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芙萧煜》 第1章 替代品 正是梅雨时节,刚转晴便是连天的雨。 从巍峨耸立的红墙往下看去,远远儿的就见长秋宫门口一群宫人侍卫们都立在廊下站着。 雨势不小,雨水顺着黛瓦滴滴坠落。宫人们很快就淋得湿透,却无人敢动分毫。 震耳的雷声后,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之外,背后紧闭着的宫门里却隐隐泄出一阵阵隐秘的声响。 风雨下,那声音如娇似媚,像是猫儿撒娇,开口就让人酥了半边身子。 宫人们站得远,可那声音却盖也盖不住。偶尔有破碎的声音溢出,中间还夹着几句男人的低吼。 在场众人噤若寒蝉,直到雨势小了些,里头的动静才渐渐地停下。 遥铃声响起,领头太监林安这才猛然松了口气,掀了掀眼帘转身推门进去。 外面下着雨,屋内也泛着湿意。 门一打开,入目所见便是青鸾牡丹团刻紫檀椅,旁边放着一架海青石琴桌。 正前方的博山炉中香雾袅袅。 长秋宫离得远,这儿也并非后宫最好的宫殿。 只是住着的这位沈婉仪人却不俗。 沈婉仪入宫才五年,便一路从正六品的才人爬上婉仪之位。 婉仪可是从四品,当今陛下对于位份之事极为吝啬。许多妃嫔们入宫多年才晋升一回,而这位沈婉仪五年便一跃三级。 在这宫中也算是小有恩宠。 只是这半年来陛下分明对沈婉仪都有些冷淡了,倒是今日夜宴喝醉了酒。 瞧这大白日的,宴席还未结束便做起了那事…… 想到刚刚在外面听到的动静,林安嘴里轻啧两声,低头进门。 暑天闷热,屏风后放着冰鉴,融化的冰块正往下滴,那金丝锦织的珊瑚毯早已汪湿了一摊。 地上潮弄弄的,泛着一丝酒气。 莲花纹路的地砖上扔着几件小衣,鸳鸯戏水的肚兜正挂在紫檀木的软榻上微晃。 林安眼皮子都不敢乱瞟,恭敬道:“陛下。” “香汤已备好,陛下可要沐浴?” 隔着天青色的帘帐,里面传来冷漠的应答声。帝王的嗓音沙哑,听不出半点情绪。 帘帐撩开,里面的人从床榻上站起,明黄色的龙袍刚披上身,背后一只柔弱无骨的手就伸出来用力抓住了。 那手纤细修长,骨肉匀称,轻飘飘的落在明黄色的龙袍上,白得几乎恍眼。 林安看着沈婉仪这番大胆的举动,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伺候殿下多年,还从未见过有妃嫔如此胆大。 陛下在位多年,性情喜怒无常,林安哪怕是自小跟在身边伺候,有时却也揣摩不透圣意。 更别说这后宫的妃嫔。 陛下心情好,宠爱你两日。陛下心情不好,转眼就能将你忘了。 故而整个后宫里,除了少数几个得宠的长盛不衰的嫔妾之外,面对殿下都是战战兢兢的。 如今,这沈婉仪的胆子也太大了些。 林安看着沈婉仪那落在龙袍上的手,眉心飞速地跳动。他唯恐殿下不悦,正要低头上前。 却见帝王转身。 今日设宴群臣,他多贪了几杯,这才稀里糊涂地白日放纵了一回。 至于床榻内的人,他拧着眉心琢磨了许久才想起来里头的人约莫是沈婉仪。 后宫妃嫔众多,能被他记住的却没几个,对于这位沈婉仪有些印象的无非是她那张惊人美貌的脸。 可后宫里貌美的妃嫔着实不少,哪怕沈婉仪再美,可看久了也就没了新鲜感。 在这之前陈琅已经好久未曾招沈婉仪侍寝了,想到刚刚隐喻的好滋味,倒是与往日里有些不同…… 陈琅压着眉心的手顿了顿,狭长的目光落在放置龙袍上的指尖上,到底是没抽身离开。 女子手腕柔弱无骨,纤细白皙得几乎透亮。只是此时这双手却是用力握住他的衣袍不肯放手。 想到刚刚有过肌肤之亲,陈琅揉着眉心,再一次提醒:“沈婉仪。” 帝王声音冰冷,落入帘帐中的神色也满是威严。 沈婉仪? 月笼纱的帘帐影影绰绰,沈芙躺在床榻上浑身汗渍津津。她像是刚从噩梦中惊醒,浑身都在小幅度地微颤。 可听见沈婉仪三个字时,心中却还是下意识地发出一声冷笑。 这后宫中,只有一位沈婉仪,那就是她的长姐沈清如。 说是长姐,实则上沈清如不过是沈家的养女。只是沈芙自幼不在京都长大,而沈清如一直伺候在侧。 念在她侍奉多年,这才得了个长字。 只是记忆中,沈清如在婉仪位上没待多久,很快就升为容华。之后短短两年多的时间,又接连爬上了婕妤,贵嫔,昭仪之位。 甚至于到最后她死之前,依稀像是听到晋升沈清如为妃的消息。 婉仪?这都是多少年的事情了? 怎么连她死了,还在当沈清如的替身? 沈芙忍住头痛欲裂,艰难地睁开眼睛,恍惚记得她应该是死了才是。 她死在了三九严寒的冬日里。 