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轨之徒》 第1章 临时情人 沈宜然是被热醒的。 她难受地从湿闷的被子里抽出胳膊，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凌晨两点，原来她才睡了半个小时。 浴室里传来模糊的水声，应该是齐峥在洗澡。 今夜他大概是心情不好，一直摁着她做了三次，还是同一个姿势，腿根处青青紫紫一片。 几分钟后，齐峥腰间围着浴巾走出来，看见她还愣在床上，柜子上的一板避孕药一颗没少，皱眉问：“怎么没吃？” 沈宜然近来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些感冒，总觉得恶心想吐，加上空腹被齐峥折腾一夜，全身都痛。 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小声询问：“可以帮我倒杯水吗？” 齐峥餍足之后总是好讲话的，但这次却连一点疼惜都没给她。 “冰箱里有，自己去拿。” 齐峥旁若无人的开始换衣服，衬衫，西裤，甚至领带都束得规范，彻底挡住后颈处浅淡的红痕。 他转过身看她，不理解她为什么还待在主卧床上。 “我三分钟后有个跨国会议，你要在这听吗？” 沈宜然听出他的不耐烦，实际上，在他说出那句话之后，她就已经想走了，可是不仅大腿处摩擦痛得厉害，就连小腹也坠坠的难受。 “马上就走” 沈宜然掀开被子，赤裸着，动作迟缓地下床，而齐峥穿戴整齐，冷眼旁观。 关上房门前，齐峥叫住她，可还没来得及回头，沈宜然腰间被轻砸了一下，随即东西落在门隙处。 是那板避孕药。 齐峥已经打开电脑，好整以暇地坐在桌前，余光都没投来一个，冷声道：“记得吃药。” 沈宜然披着浴袍，忍着不适来到厨房，她喝不下冰水，只能重新烧一壶热的。 在等水开的时间里，她望着齐峥的房门发呆。 这个房间她来来去去已经三年了，作为齐峥的女朋友，或者说临时情人，已经有了一千多个日夜。 而沈宜然不必细数，从陪齐峥的第一个晚上，她留宿在那个房间里的次数不超过五次。 水壶发出嗡鸣声，沈宜然急忙按下开关，生怕一点声音又惹来齐峥讨厌。 明明这间昂贵的公寓隔音极好，可沈宜然习惯了在床上也被禁止出声，于是下意识觉得，在这间房子里，她发出任何声音都会引人厌恶。 水实在太烫，她不想耽搁时间，到头来还是把药片干嚼吞了下去，然后赶在齐峥出来之前离开了。 海城大学宿舍是四人寝，但临近毕业，其余两人已经外出实习，就剩下沈宜然和沈平夏两个人。 她们都是苏城人，还是同个本家，关系一直很好。 沈宜然推开门的时候，沈平夏正穿一身瑜伽服，对着电脑跳帕梅拉。 她有些惊讶地问：“这么晚还没睡？” 沈平夏吁口气，一下泄力倒在地上，沮丧地说：“今天直播被嘲又胖了，我只能努努力减肥，不然榜一就跑了。” 沈宜然蹲下身子打量她，说：“你已经很瘦了，再减肥小心身体出问题。” 沈平夏也明白，但直播当网红来钱快，她不得不讨好观众。 “别说我了，你怎么又这么晚才回来，实习是不是不顺利啊？万起这么大公司，上班肯定很辛苦吧？” 其实恰巧相反，万起集团总部的总经理就是齐峥，从她递上简历那天开始，就一路破格提升，直到她坐上总经办的其中一把椅子，然后作为齐峥私人助理工作。 “应酬确实很多。” 沈宜然不敢吐露自己糟糕的情感生活，只能敷衍后逃到浴室，清理自己还痕迹斑斑的身体。 临近毕业，漏水的水龙头也没人再报修，滴滴答答的往下流，像齐峥留在她身体里的东西。 沈宜然用热水冲着小腹，企图缓一缓坠痛的感觉，几秒后，可能是麻木，可能是真的有所好转，她真的没感到痛了。 外面沈平夏已经上床睡觉，只剩下她桌上一盏夜灯亮着，沈宜然打了个呵欠，痛意减缓后，瞌睡也就来了。 她艰难地爬上床铺，定好早上七点半的闹钟，翻身闭眼的功夫，就深深陷入沉眠。 作为万起集团的总经理助理，沈宜然要做的事情其实很多。 但齐峥除了在床上有诸多要求，工作上，他甚少为难她。 早上八点四十，她和总经办另外一位助理搭乘同一部电梯上了三十二层。 黄雅是明艳型的美女，谈话间眼波流动，檀口微张，轻轻松松搞定许多投资圈老板。 沈宜然入职第一天就是黄雅带的她，当时她左手一叠资料，右手一杯咖啡，恨恨地咬牙说道：“我们总经理之前可是有名的华尔街铁血头狼，你小心被剥削的骨头都不剩！” 结果两人一转头，齐峥就站在办公室门口，神色不明。 讲坏话的还兀自镇定，听坏话的却软了腿。 今天的黄助依旧没停止吐槽，她倚在沈宜然肩头，涂了透明甲油的十指亲密的放在她腰间。 “宜然，齐总天天把你放身边，居然一点想法都没有吗？我看着你心都要酥了，难道他真不举？” 沈宜然早就习惯她的口无遮拦，左右助理办公室就她们两个人，也不怕被人听到。 “你先别管他举不举，齐总昨完和澳洲开了会议，我猜今天分行要来人，你再不去通知会议改时间，一顿骂是逃不掉了。” 黄雅头疼死了，“齐总是什么s级工作狂啊，半夜也要赶个会出来！” 沈宜然将文件整齐分类，又查了下午访客，才对黄雅说：“改到下午两点半吧。” 黄雅一边敲邮件一边给她竖大拇指：“这么情绪稳定的女人到底是谁在谈啊？” 话音未落，门就被敲响，两人齐刷刷心虚地抬头，果然是齐峥出现在门口。 他今天穿了一件灰色衬衫，袖口卷至小臂，能看见贲起的臂肌，因为手上提了重物——一大捧红玫瑰。 第2章 贴身助理 黄雅眼珠子都快掉出来，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走得飞快，到齐峥面前，从他手里接过鲜花。 “齐总，下次绝对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齐峥帅气又多金，扑上来的女人不计其数，也有不少把花送来三十二层的，但都被黄雅及时处理掉了。 让齐峥亲自拿来问罪的花，这还是头一捧。 齐峥眼神从沈宜然身上滑过，应了一声，然后进了里间自己的办公室。 黄雅松口气，一边在玫瑰了翻找卡片一边诅咒：“我倒要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 香槟色的卡片被粗暴地打开，却见到‘宜然’两个字跃然纸上。 “天哪！” 黄雅递卡片的手微微颤抖：“小宜然，你让齐总给你收追求者的花” 沈宜然也是一头雾水，她想起齐峥不悦的眼神，忐忑地接过卡片。 真的只有她的名，下面也无落款。 沈宜然将卡片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没看出端倪，倒是白白害她无故受齐峥冷眼。 黄雅比她兴奋：“还有什么好猜测的，玫瑰这种花就已经说明一切啦，我估计这次是花店疏忽了，下次再送你就知道是谁了！” 沈宜然却扔下花，笑得有些勉强：“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他们也确实是恋人关系，当初是齐峥问自己要不要跟他试试，喊开始的人是他。 黄雅震惊比尴尬更多，“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沈宜然又觉得下腹沉痛，只好坐下才能回答她的问题：“感情不是很好，可能要分开了吧。” 黄雅抬手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姿势，然后自觉代替沈宜然去齐峥办公室汇报工作。 齐峥听完倒没发表什么异议，只是把钢笔盖子拔开又盖上，重复两次。 这是他不悦时的小习惯，还是沈宜然告诉她的。 黄雅立马询问：“齐总还有什么事交代吗？” 齐峥抬眼看她，钢笔在桌上敲了敲，“以后这种事让沈宜然来做。” 黄雅没想到齐峥竟然提出这种要求，半惊讶半无语的合上门出去了。 沈宜然正在电脑前准备会议内容，黄雅出来后屁股还没挨上凳子就是一阵批判。 “我觉得追齐总的那些女人都是没见过他真面目的！” 见过真面目的沈宜然在一旁附和，“你说的没错。” “还没到十点我就已经想早退了。” 沈宜然按下回车，把文件一一发送才问她：“他怎么了？” “不知道，欲求不满吧，什么都能挑错。” 昨晚刚被折腾半死的沈宜然不愿评论，她刚想起身去拿个软垫，桌上的内线电话就响了起来。 这是专属于她的铃声指示，不必接通，三声挂断后她就要自己去敲响办公室的门。 齐峥办公室很大，才刚来一会文件就铺满了桌面。 沈宜然进来后在门边捡到一张图纸，是被揉皱扔到地上的。 看来黄雅评价的没错。 齐峥工作时习惯带上眼镜，见沈宜然进来后没动，推了下镜框看向她。 “怎么不过来？” 沈宜然经常在这种语气里软了骨头，忽略齐峥一次次的冷待。 她坐在他腿上，蜷着身体，讨来他一两个不深的吻。 她好像一件被把玩的物品，供齐峥在工作时揉捏放松。 “大家都说你很凶。” 齐峥声音沉稳，签下名后回她：“都替你收花了也没说你两句，还凶吗？” 沈宜然往日里的委屈不敢泄露半句，生怕打破现在的温情。 她被他肩颈处的檀香熏的昏昏欲睡，提起精神问：“我这不算消极怠工吗？” 齐峥随口说：“怠什么工？你又不是这个专业。” 一句话戳破她的窘迫，是啊，她是他行使权力后的成果，她的存在对万起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她放松身体，想为昨晚补眠，可又舍不得睡，齐峥抱她的时候好少。 三十二层真高啊，齐峥在高台之上，自然看不见她的渺小。 再醒过来是一个小时之后，她出来时黄雅不在办公室内，只留了便签条说临时有事外勤。 沈宜然靠坐在椅子里有些茫然，她突然开始觉得厌倦，不管是当初拼命想进的万起，还是齐峥的身边。 午饭是总经办一起订的，常规的咖喱猪排，写字楼外卖经典。 可能是近两天睡觉太少，沈宜然没什么胃口，勉强自己吃了几口，最后还是全部吐了出来。 她撑着马桶吐得视线模糊，生理泪水流花了淡妆，唇瓣也苍白干燥，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病态。 回到办公室正好撞见齐峥，他大概是要出去，手肘处搭着风衣。 沈宜然想让自己没那么狼狈，但发红的眼尾和眼下的青黑还是让她无所遁形。 齐峥不明显地皱眉：“不舒服晚上不用去我家了。” 然后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在齐峥眼中，她的不舒服，只会阻拦他欲望的发泄，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连关心都欠奉。 沈宜然绕在嘴边的话没说出口，想了想还是打了请假条，坐车回了宿舍休息。 下午三点，正是沈平夏的直播时间。 沈宜然推门进去的时候，她挤着胸部在喊“谢谢哥哥的火箭”。 然后伸出右手对沈宜然示意，让她绕着手机屏幕走。 半小时后，沈宜然从浴室出来，沈平夏已经关了直播在翘着指甲涂指甲油。 “怎么今天这么早就不播了？” 沈平夏笑得很开心：“当然是因为一天赚了一个月的钱啦。” 说完才想起沈宜然此刻才是最不该出现在宿舍里的人，“你怎么回来啦？” 沈宜然咽下热水，回道：“有些不舒服，就回来休息了。” 沈平夏咂咂嘴，“上班哪有舒服的时候，反正我就趁自己年轻多捞点，然后回老家收租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沈平夏从不掩饰自己的拜金，沈宜然也从不评价。 她自己的线头都一团乱。 躺上床后腹痛依然不止，她转移注意力，只好和沈平夏闲聊。 “宿舍马上就不给住了，你想好搬去哪了吗？” 沈平夏想了想，回她：“我要直播的嘛，环境肯定不能太差，反正就网红聚集那一片，你呢？” 沈宜然曾经想过能被齐峥邀请进他的房子，后来慢慢心冷，也就不再去想这件事。 “你介意合租吗” 沈平夏立刻扒住她的床栏，兴奋地说：“是你的话肯定不介意啊！” 沈宜然长得好性格好，重点是做饭还好吃，也不嫌她直播吵，简直是百分室友。 沈宜然也翻身看她，笑着说：“那你有空看看，我们到时候还住一起。” “行！” 沈宜然心情明朗一些，也不再去想齐峥的事，慢慢就潜入梦里。 第3章 醉酒 黄昏时候，她被雨声惊醒，往外看，天空黑云密布，暴雨摧枯拉朽。 沈平夏的床帘开着，但床上没人。 沈宜然下床打开灯，去阳台上关紧窗户，衣服收到一半，手机铃声猝然响起。 屏幕上是齐峥的名字，沈宜然点了接听。 那边声音很嘈杂，她听不清明，但明显并不是齐峥本人。 她喂了几声，几秒后，噪声消退，那边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 “是沈宜然吗？” “是。” “我是齐峥朋友，他喝醉了，能来接他一下吗？” 哪有人会在白天喝醉？沈宜然扣着手机追问：“可以让我先听他说句话吗？” 那边似乎发出一声轻笑，片刻后，齐峥的闷哼声传过来。 “宜然？” 沈宜然喉头哽了一下，急急说：“你等我，我现在过去” 那边电话又被抽走了，年轻的男声回应她：“那我把地址发给你。” 海城的暴雨往往都裹挟狂风，沈宜然的伞被吹翻好几次。 雨水打湿裙摆冰冷的贴在小腿上，她足足等了一个小时才等来拼车，路上又堵，等到目的地时，天已经黑透了。 沈宜然收起伞，在会所前台出示齐峥手机发来的截图，然后被侍应生带到四楼。 走廊上铺了厚厚的地毯，沈宜然踩上去就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409包厢前，门紧闭着，听不到一点声音。 敲门后，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清俊的面孔出现。 他上下打量一番，好像有些不可思议，然后对面喊道：“周冉，这不会是你走失的妹妹吧？” 沈宜然听出这是电话里的男声，她迟疑地问：“齐峥在这里吗？” 话音刚落，门被彻底拉开，一个高挑的女人站在门后。 “什么妹妹？” 沈宜然视线顿住，又移开看向里面沙发，轻声说：“我是来接齐峥的。” 女人点点头，让她进来，“你就是沈宜然？他女朋友是吧，我来的时候他已经醉了，是你旁边这个人灌的啊。” 沈宜然没说话，沉默地走到齐峥身边。 他已经睡熟了，大概是灯光太刺眼，手掌盖在脸上。 一旁林瑞大叫：“什么叫我灌的！是他自己好吗！这里明明有地方睡，非得让我把人找过来” 他一边吐槽一边走过来架起齐峥，“帮我搭把手吧。” 沈宜然放下伞，右肩抵住齐峥腋下，踉跄着往外走。 “这里有房间休息吗？” 林瑞显然承受了一大部分重量，咬牙说道：“楼上他自己常住。” 到电梯里，跟在身后的周冉也走进来，手里拿着沈宜然的伞。 林瑞满头大汗：“你也不搭把手！” 周冉耸肩：“我老公说了，不许我碰别的异性。” 林瑞翻了个白眼，沈宜然却好奇地看了她好几眼。 周冉捉到她的眼神，笑着问：“妹妹，看我干嘛？” 沈宜然尴尬的垂下头，“抱歉” 周冉像是十分惊诧：“齐峥这么傲慢的人，居然找了个这么温和的小绵羊？” 林瑞也是头一次见沈宜然。 “互补你懂吗？” 周冉：“言之有理。对了，你刚才是好奇我为什么有老公？” 沈宜然点点头：“你看起来好年轻。” 周冉哈哈大笑：“我比齐峥还大，我是他同门师姐。” 沈宜然微微睁大双眼，那就是三十多了 周冉觉得她实在可爱，怎么也不像是齐峥喜欢的类型。 她好奇：“是齐峥追的你吗？” 其实算的，但沈宜然不敢在齐峥朋友面前多嘴，只微微摇头，就跟着林瑞一起进了房间。 沈宜然被空调风吹得身子微抖，但齐峥眉头一直皱着，好像难受得很，于是她又忙着帮他换干净的浴袍，再点醒酒药的闪送，等全都忙好，她的衣服也被体温烘干了。 沈宜然一直伏在床边等他醒来，直到头顶传来被触碰的感觉，她才恍然惊醒，连忙起身去看她。 灯光下，齐峥面庞微红，手心朝上放在眉间，露出多情的一双眼。 他嗓音低哑，咳了几声才说话：“我睡了多久？” 沈宜然摁亮手机，“不久，才三个小时。” 齐峥拉住沈宜然小臂，将她带到自己身上，呼吸滚烫。 “睡得好累。” 沈宜然脸贴在他胸口，低声回答：“因为你喝醉了” 这句话后，齐峥便沉默了许久，直到沈宜然重新感觉到他掌心的热度。 沈宜然被抵得不舒服，在他身上动了几下。 “不进去。” 齐峥说完又低下头吻她，舌尖挑开齿关，莽撞地纠缠她的湿润。 沈宜然不敢把自己重量全压在他身上，她只想着他胃不好，绷紧了身子去迎合他。 几分钟后，齐峥放开她的唇舌，手放在她肩膀上压了压：“可以吗？” 沈宜然头还晕着，但没有拒绝他，片刻后，齐峥拉起她拍了拍背，“吐出来”。 她被呛的咳嗽，牵动腹部也扯得生疼，但还是起身倒了水，将药递给齐峥。 齐峥沉叹口气，把她拥进怀里，“哪有女人抽身比男人还快的。” 沈宜然面颊湿热，脖颈里香汗涔涔，分不清是痛还是齐峥给的舒服。 沈宜然是被齐峥抱着睡去的，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枕边没了人。 她找不到拖鞋，赤脚去找齐峥，看见客厅阳台门大开着，齐峥指间夹着烟，正在接电话。 应该不是工作上的事，因为齐峥一声未发，只在末了说了一句，偏偏被风吹进沈宜然的耳里。 他说，周冉喜欢就行。 六个字里，有叹息，有无可奈何，也有几分释然，清楚地向沈宜然勾勒出他们之间的关系。 沈宜然如遭风雪扑面而来，将她冻在原地。 本以为她的失态会被发现，可接下来的一小时里，阳台上烟味不散，齐峥始终没有出来。 第4章 分手 沈宜然恍惚间才发现今天是周六，她不必在伤情之后还要奔赴工作，那才真是要把她一片片凌迟到死。 直到正午阳光蔓延进卧室，齐峥才推门进来，看见沈宜然蜷缩在床上，他扔下侍应生送来的衣服。 “烘干了，换上后就回去吧。” 沈宜然想问，就这样吗？又是这样吗？ 她还想问，当初追求她，是不是因为心里某个求不得的人，才会退而求其次。 但这些她都问不出口，感情上的事情，她自己已经伤痕累累，不必再去刺痛齐峥证明他们就是同类。 同样得不到喜欢的人的败者。 不同的是，她光明磊落，而齐峥则卑鄙无耻，又自以为是。 他引诱自己这个无辜者踏进圈套，只想拯救自己，却给她打上死结。 沈宜然快速换完衣服，手指蜷紧又松开，最终还是说出分手。 几分相像的形容，还有林瑞无心的话，都在这几个小时候里加倍显形出她的拙劣。 她早该亲自结束这段畸形的关系。 但这两个字却惹得齐峥惊怒，他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沈宜然痛苦不比他少，可是就如她的爱意那样，她开始学着把情绪藏得很好。 “我说，我们分手吧。” 齐峥摸出口袋里的烟又续上，没看沈宜然的眼睛：“就因为我让你口？以前也不是没有” “不是的。” 沈宜然想，为什么他们之间永远只谈欲望，就连分手都要用下半身去找理由。 “我就是觉得很累，所以不想继续在一起了。” 齐峥没什么表情，回道：“你应该知道万起的职位你是怎么拿到的。” 沈宜然苦笑：“我本来就不是这个专业。” 她是海大的高材生，学设计的，却整日围着他转，甚至忙起来的工作就是为他办公桌上的花瓶换新水。 齐峥吐出烟雾，眯眼看她：“我从来不回头，你别和我闹脾气，回去想想再跟我说。” 沈宜然只觉得荒谬，他拿谈判桌上的手段威胁她吗？ “不用了齐总，我” “沈宜然。” 齐峥打断她的话，拿烟的手隔空点点她，“不要惹我生气。” 沈宜然知道再谈也是无果，分手本来就是一个人的事情，利落地转身离开。 回宿舍后沈平夏正在收拾东西，看见她就十分高兴。 “我找到房子啦，我给你看看照片！” 沈宜然已经是强弩之末，但不忍打搅沈平夏的心情，只好强撑着看完全部展示图。 “这个地段每个月只要4500啊！我想过了，然然你出1500就行，毕竟我每天直播比你赚得多，好吗？” 沈平夏还在畅想未来，就看见沈宜然躬着身子，微微颤抖。 “你怎么了，然然” 沈宜然终于忍不住抽泣声，她抱着沈平夏胳膊，像抓住海上浮木，本能求生。 “没什么我就是太感动了，因为我可能要被万起炒了，身上没什么钱。” 沈平夏又急又气：“靠！开除就开除！谁愿意给周扒皮当助理啊！每天那么晚才回来，你看你都瘦多少了！” 沈宜然被她逗笑，泪还悬在鼻尖。 沈平夏知道沈宜然专业成绩好，又有作品拿过不少奖，找工作根本不难。 “之前你社团学长不是还给你介绍过工作吗？你再问问他呢。” 沈平夏说的学长是卫轩，但沈宜然拒绝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卫轩追过她，她不想让彼此尴尬，所以没有答应。 那时她才大二，就已经揽了不少奖项，更有作品在国外与青年优秀设计师竞逐前三。 卫轩是国内顶奢服装品牌集团的二少爷，曾邀约过沈宜然为新季产品执笔，也承诺毕业后就能给她offer，但随后一场盛大的告白吓退了她。 沈宜然这个人就是中规中矩的代名词，她不想卫轩为自己破例，更不想之后辜负他，所以拒绝。 可后来她却因为齐峥的破格录用雀跃，就这点恩惠她当硬糖似的舔了许久，到头来也是一场空。 沈宜然永远做不会正确的选择。 不管是当初莽撞的选择和齐峥在一起，还是后来深思熟虑后决定离开，她其实都不能确定自己是否正确。 因为前者她心甘情愿，后者又是及时止损。 他们之间好像没有一个恰当的位置摆放感情。 沈宜然想，大概是因为另一头是虚伪的感情，所以天平毫无重量，把她高高抬起，直到摔得粉身碎骨。 沈宜然开始催眠自己不去想与齐峥的初见，可越想忘记，记忆就越深刻。 她怎么就输给自己的感觉，偏偏对他一见钟情。 那时候她跟着学长帮忙布置企业校招的场地，万起集团的牌子占了好大的位置，她有些好奇，所以等了一会想看宣讲人有多大魅力。 明明每年都是副总抽空来看看，唯独今年是齐峥亲自来的。 海城九月份跟蒸笼似的，齐峥白衬衫解了两颗扣子，袖口也挽到手肘，说话不急不躁，有种野性的落拓和风流，当天万起登记表的桌子加了好几张都不够。 她读服装设计，与万起隔行隔山，但宣讲结束后，齐峥却单独给了她私人号码。 后来他们又相约看了不少展览，她只略懂建筑，但齐峥耐心地讲给她听，甚至出差行程堆满，也要跨年夜赶回来给她惊喜。 三年多的相处，可现在回想起来，齐峥当初温柔的目光又在透过她看谁。 是她天真愚蠢。 是她执拗孤行。 沈宜然离开后，齐峥心只乱了几秒，就强迫自己不必要为感情伤神。 他已经吃亏过一次了，对周冉从喜欢到放弃，他浪费了十年时间。 当初上学时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喜欢，后来工作原因分开，周冉结婚，到回来告诉他，她怀孕了。 所有种种，他都在她身边扮演挚友。 他笑着送上祝福，然后转身离开有周冉的地方。 当初回国，就是放不下才不得为之的下下策，他没办法看着周冉幸福，他就是卑劣的偷窥者。 烟盒早就空了，齐峥抖着手从西服口袋里抽出一支钢笔。 这是硕研时周冉送给他的，祝他永远能画出最称心的设计图，后来他成了上位者，每天都有签不完的名，这支钢笔也有了新的使命。 他烦躁时总会拿出看看，然后自苦的用往事提醒自己，最后麻木地回归现实。 第5章 糖浆松糕 齐峥捡起沙发上的外套，内里滚下来一根黑色的发绳。 这是沈宜然的发绳。 她好像都是丢三落四，有时候是水杯落在他家，有时候是卡包忘了拿走。 然后漏洞百出地撒谎，问他能不能去他家。 齐峥不喜欢在清醒的时候看到她，看见那张相似的脸又痛苦又舍不得。 但他还是不清醒地把沈宜然放在了自己眼前，每天都要确认她还在自己身边。 她如果一直乖乖当个收藏品多好，他不介意真伪，他只想要自己有感觉的。 三年前海大第一次见面，他好像恍惚看见了自己上学时与周冉的初见。 于是他留下了自己的号码，他看得清沈宜然眼里的光亮，知道自己只需要勾手就能搞定。 所以他笃定，沈宜然舍不得离开。 自从那日和齐峥闹僵之后，沈宜然就请了一周的假，假条批得很顺利，反正总经办根本不需要她 反而是黄雅微信轰炸，说齐峥嗑药了一样狂躁，她就快顶不住了。 一会咖啡味道不对，一会嫌她说话有口音，她皱纹两天长了三道。 沈宜然被她刷屏的吸氧表情包逗笑，定定心，告诉她齐峥喜欢甜的，多放些方糖就行了。 那边回得很快，发了一排感叹号。 【黄雅：吃甜的一点也不像霸总！】 沈宜然放下手机，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是偶然发现齐峥嗜甜的，而且偏爱糖浆松糕，她自己吃半个都觉得腻，齐峥却能在工作时放在手边果腹。 她这两天都忙着搬家，新房子还没打扫干净。 和黄雅结束聊天后，沈宜然冲了拖把开始拖地，但刚弯腰就觉得一阵眩晕，冷汗湿透后背。 视线发黑后她不得不撑在沙发靠背上休息，却听到一个耳熟的声音。 “沈宜然吗？” 门一直开着通风，声音是从外面传进来的。 沈宜然抬头看，发现居然是穿着睡衣的周冉。 周冉本来还不确定，但沈宜然的手腕上有条红绳，她那天看过记得很清楚。 “还真的是你，我能进来吗？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沈宜然摸了头上的冷汗，勉强弯起嘴角：“可能是有点低血糖吧你也住这吗？” “不是，我表妹在这，昨晚就过来住了一晚。” 周冉说完就扶着沈宜然在沙发上坐下，又打量了四周，“你这都还没收拾好吧，估计也没吃的，要不你等我换个衣服，我请你吃饭。” 沈宜然本来想拒绝，但她口干舌燥，确实觉得很饿。 “好，那我等你。” 她们没走远，就在小区外找了一家店，多亏了附近搞自媒体的人多，许多店都效仿网红风格，种类也繁多。 “点你爱吃的，我不怎么饿。” 沈宜然面对她总觉得局促，更不敢对上周冉的眼神，匆匆点了盘奶油意面就把菜单还给她了。 周冉叫来服务员，又翻了翻，“咦，你们家还有糖浆松糕啊，那就三份吧，对了，你爱这个吗？” 沈宜然垂着脑袋，面色苍白，像卸掉电池的机器人，卡了一会才说：“奥我不爱吃甜的。” 周冉扣上菜单，“那我就打包带回家给我老公吃吧。” 沈宜然没有接话，手指无意识地在桌角按着，直到听见周冉抱怨女人怀孕太累。 “你，怀孕了吗？” 周冉这时才有些羞怯显露出来：“是啊，刚两个月，但我孕反好像特别严重，老是恶心想吐。” 沈宜然好像突然明白齐峥为何醉酒。 “你刚回海城吗？” 周冉点点头，“也就上个礼拜的事吧。” 日期刚好和她被赶出来的那晚对上。 原来齐峥的发泄是因为另外一个女人。 沈宜然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但为什么心脏还是紧得发疼。 她又开始觉得恶心，喉咙翻涌上酸苦的味道。 “我还有事，抱歉” “哎——” 周冉拉不住她，只能看着沈宜然跑进烈日里。 海城已经迈进九月，和当年她与齐峥的初遇是同一个季节。 明明烈日当空，她为什么觉得身处暴雨之中。 沈宜然又浑浑噩噩过了几天，周一还是不得不去上班，就算她要走离职手续，最少也要二十天的时间。 早上七点的三十二层很安静，齐峥办公室空无一人，桌上文件堆得到处都是，会客茶几上的花也焉了。 这本来也不是黄雅的职责，在她来之前，齐峥从不要求助理去做这些活。 沈宜然很快把文件分门别类，废弃合同也放进碎纸机，伴随机器“嗡嗡”的响声，她也处理完所有事宜。 九点差十分，黄雅高跟鞋的声音准时响起，坐了一周单人办公室，她久违的一来就闻到咖啡香气。 “小宜然，你再不来我就要被折腾得停经了。” 