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将军赖上盲妻啦》 重生 天空阴沉沉的,望不到边际的乌云黑压压罩在头顶,似乎随时就要坍塌下陷。 而下方这一片荒芜凄凉地里尸横遍野,烽烟弥漫。 漫天黄沙里无数秃鹫发出难听的声音,虎视眈眈注视着尸堆里最后一个将死之人。 肆意流淌的鲜血模糊了白袍将军的脸庞,而她的胸口,已被密密麻麻如雨的箭矢穿透。 她的身体似乎已经感受不到痛楚了,拔除正中胸前的箭矢,挥枪厮杀的身体却颓然失力,重重跌入了狂风翻卷的黄沙里。 再没了气息。 身先士卒百战百胜堪称东启国最强最年轻的将军祁幼安战死了。 她的尸体跪到在黄沙之中,挺直的脊背犹是傲骨铮铮,连同手中一把断枪一并矗立在辽阔无垠的边塞之中…… 朔朔凛风停了,金戈铁马冲喊厮杀犹在耳侧轰响,恍恍惚惚间,祁幼安又睁开了眼…… 头顶淡粉色的轻纱微微晃动,素雅俏皮。 祁幼安看着有些眼熟,但她心里更多的是茫然,自己不是被西越敌军重兵围困万箭穿心而死了吗? 怎会出现在这种鬼地方? 她下意识摸了摸胸口最致命的那一处箭伤,猛然坐了起来。 隔着素白里衣,胸口处并无染血并无痛楚。 不止胸口,她很快又发现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一处有受伤的痕迹。 如果非要找出哪点儿不舒服,那大概是屁股有点儿隐隐作痛,像被棍棒打了似的。 但她在战场上受的伤多了,这小痛意与之相比,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祁幼安怔了怔,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惊动了守在外面的人,“小姐,您醒了?您可算睡醒了,夫人问您知错了没有,她还在芳兰院里等着小的回话呢。” “……” 祁幼安的手掌盖在脸上,久久没收回来,“二狗?” 这人看着好生熟悉,她想了一会儿才想到这人是从军前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小厮二狗子 。 “小姐啊,你可别磨叽了,小的求您快点儿认个错吧,再拖下去夫人就该生气了。” 欲哭无泪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小声嘀咕,“您挨打府里那些混蛋们会放水,小的挨打那可是实打实的板子,没个十天半月下不了床。” “……” 太真实了没想到死前还能做一场美梦。 祁幼安揉揉屁股从床上下来,打量着满屋子熟悉的摆设,心生亲近欢喜,眼睛也说不出的酸涩。 老天待她不薄,兴许是念在她保家卫国的份上,让她魂魄归了故里,没留在那荒凉的边关眼睁睁看着秃鹫分食自己的尸体。 人都是贪婪的,祁幼安看遍自己卧房的角角落落,又想出去看看二老,还有……那个已成为她弟媳的宋泽兰。 纵使她当初因为不愿接受宋姐姐成为她弟媳这个事实而远赴西北边境从军,到了现在这般阴阳两隔的境地,心里便只剩无限怀念眷恋了。 杀伐果断的祁将军没有再犹豫,抬手拉开了两扇门。 却是一眼就看到了杵在门口的小矮子二狗。 她不由愣住了。 又黑又瘦的小矮子也愣住了,然后一脸视死如归闭上眼,张开手臂拦她,“夫人说了,您不认错哪里都不许去。” “您若敢踏出将军府门半步,她便打断小的狗腿,让小的后半生都躺在床上生不如死。” 祁幼安还没反应过来自己重生了,暗叹道:“真像啊……” 也不知自己入了谁的梦,娘亲也好,母亲也罢,但愿不要是这个二狗的。 看着嘴巴一张一合活生生的二狗,祁幼安心里有些羡慕,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二狗啊,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我得去见见我娘亲。” 她说罢,毫不留情推开了挡路的二狗。 二狗没料到她力气如此之大,被她推了个趔趄,反应过来慌忙去追她。 …… 十九岁遇着宋泽兰,二十一那年宋泽兰突然嫁到将军府给她当弟媳,毫无任何征兆给她当头一棒……之后她便离了家,算来已有四五载光景。 走在去芳兰院的路上,祁幼安觉得有些生疏,但并不陌生,还有种难以言喻的喜悦。 暖阳高照,她昂首阔步,身后跟着一路小跑的二狗子。 二狗一脸迷糊,他想不通……想不通大小姐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去夫人院子里,绞尽脑汁也想不通。 夫人正在气头上还没消气,现在过去除了挨顿打还能得到什么? 难不成是想找夫人理论? 二狗狐疑的看着前方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觉得很有这个可能。 啊这…… 夫人看到小姐这个样子,当真不会觉得是在挑衅自己吗? 然后气上加气根本不听劝告,连带着将平安院的人包括他一并打板子罚月钱? 在拦下主子和丢下主子自己跑之间犹豫的功夫,已经到了芳华院。 跨过月洞门,青石铺设的道路两旁皆是吐露新枝的树木,祁幼安瞥了眼,便再次提速直奔主屋。 脚下生风,二狗估摸着自己根本拦不住,畏畏缩缩抽回脚溜了。 当家主母宁芳手里拿着软鞭子把小方桌抽的啪啪响,两个伺候的嬷嬷躲在一边,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仿若瞎了一般,对眼前发生的事视若无睹。 连大小姐来了都不曾有所提醒。 以至于祁幼安亲眼目睹了她的母亲祁大将军跪在地上,老老实实由着夫人指着鼻子骂 …… 牛皮鞭虽抽在小桌身上,但痛在祁大将军心上。 她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喘气声儿重了也令夫人不满意。 “这是做梦吗……”祁幼安难以置信,“真是太离谱了。” 何时自己那威武霸气不苟言笑的母亲会被娘亲这般管教? 还管教的服服帖帖,绝非一朝一夕养成的习惯。 离家不过五年,变化真大。祁幼安又想到自己的死,再次暗叹物是人非。 音儿还没落,就见她母亲身形一僵,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她,“混账东西,你怎么来了?” 不等她回答,祁朝燕又摆起臭脸,如往常那般冷冷道:“本将军倒是希望这是做梦。” 宁芳也发现女儿来了,奈何鞭子已经挥出去了,因着慌乱紧张,还落偏了。 本来打桌子的,却直直朝着她妻主那风霜满面的臭脸上招呼去了。 祁朝燕被她吓了一跳,没想到她还来真的,慌忙抬手接住,“悍妇!不可理喻!” “要不是离了将军府你只能流浪街头,本将军早就休了你。” “那你休!说的跟老娘稀罕跟你过似的。” 相敬如宾的虚假妻妻关系被撞破,宁芳也懒得装了。 此话一撂,祁朝燕不吭声了。 宁芳却不解气,狠狠瞪了她一眼,才松开了软鞭,冷着脸看向祁幼安,“知错了?” 祁幼安非常迷茫: “额……” 从小到大她没少惹事,这样的场面数不胜数,她脑袋里空空的,完全不知道这次自己是因为什么事被兴师问罪。 吞吐半晌,她跪了下来,“娘亲,我知错了。” “错哪儿了?” 这下可把祁幼安问住了 ,“……” 宁芳脸色刚缓些,见她一脸茫然顿时又恼了,伸手夺过祁朝燕手里的鞭子往地上甩了甩,指着她道:“屡教不改!就你三脚猫功夫还想着上战场,丢人现眼,与其让你折在蛮人手里,还不如让为老娘先打死你这个不孝女!” 这话祁幼安听得太多了,以前听到这话只觉耳朵要起茧,现在听起来亲切的不行,宁芳的怒容满面也让她倍感亲切。 祁家世代为将,为了捍卫东启国土死伤无数,她母亲这一辈的祁家人也死得只剩下她母亲了。 她心里一直都清楚她娘亲反对她走祁家先辈老路,也知道府里人唤她一声小将军也会遭到呵斥,故而…污蔑她三脚猫功夫倒也是可以理解的。 待她死讯从西境传来,怕是她娘亲还要将这话反反复复骂上几遍…… 祁幼安偷偷离家去西北边陲从军的时候,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此刻眼眶却不禁发热,千言万语梗在心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想着魂魄入梦,应当且行且珍惜,也不好再气她娘亲了,点头正要应下,余光便瞥见细长的鞭子朝她身上挥了下来。 想着不太疼,她也没躲。 那鞭子便准准落在了她背上,身上里衣单薄,确实不太疼。 她没吭声,宁芳却慌了,丢下鞭子慌忙扶她起来,“小兔崽子你是傻了吗?不知道躲吗?伺候的人都死哪儿去了,怎教我儿穿着里衣就出来了?” 她忍不住又去怒骂,“该死的二狗子,这个月的月钱本夫人要给他扣的分文不剩……” 娘亲絮絮叨叨的声音,以及背上火辣辣的痛感,真真切切,似一瞬间打醒了祁幼安。 这看起来似乎也不像是入梦…… 祁朝燕皱着眉站在一旁没动,但嬷嬷和丫头们都忙起来了,有的去翻找伤药,有的去叫大夫,还有给宁芳搭把手扶着她去床沿坐…… 忙忙碌碌之中,每个人的表情,一举一动都那么生动真实,祁幼安的眼睛一一从他们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宁芳脸上。 单她离家都有四五年了,为何娘亲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 只这念头一升起,祁幼安再看他们,就觉哪里都是疑点了。 大兴二十一年秋,她母亲与南蛮作战,战胜归来但左脸留了一道疤…… 大兴二十一年冬,赵嬷嬷被远嫁的女儿接走颐养天年…… 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脑海,祁幼安犹犹豫豫道: “娘亲,现在是哪一年?” 宁芳把祁朝燕赶出去,欲为她宽衣查开伤口,听到这话顿时哭笑不得,一脸嗔怪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混蛋玩意儿?不就打了你一鞭,至于在这儿给我装疯卖傻?” “你母亲打你的板子也不少,怎不见你作弄她?” 怎知她貌美如花 祁幼安怀疑自己重生了,且重生到了大兴二十一年之前。 但她不确定具体是哪一年…… 说来惭愧,还是因为她在家时经常惹她娘亲生气,她不知道这次是因为什么事挨打,也就没办法推测这是哪一年。 但死了,又活了,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祁幼安狂喜不已,笑的龇牙咧嘴把宁芳抱了又抱,“娘亲,快告诉我这是哪一年,求您了。” “祁幼安!你犯什么蠢?还真蹬鼻子上脸了,打你一下还能把你傻了不成?” 宁芳挣脱她,又随手赏了她几个脑门爆栗,“老实给我趴着去,上完药回你的平安院里,没有我的允许哪儿也不许去。” 祁幼安看起来没啥大事,宁芳便也不客气,一把将她推到自己床上,指挥赵嬷嬷扒她衣衫,“药可是皇帝赐给你母亲以备不时之需的,用在你身上算是浪费了。” 略带凉意的药膏涂抹在祁幼安身上,宁芳便揉便没好气道:“你这没良心的东西,娘为你好,你倒好,死不孝顺,没有一日是不惹娘生气的。都说南边那山里有蛮人出没,旁人躲都躲不及,你倒好,想法设法骗我也要去,要不是被你母亲撞见,你是不是还打算继续骗我?” “娘就你一个独苗苗,你出了事让我后半生怎么活?指望你母亲那个混蛋?她怕是巴不得我凄凄惨惨街头要饭。” 宁芳越说越气,照着她背上又来了几下子,那拳头避着鞭伤,还轻的很,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祁幼安大喜,她想起这是哪一年了! “娘,这是大兴二十年对不对?” 大兴二十年三月,蛮人探子悄悄潜入南山意图打探军情,被几个猎户发现禀告给了守城大将军祁朝燕,也就是她的母亲。 当时城中百姓都不敢去南山那边,她偏偏瞒着她娘亲带了几个狐朋狗友出城,本想擒获蛮人回来让那些嘲笑她没有分化不如她庶弟祁昊宇的人们瞧瞧,她祁幼安才不是什么纨绔废物,更没有辱没她祁家世代骁勇善战的将门之风。 结果刚到山脚下,就被她母亲发现,连同生擒的蛮人探子一并带回了城。 在佑宁城溜达一圈,丢尽了脸,回去又挨了顿板子府里关了半个多月才被放出来。 这事她就算是死也忘不了。 宋泽兰就是在那个时候来到佑宁城的…… 谁都不知道她为何会从繁华皇都来到这鸟不拉屎的边城,但她有着这里坤泽君所没有的温婉秀丽,跟个香饽饽似的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几个狐朋狗友都撺掇过祁幼安翻墙出去看佳人,墙倒是爬了,但没成功,被宁芳指挥着下人拽着两条腿活生生拖下来了。 以至于她心里一直惦记着,总想找个机会看看皇城来的坤泽君到底有多美 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宋泽兰,祁幼安难以克制的激动。 这一世,她无论如何也要把人拐到手给她做媳妇儿! 光想想,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只是没等她从床上爬起来,就又被宁芳按着脑袋一把摁进软枕里,看样子是要捂死她,但亲闺女哪能下得去手? 宁芳又好气又好笑,“废话,不是二十年是哪一年?蠢死你,装傻还装上瘾了。” 她的话,更是让祁幼安吃了定心丸。 这重来一世的机会,必定要好好把握不可辜负! 祁幼安暗自决定瞒住这个惊天秘密,同时也决心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不仅要娶宋姐姐,还要再上西北,将西越国打得落花流水主动求和才行。 上完药,不等宁芳赶她出去,她便又给宁芳来了个熊抱,“谢谢娘亲,娘亲我知错了,以后我听娘亲的话,娘不让我出城打死我也不会出城了。” “谁信你的鬼话?”宁芳没好气地推开她,“滚回你院子里去,若让我知道你偷偷跑出去,看我不打断二狗的腿!” “屋里太闷待不住……” 祁幼安想说的话刚开个头,宁芳的巴掌便高高举了起来,怒瞪着她,威胁意味十足。 赶在巴掌落在脸上之前,祁幼安连忙补救道:“娘我不出城,就是想给你找个儿媳妇。” “有意中人了?” 宁芳缓缓放下了手,却还是一脸狐疑看着她,“看上哪家乾元坤泽了?” “京城来的那个……温柔漂亮,娘你一定会喜欢的。” 