永丰十七年,下了整整一月的雪。漫天的大雪很快就将人给淹没了,她刚替沈清如生下皇子,却被抛掷于雪夜里,悄无声息地没了气息。httpδ:/m.kuAisugg.nět 只是,如今沈芙睁开眼,入目所见并非皑皑白雪,而是凌乱又暧昧的床榻。 第2章 重生 室内酒气浓厚,等那抹颀长背影彻底消失后,沈芙才迫不及待的从床榻上下来。 双腿一软,整个人差点儿跌倒在地毯上。 陛下也实在是过于敏锐,她刚刚只是犹豫了片刻,陛下立即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若不是喝多了酒,她只怕就要被发现。 沈芙想到上辈子,她伺候殿下那几年。回回侍寝都要小心谨慎,整夜整夜地提着一口气。 当时她扮演沈清如已经是炉火纯青,那时尚且不敢喘气,更别说是现在。 浑身泛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疼,沈芙没想到自己重活一世,依旧还是上了陛下的龙榻。 她自嘲一笑,拖着疲惫的身子往下走。 长秋宫的侧殿是沈清如住着的,这个时候她尚是婉仪,住不得一宫主位。 沈芙入宫几日,住的是最右边的听雪堂。她一路咬着牙走过去,等到了后双腿早已发软。 “姑娘。”门一打开,紫苏便连忙接住了她。 瞧着她浑身发软的样子,紫苏立即关上门扶着她往里走:“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您一夜未归,奴婢还以为……”紫苏边说边替她解着衣裳,斗篷打开沈芙的腿还在小幅度地颤抖。 紫苏吓了一跳,拿着斗篷的手都在发颤。 “这………”紫苏紧紧地盯着沈芙的脸:“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沈芙身上的衣裙已经被撕扯成了碎片,雪白的肌肤上遮盖不住的地方漏出里面的青紫来。星星点点的痕迹明眼人一瞧便可知刚刚发生过什么。 “是……是谁欺负了姑娘?” 沈芙深深地看了紫苏一眼,沉默不语。 紫苏瞪大眼睛,眼中的光一点点变得不可置信。这后宫之中除了陛下之外还有谁有这样大的胆子? “这事万万不可跟任何人说。”沈芙见她这副模样,便知道她已清楚了是谁。 若是被发现,只怕就算不为人替身,也得落个爬上龙床的丑名。 紫苏的为人她虽信任得过,但是为了不泄露,还是需要叮嘱:“若是被人知晓,到时沈家上上下下几辈子的清誉只怕都要毁于一旦。” 沈家是簪缨世家,走的是清流之风。祖辈加起来几辈子的名声,若是流传出她勾搭陛下的罪名,只怕这些都要毁于一旦。 上辈子,沈清如就是靠着这些让她甘愿为她所用。 琼州华夜宴,沈芙无意上了龙床,为了不牵连沈家,从此以后,沈芙就成了沈清如的代替品。 白日里,沈清如打扮得花枝招展,步步高升,成为这后宫中人人羡慕的宠妃。 而到了晚上,陛下一传侍寝。则是由沈芙代替辛苦伺候。 这样的日子整整过了两年多,每每传沈清如侍寝,都是由她躺在龙榻上。 沈芙知晓这事荒唐,唯恐被陛下发现,害得沈家一家老小人头落地。 每每侍寝她都会特意打扮成长姐的模样。 甚至连着嗓音形态都特意学过,一举一动皆是沈清如的形态。 可就算是如此,每次侍寝她都战战兢兢。也不知是后宫妃嫔太多,还是陛下当真儿没将沈清如当一回事。 哪怕是榻上换了个人,可陛下却一直未曾发现。 沈芙本以为,她这辈子都要为她人替身。 可直到有孕,十月怀胎之后,却被沈清如亲手拿着匕首抹了她的脖子……… 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楚还在。 沈芙伸出手,颤抖着的指尖放在自己的颈脖上。 颈脖处入手滑腻,犹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完完整整的,半点儿疤痕都没有。 “是,是。”紫苏咽了咽口水,连忙点头:“奴婢去给小主打热水来。” 天色将晚,嬷嬷们抬了热水进来后,就被打发走了。屋内只留了紫苏一人,衣裙褪去,紫苏只觉得双脸滚烫。 水中雾气蒸腾,沈芙这时才清清楚楚地看见自己身上的痕迹。 月色下,白玉般的肌肤上零星点点。可却掩不住浑身那股娇媚感,像是一夜间骤开的花。 沈芙素来知道自己生得美,这具身子更是妖娆动人。此时显然才刚及笄,远不及日后的妖娆妩媚。 可哪怕是如此依旧还是夺人目光。