《嫁狐》 第1章 遭了报应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家墙上就挂着一把菜刀,多少年了都没拿下来过。 为什么要这样? 这得从我的出生说起。 听我爸说,我妈生我时,是夜里突然提前发动,一个多小时就生出来了,过程特别的顺利,生下来哭声也响亮。 我爸特别高兴,笑的嘴都合不拢,说我长大了肯定是个利落的姑娘。 这话刚说完,就有人敲门。 我爸拿着手电出去一看,是个挑着扁担的男人,上嘴唇留着两撇胡子,从挑着的筐里拿出一把菜刀递给我爸,“我这有把刀赊给你,可以保下你闺女一命,等时机到了,我再来收回。” 我爸一听见“赊刀”俩字,脸就白了。 在我们这乡下,一直就有赊刀人的传闻,每当赊刀人出现,就是那家遇着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邪乎事。 “您这是啥意思?我家闺女咋了?”看赊刀人要走,我爸急忙追上去。 “我瞧着是你家祖上犯下的杀孽,如今报应到了这孩子身上,我是看稚子无辜,才赊刀给她一条生路。”赊刀人摇摇头,叹着气走了。 我爸拿着菜刀回屋,把赊刀人说的话跟我妈一学,俩人都笑不出来了。 我妈抱着我直抹眼泪,瞪着我爸:“那个人可说了,这是你周家的罪孽的报应到了我闺女身上,往后你可不能嫌弃她,要是敢不对她好,我就……跟你离婚!” 我爸把菜刀挂在墙上,让我妈别乱想,说有这把赊来的菜刀在,我肯定能平安。 或许是这把菜刀真有用,也没准那赊刀人是胡说的,我无波无澜的活到了十八,就在我们一家都要忘了这事时,在我高考结束那年的暑假出了意外。 那天是我生日,我约了几个要好的高中同学一起吃个饭,喝了几杯啤酒,喝得头晕,回家到头就睡。 我这一觉睡得特别难受,整个人忽冷忽热的不说,冥冥中总觉得有一道冷漠的视线黏在我的脸上。 身上被子也死沉死沉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压着我,让我呼吸都有点难受,但一喘气就能闻到一股子呛人的香烛味儿。 过了不知道多久,身上的重量消失,一个冰凉的东西贴在我的右耳耳根处,微微有些刺痛,疼痛过后还有种濡湿的感觉,像被什么东西舔舐一样。 第2章 讨债的东西很凶啊 我失魂落魄的回到家,等我爸下班回来,指着脖子问他看没看见我脖子上的黑斑,他也说没有。 我当时就捂着脸哭了,“爸,你陪我去我挂个精神科的号吧。” 我爸忙着问:“安安啊,你好好说,遇着啥事了要去挂精神科的号啊?” 我指着右耳,哭着说我能看见我耳根那块长了黑斑,还馊臭的,但是你们都瞧不见。 我爸吓了一跳,盯着我的脖子看了半天,又瞥了眼墙上挂着的菜刀,“我估摸着去看精神科也没用,你说的黑斑可能跟当初赊刀人说的报应有关,别哭了,去洗把脸,我这就给你老姑奶打电话,跟她问问是咋回事。” 看我爸那么镇定,我也不怎么慌了,去洗了把脸,“爸,为啥要问老姑奶?” “你老姑奶现在厉害着呢,立了堂口给人看事,这两年没少指点咱家。”我爸说。 在我们这有供仙儿立堂口的说法,堂口里供奉的大多是胡(狐狸)黄(黄鼠狼)白(刺猬)柳(蛇)灰(老鼠)这五仙儿。 高中忙,放假时间也短,我没什么时间回老家,老姑奶也不怎么出门,我俩有段时间没见面了,还真不知道这事。 老姑奶接了我爸的电话,没等我爸把事说完,就说:“安安的事我都知道了,我正往你家走,你们在家等着我。” 听到这话,我对老姑奶也多了一层敬畏。 俩来小时后,老姑奶到了,她穿着深绿色的褂子,黑色尼龙裤和黑布鞋,花白的头发绑在脑后,看着是个挺讲究的老太太。 