说到宋泽兰,祁幼安脸色不禁一热,“咱佑宁城没有比她还好看的女子了。” 宁芳瞅着她泛红的脸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人家会看上你?娘听说喜欢那坤泽女子的可不少,她一来,满城都沸腾了。” 在这狼多肉少的佑宁城里,人家若是有意觅良缘,都相看不过来了,又怎会看上自己这还未分化的女儿? 前世,祁幼安入伍没俩月就分化成了上品乾元君,她一度觉得造化弄人,但凡早几个月分化她也不至于将爱慕之情深埋心底,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嫁给他人。 可笑的是,这将是她现在敢去向宋泽兰表明心意的底气。 祁幼安情绪不过稍稍低落些,宁芳便连忙改口:“你喜欢就行,分不分化没什么大不了的,咱家世好!论家世,佑宁城咱称第二,可没谁家敢排第一。” 宁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那姑娘嫁进来,自己这个婆婆好吃好喝伺候着,倒也不算太过委屈了人家。 “娘亲,我会分化成的乾元君的。” 听出宁芳的言外之意,祁幼安有些哭笑不得,心里却也不可避免暖暖的。 宁芳敷衍地拍了拍她的头,“嗯嗯,你分化是早晚的事,你娘是如假包换的坤泽 ,你母亲是品阶不凡的乾元君,身为我们的女儿,断没有不分化的道理。” 但…… 凡事都有例外,寻常人十三四就分化了,再晚也不会晚过十七八岁。 自己这女儿,怎么看都不可能再分化了。 …… 祁幼安急着出去,宁芳可不急,谈婚论嫁又不是三两天就能敲定的,晚个把时辰更没什么要紧的。 安排人去平安院取来干净衣物给祁幼安穿上,又再三确认她屁股上的淤青消退了,才大手一挥准她出府了。 祁幼安前脚刚跨出将军府的大门,后脚便被守株待兔的祁朝燕给叫住了。 “祁幼安,跟我过来。” 祁朝燕总爱臭着脸看谁都不顺眼,打胜仗也是这副表情,就像这人间没有值得令她高兴的事情。 故而重生前,母女俩并不算亲近。 她看不上祁幼安不务正业玩心重,祁幼安也怵她,看见她就绕道走,恨不得她一直待在军营里别回来。 但重生回来,又见了她妻管严的‘英姿’一面,祁幼安有些想改善母女关系了。 祁朝燕的冷脸她权当没看见,嘿嘿一笑道:“母亲你放心,今日之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一瞬间,祁朝燕瞪圆了眼,憋了半天,冷冷吐出几个字:“伤好了?” “好了。” 祁幼安毕竟是将军府里唯一的嫡女,是夫人唯一的女儿,即便是祁朝燕下令打她板子,也没人敢真打。 过后夫人气消了,心疼女儿了,计较起来算谁的? 祁朝燕心里也清楚,嗯了声转身便走了。 不进府,看样子是又去军营了。 祁幼安回想了下,上一世抓住蛮人之后,两军之间发生了些小摩擦,并未危机到城内,便放了心。 再度理了理平整妥帖的衣衫,脚步匆匆朝锦绣街走去。 宋姐姐应该在筹备开药铺了,自己现在去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可还没到地方,二狗子便带着一众护院家丁追了上来,“小姐,夫人让小的抓你回去。” “???” 祁幼安一脸的懵,“我娘怎么想的?” 她不是准许自己出府了吗? 二狗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夫人说您骗她,说那京城女子来的时候您在府里出不去,面儿都没见过,又怎么知道人家貌美如花,又怎么知道人家温婉可人?” “……” 敢问小将军在柔弱眼盲的坤泽君房中经历了什么? 大意了! 但重生这个秘密坚决不能透露出去。 祁幼安当即就决定背这黑锅了。 她轻咳了声,抬手一指二狗子身后,故作惊恐道:“娘亲,你怎么来了?” 夫人竟然亲自出来捉人了? 简直闻所未闻,二狗与一众家丁纷纷回头看去,却见身后空空如也,只有风吹起的几片树叶飘飘坠落,好不凄凉。 再一回头,发现好不容易追上的大小姐也不见了。 一众人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追…… 祁幼安原本想着以自己最好的一面去见她的宋姐姐,但经这么一闹,也顾不得风度了。 她一路东躲西藏,不知踩了多少人家的屋顶,也不知翻了多少人家的院墙,总算到了地方。 门前冷冷清清不见一人。 祁幼安猜那些狂蜂浪蝶般的乾元君们已经知道宋姐姐眼睛看不见了。 明明不喜欢有人跟她抢媳妇儿,但知道他们是因为嫌弃宋姐姐目不能视才滚蛋的,也高兴不起来。 眼睛看不见怎么了?她的宋姐姐人美心善医术好,放眼望去整个佑宁城,有谁比得上? 在门口徘徊许久,祁幼安终于鼓足勇气,抬手准备敲门,门却缓缓打开了。 走出来一个身着素白衣裙的坤泽女子。 一双杏眼生得温柔漂亮,眸光却有些空洞黯然,似层层薄雾覆盖遮住了神采,唇边却有笑意浅浅,“这位妹妹赶快回去吧,再晚家里该不给你留饭了。” “我……我……” 祁幼安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不曾想还是乱了方寸,憋了半晌也没把求娶之意说出口。 她对宋泽兰是一见钟情,重生后仍是如此。 甚至更加浓烈。 她思念这个温柔娴雅的女子整整五年,每一天都那么难熬,只有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时候,才能忘却她已为人妇,才能得到短暂的解脱…… “口吃?” 盲眼大夫笑意微微敛了敛,侧身请她进去,些许歉意:“快些进来吧,莫要紧张,待会儿可详细描述一下症状……” 心上人认真又可爱,祁幼安忽然就不紧张了,只剩满心喜欢与亲近,“宋姐姐,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是来求娶你的。”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祁幼安又忐忑起来,小心瞄着宋泽兰的脸,“宋姐姐你若答应,明日便让我娘亲送聘礼过来,咱们尽快成婚。” “小妹妹,你莫跟着那群乾元君凑热闹了。” 宋泽兰回过神哑然失笑,“且不说我眼睛看不见,你还没分化呢,你娘亲怎会同意?” “我娘亲会同意的,我再过两年也会分化成乾元君。” “宋姐姐你嫁给我,还可以继续守着你的医馆,我和娘亲会将咱俩的婚事办得风风光光,一切事宜都不用你费心。” 祁幼安知道宋泽兰的心愿是像她父亲一样做个好大夫治病救人,因此才开了这家医馆。 故而,她这话也确实说到了宋泽兰心坎上。 但此刻祁幼安对于宋泽兰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父亲死后,历经人情冷暖,她早已过了不谙世事的年纪,没有多想便拒绝了,“婚姻大事,非同儿戏,妹妹还是慎重些为好。” 说罢,她就要关门回去,祁幼安连忙伸手抵住门,心里难受的厉害,却假装不懂她的拒绝,“那明日让我娘亲带媒人过来提亲,你应下来好不好?” 祁幼安心里很委屈,上一世宋姐姐都能轻易答应嫁给没见过几次面的祁昊宇,怎么就不答应嫁给她呢? “你……”宋泽兰听着人儿都快要哭了,心头泛起些许不忍,“要不先进来坐坐?” 祁幼安哪会儿不同意? 在外面耽搁久了还容易被二狗发现。 她生怕宋泽兰反悔了,连忙挤身进去,宋泽兰眼睛看不见,还没来得及侧身避让,被她鲁莽的动作连带着重心不稳,脚下不由一个踉跄,惊呼尚未脱口,便跌入了柔软陌生的怀抱里。 “对不起对不起……” 温热的呼吸洒落脸上,宋泽兰纵使看不见,也能感受到她的紧张,微微摇头,阻止了她道歉,“无事,我刚好煮了花茶,你可要尝尝?” 柳眉细软,唇齿间吐出的话语更是轻且柔和,听不出丝毫责怪怨意。 祁幼安望着她笑意浅浅的眉眼抿唇傻笑,也忘了松开,然后……就被佳人素手推开了。 前院是用作接待病人的地方,宋泽兰则与母亲一起住在后院。 院子里打扫的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多余的杂物,连一片树叶都没有。 只是青石铺设的地面稍有凸凹,于宋泽兰来说,颇为不便。 可她一直拒绝拄杖,上一世祁幼安也劝了她两年,都没有令她改变主意。 这一世,祁幼安已经放弃劝她了,三两步从后面追上来,小心搀扶着她的胳膊,“宋姐姐,小心脚下……” 宋泽兰脚步顿了下,侧头看过来,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放弃了。 院落不大,到宋泽兰的卧房不过百余步,她却提醒了不下二三十次,一直小心翼翼没有丝毫不耐。 厨房里的宋母都有些让女儿应下婚事的心思了,借着送水的由头,走进了女儿的卧房。 “兰儿,这位是?” 祁幼安对宋母的声音并不陌生,连忙从凳子上起来,“伯母好,我想娶你女儿,我叫祁幼安,今年十九,是东街口将军府的……” 听到将军府宋母便已歇了心思,和蔼的笑容里多了些许疏离敬意,“小将军可是身体有所不适?” “……” 看病的怎会踏足后院,来人家大夫的闺房? 祁幼安不吭声了,低着头犹如被霜打的茄子。 宋泽兰也没有出声,素白纤长的玉指缓缓伸到桌案中间,然后慢慢提起水壶倒了杯茶水推到祁幼安跟前。 茶水色泽鲜亮,泛着说不出的香味,汤面上热气氤氲,淡淡的,好似微雨朦胧里化不开的薄雾。 半晌,宋母默默退了出去。 “时候不早了,”宋泽兰笑着仰头看她,空洞的眼神隐有柔和光芒,“粗茶淡饭,恐小将军吃不惯,便不留您了。” 日当正午,阳光和煦,看着便觉暖意融融。 祁幼安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宋姐姐看不上她便罢了,为什么伯母也看不上她? 明明上一世,她跟宋姐姐交好,伯母也待她极好的,还亲自给她做过几件衣衫。 只因为她不是乾元君吗? 除却这个,她想不到别的原因了。 论出身她比祁昊宇强,论才能她也不比祁昊宇那个伪君子差,且待她宋泽兰也是掏心掏肺,比待亲娘还要好……可宋泽兰就这么一声不吭的嫁了。 看着眼前这令她朝思暮想的容颜,祁幼安脑子不受控制又回想到了眼前人嫁给祁昊宇,温恭谦顺唤自己阿姐的画面。 胸口突然就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眼睛也毫无征兆的湿润了。 祁幼安抬袖擦了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她内里那个百战沙场的将军大人自觉太丢人,忍不住落荒而逃了。 出来的时候,还好巧不巧跟宋母打了个照面。 惊得宋母手里的碗都掉了,敢问这堂堂将军府的小将军,在她那柔弱且眼盲的女儿房中到底经历了什么? 来了,哭着走的…… “兰儿,你……你……没欺负人家吧?” 宋母犹犹豫豫,还是硬着头皮问了出来。 她的女儿向来温婉善良,连句重话都不会说,怎会惹哭小将军? “她又哭了?” 宋泽兰微微叹了口气,“方才请她进来,便是想让她喝口茶缓缓心情。” “怎得?她方才也哭了?”宋母惊讶,连地上的碎瓷片也不捡了,起身坐到宋泽兰对面问道:“该不是因为咱拒绝她吧?这……十九的人了,心性怎与孩童无异?” “是有些多愁善感了,”宋泽兰轻勾唇角笑了笑,“看样子不是什么泼皮无赖难缠之辈,且随她去吧。” 宋母附和着点头,“说的是,那小将军生得唇红齿白俊俏的紧,的确不像是心胸狭窄之人。” 她目光细细落在女儿眉间,忽觉那小将军与自家女儿外貌上看起来倒也般配,一静一动,若成了好事,想必也是良缘。 可惜了……次于将军府的人家都嫌弃女儿目盲,那将军府的又怎会真心诚意接纳她的女儿? 瞧着女儿淡然如常诸事不放在心头的模样,她不禁叹气,“你这眼睛当真医不好吗?” 宋母愁的厉害,她这女儿都二十一了…… 祁长安出了医馆,在门外拳头砰砰砸了几棵树,直到手背见血痛意难忍才停了下来。 就这样放弃吗? 这个念头只出现一瞬便被打消了。 那五年过得实在太痛苦了,重来一世,她实在不想再一次眼睁睁看着宋泽兰另嫁他人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与其自己痛苦……倒不如强取豪夺宋姐姐吧? 也算报复她一声不吭嫁给祁昊宇了。 战场上尔虞我诈阴谋诡计数不胜数,祁幼安能成为常胜将军自然也不是什么非黑即白的光明磊落之人,强取豪夺……这事她若想做,倒也做得出来。 她已经不是上一世那个被突然抛弃,连质问都不敢的傻子了。 “宋姐姐,对不住了……” 她必定要娶宋泽兰,契约她,让她成为只属于自己的坤泽君,这辈子都别想离开自己。 祁幼安不自觉攥紧拳头,她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哭哭笑笑,又疯狂捶树捶胸口的小将军把路过的人吓得够呛,都是绕着她走的。 只有赵小乌不怕,远远看到祁幼安跑的那叫一个快,生怕晚一步人不见了。 她是宁芳口中祁幼安的狐朋狗友之一,私塾先生的女儿,她爹盼着她用心读书考取功名,偏偏她是个拿起课本就瞌睡,一做功课就尿频的主儿。 就爱跟着祁幼安舞刀弄枪,嚷嚷着从军入伍杀蛮人,可没把她爹气死。 祁幼安在府里养伤出不来,她也被锁在家中十几天,整日听着学堂里传出来的之乎者也,头都要炸了。 她呼哧呼哧跑到祁幼安跟前,气儿都没喘均匀,便坏笑着道:“老大,你也是来睹宋大夫芳颜的?我听林青青和王小英俩人说她是个大美人儿,可惜了是个瞎子。” “……” 祁幼安盯着她半晌,才想起她是谁,抬手便是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睹什么睹?那是我媳妇儿。” 挨了打,赵小乌也不生气,只往后退了两步,脸上坏笑不减反增,语气亦是耐人寻味,“哎呦,老大你见过宋大夫了?嘿嘿,就算你看上人家了,但你又没分化,怎么娶啊?还不如让给我?我老大不小了还没娶……” “赵小乌,你再胡说八道别怪我不客气,”祁幼安眉头直皱,指着不远处的医馆很认真道:“我再说一遍,里面的人是我祁幼安的媳妇儿,谁敢动歪心思,我弄死谁。” 她指着赵小乌,“你也一样,敢抢我媳妇儿,弄死你!” 赵小乌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严肃,严肃正经的都不像那个带着他们斗鸡走狗祸害乡邻的祁老大了。 