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才让沈清如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撒下这弥天大谎,设法让她当做自己的替身,每夜代替自己去伺候陛下。 若不是如此,上辈子沈清如哪里能晋升得如此之快? 沈清如不过是家中养女,当年能入宫选秀不过是因为占了一个沈字。 这么些年,在后宫中事事顺利,背后也不可能没有沈家的帮助。 可就算是如此,她仍不满足。 既要她的身子替自己伺候,又要贤良淑德的名声。凭借着一张无辜的脸,暗地里却是坏事做尽。 沈芙作为她的替代品,沈清如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https:/ 知晓她心思聪慧,手段毒辣。凭借各种手段,如今宫中的妃嫔们,到最后大多都会被搬倒。 到最后,沈清如会一路扶摇而上,到最后年纪轻轻就稳坐四妃之一。 掌心掐紧,沈芙整个人陷入浴桶中。 紫苏拿着帕子在旁边已经不敢抬头,见状也只得小声儿道:“姑娘,该起了。” 再泡下去头该晕了。 沈芙浑身早已无力,脸颊发热的被扶了出来。滴滴水珠从玲珑有致的身段下滚落,盖不住身上的那些痕迹。 紫苏红了眼圈:“这也太蹉跎人了。” 沈芙低头看了眼,却是面无表情。 陛下素来手重,对于这些沈芙上辈子早已习惯。 只是她生的白,痕迹就显得格外重。一路看下去触目惊心,最显眼的还是那犹如羊脂白玉的锁骨上,一道又深又重的齿痕夺目宛然。 沈芙死死地盯着铜镜内。 心中哪怕是有了准备,可如今确定的事情已成了事实,依旧还是忍不住地颤抖。 她只记得,刚侍寝时陛下最爱怜惜此处,回回侍寝都要吻上这里。 以至于那整个夏季,沈芙都不敢穿露出颈脖的衣裙…… 她真的回来了。 黄梅六月天,她当时第一次入宫。 因为醉酒,与陛下有了这荒唐的一晚。 此后,沈清如仗着她扶摇直上,一路荣宠步步高升。 而她沈芙,做了一辈子的替代品。临到死,都是在那冰冷刺骨的寒冬中。 凭什么? 沈芙看向铜镜中破烂不堪的女子,‘啪’的一声反手将梳妆匣关上。 凭什么她要为她人替身? 而沈清如反而享受一辈子富贵荣华? 心中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这辈子,但凡是沈清如想要的,她一样一样都要夺回来。 第3章 绝色 日照升高,淡开的乌云背后升起一道金光。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墙角的海棠花都被打得蔫蔫儿的。 天才刚擦亮,偏殿门口就有人候着。 “芙姑娘可醒了。” 沈芙从苏州回到京都,身边只带了紫苏一人。这次入宫,身侧也只有这么一位跟着伺候。 她自幼就跟在身边伺候的,性子单纯。此时瞧见逢春,伸手揉了揉眼睛:“逢春姐姐。” 包子似的脸上挤出一抹笑,紫苏乖乖的回道:“姑娘还在睡呢。” 听到人在里面,逢春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随即飞速地又放开:“婉仪小主说昨晚打雷,芙姑娘怕是受了惊。” “特意叫奴婢过来看看。” 紫苏这才不情不愿地打开门,嘟囔着:“小主昨晚没睡好,你动作轻些。” 逢春进屋后,拿着叉杆推开窗,雕着花鸟图的窗棂刚一打开,室内瞬间亮堂堂。 她这才转身,冲着床榻边小心翼翼喊道:“芙姑娘。” 沈芙躺在床榻中,缓缓睁开眼睛。她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便知晓来人是谁。 逢春是沈家的家生子,自幼就跟在沈清如身边伺候的。这次李代桃僵这么大的事,沈清如谁也不信,只告诉了身边几个信得过的亲信。 而逢春就是其中一位。 上辈子,沈清如便一直将逢春派到她身边。名为伺候她,实则是为监视。 沈芙吃下的苦楚,除了沈清如之外,最多的就拜眼前人所赐。甚至于到最后被沈清如抹脖子,递刀的也是身侧这人。 “芙姑娘您可醒了。” 宫女的脚步声寂静,没一会儿逢春已经走到了身侧。 昨晚的事到底是过于荒唐,门口都是陛下身边的人,她们也不敢靠近,一夜过去也不知到底是成了还是未成。 逢春先是四周看了一圈。 昨个儿晚上陛下喝醉了酒,分明是小主亲自将陛下勾进长秋宫的。 至于眼前这位芙姑娘,也是灌了药送了过去。 只是今日一早过去——却是人去楼空。 “天都亮了,奴婢来伺候您洗漱。”逢春在外一声声的试探。 