沈宜然低头给摆弄着多肉，轻轻笑了：“黄雅姐，我下个月就不在了。” 黄雅一副天要塌的表情：“我说齐总这几天怎么遇人杀人的，原来是收到了你的离职报告！” 黄雅的话太夸张，其实沈宜然在总经办并不重要，她这个人只是齐总的消遣，可能她走了，下个仿品马上就到。 可能是夏天容易打盹，沈宜然小腹不再痛了以后，就是连天的困乏。 常常对着电脑也会走神，然后是晚上沾上枕头就能睡着。 齐峥这一周只来了一天便出差了，比起黄雅的兴高采烈，沈宜然才是真的松了口气。 他的生活离了她并没有什么改变，反而是她自己，每天都会被记忆的刀折磨。 周五晚上，齐峥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吩咐沈宜然帮他准备翻译资料，他要临时开个短会。 他下巴上长出了青茬，一如当年那个跨年夜的晚上，也是这样行程匆忙。 沈宜然泪意瞬间涌了上来，若不是尝过齐峥的好，她何至于这么念念不忘。 办公室里，齐峥卸下领带，向发愣的沈宜然伸出手：“过来抱抱。” 沈宜然痛苦地看着他：“齐总，我们已经分手了” 齐峥心绪起伏，干脆自己走过去，强硬地抱住她：“宜然，我这几天很累了，不要闹脾气。” 沈宜然不明白，那天直截了当的话，还有这几天的断联，怎么在他眼里就只是闹脾气。 第6章 飞蛾扑火 齐峥感觉到怀里人的抗拒，可他双臂紧紧箍着，不想松开。 出差去山城的几天，他眼没合地谈完生意，匆匆赶回来只想在周末前再见她一面。 他有时候也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也许受周冉糖浆松糕的朋友圈刺激，也许是真的忍不住想见沈宜然，等他心思清明，机票已经改签完了。 沈宜然静默下来，双手垂在两边，无声地抵抗着齐峥。 她不想再被当成即时用品对待，应付齐峥一次又一次的情绪发泄。 “齐总，我以为我们能好聚好散。” 齐峥终于肯松开她，但却不接话，一贯的冷峻强硬。 “我不喜欢听你说这些。” 沈宜然抬眼看他：“齐总不是让我回去深思熟虑吗？这就是我的答案。” 齐峥扣住她的手腕，将人用力拉近自己眼前，一双熬红的眼直直盯着她：“如果我说不呢？” 这力道仿佛就是要贴近她的脉搏，一秒不肯漏掉她乱掉的心跳。 眼前又浮现周冉的轮廓，那是她提都不敢提的禁区。 沈宜然麻木地撇开眼：“原来你喜欢强人所难。” 齐峥被这眼神刺到，喉结滚了滚，低哑出声：“你看着我说，说我是一厢情愿。” 沈宜然执拗地偏着头，不看他也不说话。 齐峥双手仍抓着她，片刻才微微松开，轻柔又不可拒绝地拧过她的下巴，“看着我。” 沈宜然不肯。 可齐峥何其敏锐，只静看几秒，就织了一张密密的网。 他缓缓低下头，嘴唇压在沈宜然冰冷的唇瓣上，轻声交换秘密：“宜然，不要再说不爱我。” 沈宜然猛地闭紧双眼，痛苦地掐住自己手心，却忘了自己手腕还落在齐峥手中，紧绷的动作被他捕捉得清清楚楚。 来不及挣脱，又再次套上一把锁—— 齐峥抬起她的手，慢慢展开她的掌心，双眸紧盯着她，湿热的唇却落在掌心的红痕上，一字一句：“我也没有不爱你。” 沈宜然蓦然睁眼，睫毛上还有粘连的泪。 “你拿这个骗我” 齐峥不悦她的反应，嗓音低沉：“我不会答应分手，也不会放你离开。” 沈宜然：“你到底想要什么？你难道喜欢我们这样互相折磨吗？” 她都不必去多想这个吻的含义究竟是什么。 “那你告诉我必须分手的理由是什么？” 沈宜然只要回忆起往日的冷待就会不自主颤抖，那是她剖出真心得到的错误答案，而出卷人却要她再重复一遍。 “理由是，我不想再喜欢你了，我很累，我觉得无趣，这可以了吗？” 齐峥步步紧逼：“是不想喜欢？” “是！我难道不能做主自己的情感吗！” 沈宜然仔仔细细地看他，又好像是在看他眼中的自己。 齐峥眼中的沈宜然，人生底色是不是飞蛾扑火，是不是明知故犯！ 齐峥呼吸微促：“是我喜欢！是我不舍得——” “那周冉呢？” 沈宜然轻声打断他，像没听见那句回答，也可能是不信。 “你觉得我和周冉很像是吗？” 沈宜然挣了挣，退后两步，“你仔细看看我，我和她像吗？” “关她什么事？” 齐峥站直身体，右手插进口袋里，向后靠坐在桌沿边。 从刚才开始就凌厉的语气也变得和缓，好像真的只是听见一个老同学的名字而已。 但只有齐峥自己知道，他颤动的手筋和止不住的暴虐情绪，就快直冲出来。 沈宜然没立即接话，似乎是觉得他否认的样子可笑。 “齐峥，你不能用另外一个人去处理你失败的感情。” “我没有！”齐峥怒喝。 他从没有像周冉求过感情，算什么失败！ 是他先不要的，是他先离开的！ “你不能要求我在和你在一起之前没遇过喜欢的人。” 齐峥挤出这句话后，眼神就牢牢锁在她身上，半逼半诱，“宜然，你不能不给我机会，难道你连我的解释都不听就直接判我出局吗？” 沈宜然心脏狠狠一颤，这是她最不想听见的话，本来就欲坠的心沉得更深。 她知道自己爱的底线多低。 “好，那你解释。” 齐峥走上前牵住她坐在沙发上，指腹缓缓摩挲着她的手心，垂下头回忆：“那是十年前的事了，我，喜欢的不久，算是初恋，后来她有了男朋友，我就回国了。” 十年的光阴，就这样被一带而过。 沈宜然止住动摇的心，凉薄地问：“初恋才更忘不掉不是吗？” 齐峥抬眼一笑，完全没了刚才的尖锐，“醋不是这样吃的，宜然。” 沈宜然别过脸，因为不堪忍受自己的心软而变得刻薄：“我不是吃醋，我只是看清楚了，既然你我没有可能” “谁说没有可能？”齐峥伸手，将她拽过去坐在自己腿上，认真地瞧她，“你要我爱你，怎么会没有可能？” 沈宜然的刺被彻底拔光，再次因为齐峥肯低头的爱认输。 人都是靠期望活着的，沈宜然从前也是靠期望中的爱留在齐峥身边。 但今天齐峥告诉她，他愿意爱她。 灯光下，齐峥是锋利的英俊，这张脸，曾狠狠掠夺过她的心。 “你说你忘了是吗” 模糊的问题，但齐峥知道正确答案：“我只想和你拥有未来。” 沈宜然想，骄傲的齐峥不会把自己困在过去，如果他说忘记，一定是彻底摆脱了回忆。 至于那些巧合，她愿意相信是经年留下的习惯，也可以不再去猜测虚无的可能性。 安静的气氛里，齐峥低头吻了吻她，“你的离职邮件只发给我了，其他人都不知道。” 沈宜然闷声回答：“我告诉黄雅姐了。” “她迟早会知道我们关系，没什么。” 沈宜然诧异地抬头，想问为什么，可齐峥突然抱着她站起身，让她只能分神去紧紧依偎他。 察觉到齐峥迈步的方向，沈宜然问道：“你开会不需要我在旁边吗？” 齐峥抬脚踢开休息室的门，将人稳稳放在床上，“你黑眼圈比我这个只睡了三小时的人还重。” 摊开的发丝还缠在手上，齐峥动作很轻地用五指梳开，“我知道你为我难过，是我的错，一小时后结束带你回家。” 沈宜然温顺地闭上眼，没意外地又为‘家’这个字妥协。 她知道他们中间不止这一个问题，可如果齐峥总愿意解释，那她可以等他。 齐峥在床边又待了片刻，等沈宜然眉头松开才拉门出去。 第7章 修寺 cbd中心高楼灯光彻夜不歇，在三十二层并不能俯瞰一切。 齐峥从空瘪的烟盒里敲出最后一支烟，点燃后抿在嘴里静静倚靠在窗边。 他没什么会要开，这本来就是回来看沈宜然找的理由。 之前沈宜然要他好好看她，看她与周冉的不同，其实在他眼里，她们本来就不像多少。 只不过是几分相似的侧脸，加上一瞬间忽起的风和树影，遮住沈宜然的眼，让他鬼迷心窍地觉得笑起来的弧度很像。 周冉是明媚的火，沈宜然是迂回的水，仅有的几分容貌相像也会因为气质不同而很好区分。 特别是在情动的时候，沈宜然情迷的双眼爱意太过明显，而这份感情，永远不会出现在周冉脸上。 所以他不喜欢在床上看到沈宜然的脸。 至于爱这个东西，齐峥自己都觉得可有可无，既然沈宜然想要，那就给她。 烟灰落在窗边又被风吹走，像他燃烧后又消失不见的情绪，待宁静后，他掐好时间翻阅一页报表，然后在整一小时时走进有沈宜然的房间。 果然还是乖乖待在他身边最好。 翌日清晨，沈宜然醒来时看见白色的灯罩还有些不习惯，她愣愣地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看见没人的枕边还以为又回到了那个晚上。 还有浴室里的水声，不同的是这次齐峥是穿着整齐地走出来。 “睡得好吗？” 齐峥走过来在她嘴边亲了下，薄荷味的须后水也唤醒她的五感。 “你换味道了。” 齐峥先是怔了一下，随着她指腹从下巴上滑过，他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出差临时买的，这味道不好闻吗？” 沈宜然一直觉得齐峥是个很喜欢藏锋的人，小到私人味道这件事也很无味，她很少能在他身上闻到明显的香味。 “不难闻。” 反正也不是她闻。 沈宜然掀开被子下床，但齐峥就好像清楚她在想什么，瞬间又把她压倒在枕头上，亲了几下才肯放开。 “明天就用回之前那个。” 早餐是齐峥晨跑时买的豆浆，微波热了以后她匆匆拿到车上吸了两口，等不及开口：“等会载我到公司外面就放我下车。” 齐峥踩下油门，“啧”了一声：“没必要搞这套，没人关心我感情状况。” 沈宜然心想，都不知道被黄雅处理掉多少，能关心到你面前吗？ 万起上午的九点和十点人流量差别巨大，沈宜然放下心走进办公室，黄雅立刻从电脑后探出头。 “猜猜，咱们齐总这次去山城谈了什么项目？” 沈宜然的电脑屏幕就是工作日程，她数到第三行，回答：“不是宁跃的案子吗？” 黄雅八卦上头，浑然不管这个点是齐总业务量最多的时候，时刻都有可能打开那扇门。 “是宁跃，但宁跃是我们公司老甲方了，齐总哪有这么赶的行程。” 沈宜然适时地表现出好奇心：“那是为什么呢？” 虽然没人，但黄雅还是应景地用文件夹挡住口型，“山城著名的昌灵山寺年底修寺，齐总这次去实名捐了一大笔香火钱，所以才耽搁了这么久，一般这种都会请愿，你觉得齐总他会许什么愿望？” 沈宜然看黄雅揶揄的表情就知道她想的是感情，但齐峥不会。 周冉是别人的妻子，齐峥何至于为感情脱轨。 可齐峥还差什么呢？金钱，事业，哪样值得他特地奔波？ 黄雅还在一边嘟囔：“就知道齐总闷骚的很，表面上来者都拒，实际上桃花树上挂满了求爱的签。” 沈宜然被她逗笑，笔头朝里面紧闭的门指了指：“小心隔墙有耳。” 黄雅却递过来一沓报销审批，“怎么说，救不救我？” 总归是有文件要签字，沈宜然顺手带去了黄雅的活。 里间，齐峥在她进来后就接了一通电话，她只好抱着文件规矩地站在桌前。 今日天明气清，微合的百叶窗只放进来一丝阳光，刚好落在她与齐峥的中间，隔开两方。 她知道齐峥是在伦敦大学读的研究生，英语发音听起来纯正悦耳，等着也并不枯燥。 “宜然？” 沈宜然抬头，看见齐峥已经放下手机，正看着她。 “发什么呆？让你过来也没看见。” 于是沈宜然跨过那条金线，来到齐峥身边。 “不是在忙宁跃的合作吗？” 齐峥正在签字，回道：“宁跃的合作很顺利，过几天他们公司会来人过来签合同，想参加吗？” 这种事一般都是黄雅在跟，沈宜然很意外齐峥让她参与。 沈宜然自觉自己不善交际，也没有黄雅业务娴熟。 “会不会让人印象不好？” 齐峥牵过她，分开膝盖让她坐在自己椅子中间，转向电脑屏幕：“宁跃还不敢对万起印象不好，你只需要熟悉公司的流程就行了，没人会难为你，跟我一起，嗯？” 沈宜然点点头，又看见齐峥半边屏幕是微信的分屏，连忙别过眼，却刚好凑上身后人的鼻尖。 须后水的薄荷味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焦岩咖啡的醇香。 齐峥轻笑：“工作时间暂不处理沈助的私人需求。” 沈宜然呆呆地问：“什么需求” 绯色的唇瓣一张一合，齐峥指腹在上面碾了一下，“你说呢？” 沈宜然耳尖染上一点红，推了他一下：“那你让我起来。” 齐峥此刻确实很忙，手掌用力在她腰间扶了下，等人站直才开口：“下个月二号是你生日，还有其他安排吗？” 沈宜然知道齐峥不过生日以后，也没再提过自己的生日，有些意外他居然会记得日期。 “我没有其他安排。” 齐峥笑了一下：“好，那麻烦沈助帮我把那天没必要的事都推了，我要陪我女朋友一起过生日。” 沈宜然心脏变得柔软，她不得不为这样的齐峥动容，尽管无数次地猜测过他给的柔情是不是争吵后的补偿，可还是抵不过她自己爱的包容。 她知道自己不该容忍，但又屈服于一点甜蜜。 沈宜然是笑着从办公室出来的，正逢黄雅为调日程发愁。 “齐总自己去山城去的好啊，现在所有事都挤在一块了。” 沈宜然在她电脑前看了看，发现这两天都得加班，还有今年重中之重的政府工程，横跨三城，年底前要提标。 与此相比，沈宜然也有些好奇齐峥所愿何事而非要去山城一趟。 第8章 合作 “宁跃的签约齐总准备让我负责，你可以歇歇的。” 黄雅拍了拍胸口，舒口气，“正好那天我真有事，你是头一次，不过小琪也会跟着一起，别紧张啊。” 她知道沈宜然毕竟还是没毕业的大学生。 安琪也是总经办的，不过沈宜然并不怎么和她碰面，只知道和黄雅一样的干练。 “我不紧张，”沈宜然挽起耳边的发，又有些好奇，“签约后是不是还要去山城？” “当然啦，”黄雅翘起嘴角，双手拊掌赞叹，“而且齐总会订和他一起的头等舱机票哦。” 沈宜然意会地点点头，起身时下意识扶了下自己的腰。 黄雅：“你怎么了？是不是坐久了腰不舒服啊？” 沈宜然是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会腰酸，还总是疲懒得很，“可能是快来例假了吧。” 她偶尔会吃避孕药，例假日期有时候不准。 黄雅把自己的靠枕让给她，反正这段时间她总来来去去地上下楼，在位子上坐不久。 万起的午休有两个半小时，沈宜然又睡得很沉，闹钟重复响了两遍她才醒神。 齐峥是没有午休的，他习惯了发条拧紧的工作节奏，路过沈宜然工位时看了看她脸上的红印，拿笔敲了敲桌沿。 “来我办公室。” 沈宜然以为要被教训，但齐峥却让出了自己的办公桌。 皮椅被转向朝她的方向，齐峥拍了拍椅背，说：“来，监督你工作。” 被齐峥看着，沈宜然打字速度都变慢了。 “还不会盲打？” 齐峥欠身抬起她的下巴，“不准看键盘。” 沈宜然五指只好慢慢摸索，齐峥看着好笑，上手捏住她食指戳在f键的横条上，“左手别去管右手该做的事。” 沈宜然一一照做，半晌后也渐渐习惯十指的位置。 齐峥双臂一直放在椅背上，偶尔俯身她能闻见他身上的墨香味。 沈宜然看见杂乱的设计稿下面是他常用的钢笔，笔身有几处凹陷，雕花都被磨平了。 要不要送他一支新的钢笔 正出神时侧脸被碰了一下，是齐峥微凉的手指，带着笑意问她：“领导看着也能走神啊？” 沈宜然向后靠了靠，仰着脸看他，“你的钢笔是什么牌子啊？” 齐峥笑容淡了些，“怎么突然问这个？” 沈宜然指了指桌上的笔，“这支笔笔身好像都凹进去了，握着不会难受吗？” 叶欧莱的笔身是纯银的，就算他保存得再好也难免会磕磕碰碰。 “习惯了，没什么不舒服的。” 沈宜然从来没细看过，近距离只觉得雕花精美，正准备拿起来看看品牌，“是手工雕花吗” “嗯，”齐峥越过她先一步拿起钢笔，随手插进上衣口袋，“喜欢的话我送你一支。” 沈宜然手滞了一下，慢慢放回桌上。 “不用的，我不怎么用钢笔。” 齐峥不怎么在意，“他们家也做铅笔。” 沈宜然没再拒绝，反正拒绝了齐峥也会送。 之后几天，万起三十二层比年终还忙，沈宜然也首次尝到职场高压，齐峥更是办公室和会议室两点一线，午餐都是订的统一盒饭送进去。 黄雅难得午休也在公司，趴在午睡枕上和沈宜然面对面。 “宁跃今晚是不是还有应酬啊？” 明天就要签约，今晚酒桌接风。 沈宜然：“是的，我和安琪跟齐总一起过去。” 黄雅想了想，说：“这次来的人是他们副总，听说和我们齐总是差不多的人设。” “工作狂？” 黄雅摇头：“不，我说的是性格。” 沈宜然倒有些庆幸，“那肯定不会有劝酒这些事情。” “你不觉得和冷冰冰的人打交道感觉自己身上的阳气都快没了吗？” 沈宜然笑出声：“哪有这么夸张？” 黄雅咕哝着闭上眼睛：“我这么热情似火的人反正遭不住” 沈宜然想起自己和齐峥刚认识的时候，情况恰恰相反，她是暗涌，齐峥才如阳光一般炽烈。 他并不是直接表达，但每个动作都让人觉得爱意不薄。 是什么时候开始感受不到的了，沈宜然陷入梦里前也回忆不起。 晚上八点，沈宜然是和安琪一辆车去的酒店，订的包厢名字很高雅，叫流云间。 安琪不像黄雅一样健谈，开车时也很集中注意力，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她们就上车和下车聊了三句。 宁跃的负责人等在包厢外，见他们过来立马态度殷勤。 “安助理好久不见啊，今年还是和万起有缘合作。” 安琪笑笑，也握手寒暄，“万起也荣幸成为你们首选。” “那是那是，万起可是行业首选。” 说完男人又看了眼身后的沈宜然，问道：“这位是？” 安琪声音没什么温度，简短地说：“沈助理。” 又回头撇了眼沈宜然，“这是宁跃的张总。” 沈宜然终于领会到安琪的态度，虽然不理解但还是镇定地上前与张辉握手。 “张总，我是——” “行了，咱们别在外面站着，进去等齐总吧。” 手刚碰到就被撤开，张辉转过身去熟稔地招呼安琪，“走走走” 安琪笑意似乎比刚才多了些，看一眼沈宜然，“进去吧。” 沈宜然也没什么情绪，乖乖跟在她后面落座。 进去后茶水还没上，沈宜然只能一边听他们闲聊一边发呆。 这个张总话多的仿佛和黄雅口中形容的不是一个人，沈宜然都怀疑自己到底是对哪个人判断出了错。 又聊完一轮安琪才像记起旁边还有个沈宜然，介绍说：“沈助可是我们齐总身边的得力助手，后续也会一直跟进咱们的合作。” 沈宜然颔首笑笑，张辉也敷衍地问：“沈助年纪不大吧？” 沈宜然：“我其实是实习生，这次——” 张辉彻底没了攀谈的欲望，抬手打断她的话，“万起还挺人性化的，实习生也能跟在齐总身边锻炼能力。” 安琪笑了一声，意外不明。 沈宜然两次交谈都被打断，也没了继续的心思，“我出去等齐总吧。” 第9章 怀孕 她不知道自己这时候离席算不算不礼貌，但在里面确实待不下去。 走廊上静悄悄的，沈宜然推开木雕窗栏，扑面迎来闷热的风。 海城夏季多是这种气温，而且总是有雨。 于是齐峥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沈宜然独自站在走廊尽头，大半身子都在阴影里。 “怎么站在外面？” 沈宜然不意外他的到来，早在五分钟前就看到他的车驶进车位，默数着数等他出现。 她走近几步，轻声说：“想出来透透气，这样是不是不好？” 齐峥没说什么，只是搭着她的肩膀推开门。 里面气氛极好，看见门开，张辉和安琪一起站起身。 张辉自然看见齐峥的手，惊讶一瞬就转开目光，“辛苦齐总下班还绕来这趟了。” “应该的。” 齐峥压着领带落坐，身边就是沈宜然。 张辉连忙叫服务员端菜，又上了一瓶好酒，第二杯极有眼色地倒给了沈宜然。 酒杯还没放稳，就被齐峥抬手挡了一下，“她不喝酒。” 安琪接过来赔笑道：“张总，我陪您喝。” 张辉干笑两声，又喊服务员换上茶水，“等您来才泡，沈助喝这个？” 齐峥又推了回去，淡淡地说：“她容易失眠，不喝茶。” 张辉擦擦汗，这都知道人失眠的事了，还能是什么关系。 又瞟沈宜然一眼，小女孩不会是喜欢喝奶茶吧？ 沈宜然被看得尴尬，一旁的安琪更不自在，直到齐峥伸筷子夹第一道菜，席间气氛才又活泛起来。 吃饭时齐峥虽没有给她夹菜，但好几次将桌上的菜转到她面前停住，张辉不动，安琪更不敢动，她只能每样菜都尝了一遍。 结束时还不晚，与宁跃的合作本来就很顺利。 沈宜然去洗手间补妆，随后安琪也走了进来。 “沈助真是威风啊。” 安琪旋开口红盖子，装模作样地涂了几下，“要是我每天的工作都像沈助这么简单就好了。” 沈宜然抽出擦手纸，并未理会她的话。 安琪的表情被灯光照得变形，她转过身对沈宜然说：“靠不正当手段得到的东西你能把握多久？好歹是个大学生没点羞耻心吗！” 沈宜然知道自己职位是齐峥另外加的，不然那间办公室只有黄雅一个人。 她不想和安琪争论，扔了纸转身就走，却被安琪一把推在洗手台上。 石台撞在她的腹部，痛意立马充斥全身，好一会儿都没能开口说话。 安琪知道自己不该动手，有理也落了下风，红底高跟鞋踩着冰凉的地板，她走到沈宜然面前。 “记住啊，你拥有不了什么东西，因为你没实力抓紧他，肯定会被别人挤掉。” 沈宜然呼吸都痛，咬着口腔里的软肉回看安琪，“那也轮不到你，你这么有气节怎么刚才不嚣张？” 安琪指甲都掐进手心，眼神恨不得在她身上灼个洞出来！ “我就等着看你笑话！！” 鞋跟声慢慢远去，沈宜然垂着头缓解余下的痛意。 厕所里香熏味熏得她又想吐，干呕几次后，沈宜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终于想到另外一种可能。 乱掉的心思被手机铃声打断，屏幕上是齐峥的名字。 原来她已经在厕所待了快半小时。 沈宜然走出酒店，看见齐峥手撑在车门上抽烟。 他敛眉垂目，眼下有一弯倒影，浓密的睫毛遮住了情绪，偶尔手指会揉一下鼻骨，似乎是连天的工作终于让他也觉得劳累。 风吹来一点烟味，沈宜然下意识屏了下呼吸。 齐峥终于发现她，没有等待的不耐，懒懒地抬了下手，“怎么不过来？” 沈宜然走过去那支烟已经灭了，齐峥指尖有浅淡的烟草味，擦过她的侧脸。 “脸怎么这么白，不舒服？” 沈宜然微微摇头，此刻有种说不明的情绪，不知道是期待还是恐惧。 如果真是怀孕，齐峥又会是什么反应？ 齐峥晚上没喝酒，神思清明地把沈宜然拉进自己怀里。 “那是不想公开？接下来你会和我一起去山城出差，我还能让宁悦的人继续冷待你？” 沈宜然知道他看出来了，其实也不必为她撑腰，她本来就名不符实。 沈宜然将下巴搁在齐峥肩上，仰面去看空中一轮圆月，却想，齐峥愿意给她圆满吗？ 没人会灌齐峥的酒，回程路上仍是他自己开车。 沈宜然这几天一直住在他家，倒是有了之前没有过的待遇。 但今晚她却不想去。 齐峥车开得急，一个小时的路程只花了一半时间，目的地并不是海大，他憋了一路还是问出口：“什么时候搬的家？” 沈宜然打不开车锁，只能留在副驾驶。 “你出差前搬的。” 齐峥掌心搭在眼睛上，从沈宜然说回自己家之后他心情就变得很躁。 车前面又路过几个穿着暴露的年轻人，齐峥心情更差了。 “为什么租在这里？” 沈宜然也看见了，尴尬地解释：“这边有很多做自媒体的人，我室友要直播，所以房子就找到了这边” 齐峥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敲了几下，提出自己的意见：“那就搬去我那吧。” 沈宜然没想到一次争吵后齐峥会变这么多，从前不敢肖想的事竟然也成真了。 但答应沈平夏的事她不想食言，犹豫着开口，就看见车头又走过一男一女，其中的女生正是几日没见的沈平夏。 齐峥没等到回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你认识？” 沈宜然点点头：“她是我室友，我们合租的” 但话没说完，车前的两个人就开始拥吻，好一会儿都没分开。 沈宜然慌乱地移过眼，发现齐峥脸都黑了。 “齐峥” “别说话。” 齐峥说完打开双闪，猛地加紧油门倒车，驶进小区另一边没路灯的小巷。 油门歇了，车里只剩两人纠缠的呼吸声，沈宜然被齐峥吻得好深，只能把手撑在他胸前寻一点能分开的间隙换气。 “齐峥” 齐峥咽下她的喘息，一双手到处点火。 从上次争吵后，他已经很久没碰过她了。 他用唇在她芬芳的肩颈处游移，看她眉梢间盛放惑人的媚意。 “今晚去我家，嗯？” 第10章 检查 沈宜然哪有余地拒绝，双臂还缠在他脖子上喘气，呼吸困难。 回程的时间被缩更短，齐峥在上楼时就开始吻她，锁骨处的吻痕又被盖上新的痕迹，白嫩的颈绕着乌黑的发，沈宜然背上香汗淋漓。 被压在沙发上时她终于回过神，迫压住的小腹又开始抗拒。 “齐峥，我不想” 沈宜然想翻身又被摁了回去，在这种时候齐峥又如以往的强硬。 但沈宜然却不像之前那样全盘接受，躬起身子往后推了一把。 “齐峥——” 这声哽咽终于叫散情欲。 齐峥直起身，看见沙发上沈宜然的背很薄，突起的肩胛骨像断翅一样，他忽然就没了兴趣。 “太瘦了。” 齐峥揉了下肿胀，点烟含在嘴里，却转头看见沈宜然厌恶的表情。 说不清哪来的怒气涌上来，“不是不想用嘴？下面也不能进了？” 沈宜然手心濡了一层汗，可浑身冰凉。 她不想再激化矛盾，忍着难受坐起来，“我想回去” 她明天必须要去一趟医院才能定下心。 齐峥冷嗤：“我没那么多空来来回回送你。” 沈宜然整理好衣服，不自觉护住自己小腹，“我明天想请假” 齐峥吐出烟气，又想到刚才沈宜然别过去的脸，冷漠道：“那就下周一机场再见吧，剩下两天不用来了。” 沈宜然确实很想休息，顺从地点点头，拿起落在玄关处的背包，开门离开。 门关上后，室内彻底无声，齐峥就坐在昏暗的室内一根接着一根抽烟。 刚才情急，客厅连灯都没开，齐峥干渴地吞咽几下，走到厨房开灯倒水。 他在国外喝冰水习惯了，拧瘪矿泉水的瓶子随手扔进垃圾桶，终于散尽欲火。 沈宜然到家时已经接近凌晨，她早就习惯这个点回家，打车软件替她记录了所有痕迹。 沈平夏听见开门声就探头出来，对着沈宜然眨眨眼，“然然，万起总裁还送实习生回家呢？” 沈宜然愣了一下，“你看见了？” 沈平夏本来只是怀疑，这下确定了，不满的嘟嘴：“谈恋爱了都不告诉我” 沈宜然坐在沙发上歇气，手交叠在小腹上，不知道怎么回答。 幸好沈平夏性格一向跳跃，问过之后又跳到下个话题。 “我也谈恋爱了，你是不是也看见了啊？” 沈宜然头昏昏的，点点头问：“是你喜欢的男生吗？” 沈平夏难得羞涩：“也不算吧，反正他很舍得花钱。” “是吗，那挺好的” 沈宜然下意识接话，其实沈平夏说的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只觉得头很沉。 “我想睡觉了平夏，你也早点睡。” “哎——” 沈平夏纳闷地看着沈宜然拐进自己房间。 不是说要离职了吗,怎么还被整得这么累？ 第二天沈宜然起得很早，可能是心里有了牵绊，她走路下车动作都做的很慢。 结果出来以后，她在医院里静坐了很久。 医生的嘱咐还在耳边回响，因为她的疏忽和大意，她甚至不是在身体最佳的状态下有了宝宝。 她已经有了先兆流产的迹象。 薄薄的一张纸被她揉皱又打开，她不敢去看b超单上模糊的图像，孕周时间更是狠狠刺痛她的心。 她该怎么办呢？ 她依附齐峥而活，她有什么能力去要这个孩子？她又该如何向齐峥开口。 昨晚分开的理由还梗在心头，齐峥没变，他还是像从前那样不需要爱，是她太过渴爱才把自己套牢。 连送她都不愿意，又怎么愿意和她孕育一个孩子。 手机一上午都很安静，连黄雅都没来吐槽，可想到公司会有多忙。 沈宜然又记起齐峥之前说要陪她过生日，这盼望由他提起，但她却不敢催促。 明明到了月底，离二号就差几天时间，可怎么感觉那天已经遥遥无期。 回家路上，沈宜然不敢再让自己心情低落，打起精神逛了超市，还在花店包了一束花。 沈平夏难得在中午就起了床，看见沈宜然拎着菜进来十分兴奋。 “哇！我都好久没吃过你做的菜啦！鸡翅，韭黄还有排骨！” 沈宜然被她情绪感染，终于能露出笑容，“我今天请假了，知道你在家，就想着我们也好久没坐在一起吃饭了。” 沈平夏围着她绕了几圈，举手喊万岁，“我先洗菜去！” 租的房子厨房不大，两人偶尔擦肩碰臂，默契地递碗拿调料，又聊起以前在宿舍里偷烫火锅的往事，也不觉得枯燥无味。 沈宜然忍着不适比平常吃得多了一点，但对肉类还是觉得恶心，沈平夏问起来，她就用觉得咸了搪塞。 “我觉得味道刚好啊” 沈平夏有些疑惑，但还是满足地吃完了一整盘小排。 