她缩了缩肩,抱着脑袋可怜兮兮道:“老大,我知道错了,以后宋大夫就是我们敬重的嫂子,谁敢来挑事,我赵小乌第一个站出来给嫂子撑腰,嫂子的事就是我的事。” 祁幼安正好有事吩咐她,“想不想将功赎罪?想的话待会儿请几个婶子去医馆帮忙……” 方才进去的时候,祁幼安大致扫了眼,后院虽然收拾好了,但前院用作医馆的地方还没来得及收拾好,桌子,椅子,药架子等等之类的都还没有清理干净。 找几个手脚麻利的去做,便不用宋姐姐和伯母亲自动手了。 嘱咐完赵小乌,祁幼安便去找佑宁城最好的媒婆。 她离开没多久,二狗子就带着人找过来了。 一阵砰砰砰砰…… 宋母心慌的厉害,第一反应不是去开门,而是想带着女儿逃跑。 她惊魂未定,小跑着来到宋泽兰的卧房,“兰儿,是不是她怀恨在心带着人过来报复咱娘俩来了?” 宋泽兰有午间小憩的习惯,方才躺下,闻听动静又披衣起身,“许是急病求医,待我去看看。” 路过宋母身边,却被一把拉住手,宋母声音惶惶,“还是娘去吧。这几日你也看到了,哪有什么正经病人?” 宋母笃定不是病人,她们母女初来乍到……纵使医术高明,一时半会又有哪个病人会慕名而来? “莫担心,”宋泽兰摸索着握住她冰凉的手,“娘,没事的,咱来的时候不是已经打听过来了吗?这佑宁城的大将军刚正不阿爱民如子,想必也不会由着小将军强抢民女,您放心吧。” 门外急促的敲门声越来越重,使得她的安抚之言并不起半分作用。 宋母笑容勉强,推着宋泽兰往衣柜里去,“兰儿,听娘的话先躲起来。” “……” 宋泽兰哭笑不得,她直觉那小将军即便强掳走她,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目盲之后,她虽然再分不清面相善恶,但更能静下心感知细微之处,那种感觉就像是透过表象深入内心……是骗不了人的。 那些短暂的接触,皆告诉她小将军不是坏人。 但她还是拗不过母亲,被推进了柜子里。 柜门关闭,似乎是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她摸索着推开,慢慢走了出去。 二狗敲了一阵子门,心里暗暗想着莫不是小姐真躲在里面不肯出来,敲门动作便越发用力。 一阵子砰砰的没有片刻消停,宛如敲在宋母心上。 “来了来了……” 宋母怕归怕,但也知道横竖躲不过去,为了摇摇欲坠的两扇门着想,小跑着去开了大门。 门一开,率先看到二狗凶神恶煞的脸,又看到他身后乌泱泱的壮汉,宋母险些站不住。 还真是她看走了眼! 那小将军就是个心胸狭隘的,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主儿,说什么也不能嫁! 容颜易老韶华易逝,她的兰儿若嫁给这种人,他日遭厌倦了,眼睛又看不见可怎么活啊?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宋母虽是一介柔弱妇人,却义无反顾挡在门口,“你们莫要无法无天,小心我上报官府治你们的罪。” 二狗子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敲门声过于大了,双手搓了搓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个上门挑事的。 “宋夫人,你别怕,我们都是将军府的人,只是想问一下我家小姐在里面吗?没有别的意思。” 二狗示意宋母看他身后一众挽着裤脚气喘吁吁的家丁,“我家小姐跑了,找遍全城都没找到,没办法,只好来你这儿碰碰运气。” 他和宁芳一样,都认为祁幼安中意宋大夫是在胡说八道,打心底里不认为祁幼安会在这里,“没有算了,我们走。 宋母从不知所措中回过神,连忙追到门外,“你家小姐来过了,又走了。” 说到这里,宋母为误会祁幼安而感到惭愧,“那啥……小伙子,你回去好好安抚安抚小将军……” 她的话二狗子只听进去了前半部分,整个人如遭雷劈,“真的?没骗我?” 宋母和善的点点头,不仅来了,还是哭着走的。 二狗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更加清醒些,“我家小姐见过你女儿了没有?她有没有说过要娶你女儿?” 不知道是不是老眼昏花,宋母总觉得眼前这个小伙子过于兴奋了。 她留了个心眼,打探道:“小伙子,可是有什么事啊?” “能有什么事?”二狗乐的龇牙咧嘴,“恭喜恭喜,我家小姐看上宋大夫了……” 宋母不知是喜是悲是福是祸,被他恭维了好一阵子 ,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二狗想明白了,大手一挥,“回府,向夫人报喜去。” “不抓小姐了?” 不知谁问了句,被急着赶回去讨赏的二狗怼道:“榆木脑袋,抓什么抓?小姐这不是没骗夫人吗?” 幼安,娘教你追妻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过来,没有打打杀杀,也没有抢抢砸砸,就这么走了。 走的时候还很客气,不仅鞠躬表示歉意,还轻轻把门带上了。 宋母抚着胸口半晌,难不成自家女儿真被小将军看上了? 小将军怎会看上自家女儿呢? 虽说兰儿相貌出众,但佑宁城里也不是找不出比兰儿好看的姑娘,不说别的,小将军自个儿就十分俊俏,唇红齿白一点儿也不像在边关长大的孩子。 宋母摇着头想不通,回身看到女儿走过来,没作多想便问出了心里话,“兰儿,小将军为何会相中你?” “不知。” 宋泽兰抿唇,面色略显为难,“兴许是觉得我是个大夫,可以治好她的隐疾。” 想到祁幼安信誓旦旦说自己会分化成乾元君,不禁头疼,她身为大夫……都不敢这么妄下定断。 “兰儿,你好好想想,当真不认得她?” 宋母挽着她的手臂,送她回到了卧房。 “不认得。” 宋泽兰认真想了,但脑海里确实没有这个人。 “兰儿,你再好好想想,”宋母看着她摇头,却不死心,“你十岁那年落水生了场大病把什么都忘了,会不会是在此之前认识的?” “娘,我十岁的时候她才多大啊。” 即便相识,又哪里懂得情情爱爱? “……” …… 佑宁城最有名的李媒婆,死的都能说出活的,丑的都能夸成天仙下凡,一张巧嘴撮合了不少佳偶,当然,也撮合了不少怨侣。 她拿了祁幼安给的银钱,便满口答应下来,让祁幼安回去等好消息。 将军府的小姐,怎会有人不愿意嫁呢? 李媒婆认定是脸皮薄的坤泽君害羞了,也不向街坊打听打听情况,扭着水桶腰就去了。 祁幼安从李媒婆家出来,便回府了。 二狗比她先回去,已经将他所知道的事情全盘告诉了当家主母。 宁芳压不住上扬的唇角,乐得不行,不仅不计较女儿不听话,反倒大手一挥让管家再给女儿每个月的月例涨二十两,好好讨人家姑娘的欢心。 几个嬷嬷也都是看着祁幼安长大的,知道她有了中意的人也跟着高兴,主仆说说笑笑,祁幼安刚踏进芳华院就听到了。 她快步都进主屋,见她娘懒洋洋卧倒在软榻上,也偎了过去,“娘亲,你遇上什么好事了?” 宁芳没理会她,笑眯眯掰着她凑过来的脸给几位嬷嬷看,促狭道:“你们瞧瞧,我家幼安可算长大了。” “可不是嘛,小姐都知道给自己找媳妇儿了……” 几个嬷嬷纷纷附和,赵嬷嬷还仔仔细细打量了祁幼安,“小姐眉眼随夫人您,比将军秀气,想必穿上喜服比大将军还好看呢。” 祁幼安习惯了向娘亲撒娇,但她现在骨子里毕竟是个二十多的人了,在众人面前,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她微微用力挣脱出来,宁芳瞧见她晕染薄红的脸颊,笑的前仰后合,对着众人又说道:“等少夫人嫁进来,便不用我管束着她了,劳心劳力不说,知情的人知道我是她娘亲,不知情的人还道我是她仇人呢,一天到晚变着法儿惹我生气。” “我哪有惹您生气?” 祁幼安反驳的话音未落,又被宁芳捧住脸,面对面听她调侃,“你个小兔崽子,那京城来的坤泽女子难道不是你爬墙头看见的?” “莫再想着扯些不着边际的谎话骗娘,娘还不了解你吗?挨了板子还不老实,看样子是打得轻了。” 娘亲给找好了‘面儿都没见过,却知人家貌美如花温柔温柔可人的理由’,祁幼安再不借坡下驴就有点儿不识抬举了。 她点头如捣蒜,宁芳却当她敷衍,没好气揪了揪她的脸,“那坤泽女子若知道你是个惯爱翻墙的,可瞧不上你。” “……” 不知道也瞧不上。 祁幼安不高兴了,“娘亲,我请了李媒婆去说媒,估摸着现在已经到了。” 李媒婆的名声宁芳也有所耳闻,知道她嘴皮子厉害,管他老少胖瘦矮矬穷配不配,只要钱到位,猪跟狗都能说成天造地设的一对。 所以,女儿的潜台词是人家无论瞧不瞧得上她,都得嫁了? 呵呵! 宁芳勾了勾唇,抬手便要呼祁幼安的脸,可惜祁幼安反应快,侧身躲过,且没有任何停歇逃到了门外。 身形灵活的跟个猴似的。 “娘亲,你为什么要打我?” 她有些委屈,更多的是不解,“我做错事了?” “逃的倒是挺快,”宁芳嗔了她一眼,拢了拢袖口,端起一盏清茶呷了口,“滚过来,娘不打你了。” 祁幼安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娘亲,我这是先斩后奏,无论你答不答应,我都要娶她。” 这话倒是点醒了宁芳,她脸色一变,慌忙放下茶盏吩咐赵嬷嬷:“本夫人还没见过那坤泽君的面儿呢,怎能草草定下婚事?你快去拦住李媒婆,一定不能让她进人家的门。” 赵嬷嬷被她急急催着,也慌着往外跑,宁芳追了出去,“骑马快,让六子骑马带着你,务必把人给本夫人拦下来!” “老奴知道了……” 祁幼安丝毫不慌,与宁芳一同目视赵嬷嬷身影消失不见,坏坏一笑,“娘亲,我让赵小乌雇了十几个妇人去给我那未过门的娘子帮忙。” 那些个长舌妇人凑到一起,嘴可闲不下来,明天不闹得全城都知道宋泽兰是她祁幼安的娘子,她就不姓祁! “好你个祁幼安!算计到你娘头上去了 。” 这叫不惹自己生气? 宁芳气得又抬起了手,这次祁幼安没躲,她看着女儿泛红的眼眶却怎么也下不去手了,试探着问道:“幼安,那坤泽君拒绝你了?” 她大概明白了,自己这混蛋女儿是想破坏人家姑娘清誉,让人家不得不嫁给她 。 宁芳就祁幼安这一个女儿,宝贝的不行,只准她自己打骂,别人动她女儿一根手指头都不行,眼下倒是明白了女儿在耍无赖,却也舍不得揍她。 祁幼安点点头,委屈的厉害。 上一世祁昊宇娶她的宋姐姐就没有遭到反对,为什么到她这里就这么难? 宋姐姐不愿意,她娘也不愿意…… “瞧你那点儿出息,屁大点儿事,她不愿意就算了。天下坤泽君多的是,找个比她好看的还不容易吗?佑宁城找不到合你心意的,娘带你去京都找,让你母亲自个儿在这里吧,也省得碍我眼。” 祁幼安听不进去,眉间尽是执拗,“可我就想娶她。” 非要在一棵歪树上吊死? 宁芳只觉头疼,“……那你娶,强娶回来人家日日甩脸子给你看,你就高兴了?” 任她如何也没料到,她这傻女儿连考虑一下都没有,直接点头了。 这……何苦呢? “幼安,娘教你追妻吧,你不想过安生日子娘还想过安生日子呢……” 出谋划策 申时刚过,赵小乌便带着十几个妇人来了。 第一次见大嫂,为了留个好印象,赵小乌穿的人模狗样,也装的文质彬彬,到了门口便不再同婶子们插科打诨了,轻曲食指不轻不重扣了扣门扉,便稍稍退后两步等着了。 深知她本性的婶子们哄堂大笑,揶揄不断。 赵小乌咳了又咳,也没能让他们有所收敛,好在她脸皮足够厚,骗不过别人就骗自己。 门一开,看清来人上了年纪,她便收起折扇,风度翩翩鞠了一躬,“伯母好,在下赵小乌,奉我老大之命前来相助……” 却是话未说完,就被看不惯她装腔作势磨磨唧唧的婶子们一把推开,瘦小的身子转瞬挤到了最后面,连门都看不见了。 他们七嘴八舌,簇拥着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的宋母进了门,“老姐姐,俺们是来帮忙的,宋大夫在家么,让俺们瞧瞧多俊……” 赵小乌理了理被挤乱的衣襟,刚想跟上去,走在前面的婶子跟眼睛长后面了似的,大手一挥,把门给关上了。 任她喊破喉咙也喊不应,听着里面闹哄哄的声音,她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过分!老子还没见我嫂子长啥样呢!!!” 还是无人理会她。 赵小乌盯着院墙抓耳挠腮,半晌还是打消了翻墙的念头。 今时不同往日,若被发现……丢老大的脸不说,那群婶子不得笑话死她,以后可别想讨坤泽君为妻了。 她泄愤似的又重重拍了拍门,才绝望的走了。 宋母初来民风开放的边塞小镇,哪受得了这般热情? 被左右揽着肩,乍看像是被提着翅膀小鸡崽,一脸的茫然无措完全看不出高兴。 宋泽兰手里拿着抹布,听着杂乱的声音从后院走出来,“娘,发生什么事了?” 她一出来,眼尖的妇人便发现了,慌忙拍着身边的人,“快看快看,这就是小将军那未过门的媳妇儿……” 宋母一愣,慌忙拉住她的衣袖,“别胡说,我女儿跟小将军不过一面之缘。” 却没人相信。 “唬谁呢,赵丫头可说了,小将军已经去李媒婆家了……” “对对对,俺也亲眼看见小将军往李媒婆家去了……” 众人又说你一言我一语,丢下宋母说说笑笑朝宋泽兰走过去,嘈杂的脚步声听得宋泽兰眉头轻蹙,“我并不认得小将军,许是误会一场,各位婶子若无其他事,便请回去吧 。” “不是误会不是误会,俺们都是小将军雇来给你们干活的……” 宋泽兰却没听他们再说什么,淡淡笑了下,“娘,送客吧。” 场面一时静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难道他们搞错了?这位不是小将军的未过门的媳妇儿? 不应该啊! 这不是赵家那无赖给了银钱又亲自送他们过来的么? 宋母打开了门,请他们出去,却没一个愿意挪动脚步。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一旦被赶出去,已经在怀里暖热乎的银子岂不是还要退回去? 片刻,一人小跑过去夺下宋泽兰手中的抹布,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宋大夫您歇着,俺们来弄。” 瞧着她慌里慌张冲进去擦桌子,剩下的人也反应过来了,挤着去干活。 很快院子里便只剩下宋家母女了。 宋母哭笑不得,“兰儿,这可如何是好?” 宋泽兰抿着唇,思索了会儿,“娘,数数咱们还剩下多少银钱,按这里的行情给他们结算工钱吧。往后……莫随意开门了。” “兰儿,你不高兴了?” 