沈芙躺在床榻间,挪动着自己发酸的身子,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可是逢春姐姐?” 沈芙这时才将将及笄,又自幼从江南水乡那儿长大的,声音娇软可人。 话一开口,便能让人酥了身子。 逢春听到声音脚步声立即放快了些,直到走到床榻边才停下。 厚厚的帘帐垂下,遮住了里头的风光。 想到昨日发生过什么,逢春面色僵了僵。随后才挤出笑来:“是奴婢。” “姑娘,该起来了。”她边说,边立即迫不及待地伸出手。 天青色的帘帐掀开,刚一打开逢春便觉得眼前一亮。 她是自幼就跟在小主身边伺候的,自然是见惯了美人。何况小主生得美,容色放在后宫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可眼前这位芙姑娘,不管看几回都美得令人心惊。 芙蓉面,杨柳腰,巴掌大的脸上无一不精致。一双眼眸就犹如含着春水,单单只是躺在那儿就美得令人挪不开眼。 更何况,仿若刚刚经历过一场春事。 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泛着一股春潮。云鬓微撒的躺在床塌上,美得勾魂夺魄。 这昨日的事,莫非是真的成了? 逢春眼睛一亮,这样隐秘的事到底是不敢宣之于口,只知陛下昨夜的确是留宿在长秋宫。 至于到底是不是眼前的人…… 逢春仔仔细细地想多看几眼,却是被那抹艳色给勾了目光。 不得不说,芙姑娘这张脸生得实在是太美。哪怕此时只是单单的躺在那儿,便是一副勾人妩媚的模样。 天生的狐媚子! 逢春倒吸一口气,眼眸里飞速地闪过一丝妒忌,随后才满脸关怀:“芙姑娘这是怎么了?” 沈芙仰起脸,装作没感受那股打量的目光,娇怯怯地开口,一脸柔弱:“逢春姐姐,我今日身子不舒服。” 似是验证身子不适,刚开口便又跟着咳嗽了两声,沈芙低下头,长长的眼睫投在脸上,瓷白的脸美的如玉般: “长姐那儿就不去了,还劳烦逢春姐姐替我说一声。” 沈芙生的实在是太好,轻轻咳嗽两声,脸颊就跟着一片绯红。 这副模样哪里是不舒服?只怕是被弄得下不来床榻吧。 逢春心中嗤笑,明显是不信。疑惑的目光落在沈芙的身上,像是恨不得掀开沈芙的床榻亲自检查。 “芙姑娘哪里不舒服?”逢春蠢蠢欲动地想要上前。 又不敢轻而易举的伸手。 上下打量了沈芙几眼,那刺眼夺目的目光恨不得黏在沈芙身上。 “可是发热了,要不要奴婢找太医来给您看看?” 她说着,便冲着沈芙伸出手。 眼看着她的手就要落在自己的额头,沈芙心中冷笑。 她昨夜逃了出来,只怕是因为她们过去没有发现自己,这才急忙过来求证。 指尖快要碰到她身子时,沈芙板着脸,面无表情偏头躲开。 逢春的手便这么落在半空中。 “都说了我身子不舒服。”沈芙眉心一拧,转过头。 目光落在她脸上,娇俏的脸上已经带上了怒容:“谁给你的胆子让你碰我的?” 沈芙是沈家嫡女,她一发怒,逢春就算是在想做什么,也吓得不敢在动:“奴婢知错。” 逢春立即跪下磕头。 屋外的紫苏听见动静立即推门进来,立即冲着逢春喊道:“你对我们姑娘做了什么?” 逢春被这么一吼,这才记起来眼前这位身份尊贵。沈芙虽自幼长在苏州,可到底她才是真正的沈家小姐。 沈家在京都可是极为显赫,若是惹了她发火。哪怕沈婉仪有心保她,只怕也讨不着好。 “是奴婢僭越,还请芙姑娘赎罪。”逢春哐哐在地上磕着头,没一会儿额头都泛红了。 沈芙躺在床榻上,冷眼看了好久,随后这才将人叫起。 “我身子不舒服,便不去长姐那儿了。”沈芙示意逢春将帘帐给关上,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逢春姐姐回去时便帮我给长姐带声好吧。” 这就是下逐客令了。 逢春立即抬起头,却见她身子都蜷在被褥中,唯独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 秋水般的眼眸灵动又泛着冷,逢春喉咙里的话滚了滚,到底是咽了下去。 “是,奴婢遵命。” 第4章 沈清如 下过雨的廊下泛着潮,逢春一出门便脚步匆匆地往外小跑而去。 长秋宫中主位住着的是祥贵嫔。 贵嫔是正三品,可坐稳一宫主位。祥贵嫔入宫多年,一直坐稳长秋宫的主位,家世自是不俗。 只是她家世再高,却不受陛下喜爱,恩宠一直淡淡的。 倒是她们小主沈婉仪入宫之后倒是讨陛下欢心,如今虽住的是偏殿,但东西偏殿就住了沈婉仪一人,倒也互不打扰。 逢春心中存了事,也不刻意绕远路了,直接从紫藤花架那穿了过去。 