饭后沈宜然就去睡了，她没再勉强自己打起精神，像是补偿一般开始对自己大度。 她甚至把齐峥也抛在脑后，不愿因为想起他的一点一滴又牵出难过的心思。 这一觉就睡到了半夜，阳台门没关，夜风送来几分凉意。 沈宜然怀疑是自己想太多，明明海城十月还有暑气，可自从医生说出流产的可能性后，她神经就没有松弛过。 手机屏幕上有几条消息，是黄雅发来的。 【黄雅：下午齐总说让我代替安琪去山城唉，你们那天怎么啦？】 【黄雅：齐总心情好差，这趟差还好还有你55555】 【黄雅：齐总早退了！】 沈宜然看着满屏的‘齐总’觉得眼睛和头都痛，随即又想到安琪讽刺的话，倒也没错，黄雅也只能和她聊齐峥，工作上的事她懂六分都算多了。 齐峥的对话框在置顶悄无声息，沈宜然点开又退出，敲敲打打还是决定当面和齐峥谈。 第11章 算了 周一下午，本以为在机场就能和齐峥碰上，却没想到他周日晚上就提前去了山城。 沈宜然庆幸头等舱的机票还在，她可以舒展自己身体休息，也不必忍受噪音和拥挤。 山城天气比海城低，还有缠绵不断的雨丝，叫人没有心情欣赏好景。 计程车一路爬坡到他们所在的酒店，竟然还是临近景区，远处可以听见游轮的呜鸣声。 黄雅拢着开衫贴着她走，一边和她闲聊。 “我来好几次了，但也没正儿八经像游客一样玩过，每次都是工作完就回了酒店，听说这里晚上景色不错，不知道我们房间有没有江景看。” 沈宜然只匆匆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细雨蒙蒙，定格后像一幅油画。 飞机上什么都没吃，沈宜然收拾完东西就觉得很饿，黄雅已经戴上眼罩补眠，她放轻脚步独自出门。 走廊上很安静，沈宜然在路过两扇门后碰见正巧开门的齐峥——他穿着休闲，显然昨天提早过来是为私事。 明明在家里想好了要和齐峥聊聊，但见到人她却下意识保持沉默。 齐峥走近两步，她便后退两步，直到后背紧挨墙壁。 “躲什么？！”齐峥厉声询问，眉宇间又攒起怒气。 沈宜然挣了两下发现无功才肯开口：“我准备下去吃饭。” “喊客房服务不就行了，你这种状态不休息晃荡什么？” 齐峥看她苍白的脸就来气，但还是把人拉进自己房间。 这两天他不比沈宜然好受，不管做什么都想到那双躲避的眼睛，心烦气躁时又收到周冉住院的消息。 事情挤到一堆就算了，今早去寺里还下了雨，湿滑的山路让他不得不小心开车，下山的时候，沈宜然飞机早就落了地。 好不容易在酒店等到人，沈宜然又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齐峥将听筒猛地摔回话机，脸色沉的像墨。 “又不说话！为什么总是不说话？！” 沈宜然把看雨的眼神挪到齐峥身上，表情像是好奇：“你要我说什么？” 齐峥颈上青筋暴起，却无法反驳沈宜然的问题。 他要她说什么呢？是要她先开口和好，还是要她回答为什么不像以前一样分开几天就黏上来。 齐峥痛恶自己定不下心，面对沈宜然何至于生气。 可沉默的气氛浓的化不开，他头次打开话题，生疏又僵硬，“我已经把安琪换了，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沈宜然又开始迟钝，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确实伤害到别人的利益。 她就该早早离开万起，更不该和齐峥复合。 沈宜然木然地起身，对齐峥说：“我不喜欢万起的工作，你会让我走吗？” 可没等齐峥质问出口，她又自顾自地回答：“我不必询问你意见。” 齐峥没说话，掏出烟刚咬上，就听见沈宜然出声：“我想回去睡觉，我不吃东西了。” 齐峥脸色阴沉，他讨厌失控的感觉，更不喜欢看见沈宜然没有波动的眼神。 他连轴转几天，没精力分析沈宜然又想通过争吵得到什么。 “走吧，明天宁跃不用你去。” 沈宜然嘴唇被空调风吹干，嗓子眼都渴的难受，但幸好齐峥让她走了，她不用再和他说话。 她讲不出任何一句话。 忘了自己究竟是想告知真相还是讨一个承诺，沈宜然神思空白地睡到天亮。 黄雅一早就离开了，沈宜然不知道自己这趟有什么意义，什么也没想的空坐了半天，又想起齐峥身上的香火味决定去昌灵寺。 可能是山寺将要修缮，来敬香火的人变多了。正门前烟气缭绕，信男善女络绎不绝，钟声诵经声绵长悠远，身处此地，心绪也能变得沉静清和。 菩萨慈悲像，沈宜然心无杂念，虔诚地闭眼祷告。 离开大殿，后院禅房不少门都开着，沈宜然隐约看见里面燃着烛火，似乎是要修缮所以长明灯都移到了这边。 她没在前殿买香，踏进其中一间想看清品类。 这间禅院没灯，只有幽幽的烛火光，偶尔有风吹来，红纸便翻飞好几遍。 沈宜然很少有怪齐峥的念头，她总是想，是她自己太爱齐峥，怎么痛也不想放手，是她作茧自缚，一次次把自己锁牢。 齐峥不必爱她的，就像他说的那样，她不能强求齐峥在和她在一起之前没有爱过别人。 是她在知道真相后还不肯走。 可在这一刻，在看清长明灯下的字迹后，在百般否定后不得不承认这确是齐峥的字迹后—— 她恨他。 她真的恨他。 红纸黑字是齐峥亲笔写下的‘平安顺遂’，后面是陌生又熟悉的两字人名，一笔一划力透纸背的强烈情意，终于一一袒露在她面前。 原来这才是实名修寺的理由，这才是他不合眼也要亲自前往山城的理由，哪怕万难，遥遥万里，统统抵消在心甘情愿里。 沈宜然心想，好可怜，他们都好可怜。 她的孩子尚且需要庇佑，他却花尽自己的善缘，为别人点灯。 一灯能破千年暗， 想想，还是她更可怜。 沈宜然闭了闭眼，突然觉得好没意思，算了。 几年时间，她的爱与恨，都算了。 再睁眼，红纸依旧缀在原处，但沈宜然却没有任何情绪，这是别人的平安，她不必心生怨怼。 回去的山路蜿蜒，沈宜然摇摇晃晃觉得恶心的感觉又袭了上来，不得已打开车窗透气，但雨丝还未绝，山风浩荡，吹湿她满面。 重重云霭下，似乎在酝酿一场暴雨，而齐峥带给她的雨季，从多年前见的第一面，一直绵延到今天，她湿漉漉地站在他身边，三年等不来一把伞。 真心换来一捧火灰。 沈宜然不想要伞了，她要自己走出雨季。 回酒店后，沈宜然利落地收拾好行李，买了时间最近的机票回海城。 海城天朗气清，阳光和煦。 开机后有几条黄雅的消息，她敷衍几句，又给齐峥编了个身体原因，就锁上屏幕，也懒得去管对面有没有回。 从前期待齐峥一两句关心，此刻统统变成只希望他不要再来打扰。 第12章 失去 到家已经是晚上七点，夏天日长，这个时间天边还余一抹晚霞。 沈宜然有些疲惫，但心里却没有茫然，她静静地站在阳台上，直到残日被漆黑的天幕吞噬，才慢慢走进房间收拾东西。 只要还在海城，就仍有可能再遇见齐峥，所以沈宜然决定离开。 她物欲很低，平时买的东西不多，除了衣物和日常用品，就只剩下和学习有关的东西。 衣柜下的抽屉里，是她许久没有翻开过的素描本，曾经她用自己的天赋登上学历的高梯，但又渐渐把它尘封。 如今再次打开，线条已经因为长时间的纸页磨蹭变得模糊不清，像她几年浪费的青春一样灰蒙蒙的。 沈宜然吹了吹不存在的笔屑，用力撕下第一页纸，然后将本子合好放进纸箱。 当初搬进来时的心情还历历在目，就算是在万起留不长久，沈宜然也没想过会离开海城这座城市。 她喜欢这里，这座城市记录了她成长的心迹，她一切未来的蓝图，都规划在这片土地。 现在散了，也罢了。 回神后，沈宜然撑着柜子站起身，下意识扶住自己小腹。她很青涩，什么也不懂，生怕一点莽撞都会伤害到这个脆弱的小生命。 打开手机想在快递软件下订单，填写家里地址时，沈宜然犹豫很久。 父母早就离婚有了各自的家庭，她早年一直跟着外婆，和两边都不亲近。后来长大老人去世，她搬进母亲家里，才发现年幼的弟弟十分抗拒她的到来。 到哪里都是外人，沈宜然犹疑片刻，还是决定去外婆的老房子。 挂钟时针转向十一点时，沈平夏带着几分酒意到家。 沈宜然睡眼惺忪地等到她，揉揉眼睛先去厨房倒了杯蜂蜜水。 “这几天好像都没看见你在家直播。” 沈平夏牙齿轻轻磕着玻璃杯的杯口，看沈宜然的眼神有些心虚。 “然然，我可能要搬家了不过我还是可以和你一起承担房租的！你就安心住在这里！” 沈宜然愣了一下，看见她焦急的眼神后安慰她说：“不用的，我要回家了，本来还想和你说抱歉，现在的结果倒是刚刚好。” “啊？” 沈平夏睁大了眼睛：“是哪个家？苏城的吗？” 沈宜然点点头，笑得温然，和之前的状态大不相同。 沈平夏在沙发上挪了几下，靠近她，“你不是说以后都会留在海城吗？怎么突然就要走啊？” “反正也从万起离职了，我可能太高估自己了吧，海城或许不适合我。” 沈平夏一晚上都在为搬家的事纠结，现在松了口气，醉意涌上来，也没脑力去分析沈宜然的理由有多牵强。 她歪倒在沈宜然怀里，看着她的眼睛问：“你不问我要搬去哪里吗？” 沈宜然低眉的样子很温柔，轻声地说：“你想说我就听。” 沈平夏说不出口，眼泪比话语先一步表达，所有心事都揉碎在沈宜然心疼的目光里。 “然然我们不要断掉联系好吗？” 很多人毕业后就各奔东西，为生活茫茫然漂泊，上学时认识的朋友就像风一样掠过人生，不留一点痕迹。 沈宜然闻言笑了笑，温热的手拉住她冰凉的手指，“当然不会失去联系，我在苏城等你，等你累了，也觉得海城不好了，就回来，我们还住在一起。” 沈平夏翻身起来抱住她，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我可当真了，你到时候不能甩掉我的！” 沈宜然没说话，但重重地回抱她。 在这个夜晚，她们在分别前彼此取暖，为自己即将踏上一条未知的路打气。 山城的雨没停过，到傍晚已经越来越大，黄雅一路小跑想给齐峥撑伞，可男人腿长，几步就和她拉开距离。 几分钟后，齐峥挂掉手中的电话，总算停下来等她。 开口，却是让她更觉得头疼的话。 “沈宜然还没回你电话？” 黄雅摇摇头，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她觉得自从沈宜然来了三十二层，齐峥脾气就一阵一阵的发作。 齐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焦躁地看向远处停机坪上一列列延误的飞机，“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几点能飞？！” 黄雅丝袜都跑湿了，还要应付无理取闹的上司，“不知道啊齐总，这天气原因也没办法” “算了，先回酒店。” 回去是齐峥开的车，黄雅简直要被他的车速吓死，偷偷在后座又播了几通沈宜然的电话，但响到铃声结束还是没有人接。 下车时她都有些腿软，看齐峥仍一动不动的坐在车上，忍不住上前提醒：“齐总，这是我租的车” 齐峥揉了揉眉心，解开安全带下车，走了几步还是回头说：“沈宜然回你电话马上来告诉我。” “好的齐总。” 黄雅等齐峥走远了才舒口气，心里腹诽，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宜然偷了什么公司机密要被追杀。 凌晨五点，齐峥翻来覆去还是没有睡着，雨声扰得他心绪混乱，干脆坐起来看了几页报表。 纸质合同上还有沈宜然做的记号，字迹清秀。 齐峥忽然想起她以前总说自己记性不好，需要记下来的东西都要用笔写几遍才能记牢。 可上次冰箱里的水是她新买的，他只提过一次喜欢喝的品牌。 连玄关处几把车钥匙的顺序都是按照他开车的习惯来摆放，哪里像记性不好的样子。 这页停了好久都没再翻，齐峥莫名觉得，翻过这一页，他和沈宜然的故事也要结束了。 第二天一早黄雅就带着订票的消息来敲齐峥的门。 一声后，门被打开，齐峥沉默地听完，问：“沈宜然还没回你电话？” 这次黄雅没有摇头，她点开微信里与沈宜然的聊天记录，面向齐峥。 上面只有一句话：辞职邮件已提交齐总，祝好。 发送时间是早上六点，而那时，齐峥也曾打过她的电话，但没有接通。 之前不是没有断联的时候，但齐峥从没惊慌过，他总觉得沈宜然会等他。 可这次不到一天，仅十六个小时，齐峥始终不安又烦躁，就好像曾经信心满满抓住的东西，马上就要失去了。 第13章 医院 一下飞机，齐峥就驱车来到沈宜然的小区门口，只是他没问过门牌号，只能坐在车里等。 手机就在仪表盘上，他甚至调了‘永不’的屏幕锁定时间，一次次阻止手机息屏。 不安的情绪越扩越大，由那双失去期盼的眼睛去佐证他的猜想——沈宜然是不是已经放弃？ 难道一次争吵她又要分手吗？ 他搞不懂沈宜然，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了解自己的心。 他不想失去她，他不能失去。 路灯一盏盏亮起，手机电量已经趋近为零，齐峥不敢相信自己没脑子一样等了三个多小时。 小区不止这一个入口，他就是等几天都不一定能碰上。 长久的凝滞之后，齐峥终于踩下油门离开。 他这段时间都是高强度的工作，但冷静下来却还是没有回家。 群萃会所在三区中心，夜晚门外豪车不断，林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那辆格格不入的奥迪。 他手里抛着车钥匙，进去后抓住一个侍应生问：“齐峥在几楼？” 新来的年纪小，看见老板有些紧张，讲话都磕巴：“齐峥是谁？” 林瑞只觉得人好看才抓来问问，仔细看几眼发现是个生面孔，拍拍肩膀就让她走了。 反正齐峥也没联系他，他也省点事不用伺候。 但喝到半夜，他还是被齐峥一个电话叫走。 林瑞没想到齐峥竟然是在茶室里等他，“你搞什么？修身养性啊？” 齐峥没接话，伸手到他面前，“手机借我用一下。” 林瑞把手机甩给他：“没密码。” 接过后，齐峥熟练地输入十一位数，可结果和他用自己号码拨过去是一样的，依旧没有人接。 他开始怀疑在黄雅手机里看到的消息是不是假的，沈宜然根本就已经消失了。 可事实是怎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说服不了自己再找借口。 齐峥疲惫地闭上眼睛，把手机还给林瑞。 “你走吧，我睡会儿。” 林瑞都被气笑了：“你就把我使唤过来打个没人接的电话？” 齐峥揉揉眉心，却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觉得沈宜然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哪知道？！” 林瑞无语极了：“我就见过她一面，你俩在一起多久啊？你也没把人带出来介绍过啊。” 齐峥喉结滚了滚，想说什么又没什么可说。 他和沈宜然的生活并不交融，他们不认识彼此任何一个朋友。 他有自己卑劣的理由，那沈宜然呢？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看待他一次次的冷漠。 一旁林瑞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猜测：“你们吵架了？” 齐峥往沙发上一躺，手掌盖在眼睛上，“出去关灯。” “真够行的齐峥，为个女人搞成这样，吵架了哄哄不就行了，不会抠门的连brik都不舍得送吧” 林瑞吐槽归吐槽，但齐峥一个不悦的眼神甩过来，他立马乖乖关灯出门，门锁都扣得不响。 黑暗里，齐峥静默地望着虚无，质问自己为何才一天就溃败得像败家之犬。 就像林瑞说的，哄哄不就行了。 想着，齐峥又掏出手机查看邮箱，沈宜然的邮件他还没点开过，快速浏览下去，发现离职日期竟然就是沈宜然的生日。 就是三天后，他答应了陪她一起过生日。 难道她也不要了吗！ 齐峥开始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去想沈宜然的事，吵架而已，没错，走之前还发了消息，这一天的断联不过是闹脾气罢了，他哄哄就是。 翻来覆去，月落天明，再次惊醒，已经是次日上午十点。 手机依旧没有沈宜然的任何回音，齐峥抹了把脸，想再回电，却接到周冉的电话。 齐峥压着超速线赶到医院，轻车熟路地先去了顾千向办公室。 “什么情况？” 顾千向先是看他沾了茶渍的领带，又看他冒着胡茬的下巴，“你比人家老公还急啊？” 齐峥没理他的阴阳怪气，“检查结果给我看看。” “行了，你能看懂什么，周冉是突然气急不能平躺来的医院，她现在怀孕还不到十周，我建议她最好马上安排终止妊娠，不然后期心功能代偿不全，大人小孩都有危险。” 齐峥沉默好一会才出声：“只能这样吗？” “你就该早劝她不要怀孕——” “我能怎么办！”齐峥低吼，呼吸急促起来，“她爱彭玉！她自己想生！我难道去管他们夫妻的事吗？！” 顾千向也怒喝：“那你这几年巴巴地等什么？！你又去山城求什么！你早该知道她是别人的妻子！你费劲心思有什么意思！” 齐峥一双眼通红地盯着他，几句话掰碎了从牙缝里挤出来：“不管她是谁的妻子，她都是我十几年的朋友！我难道关心都不堪吗！” 然而话音刚落，虚掩的门就被推开，周冉苍白的脸从后面探出来，先露一个歉意的笑：“抱歉，我本来想找顾医生问问情况的” “齐峥，你怎么来了不先来我病房啊？” 齐峥情绪骤然收回，嘶哑着嗓子回：“你先进来吧。” 周冉却摇摇头，“我已经知道结果了，就不耽误顾医生时间了，你陪我走走吧。” 海城的秋急，十月上旬就有了凉风，住院区池塘里落了一片黄叶。 齐峥陪周冉坐在塘边的长椅上，看远处大坪上行人匆匆，为生死奔波。 好半晌，周冉才拢着外套开口：“彭玉是不想我怀孕的，我一直瞒着他，后来孕反太严重瞒不住了，他才知道。” 她其实早有预感这个孩子保不住，自从怀孕后她就一直不适，但她总觉得只要好好修养，总能有惊无险。 “难道生个孩子比你自己生命还重要吗？！你明明知道你的心脏不允许——” “齐峥，”周冉转头看他，话语轻柔，“如果你有孩子了，你肯定是个很好的父亲。” 齐峥冷硬地看她：“关我什么事！现在是在说你的问题，彭玉难道也和你一样蠢吗！” 第14章 她会忘了他 彭玉当然和她不一样，是她哭着求着，爱人才勉强答应视情况而定。正因为能预估风险，他们放弃在英国的事业，只有国内的医疗体系才能时刻保证她病疾发作时得到急救。 周冉深深叹口气，“是我没缘，既然顾医生说不能继续妊娠，那我就听他的吧。” 齐峥知道她说出这句话不容易，抬起手想安慰地拍拍肩膀，又因为避嫌半天没有落下去。 倒是周冉余光发现，好笑地打了下他手背：“做什么呢？” 这时她才看见齐峥落拓的样子，觉得很对不起他的奔波，“对不起啊，还麻烦你去昌灵寺帮我求平安，但孩子还是保不住。” 齐峥知道彭玉在国外长大，什么都不懂，周冉又心急，短时间内只能找到昌灵寺这个契机。 “这没什么，这里风大，你回去休息吧。” 齐峥把周冉送到门口，刚巧碰见赶来的彭玉。 年轻男人额上都是汗，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妻子，询问好几遍确认没事后才看向齐峥。 “太感谢你了齐先生！” 彭玉口音本来就重，齐峥也不想和小了自己好几岁的男人交谈，敷衍地点点头就跟周冉告别。 路过护士站时有人被跑过的家属撞到，各项检查单纷飞散了一地，齐峥余光只短暂扫过纸张一角，就绕过匆匆离开。 沈宜然已经站了许久，在看见齐峥转身时她躲闪不及才会被撞到，还好她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下意识躬着身子护住小腹。 远处周冉已经被身边男人拥着进了病房，沈宜然整理好报告单，又回头朝无人的地方看了看，才转身往电梯走去。 出医院时天已经阴了，灰沉沉的，海城的雨总是下得很急，沈宜然害怕在半路要淋雨，想了想还是决定打车回去。 沈平夏已经搬走了，她走得爽快，连之前省吃俭用买的包都没带走，说是要用更好的。 客厅依旧堆得很满，这让沈宜然觉得有安全感，不然空荡荡的，就像在催她离开。 学校的事还没忙完，再想走也还要多待两天。 班群里的消息弹出来，沈宜然读了遍公告又把手机关上，微信和通话记录右上角数字已经超过99，但她目光没为此颤动一秒。 这场暴雨在第二天才落下来，沈宜然甩了甩滴水的伞，在办公室外敲了敲门。 拿完补好的成绩单和证书，沈宜然在一楼走廊上等雨。 教研楼人很少，片刻才有个年轻男人下楼走过来，跟她隔了几人距离停住脚步。 那人手里也拿着伞，但沈宜然并不好奇他为何没走，直到身后有人叫她。 “宜然。” 沈宜然转头，看见周冉站在身后，而之前一旁的男人走到她身边，半拥着她。 和那天她看见的姿势一模一样，只不过今天她们面对面。 沈宜然觉得好奇怪，在寺里时她还觉得自己够洒脱，看透后能果断放手。 她以为自己释然了，爱恨皆消散。 可在这一刻，她看见周冉被人用心爱着，照看着，她的心酸与痛苦才滞后地返上心头。 她拥有不了爱与呵护。 沈宜然目光无意识地掠过周冉腰间，突然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父母相爱的幸福家庭才最有资格孕育新的生命，而她的孩子一出生就注定缺失另一半爱，她在这种情况下与周冉相遇，连脊背都直不起来。 而对面周冉见她面色仓皇，都快退到台阶下面，往前走了两步拉住她，“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我看你脸色好差。” 沈宜然手指冰凉，比起周冉刚牵过爱人的手还带着温度，她空空荡荡。 “我……最近吃坏肚子了，有点不舒服。” “这样啊，原来你是海大的学生，这是我老公彭玉，他刚入职没多久。” 周冉回头去跟彭玉招了招手，“这是沈宜然，她是齐峥的女朋友。” 彭玉眼睛亮了一下，快步走上来和沈宜然问好，“你好你好！齐先生是个好人，你一定也是！” 沈宜然嘴角实在提不起来，只能勉强自己语气听起来还自然，“彭先生好。” 周冉见过沈宜然两次，她都是沉默内敛的模样，心以为她是不爱和陌生人打交道，就让彭玉自己先回办公室。 彭玉不肯：“我得送你上车才行啊。” 周冉看一眼沈宜然，又拒绝：“放心吧，我等会和宜然一起出去。” 沈宜然想到上次和周冉吃饭结果自己临时逃走的事，就没拒绝周冉的自作主张。 她补充一句：“我对海大附近很熟。” 彭玉又连连道谢，别扭的口音加不熟的遣词造句，听得沈宜然有些无所适从，最后还是周冉一推再推，彭玉才恋恋不舍地上了楼。 “我身体不太好，所以我老公才会这么紧张的。”周冉笑着说。 沈宜然愣了一下，周冉看起来精神饱满，不像生病的人，下意识问了一句：“是因为怀孕才不舒服吗？” 周冉表情落寞下来，摸着小腹说：“因为身体不好，所以怀孕才会难受” 沈宜然：“抱歉” 周冉笑笑：“没什么，我是先心病，早就习惯了。” 沈宜然惊愕抬眼，与笑着的周冉对视上，嘴唇张合几次，都没想到该如何回应。 她想不到竟然是这么严重的病。 而在不久之前，她还嫉妒过齐峥为她写下的平安。 她凭什么敢去觊觎别人 这样的周冉，每次见面都毫不吝啬善意的周冉，她到底在怨怼什么。 沈宜然呐呐：“你会好的。” 周冉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觉得实在可爱，“谢谢你啦！” 沈宜然发现周冉真的很漂亮，她没办法把目光从她身上离开。 看起来像很高冷的人，结果不仅笑起来眼睛像月牙一样，还很体贴，说话也向对方兼容。 不怪齐峥喜欢。 沈宜然不免想到，齐峥的求而不得，肯定也很痛苦。 她不要这样痛苦，她会忘了他，斩断所有不堪的联系。 第15章 尘埃落定 这天的雨比想象的还要大，林瑞宿醉醒来，看见没关的窗户迎进来一大片雨。 他头疼地打开房门，叫人给他另外再开房间。 来的侍应生长得清秀，林瑞眯眼看了会，记起她就是上次那个新来的。 “夏，凝，雨——你名字还挺好听的。” 林瑞碰了下她胸口的铭牌，收回手，退后一步让她进来，“怎么让你来六楼？” 夏凝雨有些紧张，快速看他一眼就又垂下头，“因为经理，他说，早上——” “行了，”林瑞好笑地打断她，“怎么两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 夏凝雨搭在门上的手猝然收紧，与林瑞看她的眼睛对视上：“看见您，紧张。” 林瑞平时没什么老板架子，乍一听见“您”这种称呼，还以为又回到了无聊的商业酒会。 他看女生装作镇定的样子，逗她：“现在能把贵客记全了吗？” 夏凝雨真以为是考试，想了一会，回答：“齐峥先生现在在409包厢。” “什么？”林瑞还以为自己幻听了，“现在？” “是的，他昨晚就过来了” 林瑞纳闷地看了眼手机时间，招招手让她先走。 打开包厢门的时候，他甚至以为里面聚了一堆烟鬼。 “咳咳，齐峥——万起倒了？你他妈天天不上班啊？” “一大早喝成这样，你没毛病吧你？”林瑞踢了沙发上的人一脚，拿起酒瓶晃了晃，“醒没醒啊？” 齐峥靠坐起来，拿着手机递到林瑞面前，“帮我打电话。” “靠！”林瑞站起来，没接，“怎么又是打电话？” 齐峥不耐地重复：“帮我打给沈宜然。” “行行行我说你也真是，上次下那么大雨打电话叫人过来，这次又是下大雨叫人过来，你跟雨有仇还是跟你女朋友有仇啊？哪个女孩让你这么糟蹋” 林瑞在耳边听了一会，拿下来：“没人接。” 齐峥：“她上次来，淋湿了吗？” 林瑞回道：“你说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海城夏季雨有多大，风还急，伞是打不住的——哎，齐峥！你去哪？！” “去找她。” 林瑞揪着他的衣领：“你疯了？！你现在酒醒了吗就开车！” 齐峥摸出车钥匙：“你开车！” 林瑞自己都是宿醉才醒，现在看人还有重影，“我喝得不比你少我开什么！你现在搞什么？学我啊？天天买醉？” 齐峥套上外套，打开手机叫代驾，这个点接单的人少，他就含着烟等。 发出去的信息依旧石沉大海，微信里只有万起的工作消息。 齐峥挑拣几条回了，再切出来，却没有勇气去看沈宜然的对话框。 他快忍不下去了，他没办法再自欺欺人。 林瑞的话还回响在耳边，他说，为什么非要在雨天叫人过来。 其实不是雨天，是每一个他随心所欲的时间。 只要他想了，便会让沈宜然过来。 而从前的每一次，沈宜然都会过来。 她没抱怨过天气，没抱怨过路程，他自然也就忽略了这些。 在他忽略的事事件件里，她不遗余力地爱着他，可他为什么到今天才看到。 “为什么” 齐峥痛到握不住手机，红着眼睛看窗外瓢泼的雨。 他把沈宜然留在雨里这么久，她是不是不想再要他撑的伞了？ 餐厅里温度适宜，沈宜然吃饱后就有些昏昏欲睡。 周冉从洗手间出来，走过去扶了一下她的下巴：“困了？这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 沈宜然怀孕后就一直嗜睡，她最近腹痛的时候少了，也能睡得安稳，只是初次怀孕，哪里都放心不下。 她看周冉行动自如，连坐下也都很自然，不像她，笨拙得很。 周冉回了彭玉微信，抬起头问：“怎么一直看我？我脸上沾东西了？” 沈宜然不敢多问，她看得出来周冉提起孩子心情低落：“没有，我只是在想，等会该怎么回去” 周冉收起手机，笑着说：“雨小点我们就走，不过我还得去医院，和你不能同路了。” 沈宜然对先心病知之甚少，但也明白周冉怀孕必定受了很多的苦。 周冉看她魂不守舍，跟上次齐峥模样差不多，猜测道：“你和齐峥你们吵架了？” 沈宜然没想到周冉会问这个，怔了一下，轻声说：“没有。” 他们确实没有吵架，她单方面拒绝了齐峥所有的联系，也不想在齐峥朋友面前得到一两句劝解。 