宋母微微叹了口气,看着里面忙碌的人,“小将军做事是鲁莽了些,但心还是细的,本性不坏。” “没什么不高兴的。” 宋泽兰摇了摇头,轻笑道:“娘,我先回房了,有事叫我即可。” “去吧去吧,有娘和他们就足够了。” 人多眼杂,宋母私心地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她女儿眼睛不好,便只在原地目送着宋泽兰进卧房。 见着两扇门缓缓合拢在一起,她这才转身想要进去帮忙干活,但看一眼里面杂物堆积又挤满人的大堂,默默又缩回迈进去的脚。 “这小将军真是的,怎么叫了这么多人?” 宋母刚扬起笑脸,旋即又想到女儿让自己付这工钱,不由叹了口气。 她们母女二人一路走来,又买下院子,积攒了大半辈子的银钱已所剩无几,付这本可以自己动手不用花费银子的工钱,终归是有些心疼的。 她正想着,外面却又传出敲门声,“宋家嫂子可在?妹妹过来看看你,快开门啊。” 来人口气熟络的紧,但宋母在这里并无相熟的人,她问了声,“谁呀?” “我啊,姐姐快开门。” 说话间,门又砰砰响了两声。 正在干活的一位婶子探出头,笑眯眯道:“肯定是李媒婆,老姐姐,俺们没骗你吧?” 宋母尴尬一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那人瞧出她不高兴,又想到那宋大夫也不见喜色,便安抚道:“老姐姐别担心,不理她她一会儿就走了。倒是小将军……街坊邻居都知道她性子浑了些,但为人还是很好的,从不仗着身份欺压百姓,你们不愿结这门亲事,跟她说清楚就是了,她不会为难你们的。” 听她这般说,宋母一时也起了心思,悄悄喊她去厨房聊几句。 怕女儿听见,宋母不仅关上了厨房的门,还尽可能的放低声音,“这……小将军相中我家女儿,将军和将军夫人能同意么?” 那妇人愣了愣,拍着她的手笑起来,“俺不晓得,但俺听俺那在将军府做事的小姑子说将军夫人就这么一个女儿,事事都依着。”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宋母不禁露出笑容,“不瞒您说,我见过小将军一面,是个心细的孩子,我倒是满意的紧,只是我那女儿……” 她没瞧出自家女儿喜欢那小将军,反倒因为今日之事被扰了清静生出些许疏离之意。 “婚姻大事不能全听孩子的,你这个当娘的也该劝着点儿……” “话虽这么说,但还是要听从我那女儿的意思,她不喜欢我这个当娘的也不能勉强……” 两人相谈甚欢,将外面的李媒婆彻底忽略了。 她在门外一遍又一遍敲门,面上笑嘻嘻,内心已经开始骂人了。 然后,冷不丁被骂了。 “死老婆子,可别敲了。” 赵嬷嬷生怕里面人出来了,一下马就小跑着过来,把李媒婆拽离医馆,“将军府不找你说媒,快走快走。” 她急,李媒婆不急,笑呵呵打听八卦,“咋了?小将军又看不上人家了?” “你还好意思说?”赵嬷嬷腰一插,指着她的鼻子怒骂,“你还有没有脑子了?给我家小姐说媒都不知道去府上知会我们夫人一声?你有没有把我家夫人放在眼里?” “唉,口下留情口下留情,我这不是以为小姐和夫人商量好了么,否则给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越过夫人啊。” 赵嬷嬷不信她的鬼,威胁她不准把这事说出去,且目送她走了才回去复命。 …… 芳兰院里。 “幼安,你知道娘当年为何嫁给你母亲吗?” 说起追妻的方法,宁芳就不得不提自己的感情经历了。 她单手撑着下巴,给自己斟了杯茶 “当初娘压根看不上你母亲这种武夫,娘喜欢的是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公子哥,隔壁教书匠才是娘的意中人。” 说这话的时候,满屋子的人早被赶出去了。 只有祁幼安在,故而她毫不忌讳 ,“要不是你母亲在蛮人攻城时救了我,又甜言蜜语哄我,我才不会瞎了眼嫁给她,又生了你这么个小混蛋,母女俩合起伙气我,日子没一天过得舒心。” “……” 小混蛋祁幼安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捧着热茶默不作声。 看着倒是乖巧。 宁芳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但脸上的幽怨挥之不去,半晌才幽幽道:“所以啊,骗取坤泽君感情最好的办法就是英雄救美,连你娘这么聪明的人都栽阴沟里去了。” “……” 行不通 “行不通……” 祁幼安表示她娘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 英雄救美根本没用。 上一世她跟宋泽兰的初次见面就是英雄救美。 那天她去山中打猎受了伤,路过一家医馆就想进去包扎一下,刚好撞见了流氓意图不轨,流氓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三拳两脚就被揍跑了。 宋泽兰倒是分文不取给她上了药,但并没有以身相许的意思。 “一张嘴就否定娘,不试试怎么知道?” 宁芳抬手,没好气朝她头上甩了一巴掌,“别老想着使用歪门邪道,毁了人家姑娘清誉 ,娶进门也闹得你鸡犬不宁。” 跟娘犟的下场是什么? 是再挨一巴掌。 祁幼安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娘你还有别的好办法没有?” “有自然是有的,你先试试这个法子,明日娘安排让赵嬷嬷去闹事,闹得差不多了你就站出来维护那姑娘,可要记得赵嬷嬷已经老胳膊老腿了,手下动作轻点儿别让她一把老骨头散架了。” “娘,这不也是歪门邪道?” 太损了! 这要是让宋姐姐知道她娘俩联合起来败坏她的名声,怎么着也不会原谅她了。 医馆不仅是维持生计的途径,还是宋父的遗愿,没有人比祁幼安更清楚它对宋泽兰的重要性了。 “胡说八道,娘这是阴谋……” “呵呵……” 赵嬷嬷一回来,便被拦在了外面。 她瞥了眼紧闭的主屋,又见众人说说笑笑嗑着瓜子,着实摸不着头脑,“啥情况啊?夫人在里面教女?可看着也不像啊。” 以往夫人脾气上来要关起门教训大小姐,整个院里的人都得去拦着,不然过后夫人消气了会扣他们的月钱。 宁芳可是早跟她院里众人打过招呼,说她就这么一个女儿不能打坏了 ,吓吓就行了。 王嬷嬷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笑容,“是啊,小半个时辰了,还没出来呢。” “那你们怎么不去劝?” 赵嬷嬷将信将疑,“都不想要月钱了?” “祁幼安又犯什么错了?” 日落西山,天色略显昏沉,若祁朝燕不出声,怕是还没有人发现她过来了呢 。 众人连忙收起瓜子,王嬷嬷拦在祁朝燕身前,“将军,老奴说的玩笑话,小姐可没犯错,是夫人在里面教她追妻呢。” “追什么妻?” 祁朝燕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你们夫人又在胡闹什么?” 她快步朝前走着,赵嬷嬷赶紧高声提醒道:“夫人,将军回来了。” “让她滚。” 里面人回答的很快,干脆利索,满满的嫌弃,硬生生让祁朝燕止住了脚步。 她的脸色阴沉如墨,如一座即将会爆发会让身边人遭殃的火山。 没人敢上前劝一句消消气,都低着头装哑巴。 “滚了吗?” 不过片刻,里面又传出宁芳的声音,“滚了就赶紧安排厨房准备晚饭,多做几个幼安爱吃的菜。” 祁朝燕一言不发,脸已经黑的彻底不能看了。 赵嬷嬷不敢吭气,用手肘捅了捅王嬷嬷,王嬷嬷硬着头皮回话,“还没呢。” 话音未落,门就啪的一声打开了,宁芳脸上尽是怒气,“怎么还不走?” 一双眼眸似欲喷火,瞪着祁朝燕,“你不是要休妻吗?都休妻了还来我院里做什么?蹭饭吗?一粒米都别想吃,喂狗也不给你吃。” 祁幼安刚从她娘亲口中得知祁朝燕曾经承诺过永不纳妾。 故而觉得她被自己娘亲骂一点儿也不无辜。 她对黑着脸的祁朝燕视而不见,祁朝燕也没指望她,自己大步上前来到宁芳面前,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宁芳,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祁朝燕比宁芳高了大半个头,两眼一瞪,气势汹汹的模样倒是唬人。 身材娇小的宁芳看起来气势瞬间便矮了一截。 祁幼安担心她吃亏,正要上前拉偏架。 却是不等她出手,宁芳自己就一把将祁朝燕推开了,“你凶我?祁朝燕你还敢凶我?你是不是还想动手打我?” “……” 局势顷刻间发生翻天变化,方才气势逼人的祁朝燕被夫人步步紧逼,从台阶下掉下去差点扭了脚。 她脸色变了又变,横眉冷对祁幼安,“还不走?” “……” 祁幼安懂,她母亲嫌面子挂不住了,让她赶快滚蛋。 但……多自己一个看热闹的也不多啊,这不是还有赵嬷嬷王嬷嬷还有这几个丫鬟吗? 不过,祁幼安还是决定回去了。 她今天一直没闲着,重生回来还有好多事情需要花费时间梳理,便不看热闹了。 “娘亲,母亲欺负你了告诉我,我给你撑腰。” 祁幼安龇牙一笑,险些把祁朝燕气晕过去,“祁幼安!你难道没看到被欺负的是本将军?” “谁欺负你了?” 宁芳反驳的贼快,提溜着她耳朵给拽进了屋里。 …… 祁幼安刚踏进自己的院子,二狗子就笑嘻嘻迎了上来伸手要钱,“恭喜小姐,赏钱。” “欠着,等我把人娶进门了给你发个大红包。” 只要能将宋姐姐娶回来,多少喜钱祁幼安都愿意给 。 二狗也知道她涨了月钱,嘿嘿笑着伸出一个手指,“小姐,一两行不?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全靠小的养着呢。” “你哪儿来的小?”祁幼安刚说完,又一想决定以后也不给了,“你找我娘亲要去,我的钱也要攒起来养我媳妇儿。哦对了 ,娘亲说你伺候本小姐不周,这个月的月钱被扣了。” 二狗傻眼了,“啊?” “不信你找我娘亲自问问。” 祁幼安幸灾乐祸的回到卧房,便坐在桌前将上一世大兴二十年之后发生的事情统统梳理了一遍。 为了不暴露重生的秘密,她在本子上用只有自己能看懂的方式记下重要的事件时间。 从大兴二十年直到她战死沙场,整整过去了七年,需要记下来的东西太多了,整整两个时辰,她屁股都没从椅子上挪开过。 二狗在外面催了一遍又一遍,等把她喊出来了,宁芳也等不及提着灯笼过来了。 已经入夜了,春寒料峭,宁芳眉间却是压不住的火,看见祁幼安不由分说便拽着她去自己院里吃饭,“催你一遍又一遍,你是要绝食给我看?” “娘亲,我方才在忙。” “忙什么?” 宁芳回头看了眼烛火摇曳的窗户,“幼安,你房门紧闭鬼鬼祟祟莫不是在给那坤泽女子写情书?” 祁幼安没吭声,侧眸望着宁芳,她一时还没想好,宋姐姐眼睛看不见这件事要不要提前告诉娘亲…… “娘猜中了?” 宁芳颇为自豪,“不错不错,孺子可教,娘教你一次,你都学会举一反三了。” 她顿了顿,又道:“今日我跟你母亲说了这事,她说会派人去京都打听打听那母女的家世情况,若没什么问题就去给你提亲。” “她家世清白的很……” 去京城即便快马加鞭来回也要一个半月,祁幼安等不及,为防变故她只想尽快把人娶回家,然后……生米煮成熟饭。 夜风吹拂,却驱不散祁幼安脸颊热意。 到了地方,祁朝燕已经坐在餐桌前等着了,脸上没什么笑意,不过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没有训斥她的意思,“来了就开饭吧。” 祁幼安点点头,在她对面坐下,宁芳也一屁股坐在了女儿旁边,拿起汤勺给祁幼安盛了碗汤,“先喝口汤暖和暖和,瞧这耳朵都冻红了。” 不说还好,一说祁幼安脸又热了 ,“娘亲,你别看我,吃饭吃饭。” 她慌忙给宁芳碗里夹了几筷子菜,宁芳精明的很,歪着头饶有兴趣道:“不是冻的?我家幼安情窦初开竟是这般可爱,赶明儿娘抽空了去会会那坤泽君,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十九了,她这女儿可算是开窍了。 她十九岁的时候,孩子都会满院子跑了。 “不准去。” 祁朝燕寡言少语,冷冰冰的语气当即就让宁芳脸上笑容消失了。 她把筷子往桌上一搁,怒瞪着祁朝燕,“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别管。” 祁朝燕沉默片刻,“我这是为了幼安好,还没有摸清对方底细,这婚事能不能定还是两码事,你最好不要出面,万一传出流言蜚语不好收场。” 听她这么说,宁芳缓了缓脸色,不过还是不满,撇了撇嘴, “我出不出面还重要吗?不是已经跟你说了嘛,祁幼安非要娶人家。” 她兴许是怕祁幼安挨打,没有直说不孝女已经快要将事情传的全城皆知了。 但身经百战的祁大将军可不是好糊弄的,眼睛一眯,压迫感十足盯着祁幼安,“你要是想娶那坤泽君,就给本将军少惹点儿事,成亲了便麻利滚来军营报道。” 饭也不吃了,她站起来拉开椅子就要走。 倒不是她吃饱了,主要是怕夫人掀桌子。 宁芳听不得谁让她女儿上战场,故而也确实在掀桌的边缘了。 她眉头紧皱,手中筷子都要捏断了。 忍着没有发火。 但……祁幼安又给加了一把火,她跟着祁朝燕站了起来,“母亲,我答应你从军,你也得答应我一个要求,我的婚姻大事你不能插手,无论我娶谁,无论你满不满意喜不喜欢都不能阻拦我,明的暗的都不行。” 祁朝燕倒是乐见其成,点头应了声好,话音还未落,宁芳就把桌子给掀了。 碎碗碎碟子混着汤汁饭菜,飞溅的到处都是,整个厅堂被糟蹋的难以直视。 祁幼安着实没想到她会发那么大火,弱弱喊了声,“娘亲……” “祁幼安,你是不是想我死?” 宁芳恶狠狠瞪了她一眼,又怒视祁朝燕,“幼安即便成婚又如何,她未分化,凭什么让她上战场?” “本将军对幼安够宽容了,你看看祁昊宇,都跟着我打了十几场战了,他爹在我面前从来没抱怨过,哪像你?简直不可理喻,只要一提这事你就跟本将军闹,本将军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过不下去就和离,我带幼安走……” 嫁否 和离还不容易吗? 不过一纸休书的事儿。 将军府缺满腹诗书的大才子,但不缺笔墨纸砚。 宁芳当即便拿出厚厚一叠白纸,怼到祁朝燕脸上,“你把休书写了,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带幼安离开,你这将军府想给谁住给谁住!” 