她看见我就笑了,“哎哟,安安都长这么大了。” 我爸笑着把她迎进来,给她倒了水。 老姑奶坐在凳子上,喝了口热水,“昨晚上我得了胡老太爷的示警,跟我说周家小辈要遭殃,咱周家这两年子孙不旺,小辈里就一个安安,我听到这话哪还坐得住,收拾了东西,急忙就来了。” 原来老姑奶奶供奉的是个狐仙儿。 我忐忑的问老姑奶:“老姑奶,你给我看看,我耳朵后到底长了黑斑没?” 老姑奶盯着我右边的耳朵看了眼,眉头皱了起来,然后从拎着的包里拿出个香炉,里面还有半炉子的香灰。 她捻起香灰,抹在我右耳下。 “啊,疼……”香灰落到我脖子上就跟把盐揉进伤口里,火辣辣的疼。 我爸蹭的站起来,“这……真有斑啊。” 这香灰一抹,我爸竟然看见我耳朵后的斑了。 “看来胡老太爷说的是真的。”老姑奶叹口气,跟我爸说:“国华,赊刀人跟你说的杀孽应该是你爷爷犯下的,过了两辈,报应在了安安身上,其实我供仙儿之后特地算过,你和你爸那辈也是遭了殃的。” 我爸“啊”了一声,被老姑奶说愣了。 “你仔细想想,你爸妈早早的就死了,你们亲兄弟姐妹五个人,到头来只有你一个活着长大,而你这么多年求医问药的,只得了安安这么一个闺女,这都是报应!” 老姑奶看着我的脖子,幽幽道:“所以,来讨债的东西很凶啊。” 我爸吓得嘴都哆嗦,“这……这咋办啊?” 我也是吓得手脚发软,满是希冀的看着老姑奶。 眼下只有老姑奶能救我了。 老姑奶从包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黄纸,铺在桌子上。 黄纸上竖写着一行字,笔画太乱,我也认不出写的是啥,那行字旁边是用几根线条勾勒出来个形状,看着像是狐狸。 第3章 请仙儿 “眼下要是什么都不做,安安活不过今年,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安安跟我一起供奉胡老太爷,这样她算是半只脚入了堂口,得了仙家庇护,就不算完全的俗世中人,她的命暂时就能保住了。” 老姑奶发愁的说:“这法子其实并不好,只是我天资有限,这两年能供奉仙家立下堂口,纯粹是运气好,所以熬过眼下这一劫,就得想办法去找更厉害的大师或者是当初那个赊刀人,求他们出手,为周家化解了这报应。” “这还等啥,老姑,你就受受累,把那位胡老太爷给安安请回来吧。”我爸急忙说。 老姑奶摆摆手,说她的话还没说完,“一旦供奉了胡老太爷,在送走之前,安安就不能再沾惹尘缘,你们不能跟她同住,她也不能结婚生子,我得跟你们说清楚,免得你们将来怨我。” “安安,你说呢?”我爸为难的问我。 要是以前,老姑奶跟我说我要遭报应,早早地死,我肯定不信,可现在我耳朵后就长着一大块馊臭的黑斑,容不得我不信。 一边是死,一边是活,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结婚生孩子啥的,那是活着之后的事了。 我心里有了主意,“老姑奶,你帮我把胡老太爷请回来吧。” 老姑奶点点头,把她拿出来的那张黄纸贴在客厅,摆上香炉,她跪在地上,手里拿着三根香,“仰启长白镇北老太爷,请赐神威加庇护,一切鬼怪,不得近身。” 她念叨了好几遍,然后把香插在香炉里,紧张的看着香炉的香,直到香烧尽,她才松了口气。 我问老姑奶为啥那么紧张的看着香,她解释说:“要是香中间断了,就代表胡老太爷不愿意来你家。” 说完,她让我也点上三支香,对着黄纸磕了三个头。 “行了,在化解了周家的报应之前,都得好好供奉着这张堂单,若是不小心损坏了,要及时找我换新的,国华,你和你媳妇也换个地方住,往后你们尽量少跟安安接触。”