周冉没有追问，只是叹息一声：“雨下这么久了，该停了吧” 沈宜然到家的时候雨已经停了，远处天边还有彩虹。 她抬头看了很久，目光转动间，扫到上次齐峥载她进去的那条小巷。 她记得当时齐峥抱得很紧，但巷子里太黑，车内没灯，她看不清齐峥的表情，更不知道情欲里夹杂几分情感。 或许就是因为她的迟钝，才在三年后肯去思考这段关系究竟少了什么。 她辜负自己。 沈宜然拉回思绪，不再停驻，转头却看见齐峥的车牌。 停在当初他送她回来的地方。 那里路势较矮，车边聚了一小洼雨水。 齐峥脚浸入一小半水里，缄默地低着头。 他没抽烟，侧脸轮廓深刻。 这张脸，她曾描摹过无数次，如今再看见，总算没有认输的念头。 沈宜然这个人从前就老做错误的决定，但在这件事上，她害怕过，却不后悔。 她的孩子没有庇佑，她偏要健康快乐地抚养他长大。 小区的另一出口要绕很远的路，沈宜然朝着彩虹的方向慢慢走。 学校的事已经处理完了，毕业证书可以让沈平夏帮忙寄给她，等医院的检查报告出来，她在海城的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第16章 一片空白 晚上八点，门铃被按响。 沈宜然从房间出来，走去客厅的脚步很慢。 在她屏着气要去看猫眼的时候，门忽然从外面打开。 “哎哟，然然，我吓一跳，你在家怎么不开门啊？” 沈宜然没说自己以为是齐峥查到她的门牌号，“你怎么现在过来了，是受委屈了吗？” 沈平夏倒在沙发上，叹口气：“出门喘口气，想了想，我在海城也只有你一个朋友了。” “怎么了？”沈宜然轻柔地将她长发挽到耳后，问：“吃过饭了吗？冰箱里还有一些饺子。” 沈平夏摇头：“我才没受委屈，是你！我刚才在楼下看见万起总裁了，你老实说，他是不是欺负你了！不然你怎么会突然从万起离开，还要回苏城去！” 沈宜然没想到齐峥竟然还没走，“他看见你了吗？” “没有，我一猜就是你不想见他，绕着走的。” 沈宜然：“我就是想家了才回去的，我和他不合适罢了。” 沈平夏思维一向跳跃，听她说想家，情绪立马上头，“我也想家，想我爸爸。” 沈宜然已经很久没有叫出这两个字了，从父母离婚之后。 她还记得小时候，她被父亲背在肩上，举着她，期盼她能碰到更高更好的世界。 她以为自己长大了，可一碰到事情，又变成当年那个小孩，回家寻求庇护。 桌上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沈宜然看见名字有些意外。 “我接个电话。” 沈宜然走到阳台上，接通后喊了声妈妈。 那边有嘈杂的电视背景声，还有男孩的哭闹声，好一会才听清赵秋君声音。 “然然啊，妈妈看见你寄了很多东西去香象街，是不是毕业了啊？” 香象街是外婆住的地方，沈宜然“嗯”了声，“毕业了，我打算回苏城工作。” 赵秋君：“回来好，回来妈妈能照顾你，你都好几年没回来了。” 那边又有人在哭喊“妈妈”，沈宜然没回应她的话，“妈，你忙吧，回来我再去看你。” 赵秋君叹了口气，大概是往外面去了，听筒里只剩下电流的“滋滋”声。 “然然，弟弟以前年纪太小了，我得一直看着他，现在时间空了，你回来住吧。” 沈宜然想，他现在不也才初中吗，也没长大多少。 她不想再被人推着往外走，“不用了，外婆的房子很大，不还租出去一个门面吗？我想回去后不租了，自己开店。” 赵秋君知道女儿和自己不亲，当初沈宜然判给她，但她害怕再嫁困难，一直没有接到身边生活。 后来结婚了，老公和儿子都很反对，她夹在中间又开始犹豫，最后还是送回了外婆身边。 “好，不过你哪天回来先告诉妈妈，开店的事，妈妈也能帮你一点” 沈宜然：“嗯，我会的。” 赵秋君松口气，“好，那你好好休息——” “妈妈” 那边沈宜然又喊了一声，赵秋君忽然就鼻酸得很，“哎，哎，你说。” 沈宜然哽了声，却还是没法现在开口：“没什么，你也早点休息。” 赵秋君听出她的鼻音，连忙追问：“是不是受欺负了？你、你回苏城是不是在海城受欺负了啊？” 沈宜然摇摇头，又意识到对面是看不见的。 “没有就是想回家了。” 赵秋君简直像被架在火上烤：“回家，回家好，妈妈在家等你回来。” 沈宜然挂掉电话后又在阳台上坐了好一会，直到沈平夏出来找她。 沈平夏：“你手都冰凉，今天下雨气温低，你还穿这么少出来，快快快，进去” 阳台上光线比客厅暗，沈宜然一点泪也被风干在眼角，她被沈平夏唠叨着，牵着走回了屋里。 原来手被牵住是这种感觉。 沈宜然慢慢记住这种感觉，以后她又是一个人了。 林瑞最近都不太敢一个人去群萃喝酒，他怕看见齐峥，更怕看见不清醒的齐峥。 周冉手术已经安排好了，接到电话时她正出了医院准备和彭玉去买点住院的东西。 “你说齐峥在你那？” 林瑞也头疼，“是啊，我都不知道万起是不是给他裁了，天天不务正业。” 周冉调转车头去了群萃，白天门口萧条得很。 齐峥倒没林瑞说得那么醉，只是看上去精神萎靡，像刚放出来一样。 周冉抽出他手心里的手机，放在桌上，“你这是干什么？” 两人对视几秒，齐峥站起身打开窗户，开了室内新风，“你怎么来了？” “林瑞说你赖在他这，他生意都不好了。” 周冉扶着腰坐在沙发上，看桌上手机屏幕一直亮着，通话记录只有一个人的名字。 “我就知道你们吵架了，我前几天遇见她，她都不想提你。” 齐峥有些恍惚，他已经很久没在别人嘴里听到关于沈宜然的消息了。 她在他的世界里都快消失得干干净净。 “你们聊了什么？” 周冉：“我问她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她说没有，现在看来，你们已经分手了。” “没有分手。” 齐峥嘴里叼着烟，背对她，回答有些漫不经心。但仔细看，他的肩是垮的，人的形好像都散了，劲也没了，只剩躯壳在这。 周冉和他相识十余载，从没见过他这种样子。 “你这样有什么意思？！你喝酒买醉沈宜然她知道吗？！你不去找她你在这装深情有什么用！” “她不见我” 齐峥想压抑自己声音之中的颤抖，“她不见我，我该怎么办” 在拨打过无数次的手机号变成空号之后，他知道沈宜然是真的不要他了。 他第一次觉得恐惧，在每次清醒后再次面对事实时，他必须接受沈宜然不在的真相。 周冉不明白，她拿起手机塞进齐峥手机，“你一点点信息都没有吗？你去找她啊！” 齐峥垂下头，干涸的喉咙挤出三个字：“我没有” 他不知道沈宜然的家在哪，也不知道她将要去哪，他没关心过她的生活，更没开口问过她的理想。 他们没规划过未来，没回忆过过去，他们交流的地点只在床上，甚至他都回忆不起沈宜然有几次留在他的家。 他只沉湎在自己的过去里，不曾关注过她的内心。 关于沈宜然，齐峥一片空白。 第17章 新生活 香象街是条老街，道路两边都是密密的梧桐。 早上七点，沈宜然拎着巷子口买的豆浆油条，慢慢踱步回家。 苏城今年初雪下得很早，也大，才第二天，地面就已经被盖上薄薄一层雪白，树冠上也结了冰棱。 又拐过两个路口，沈宜然停在一幢二层小楼下。 房子很老，但沈宜然本来就学设计，回来后自己动手画图，找了熟人介绍的工人动手，也就一个月时间工作室雏形就出来了。 楼上是工作间和卧室，楼下则是各类成衣。 工作室还没开业，加上巷子深，门前几乎没有人路过。 沈宜然半躺在窗边的靠椅上，手边小几上是昨晚没画完的设计图。 她不只靠这间店生活，不少大学同学也会给她介绍门路，向她约稿。 但她怀孕到现在，已经快要六个月，晚上总是抽筋惊醒，白天就没什么精神。 日头慢慢往上爬，上午十点，阳光已经透过树缝倾洒进来，落在沈宜然眼皮上，暖融融的。 她闭上眼睛，嘴里还含着酸梅，就这样睡了过去。 再醒来，是被空调风吹得口干舌燥。 沈宜然掀开毛毯，发现小腿处放了两个热水袋。 再看门口，靠着一把黑色长柄伞，融化的雪水打湿了一小块地毯。 “怎么醒了？” 楼梯口传来年轻的男声，沈宜然回头，笑了：“你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卫轩圾着拖鞋下楼，走到沈宜然身边摸了下热水袋，说：“你睡得正熟我叫醒你干嘛？” 沈宜然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问：“怎么今天过来了？” 她记得卫轩前天还在港城出差。 “想在年底之前把公司的事情处理好，年关太忙，我可能腾不开身。” 沈宜然手指无意识地揉搓毛毯流苏，没看他，“其实我也不确定自己之后能不能再投入工作，你不用做到这样。” 三个月前，她离开海城的前一晚，在学校附近遇见了卫轩。 得知她要回苏城，卫轩很兴奋地告诉她，他马上要上任分公司的总经理，新址就在苏城，并再次邀请她加入奇美集团。 当时她已经决定自己开一家私人设计工作室，加上怀孕的原因，没有犹豫就拒绝了他。 后来他们作为朋友又见了几次，卫轩很有分寸，不仅没有提过当年追求的往事，更是谈吐进退有度，在得知她未婚先孕后，也愿意等她点头再谈是否加入奇美设计部。 沈宜然这话说得犹犹豫豫，但卫轩听完却毫不在意：“我就是喜欢你的设计，‘感觉’这东西千金难求，是我想和你合作，一切以你为先也没什么，再退一万步说，我们还是朋友，照顾下你现在的情况也很正常吧？” 卫轩说完又指了指她脚边的热水袋，“这是阿姨放的，我来的时候她准备走了，楼上还热着鸡汤，让我一定嘱咐你喝完。” 沈宜然下意识往楼上看了一眼，怔了会说：“她是不是又误会你了？” 卫轩耸了耸肩，似乎是不太在意这种事：“阿姨人很好啊，就算心里误会也没对我说什么不客气的话，看来她很尊重你的。” 沈宜然有些怅然，当时她一回来就告诉了赵秋君自己怀孕的事，本做好了无论怎么挨骂都沉默的准备，可赵秋君只是镇定地帮她收拾屋子，还在老房子里做了好大一桌菜。 后来她闻到荤肉吐得厉害，赵秋君才没忍住情绪，一边抱着她哭一边后悔没把她带在身边照顾。 沈宜然没想到最难过的一关居然过得最容易。 “她现在，对我很好。” 在她长大之后，终于得到小时候梦寐不及的爱和尊重。 万起总部三十二层年前最后一次会议在下午五点半准时结束，黄雅拉开遮光帘，外面天幕已经一片漆黑。 会议室的人走得不剩多少，黄雅留在最后，和新来的谢欣一起整理会议资料。 外面有人探头进来，喊黄雅的名字：“黄雅，待会载我一段路吧？” 黄雅抬头匆忙看了一眼，是行政处的关诗，和她关系不错，“你看我像是能准时下班的样子吗？” 关诗走进去，边收拾边闲聊：“我看你忙得齐总都得给你配助理了。” 黄雅把纸质合同竖起来在桌面扣齐，抱在怀里示意她往外走，“工资配得上我的付出就行，对了，你今天怎么去慧明路？” “去那边有事，你要是不载我，我准备打车去了，实在不想挤地铁” “坐我车吧。” 这声音突然响起来，黄雅和关诗差点心都跳停。 关诗：“齐总，您也去慧明路啊？” 齐峥按下电梯下行键，淡淡道：“顺路。” 黄雅知道齐峥从三个月前就一直会往那边去，但不知道他顺的哪门子路。 她捣捣关诗，用气声说：“还不快去，你打车得一百多呢。” 关诗虽然腿抖，但打工人能省一笔是一笔。 齐峥上车后扭开音乐就没再说话，关诗晾在一边反而不尴尬，坐在后面给黄雅偷偷发消息。 【黄雅：齐总太靠谱了，只是雨夹雪都开得这么稳！】 黄雅刚泡上一杯美式，看到这消息还以为自己加班加出幻觉。 齐总开车稳？ 那在山城暴雨里狂飙的人是谁？！ 【黄雅：呵呵。】 关诗没来得及回她，指着前面路口让齐峥把她放下，“齐总，拐过红绿灯就行啦。” “嗯。” 齐峥将车停稳，微微侧脸往后看，“后面有伞，拿上吧。” 关诗有些受宠若惊，连说好几个谢谢才下车。 她撑开伞，还有些不可置信地往后看，发现齐峥的车就停在和她相对的路口。 关诗将伞抬高去看对面的建筑，是附近很有名的小区，住了不少网红和十八线开外的小明星。 齐总不能住这吧？ 关诗又看了一会，发现齐峥半天都没下车，也就跺跺脚走了。 冬季日短，路灯亮得很早，灯光折射茶色的车膜照进车里。 齐峥伏低身子趴在方向盘上。 半晌，抬起头，又骗自己一次。 他只是错过沈宜然进去的时候，而不是她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 第18章 迟来的雨 苏城的五月还有凉意，一场雨过后，沈宜然被淅淅沥沥的水声吵醒。 病床很窄，她小心翼翼移动手臂，伸手却没碰到隆起的肚皮。 她现在平躺也能看见自己的脚。 沈宜然梗着脖子去看窗外，外面乌云像被污水浸湿过，压得又重又低。 她好像也被压在这云下，浑身都提不上劲。 赵秋君推门进来，看见沈宜然手搭在被子外，连忙走过去问：“还疼不疼？麻药过了没？” 沈宜然没法说话，只能微微摇头，又恳切地看着她。 赵秋君眼眶红着，像是哭过一场，“放心吧，孩子好着呢！” 沈宜然听到这句话才重新闭上眼睛，她看起来很累，连呼吸都静悄悄的，胸膛几乎看不见起伏。 天边又炸开一道惊雷，齐峥倏然睁开双眼。 梅雨季节来了，苏城五月中旬一连下了一周的雨。 去年年底的“三城项目”启动，他作为万起的总裁亲自处理苏城城区各项事务。 晚上十点钟的飞机回海城，可他从中午回酒店之后就一直睡不好。 齐峥起身找到打火机，一口烟吞在喉咙深处，慢慢吐出来。 他已经整整八个月没有见过沈宜然。 尽管没有一刻不在想她，但雨天就好像是种在他身体里的蛊，雨声雷声，都勾出叫他痛苦又后悔的记忆。 他不曾见过淋湿的沈宜然，也不曾在沈宜然奔波而来时接住她。 他错过了太多太多。 齐峥被烟熏红了眼，又熏出了泪，心脏像被狠狠掏出来又塞进去，叫他好好看看自己感情究竟寄托何处，又要他苟延残喘地继续活下去。 回海城的第二天是周冉生日，她大病初愈，只请了关系较好的朋友。 齐峥本不想去，但周冉亲自上了三十二层。 “你黑眼圈也太重了，万起工作压力这么大吗？”周冉走到齐峥面前，把电脑屏幕转了方向，“你搞什么自闭呢？” 齐峥揉揉眉头，“这是政府盯的作业，我不想出差错。” “你手上有出过错的项目吗？” 周冉目光在乱糟糟的桌面扫视一圈，最后拿起一只黑色的签字笔，“你换笔了。” 齐峥就看了一眼，又低头去看密密麻麻的报表，“嗯，助理推荐的。” 其实是沈宜然剩下的办公用具，他没让黄雅退回后勤。 “我送你的那支呢？” 齐峥没说话，指了指书架上的笔筒。 周冉走过去拿到手里，上面雕花已经模糊了，但还是看得出有被用心保管。 “这笔在英国很常见，买来并不贵。” “当时我把它送给你，也没想过你会保存十年，齐峥，老师门下五个学生我都送了。” 周冉将笔搁在桌上，叹了口气：“你是在怀念当年的我，还是当年的你自己呢？” 齐峥不算天之骄子，他家庭虽富贵，但其实是齐家的养子，养父母在他初中那年有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从此他身上除了钱财投入，不再有半点爱的灌注。 周冉很在乎这个沉默但异常出色的小师弟，也从来没有认为齐峥对她的感情是爱情，十年时间，她自己都感觉意外。 “你当年走得干脆，扪心自问，你后来有想过真正得到我吗？” 齐峥没答，他站起身背对周冉：“都过去” “那沈宜然呢？”周冉打断他，继续追问：“关于沈宜然，你是在她离开之后就想放弃，还是无论多久都要等到她？” 仿佛最后一层迷雾被拨开，齐峥转身，一字一句说：“不是等她，而是找到她，关于沈宜然的任何东西东西我都不会放弃。” 对于周冉，他痛过之后就能明白的放弃，而对于沈宜然，他宁愿浪费一生都不能放弃。 周冉转过身，正好能看见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她沉默须臾，还是问出口：“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林瑞说她像我妹妹，其实我心里就有些明白你们症结在哪。齐峥，如果我是她，我会恨你。” 在这即将入夏的白日里，齐峥恍如坠入冰窖。 他唯有这点不敢反驳。 他卑劣地偷走沈宜然三年时光，不敢正视自己内心，说要挽回，其实他有什么脸去求得原谅。 “她如果恨我” 齐峥声音嘶哑，“我宁愿她来恨我，我也不要她忘记我” “可是我又怕她恨我。” 齐峥想，沈宜然那么脆弱敏感，若是在晚上因为他掉眼泪，那他宁愿自己被忘记。 只要他们还能相遇，他永远会为沈宜然心动。 周冉把笔放回原位，没再勉强齐峥，“如果你想散散心，回到之前沈宜然喜欢的样子，那你就振作起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萎靡不振，更不是像个路标一样天天去人家小区门口打卡！” 说完后，周冉走了。 这场迟来的雨，终于淋湿了当初冷眼旁观的齐峥。被爱的人如今不再被爱，才懂感情一事最伤筋动骨。 晚上周冉的生日他迟了三十分钟，进门是彭玉招呼，一开口便戳他死穴。 “齐先生！你女朋友怎么没来！” 齐峥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却对周冉说：“你老公中文到底跟谁学的？最后一个字重音真的很难听。” 周冉翻了个白眼，把他赶进去：“林瑞等你好久了。” 一屋子人顾着周冉都没抽烟，齐峥到阳台上关上门点了一支，转头看旁边沉默的林瑞，“有事？” 林瑞看他吞云吐雾的样子就烦：“你比我爸还能抽！” 齐峥掸掸烟灰，没理他。 林瑞表情又颓下来，双手捂在脸上，声音有点闷：“齐峥，我他妈好像要当爸爸了。” 这一句话里两个称呼，齐峥差点没反应过来。 “你当爸？” 林瑞双手撑在栏杆上，头垂得很低，“我也不想和你商量的，但周冉刚没了孩子，我总不能拿这事刺激她，只能找你了” 齐峥嗤笑一声：“我很想给你出主意吗？” “” 齐峥自己事都一团乱，是真的不想管他闲事，“你是没钱买套还是追求刺激？不管什么原因，你成年人还没脑子处理自己的事？” 林瑞深深吸口气，无力反驳，想起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心里更烦。 他就是个无所事事的富二代，更不像齐峥有自己的事业，刷卡都还要看自己爸妈脸色，哪有能力决定自己将来娶什么人。 第19章 不沾往事 茶凉了有些苦，齐峥喝下最后一口醒神，拿起车钥匙，低头看林瑞，“没醉就和我走。” 周冉刚从厨房收完碗碟出来，看他们在换鞋，有些担心地问：“真不用喊代驾吗？” 齐峥手指揉揉眉心，“我今晚喝的是茶。” 周冉摊手：“你两状态一样差。” 林瑞抬头嘟囔一声，又差点摔倒在鞋柜上，“放心吧我们好得很” 齐峥现在有些理解之前周冉看自己嫌弃的表情，他打开门头都没回地丢下林瑞：“让你老公送客。” 回去路上林瑞被风吹醒不少，转头看一眼齐峥的导航：“别送我去群萃。” 齐峥皱眉：“你睡了群萃的人？” “侍应生？” “是现在搞成这样，我也想负责，但我爸绝对不会同意” 齐峥冷冷回他：“那你当初就该把裤腰带扎紧！” “我的错。”林瑞垂下眼，想起夏凝雨晕倒时的样子，还有那张薄薄的报告单，“所以我才找你帮忙，这个孩子，我要不了，但我可以给她一笔钱。” “要多少？” “三千万。”林瑞说完又急忙问：“你觉得少不少？” 他们这种家庭出身的小孩对钱没什么概念，要齐峥说，他其实也不懂。 他不是纨绔子弟，不玩模特不包明星，更不懂什么分手费，但他把沈宜然带入进去想了一下，觉得哪里都不妥。 “你回去和你爸商量过没？” 林瑞撇过脸，说：“你知道的，他都不管我，上次和他说话还是去年除夕，但他要知道我在外面搞出孩子，他肯定要去找凝雨的麻烦” 齐峥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是那个小结巴？” “嗯。” “那她不一定会接受你的钱。” “为什么？！” 林瑞狐疑地看他：“你们很熟吗？” “那倒不是。”齐峥回忆着说：“无意间听领班说过她的情况，她长得不错，也拒绝过很多不怀好意的邀请，要不是群萃够正经，估计她干不到现在。” 林瑞抹了把脸，垂头丧气：“其实三千万我也拿不出来，本来是想问你周旋” “你喜欢她吗？” 喜欢吗？ 林瑞望着窗外发怔，脑子里全是初见时夏凝雨怯生生的双眼。 本来只是想逗她玩，在群萃工作没有像她那么干净的人。 可后来怎么就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或许他才属于‘不怀好意的邀请’。 “喜欢有用吗？” 齐峥踩下油门，感受速度带来的刹那心悸，心空的一瞬间，恍惚看见沈宜然决绝的背影。 “我给不了你答案，我自己都该死。” 窗外夜雾浓重，风荡起树影层层叠叠，好像在催促夏初的第一场雨。 沈宜然下床关紧了窗户，天气预报说今晚苏城会有暴雨。 她已经出院一周了，可她的孩子还在医院保温箱里住着。 一场踩空的意外，让她比预产期早了一个月生产。 今天她不得已回来处理房子产权的问题，不然她不会离开医院半步。 她的孩子还那么小，浑身都插满了管子，仪器昼夜不停地维持她的生命，可她连她的哭声都听不见。 她好想抱抱她。 沈宜然痛苦地蜷缩在床上，泪水濡湿了侧脸，她多希望自己每一秒心跳都是为她的孩子祈祷。 她早就想好了名字，沈初霁，风雪皆停，雨过天晴，她的孩子会有明朗开阔的人生。 她只希望她不沾往事，平安快乐。 - 六个春秋晃过，香象街面貌依旧。 九月正是开学季，老巷口也比平时热闹。 沈宜然左手拿一束鸢尾花，右手牵不住小小的沈初霁，才过一个路口，就被落在了后面。 这里都是老街坊，人丢不掉，但是会闯祸。 沈初霁撞倒了抱盆栽的卫轩，被人拎着带到沈宜然面前。 “我现在可受不住早早这一撞了。” 沈宜然刚才看见是卫轩走过来才松口气，弯下身摸了把小孩的自然卷，问：“跟卫叔叔道歉了吗？” 早早搂着沈宜然的腰撒娇：“说过了！早早再也不跑了！” 沈宜然笑着牵起她，一边走一边和卫轩说话：“怎么现在过来了？” 卫轩收起对沈霁的鬼脸，随口回答：“本来想送你们去学校的，结果路上太堵了，不然我早到了。” “其实现在也不迟，等会有空送我去机场吗？” “机场？” 沈宜然按了指纹，把店门打开，“嗯，我要去接个朋友。” 卫轩想了想：“是沈平夏？” “是的，她今天回苏城。” 沈宜然把花放下，又给沈初霁带了顶雪莉玫的遮阳帽，拍拍她的脑袋问：“沈平夏是谁呀？” 沈初霁脆生生地道：“是干妈！” 卫轩也是海城大学的，当年见过沈平夏几次，也知道她之前的工作。 “你们关系还挺好的，这么多年不在一个城市也能一直保持联系。” 卫轩抱着沈初霁，沈宜然就拿着他的外套走在后面。 “这是我们约定好的。” 当年她们说好不会断联，沈宜然就从没忘记过沈平夏，后来生了沈霁，她也第一时间告诉她。 沈平夏对她好，对沈初霁更是百般疼爱，不仅昂贵的吃穿用物买一堆，就连上的学校都是沈平夏帮忙疏通的关系。 卫轩隐约知道沈平夏是如何得到今日的财富，他的父亲甚至去参加过她老公的葬礼。 但他对沈宜然的朋友都抱有好感，“那挺好的。” 苏城机场离市区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快到出口时她接到沈平夏的信息。 【沈平夏：【图片】刚拿到行李箱，我从b3出。】 【沈宜然：ok】 刚回完，那边又秒来一条消息。 【沈平夏：请问我香香软软无敌可爱的早早宝贝有没有来！】 沈宜然看着屏幕笑了，把手机递到沈初霁面前：“跟干妈说中午好。” 沈初霁放下手里的草莓熊，乖乖回语音：“干妈中午好，我是早早哦。” 几秒后，那边也发来一条语音，沈宜然熟练地转换文字，果然只有一个字——全是‘啊’。 沈初霁还想继续回，但卫轩已经把车停好，沈宜然想解开她的安全座椅腰带，刚俯身过去，就感觉车身从侧面被狠狠撞了一下，她反应不及，直接从座位上摔了下去。 第20章 与别人重新开始 低调的黑色奥迪将车身撞进去一块，沈宜然等不及爬起来，赶紧先把吓哭的沈初霁抱在怀里轻哄。 卫轩连忙下车去看他们状况，见人都没事才绕到车的另一边。 司机是个年轻的女生，已经下车等在旁边，见他过来连声鞠躬道歉：“实在对不起先生！我这边会全权负责，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卫轩生气又无奈，车停得好好的也能被撞，幸好人都没事，他接过名片看了眼，问：“保险公司电话打了吗？” 女生重重点头：“已经打过了，他们马上就会过来！” 对面态度很好，又是女生，卫轩想发脾气都发不出来，他摆摆手：“行吧行吧。” 沈宜然只隐约听见几句话，她让沈初霁待在车上，下车走到卫轩身边，问：“怎么样了？” “你等会先去接沈平夏吧，我把车开下去等保险公司过来。” 沈宜然点点头，看了眼旁边的女生就准备离开，然而目光刚扫到蓝色车牌，就如同冬日里淋了一场大雨，她浑身血液都冻住般僵在原地。 死灰亦能复燃，若说齐峥此刻心情，看见沈宜然的一瞬间，就好像有人往他心头吹了一口氧气，将他烧尽的感官通通复原。 也烧红了他的眼。 六年。 他们分别了六年。 这六年，不是日历翻开后看见的行行数字，而是烧空他日日盼头的一把业火。 他找不到沈宜然的每一天每一秒，都在鞭笞曾经放开手的每一时每一刻。 他悔，却没机会去悔。 后座车门缓缓打开，他们谁都没有移开视线，沈宜然亦是如此。 齐峥向她走来，穿的是三件正装，内搭白衬衫和规整的黑色西裤，脚蹬一双同色皮鞋，崭新得如同他的人生。 他没有变化，但她的生活却天翻地覆。 沈宜然低下头，将风吹下的发丝别到耳后，再抬眼，却是对卫轩说话：“我先走了，晚上记得早点过来。” 齐峥心在剧烈狂跳，他唯恐沈宜然下一秒又会在他面前消失，顾不得人来人往，直直冲过去抓住沈宜然的手腕：“宜然！” 沈宜然还没动，身边的卫轩先扭开齐峥，“放开！” 齐峥看都没看他，眼神只紧紧盯着沈宜然，直到她转过头。 “有事吗？” 冰冷的一眼，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就像在看一张白纸。 齐峥压不住狂抖的手，喉咙也痉挛一般说不出话，就好像全身力气只够喊出一个名字。 沈宜然没了耐心，转身欲走，又被齐峥拉住。 她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汗，抽出来在身上擦了擦，看齐峥的眼神带着恶心：“齐先生请自重。” 齐峥那阵呼啸般的耳鸣终于过去，他舔了舔起皮的嘴唇，嘶哑地问：“我们能聊聊吗？” 沈宜然笑了一声，“我们能有什么好聊的？” 她连见他都觉得勉强，多看一眼都能掀翻尘封的往事，那些割心的桩桩件件，她一点都不想回忆。 沈宜然伸手挽住卫轩，“我们走吧。” 齐峥只觉得心被反复煎熬，他看着眼前亲密的两人，跟了一步又停住脚步，不死心地问：“宜然，给我三分钟，不，一分钟！” 沈宜然没回头，手机铃声拉回她的思绪，刚才焦急的心情也平静下来，甚至对身后的齐峥，曾经一眼都不想错过的人，现在也觉得不再起眼。 她不想见到他，是不想看见曾经懦弱的自己。 沈宜然转过身，神色平静，“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全都结束了。” “不等等！”齐峥上前一步，但却被卫轩伸手挡了一下，他们身高差不多，两人都寸步不让。 “让开！” 卫轩眼神同样凌厉，“你现在已经构成骚扰了！” 机场外都是来往赶路的人群，匆匆看过几眼以为是车祸后的交涉，倒没有人聚集过来。 齐峥抬手捏住卫轩肩膀，还没用力，就被突然窜过来的一团黑影儿猛撞地后退了几步。 “不许打人！你是坏蛋！” 沈初霁手里还拿着毛绒玩偶，一下下砸向齐峥手臂和小腹。 