祁朝燕气的脸都要绿了,硬挤出冷笑,“行,露宿街头可别求着本将军收留你。” “你战死沙场也别指望我女儿给你收尸。” 宁芳说完就闭上了眼,一副要打要骂随便你 ,认命了。 咳咳,祁幼安也觉得这话过份了。 她本想在两个气头上的妻妻之间做个隐形人,但见祁朝燕扬起了巴掌,慌忙将自家娘亲护至身后,“母亲别生气,我给你收尸……” 祁朝燕的巴掌没落下去,但显然也没消气,冷眼瞧着她母女二人半晌,阴沉着脸甩袖走了。 宁芳摸了摸祁幼安的脸,像是后知后觉,说道: “我收回方才的话,你母亲还挺好的,没打你。” “……” 祁幼安默了默,“娘亲,你跟我母亲你俩到底怎么回事?” 祁幼安有点儿怀疑自己上一世又聋又瞎,母亲和娘亲两人恶语相向闹到和离这种地步,她竟没发现不对劲儿? “还能怎么回事?娘不就是不希望你从军么。” 不得不说,宁芳是真的心大,刚才跟祁朝燕吵了一架,现在还能像没事人一样招呼人进来收拾满地狼藉。 两个嬷嬷带着丫鬟进来收拾,赵嬷嬷劝道:“夫人,您好歹收敛收敛脾气 ,万一真伤了将军的心,岂不是便宜了秦氏那贱人?” 王嬷嬷也附和道:“对啊,且小姐也在呢,您好歹顾忌一下。” “还顾忌什么?上午那会儿幼安不是什么都看见了吗?”宁芳语气凉凉,抬眼问祁幼安,“是吧,幼安。” “娘亲,你不必为这个事情同母亲争吵,上战场就上战场吧。我身手很厉害的,等我分化之后,母亲都不是我的对手。” “就你那三脚猫功夫?”宁芳乐了,“行行行,幼安你厉害,不过娘丑话说在前头,你想从军,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娘宁可跟祁朝燕和离断绝关系,也绝不会让你上战场。” 这个办法行不通,祁幼安眼睛一转,又想到了别的办法,她故作委屈,抓着宁芳的衣袖可怜巴巴道:“娘亲,人家都说我不如祁昊宇,不如一个妾室生的孩子,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哪点儿不如他了?娘亲你让我上战场,我多打几场胜仗,多杀几个敌寇,到时候就没人敢说我不如他了。” 宁芳不为所动,摸了摸她的头,像哄孩子一般笑眯眯道:“幼安乖,咱不去,赶明儿娘跟你母亲和离了带你去青城你外公外婆家,就没人认识你了。” “……” 祁幼安不死心,“娘亲,难道你不想看着我成为威震四方的大将军给你脸上贴金吗?” “不想。” 宁芳说罢,又托着下巴认真想了想,“娘觉得还是靠你母亲给我挣诰命来的快,不然娘不和离了,你嫁出去怎么样?反正你也没分化。” 她觉得很可行,压低声音又说道:“幼安,就算你以后分化成乾元也要装坤泽,可千万不能让你母亲发现了。” “……” 祁幼安觉得自己呆不下去了,拱手一拜,“娘亲,孩儿告退。” “幼安你觉得如何?同意的话娘亲明天就找人给你说媒……” 宁芳越说,祁幼安跑的越快,三步并作两步,最后更是小跑起来,很快便消失在了芳华院。 这一天,还是有些辛苦的。 祁幼安洗洗便睡了。 失眠的似乎只有宋母,为着女儿的婚姻大事辗转难眠,天不亮就去打扫院子了。 祁幼安和她起床的时间差不多,也是天不亮就在院子里练武了。 她跟祁朝燕一样,惯用的武器是长/枪,一杆红缨枪耍的虎虎生威,刺、戳、点、扫、挑行云流水,自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约莫到了辰时,祁幼安去洗了个冷水澡,而后换上干净衣服去了医馆。 昨天那些个婶子们也刚到,手里还没摸着活儿,就看到她也过来了。 宋泽兰没露面,他们就嘻笑着把祁幼安推搡到了宋母面前。 祁幼安很尴尬,脸都红了。 宋母不停用围裙擦着手,她性子向来柔弱,前半生遵从夫君,后半生依赖女儿,没经过什么大事,此刻心中尴尬羞赧不比祁幼安少,“小将军来了呀。” 祁幼安心中惊奇,昨日李媒婆不是连门都没进么,为何宋伯母态度转变如此之大? 不过此刻也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祁幼安抿唇忍住喜悦,慌忙将路上买来的早点塞到宋母怀里,“宋伯母您吃了吗?这是我给您带的早点。” “这……你拿去给兰儿,你俩吃吧,我吃过了。” 宋母又把早餐递给她,顺手指了指宋泽兰的房间。 祁幼安脸上热气蒸腾,由着她的推劲儿,一步一踉跄到了宋泽兰门前。 这些上了年纪的婶子们也极有眼色,与宋母一起说说笑笑离开了后院。 等人都走光了,祁幼安才抬手敲了敲门,“宋姐姐,你开开门,我给你带了早餐。” 她过于紧张,没有发现宋泽兰就倚在敞开的窗子前。 晨间的微光洒在脸庞,静谧之中透着说不出的安闲柔和。 直到祁幼安急了,左右乱看寻找办法时,才看到她的身影。 “宋姐姐,你怎么不理我?”祁幼安连蹦带跳跑过去,隔窗把手里的早点递过去,“宋姐姐,你趁热吃,还是热的。” 循着声音,宋泽兰抬头看向她,一双清澈见底的杏眼弯了弯, “多谢小将军,我吃过了。” 她的眼睛很漂亮,只有细看才能察觉出她眼睛无神,与常人不同。 对上她的眼睛,祁幼安又忍不住心疼起来,上一世自己一走了之,也不知道她的眼睛医治好了没有。 许是祁幼安的沉默太久了,也许是感受到目光久久落在脸上,宋泽兰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抬手理了理鬓边碎发,“抱歉,我并无成婚的打算,小将军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大泽境内好儿女数不胜数,小将军不必心急,若是有缘,他日终会与良人相遇相知,白头到老。” “……” 上辈子可不急,把人放在心尖儿上宠了两年,连手都没怎么摸过,结果呢? 落得个佳人另嫁,嫁的还是她最看不顺眼的人。 再不急,这辈子八成也得不到。 祁幼安还是觉得强取豪夺比较合适,但面前人毕竟是心上人,她不愿惹她不高兴,“宋姐姐,咱俩可以先订婚,等你什么时候愿意嫁给我了咱再举办婚礼。” 宋泽兰微微点头,“冒昧问一下,小将军之前可认得我?” 难道宋姐姐也是重生的? 一瞬间,祁幼安直觉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她克制着内心激动,“宋姐姐,你……为何这样问?” 宋泽兰微微蹙眉,有些许苦恼,“不然小将军为何非要娶我?难道我与小将军心爱之人有几分相似?” 认识宋泽兰两年,祁幼安还从没发现自己这痴迷医术一心治病救人的宋姐姐脑子里会有这般奇思妙想,连替身情人这种只有在话本子里才会出现的剧情都想的出来。 “宋姐姐为何要胡乱猜测,我喜欢你想娶你,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重生这个惊天秘密……既然她不知道,祁幼安也不打算坦白了。 “我的眼睛看不见,小将军却值得更好的。” 宋泽兰说罢,微微颔首,便离开了窗边。 又是一盆冷水浇在头上。 祁幼安不愿就此离去,她只觉心死了又死,“宋泽兰,你当真是因为眼睛看不见才不愿意嫁给我吗?若是,我不介意,我愿意做你的眼睛。” “若是别的原因,我现在便带人将你强抢府中,毁你清白污你清誉,让你只能嫁给我,做我的坤泽君,给我生孩子,除了我没人敢娶你,谁敢娶我杀谁!” “你休想嫁给别人!” 祁幼安越说越恼,说到后面语气里已然带上了狠意,凶巴巴的像极了狼崽子。 “你……” 里面人似乎没想到她会说这种话,不由睁大了双眼,白净温柔的脸庞浮现些许震惊无措,半晌才抚平眉眼,浅浅笑了起来,“我相信小将军不会做出这种事。” “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去了 。” 祁幼安见她已经在床沿处慢慢坐下,估摸着不会给自己开门,便双手撑窗跳了进去。 她来到宋泽兰跟前,近在咫尺,“宋姐姐,嫁不嫁?” 房间里有淡淡的清苦气息,初始不觉,渐渐的悄然润物,前世今生心底积攒的怨意执念隐隐归于一时平静。 宋泽兰低眉不语,恬静温柔,却另有一种无情亦动人的致命诱惑。 “嫁不嫁?” 祁幼安放轻声音,又问了一遍。 即便上一世眼前人另嫁他人,让她痛苦不堪,但此刻心神还是被她所吸引,还是怦然心动。 祁幼安的目光过分痴缠满腔情意,可她的心上人看不见。 “不嫁,哪有草草见过几面便逼人嫁娶的?” 宋泽兰看似温婉,实则外柔内刚,她再一次坚定拒绝了祁幼安…… 失眠多梦 “真不嫁?” 祁幼安再问。 宋泽兰亦是一如既往的坚定:“真不嫁。” “可他们都知道你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了,”祁幼安抬手,遥遥指向外面,“以后也会有更多的人知道你是我媳妇儿。” 这话祁幼安同她娘说过,眼下又当着当事人的面又说了一遍。 当真是无赖至极。 换作像她娘那样的暴脾气坤阴君,巴掌怕是早已甩到了她脸上。 也只有宋泽兰是真的好脾气,听到她的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轻勾唇角笑了起来,“无妨,流言蜚语传一阵子就消散了。倒是小将军你……自毁名声,日后的枕边人若知晓兴许要怪你行事荒唐了。” 她说起玩笑话,祁幼安心肠也难再硬了,“怪便怪吧,反正我相信她不会动手打我。” 说这话的时候,祁幼安鬼使神差偷瞄了眼宋泽兰。 宋姐姐面容生得温婉,性格也温柔,应当不会动手打人吧? “是吗?” 宋泽兰掩唇轻笑,白皙纤细的手指宛如节节美玉,好看的晃眼。 祁幼安看的移不开眼,乖乖嗯了声,“宋姐姐会动手打人吗?” “不清楚,”宋泽兰讶然了一瞬,微微摇头,“兴许气恼了会吧。” “会打呀?” 祁幼安不开心了一瞬,又傻乐起来,“打就打吧,反正我皮糙肉厚 。” 不过成婚了之后,自己得悄悄告诉宋姐姐打的时候一定要背着她娘,不然她娘看到了会不高兴。 “你……” 宋泽兰再听不出她说的是自己就是个傻子了,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你……当真是固执了些。” 祁幼安看她没有生气,也不遮遮掩掩了,“宋姐姐,只要你肯嫁我,以后任你打任你骂,怎样闹腾我都愿意受着。” 拒绝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儿,又咽了回去。 宋泽兰也说不清自己是因不忍伤她赤诚之心,还是真动了念头…… 她不说话,祁幼安也没有打破这安宁,将早点轻轻放在桌上,坐在一旁看着她。 了无音讯的五年,祁幼安全是靠着或甜蜜或苦涩的回忆度日。 如今佳人就在面前,怎么看也看不够。 许久,她的宋姐姐终于说话了。 “小将军,可会读书?” 没说嫁,没说不嫁,却突然问起这个。 祁幼安不明白她为何问这个,但有些羞,“不太行,认得字,但只读过几本兵书。” 还没等宋泽兰接话,她又连忙补充道:“我家世代武将,母亲不打算让我考取功名,所以……” 祁幼安眼神正飘忽着呢,一本约莫二指厚的蓝皮书籍慢慢递了过来,“小将军能将这本书第三十二页之后的内容念给我听吗?一遍就好。” 祁幼安一口答应下来,同时她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下了,区区医书而已,倒难不住她。 她也小心翼翼接过,开始翻页。 “多谢小将军。” 宋泽兰脸上又露出笑容,慢慢坐回床沿,双手交叠放在腿上。 哪怕看不见,她的眼睛也一直望着祁幼安的方向,时而落在祁幼安唇上,时而落在她的眉间…… 被她这般盯着,祁幼安不可能不高兴,但也格外紧张,明明白纸上的每一个黑字都认识,却还是担心读错了。 一字一行,祁幼安读的万分认真,等读完最后一页,额头上已经起了密密麻麻的薄汗。 手心里也湿漉漉的。 她将书籍合上,才算是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小将军,可否再读一遍,有些地方晦涩难懂……” 宋泽兰话还没说完,祁幼安的心又提了起来,“哪里?我可以多读几遍。” “全部……小将军读的有些快了。” 轻缓柔和的声音里夹杂着笑意,宋泽兰明了她的紧张,却并不打算戳破,“小将军若是有事可先回去,改日再读也是一样的,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祁幼安摇了摇头,“那我慢些。” 说完,又想起她看不见,连忙又道:“我今日一天都没事,可以慢慢读给你听。” “谢谢小将军。” 宋泽兰再次道谢,祁幼安却不太习惯,上一世她们之间没有如此生份,她都是叫自己安安的。 祁幼安在腿上蹭了蹭手心里的汗,“宋姐姐,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昨天,她介绍过自己了。 “记得。” 宋泽兰微微颔首,“小将军为何会知道我的名字?” “!” 秋后算账? 方才自己大喊她名字的时候怎么不说? 祁幼安激动的差点儿从椅子上坐起来。 她低着头许久,平稳着呼吸开始信口雌黄,“我……我梦见过你,你……是我梦里的媳妇儿,你给我送过香包,叫我安安,还让伯母给我做过衣裳……” 祁幼安本性不怂,她只在宋泽兰面前怂些,慢慢的就开始暴露本性了。 宋泽兰一直没有说话,她便仗着人家看不见她,几次偷偷抬眼看人家神色变化。 遗憾的是,她的宋姐姐神色始终淡然平静,什么也看不出来。 于是,祁幼安咬了咬牙,“你还给我生了个女儿,我梦醒时你肚里还怀了一个。” 话音落下,眼前人终于不淡定了,白皙如玉的面颊瞬间晕染桃花薄粉,嫣红唇瓣咬了又咬,望着她欲言又止,但还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当真是楚楚可怜…… 祁幼安似乎都能从这双灰暗无神的眼睛里瞧出些许慌乱来。 她勾起坏笑,又努力压了回去 ,“宋姐姐,你有梦到我吗?” “不曾……” 宋泽兰微微摇头,将“你还给我生了个女儿,肚里还怀了一个……”的声音从脑子里赶出去,羞意才慢慢淡去。 她扶着床沿缓缓站起身,便下了逐客令,“我突然想起今日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便不听书了,小将军便先回去吧 。” 祁幼安的好心情转眼间便跌回了谷底,“宋姐姐,你就没有别的要说吗?” “嗯?” 宋泽兰浅浅一笑,状似不解,片刻又似想到了什么,关切道:“对了,小将军可是经常失眠多梦?