老姑奶说。 我爸红着眼睛点头,“只要安安能好好的就行,我跟她妈明天就搬回老房子去住。” 送走了老姑奶,我和我爸简单的吃了口饭,我爸就去收拾东西去了。 我心里一阵难受,我爸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说:“别哭,你安心在这住着,我这就托人去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更厉害的大师。” 第4章 老姑奶出事了! 我只能抱着被子,使劲儿的往床里缩。 他缓步走到床边,声音里带着嘲弄的笑:“蠢货,真以为凭着墙上那把破菜刀就能拦住我?最后你还不是乖乖的把我请进门。” 我家墙上挂着的菜刀是当初赊刀人赊给我家的那一柄,拦着的是要降在我身上的报应和……来讨债的东西。 而我今天请进门的是老姑奶供奉的狐仙儿。 难道来讨债的就是老姑奶供奉的狐仙儿? 一瞬间,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你是我老姑奶供奉的狐仙儿?”我尽力让自己冷静,但说话声儿还是发颤。 我怕激怒他,不敢问他是不是来讨债的。 “是。”他俯身,脸凑到我跟前,俊雅的面容都掩不住他神情中的狠戾,“我也是来跟周家讨债的人。” 说着,他伸手捻住我的右耳,声音压低,彷如情人间的低喃,又像魔鬼的低语,“知道你耳后这块黑斑从何而来么?那一夜,我咬破这里细嫩的皮肤,亲自将腐气渡了进去。” 这话像是一把刀子插进我心里。 我被迫仰着头,牙齿不自觉的打颤,手脚冰凉,说话都结巴了,“原来那不是梦。” 他微微一笑,颇为遗憾的说:“当然不是,可惜你那时喝醉了,我更想在你清醒时,将腐气渡入你的心口,亲眼看着你从心口一点一点溃烂,如此方能解我心头大恨!” 我想着他说的那种场景,一下子被吓住了,情绪再也不受控制,哭的稀里哗啦的,跟他说好话,“仙家,您到底要来我家讨什么债啊?我听说像您这样修行的,都是忌讳手上沾血的,有没有我能为您做的?我补偿您,我替周家补偿您!” 我现在顾不得别的,只想着先把他稳住。 稳住他,过了眼下这一关,我才有时间去找大师和赊刀人! 他听到我求他似乎很开心,面上扬起笑容。 我心头那口气缓缓下落,然而下一刻,他突然敛起笑容,神情冷漠,“你是不是想着先拖过今日,好去找厉害的大师来对付我?” 我倒吸口凉气,身体霎时间僵住。 在他面前,我像个透明人。 “不妨告诉你,周家欠我一条命,我来讨债,天经地义,没人敢拦我。”他一字一句的说。 我被他这话砸懵了,“欠命?” “当年你祖爷爷上山砍树时迷了路,我好心为他引路,他却在脱离困境后,一斧头砍死了我,还把我剥皮拆骨,骨肉进了你周家人的五脏庙,皮毛被卖给了别人,因此事我险些魂飞魄散。” 我吓得都快忘了哭了,心说我祖爷爷当初怎么能干这样的事呢? 我们这一向敬畏狐黄白柳灰五仙儿,平时看见都是绕着走的。 他眼中聚起戾气,猛地掐住我的脖子,缓缓收紧:“这样的大仇,我如今让你周家断子绝孙,合情合理。” “不过,你说得对,我毁了尸身,这些年修行更加不易,为了你沾上血腥,损了阴德,确实不值当。”他若有所思的说。 我急忙附和,“是,是,不值当,留下我吧,我可以和老姑奶一同供奉你。” “和周婆子一同供奉我?那恐怕不行。”他意味深长的说。 这话什么意思? 没等我问,卧室门被敲了两下,我爸在门外说:“安安,你睡了没?你老姑奶出事了,我得赶紧回趟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