齐峥站在原地没动，眼看着沈宜然冲过来将小孩儿搂进怀里。 卫轩也蹲下来护住他们，看他的眼神像要冒火。 一声声喊着“妈妈”的啼哭传来—— 齐峥猛然惊醒，恍如大限临头，神魂俱裂，那股压抑了六年不可言说的念头又在此刻被抽打了回去。 他抖着嗓子开口询问：“宜然她是你的孩子？” 他刻意忽略另外一个男人，尽管那个男人正将她们母女护在身下。 沈宜然抱起沈初霁，将她放到卫轩怀中，“带她去车上吧。” 卫轩没说话，他伸出手掌放在沈初霁额头上轻轻抚着，这是她小时候就习惯的安抚动作。 “妈妈” “听话，早早，去车上等妈妈。” 沈初霁脸上还有没干的泪，她乖乖坐在卫轩手臂上，车门关上时只看见一眼几步远外的陌生男人，仰起脸问：“那个叔叔会不会欺负妈妈？” 卫轩拍拍她，勉强露出笑容：“别怕，卫叔叔会保护你和妈妈的。” 他目光转向车窗外，只能看见齐峥的背影，他把沈宜然挡得严严实实。 齐峥解开领带，在手上绕了几圈又缠紧，他想仔细回忆那张稚嫩面孔和沈宜然之间的关系，可只需抬头看一眼，根本不必多想，那双圆钝又黑白分明的眼睛，就已经把答案摆上了明面。 “刚才的事，很抱歉，她可能是误会你要打她的爸爸。” 沈宜然说完，又兀自低头给沈平夏发了消息，见齐峥还是毫无反应，晃晃手机准备离开，“还有事，就先走了，齐先生说的一分钟也到了。” 齐峥眼里藏不住怆然，怀着最后一丝希冀去问：“你和他的女儿？” 沈宜然闪开他伸过来的手，眼底一片冰凉，“齐先生还要我说几遍？” 齐峥沉默，身形未动。 六年来的悔意日日要把他撕碎好几遍，诅咒他践踏一颗真心该有下炼狱的报应。 可万般折磨，都不如今日这一句。 他下定决心用一生去挽回，却没想到，沈宜然早就斩断他们所有纠缠，与别人重新开始。 第21章 旧年的沉痛和怨恨 谢欣在总经办任职时间不长，从她过来，齐总的暴躁脾气已经是老员工口中的往事了。 现在她被这双黑沉的眼睛盯着，手心都出了层汗，“我没留他们的联系方式那位先生说会跟我一起等保险公司过来。” 齐峥看她一脸惶然，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收了声问：“你比我早下车，没听见他们互相之间怎么称呼吗？” 谢欣摇摇头，“那位先生下来后没提起过那位女士。” 齐峥揉揉眉骨，看了眼损坏的车，对谢欣说：“下午的会你跟我去，车留给黄雅处理吧。” 他记得黄雅和沈宜然关系不错，如果是她去，说不定会和沈宜然重新联系上。 说完他往扶梯方向走，下面一层才是网约车的接客点。 万起这几年在苏城的分部业务因“三城”项目的启动而蒸蒸日上，这次他来出差，也是因为后续的收尾工作。 想到刚才沈宜然离开前冷淡的眉眼，还有那句承认的话，齐峥就克制不了颤抖的手，他早就戒烟了，如今压抑情绪都只能靠找到沈宜然的念头。 他千想万想，都没想到她居然也在苏城。 更没想到，她已经结婚生子，以后的人生和他撇得一干二净。 太阳明晃晃地透进没贴膜的车窗，齐峥感受不到苏城的九月，他浑身都浸在结冰的水里，心脏麻痹一般疼痛。 沈宜然同样一身寒意，齐峥的出现，又让她恍然回到那个冬季。 曾几何时，她幻想过齐峥奔赴千里为她而来，可如今这种结局，却是十分难堪。 她甚至窘迫到需要借用卫轩的身份来逼退齐峥的询问。 沈宜然哄睡好沈初霁，放轻动作关门，转身就看见卫轩倚在二楼的栏杆上。 “他是早早的爸爸吧？” 对着卫轩身后的吊灯，沈宜然轻声说：“我们下去说吧。” 还是同样的位置，只不过因为夏季烈阳太盛，卫轩上个月在这边挂了拉菲草编织的窗帘。 沈宜然坐在矮凳上，开口先道歉：“对不起刚才在他面前，说你是早早的爸爸” 卫轩叹了口气，说：“这有什么关系，只要你和早早没事就行。” 他又想到之前沈宜然的痛苦，沉默了会，还是问出口：“你现在怎么想的我看他，不像是善罢甘休的样子，你想让早早知道吗？” 沈宜然隐隐皱眉，多想一种齐峥知道后的可能性都觉得害怕。 “绝对不可能！” 她从未想过和齐峥还有任何相见的可能性，那些旧年的沉痛和怨恨，也只是被时间暂时尘封，她刻意忘记，并不代表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 “我不会再和他见面，早早也不会有这样的父亲。” 像齐峥这样寡情淡漠的人，怎么会愿意疼爱她的女儿，他甚至都没有给过她真心，自私又卑劣，她不必让早早去认识这样的人。 卫轩心绪沉定，向沈宜然承诺：“如果你需要我帮忙，或者你想借用我的身份，都尽管告诉我。” 他和沈宜然大学认识，到来苏城的六年，十年时间，那些年轻时稚嫩的情感早就淡了，他现在只拿她当挚友，也是最合拍的工作伙伴。 沈宜然明白卫轩的顾虑，但她却也做不到拿朋友当挡箭牌，在机场说的话，她现在就觉得后悔极了。 门外风铃响动，是沈平夏推门进来。 她从机场回来之后并没有住在沈宜然的店里，而是在香象街外找了一个就近的酒店。 “然然，早早睡了？” “嗯，她哭累了。” 沈平夏坐到她旁边，叹口气：“出门没看黄历，你今天就不该去接我，不然也不会碰见他。” “没事，他可能不会在苏城久待。” 对面的卫轩却出声说：“回来的时候我就查了万起在苏城的分公司是谁在管，做的项目又有哪些，所以我想，齐总他如果坚持的话，是有理由留在苏城的。” 沈宜然这些年没去关注过万起，但听卫轩这样说，第一反应就是六年前的“三城”项目，其中就有苏城。 “万起在苏城的总经理是谁？” 卫轩拿出手机，念了名字：“叫——林瑞。” —— “林总——” 林瑞一回头，就看见黄雅穿一身红裙，踩着恨天高狂奔。 “你怎么从一楼进来？” 黄雅停了好几秒才把气喘匀，“别、别说了，我这一身可要五位数，本来在公司等着参加下午的会，结果被齐总打发去修车！” 林瑞接过她手里的文件，翻了翻，随口问：“齐峥的车呢？” 黄雅龇牙咧嘴：“撞的就是齐总的车！” 她就让谢欣开了一次，结果就出了岔子，还是在苏城出的，她要用公司的车还得往上报。 林瑞签完名字，和她并排走进电梯，“下午会已经结束了，你不在是谁替你的？” “谢欣，之前在总经办干过，后来调去山城做了几年，现在又回了三十二层。” 黄雅还拿着手机在跟卫轩聊天，她发完一句，煞有其事地和林瑞说：“你知道谢欣今天撞的是谁的车吗？” 林瑞想了会，说：“看你表情，难道是你前男友的？” 黄雅就不该和林瑞开玩笑，她没好气地回：“他才开不起百万的车。一富二代，奇美的二公子，叫卫轩。” 林瑞当年被齐峥收服在苏城重启万起分部，对当地的商圈也有些了解：“这个奇美分公司也是六年前才来苏城的，总部在港城，内地分公司不少，但他居然选了苏城。” 黄雅对圈内的钻石未婚男都颇有了解，“这个卫轩当年是在海大学设计，说不定搞艺术的就是天马行空，想法和常人不一样也正常嘛。” “对了。”黄雅推开办公室的门，让林瑞先进，又说：“齐总让我把机票取消，是他要跟完这个项目吗？” 林瑞倒不知道这件事，“他要留多久？怎么没听他跟我说过？” 他摸出手机拨通齐峥电话，下一秒铃声在门口响起。 第22章 哪怕她现在属于别人 齐峥换了一身双扣风衣，左手推门，右手则拎了一个不小的纸盒，放在桌上林瑞才看清，他咂舌：“你可别给那小子买这系列的玩具了，他现在在学校里吹牛！下次他就要让你把绝版也搞来！” “那就去买。”齐峥现在神经还在跳痛，下午的会他没听进去多少，现在来林瑞办公室要会议材料。 林瑞也纳闷：“这工程半年估计就能结束了，你留在苏城干嘛？” 齐峥翻过一页，漫不经心地开口：“我见到沈宜然了。” 林瑞和黄雅一齐愣住，他们中一个见证了齐峥爱与不爱的转变，一个在经年之后才发现同事和老板曾经痛彻心扉的好过，现在突然听到这个名字，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黄雅只恨自己今天穿的是高跟鞋，不能悄无声息地溜走。她偷偷瞥了一眼林瑞表情，果然那和自己一样难言。 但林瑞到底是齐峥朋友，犹豫半天还是问出口：“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他是看过齐峥那几年的，整个人就像退化成仪器，每天除了按程序运作，几乎没什么其他情绪。 齐峥右手扣紧虎口，尽量让自己说话还带着理性，“我既然还能再遇见她，就不会再失去她的消息，哪怕……她现在属于别人。” 最后一句话，齐峥是撕破血肉说出口的，手心的蛮劲似乎沿着左手神经掐紧了他的心脏，回忆沈宜然说过的任何一句话都是一次狠击。 一霎寂静。 林瑞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的属于别人，是什么意思？” “她结婚了，还有一个女儿。” 那个女孩和她很像，特别是眼睛。 林瑞又问：“那你前面一句又是什么意思？” 齐峥语调很轻，但很珍重地说：“我会等她。” “你疯了？！” 林瑞抽走他手上的文件，厉声问：“你搞搞清楚！她不仅是结婚！还有了女儿！人家感情稳定婚姻幸福！你等什么？！你他们妈又换程序了是吗！就只会等？！” 齐峥沉默不语，又回到当初每天都去沈宜然小区下待一两小时的状态，把自己放空，好像装进了真空罐子，是透明的，但喘不过气。 林瑞恨他这样，“齐峥！” “没错！我只会等！这么久了，我好不容易学会去爱一个人，你要我怎么放手？！” 六年前是他错，他认！他夜夜喊不醒的梦里，都是沈宜然决绝远去的背影，那种痛到无法呼吸的感受，只能靠微信里点开无数次的语音才能缓解。 她什么都没有留下，或者可以说，他们没有共同的回忆。 齐峥喉咙哽咽，什么话都讲不出，他甚至疯狂的想过，不顾一切将沈宜然重新夺回来。 可他早就明白了，两个人在一起要很多很多的爱，他只想要沈宜然的爱。 他是空心的树，苟延残喘的立着，哪怕沈宜然终生不再回头看他一眼，他也不要再失去她的消息。 “林瑞，你不明白” 他真切地拥有过她，被她充满爱意地注视过，用一颗真心熨帖过，只要想起沈宜然的笑，他无法劝解自己去放弃这段感情。 林瑞手机振动，是夏凝雨发来的消息，他划开回了，再回到主屏幕，是一张夏凝雨抱着小男孩的照片。 他怎么不懂，这几年他与夏凝雨的纠缠，也像一颗带锈的铁钉紧扎在他的心脏。 “我不劝你。”林瑞疲惫地靠回椅背，问：“你们在哪遇见的？苏城？” “嗯，机场，撞了他们的车。” 林瑞头仰着，深吸一口气：“靠！你知道她老公谁吗？奇美集团的二少爷！” 齐峥不管是学业还是事业，都和沈宜然差了一截年纪，也不认识产业在港城发展的卫轩，“你认识他？” “我听黄雅说的！” 黄雅早就溜了，林瑞揉揉头发，崩溃地说：“这下好了！你唯一的优势也没了！本来就脾气不好，有钱都没用了现在！” “我没想过和他争。”齐峥皱眉，站起身走到窗边，“如果她觉得幸福我不会去打扰她。” 林瑞最知道齐峥脾气，挑眉高声反问：“你真能做到？” 齐峥背对着他，肩膀紧紧绷着，似乎在强忍什么，“我自己有数。” 林瑞想说，要是你真有数，在看见别人一家三口的时候就该老老实实放手滚回海城了！ “算了，现在不想和你说这些，我当年劝不动你，现在人找到了，我还能说什么。” 林瑞拿起外套，抽了一下齐峥：“去我家吃饭，凝雨知道你过来，做了很多菜，你可别浪费我老婆时间。” 齐峥本来也是要去看林暄的，只是再穿行在苏城这座陌生的城市，他心里早就换了一种感受。 不再急着回海城的公寓，反而有了不少耐心。 林瑞家在一条老街，虽然离公司有点远，但好在是学区房，旁边就是苏城老牌中学，不难看出他想在儿子身上弥补什么。 夏凝雨现在结巴好了很多，看见齐峥过来，也能流畅地问好：“小暄等了好久的齐叔叔，只是今天开学，他和几个好朋友玩累了，就给他先吃过去睡觉了。” 齐峥把礼物放在桌上，倒不会计较这个，他微微颔首，“麻烦你了。” 墙面贴了不少奖状，齐峥一一看过去，突然又想起沈宜然的女儿，看起来也就是五六岁的样子，和林暄差不多高，难道她当年离开不久就和卫轩在一起了吗 他听见她喊‘zao zao’，这是小名吗？ 听起来好可爱，倒像是她会起的名字，可下一秒想到这是另一个男人的孩子，齐峥又矛盾地觉得很一般。 若是他们的女儿，她会在海城长大，他愿意拿出所有时间陪伴她，给她全世界最好的一切。 可耳畔又回响沈宜然的反问，明确地告诉他，她和别的男人孕育了一个孩子。 第23章 看见齐峥和一个身材火辣的美女站在一块 林瑞帮夏凝雨收拾完碗筷才去客厅找齐峥，看他出神地盯着窗外，连烟都没得抽，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住的地方找好了吗？” 齐峥把他手抖下来，看了一眼自己衣服上的水渍，“黄雅把地址发给我了，就在公司附近。” “那地方可没什么好酒店，你住得习惯吗？”林瑞有些惊讶，他知道齐峥这些年睡眠质量很差，出差在外的住处，都是黄雅精心筛选过的。 “方便就行。” 林瑞家在七层，看得见楼下的人和景，齐峥指了指街对面，问：“那条街是什么地方？” “哦，香象街，算是古街了，前些年还划了些景点和故居出来，不过不卖票，随便观光，住在这的都是本地人。”从林瑞的角度往下看，只能看见梧桐的树冠，“这儿挺偏僻的，只能说学区好，环境也不错。” 他刚说完，就看见林暄的房门从里头打开，刚比门把手高的小男孩揉着眼睛在叫妈妈。 “来爸爸这——”林瑞伸开双臂，把注意力吸引过来，却看见林暄摇摇晃晃地扑进了齐峥怀里。 “齐叔叔！” 小孩腻歪地在齐峥怀里滚了一圈，连声地喊：“齐叔叔！暄暄可想齐叔叔了！” “是吗？”齐峥把他抱起来往上颠了一下，沉沉地笑：“那齐叔叔今晚没白来。” “是想齐叔叔还是想齐叔叔的玩具啊？”林瑞拍了一下儿子屁股，有些吃味地拆台。 “只喜欢齐叔叔买的玩具！”林暄紧紧圈住齐峥脖子，说话都比平时嗲了许多。 林瑞翻白眼：“齐峥，这小子坑你呢。” “要多少买多少。” 齐峥把林暄抱坐在窗台上，外面还有防护窗，小孩倒不害怕，指着外面有些兴奋地说：“齐叔叔！我的同桌就住在那里！” 外面黑漆漆的，齐峥也不知道他指的是哪，只能哄着往下问：“刚开学就记住同桌家在哪了吗？” “当然啦！”林暄挺着胸膛，骄傲地说：“她家有好多好多梧桐树，还有两层的小楼房！” 林瑞本来窝在沙发上玩手机，听见这话抬头说：“你爸努努力，早日让你也能住上两层楼房行吗？” “可是早早说，是她妈妈厉害，不是爸爸厉害。” “等等——”齐峥觉得自己不是幻听，他把林暄从窗台上抱下来，认真地看着他问：“你的同桌，叫‘zaozao’？是哪个‘zao’？” “早上好的早呀。” 林暄想齐叔叔夸他聪明，又举了几个例子：“是早安的早，早晨的早” “那她全名叫什么！你知道吗？”齐峥有些急，直接打断了林暄的话，这让一边的林瑞看出不对劲。 他也走过去蹲下来：“怎么了？” 林暄左看看，右看看，回答的声音变小了点：“爸爸，我不认识她的名字” “没事，没事，”林瑞把他抱起来哄了两句，又把齐峥晚上带来的玩具拆了，“你想要的新版，这可是齐叔叔过来专门为你买的。” 林暄拿了玩具，立马欢呼着去找夏凝雨，林瑞得了空，走过去叫醒还在发愣的人。 “想什么呢你？” 齐峥站起来，脸上倏然露出一点笑，分明晚上还苦大仇深，这会莫名其妙又换了心情。 林瑞疑惑：“你没事吧？” “我好像知道宜然住在哪里了。” 齐峥说完就往外一指。 “？”林瑞觉得他又在抽风，“你真有事了，你赶紧回酒店吧你。” “不，我今晚住在这边。” 林瑞被吓了一跳，还好齐峥下一秒就掏出手机给黄雅打电话，说是要在这附近重新订一个。 “你真要住这边？这里酒店更差，几乎全是小旅店。” “干净就行。” “不隔音啊老板。你住这干嘛？” 齐峥又走到床边打开窗户，看着底下的梧桐树说：“宜然的女儿就叫早早，暄暄说她家有很多梧桐树，那就是香象街了。” “什、什么？！” 林瑞讲话都要打磕巴，他在心里深深同情黄助，老板疯了，下面人也是受罪。 “不会有错，就算有错，我也要试试。” 齐峥平直地往下面扫了一圈，只有香象街的巷子里点了一路昏黄的灯，在夜里十分显眼。 林瑞尝试理解，但无法理解，头疼地说：“黄雅订完你就赶紧走吧，我看你我心里烦。” “对了，苏城的景色也不错，你待在这也别去公司给我添堵，出去转转散散心吧。” 实际上黄雅还没来电话，齐峥就已经先下楼去等了。 在楼上的时候看着近，其实真正走到香象街，还要过两条街道。 巷口还有卖花的摊子没收，往巷子里看，里面弯弯绕绕，各种寻常店家都有。 早餐店，裁衣店只不过都换了统一的门头。 九月的夜晚暑气还盛，但比海城少了几分潮湿，齐峥聊赖地等在路口，也说不清有没有期待什么。 黄雅临近九点才到，她穿着外套也挡不住里面亮闪闪的短裙，远远下车就看见齐峥站在巷子口，身长得跟路灯杆似的。 齐峥知道黄雅爱好，只是没想到今天这么忙她还有精神去酒吧玩，“你怎么过来了？把房号给我就行了。” 黄雅心里直呼救命，可嘴上还得毕恭毕敬，“齐总，这里很多小旅店都是私人开的，在网上订不到呢，我得过来代您找找还有没有空房。” “一家一家找？” 可不是吗！四星级的不住，非要来这边受罪！黄雅笑着点头：“您不用找，我去就行了。” “一起吧，有房间我就休息了。” 黄雅松口气，边走边掀开外套扇风。 “热就脱了吧。” 黄雅差点没站稳，干笑几声，还是抵不住九月的温度，麻利地把外套给脱了。 今晚她穿得很辣，加上化的烟熏妆，往旅店前台前面一站，老板眼神都变了。 “你们两位？一起吗？” “不，后面我领导单独一间就行，要最好的！” 这四个字掷地有声，沈平夏听见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五星级酒店遇见大款了，结果刚走到里面，就看见齐峥和一个身材火辣的美女站在一块开房，连忙后退想挡住身后的沈宜然。 “走走走走走走！”沈平夏用气声在她耳边连声地说，可还是没能来得及阻止沈宜然飘过去的视线。 第24章 明白自己和齐念的差距 黄雅在万起这么多年，最委屈的事莫过于别人总是误会她会借工作之便勾引齐峥。 苍天可见，她对齐峥这种工作机器，毫！无！兴！趣！ 身后突然安静的那一秒，她脑子里转过无数种可能性，就是没想过沈宜然会突然出现，而且还没认出她！ 眼前的沈宜然提着几袋水果，长发散在肩上，皮肤柔白，穿着和下午见面时一样的衣服，大概是住在附近，她脚上是一双拖鞋。 齐峥不敢出声，生怕这是他累出的幻影，可下一秒，幻影转身要走。 “宜然——” 齐峥想牵住她，又被她侧过身子避开，望过来的眼神没有任何温度，叫他在九月里也浑身冰冷。 但他收获意外之喜，“你真的住在这边” 沈宜然听清了他的话，有些不可置信：“你调查我吗？！” “不是的！”齐峥竭力否认：“宜然！我绝对不会再做让你不开心的事——” “不必了！” 沈宜然根本不想听，她走到沈平夏身边，更没看一眼黄雅，“我们上去吧。” “我们聊聊！”齐峥追在身后，不舍地看着她露出的一点侧脸，“我很想你，宜然” 黄雅不敢听，连忙抱着双臂躲在屋外，沈平夏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回头大骂：“齐峥！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看不见然然她讨厌你吗？！滚远点行不行！” 齐峥没有任何反应，任凭第一次见面的陌生女人对自己破口大骂，他只盯着沈宜然的眼睛，想看到她流转过来的眼神。 可是没有。 沈宜然自始至终都很安静，垂眼看着电梯的层数慢慢下落，然后走进去，最后桥厢隔绝了他的视线。 齐峥还伫立在电梯前，直到老板伸出头问：“你们到底谁住啊？” 屋外的黄雅连忙跑进来，小心翼翼地问：“齐总，咱们还住吗？” “住，帮我在这买个房子。” “哦，好的。”黄雅走过去掏证件，一秒后猛地抬头：“买房子——？！” 万起分部在这，齐峥是万起总裁，论资产，他当然有资格在苏城买房子，只是黄雅没想到，齐峥竟然疯到要在这里买！ 外面路灯下飞蛾“砰砰”地撞，黄雅恨不得也撞死算了，但打开手机看到上个月发的工资和奖金，又认命地替资本家干活。 “齐总，要不您先去休息，我明天就去找中介问问。” 黄雅到底不是他的生活助理，只是这些年由于沈宜然的关系，他默默将事情都堆在了她的头上，沉默了会，齐峥说：“薪资下个月会给你涨的，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她每个月工资快比别人三倍还多，加上工作上只是多了琐事，公司里的事务她渐渐都交给谢欣了。 “齐总，您看您回哪边？” “就这吧，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了。” 齐峥抬头看见灯火通明的扇扇窗户，不知道此时沈宜然会在哪间，他要在这里等她。 他没等久，大概是家里还有小朋友，他知道沈宜然很快就会下来。 旅店前的招牌坏的只剩一个字能亮，齐峥半侧身子都在阴影里，但沈宜然还是一眼就看见了。 她想过无数次再见的可能性，就是没想到仅仅半天，他们又会遇见。 只有他们两人，在寂静无声的夜里，无遮无拦。 她的恨放不下去，看一眼齐峥都觉得呼吸困难，仿佛鼻腔里又闻到昌灵寺前的山雨腥气，一直滑入她的心脏。 齐峥看不清她的情绪，走近了才轻声问：“宜然，你住在香象街吗？” 沈宜然抬眼：“齐先生如果早就知道，那就不用假惺惺地再问一遍了。” 他只是不敢再提别的话，又实在想听她的声音。 “今天太晚了，要是明天你有空” “没有。”沈宜然打断他，重复地说：“没有空，我不会对你有空。” 当年她在那间公寓里多呆一分钟都要被驱赶，如今他过来讨她的时间做什么。 “好没关系。”齐峥看出她想走的方向，往阴影里退了几步，又对她离开的背影说：“那就等到你有空再说” 几个字轻的被风一吹就散，沈宜然恍若未闻，头也没回地走进了巷子里。 翌日一早，林瑞就从黄雅口中得知齐峥要在苏城买房的事，他已经讲不出话了，苦着脸给自己泡茶，“当初他一意孤行买下海城那一整栋公寓的时候我劝不动，现在齐总要在苏城买间二手房我当然更没意见。” 谢欣是事外之人，搞不懂自己领导为什么逛了一圈起了买房的念头，她问黄雅：“黄雅姐，那我们最近都不回海城了吗？” 黄雅摆摆手，有气无力：“我也猜不透齐总的心思。” 说齐总齐总就到，黄雅刚直起身，就看见齐峥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没有她想象中的颓废，而且还刮了胡子喷了香水。 齐峥声音平淡冷静，朝谢欣要了昨天的资料，“帮我再空一间办公室出来。” 谢欣应声去了，黄雅拿出平板给齐峥看最好的几间房源，但只得到一个答案：“离香象街最近就行，买不到里面的就买旁边，再谈不拢就一直加价。” 林瑞听了赶紧阻止：“你可别给中介送钱了吧你，这事我来搞定，黄雅你先出去吧。” 齐峥没被他打发，盯着他问：“你怎么搞定？” “我好歹是省吃俭用在苏城买房的人，总比黄雅懂得多吧。” 林瑞是真头疼，“你留在这万起怎么办？” “齐念回来了，就交给她吧。” 这名字他们之间提的很少，林瑞乍听见还有些唏嘘，“那你挺好，给别人做嫁妆。” “她不是别人，而且万起本来就是齐家的，不是我的。” 他从有了这个妹妹开始，就已经明白自己和齐念的差距，并且牢牢记在心里。 第25章 买房 奇美集团分部大楼在苏城商圈中心，标志性的两栋双子楼有一半都属于奇美的办公区域。 沈宜然从香象街过来要一小时的路程，还好她送完沈初霁去学校已经不是高峰时间，不然一定会堵很久。 到高层办公区域的时候已经临近午休时间，奇美在卫轩的管理下并不严格，已经有不少人拿着咖啡在茶水间休息了。 “宜然，这边。” 沈宜然转身，看见安妮抱着文件刚从小会议室里出来。 “会开这么久吗？” 安妮是卫轩的助理，一早就告诉她今天上午九点有个推广会议，预计不超过两小时。 安妮叹口气说：“不知道是我们新品的展台不好还是其他原因，总之曝光率不高。” 沈宜然这些年重心已经从自己工作室上慢慢转移，每年奇美的新品设计她都会参与。 “我刚才去设计部看过，一个个都无精打采的，是被卫总骂过了？” 安妮带着她，两人在卫轩的会客厅等他。 “还没过总监那关，到不了卫总那，对了，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过来跟版师沟通一下尺寸排料的事情。” 安妮头仰在沙发上，有气无力：“最近会议密集得我有点想吐。” 沈宜然扭头看她，忽然觉得她和黄雅很像，一样的性格，一样强的工作能力。 安妮缓了会又说：“现在卫总连上架后的销售端数据都要亲自看，以前都是闫副总看的。” 沈宜然和闫静并不熟，只知道她是卫轩父亲空降在卫轩身边的得力助手，而且卫轩一向只管奇美的定制化，像这种分给合作商的商业化服装，他很少过问。 “那他现在还在开会吗？” “是啊，你今天来的是真不巧，要不然你找雨薇带你去对接一下？” 郑雨薇是设计主管，她们之前也一起工作过很久。 沈宜然点点头，“我自己下去，你先休息。” 奇美设计部就在下一层，沈宜然轻车熟路地来到郑雨薇办公室外，刚好看见她捧着咖啡走过来。 “看来中午要加班了？” 郑雨薇搂着她开门进去，“是啊，从七月的评审会开始就一直忙到今天，你当初推掉设计总监的位置是不是就是懒得干这些？” “早早才上一年级，我是确实没有时间罢了。” “来，你的事我早上就已经和板房主管说过了，你看看怎么样，还是说下午自己再去看一眼。”郑雨薇把数据报表递给沈宜然，顺口问：“这次月底在海城的秀场你还是不去吗？” 沈宜然翻页的手指顿了顿，随即答道：“不去了。” 郑雨薇有些可惜地说：“每年定制化的客户里，有一半都是你的，可你偏偏只在苏城发展，若是在奇美总部，你得出多大名声啊。” 沈宜然其实很满足现况，她没有被埋没，能力得到业界认可，而且可以花更多时间陪在沈初霁身边，让她快乐无忧地长大，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我在苏城长大，可能以后也不会离开这里，总之祝你节节高升啦。”沈宜然合上文件夹冲郑雨薇晃了晃，“我看过了，都没什么问题，你忙吧，我先走了。” 郑雨薇知道她要买房的事，又拉着她吐槽了一会房价才放她离开。 手机上有卫轩发来的消息，说会议已经结束了，可以去他办公室找他。 午休时间也有人在加班，沈宜然上去的时候引起不少注意，总经办从来不缺少讨论总裁的八卦，特别还是卫轩这种级别长相的。 沈宜然面对这些话很少有反应，更没有表情，久而久之，传出她的形容都是清冷孤傲或是目中无人。 卫轩看她进来的模样就知道又有流言进她耳朵，“要不要我改天说明一下？” 沈宜然摇摇头：“说什么？难道全公司发邮件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吗？” “也是。”卫轩被她逗笑，倒了杯茶放她手边，“你不在奇美通勤上班也没什么影响，你不在意就行。” 沈宜然说回今天来找他的正事，问道：“香象街里真没有四居室的房子了吗？” “真没有，你也知道这几年那边拆得拆，卖的卖，好点的基本上都没了，特别是四居这么大的，不过往巷子外还有一些，我让安妮去谈过，但老人居多，子女都在外地，还要一点时间。” 沈初霁慢慢长大，已经不适合再跟她住一个房间了，当初回苏城匆忙，加上没什么钱，她只能选择外婆的老房子。 现在有积蓄有能力，她肯定是要换更大的房子的。 “那就再等等吧，现在早早也舍不得旧房间，我还要和她好好谈谈这件事。” 