需不需要给你开些安神的汤药调理一下?” “……” 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是什么? 祁幼安欲哭无泪,索性脸皮也不要了,“喝药没用,我就是想你想的睡不着,你什么时候嫁给我?” 非卿不娶 祁幼安是佑宁城里出了名的纨绔,走哪儿身后都跟着几个小跟班,雄赳赳气昂昂招摇过市,没人敢惹。 宁芳也宠着她,平日里祁朝燕千般万般看不惯她,碍于夫人的面也甚少责罚她。 眼下也只有宋泽兰能给她气受了。 她还不能真凶给宋泽兰看,气呼呼的声音里听起来更多的是委屈,宛如小孩在闹脾气,惹得宋泽兰轻笑,纤细修长的手也伸到了祁幼安面前,“说了不嫁,莫拿胡编乱造的谎话骗我,书给我你便回去吧。” “不给,不走。” 祁幼安站起来将书放在椅子上,然后一屁股坐了上去。 “当真不还我吗?” 宋泽兰看不见她无赖模样,但笑容里还是多了些无奈,“那你留着吧,下次过来记得带过来。” 她收回手,理了理衣袖,又摸了摸手边的桌沿,确认好方向便移步向外走去。 脚步不缓不慢,很是从容。 祁幼安知道她把路线记住了,还是担心她撞到边边角角,把医书往怀里一揣,上前扶住她,“你要去哪儿?” 被她搀扶着,宋泽兰却似想到了什么,推门的手一顿,浅笑着侧头面向她,“难道小将军不知道么?” 祁幼安没想到她突然发问,怔了下才明白她是在试探自己,不由笑了起来, “宋姐姐,你是不是去煎药?还是治眼睛的药对不对?” 宋泽兰抿了抿唇,半晌才轻轻嗯了声。 她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唯有莹润皙白的耳尖微微泛红。 祁幼安想也没想弯腰去看她的脸,“宋姐姐,你害羞了?” 温热的呼吸洒落在脸上,宋泽兰意识到她在做什么,心跳霎时漏了一拍,缓过来便是好笑与无奈,“小将军,你这是在做什么?” 祁幼安也意识到自己僭越了,嘿嘿笑着直起了身子。 推开门,春日的阳光透着暖意融融,拂面的风吹得轻柔软暖,祁幼安小心翼翼扶着身边人出来,只觉眼前的一切美好的不真实。 这真的是重生,而不是一场美梦吗? “怎么了?” 她脚步不过放慢了些,便被宋泽兰觉察到了,温润悦耳的声音里不难听出关切之意。 祁幼安心口一热,“没什么,就是觉得现在还能活生生站在你身边,真是太幸运了,像做梦一样。” 不知怎的,听到这话宋泽兰忽然觉得有些心酸,她似乎从小将军的话里听出了历经千难万险归来的沧桑和悲凉。 但她并不知道眼前这个仅有十九岁的小将军经历了什么。 宋泽兰笑了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 祁幼安也没再说什么,扶着她去了厨房。 宋泽兰眼睛不方便,很多事情都是由她娘代劳的,煎药这事也是宋母一直在做。 只是今日宋母跟那些与她年龄相仿的姐妹们聊得起兴忘了时间,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来自己得去给女儿熬药。 而宋泽兰也恰好想让祁幼安回去,便拿熬药当借口装作忙碌,只是没想到堂堂将军府的小姐,竟会与她一同进了烟熏火燎的厨房。 着实令人出人意料了。 砂锅里的药材已经浸泡好了,祁幼安大致看了眼,旁边还放着几味药材,应该是中途才可以添进去熬的。 她将厨房里唯一的一把矮脚凳搬到门口有阳光的地方,“宋姐姐,你坐着告诉我怎么弄就行,我来烧火。” 宋泽兰不太放心,迟疑了片刻道:“还是我来吧,小将军去一旁歇着即可,也可先回去 。” “宋姐姐可是担心我不会生火?” 祁幼安想起上一世发生的事,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梦里我确实不会生火 ,把厨房里弄得黑烟滚滚,隔着院墙都能看到冲天的浓烟。他们都以为你家着火了急吼吼跑过来灭火,那场面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 宋泽兰也跟着浅浅笑了起来,“是我的错,不该让你去做这些事。” “当时你也是这么跟我娘亲说的,”祁幼安笑容渐渐消失,颇为委屈的撇了撇嘴,“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传的,传到娘亲耳朵里就变成我玩火烧毁了一间屋子,不听我解释就把我押过来给你和伯母赔礼道歉。要不是你帮我说好话,我肯定少不了要挨一顿毒打。” “一传十十传百,流言蜚语便是这么来的,小将军不必放在心上。倒是这药……”宋泽兰顿了顿,轻柔的声音透着些许笑意,“还是让我自己来煎熬妥当,如此便可不必劳烦乡邻前来救火了。” 她笑起来素雅美好犹如初绽的空谷幽兰,纵使一身普普通通的粗衣,也掩不住她与生俱来的温婉秀丽。 祁幼安爱极了她这副模样,哪怕被揶揄也没有丝毫不悦,“宋姐姐你太小瞧我了,我现在不仅会生火,还会熬药。只是你总隔上三两日就要换药方,我记不住那些药材该什么时候添进去,不然就不用你在一旁指导了。我自己就能把药熬好,端到你面前。” 宋泽兰笑意渐渐收敛,她经常换药方是因为目前还未找到治疗眼睛的有用法子,只能不断尝试。 可小将军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呢? 小将军所说的梦境……真的只是单纯的一场梦而不是预知吗? 她眉间隐有几分凝重,“你……” “宋姐姐想说什么?” 祁幼安问道。 宋泽兰抿了抿唇,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她们不过相识两日,若问了,会不会显得很失礼? 犹豫片刻,她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你……且生火吧。” “宋姐姐可是好奇我如何凭一个梦境就学会了生火熬药?” 祁幼安毕竟是依靠自身本领攒军功当上将军的人,揣摩人心的能力自然不差,军中隐藏极好的奸细都能揪出来,将宋泽兰的心思猜测个七七八八自然也不成问题。 “姑且算吧……” 宋泽兰只是觉得她所言并非一个梦境那么简单。 心里怀疑,面上并不显。 她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听见外面有人高声喊着祁幼安的大名,语气不善,似乎是来找麻烦的。 祁幼安自然也听到了,她丢下火石就打算出去, “宋姐姐你先坐会儿,我马上过来。” 不曾想刚走到门口就被拦住了。 宋泽兰有些担心,一手扶着门框,一手虚虚挡在她身前,“不若让我先出去问问发生了何事……” 可惜她话还没说完,来人已经风风火火闯到了后院。 且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祁幼安,"祁幼安!你果然躲在这里!” 来人也是祁幼安的狐朋狗友之一,林青青。 她这人脾气急,易暴易怒,经常因为一时冲动做些不过脑子的蠢事,祁幼安他们都叫她林二的,很少有正经称呼她名字的时候。 眼下她更是犹如一只被激怒的大公鸡,不由分说直接冲到了她们面前,指着宋泽兰就开骂:“祁幼安,你真要娶这个瞎子?她有哪点儿好?比得上我妹妹吗?你把她娶回家能干嘛?又不能伺候你,说不定生的孩子也随她是个小瞎子……” 看到林青青的第一眼,祁幼安还是很高兴的,但见她指着宋泽兰鼻子骂,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她将人拉到身后,对着林青青冷冷道:“林青青,你再骂我媳妇儿一句试试!” 好歹祁幼安也是做过将军的人,纵使现在看起来年纪小,面容青涩有余威严不足,但内敛的杀意释放出来,倒也有七八分祁朝燕臭着脸时的冷漠可怕。 林青青只在她爹身上见到过,被吓得一怂,当即闭了嘴。 但她跟祁幼安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实在难以接受祁幼安为了一个刚来的瞎子跟自己翻脸,这脾气转瞬就又上来了。 不过,一鼓作气,再而衰,泄了气就再难像方才那般凶了。 她冷哼着放下手,脸色也不咋好看,“我妹妹那么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你真要娶她我就跟你绝交。” 林青青的妹妹林红红,虽是个坤泽君,但相貌实在是难以形容…… 祁幼安觉得她在侮辱自己,想也没想就道:“别说了,绝交就绝交。” “我心里只有宋姐姐,非她不娶。” 一只白皙如玉的手从身后伸出来,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 宋泽兰这会儿倒是弄明白眼下是何情况了,低柔的声音里夹杂着些许歉意,“小将军莫要冲动,你与这位林小姐既是好友,不妨找个地方喝杯清茶,心平气和下来再好好聊聊此事。” “没什么好聊的。” 祁幼安语气冷硬,说完又怕自己凶巴巴的一面吓到她,连忙缓和脸色放柔声音挽救道:“宋姐姐,我没有冲动说的都是真心话,我跟她妹妹没有任何关系,我只喜欢你,只想娶你为妻 。” 一旁林青青气得脸都绿了,也心寒的很,“祁幼安,你确定?你竟然为了一个才认识的瞎子跟我绝交?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都不在乎了?” “不是你在逼我绝交的吗?” 面对林青青,祁幼安脸色又沉了下来,“我想娶谁那是我的事,你凭什么指手画脚?再者,我也从没说过我喜欢你妹妹 ,你非让我娶你妹妹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有拿我当朋友吗?” 对于祁幼安来说,林青青只是一个五年没见面的普通朋友,感情淡的不能再淡,跟她在军队里结交的那些出生入死的好友没得比,跟宋泽兰就更没得比了。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就算真的让林青青伤心了,她也不会觉得愧疚。 “我……我怎么没拿你当朋友了?” 林青青觉得她是拿祁幼安当朋友的,但也可能意识到自己做这事不占理,忽然拔高的声音透露着她的心虚,“你前阵子被打,还是我叫上赵小乌她俩去探望你呢。” 她甩袖就要走,走前还倒打了一耙,“祁幼安,你……你忘恩负义,是我错看你了!绝交就绝交!” “……” 气死 出了医馆,林青青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余光就瞥见了人群里她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好妹妹。 心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 她把答应妹妹的事情办砸了,还跟好朋友绝交了,这……妹妹知道了能饶她? 林青青果断一转身,就往相反的方向跑,怎料还未混入人群之中,就被林红红追了上来。 林红红虽没有分化,身高不如林青青,但那体格比得上她两个,说句孔武有力也不为过。 揪着她的后衣领像拎小鸡崽儿似的,不顾她反抗,硬生生把她拽到自己面前。 那涂抹鲜红的血盆大□□像是要吃了她,“姐,你跑啥?” “没跑没跑,”林青青一边摇着头,一边试图将自己快要撕烂的衣物解救出来。 奈何林红红攥得紧,挣扎不出来想,她只能绝了逃跑的心思,认命的闭上了眼,“幼安不同意,她说非那瞎子不娶。” “什么!”林红红怒了,疯狂摇晃着她的肩,“姐,祁幼安她是不是瞎了眼,她为什么非要娶瞎子?我林红红美艳无双温柔贤惠,乾元君们都争着要娶我,我能看上她是她福气,她凭什么不娶我?” “妹……”林青青都快被摇散架了,晕乎乎抬手指着医馆方向,“妹妹,要不你自己过去问问?” “对,我得亲自问问她!” 林红红如梦初醒,一把松开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肯定是说错话了。幼安怎么可能不喜欢我,她上次还朝我笑了。” 林青青: “……” 林红红丢下她,风一样跑向了医馆。 眼见着闹事的人走了,宋母正准备关上门清静清静,不曾想又闯进来一个五大三粗的姑娘,看也不看她一眼,就径自往里面冲。 她猜测如上一个那般又是寻衅滋事的,怕女儿受委屈,便也小跑着跟了上去。 “幼安,幼安,你在哪儿?” 林红红人未至,粗犷豪迈的声音已经传到了后院。 祁幼安眉头皱得不能再皱了,开口却是有些委屈,“宋姐姐,她就是林青青的妹妹。” 宋泽兰耳力极好,从她委屈的语气里还听出了抗拒之意,不禁莞尔,“小将军不打算出去看看吗?” 如果可以,祁幼安当然不会去见林红红,但她着实怕林红红跟林青青一样在宋泽兰面前说些难听话了。 “去……” 祁幼安无奈的很,“我真没想到她们姐妹俩会是我追妻路上的绊脚石。” 宋泽兰倒是没想到她说出这种话来,呼吸一滞,微微低头轻咳了声,“小将军快去吧。” “我很快就回来。” 祁幼安看她似乎有些羞赧,脸上不禁笑容加深,傻乐着出去了。 林红红还在大堂里四处寻找她的踪迹,将桌椅板凳翻个顶朝天,连存放药材的百子柜也恨不得拆了看看祁幼安有没有藏在里面。 一会儿功夫就把婶子们整理好的东西弄得乱七八糟,拦又拦不住,把人气得那叫一个没话说。 宋母原地愣了会儿才想起来找祁幼安,一扭头却见祁幼安已经到了。 她张了张嘴,又觉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人不就在眼前胡闹吗? 但凡不瞎,都看得到。 一声轻叹,宋母摇了摇头,无奈的从祁幼安身边走过去了。 祁幼安也很不好意思,“伯母对不起,我会尽快处理好的。” “嗯。” 宋母头也没回,直接往后院去了,见着宋泽兰便苦笑道:“糟心啊,你小时候说要嫁个将军,遇着小将军娘还以为你们是天定良缘,没成想竟闹这么一出,咱往后还能在这佑宁城过安生日子不?” “娘……你说什么?” 宋泽兰下意识揪住了裙角,不太敢相信,“我当真说过日后要嫁个将军?” 宋母点点头,“还说人家无论是乾元坤泽还是未分化的你都嫁,你爹一直期盼着你分化乾元继承他的医术,听到这话气得整整关了你三日,滴水未沾粒米未进,你还是执拗着不肯改口,要不是娘骗你爹说你答应他了,他还不肯让你出来呢。” “我……想不起来。” 宋泽兰松开裙角,又恢复了淡然,唇边浅笑嫣然。 