到了长秋宫的偏殿,裙摆已经微微湿透。她却顾不上,喘着气双手推开门。 屋内布置华丽,宫婢环绕之中,一女子站在大殿中央来回踱着步。 听见动静后,连忙转过头。 那张脸生得极为娇美,轻轻撩起眼眸便可瞧出楚楚动人之态。整个后宫中美人众多,可沈婉仪这张脸依旧还是让人过目不忘。 之前逢春每次见到觉得惊艳,可今日不知是不是因为看见芙姑娘的缘故,再看自家的小主倒是没那么夺目了。 逢春不敢将面前的表情泄露,连忙低头掩盖住脸上的思绪。 沈清如目光往她背后看了一眼,见没人之后眉心下意识皱起。 “人呢?”此时那张脸上柳叶眉微皱着,明显带着焦急。 逢春不敢耽搁立即快步上前,小幅度地朝她摇了摇头。 “人不在?”沈清如眉心一皱。 昨晚她分明将沈芙灌醉送到了龙榻上,可今日一去却是无人。 陛下昨晚的动静分明是已经宠幸过…… “人不在那儿,在偏殿。”逢春刚磕着头,额间一抹红色。她伸出手不自然地摸了摸道: “奴婢一过去的时候就发现芙姑娘躺在偏殿的床榻上,说是病了不肯过来。” “病了?”沈清如挑眉。 昨日还是好好的,怎么可能才一晚上人就病了。 “莫不是她发现了什么吧?”沈清如想到什么,面色立即变了。 沈芙才是沈家正经小姐,她在沈家待了多年,自是知晓沈家对她有多看重。 若是真的发生了何事,只怕沈家不会放过自己。 沈清如面色变得极为难看。 逢春怕主子乱想,挥手让身侧的宫女下去,等人都离开后,这才俯身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奴婢瞧着不太像。”沈芙若是真的知晓她们在害她,以她的身份必然会闹得天翻地覆。 到时候,陛下就算看沈家的面子上,也会给沈芙一个位分。 可刚刚芙姑娘…… 逢春想到刚刚掀开帘帐的惊鸿一瞥,沈芙躺在床榻上。 别的没看清楚,倒是那张脸褪去了青涩,变得勾人又妩媚。 简直令人挪不开眼。 这哪里像是刚及笄的少女,分明一副无力受恩的模样。 “奴婢倒是觉得昨晚的事就是芙姑娘。” “你说真的?”沈清如原本在来回度步,听见后脚步一下子站稳了。 她身子往后退了退,随后忽而双膝一软。 逢春吓一跳,连忙伸出手将她扶住:“小主当心。” 她一边点着头,沈清如放在她胳膊上的手瞬间就收紧了。 “奴婢本想过去亲眼验证,但芙姑娘不让碰。”逢春一边说着,一边愤恨道: “至于到底是不是,还需嬷嬷亲自验证。”到底关乎闺中清誉,假若有个好歹吃亏的可是自己。 逢春每说一句,那放在她胳膊上的手就收紧一寸。听到后面,沈清如才猛然掐紧。 逢春疼得冷汗直流,面上却不敢泄露半分。反倒是沈清如深深吸了口气,刚刚面上一瞬间的凌厉感瞬间就掩盖住了。 “这事急不得。”是与不是都不敢轻易定夺。 沈清如后悔昨日晚上没有亲自过去,当场抓个现行。 可她到底是太过害怕,假若一个出错,直接将沈芙暴露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那她可就是前功尽弃: “到底是晚了一步,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 沈清如深深叹了口气,她分明下了足足的药量,按理说人应当睡到翌日清早才是。 可宫女一早就去过,屋内什么都没有,连着衣裙纽扣这些都找不到。 “白忙活一场。”沈清如心中不可能不后悔。 逢春见主子心中不悦,眼神闪了闪,连忙道:“要不偷偷找个太医去?” 太医脉象一通,有些什么自然也就逃脱不了法眼。 沈清如心中琢磨了一通,随后还是摇了摇手:“罢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沈芙到底是嫡女,若不是有完全的把握,她不敢轻易动手。 否则只怕是会鸡飞蛋打,日后连着沈家如今的支持都要跟着失去。 “下次再找时机。”几番琢磨之下,沈清如到底是不敢轻举妄动。只要将沈芙留下来,日后总会再有机会。 “小主……这事,还,还要做么。”逢春有些胆怯,想都今日芙姑娘的摸样,她依旧有些心慌。 沈清如立即转头看了她一眼。那张脸上分明半点儿怒容都没有,却又让人心中跟着一颤。 逢春偷偷咽了咽口水,提醒道:“可是……芙姑娘要离开了。” 琼州夜宴一结束,各府的姑娘都该离宫选秀了。再过两日人都要走,沈芙也该回沈家准备选秀之事。 到了选秀那日,陛下一见到沈芙的真容,只怕到时候不用说,一准会纳入后宫。 沈清如想到这脸上闪过一丝异色,她僵硬着扯着嘴角,随后才渐渐地平复下来。 