卫轩放下杯子，拿平板递给她，“那你看看这几间，有优先想去谈价格的吗？” 沈宜然划了几页，不得不说卫轩眼光很好，筛选过的二房几乎装修都不残破，这对这片街区的房源来说已经很顶级了。 “这间吧，还可以看见老房子，旁边也有梧桐树。” 林瑞打了个喷嚏，抬头看着遮天蔽日的梧桐，对一旁的齐峥说：“干嘛非得挑在梧桐树旁边啊，这一到五月飞絮都得烦死你。” “只有这间最快。” 齐峥身后还站着中介，男人擦擦额头上的汗，连忙笑着应和：“这家人也在苏城，定房也就一天的事，而且这四居现在可不好找了啊，这房子很抢手的！” 林瑞一猜就是中介的话术，谁会像齐峥一样发疯在这片区买个二手房。 “你可别骗我啊，我很有经验的！” “真不骗你啊先生！这房子明天就有两家来看，而且出价都不低！” 齐峥什么时候自己来看过房源，要不是林瑞非得拉着他，他早就让黄雅解决了。 脖子上已经出了层汗，他一秒都不想多呆，“就这吧。” 中介跟在他身后，喜笑颜开：“先生，咱们现在网签也行，您要是急的话，我今晚就联系房东，一天保证就能完成！” 林瑞又看了一圈，勉强过关这家的破烂程度，拦住中介说：“哥们，后面的事得我来，你跟他后面没用啊，他生活白痴。” 中介尴尬的笑笑，看了眼梧桐树下掩不住烦躁的齐峥，还是决定跟着好讲话的林瑞走。 第26章 梦里梦外 夏季日长，回去路上夕阳刚落一半，齐峥到香象街的时候临近五点，正是小学生放学后不久的点。 林暄看见齐峥时还揉了揉眼，不敢相信一年只能见到几次的齐叔叔怎么隔天又出现了，兴奋地小跑几步跳进齐峥怀里，完全没看见旁边自己爸爸的脸色有多黑。 “齐叔叔！我好想你呀！” “才一天没见想什么想！”林瑞扒拉两下把他弄到自己怀里，让齐峥能腾出空去找沈宜然的女儿，低头问：“暄暄，你的同桌呢？” 林暄扭着头去看，“爸爸你换个方向！我要看早早！” 林瑞只好转个身，看一大一小就直勾勾地盯着校门口，等了一会又忍不住问：“还没出来吗？” 齐峥眉心敛起，“没有，可能是走得早吧。” 毕竟是别人的女儿，他也没什么立场等在这，只不过是想再碰见沈宜然，多看看她。 他现在还不敢进去香象街的小巷，更怕看见她和别人的家。 林瑞把林暄放进车里，然后喊他：“还去我家吃饭吗？” 齐峥没回头，只举起手摆了摆。 一直到天黑，门卫将门关上，齐峥才动了动身子，从绿植旁的椅子上站起来。 他这些年很习惯等待，等在海城的小区楼下，等在沈宜然不会回来的公寓里，他只是放空地坐着，偶尔会想起一些相处的片段，然后等时间悄悄过去。 苏城没有海城的潮湿，连口味都不尽相同，齐峥在巷口点了一碗绿豆汤，却看见米饭上飘着几根红绿丝。 他忽然想起之前沈宜然也说过家乡的特色，但那时他过耳不过心，根本没去深想她老家究竟在哪里。 他只反复听她说过想留在海城，以为她只是想留在万起，留在他的身边，可结果走得那么干脆。 不消几分钟，齐峥就将一碗甜丝丝的绿豆汤喝得干净。 他现在就住在那晚的旅店里，可能是运气不好，他没再碰过沈宜然，连她的朋友好像也搬走了，想要斩断所有可能遇见的可能性。 齐峥躺在不隔音的房间里，听窗外车辆人声来来去去，闻着墙上似有若无的霉味，心情却比在海城的高级公寓里还要平静。 他在有沈宜然的城市里，他知道她不会离开这里。 齐峥闭上眼翻身，一滴泪悄然滑进鬓角。 第二天早上下了雨，但夏天的雨停得快，沈初霁穿着小短靴边踩水边跑，小魔仙的书包在身后一甩一甩的。 沈宜然落在后面叫她，让她过马路小心一点，沈初霁应了，但转身就撞到了人。 “对不起”沈初霁抬起头看，只知道这人很高，她举着手去掀雨衣的帽檐，才能看见他的喉结和下颌，大着声音重复：“叔叔对不起。” 齐峥僵硬地蹲下身，谈判桌上叱咤四方的口舌也哑了，半晌才能吐出三个字：“没关系” 沈初霁早就忘了那天的相见，她知道自己犯错，拿出在家对妈妈和外婆的招数，甜甜地笑出酒窝：“叔叔的伞好大呀！” 齐峥撑的黑伞挡住了两人头顶，他往沈初霁那边又送了送，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沈宜然把沈初霁抱了起来，脸色比初见那天还要差，质问他：“你想做什么？” 齐峥表面镇定，但手心已经被伞杆的按钮扣得死紧，“我抱歉，撞到了早早。” “别这样叫她！” 沈宜然不敢想齐峥会不会看出沈初霁跟他有几分相似，更不敢想往日的齐峥面对这种情况会做出什么行为，万起的总裁一向杀伐果决，对她哪有半分同情。 齐峥被她厌恶的眼神刺在原地，可踌躇几步后还是跟了上去，他看见沈宜然不许她的女儿回头看他，大概是觉得他碍眼，也可能是不想她的爸爸误会 小学离香象街不远，齐峥看见沈宜然亲手给女儿系上红领巾，又亲了亲脸蛋，才看着她走进校门。 这种场景，在他梦里都不曾想过，如今他是真正的旁观者，却企图能感知到别人家庭的一点幸福。 沈宜然回头时看见齐峥还在，直接冷着脸穿过马路去了对面，后面的脚步声一直不歇，比她抱着沈初霁时还要更近。 她终于忍不住，回头冲齐峥嘲讽：“现在万起不忙了吗？当初齐总要开会，我在房间待三分钟可都不行。” 齐峥想说的话卡在喉咙，滚了两遍，还是只有“对不起”。 沈宜然不想听他的对不起，更不需要什么迟来的爱意，她如今看着他，除了能想到往日自己的一再退让，再没有半点其他的情绪。 爱没有，恨被掩藏。 “齐总要是不想被人当笑话一样看，最好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更不要接近我的女儿！” “不是的！”齐峥上前一步，想努力缩短他们之间可见的距离，“宜然！早上只是个意外！我没有故意想接近早早！” “我说了不许这样叫她！” 沈宜然竭力稳住情绪，可偏偏只有沈初霁的事她无法原谅！ 她无法原谅当年在昌灵寺看见的一切！ “好！我不说了！我们能坐下来聊聊吗？” “聊什么？想知道我过的好不好吗？那我现在告诉你，离开你的每分每秒，我都过得很好！” 怀孕时身体的不适，还有早产时的生死一线，直到她看见沈初霁的那一刻，那蓬勃的旺盛生命力，她才敢真正原谅自己，自私的将沈初霁带到了这个世界上。 但这些苦难，全部都是齐峥带给她的，离开他，她真正过得很好！ 路边车辆不断驶过，溅起的水打湿了齐峥干净的裤脚，可他久久没动，沈宜然早就走了，背影和他每晚梦见的一模一样。 梦里梦外，他都失去了她。 第27章 小腹上的疤 沈宜然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齐峥背对着她，跪坐在昌灵寺里，虔诚地闭眼祈祷。 香火烟熏疼她的眼，可她就是眨也不眨地一直看着，直到他写完那句话。 最后心脏痉挛一般的疼醒。 空调定时已经关了，沈初霁贴她睡得很紧，脖子上出了细密的汗。 沈宜然动作很轻地拿湿巾帮她擦干，然后下床拿了睡衣去浴室。 她背上热出了汗，打湿毛巾擦干之后，换了一件睡衣，在转身时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小腹上有肉红色的疤。 这道疤没有随时间减淡，反而因为她自己的体质原因越来越明显，像是时刻提醒她爱错人得到的惩罚。 沈宜然系好扣子，关了灯重新回到床上，沈初霁睡得正打小呼噜，她轻轻吻了吻鼓起来的腮边，然后闭上眼陷入好眠。 一场雨后暑气稍散，沈平夏外出回来，看见沈宜然抱着电脑在看郑雨薇传过来的样衣图稿，坐在她旁边看了几眼屏幕，问：“奇美今年通过的预算应该很高吧？” “还不确定，20号会开主题波段开发的会议，到时候要看调研报告才知道。” “这么一想，你就当个闲散的设计师，好像也还不错。”沈平夏靠在她肩上说。 这些年与她一对一定制设计服装的客户，一半是看卫轩的面子，一半是看奇美的面子，倒有一些相同爱好的朋友会和她约稿，但那少之又少。 沈宜然敲敲键盘，说：“我不能让早早在缺失父爱之后还得不到妈妈的陪伴，所以也只能这样。” 沈平夏翻身起来，迟疑了会还是问道：“那他，现在还有找过你吗？” “没有。” “那就好！” 沈平夏捶了下抱枕，愤懑地说：“当初要是知道你怀着孕走的，我说什么也得去万起门口拉个横幅，就骂他是败类！人渣！” 沈宜然莞尔：“万起的法务部可从来没有输过。” “也是，那时候我还没钱呢” 说到这个沈平夏又问：“你那房子看好了吗？” “想要的那间已经被人提前定了。” “啊？那怎么办啊？”她也看过那间房子，觉得是卫轩挑的几间最好的了，“要不我们去找买主商量商量？大不了多给点钱给他！我帮你出！” “不行。”沈宜然果断拒绝，一来是她没有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二来是这些年她已经接受过沈平夏很多帮助，并不想再花这种没必要的钱。 “可是早早也长大了，该有自己的小空间，而且买好再装修，又得耽误时间。” 沈宜然摩挲着屏幕，低声说：“再等等吧，旁边也有几间，有时间我自己去看看。” 沈平夏急性子等不得，当即就拿了她的手机要中介电话，然后约好下午在梧桐街12号见面，离香象街很近，离苏江小学更近，那边因种满了梧桐而得名。 日光明晃晃的，沈宜然撑了伞等在楼下，刚才路过的那间9号就是之前看中的四室，现在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可惜。 中介还是那位戴眼镜的年轻男人，看见沈宜然过来，先连声道歉：“沈小姐，实在对不住，虽说咱们联系得早，但先你一天去看的那位先生实在是很爽快，当天就定了下来。” 沈平夏问：“那人就没什么要求？看完就付定金了？” “是啊！”中介边拿传单扇风边说：“说来也奇怪，他还真没什么要求，只说要离香象街近的现房就行，我记得那天他也没怎么看，转了一圈就定下来了。” 想到齐峥的穿着打扮，还有跟在后面处理杂事的林瑞也是气质不凡，猜测着说：“那位先生有钱得很，估计也不在意这些。” 毕竟别人先一天定了房，沈平夏也只能在心里吐槽，她转了一圈对沈宜然说：“然然，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沈宜然撑在阳台上往下看，这里视野和朝向都很好，虽然只有三室，比她想的要小了点，但也很好了。 她悄悄对沈平夏说：“大不了那边就全部当工作室了，这里三室也可以，就这家吧？” 沈平夏也同意，“说不定我们一犹豫又没了，而且这比你预算少很多了吧？” 沈宜然莞尔一笑：“是的。” 沈平夏比她熟练这些事宜，很快和中介确定好了相关证件和证明，就等房东回来处理。 解决了这些事，沈宜然心里轻松不少，她站在梧桐的阴凉下等沈平夏出来，耳边有楼上空调外机滴水的声音，风打树叶的声音，还有停下来的引擎声。 她眯着眼往外看，是一辆灰色的揽胜停在拐弯的路口开不进来。 沈宜然兀自笑了一声，知道这人肯定是第一次来这里，不然不会开这么宽的车进来，而且里面没有可以掉头的地方，得开进电瓶车的车棚里才能勉强转弯。 日光太亮，她看了一会就低下头去看手机，却没想到耳边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宜然！你怎么在这？！” 黄雅猛地一脚踹上车门，惊喜地走到沈宜然面前，“真的是你！” 沈宜然也有些意外，尽管很不想碰见齐峥身边的人，可她还是很感谢当年黄雅对她的照顾，“我就住在这附近，你呢，怎么会在这里” 其实她是想问齐峥在不在，可转念又想，在不在都无所谓了。 黄雅这才想起那晚的重逢，不过那时沈宜然没认出她，她也就没提，爽朗地说：“我肯定是替齐总办事啊，哈哈。” 自从六年前知道沈宜然和齐峥在一起过，她到现在看她都还有种老板娘的感觉。 沈宜然抿了抿嘴，还是问道：“齐峥他，什么时候回海城？” 黄雅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心里默默为老板祈祷，回答说：“万起总部现在是齐念总在管理，可能齐总，还会再呆一段时间吧。” 她回头看了眼自己卡住的车，还是没提齐峥在这买房的事。 第28章 他只要她 最后车还是沈平夏找人拖出来的。 她看沈宜然对黄雅态度很好，也没有因为齐峥的原因迁怒她，加上黄雅本就交际能力很强，几句话聊下来，两人反而很投机，都要商量着一起找点项目投资一下。 沈平夏拿的遗产很多，但她也不会做生意，依附男人几十年，现在还是找人理财。 黄雅走后，她问沈宜然：“这助理也太专业了吧，我都被她说得心动了。” “黄雅已经跟了齐峥快八年，能力肯定很强，而且她在圈里名声也好，你可以相信她。” 沈平夏看她现在提那两个字眉头都没皱，小心地问：“你不介意齐峥吗？” 沈宜然拿笔的手顿了一下，笑着说：“介意，但不是见了他我自己生活就都乱了，我跟他没有关系，他现在影响不了我。” 沈平夏心情复杂，最终还是说：“我也不想和他扯上关系，大不了还是花钱让人帮我分析分析。” 沈宜然明白沈平夏在乎她，拍了拍她的手说：“谢谢你平夏，但齐峥对我来说，真的是过去式，我已经想清楚了，只要他不出现在早早面前就行。” 那个锋利地划伤过她的男人，早就路过她乱糟糟的人生了，如今她自己把这一页翻过去，就是彻底翻过去。 - 齐峥下楼买水，顺便在便利店里买了只润唇膏，在苏城待了一周，他每晚都在那间小房间里顶着空调吹。 关上热，打开又干，最后黄雅搬了个加湿器过来，一场雨下来后，房间被子都是潮的。 口袋里手机震动不停，他没看都知道是齐念的消息，她催他回去，说自己做不好万起的老板，可他知道这些年她在国外的成绩不错，而且他还一直替他开各种会议，就差没住在互联网里头。 对面香象街的灯一如既往地亮着，他坐在路边的石柱上，嚼着口香糖发散地想，如果他还和沈宜然在一起，那这个时候去接女儿的就是他，然后回家时再带上一束花，讨心爱的人一个吻，在夕阳还没落尽的时候。 可他搞砸了，一点点磨尽了她的爱。 真是活该。 齐峥抵着矿泉水瓶站起来，转身时，却看见地上出现三个影子。 他对面一长一短，抬头，看见卫轩牵着早早站在不远处，是路灯拉长了他们的影子，才会短暂地有相交。 卫轩眼神与他在空中相撞，可随即便转开，抱起早早往巷子里走，和早上沈宜然的动作相同，他们都用手挡住了怀里小人儿可能会转过来的视线。 齐峥捏瘪了瓶子，咬紧了腮帮，狠狠掼进路边的垃圾桶里。 他半分都不想再往下想，自己肖想无数遍的场景，由另一个男人来完成。 手机的震动又响起，这次齐峥掏了出来，看见是母亲的电话，头疼地接了起来。 “妈，有事吗？” 乔曦看旁边齐念不争气的样子，恨不得趴在手机背面听，就一阵来气，“还能干嘛？你不接你妹妹电话，她现在回家吵呢。” “妈——”不都说好不准暴露她的吗！ 乔曦懒得理她，对齐峥说：“你在苏城好不好啊？都这么久没回家，我和你爸也想你啊。” 齐峥脚下碾着树叶，只过了一遍耳朵，没放在心上，随口答道：“这边还有些事，最近先不回海城了，齐念她很聪明，会很快上手的。” “哥——哥！”齐念急了，直接抢过乔曦手里的手机，“我不许你待在苏城！分部有什么好待的！你回来陪我！” 齐峥沉默不语，听那边乔曦轻声劝她，却还是应和着说：“对呀，你回来陪你妹妹嘛。” “她长大了，自然要学会独当一面，万起最后还是会交给她。”齐峥声音很淡，在电流声里好像随时会断掉。 齐念声音大了：“我不要！我要哥和我一起！” 乔曦拍拍她的背，连声说：“会的会的，你哥会回来的，你别急！” 齐峥直接挂断了电话，但他却没法像扔掉瓶子一样扔掉它，就像他的人生，没法摆脱齐念。 他忽然想起自己出国读研前，齐念摔碎了他房间里的所有东西，哭着要他承诺，必须每个月都飞回来看她一次。 可他课题那么忙，每晚画图到凌晨，还要在结束后给齐念打个视频。 尽管在寸土寸金的伦敦中心他拥有不小面积的公寓，可他知道这只是圈住他的牢笼。 齐峥疲惫地揉了揉眉骨，过于密集的工作让他觉得厌烦，但要离开苏城吗？他没想过。 月光淡漠地勾出他的影子，在地面形单影只。 卫轩出来的时候路灯下已经没人了，他打开车门坐进去，慢吞吞地点了一支烟。 他不认识齐峥，但对这个名字很熟，不在于和沈宜然的纠葛，而在于他自己的能力。 万起是齐家的，但齐峥父亲齐周贺早就因为身体原因不在公司任职，齐峥硕研毕业回国立马接手，然后将万起带到了从未有过的高度。 这在一群富二代的圈子里，几乎是神话般的存在。 总有人玩笑说，只要儿子不玩生意，家里钱几辈子都花不完，但齐峥不仅碰了，还做到了顶级。 最重要的是，他从来不玩乐，不进圈子，别人在酒会玩嫩模，他在峰会开演讲，这也导致很少有人跟他相熟。 卫轩没想过沈初霁竟然是齐峥的女儿，沈宜然和他太不搭了，一个冷硬如冰，一个柔软如水，阶级更难够上，可能生活中擦肩的机会都不会有。 这样的差距，竟然让齐峥低头。 卫轩含着烟笑了，忽然就很想看齐峥接下来做些什么。 齐峥在店里看见那辆车走了才出来，他没想到卫轩这么晚了还出去。 是应酬吗？把妻子女儿留在家里？ 齐峥冷嗤，随即又厌烦地吃下润喉糖。沈宜然怎么能和这么一个不着家的人在一起呢？她应该和更好的人在一起才对，她肯定没见过他现在的生活习惯，反正不会让她们在家等他晚归。 他好像，并不介意沈宜然有别人的女儿，他只要她。 第29章 您和他都是天之骄子 齐峥在苏城并不是无事可做，这里开发商听到他过来的消息，都纷纷打了电话想能约上一顿饭。 黄雅简直不堪其扰，万起旗下也有地产公司在这边做开发，想分点油水的也来凑热闹，短短半个月她的电话几乎就没停过。 而且“三城”的项目没结束，还有市里的人来问，黄雅刚来上班就坐立不安，伸长了头希望齐峥下一秒就能出现。 幸好今天她祈祷有效，齐峥和林瑞九点半准时走出了电梯，黄雅赶紧迎上去，“齐总，您有规划局的电话要回，还有今晚明泰徐总的晚宴不能推了，几个开发商都会参加，这对您来说也省时间。” “嗯，你先帮我联系人开荒，把梧桐路那边的房子收拾出来。” 黄雅真想一拳锤爆这个恋爱脑上司！但还是得笑脸相迎，“齐总放心吧，那边我已经让人去收拾了，那今晚的晚宴您去吗？” 齐峥眉头拢在一起，“必须要去吗？”他昨晚还说卫轩应酬太晚，他自己就没这个习惯。 “苏城的业务还是让林总交涉吧。” “别——”林瑞拒绝，“我可是真有老婆孩子的人，你又没有！而且这明泰从我们在苏城起步时就有合作了，徐总看你面子来请，你催三阻四干嘛？更何况这几个老板都是拿钱的人，你能不能给我少惹点事，就去一次怎么了！” 黄雅在一边拼命点头！ “行，我知道了。”齐峥揉揉眉心，转身对黄雅说：“车修好了吗？” “那个，还没”黄雅没好意思说自己又把公司的车给剐了。 齐峥拍拍林瑞肩膀，“不急，我这几天用林总的车。” “对了，梧桐路的房子” “齐总您放心！软装绝对和您在海城公寓里的一模一样！”黄雅就差指天发誓。 等齐峥安心进了办公室，她又悄悄拿出手机问沈宜然：【宜然宜然！救救命！！】 沈宜然本来在设计沈初霁的小房间风格，看黄雅消息过来，以为是什么急事。 【沈宜然：怎么了？现在不能打电话吗？】 【黄雅：呜呜呜上班呢！宜然你知道齐总他的床是什么牌子吗？】 沈宜然回忆了一下，尽管她在那张床上睡的时间不多，但刚在一起的第一年，她还是因为过于舒服问过齐峥这个问题。 【沈宜然：好像是海丝腾。】她记得床垫上的经典格子。 那边回了个猫猫头的感谢表情，沈宜然放下手机，以为是黄雅自己要买，又拿起手机提醒她：【最好连床箱一起买，不然床垫容易变形。】 几秒后，那边发来好几条信息，全是感谢加感叹号。 沈宜然笑笑，继续帮沈初霁画完她想要的房间。 一直到太阳只剩余热时，她拿下鼻梁上的蓝光眼镜，在阳台上远眺了一会，下楼去接沈初霁放学。 经过巷子口时，她下意识看了眼斜对面的旅店，四个字的招牌又被前几日的暴雨冲歪一个字。 她知道齐峥住在这里，她偶尔晚归的时候，会在远处的路灯下面看见他。 六年时光在齐峥身上没留下什么痕迹，只是气质更深沉了，不像从前，锋芒不掩。 只是那天过后，齐峥没有再接近过她。 沈宜然微微蹙眉，不懂他现在住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 齐峥进风月集的时候，不知道这是个玩乐的会所，还没有群萃高级，每个人身边都坐了个倒酒的旗袍美女。 他这些年烟不沾，酒也喝得少，但看在徐庸的面子上，还是举杯碰了碰，只是婉拒了准备坐在他身边的女人。 女人脸色挂不住，徐庸替她打圆场，“齐总，这是舒月，刚拿了电影的大奖，来这边消遣消遣。” 齐峥不认识娱乐圈的人，万起也不是需要代言人的企业，他抬眼扫过，只“嗯”了一声。 舒月今晚穿的还是刚官宣的品牌，脖子上的高珠一直垂到胸前的沟壑里，举手投足都是被人追捧的优越感，但面对齐峥刚才的冷待，她还是拿了几分耐心出来。 “齐总，这杯我敬您。” 她兀自干了这杯，还倒过来示意了一下，齐峥骨子里的修养也只好让他再喝一杯。 徐庸看他喝了酒才放下心，这证明齐峥也没想象中的难搞。 他眼神示意舒月坐在他左边的沙发上，虽然不挨着，但也刚好挡住了齐峥出去的路。 “齐总，今晚这宴会可是为您攒的，您能赏脸，实在太幸运了。” 齐峥形懒意散，没说不来你能把我电话打停机这话，他也懂这些年万起在苏城多少也是借他们这些人的势，颔首道：“都是合作伙伴，应该的。” “是是是，互相成就！” 徐庸说完又倒了杯酒，示意舒月递给齐峥。 “不必了。”齐峥推手拦住，“我酒量一般。” 徐庸也没再劝，却把话题抛到了舒月身上，“舒月，你月底不也要去海城吗？不问问齐总什么时候回去？” 舒月脸色有了绯色，朝向齐峥说：“齐总，今年奇美在海城的秀场是我压轴，您” “等等，”齐峥坐直身，也看向她，“你是奇美的代言人？” 这还是舒月头一次和齐峥对视，男人眉眼说不出的好看，她突然就卡了一下：“是、是的。” 说完她又急急补充：“齐总您知道奇美在国内的影响力吧！我是他们最新一季的新品代言人！” 齐峥眯了眯眼：“你认识卫轩吗？” “认、认识啊。” “你觉得他怎么样？” 舒月看徐庸，但连徐庸也愣了一下，试探着问：“齐总您和卫少也认识？” 齐峥抬了下手，点舒月：“我在问她。” “额”舒月今晚来冲的可不是万起的总裁身份，她更看得上齐峥姓齐，这个在海城百年富贵的姓氏。 “齐总您问哪方面？” 齐峥还真想了想，说：“长相吧。” 富二代们应该都是朋友，舒月想到这自信地说：“和齐总您不相上下，您和他都是天之骄子。” 第30章 锤死恋爱脑老板 舒月觉得齐峥这三秒静的很有意味，但随即他又收回停在她身上的目光，淡淡地问：“这场秀奇美的设计师都会参加吗？” “不是，只有新品系列的设计师才会参加，而且是只做定制的设计师，我听说这次卫总也会过去。” “哦？你对奇美了解多少？” 舒月对奇美哪有了解，她之前光去了解卫轩了，但听奇美的人说卫轩好像在隐婚，而且太太就是奇美的设计师，连孩子都有了。 “我也就知道一些卫轩的轶事，齐总想听吗？” 齐峥这次接过了她的酒，同她碰了一下，“你说。” 舒月笑笑：“齐总应该知道奇美总部是在港城，而且首席执行官是他哥哥卫城，虽然说卫二少不是被放逐到内地，但意思也差的不多，毕竟卫家都不怎么管他，连他在苏城结婚有了孩子也不在乎，当然，也可能是卫二少金屋藏娇，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也可能只是情人，我也是听奇美的人说的” 舒月讲到后面差点打了磕巴，因为齐峥脸色越来越差，眼神也越来越冷。 “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 “不是啊，只是奇美总经办的人爱八卦，我助理说给我听的，因为那女的好像也是奇美的设计师，这种走关系的，难免公司有人不服。” 齐峥恨不得把酒杯捏碎，这个卫轩让她在公司这么受人议论吗？！ 但又想到他之前还亲口对沈宜然说过类似的话，太阳穴就突突直跳。 齐峥猛地放下酒杯，擦了下鼻骨，“今晚就到这吧，我知道徐总想要万起之前压的款，我会把这件事告诉林瑞的。” 徐庸本来看他脸色心都凉了，结果得了意外之喜，连忙招呼人喊司机，一定安全把齐峥送回家。 “齐总，您劳神报个地址。” “香象街” 徐庸有些错愕，“那边哪有什么好的住处，要不我给您重新订个好的酒店？” “废什么话？”齐峥闭眼靠在后座上，“开吧。” 徐庸闭上嘴，赶紧招手让人送走这尊大佛。 旅店前的招牌仍然只有一个字亮着，齐峥下了车后就坐在路灯下没走，他知道这么晚了不会碰见沈宜然，但对着亮灯的路口，莫名就觉得安心。 一直临近凌晨，齐峥才被风彻底吹掉酒气，他照例买了矿泉水回房间，在经过二楼转角时，看见老板坐在走廊的地上。 老板叫朱辉，四十多岁，是本地人，这件旅店也是他自己的房产，他作息很正常，有时候齐峥九点回来，就看见他支了弹簧床躺在前台后面。 “需要帮忙吗？”齐峥看他螺丝刀和铁钉散了一地。 “不不不”朱辉连忙爬起来，笑着说：“我就到处检查一下，齐先生早点休息啊。” 齐峥被走廊上刺眼的灯照得难受，随意点了点头就进了自己房间。 第二天很早他又被走廊上的声音吵醒，本来房间就不隔音，现在房内吵，窗外也吵，他不得已起床去冲了个澡，然后坐在电脑前处理齐念给他发过来的文件。 到八点半他出门的时候，外面已经没有人了，只是走廊上的壁纸花了一大块，似乎是要在墙上安什么东西。 想到未来几天可能都受干扰，齐峥头疼地催黄雅赶快替他置办家具，他对装修没要求，只要沙发和床舒服就行。 林瑞也就在齐峥来的前几天嫌弃过，后来手头轻松一大半，又不想让齐峥走了。 “要不你就在分部待着得了，咱们俩双剑合璧，把万起做大做强！” 齐峥签完字，撇他一眼：“那你说，我在苏城待着干嘛？” “当然是跟兄弟一起打拼了。” “我姓齐，还需要打拼吗？” “这时候炫耀起家世了，以前你不是挺烦这个的吗？” 齐峥敲敲桌面，重声说：“我从来没有烦过齐家，我到现在依然感激被齐家收养，所以愿意一直留在万起，甚至帮齐念铺好所有的路都没关系。” 只要养父养母不逼他时刻看着齐念，他永远对他们心怀感恩。 “行行行。”林瑞佩服地拱手说：“反正我求你在苏城待你也待不了，齐念肯定哭着要你回去。” 齐峥皱眉：“她二十二岁了。” “三十二都不行！” 林瑞一脸通透的表情说：“我三岁看老，那时候你妈在你高三那么重要的阶段都不许你上自习，非得要你在家陪你妹的时候，我就已经预见你之后的人生了。” 齐峥在学习生涯里，并未接受齐家任何照顾，他拼命想证明自己的优秀，才不负他们在那么多孤儿里选择了他。 但养母乔曦永远都说：你不用努力的，你看好妹妹就行了。 他不是保姆，更不是工具人。 或许在他们夫妻怀上齐念之前，是真的只想培养他一个，但后来一切都变了。 他不会去怨乔曦转移的母爱，毕竟他也幸运地拥有过几年。 “她在那个年纪怀孕，难免溺爱齐念，而且你看我像是能被她摆布的性格吗。” 林瑞耸肩：“确实不是，也就是在伦敦自闭几年吧。” 齐峥眯眼看他：“你现在很闲吗？你要是闲就去跑工地，别让我的助理干你的活！” “我还真有事，”林瑞拿起手机走到门前，扶着门说，“麻烦齐总用你的名声帮我震慑一下公司的人了。” 说完很快就闪了出去，一只炭素笔接着甩出来。 黄雅正好过来确认行程，小心翼翼地捡了笔别在文件夹上，走进去问：“齐总，您月底之前都在苏城吗？” 齐峥头都没抬地回：“你知道奇美在海城的秀吗？” 黄雅自从知道沈宜然那天坐在卫轩的车上，恨不得把卫轩扒个底朝天，就预防领导哪天会问。 她很自信的回：“知道，奇美在海城的秀每年都会举办，地点就在海边，特色也正是这个，因为——” “不用说这么多。”齐峥抬头看她，微微蹙眉，似乎是不理解她的行为。 “你只需要帮我确定沈宜然是否会出现在秀场上就行，如果她去的话，那我月底行程就在回海城。” 黄雅：“好的齐总。”又是想锤死恋爱脑老板的一天。 第31章 谣言 沈宜然刚从会议室里出来，就看见郑雨薇等在电梯门口，急冲冲地朝她招手。 “怎么了？” 郑雨薇左右看了看，搂着她进了茶水间，“你知道roxy因为怀孕不能去这次月底秀场的事了吗？” 沈宜然皱眉：“为什么？”奇美对女性员工并不苛刻，反而因为她当年怀孕的事，卫轩有意提高她们的福利。 “因为闫副总回来啦！” 郑雨薇声音很小地说：“她突然通知说因为考虑roxy怀孕健康问题，不让她去海边了。” 沈宜然：“但这次大部分设计都是由她负责的，她不去也太说不过去了。” “但那有什么办法，这秀每年都是闫副总负责，现在她用这种人情味十足的理由拒绝，她一个设计师，当然只能听领导的话。” 郑雨薇说完又用自求多福的眼神看她，“她不去你就得去，不然这秀今年开不起来。” 这次的新品本来就是她和新加坡籍设计师roxy共同完成，若是两个主设计师都不去，那也太没道理了。 “连我都知道你不爱参加这种露面的活动，你猜闫静她为什么在离开秀只有五天的时候干出这种事。” 沈宜然明白郑雨薇话里的意思，当年卫轩只想让她当设计总监，所以位子悬了很久，那时候也是奇美传他们流言最盛的时候，闫静每次看见她都要嘲讽两句。 后来大家看沈宜然确实没有空降，谣言慢慢也就少了，但闫静却没停止过为难她。 “我会去，这为难不到我。” 就算她私人有诸多理由不愿再踏进海城这座城市，但她始终记得卫轩帮助她的一切，她并不想和闫静起冲突，更不会做半点让奇美受损的事。 郑雨薇担心地看着她：“你得和卫总说说这件事啊，设计师不爱露面这种事也不是没有的，你就是不愿意她逼你干嘛呢？” 沈宜然摇摇头，没说自己真正不愿意去的只是海城罢了，“我没关系的，只是roxy她不该是闫静她为难我的工具人，她需要更多机会让人看到她。” “那也没办法，这只是我们猜测，你还真能去揭穿她说她针对你吗？” 郑雨薇当年见过不少次闫静对沈宜然的冷言冷语，所以清楚地知道闫静目的，“现在也是她自己人当上设计总监，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搞得奇美乌烟瘴气。” “邬总监之前是不是去了海城？” “是啊，今天刚回来参加明年春夏的主题波段开发会，跟你错开了，而且设计总监都这样说，roxy自己也没办法。” 沈宜然了然地点点头，“我明白，我先回去收拾东西了。” “她到现在还没告诉你！这不就是让你急吗！过去海城那边还有好多事呢！” “没事。”沈宜然安抚地拍拍她，“闫静再怎么样都会为奇美好的，我没跟过秀场，她也不会让我负责，顶多处理一些服装问题，最后和代言人一起出场。” 说到这郑雨薇想起来，“对了，你听过今年的代言人吗？叫舒月，最近可火了！” 沈宜然不太关注娱乐圈，只问：“她对这次走秀的服装满意吗？” “放心吧，虽然听说她脾气不怎么好，但这次给她专门设计的走秀款她还是很喜欢的，我跟过两次视频会议，美得惊人。” 沈宜然也笑，“视频看都这么美，那现实一定更好看了。” “唉——吃这碗饭真好。”郑雨薇感叹完又去看沈宜然，看她脸庞柔白，近看连毛孔都没有，一双眼睛圆钝又黑，笑起来眼尾的睫毛翘起来，会投下浅浅的影子。 这样毫无攻击力又温柔如水的女生，居然有男人舍得伤害。 沈宜然看她表情几变，以为她还在为自己担心，挽着她往外走，说：“没事啦，你安心在苏城上班，我回来给你带海城的特产！” “你能买对吗？一般游客过去都会被宰的。” “你忘记啦，我大学就在海城读的，对这些最熟了，放心吧。” 郑雨薇按下电梯下行键，和她聊起海城的景，几分钟后，电梯门打开，闫静和邬泠就站在里面。 “闫副总，邬总监。” 郑雨薇退到旁边，颔首问了好，沈宜然也随她站在一旁，微微点头，“闫副总，邬总监。” 闫静出来后没走，站在原地扫了一眼沈宜然，冷声说：“我这次回来，怎么公司里还有你和卫轩的谣言，不会是你自己故意传的吧？” 沈宜然知道闫静和卫轩一同在港城长大，说是上下级，其实也是青梅竹马，但这不代表她的名誉就可以被人随意污蔑。 “闫副总，您能说清楚您这样猜测的理由吗？” 闫静冷嗤：“我需要向你阐述什么理由，你不就是想一直缠着卫轩，然后带着拖油瓶上位吗！” 沈宜然没想到闫静还会把自己女儿扯进来，也忍不住回斥她：“我以为闫副总二十年的高等教育后素质应该很高，没想到快三十了还为男人在公共场合因为雌竞而对公司同事说出这种话，说实话，六年前我上大学的时候，网上就已经有女性觉醒这类的话题了，希望闫副总眼界能看开一点！” “你——” “闫副总，我也看得出来你倾慕卫总，但这并不是你三番两次针对我的理由，如果你想得到他的青睐，那尽管展现你的魅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暴露出缺点。” “够了！” 邬泠站在闫静前面，猛地伸手推了一下沈宜然，恨声地说：“没想到你这么能说会道！怎么哄不住男人啊！被抛弃后跑回老家未婚先育你不丢脸吗？！” 说完她看一眼旁边，又说：“在公司不想跟你吵架！你要是牙尖嘴利，奇美的营销也派你上任好了！” 沈宜然身体僵住，她最不能接受沈初霁的出身被人诟病，后悔自己一时嘴快，非要和闫静争论什么呢，让邬泠戳中了她最痛的地方。 “宜然” 郑雨薇的表情很为难，似乎是为刚才无法跟她一同反驳而感到抱歉。 “没事，我们先下去吧。” 沈宜然知道郑雨薇的难处，她和自己不一样，她在邬泠手下工作，而这个工作还来之不易，没必要因为自己的情绪化而被领导穿小鞋。 第32章 再遇见 今天是周五，沈宜然需要早点去接沈初霁，她不想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带过去，强忍着露出笑容。 “妈妈！今天你又是最早过来接我的！” 这是她们从幼儿园时期就约定好的，沈宜然刮了刮她的鼻子，“那你在学校有没有听话呀？” “当然啦！”沈初霁挺了挺小胸脯，都没让沈宜然抱她，自豪地说：“我可是读一年级的大孩子！可不是小孩子！” 沈宜然宠溺地牵着她往前走，后面却传来清脆的一声“早早”。 “哎——” 沈初霁拧过身子，仰着脸说：“妈妈！是我的同桌！” “林日宣！” 林暄抱着书包跑过来，大声地喊：“早早妈妈好！我叫林暄——不是林日宣！” 沈宜然心里比划了一下就知道是哪个字，她蹲下来笑着问林暄：“是谁来接你呀？” 林暄骄傲的样子和沈初霁一模一样，都是挺着胸膛说话：“是我妈妈！她在那边——” 沈宜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校门口看，只看见一个长相秀美的女人，眉眼弯弯地冲这边挥了挥手，她也举着沈初霁的手回了个招呼。 “你来找早早是有什么事吗？” 林暄拿出书包里皱巴巴的纸，递给沈初霁说：“早早，周日就是我生日，你可不可以来参加呀？” 沈初霁先看沈宜然点头了才接过来，眼睛亮晶晶地说：“我一定会去的！” 后来回去路上，沈初霁一直兴奋地在说这件事，一直到睡觉前都还在和沈宜然讨论该送什么礼物才好。 “妈妈！送林日宣和我一模一样的电话手表好不好呀！” 沈宜然正在给她擦香香，轻轻地捏了下她的脸说：“当然可以呀，你想送什么就送什么。” “太好喽！”沈初霁在床上滚了两圈，又滚到沈宜然怀里，小声地说：“妈妈，这是我第一个朋友，我真的好喜欢他。” 沈宜然知道因为没有爸爸的事，沈初霁在幼儿园时期受过排挤，她心疼地搂紧她，也顺势躺在床上，拍着她说：“那我们就好好珍惜这个朋友好不好，我们早早以后也会有越来越多的朋友。” 她的上衣蹭在床上卷了起来，沈初霁伸出暖乎乎的小手摸着她小腹上的疤问：“妈妈，林日宣从他妈妈肚子里出来也会留下这个红红的伤口吗？” 沈初霁更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从妈妈肚子上的伤口里出来的，那时候她还在外婆面前哭了一场，后来哄了很久才好，但每次看见都会伤心一次。 沈宜然捧着她的脸回答：“不是哦，是因为我们的早早独一无二，所以妈妈也留下了特别的痕迹。” 沈初霁似懂非懂地点头，又蹭下去轻轻对着早就增生过的疤痕吹气，“外婆说妈妈生我的时候很疼，所以早早现在要听话，早早最听妈妈的话了。” 沈宜然眼眶通红地俯身亲她额头，又揉捏她馒头似的小手，“早早健康妈妈就开心了” 她还记得她皱巴巴躺在保温箱里的样子，那么小又那么脆弱，她恨不得再塞回去好好养到足日才生，又恨自己粗心大意，干嘛要日日往二楼跑。 幸好那段日子都过去了，她们现在一切都好。 第二天一早沈宜然就帮沈初霁买回了她想要的电话手表，然后她就安静地在家折了一下午的千纸鹤，还包好了礼物的包装，是带着香味的草稿纸，四方都写上了‘生日快乐’四个大字。 沈宜然在家长群里加了林暄妈妈的微信，对面发来地址她才发现他们两家其实住得不远，中间也就隔了两条街道。 周日下午六点，她先带沈初霁去看了还在装修的新房子，然后才提前半小时敲响手机里的门号。 开门的就是林暄，看见沈初霁兴奋地朝身后大喊：“妈妈！早早和早早妈妈来了！” 夏凝雨手里还拿着气球，看见沈宜然腼腆地介绍自己：“你好呀，我叫夏凝雨，是林暄的妈妈。” 那天她们只远远见过，跟自己孩子相比，还算得上不熟，沈宜然牵着沈初霁换好拖鞋，弯眉浅笑：“我叫沈宜然，是沈初霁的妈妈，她小名是早早。” “这名字真好听。” 夏凝雨倒了茶放在桌上，又看了眼早就玩到一块的两个小不点儿，对沈宜然说：“暄暄就想邀请早早一个小朋友，所以那天我才鼓励他自己去说的。” 沈宜然有些意外，她看林暄是很开朗的性格，以为今天生日会肯定很热闹，但她没往下问，只说：“那是早早很幸运。” 夏凝雨话不多，她们坐在一块整理气球也不枯燥，但沈宜然为难的是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先走，她从来没应对过这种情况。 如果家长很多，那这是场生日聚会，她并不尴尬，但今天只有她一个家长，如果等会林暄爸爸回来了，那她存在的有点奇怪。 这个问题她想了半个小时，在她终于想开口问的时候，门铃响了。 林暄头一个跳起来，大声说：“肯定是爸爸！” 沈初霁不明情况，只是被他叫爸爸的情绪感染，也跟在他身后往门口跑。 沈宜然担心地跟上去，怕她见到林暄有爸爸抱难过，但朱红色的门打开后，来人第一个叫的名字，却是“早早”。 沈宜然只觉得此刻手脚有些冰凉，她眼睁睁看着门打开后出现的人是她最不想看见的人，但他们目光又的确相交。 沈初霁还可怜巴巴地仰着头，她记得这个叔叔，“叔叔，你是林日宣的爸爸吗？” 齐峥怔了一下，反应过来，蹲下来说：“不是的，他的爸爸还在楼下停车” “够了。” 沈宜然抱起沈初霁换鞋，可匆忙中鞋带怎么也解不开，齐峥不敢伸手帮忙，只拎起另一双鞋解好放在地上，声音轻颤地说：“宜然，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开门后看见的会是沈宜然的女儿，更不知道这几天茫然的等待后，竟在林瑞家又重新遇到了她。 第33章 我只想要你 沈宜然自以为这几年外壳已经够坚硬，但那仅限于她自己面对齐峥，她有一箩筐刻薄的话可以说，更可以面无表情地走掉。 但沈初霁也在，她没法让自己在这时候陷入难堪，更不想敏感的女儿觉察到她的不对劲。 “早早，左脚。” 沈宜然镇定的帮自己和沈初霁换好鞋，也顾不上夏凝雨在身后担忧的目光，越过齐峥走了出去。 沈初霁趴在她的肩膀上茫然地看着被拉住的林暄，还有追上来却一直保持一段距离的陌生叔叔。 “妈妈我们不能给林日宣过生日了吗？” 沈宜然右手放在她的额头上摸了摸，轻声说：“妈妈回去给暄暄妈妈打电话好不好，你也可以用手表联系暄暄呀，我们到时候再说对不起，今晚有事不能在他们家吃饭了。” 沈初霁又转头去看不远处的齐峥，“妈妈，叔叔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沈宜然换了手臂抱她，说：“妈妈不想见到那个叔叔，你下次遇见他也离得远远的好不好？” 沈初霁懵懂地点头，虽然不懂妈妈的意思，但知道一定要听妈妈的话。 这是齐峥第一次进这条巷子，他知道沈宜然不想见到他，也没有想逼她，但刚才她在林瑞家看见他的表情，让他觉得，若是今晚不追上去，他可能会被沈宜然恨死。 她一定误会他利用了林暄，利用孩子的生日让她们出现在他面前。 齐峥后悔死了，这件事他早该和沈宜然说，就算是能和她说上几句话也好。 沈宜然一直陪着沈初霁和林暄打完电话才下楼，她今晚不该在夏凝雨面前失态，更不该让沈初霁失约答应好林暄的生日，她决定再补一个礼物送给林暄。 但她明天就要飞海城了，想到这，沈宜然下意识往门外看了一眼，晦暗的阴影处，齐峥居然还站在那里。 沈宜然已经没了刚才盛怒的情绪，她想了想，还是打开门和齐峥谈谈。 齐峥出来只穿了一件白衬衫，此时挽起的袖子都放了下来，因为树植旁边蚊虫实在太多。 他看沈宜然过来，自己快走了几步到房子前空旷的地方，“宜然！今晚我真的不知道暄暄会邀请你们过来！我——我确实知道他们是同桌，所以才会猜到你住在这里，但我真的不会利用暄暄迫使你和我见面！” 他以这样卑微的姿态向沈宜然解释，祈求她真的能够相信他。 沈宜然还是出来时的表情，她静静听完，然后说：“你不用向我解释，我也不会因为你就不让早早和暄暄来往，我没那么不讲道理。” “只要你，永远不再提起我们之前的关系，我会把你当成我实习时的导师，毕竟你教我过我一些深刻的道理。” “宜然” “我们之间也不必再剑拔弩张，我想像之前那样不再见面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也希望我的新生活不会再被你搅乱。” 沈宜然漠然地看着他，问：“这样可以吗？彼此都体面。” 每句话每个字都往他心里重重地砸，齐峥下意识拒绝：“不要，宜然，我可以等你” 沈宜然像是听到什么笑话，重逢后第一次在齐峥面前露出笑容。 “齐总，你为什么要等我啊？” 齐峥抓住这个机会，不管沈宜然接下来又会说出如何让他痛心的话。 “我喜欢你！我爱你！宜然——我终于看清自己的感情，以前是我不对” “够了。” 这是沈宜然今晚第二次说出这两个字，就和懒得看齐峥递鞋一样，这样声嘶力竭的告白，她也只觉得刺耳。 “齐先生的爱好不合时宜，从前我在你身边苦苦求不来，现在你对我说‘你爱我’？你不如说你是拿这件事来笑话我的。” “不是的！宜然” “哦对，我忘了，齐先生好像是特别喜欢追忆旧人，对吗？” 齐峥僵在原地，周冉的名字在脑海中滚过，他急切地解释：“你和周冉不同！我从没有想过争取她，但是你不一样，我放不下你，我爱你，我很想你” 沈宜然看他痛苦的表情，心中却没有半分快意，她根本不想折磨他。 “当年我从来没有求过你，是因为我知道我求不来你的爱，我只默默在你身边等着，我想总会轮到我吧，总有一天可以轮到我吧” “但是我等到的，却是自己是个赝品的笑话。” 沈宜然语气平和，像在叙述别人的事，“但你不一样，你好有自信，你笃定我对你还有旧情吗？凭什么你可以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你不懂分寸吗？你齐总的风度呢？觊觎别人的妻子吗！” 齐峥最听不得这样的话，重逢后他总刻意不去想这件事，总想把卫轩当做局外人，他爱沈宜然，也会爱她的女儿！ 但由沈宜然提起，就像把他经年压抑的感情通通释放。 “我没有尺寸！更不想有什么风度！我只想要你！” 齐峥从未对谁有过这样的念头，当初回国时对周冉的感情，早就被他放在万里高空之上，一万多公里的跨越，是他对自己认清事实后的放逐，他既然选择从英国回来，就不会再有任何不轨的念头。 但现在沈宜然站在他面前，不再是梦里那虚无的背影，他怎么能忍得住！ 别人都说卫轩藏住的太太清冷傲慢，但齐峥觉得，沈宜然辗转的风情只有他懂！ 他懂她的沉默，懂她的眼神，懂她在他身下每次颤抖时想要的是吻，他现在什么都懂，可沈宜然却属于别人。 什么破道德感！他齐峥本来就是一个烂人！他只会对沈宜然好！他只想把沈宜然再抢回来！ 从前的错他认！但他绝对不会认输！ “宜然，你可以短暂地属于过别人，但最后，必须在我身边。” 沈宜然睁大了眼睛，没想到齐峥竟然会说这样的话，“你疯了吗？” 他是疯了，林瑞猜得没错，他无法不做出行动，等待本来就不是他的性格。 沈宜然觉得他曾经在等周冉，那并不是他全部感情，他自己收回七分，三分是强作愁的矫情罢了。 但对她，他要赌上十分，用沈宜然愿意的方式，重新回到他身边。 第34章 重回海城 沈宜然当年怀孕的时候是想齐峥最少的时候，她总觉得对不起沈初霁，这样自私地带她来这个世界，也觉得负面情绪可能会影响她的身体状况。 但一生下沈初霁，在听见她连哭声都很虚弱的时候，沈宜然又开始恨齐峥，恨自己那天闻到他身上的香火味，恨自己上了昌灵寺的山。 她是变得坚强，也不再为往事困扰，但这并不代表齐峥对她经年的伤害就不存在了。 “齐峥，我真的恨你当年在校招会上留下我，拉我去弥补你溃烂的感情生活，我好恶心，你能别再说你爱我的话吗？没有人想要你迟来的爱，顺便收起你过剩的自信心，我不是当年那个一头热的大学生了。” 齐峥认了，这样戳心的话就是他该得的，但这不会击退他，六年里无数个失眠的夜都没撼动他的心，那如今只不过是经历自己当初给过沈宜然的痛，他有什么觉得难过的。 “我会改，你觉得不舒服的地方我都会改，但我不会改今晚说过的话。” 齐峥边说边往后退，又退回梧桐下的阴影里面，声音清晰地说：“大不了我这辈子就这样过，你说我无赖也好，不要脸也好，我就一颗心送给你，你踩烂都没关系。” 沈宜然觉得疲惫，她不想再重复之前的话，更对齐峥的话丝毫没有动容。 “随你吧。” 齐峥看她进了房子，门上的拉菲草晃动后归于平静，她们好像真的生活得很好，这间房子处处都透露着温馨，就连他手边的梧桐树干上，都有刻度尺的划痕，似乎是沈初霁在这里成长的痕迹。 那卫轩呢？ 齐峥扫了眼周边，没有停车，他知道沈宜然害怕开车，所以没有考驾照，但卫轩的车不停在家里吗？ 这间房子并不像偶然来住的样子，阳台上甚至还有垂下来的风铃花，加上沈初霁就在旁边小学上学，卫轩难道不会回这个家吗？ 齐峥终于回忆起这件事里的种种不妥，在回到旅店之后，先给黄雅发了微信，问她卫轩和沈宜然是否真是隐婚夫妻。 黄雅回得很快，只说她也是听奇美的人八卦，大概是真的，不然卫轩的青梅不会三番两次为难沈宜然。 齐峥猛地把屏幕合上，这样的男人，凭什么守护沈宜然！ 他从前就是万般有错，但沈宜然是他的人，在外面他不否认，更不会有莫名其妙的谣言传出来，更别说任人欺负她！ 卫轩就是现在有万般好，都不该让沈宜然独自面对这些！ 齐峥去浴室冲了个澡，出来时发现自己挂着的衣服好像被人动过，他习惯把领带和搭配的衬衫放在一起，但刚才他发现有条相似花纹的领带位置反了。 在这没有服务员打扫房间，只有退房时才有人收拾，齐峥也不喜欢别人进自己房间，他早就和老板打过招呼。 齐峥开门在走廊上走了一圈，发现这一层似乎只有他自己居住，这个时间点，每个门缝下面都没透光，而且这层还空了两个房间布草。 回去后，他躺在床上，思考明天要不要搬走，就算没丢东西，他也不喜欢被人窥视私人空间的感觉。 手机在枕头旁震动两声，是黄雅发来的消息，说已经给他订好了机票，问明天几天来接他。 齐峥往上翻了翻，才发现昨天黄雅就告诉他沈宜然会去海城的事，但他太忙了，那时候居然没发现。 【齐峥：梧桐路的房子我回来后能搬进去吗？】 【黄雅：可以的齐总，我会让人去帮你收拾房间，然后你回来直接去9号就行。】 齐峥看了眼机票时间，揉揉眉骨，让黄雅中午来接就行。 - 沈宜然要去海城一周，这是她第一次离开沈初霁这么久，幸好沈平夏就闲在苏城，而沈初霁对她感情很深，也不用把她送到赵秋君那里去。 当年她坐上飞机离开海城时，是真的没有再想回过这座城市，但如今想想，昔日的执念，散了也就散了，若是她连一座城市都没法面对，那她这些年又怎么算是成长了。 沈宜然一踏上廊桥，好像记忆里咸湿的海风味道就自动出现，这座城市她用了六年时间逃避，但刚走近，都抵不过经年对他的喜爱。 这是她高考时慎重选择后想要留一辈子的地方，她承认自己亲缘淡薄，无法融入母亲新组建的家庭，她有很认真思考过自己的未来，在海城规划好每一个选择。 若不是遇见齐峥，她应该会少很多风浪。 在前往奇美安排的酒店路上，她接到卫轩电话，这是他们这些天里唯一一次联系，她知道卫轩在家里的难处，可能是逼婚，也可能是逼他回港城。 “你到海城了？” “嗯，在去酒店的路上，明天上午就去秀场做准备。” 卫轩叹口气：“为难你了，时间这么赶。” “这有什么好为难的，本来就是我的工作。”沈宜然看向窗外，有学生骑单车飞快路过，她突然怀念起大学时候的事，对卫轩说：“你知道我们学校新建美术馆的事吗？” “知道啊，本来我还想救救母校的学弟学妹们，别十几个人挤在一间教室里，结果有人先干了这件事。” 沈宜然有些诧异：“我这样说，是真的以为是你。”因为卫轩以前提过一次。 “还真不是我。” 那边有人叫他喝酒，卫轩拿手短暂捂了一下听筒，对沈宜然说：“闫静的事我回苏城再处理，公司里议论你的话我也不会再纵容，等我在港城的事结束，我回海城接你。” 沈宜然并不为那些流言困扰，但关于闫静的事，她更在乎她讽刺沈初霁的存在。 第35章 不轨之心 奇美的员工福利一向很好，这次出差设计部和请的模特都安排的单人间，沈宜然是特约设计师，住的房间和闫静差不多。 她站在阳台上就能看见海，蓝得和天空仿佛连成一线，远处的几只帆船像停在海上的飞鸥。 沈宜然闭上眼静静吹了会风，然后进屋收拾行李，还要等沈初霁打视频过来，再过一小时就是她的放学时间。 直到天边露出亮橙色的光，齐峥才应付完万起的事回了趟齐家。 自从回国以后，除了逢年过节，不然他几乎不回齐家别墅，爬上一段弯道后，山顶的房子也露出一角。 齐念就站在门口，戴着圆帽，手里还有一束白色的雏菊。 齐峥降下车窗，皱眉看她：“谢欣说你已经三天没去公司了。” 明明就在家门口，齐念非要打开车门坐上去，几乎贴着齐峥说话：“加上周末才三天，明明就只有今天没去。” 齐峥把车开到车库，停下后没解车锁，冷声问：“那今天为什么不去？” “我要是去了，哥你肯定今晚不回家”齐峥吐吐舌头，观察他表情说话：“等你回来教训我呢。” 齐峥一夜没睡好，在飞机上也没吃东西，回万起后还有一堆没签完的文件，现在齐念居然给他这种答案。 “你就是装病敷衍我也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说完他解了安全带下车，齐念也急忙跟上他，“哥——哥！我不想当什么执行官，更不想你在苏城待着！” “我在苏城有自己的事，并不是故意把担子撂给你，更何况你本来就该接手万起，你在国外躲了这么久还不够吗？” 被他一语道破齐念也不尴尬，反而不在意地说：“反正我的就是你的，万起也是你的！” 齐峥猛地停住脚步，回头盯着她：“不要再说这样的话，爸身体不好，你不能永远长不大。” 齐念知道自己与齐峥的年龄差，每次都要被当成小孩子教训，她不满地推开他，嚷着：“我让妈妈留住你！” 齐峥只觉得头疼，又是这样，总是拿家里人逼他，明知道他无法拒绝父母的要求。 他在门口换鞋就能听见乔曦安慰齐念的声音，无外乎又是那些话，他理解乔曦大龄得女所以心疼，但万万不想再回到从前被她牢牢套住的时候。 屋内亮着昏黄的灯，桌上有几道精致的菜，齐峥先到厨房外面和乔曦说话：“妈，我回来了。” 齐念还趴在乔曦肩膀上撒娇，他当没看见，进来帮忙端了碗菜。 “哎，小峥，你别动手，我来。” 乔曦拍拍齐念，然后跟在齐峥后面去了客厅。 “再等等你爸，他和隔壁李叔叔钓鱼去了，马上回来。” 齐峥松掉领带，嗯了一声就准备上楼，却被乔曦拉住手臂。 他叹口气，知道躲不掉。 “妈，我今天很累，有什么事晚点说好吗？” 乔曦看他紧皱的眉头也有些无所适从，齐峥长大以后就和她不亲了，但回头看见齐念可怜巴巴地站在门口，狠狠心说：“妈妈就说几句。” 齐峥撑着头坐在沙发上，没说话也没拒绝。 乔曦斟酌着问：“小峥，你不打算回总部了吗？这事你和你爸说过了吗？” 他还不知道沈宜然在苏城时就已经有卸任的想法，只是催不回来齐念，没法手把手带她熟悉业务。 “齐念快毕业的时候就已经和爸商量过了，而且我在苏城也不是不帮她的忙，基本上所有会议我都会在，文件我也都过眼，她放心去做就行了。” 这态度就是很强硬的意思，乔曦下意识看了眼齐念才说：“那你在苏城忙什么？那里不是有林瑞在吗？” “私事。” 乔曦愣了一下，没有再继续问，反而是齐念冲了上来，“哥！你的私事就是你在苏城追女人吗？！我都听谢欣说了，你把她打发回来，只把黄雅留在那，是不是因为黄雅也认识那个女的！我要去问黄雅——” “站住！” 齐念被吼得一愣，连乔曦也吓到了，“小峥，怎么这么对你妹妹说话，她就是关心你而已。” “不需要，不要插手我的事。 “爸回来就说我累了，晚饭不用叫我。” 齐念红着眼眶喊：“哥！妈特地做你喜欢的菜，你要浪费她的心意吗？” 齐峥停在楼梯口，哑着嗓子说：“妈，对不起，明天再陪你吃饭。” 齐念看他就是不肯回头，还想追上去再说什么，被乔曦拉住了胳膊，“行了念念，你不能让你哥讨厌你啊” “都怪你！”齐念挣开她，哭着说：“都是你和爸不好！当年要不是你们非要逼问哥对我是不是有非分之想！现在他怎么会这么疏远我！” 乔曦手足无措：“念念啊，当初小峥对你太好，我和你爸就是担心啊你们天天朝夕相处的” “滚开滚开！你们根本不懂哥！他被你们收养，可你们又有了我，他当然要对我好！他是害怕才会加倍对我好的！我和哥差了那么多岁！你们怀疑他这种事，不就是污蔑他的人品和道德吗！！” 乔曦根本不敢回想当年齐峥看她痛苦的眼神，她自从有了齐念，心就没有放在齐峥身上过，不过也就是拿着一点恩，才能在他三十五岁的时候还逼他听话。 “是你们让我和哥一点可能性都没有了”齐念喃喃。 乔曦以为自己听错话，惊愕地吼她：“齐念！把你这种念头给我收回去！齐家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 齐念执拗地别过脸，一声不吭地也回了房间，但她房间在一楼，挨着父母主卧，和齐峥完全分开。 乔曦瘫坐在沙发上，只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一眨眼是齐峥倔强的眼睛，一会儿又是齐念惶恐的神色。 那当年有不轨之心的人，到底又是谁呢？ 第36章 真正的她 齐峥疲惫地躺在床上，回想当年出国时一刹那的轻松，或许正是那个时候遇见关心他的周冉，所以他才会喜欢很久。 在伦敦上学时，几乎每个同学都会惊讶他从没有过恋爱经历，就连有女生找他试着date，也都被他一一拒绝。 那个时候他只觉得恋爱有罪，一边是齐念近乎执着的不留空间给他，一边是乔曦厉声斥责他没有兄妹交往分寸的话，这也导致他就算是对周冉有好感，也从没有说出口。 他学不会爱人，他害怕爱人，而沈宜然何其无辜，成为他试爱路上的第一个人。 齐峥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宁愿用一切去换她回头的一个可能，哪怕以后只有飞蛾扑火的结果，他也要把沈宜然永远留在身边。 - 沈宜然陪沈初霁看了好久的海才依依不舍挂断视频，其实夜里海水是黑色的，还没有浪的声音，她承诺会带沈初霁再来海城，小家伙儿才甜甜地亲她一口去洗澡。 刚退出去就有电话拨过来，是闫静的，沈宜然有些意外。 闫静：“沈宜然，现在立马来一趟秀场，这边出了点事。” 沈宜然听出她声音里的紧张，边穿衣服边往外走，“好，我半个小时就到。” 酒店离秀场地点不远，就在海岸东边，那里常年是电影节之类的大型活动选择场地。 沈宜然远远看见奇美的立牌，还有背对着她讲电话的闫静，她走过去问：“发生什么事了？” 闫静对她做了个稍等的手势，等挂完电话才说：“风太大，我觉得明天傍晚也会是这种风力，我们挑选压轴的衣服是大裙摆，但今晚排练，被风吹得一点型没有。” 沈宜然沉吟思考，过往几年，几乎没有遇过这种情况，加上秀场在海边，他们有意选择利落的服装，“今年是模特自己挑的吗？” “不是，今年是代言人压轴，叫舒月，签下来不久，她自己喜欢才挑的。” 换人和换礼服都不可能，沈宜然试着说：“不如我改一下，将裙摆收起来。” 在工作上，她们都心照不宣地收起嫌隙，闫静只能信任她的能力，“礼服就在旁边，你来看看。” 海边一排木屋是场地提供的，有十间现在都是奇美在用。 这场秀的主题有关女性，用血红色的线在纯洁无瑕的白坯布上刺绣，名为《红诗》，这是奇美一年一度定制系列的开场，集团很重视。 而沈宜然要改的那件，裙摆上是一颗碎掉的心，本来是表达女性撕扯之痛，但如果缝起来，整件礼服除了腰间的褶皱，再没有一点特色。 闫静很急：“能有办法吗？还是只能硬着头皮上？” “这里有原本刺绣用的线吗？” “有！”为了走秀时可能发生的意外，几乎所有布料这里都有。 闫静递给她，问：“你想怎么做？” 沈宜然将裙摆交叠，示意给她看：“看过pappa baa08年的那场秀吗？我可以把心换成滴下来的血，只需要交叠好角度就行，到时候你让舒月换成红鞋，视觉上再聚焦一下。” “要花很长时间吗？” 沈宜然坐了下来，低头引线：“不会。” 闫静看她专注在缝针上，也就没再说话，只忙着让人联系舒月问她具体鞋码。 一直到凌晨四点，沈宜然重新给假人穿上礼服，裙摆缩成鱼尾裙的样式，转动间，血红色的线若隐若现，像慢慢渗出来的血。 她给闫静拍了张照片，然后拿上包离开，万幸海城够繁华，这个点网约车也到的很快，只是她眼睛隐隐胀痛，在回了酒店后睡得不好。 第二天下午去秀场时，整片海滩都是奇美的广告，红毯一直铺到了草坪上。开场仪式已经进行到一半，很多媒体上才会出现的面孔都坐在了席下。 沈宜然去化妆间的时候，刚好看见舒月提着裙摆在拍照，她似乎更满意这一版，不会让风把她吹得东倒西歪。 “你就是那个改我裙子的设计师？” 沈宜然看她走到面前，颔首打招呼：“舒小姐，你好，我叫沈宜然，是奇美的特约设计师。” 舒月没想到她这么年轻，她还以为这种主题只有老艺术家才能想得出来。 “你想法不错嘛，这裙子我也很喜欢。” 沈宜然笑着回她：“您喜欢就好，希望您和奇美合作很愉快。” 舒月觉得和沈宜然讲话就很愉快，她最喜欢奉承她的人。 那边闫静和邬泠站在一起，对昨晚的事只粗略提了一下，邬泠今天才赶过来，有些不屑地说：“这都是基本功，她有什么厉害的。” 闫静想也是，反正都是奇美的员工，为公司出力是正常的。 “对了，嘉宾都入座了吗？把贵宾和媒体分开。” 邬泠看了眼手机回答：“放心吧，你去盯前面，这里我负责就行。” 闫静当然得在前面露面，交代好注意事项就出去了。 奇美办秀既有经验又老道，全程几乎都没什么问题，宣发和媒体到位之后，在网络上也开了直播。 最后轮到舒月走完，接着去幕布后牵着沈宜然一起走出来。 舒月穿的是白色加红线点缀，沈宜然则是纯白，一点多余的造型都没有，但她眉目清丽，黑发如墨，就好像一副上好的素描丹青，一时间和舒月明艳的长相相得益彰，谁也不输颜色。 沈宜然音质好听，在介绍完这次的主题后，又巧妙地引申出奇美的秋冬新品发布会日期，她笑容很浅，但让人觉得春风拂面，十分舒服。 但齐峥只舒服了一会。 他坐在人群中，听旁边道貌岸然的人窃窃私语，恨不得将沈宜然掳回家藏起来，谁也看不见。 早在六年前他就知道她的美是静谧无声的，丝毫没有攻击性却让人一眼不忘。 而六年后，这样的沈宜然更迷人了，她自信地在台上侃侃而谈，差点让他记忆里那个沉默的沈宜然被挤出去，又或者，这才是真正的她，在他身边，她并没有绽放出全部魅力。 是他耽误了她吗？抑或是当年他根本没有欣赏能力，只好在六年后反复让过错惩罚自己。 沈宜然说完最后一句，收起话筒和舒月一起鞠躬，在彩带飘下来时，她悄悄伸手抓住一条，垂目看着手里揉皱的彩条，好像想起当年许愿成为顶级设计师的自己。 现在好像也并不晚，沈宜然出神地想，却在下一秒猛地被人扑倒。 舒月惊恐的叫喊声响在耳边，沈宜然挣扎着抬头，却看见男人上身的肉色，她匆忙爬起来转身往台下跑，然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第37章 拿感情让人痛苦 这慌乱的一切其实也就在几秒之间，沈宜然不合脚的鞋子让她差点摔下半米高的t台，随即她惶然地落入一个怀抱，熟悉的檀香扑面而来。 “宜然！先跟我走！” 沈宜然不拿自己身体开玩笑，此时脚踝传来的剧痛提醒她根本无法独立行走，齐峥若是放下她，她爬都爬不出去。 齐峥看她乖乖缩在自己怀里，忍不住紧了紧双臂，时隔六年的第一次碰触，总算不再是隔着距离遥望她。 只是看她忍痛的模样，又恨不得今天的事从未发生！ 直到那边的喧闹声渐渐远了，齐峥才找了干净的地方，坐在地坪上，伸长腿让沈宜然坐在他的腿上。 “别动。” 齐峥按下她肩膀，声音里带着乞求：“这样你脚才舒服一点，地上脏，你穿着裙子” 今天的风果然如闫静预料的那样大，沈宜然没束的长发皆丝丝缕缕缠在齐峥脖颈上，就连她要站起来，也得先解开纠缠。 何况有心人还不想帮她解开。 她没法使劲撑在齐峥身上站起来，只能以最差的态度逼退他，“刚才的事很感谢齐先生帮忙，但比起脚上的不舒服，我现在这样才更难受。” 这个天气他们走过来早就出了一身汗，沈宜然额上沁了密密一层，齐峥不合时宜地想到往事，喉结轻滚：“好，我扶你起来，你靠着我” 但刚起身，沈宜然就推开了齐峥，面色冰冷地朝秀台那边看。 齐峥不敢惹她生气，解释说：“那人是突然窜出来的，裸着上身，嘴里喊的什么话我没听清，但奇美安保严格，这人应该也在邀请之中才会进来” “行了。”沈宜然打断他，“我不想听你说话。” 齐峥忍下喉中一堆想说的话，挑了最刻不容缓地继续说：“我的车就在外面，你的脚需要去医院。” 注意到她的鞋并不合脚，齐峥作势想再抱她，但沈宜然虚挡了一下，“没事，不是很严重。” 这算是他们重逢后最心平气和的一次交谈，齐峥不想打破，小心翼翼地开口：“我不碰你，但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好吗？万一有问题，早早也担心” 沈宜然看他一眼，没有拒绝，她只是想到了六年前的自己，在齐峥面前好像也是这样，没想到经年一梦，居然位置反了过来。 但他也没说错，她不能带着伤回去。 去医院前，齐峥替她去秀台后拿包，闫静和邬泠正为收场的事焦急，电话不歇地了解公关部进度，乍看见齐峥进来，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邬泠最先反应过来，理了理碎发走到齐峥面前：“齐总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捧场？” “我们认识吗？” 邬泠笑容停了一秒，随即自然地说道：“齐总可能忘了，我们在去年的海城财经交流论坛上见过，我叫邬泠，是奇美的设计总监。” “那你应该认识沈宜然？” 邬泠笑不出来了，本来要伸出去的手也落了回去，“齐总找她吗？” 齐峥扫了眼乱糟糟的后台：“不，我来拿她的包。” 邬泠下意识去看闫静，同样在她脸上看到惊讶的表情，她犹豫着没出声，舒月却从后面走了出来。 “齐总，沈小姐的包在我这。” 舒月走过去把包递给他，看到邬泠脸色很差，心里还有疑惑，但面对齐峥，她依旧是标准的笑容：“我以为齐总在苏城开玩笑呢，原来真是过来给我捧场呀。” “不是因为你。” 沈宜然还在车上等，齐峥不想浪费时间解释，他知道舒月有拿他在奇美高层面前逞威风的心理，害怕以后会有误会，他不得不生硬地说出这句话。 一路驰车到医院，沈宜然的脚踝已经看得出微微红肿，等在诊疗室门口时，齐峥蹲在她面前，轻轻把冰袋按在她的脚上。 看着一贯高大的男人几乎半跪在地上，沈宜然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她无意再有牵扯，但又总是莫名遇见。 只是她已经不会像当年那样痴傻了，熄掉的爱只要齐峥吹口气，立马又复燃过来。 “齐峥，送我来医院的事很感谢你，但你不用这样。” 她想拿过冰袋，却被他轻易躲开。 “总算不再叫我‘齐先生’了。” 齐峥还低着头，自然看不见沈宜然变灰的表情，她无意回忆当年的事，但这三个字好像打开记忆开关，让她倏然想起最初和他相处的事。 他们关系确定在那个齐峥匆匆赶回来的跨年夜，中央广场人群拥挤，纷纷为新年倒数，齐峥却开车带她逃离城市，在海城港口绽放专属于她的烟火。 在第一个吻结束后，沈宜然喊他齐峥。不是平时疏远的‘齐先生’，也不是嗔怪时故意叫的‘齐老师’，而是端端正正的‘齐峥’两个字，这代表她愿意拥有他，也不再害怕他的地位，害怕他们之间难以跨越的距离。 她天真地以为他们那时候是平等的，但一切温存还不如那场烟火存在的记忆久。 沈宜然收回自己的腿，动作大到齐峥手颤了一下，抬头问她：“弄疼你了吗？” “给我。” 她的声音是冷的，在这九月底差点将他冻伤。 齐峥坐到她旁边，看她五指握住冰袋，时不时因为太冷而换手，但却沉默地抗拒他的帮忙。 他讲不出话题打破凝滞的气氛，最后分别前在山城酒店争执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害怕又一次悄无声息地失去她。 上位者太久，哪需要迁就别人的心思，可齐峥就是想臣服，也找不到沈宜然的关窍。 一直到从医院回酒店的途中，他思前想后，结结巴巴，才问一句：“你准备什么时候回苏城？” 沈宜然回完沈初霁微信，转过头看他：“你还准备继续打扰我吗？” “不是这个意思” “你以为我今天允许你靠近是因为我态度缓和了吗？你觉得我还和当年一样好哄随便给点甜头就行了是吗？还是你一直自信觉得我非你不可——” 沈宜然一字一句，句句都要他退：“你错了齐峥！我连看你追在我身后的乐趣都没有！我连报复你当年戏耍我的想法都没有！我绝不会像你一样拿感情让人痛苦！而现在——我看你和路边的司机没有两样，谢谢你送我回来，但如果你不送，我也不缺打车的钱！” 车门甩过来的风打到齐峥脸上，连同那些话一齐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第38章 齐家不是白养你 齐峥停在原地久久未动，直到手机铃声在车内响起，他才缓过神。 那边传来齐念的声音，大概没想到他会接得这么快，顿了一下才说：“哥，你晚上还回家吗？” 他如今种种成就都来自于当年齐家的收养，就算再窒息，他也无法脱离。 “马上回来。” 齐周贺生病换肾之后就没再管过公司的事，对齐峥这个儿子也很放心，倒是齐念越长大越倔，说什么都要反驳两句。 “你哥都三十多了，他有他自己的想法，你非要黏着他干嘛？一有事就回家跟你妈哭闹，有没有点成年人的样子！” 齐念梗着脖子坐在沙发边上，不说话也不回房间，就是要等齐峥回来才行。 乔曦推推她，小声说：“你爸爸身体不好，别惹他生气啊念念，先回自己房间去” “我不！明早一醒哥又不在家了！” “齐念！你有点度！” 齐周贺捂着胸口重重喘气：“你但凡和你哥有一点像的地方我都不必到现在还为你操心！” “像什么像！我们本来就不是亲兄妹！” 齐念撂下话就往房间里跑，乔曦连忙过去扶住齐周贺，不停地抚摸他的胸口顺气：“算了算了，随她吧” 齐周贺喘着粗气推开她，看向墙上的挂钟，“小峥怎么还没回来，再给他打一个电话。” 乔曦转过身，刚好看见庭院里一闪而过的车灯，“回来了，回来了，你跟他好好说，不能吵架啊。” “行了，他什么时候忤逆过我？” “那可不一定”乔曦觉得，齐峥好像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乔曦上楼时，齐峥刚好推门进来，客厅里很静，只有齐周贺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爸，你身体不好早点休息。” 齐周贺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说：“坐吧，我们父子俩聊聊。” 齐峥看着茶几上的三杯水，一瞬间烦躁的心思涌上心头。 “我答应你卸任万起总部ceo的决定，也理解你现在有自己想去做的事，但我想你还是留在念念身边，她太小了，公司里的事还都不熟练” “爸，这事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会在苏城帮齐念的忙，万起总经办也不是摆设，她只有自己亲自上手才能更快熟悉。” 齐周贺伸出手止住他的话，“这些我知道，但我不想念念吃苦，你当时花了多少时间我都看在眼里，有你在我才放心。” 齐峥冷漠地想那些他熬过的深夜，原来齐周贺也看在眼里，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反而在这个时候拿出来说给他听。 “我没办法留在海城。” 齐周贺也拉下脸：“你老实跟我说，你非要留在苏城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齐峥坚定地回答：“我爱的人在那里！” “这就是你这么多年不肯结婚的理由吗！” 齐周贺站起身，不顾乔曦的嘱托冲齐峥大声吼道：“齐家不是白养你！我由着你自由这么多年！你现在给我这样的答案！你别忘了你当初刚来齐家说过的话！” 那些稚嫩的誓言，是齐峥对齐家的感激，是激励自己不落后别人的力量，但绝不是现在困住他的理由！ “爸要我做什么？一辈子为齐念保驾护航吗？！” “你不该吗！他是你妹妹！” “该是我该”齐峥血都冷了下来，他没任何争论的余地，更不能看着齐周贺在他面前倒下去。 齐周贺咳了两声，觉得胸口有点痛，坐下后虚弱地说：“从前我没逼过你在感情上的事，你不回家我也从来不催你，现在你说你有喜欢的人，那你就去吧，你定下来，念念也好死心” “但是，无论你去哪里，都不能忘记念念是你的妹妹，你想待在苏城，她也就去苏城。”他可以在女儿面前骂她不争气，骂她不该和哥哥走得太近，但在齐峥面前，他必须牢牢抓住他，要他一定和齐念绑在一起。 他这个儿子太优秀了，就算没有齐家也能创出一番事业，要不是齐峥心里一根线连着，他哪管得了他。 一个企业对外聘请优秀的ceo是常事，只要cto是齐峥就行。 气氛已经冷下来，齐峥对他再说的话没了兴趣，他以为他们肯送齐念出国是好事，没想到根本没有任何改变。 回房后，齐峥拿出震了一晚上的手机，挑了几个工作有关的回了，然后点开黄雅的对话框。 他返程的机票还没订，原本是想有机会能和沈宜然一起，结果现在还要多加一张。 - 沈宜然很晚才给沈初霁打视频电话，小家伙儿坚持不睡，一定要看到妈妈一面才放心，而她吊了一晚上的心也在听到一连声的妈妈后彻底落下来。 脚上隐隐的痛提醒她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可那么卑微的齐峥，在她眼里又虚幻得很，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只会让她不受控制地去想当年齐峥有多爱周冉。 他保存她送的钢笔，在她结婚回国后大醉，甚至多年后他爱吃甜食的习惯都由她而来。 更遑论不舍昼夜的工作，只为赶时间去求她的平安，在香火最盛的寺庙，求一个隐秘的愿望。 沈宜然想，这不过是齐峥最擅长的伎俩，靠这些妄想打动曾经爱慕过他的自己罢了，没什么意义。 是的，拿爱换爱尚且不能有圆满的结局，现在又有什么必要呢。 沈宜然收回思绪去处理群里的事，自从下午的事情发生以后消息就没停过，虽然这些由闫静处理，但一些损坏的服装还是得由她记录。 她已经知道事情原委，确实如齐峥所说是奇美邀请的人，只能说吃了哑巴亏，那男人要搞行为艺术宣传自己的画，偏偏选择这么偏激的方式。 但最倒霉的还是她，全场只有她一个人挂彩，沈宜然叹了口气，觉得和齐峥真是相克。 第39章 车祸 这场秀在热搜上挂了两天，虽然现场被破坏，但热度高涨的结局倒也不坏。 沈宜然不认床，但她这几天在海城休息的并不好，加上邬泠突然给她工作增多，一连三天都只睡了四五个小时。 她在奇美没上过这种班，一般除了样衣问题和季度对接，她很少会去苏城的办公楼。 但顶roxy来，她也只能尽量完美完成工作。 临近傍晚，天边晚霞红得耀眼，沈宜然关掉电脑屏幕，总算有片刻休息。 她明天就可以回苏城，沈初霁也催得很紧，这种有归属的感觉让她觉得放松又愉悦，一扫工作带来的疲惫，连带密密麻麻的数据也顺眼了些。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她正对着海面放空，看了眼屏幕上的陌生号码，疑惑地按了接听键。 “喂？” 那边传来‘沙沙’的电流声，并没有人说话，沈宜然又喂了几声，依旧没人回应，几秒后，电话被挂断。 沈宜然一头雾水，她看到归属地显示海城，可她在海城的联系人很少，基本上大学同学都在通讯录里。 是齐峥吗？ 但随即又被她否定，齐峥的性格根本不会做出这种事，而且她换了新的号码。 沈宜然想不出来，只当是平常的骚扰电话，收了帆布椅回房间，可刚准备去洗澡，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归属地依然是海城，只是号码不同，这次沈宜然果断接听，还没说话，那边先是杂乱的鸣笛声，然后传来一个女声，语速很快。 “宜然？你是叫宜然吗？这边是海城中心医院，齐先生在晕倒前提供了你的号码，说你是紧急联系人，可以现在过来一趟吗” 沈宜然手机紧贴着耳廓，心跳声好像也响在耳边，咚咚直跳。 她来不及回应就直接挂断电话冲了出去，几秒后又狼狈地回来换鞋拿包。 此时晚霞已经被海面彻底吞没，街道路灯一盏盏亮起，沈宜然坐在车里，却没有光线照亮过她晦暗的眼睛。 海城中心医院她太熟悉了，曾经那里的每棵树都被她用目光描摹过，在等待产检结果的无数个小时里，她都暗暗发誓永远不要再回到这里。 这场车祸太意外，对齐峥来说也太无辜，在去机场的海云高架路口，他被突然变道的汽车别了车身，只能避开车流撞向围栏。 幸好当时非机动车道遇上红灯，不然他的车过去会撞翻一片。 但冲撞力还是让他晕了几小时，醒来时胸口闷闷的，有恶心的感觉。 齐峥记得他给过护士沈宜然的电话，可现在他已经转到了病房，也就是齐家比她到得快，那他宁愿沈宜然再狠心点，不要这个时候过来。 门锁咔哒一声旋开，齐峥抬头去看，果然是齐念走了进来。 她应该是哭过，眼睛还红红的。 齐峥接过她手里的水杯，放在床头柜上，“不要忙这些了，我今晚不住这。” “哥！医生说你得住院观察！” “别叫。” 齐峥语气平淡地说：“你一叫我头就疼。” 齐念果然变了表情，连走路都不敢放开了迈步子，她嘀咕着说：“电话打到我这我才来的，要是爸来指不定折腾你去检查多少项目，你要是出院我就马上打电话告诉爸。” 这招虽老但是永远管用，齐峥想到齐周贺对身体健康这方面的重虑就觉得头更疼了，他不得已留在病房里，可心里总为那个打出去的电话焦心。 个把钟后，齐峥还是没忍住，他准备去一楼急诊科坐着等，至少要过十二点他才能放心。 医院这地方他不喜欢来，急诊科血腥气更重，到处人头攒动，椅子上不是坐满了人，就是拍的片子和ct占了座。 齐峥头被风吹得隐隐作痛，走到抽血窗口时，他忽然停住脚步。 那里人最少，大多数人都排在诊室外面，所以这里空出了一个座位。 ——沈宜然就坐在那里，却偏头看向出口。 她的头发没有扎好，两边刘海也都散了下来，松松地搭在耳尖上。 可她一动不动。 沈宜然意识到自己面前有人时，是因为影子投在地上挡住了出口的红光，她要看见那红光才不会花了眼睛。 可那人迟迟不走，甚至在叫她的名字。 沈宜然终于抬头，看清了齐峥的样子。 一瞬间紧绷的肩颈全部松下来，沈宜然膝盖颤了两下，第一下居然没有站得起来。 她干脆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齐峥看见她苍白的脸色，还有停在通话记录的手机页面，声音发颤：“对不起，宜然，我当时只记得你的号码” 那时他快昏过去，脑子里也一团浆糊，好不容易得来的新号码就在嘴里反复地念。 他以为自己快死，活过三十多年的人生竟想不出别的事，除了沈宜然还是沈宜然。 他不敢想她赶过来这一趟究竟为什么，可看到她好像身上的痛都消失了，只想能抱抱她。 沈宜然睁开眼睛，终于能在一片嘈杂中找到齐峥的声音。 自从接了那通电话，她耳边就不停出现救护车的鸣笛声，后来来了急诊，她又陷在求救的人声中不断耳鸣，好像是在抗拒听到齐峥的求救声，她害怕真在哪一张窄窄的蓝床上看见闭上眼睛的齐峥，或是鲜血淋漓的他。 幸好她找了许久都没有看见他的身影，她走走停停，最后等在出口的对面，她头一次对赴空感到庆幸。 可这又算什么呢？ 沈宜然眼光移到他渗血的额头上，低声问：“严重吗？” 齐峥摇了摇头：“只是撞了一下，不严重，你的脚还疼不疼？” 沈宜然没回答，她终于能站起来，朝向亮着红灯的出口：“我要回去了，明天上午的飞机。” 齐峥差点脱口而出我送你，但看见自己的病号服，犹豫了一下，“到酒店后能给我打个电话吗？” 沈宜然恍然发现自己之前的话全是白说，齐峥依旧对她抱有期望。 又或者，根本就是她自己给的错觉吗？ 沈宜然神思收回，低低应了，她没劲儿和他再争论什么，更不必在医院剑拔弩张。 她必须用漠视抵抗海城又一次拍过来的浪。 第40章 争执 回苏城是第二天下午，沈宜然的脚已经好了，不红不肿，只是心却一直很乱，昨晚回酒店后只睡了两小时。 她刚到家就接到卫轩电话，因为脚伤的事，她比其他人提前一天回家，这也和他的行程冲突。 “宜然，你的脚怎么样？” 卫轩那边有风声，沈宜然知道他应该是到海城了。 “早就没事了，本来也扭得不重。” “那就好，这样你提前回去早早也不会担心。” 卫轩笑得爽朗，又提到她新装修工作室的事，等她们从这里搬走，二楼也要重新设计，“不如让我来，室内设计我虽然一知半解，但审美还是在线的。” 沈宜然当初为了省钱也是自己动手，“可光有审美不行，空间也要规化好，当初我省钱自己来，一楼就显得又乱又杂。” “行，那我替你招个标，希望有人才上门。” 沈宜然心情轻松不少，也揶揄卫轩：“你这趟回家，应该被安排了不少相亲宴吧？” 这话一说，卫轩说笑的心思立马歇了，沉沉叹口气：“没道理戳老板痛处的啊。” 沈宜然适时把话题结束，“好，那老板您忙。” 讲完电话，卫轩转身看闫静，声音不像刚才那么温和，“找我有事吗？” 闫静心里不忿，可面对卫轩她总是想示弱，或许在喜欢的男人面前她不想坚强。 “卫轩，这次的事是我的疏忽，对不起” 卫轩抬手捏了捏鼻骨，有些无奈地说：“是你太忙了，管那么多事，难免有疏漏的地方，而且这次事件也有正影响，流量扩散开就是好事，你不要自责。” 闫静下意识想靠近他，可卫轩又开口：“但我想知道，为什么临时给沈宜然换上不合脚的鞋。” 那天视频全程记录，混乱那一段他仔细看了，如果不是鞋子不合脚，或许她不会伤到。 闫静不好说是邬泠硬要沈宜然和舒月匹配才给换的，硬着头皮说：“当时情况紧急，沈宜然她也没有拒绝，而且齐总接住了她，好像也没有伤得很厉害” 卫轩脸色不太好看，但闫静是他父亲挑来的人，他不好开口说什么，只语气颇重地提醒她：“当初奇美分部在苏城落地，我第一个邀请的人就是沈宜然，我和她大学相识，到现在已经快十年，我当她是挚友，你不要再为难她，也不要因为捕风捉影的谣言在公司厚此薄彼。” 闫静眼里含着泪，问他：“你和她相识十年，那我和你呢？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为什么在你眼里她比我还要重要？！” “如果你不坚持渗透我的人生，那在我眼里你永远是邻居家的妹妹仔，我同你一块长大，我肯定心疼你。” 但他讨厌被捆绑的人生，他讨厌闫静把他当坐标，无论学什么做什么都要看他选择，没有一点自己想法，好像自己生活是个赠品，她要努力成为‘卫轩’喜欢的样子才行。 “可你不喜欢我我该怎么办！我难道不能努力变成你喜欢的样子吗！你不就喜欢沈宜然那种坚韧独立的女生？！所以我来苏城了！我想和你一起打拼！可为什么你又怪我一意孤行？！” “我是喜欢过她！可那时候的她和现在千差万别！我说过她是我挚友！那我和她之间就永远不会再过界！” “那你告诉我你钟意点样嘅女仔啊？我求吓你告诉我啊” 闫静抽泣着恳求，可卫轩只将桌上的抽纸推到她面前，漠然地说：“闫静，我们之间不会有可能，不要再做让自己辛苦的事了。” “卫轩，你不回港城了吗？你不听叔叔” “闫静。”卫轩平静地看着她，“我们马上都要三十岁了，再说这些是越活越回去了吗？你不是哭闹就能拿走我玩具的女孩了，你现在还想拿走我的人生吗？” 重言之下，往日太平被悉数打破，她终于看清二十八岁的卫轩，不是大学时浪漫风流的卫家二少爷，多情到拒绝人也留能攀上他的错觉。 此时斩钉截铁，让她十几年追随沦为笑话。 一天后，闫静先回苏城，卫轩留在海城应酬新结交的生意伙伴，一时多喝几杯，那人回去后竟胃溃疡，卫轩不得已半夜爬起来装模作样问候几句。 晚上风大，卫轩打了几次火机都没出火，本就烦闷的心情愈加躁郁。 回身回楼梯间躲风时，却看见齐峥从走廊上走过。 他一晃而过的头上还有没拆的纱布，卫轩忽然心情明朗许多，嘴里嚼着烟嘴就跟了上去。 病房外都闻不见消毒水味，只有静心的百合悠悠绽放清香。 卫轩眼见齐峥进了房间，心下决定继续今晚的装模作样，顺便给他添添堵，缓解他心里的烦躁。 门前刚抬手，身后就响起一个不客气的声音。 “喂！你谁啊？” 卫轩转身，看见一个长相姝艳的女生正横眉质问他，因眼型微微上挑，看他时眼波流动，声音又娇，他也没觉得冒犯，只顾左右而言他：“我来看齐峥，你又是谁？” 齐念看他相貌英俊，又衣品不凡，真以为是齐峥朋友，走近了对他说：“哥哥这个点要睡觉了，你明天再来吧，不好意思啊。” 齐峥撞了头，医生一直嘱咐他必须卧床休息，今天又做了全身检查，所以齐念不想别人打扰他。 但朋友过来被拒之门外她有些不好意思，“这个点我也不能请你吃东西，明天你要是来我带妈妈做的甜品分你一份好吗？” 卫轩差点忍不住笑，他没想到齐峥妹妹这么单纯，抬手挡在嘴边，故意露出为难的表情，“可我明天就要回苏城了” 原来是哥哥在苏城的朋友！ 齐念有些激动，她虽然没答应爸爸立刻去苏城，但说不好以后也跑得勤，认识一下也有好处。 “我能加你微信吗？我叫齐念，你呢？” 卫轩挑了挑眉：“叫我卫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