看着自己这眼盲又遇人不淑的女儿,宋母犹自唏嘘不已,“这小将军怎的就不知洁身自好呢?” “娘,你早上还在夸她呢,怎么变得这么快?” “娘眼神不好,以后不说了……” 宋母正反驳着,突然意识到女儿语气不大对劲儿,不像是调侃她,倒像是在为那小将军说话。 她心神一敛,歪着头凑近宋泽兰仔细打量,“兰儿,你老实告诉娘,那小将军……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顺其自然吧。” 宋泽兰笑了笑,“娘,该熬药了。” “这服药的时辰可不能耽误,”宋母一拍脑门,慌里慌张进了厨房,也不好奇怎么个顺其自然法儿了。 听着里面的动静,宋泽兰估摸着自己的位置,然后慢慢走出后院,来到了大堂里。 祁幼安正冷着脸赶人,没有发现她的到来,倒是一群围着看热闹的婶子们发现了。 “小将军,你媳妇儿来了……” “宋大夫好相貌,不亏是皇城里来的……” “就是瞧着眼睛不大好,缺灵气……” “啥时候办喜事啊……”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祁幼安回头,又惊喜又担心,丢下林红红跑向她,“宋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宋泽兰辨别着声音,眼睛望向她笑了笑,“过来看看。” 祁幼安小心扶住她,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你不生气吧?” “还好,热闹些倒也不错。” “……” 祁幼安想问的是婶子们那些话她听着是否不高兴,但见她会错意,也没表现出不高兴,索性便也不再再次询问了。 只心底悄悄泛着喜悦。 有进步啊,她的宋姐姐貌似不排斥做她媳妇儿…… 林红红气得呼哧呼哧,怒瞪着宋泽兰,又见祁幼安也压不住上扬的唇角,便也怒瞪着她,“祁幼安,不准你跟她眉来眼去!” “你管得着我吗?我不喜欢你不喜欢你不喜欢你……”祁幼安不知道她是脸皮厚还是装耳聋,已经气到崩溃,“你听不懂人话吗?” 林红红跟个聋子似的也不理会她,三两步小跑过来对着宋泽兰冷哼,“丑八怪狐狸精!离我的幼安远点,你根本配不上她,只有我这么美艳无双温柔贤惠坤泽君才配得上幼安!你别妄想迷惑她,她心里只有我林红红,只是被你一时蛊惑了,你终究是拆散不了我们的事,识相点,赶紧离她远点,不然佑宁城……” “闭嘴,你要不是坤泽我打死你,牙都给你打掉!” 祁幼安恨得牙根痒痒,她可太担心宋泽兰生气了,眼刀恨不得将喋喋不休的林红红千刀万剐了。 她挥舞了下拳头,林红红好似才知道怕了。 缩了缩肩,绞着胖乎乎的手一脸委屈道:“幼安,我不相信你会移情别恋,上次见面你还朝我笑了。” 上次? 上次对于祁幼安来说已经五年前了,她哪里记得? 就算记得,那也不是因为喜欢她才对她笑。 宋泽兰浅笑不语,祁幼安却是一个头两个大,破罐子破摔道:“你要我怎么证明我不喜欢你?是不是非得揍你一顿?” 她后悔没把自己的红缨枪带过来,不然往林红红脖子上一架,就不信她还敢胡说八道了。 “我不信,幼安你那么爱我怎么舍得打我……” 林红红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 祁幼安欲哭无泪,这厮看样子是铁了心要把她气死。 她身为当事人已经生无可恋,那些个伸长脖子看热闹的婶子们却是哄堂大笑,“不如小将军都娶了吧,一个做大一个做小……” 大堂里闹哄哄的,祁幼安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妙,她一把拽着林红红的胳膊,就要把人往外头拖。 总之不能任由林红红在这群婶子面前纠缠自己了,否则传出什么不着边际妖魔化的谣言,可就麻烦了。 林红红却不肯遂她的意,一屁股坐在地上挣扎着不肯出去,扯着嗓子鬼哭狼嚎,骂宋泽兰,骂她,祁幼安感觉这辈子脸都要丢尽了。 她耐心耗尽,举起手刀就准备对着林红红后颈来一下子,旁观许久的宋泽兰却忽然开口了,语气轻柔徐如春风:“冒昧问一句,林小姐为何想要嫁给小将军?” 此言一出,周围安静了,林红红也不闹腾了,祁幼安也冷静下来了。 她方才一心想着不能让宋姐姐误会,故而钻了牛角尖只想尽快赶林红红走,都没好好问问她为何非要嫁给自己,若是知道原因,解决起来岂不容易? 祁幼安把手收了回来,将宋泽兰的问话对着林红红又复述了一遍。 “那是因为幼安的痴情打动了我。” “放屁!” 简直不要太离谱! 祁幼安气愤反驳,却阻止不了林红红继续说下去,她甚至还很苦恼:“都怪我长的太美了,整个佑宁城都找不出比我还漂亮的坤泽君,那些个乾元君们看不上你们这些丑八怪,为了博得我的好感经常大打出手争风吃醋,还经常有人把我堵在巷子里对我表白,我嫌他们长的太丑拒绝他们,他们恼羞成怒打我,往我身上泼粪水,撕我衣裳……” 不用林红红说完,宋泽兰大致已经明白了,制止她再说下去,“我明白了,林小姐说的对,像你这般豁达乐观的坤泽君又有哪个会不喜欢?” 听宋泽兰也这么说,祁幼安都绝望了,“……我真不喜欢她,那次救她不过是碰巧撞见了。” 林红红长得像一堵墙,还自恋的紧,谁瞎了眼会喜欢她? 那些个窃窃私语满脸同情的婶子们不明白宋泽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纷纷看向她。 宋泽兰却是笑意清浅,透着如沐春风般的温暖和煦,缓缓又说道:“只是我猜林小姐却不是真正的喜欢小将军,不过是因为她帮了你,换而言之,若是当时帮你的是其他人,你也会想要嫁给他们。但婚姻大事关系一辈子的幸福,林小姐应该寻一个真正喜欢的人嫁了才是,而不是为了报恩……” “你这丑八怪说的也有些道理,我这么美的坤泽君确实不应该让那些个下贱的乾元君们轻易得到,不然他们就不珍惜了。” 林红红极为不雅地扣着鼻孔,一边一脸沉思的点头。 祁幼安呵呵冷笑,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自己媳妇儿丑八怪?那她林红红算什么?癞蛤蟆? 林红红却没一点儿自知之明,转过头又看着她满脸嫌恶,“祁幼安你死心吧,我才不会因为你对我一片痴心就嫁给你,就算你不救我,还有别的乾阳君救我,你别想用这个打动我的心。” “……” 临走时,林红红又把她挑剔了一番,“你太瘦了,根本就不像个乾元君,还不如我,多吃点儿肉补补吧,不然永远没希望获得本姑娘芳心……” “……” 要不是宋泽兰不动声色向后扯着祁幼安的衣角,祁幼安再好的脾气也要跟她吵起来了。 她不合适 林青青以为没人发现她,一直躲在门口看热闹,见妹妹出来就准备跟着离开,但终归是晚了一步,刚迈开步子就被人从身后揪住了后衣领生拉硬拽往屋里拖。 骤然收紧的领口把她勒得直翻白眼,喊不出来,也很快没了挣扎的力气。 手法之凶狠残暴,比她那孔武有力的妹妹有过则无不及。 林青青不用猜就知道是谁干的,好在在她濒临窒息之际,终于被松开了。 但已经没了骂人的力气,她瘫坐在地上,只顾着咳嗽,肺都要咳出来了。 “活该!” 祁幼安冷眼看着她的惨状,“林青青,快给我和我媳妇儿道歉,不然弄死你。” 她真的要被林青青的妹妹气死了。 “小将军……” 宋泽兰扶额,想了想,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她不想再被打扰清静,也管不住祁幼安在众人面前张口闭口媳妇儿,索性转身回后院了。 祁幼安见状,只能先不管林青青了,她快步跟了过去,“宋姐姐,对不起,今日吵到你了。” 宋泽兰微微摇头,看起来并没有生气,唇边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恬淡,“小将军若无别的事,便先回去吧。” “……药还没有熬好,”祁幼安不愿意走,厚着脸皮装什么事也没发生,“宋姐姐你眼睛不方便,我扶你回去。” 她口中的‘熬药’好似提醒一般,宋泽兰想起她今日所言,耳尖再度泛起热意,沉默着没有出声。 祁幼安便当她默认了,执起她纤细雪白的皓腕,“宋姐姐,小心脚下。” …… 林青青喘着粗气,眼见着祁幼安顾不得自己,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的跑了。 她是真没想到祁幼安看上了一个瞎子,还是在这么段时间内……转念又一想,莫不是自己妹妹太过彪悍吓到幼安以至于她随便找了个人当挡箭牌? 不过,管它什么原因呢,她已经不想掺和进去了。 她已经看清楚了,不掺和进去会被妹妹揍,但掺和进去怕是挨了妹妹的揍,还要再被幼安打一顿,何苦呢? 她又不是皮痒。 祁幼安还不知道她有这觉悟,给宋泽兰熬药的时候还在心里盘算着等哪天空闲了约她出来狠狠揍她一顿。 久久不听她说话,宋泽兰听着噼里啪啦干柴燃烧的声音也有些失神,自己小时候说的话与小将军的梦……会是如此巧合吗? 临近中午,宋母来到厨房,看到烧火的祁幼安笑的很是开怀,“这马上中午了,小将军不如留下来吃饭吧,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们做。” “……” 为何宋伯母变脸这么快? 那会儿还不想搭理自己呢,这会儿就问她爱吃什么了。 祁幼安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高兴也不免惶恐,“不麻烦伯母了,我一会儿就回去。” 不等宋母再劝,一旁宋泽兰便淡淡道:“娘,让小将军回去吧,你做的饭她怕是吃不惯。” 宋母正想说自己厨艺拿得出手,脱口的瞬间又改了口:“那……那好吧,改日我学学这边儿的做法,做些小将军喜欢吃的。” 兰儿提醒的没错,她们家里不富余,粗茶淡饭怕是小将军瞧不上眼…… 祁幼安却不知这些,心里美滋滋,谢过宋母后,又一直等药熬好了才离开。 医馆里的杂活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临走时宋母拿银钱给她,她没收。 反倒在心里惦记着熬药之后她宋姐姐家里剩下的柴火不多,在路上拦了个卖柴的男人,买下他的全部干柴让他送到医馆。 等她回到府里,已经快到饭点儿了。 宁芳却打着哈欠刚从芳兰院里出来,看见她跟没看见似的匆匆往外走,身后跟着赵嬷嬷笑着对她解释道:“那几位约了夫人打马吊,夫人着急去呢,怕再晚会儿好位置被别人抢先坐了。” 宁芳一直觉得打马吊不光得技术好,还得运气好,想赢,挑个招财的风水宝位少不了。 祁幼安不会玩,也不懂规矩,但是她知道赵小乌她娘没少跟自己娘亲凑一桌打马吊,万一她将宋姐姐眼睛看不见的事提前告诉自家娘亲怎么办? 想至此,祁幼安连忙上前拉出宁芳,“娘亲,别打了,昨夜我梦见你一直输,输得祖传手镯都保不住了。” 她这话直击宁芳命脉,宁芳脑子瞬间醒了个透透的。 “什么?” 她忙不迭捂着自己手腕上绿的流油晶莹剔透的祖母绿玉镯,眼睛一眯,愤懑道:“我输给哪个没脸没皮的了?大家都是朋友居然敢出老千!” “赵……赵小乌她娘,这肯定不是好兆头,娘亲你听我一句劝,别去了吧。” “不行啊,上次赢他们不少钱,我不去他们肯定在我背后说三道四。” 宁芳也觉得不是好兆头,皱眉一想,将手镯给取了下来递给赵嬷嬷,“ 帮本夫人收好,今个儿出门不戴了。” “这以后可是要传给幼安她媳妇儿的,可不能便宜了旁人……” 她嘟囔着,还是坚决要出府,祁幼安想拦,被她扬起的巴掌给威胁住了。 …… 好的不灵坏的灵,傍晚的时候宁芳气冲冲回来,连自己屋都没去,直接来到了祁幼安的平安院。 祁幼安正在屋里研读兵书,听着动静慌忙把书藏进被窝里,人也跟着躺进去。 她揉了揉眼睛,装出一副刚被吵醒的样子,宁芳就推门进来兴师问罪:“小兔崽子,是不是非得气死我你才满意?” “啊?娘我又哪里惹你生气了?” 看她脸色,祁幼安已经猜到她娘亲知道了。 “还装?你难道不知道你坤泽女子眼睛看不见?我都听赵小乌她娘说了,那坤泽君是个瞎子,人家都看不上就你眼巴巴上赶着要娶,害你娘被笑话一下午,打马吊都没心思了。” 看窗外天色,已经黄昏了。 还好意思说没心思玩?没心思玩还能玩到这个时辰? 祁幼安懒得揭穿她,故作不解道:“我知道啊,不过我以为娘亲不在意就没说。他们笑话娘亲什么?宋姐姐看不见怎么了?咱将军府家大业大又不用宋姐姐嫁过来做什么,她只管享福就行了 。” 宁芳都挽起袖子准备打她了,闻言又默默放了下来。 “幼安你说的没错,娘不在意,那女子年纪轻轻目不能视倒也是个可怜人,娘不是那坏心肠的又怎会嫌弃人家眼睛看不看?” “对对对,我娘亲人美心善……” 祁幼安适时拍马屁,但宁芳乐着乐着就回过味了。 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小兔崽子胳膊肘往外拐 ,居然为了一个外人讨好自己,这让她这个当娘的怎么高兴得起来? “幼安啊,娘思来想去,还是打算让你娶个会疼你照顾你的夫人。她不合适,你可以问问她愿不愿做娘的干女儿,娘收她做干女儿一样疼她。” “娘亲你莫开玩笑,”祁幼安脸上瞬间没了笑意,慌忙抱住宁芳胳膊撒娇,“宋姐姐合适,等她嫁进来我照顾她,不用她照顾我,我自己会照顾自己 。” 自己女儿什么德行身为当娘的最清楚不过了。 宁芳才不信她会照顾人,默默翻了个白眼,把自己胳膊抽出来,然后站起身往外走,“甭废话,咱不娶了。她那边娘帮你说清楚,你就老老实实待屋里吧。” “……” 关着 平安院。 入了夜依旧灯火通明,叮叮当当吵个不停。 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 当家主母宁芳在院子里喝着茶,嗑着瓜子,看着下人们用结实的木板和细长的钉子把女儿寝屋门窗封死,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钉死的木板里三层外三层,赵嬷嬷都有些于心不忍了,“夫人,您是真不打算给小姐留活路了?” 宁芳却很开怀,输了一下午都不影响她笑得前仰后合,“留个屁,急死她,小兔崽子敢算计我,我是她娘还能治不了她?” 闻言,赵嬷嬷立马又改了口,“治得,治得,这事确实是小姐不对,满城都知道您儿媳眼睛看不见就您自己不知道,换作老奴,老奴也是要生气的……” “哈哈哈,祁朝燕也不知道……” …… 祁幼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确实着急了。 