每三年一大选,再过一段时日这后宫中就会住满新人。 到时候陛下又会宠爱何人? 沈清如一想到这儿,心口处一阵绞痛,片刻之后才渐渐地缓和下来。 她谁也不怕,可唯独就怕沈芙。只要沈芙一入宫,那张脸必然就会勾得陛下不肯放手。 到那时,又哪里有她们的容身之处。 况且……沈芙的身份,只要她在一日,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不过是沈家养女。 “一山不容二虎。”沈清如垂下眼眸,掀开茶盏微微抿了口:“这后宫里,沈家的妃嫔只能有一人。” 第5章 万岁爷 夏日里日头短,沈芙借着生病两日未曾出门。 屋内的窗户是开着的,偶尔传来一丝轻风。紫玉凉席上美人半趴着,衣裳半掩露出那盈盈一握的腰肢。 前方膏药已经上好,紫苏扶着她的手又换了一面。无瑕的肌肤如雪似的,嫩的像是上好的绸缎。 可如今那白皙的肌肤上殷红点点,犹如雪中红梅,漂亮的令人几乎挪不开眼。 紫苏看着看着倒抽了一口凉气。 姑娘本就生得好,如今,连她瞧着都有些脸热。 她脸颊滚烫不敢多看,抹了点手上的玉容膏往身段上一抹,那些青青点点才渐渐掩盖住了些。 带着膏药的手指落在大腿处,指腹轻柔的放在上面,细细的打着圈儿。 紫苏边抚着,边忍不住的心中嘀咕:万岁爷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劲儿。 从颈脖到小腿,药膏足足用了三大瓶,可唯独颈脖上的那处齿痕,深的可见四周的青紫。 药膏落在上面遮了一层又一层,却怎么盖都盖不住:“都养了两日了,还没好全。” 沈芙熟练的挑了身高领口的衣裙,朝着铜镜中看了眼:“哪有这么容易?” 水碧色的罗裙,素净得只在裙摆上绣了几朵白玉兰,腰带衬的细腰盈盈一握,整个人都显得轻盈灵动。 唯独无人瞧见的身段后,掩盖住的都是那些青青点点。 沈芙想到那晚,面色一白,掩饰般的挪开目光。 紫苏瞧见这副样子,就知晓姑娘心中必然还不畅快。 也是,姑娘虽自幼养在苏州,却是家里人的心肝宝。自幼养在姜老太太膝下,可谓是受万千宠爱于一身。 如今这才刚到京都,入宫一趟就遭受这事,心中如何能不委屈? “姑娘,您瞧瞧用什么簪子好。”紫苏赶忙岔开话题,献宝似的将首饰匣子捧来。 紫檀木的八宝匣,一打开可谓是金光闪闪。沈家在京都算不得权贵,走的是清流之风。 可沈芙的外祖父顾家那可就不同了。 顾家在苏州可谓是一顶一的豪族,祖祖辈辈就是经商的,如今到了这一辈,已是最大的皇商。 正是因为如此,沈芙养在苏州。不说比宫中的公主郡主,但从锦玉堆里养大的也毫不夸张。 沈芙低下头,瞧了那首饰匣一眼。因为这次入宫只小住两日,带的东西并不多。 可就算是如此,里面的首饰拿出来也是样样价格不菲。 她目光从那些金簪翡翠之间略过,随手挑了根素净的白玉玲珑簪:“这个吧。” 玉簪素净简约,在里面那些金银翡翠之中最不打眼。 紫苏没想到会挑这个,愣了一会儿才替她戴上:“姑娘打扮的这么素净做什么?”kuAiδugg “沈婉仪还是沈家收养的呢,入了宫之后还不是打扮的花枝招展,姑娘您才是嫡亲姑娘,怎么弄的如此素净,反倒是落了下乘……” 紫苏嘴里嘀嘀嘀咕咕的,恨不得将那首饰盒里最好的都给她们姑娘带上。 沈芙摇着头,只觉得好笑:“比与不比的,哪里在这些方面?” 她从铜镜前转过头,轻笑着往紫苏那儿看,乌黑的长发上只用一根玉簪斜插着,巴掌大的脸上半分粉黛未施,却偏偏美得令人挪不开眼。 “姑……姑娘。”紫苏嘀咕了两声,彻底没了声音。 也是,有自家姑娘这张脸在,就算素着一张脸也是足够艳压群芳。 “大姑娘邀着姑娘待会去用晚膳,姑娘千万要小心应对。”紫苏仔仔细细地再检查了一遍,确定姑娘身上没露出半点痕迹后这才松了口气。 她瞧着单纯,人却是不傻。 沈芙就算是只字未提,心中也猜到了七八分。入宫参宴,怎么偏偏只有她们姑娘出了事? 沈芙看向铜镜中,罗裙素净,领口是高耸着的,刚好将细腻修长的颈脖被遮得严严实实。 连着那抹荒唐的痕迹也掩在里面。 沈芙的手落在上面抚了抚,沈清如见事情不成,肯定是要再设计她第二回的。 她倒是要看看,今日沈清如邀她过去,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 长秋宫离得偏远,但主位的祥贵嫔位份尊贵。 沈清如位份虽不高,但跟着祥贵嫔吃穿用度也是一等一的精致。 “奴才说你这几日身子不舒服,是清瘦了些。”署天闷热,长秋宫中放着两盆冰块,热气一下子就褪了。 沈清如仔仔细细打量了沈芙几眼,盛了碗冰糖燕窝汤放在她眼前:“才入宫几日就瘦了那么多长姐可不放心,待会儿找太医来给你看看?” 沈芙抬起头对上她的脸。 心中不得不感叹沈清如演技精湛,此时满脸关怀,面上满是担心。 一点儿都看不出暗地里掩藏着的那些蛇蝎心肠。 “多谢长姐。”沈芙冲着沈清如笑了笑,低头时侧颜温婉似水。 沈清如一下子看痴了。 她们两人的侧颜与背影足足像了七分。 只是沈芙自幼在苏州长大,身上多了些江南女子的娇柔温婉。她虽知晓自己与沈芙长相相似,但气质与形态终究是不同的。 沈清如想到这些年用过的养颜方子,不知是不是幼时吃了苦头的缘故,这么些年在沈家精心养着,哪怕是容色像了六七分却远没有沈芙那般精致。 若是眼前这张脸是她的,她也无需动那么多心思…… 拿着银箸的掌心握紧,沈芙见状唇角一勾,笑得越发娇媚:“长姐对我真好。” 她低头轻抿了一口汤,才眨了眨眼:“不过是前两日窗户没关见了风,等太医来我身子都要好了,长姐不必费心。” 沈芙面上笑意满是天真单纯,沈清如仔仔细细地看了几眼,没瞧出什么不对这才松了口气。 说实话,她这几日一直悬着心,就怕那日的事被她察觉。 想到那荒唐的一晚,沈清如的心依旧慌张。 是她亲手将人送到万岁爷的床榻上。 一想如此,沈清如眉心就拧紧了些。入宫虽五年,万岁爷对她也是宠爱有加。 可渐渐地时日一长,她能体验的到那些宠爱明显就变淡了。 沈清如想过无数的法子,可这深宫中的女人实在是太多。她容色虽是出彩,可比她貌美的并非没有。 未曾入宫之前她的容色无人可及,可自打进宫之后才发现天外有天。 翊坤宫的淑妃,永和宫的容昭仪,还有传闻中绝色容貌的婉贵嫔,这些妃嫔们的容色都在她之上。 哪怕是她将心思都放在妆容打扮上,也敌不过她们天生丽质。 渐渐地,她就只能将目标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古往今来都是母凭子贵,万岁爷如今子嗣不少,但生了皇子位分还是能晋升一大截。 为了重新夺得恩宠,沈清如便想着尽快有孕。可万万没想到…… 沈清如想到太医跪在地上与她说的话,指尖微颤。 眼看着小主这番表情,逢春悄悄上前。 筷子落下之时忍不住提醒:“小主,菜都要凉了。” 沈清如听到这儿,一下子回过神。 掌心掐紧,随后又放开。 她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人,忍不住地深深吸了口气。 她不能有孕,但是总有人可以。 而此时眼前的人便是代替她的最好的人选。 “长姐这番看着我做什么……”刚刚沈清如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沈芙全然当不知。 满面无辜的问道:“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沈清如眸色微闪,她太清楚这样的容色与身段对于后宫,对于这深宫来说意味着什么。 万岁爷尝过一次后,就不可能再放手。 “不……”她轻笑着摇头,侧目看向身后。 正巧,门口一阵脚步声传来。 小太监小跑着进来,兴致冲冲地道:“恭喜小主,贺喜小主。” 沈清如转过头,眉心一扬,面上分明半分惊讶都没有,可却还是装作惊喜道:“什么喜事?” 小太监没注意到沈清如的脸色,跪在地上喜气洋洋地开口:“小主,万岁爷来了。” 第6章 胆大 “这……”沈清如缓缓从软榻上站了起来。 她那张脸生的好,柔弱无辜时就楚楚惹人怜惜,此时哪怕是面带震惊,也是漂亮的令人眼前一亮。 “万岁爷真的来了?”那瞪大的双眼中,恰到好处的露出几分惊讶。 小太监跪在地上已经高兴的语无伦次:“万岁爷的龙辇已经过了重阳门,马上就要到长秋宫了。” 后宫嫔妃不少,长秋宫又离的远,沈清如虽小有恩宠,却一直不盛。 前两日琼州华夜宴万岁爷已经来过一回,如今这才隔了几日人又来了,这怎么不令人惊喜? “奴才们听到消息后便立即赶了过来,小主快些收拾收拾,准备前去接驾吧。”小太监站起身,满是期待的看向沈清如。 后者却是转过头,目光直直的往沈芙那儿看去:“可……” 她那张脸生的美,柳叶眉微皱着,一张脸显得我见犹怜:“可是……妹妹这可如何是好?” 沈清如那满是担忧的眼神就这么看了过来。 室内烛火微晃,沈芙清清楚楚的看见她脸上闪过的那些神色,几分担忧,几分惊喜,余下的看向她时满满都是关怀。 哪怕是知晓沈清如不是好玩意儿,心中早就有了准备,可亲眼看到后,心中却还是感叹自叹不如。 沈清如这一番表演可谓是炉火纯青,完完全全看不出她心中掩藏的那些小心思。 若不是她重活一世,无论如何也猜想不到这样个表面上娇怯温和的人,背地里却有那么多腌臜手段。 “阿芙……”沈清如见她没反应,掐紧手心,看向沈芙的目光带上了打探。 沈芙连忙回神。 她仰着头来,巴掌大的脸上恰到好处的浮出几分无措。怯生生的看了过去:“那……长姐,我留在这儿是不是不好?” 沈芙才便刚及笄,生的又是姿容绝色,眼眸微微一颤,就美的惊心动魄。 她知晓沈清如现在想听什么,顺着她的话道:“万岁爷若是瞧见了我,怕是要误会。” 万岁爷晚上过来必然是招沈清如侍寝的,她一个臣女既无理由也无名分,大半夜的留在这儿,传出去必然会对名声有损。 沈清如心中深深地吸了口气。 万岁爷今日过来,本就是在她的预料之中。只是,帝王能过来,但却不能亲眼看见沈芙。 沈芙本就生的如此貌美,万岁爷只要一见到,必然会生出心思。 她要的是帝王被沈芙的身子勾引,要她甘愿当她的替代,而并非让沈芙踩着自己登上荣宠之位。 “你尚在闺中,还未许配。”沈清如松了口气,庆幸沈芙识趣儿。 她要说出口的话早早就已经想清楚了。 “虽你入宫至今还未见过万岁爷,但今日这样的情况,必然是不合适的。”沈芙到底是尚在闺中,再加上马上就要选秀。 此时又是晚上,这个时候万岁爷一过来,若是瞧见她在这,时机必然不对。 沈清如知道,沈芙自然也是知晓。筷書閣 难怪沈清如要找她来用晚膳,只怕是早就计算到了这一步。这人的心思缜密,只怕是滴水不漏。 “我……”沈芙决定跟着沈清如演下去,她眼睛瞬间瞪的通红,盈盈目光往门口看了眼。 这才巴巴的冲着沈清如问道:“长姐……” 沈芙年岁小,她一装作受惊,眼圈儿也跟着红了,娇怯怯的样子恨不得让人将她抱在怀中轻柔怜惜。 “要不……要不我即刻就出去吧。”沈芙说完便立即往外走,沈清如在身后可谓是吓了一跳。 立即伸出手,一把将她给拽住了。 “万岁爷此时就在门口,你若是过去了,只怕是当真儿要撞上!”沈清如眉心紧拧着,死死的看着沈芙。 当真儿是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装傻。 若是真的出去被万岁爷看见,今日她做出的一切,岂不是成了泡影?! “那……那我。”沈芙本就是故意吓她,见她脸色都要白了,心里暗暗觉得好笑。 “那我该躲到哪里去呢?” 她边说身子边微微颤抖,含着水雾的眼睛朦胧一片,像是山间的麋鹿。 沈清如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抓着沈芙的手往里间走去。 雕花红漆的架子床后,绛红色的纱帘影影绰绰,沈清如亲自拉着她往床榻后面走,握住沈芙的手细细的嘱咐道: “委屈妹妹了,你就在这儿等上一会儿。” 沈芙看着四周隐蔽的纱帘,再看着前方一脸认真的沈清如。 心中瞬间就明白了沈清如存的什么心思。 将她藏在这里,待会儿等万岁爷一来,只怕还是会想法子将她送到床榻上。 心中的思绪来回翻滚……沈芙捏紧手心,到底还是没有往外冲。 上回的事只怕是瞒不住,她知晓只要自己还在宫中,怕是早晚都躲不过这一劫。 只不过一个主动,一个被迫…… “姐姐?”沈芙仰着头看向沈清如。 她想到她今晚必然有动作,但没想到会如此的迫不及待。沈芙心中冷笑,面上却恰到好处的露出几分害怕:“我……我当真儿要躲在这处?” 眼眸微微颤抖,娇小的身子躲在那小小一点儿的四方格旁,颤巍巍的:“待会儿万岁爷若是留宿……我……我该如何是好?” 要的就是你在这儿。 沈清如掐紧手心,随后又放开:“万岁爷快来了,此时出去只怕是要被发现。” 她伸手将沈芙的身子往下按的更隐蔽些,这才示意旁边的逢春:“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来。” 沈芙被迫缩回去,头顶的帘帐落下来,将她遮的严严实实。 她心中就算是猜测到了沈清如想做什么,可依旧还是觉得荒唐。 沈清如的这个胆子,是不是太大了些? 围床外,沈清如确定沈芙的的确确已经躲藏严实后,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屋外的动静已经大了起来,万岁爷应当已经快到了门口。 她低头整理了一番身上的衣裙,这才扶着逢春的手往外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