又急又怕,生怕自己的媳妇儿被自个儿娘霍霍没了。 但一会儿就冷静下来了。 依着她娘爱面子,又万事都依她的性子,看她这么喜欢宋姐姐应当不会棒打鸳鸯让她难过…… 再者,她娘玩心也大,平时没少捉弄她,这……很有可能也是在捉弄她。 祁幼安越想,越觉得自己猜的没错,可即便如此,也不能老老实实被困在屋里。 硬闯乃下下策。 不过她也没头疼多久,很快就想到了出去的办法。 她娘在外面还没走呢,她就先熄灭了灯火去睡觉,美名其曰养精蓄锐。 约莫到了后半夜,祁幼安睡醒了就开始喊肚子疼,扯着嗓子喊,喊得要死要活无比凄惨。 不知道有没有吵到其他院子里的人,反正她院子里的人是够呛,这个点儿都睡得正香呢,听着主子那边的动静却不得不披衣爬起来查看情况。 二狗胡乱把衣物往身上一套,也跑来了。 看守的二十多个人正拿不定主意呢,见到他过来宛如看到了救星,纷纷围了上去,“二狗子,咋办啊?小姐在里面喊肚子疼,咱也不能不管啊。” “小姐昨天还好好的,能吃能喝,别不是什么急病。”二狗有些担心,可又怕祁幼安是装的,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来到门前高声喊道:“小姐 ,你还好吗?” “不好,快死了,快让他们放我出去,不然我出了事就让你陪葬。” 祁幼安有气无力回他,又暗暗带上威胁之意。 二狗也货不光贪财,还贪生怕死。 他娘给他起这个小名是希望他对将军府忠心耿耿,日后再跟着小将军杀几个蛮人为父报仇。 但偏偏事与愿违。 小将军成为了不学无术贪图玩乐的纨绔,二狗也一心敛财半点儿拳脚功夫不会,连府里的家丁都打不过。 倒叫人好一番失望。 眼下他听了祁幼安的话,脸色一变,拔腿就跑,“小姐你坚持住,奴才这就去请示夫人。” “……蠢货,滚回来!” 祁幼安大力拍着门板,欲哭无泪,她就想趁她娘亲睡着了吓唬这群下人放了她,哪敢让她娘亲来? 就她娘那个火眼金睛她可不觉得自己骗的过,若被拆穿,再加上深夜打扰,肯定少不了挨打 。 奈何二狗跑的快,拦都拦不住,一会儿就到了宁芳的院子里。 隔着一扇门,将祁幼安深夜腹痛难忍的事告诉了她。 房里一盏烛火微微摇曳忽明忽暗,无人在意。 将军妇妇二人还未入睡,浓烈如火芳香馥郁的红玫花香充斥房间里的角角落落,根本不用细细感知其中的热情甜腻,勾人的紧。 床榻之上,晕晕乎乎的宁芳好一会儿才明白二狗子在说什么,她有些慌神儿,酥软着双手费力推开身上人,“起开,祁朝燕,你没听见二狗子说什么吗?” “祁幼安好端端的怎么就腹痛了?该不会为了出来故意装病吧?” 祁朝燕不太相信,但被夫人呵斥了,纵使百般不愿也不得不披衣坐起来,她犹盯着宁芳纤细的脖颈,冷峻眉眼透着满满的不悦,“你不是同意了她娶那姑娘吗?还关着她作甚?” 今日平安院里那一通折腾,阖府上下无人不知,她回来就听说了。 成婚二十余载,宁芳对于妻主那如狼似虎的眼神早已习惯,扯过一旁散落的锦被盖在身上,说起正事,“是幼安看上那坤泽了,只是我今个儿听说那坤泽女子眼睛看不见,也不知道天生的还是怎么的,估计治不好。我怕委屈了幼安,也怕她将来后悔,到时候害了她自己也害了人家姑娘一辈子。” 宁芳又叹了口气,关心则乱,冷静下来不用多想,自家那小兔崽子必定在装病。 “算了,不管她了,鬼主意多的很,也不知道那姑娘有什么好的,把她迷得神魂颠倒,为了娶人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先关她几日,等我消了气就放她出来。” “嗯,关着吧,确实不能由着祁幼安娶一个瞎子,将军府的小姐怎能娶一个瞎子,传出去我的脸面往哪儿搁?” 听她这么说,祁朝燕也不准备过去了,随手将披在身上的外袍丢出帐外,打算继续方才的事儿。 但宁芳已经没了兴致,她刚俯身下来便伸手推她,“祁朝燕,老娘现在听见你说话就来气,你说的倒是轻巧,她若是执意要娶人家我能如何?还能关她一辈子?” 又想起今日受的委屈,宁芳更不高兴了,“今个儿我不过实话实说幼安的亲事暂时还没定下来,那几个长舌妇就笑话本夫人欺负人家孤儿寡母无依无靠,毁了人家姑娘清誉又嫌弃人家是个瞎子悔婚了。” “还说京都那边的坤泽君们都把名节看得比性命严重,自觉蒙羞就不活了。” 可把她吓得不轻,若是那坤泽女子因为她女儿自寻短见,可就麻烦了。 “一派胡言!” 祁朝燕越听脸色越难堪,臭着脸不发一言,半晌才冷声道:“本将军都没同意这门亲事,哪里来的儿媳?” “是你女儿到处说的,”宁芳撇了撇嘴,又好气又好笑,“都怪你,幼安这小兔崽子跟你一样混账。” “怎么就怪我了?” 祁朝燕自觉无辜,冷笑道:“这难道不是你惯的?你看祁昊宇每日忙着操练士兵处理军务,早出晚归哪有时间做这种荒唐事?城里是没有健全的人了吗?非要娶个瞎子,亏她也做得出来。” 本是春宵苦短的良夜,这下算是彻底毁了。 宁芳见祁朝燕一本正经跟她吵架,当即也恼了,抬脚便将毫无防备的祁朝燕踹下了床。 “你滚,去找你的秦氏去,别在我面前恶心我,一个好儿子怕是不够,让他再多给你生几个好儿子出来。” “……” 祁朝燕还没从地上爬起来,一床被子又砸在了她身上,“祁朝燕你个薄情寡义的混蛋,就他祁昊宇是你的种,幼安就不是了?” “我没说……” “你可不就是这个意思吗?你不就是嫌弃幼安没分化吗?祁朝燕你别忘了幼安为什么没有分化…… 后面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宁芳又硬生生给咽了回去,“……滚” 她是恨自己的妻主负心薄幸违背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但也不得不承认,她心里是有祁朝燕的。 “我知道,都怪我……” 祁朝燕低低一叹,她知道自己的夫人想说什么。 这牵扯到一桩陈年往事,当年宁芳怀着孩子已经快到临产期,却在无意间发现与自己恩爱有加的妻主豢养外室,两人之间还育有一子。 也就是实际年龄比祁幼安还要大上一些的祁昊宇。 而她的妻主不仅没有作出任何解释,还求她帮忙遮掩丑事将秦氏纳入府,这让火爆脾气的宁芳如何忍受得了? 天王老子来了都拦不住她痛打狗男女的决心,用软鞭把祁朝燕和秦氏抽得遍体鳞伤,她自己也动了胎气身下落红,艰难生下了祁幼安。 早产的婴儿身体异常孱弱,大夫都断言活不过十天。 能活下来都是奇迹了。 故而宁芳将祁幼安迟迟没有分化的事情怪在祁朝燕头上…… 没得商量 春寒未退,白日里尚且暖和,入了夜依旧清寒。 凉飕飕的风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直往人领口里钻,无处可躲。 可怜的祁大将军上一刻还在暖帐中与夫人温存,这会儿就被赶了出来。 她衣衫凌乱,怀里仅抱着一个枕头,孤零零站在门口,沉默的像块石头。 衬得寂静的院子都冷清萧索起来。 二狗听着‘啪’的关门声,大气都不敢喘了。 倒是守夜的丫鬟已经习以为常,提着灯笼走到祁朝燕跟前,低声道:“将军,夫人没给您丢床被子吗?要不奴婢去嬷嬷那里给您抱一床过来?” 这不是祁朝燕第一次被赶出来,以往她都是在院子里等着宁芳消气了再开门放她进来。 长不过半个时辰。 而这次,看着屋内的烛火熄灭,她清楚知道没希望了。 祁朝燕面色冷凝,眼神复杂的令人琢磨不透,半晌才回道:“不必了。” 她将枕头递给守夜的丫鬟,“收好。” 说罢,又转头吩咐二狗:“本将军去看看你家小姐,拿坛好酒过来。” “……” 听到自家将军要去看望小姐,二狗整个人愣了有那么一瞬,这……小姐若是在装病,将军焉能饶她? 平日不苟言笑的将军都够可怕了,这会儿被打扰好事欲求不满的将军不把小姐扒层皮才怪。 二狗在心里默念了句但愿小姐是真的身体不适,拔腿就跑。 但还是晚了一步。 等他抱着酒坛气喘吁吁跨进平安院时,祁朝燕已经先他一步到了。 她双手负后站在门前,接过他手里的酒紧皱的眉头才稍稍舒展几分,“都下去吧。” 她一开口,里面惨叫的人也瞬间没了音儿。 祁幼安暗道不妙,果然,没有最惨只有更惨,她都想好怎么应对她娘亲了,结果是她母亲来了…… 但今个儿祁朝燕没有收拾她的意思,坐在门口喝了好一会儿酒才开口叫她:“幼安,你为什么急着娶那盲女?” 她罕见地放缓了语气,听着像是要与祁幼安谈心。 这简直不像祁幼安记忆中严厉苛责的将军大人。 继上次亲眼目睹母亲妻管严的一面之后,祁幼安再次被惊讶倒了,斟酌着小心说道:“……母亲,她虽然眼睛看不见,但相貌好,温柔体贴品行端正,您和娘亲见了她也一定会喜欢她的。” 祁朝燕对女儿的回答并不满意,问责的话到了嘴边,突然想起自己此番坐在这儿喝闷酒的原因,又给硬生生咽下去了。 她目光幽静望着天边的弦月半晌,语气低沉:“莫要任性,本将军已经派了人手去京都打探那家人的家世情况,你娘亲不曾告诉你吗?” “……娘亲说了。” 祁幼安倒是对她宋姐姐的家里情况了如指掌,宋家祖祖辈辈世代行医,还得过御赐的牌匾誉满杏林,家世清白得不能再清白了。 但由她的口说出来,只有两种结果。 一,她母亲不信,认为她在说谎。 二,惹来她母亲的怀疑,重生的秘密极有可能瞒不住。 毕竟身为东启国五大名将之一的祁大将军,向来心思缜密,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祁幼安只能找个半真半假的借口,“她现在还没有答应嫁给我,从京都到这里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两个月,我担心夜长梦多,万一她被别人娶走……” 这个‘别人’ 只要一想到上辈子是祁昊宇娶了她的宋姐姐,祁幼安就淡定不了,心里的嫉妒似燎原烈火,烧得她快要发疯了。 发泄的欲望瞬间涌上心头,祁幼安抬手朝着眼前的门板便是重重一拳,蕴含内劲儿的拳头挥出去,祁朝燕后背倚靠着的木板随之猛然一震,刚入口的烈酒便‘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咳咳咳……” “……” 可祁幼安下一拳已经打出去了,又是一个重击,厚实的门板颤了颤,显现几道裂痕。 再来一拳,估摸着也就拦不住她了。 但祁幼安不太敢硬闯。 母亲的剧烈咳嗽,已经让她意识到自己又闯祸了。 她讪讪一笑,慌忙将手藏在身后,又觉掩耳盗铃不是她这个年纪该做的蠢事,把手又拿了出来。 “母亲,你还好吧?” “混账!” 祁朝燕觉得自己快被呛死了,骂出口的瞬间,却又愣住了。 她眼神诧异从地上站起来,目光细细打量着木板上已然松动的几颗铁钉,唇角微扬,很快又压了下去。 “不必心急,想要拿下坤泽君亦是讲究策略的,就如同带好兵打胜仗,不能一味死脑筋,要先摸清对方底细然后想办法攻其弱点,懂么?” “……懂” 祁幼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母亲这是不反对她娶宋姐姐了吗? “祁幼安,不想关着就自己想办法出来,你娘亲若怪你我担着。” 外面再次传来祁朝燕低沉的声音,还是那么冷淡。 但祁幼安总觉得有些不一样了,她忍不住勾起了唇角,“谢谢母亲。” “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 “嗯!” 祁幼安当即摆出架势扎稳脚步,直接使出一拳朝裂痕处劈了过去。 门板在瞬间四分五裂,木屑乱飞。 从里面走出来,祁幼安顿觉豁然开朗,放眼望去,月光皎洁繁星点缀,浓墨渲染的夜色美不胜收。 一瞬间拂面而来的凉风更是令祁幼安神清气爽,勾起的唇角洋溢着重获自由的喜悦,虽然她也才被关了几个时辰而已。 “母亲,我答应了你绝不反悔,你也不能反悔。” 黑暗中,祁朝燕点了点头,“偷偷习武了?” “对。” 宁芳不让祁幼安习武,三天两头跟祁朝燕闹,祁朝燕也不敢强行教她。 没有办法,祁幼安只能偷偷学习。 上一世她没少爬墙头偷看她母亲教祁昊宇练武。 还跟着镖局里的镖师练习拳脚功夫,可惜打几个混混还行,到了平西军中还是不够看的,第一次上战场就差点儿死了。 是先锋官魏如虎救了她,且赏识她冲锋勇猛不畏生死教她武功细心培养,后来魏如虎战死,便是她带领先锋部队对战西越,经常以少胜多从无败绩,军中都称她为常胜将军。 当初意气风发轻狂自傲,如今回想起来,祁幼安忍不住苦笑,哪有什么常胜将军,要是有,她就不会死了。 天色渐渐放亮,祁朝燕站起来身,“军中的演武场更为宽敞,咱祁家枪法在那儿才能施展开来,若想学,母亲传你便是。” “母亲,我想去入平西军……” 祁幼安话还没说完,祁朝燕便猛然抬眼望向她,眼底的惊诧与慌乱一闪而逝归于不近人情的冷漠,“你入平西军作何?是你母亲这里容不下你了?” “……不是,”祁幼安不可能说去报仇雪耻,便道:“祁昊宇已经在军中了,我不想输给他,听说在那边更容易积攒军功,我要靠自己努力当上大将军。” 佑宁城里百姓叫祁幼安小将军,但祁昊宇才是军中人人信服的小将军。 祁朝燕不会不知道,因此,祁幼安相信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不曾想,祁朝燕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傻眼了。 “他前两天也说要去平西军历练,本将军已经准了,你便留下来日后接管祁家军吧。” “……” 若非亲眼所见,她打死也不相信祁朝燕会说谎,还板着脸一本正经装的有模有样。 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上一世祁昊宇那厮根本就没挪窝,一直待在佑宁城。 若是那厮主动去了西境,相隔十万八千里 ,怎么可能会娶了她的宋姐姐? 这一世她便也不用千方百计想先下手为强把宋泽姐姐娶到手了。 祁朝燕被她直愣愣看着,还以为她不同意,当即又沉了脸 ,“此事没得商量,你若入伍平西军,传出去本将军颜面何在?堂堂大将军连自己的女儿都容不下吗?” “……“ 祁幼安一直以为她看重祁昊宇,却没想到她为了留住自己做到这种地步,若说心里没有触动,那肯定是假的。 “就这样决定了,过两日祁昊宇走了,我教你祁家枪法。” 丢下话,祁朝燕头也不回的走了。 门外,却站着一个披散长发的白衣女人。 看见她的一瞬,祁朝燕心跳都停了,小声唤道:“夫人……” 宁芳眼眶通红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祁朝燕在原地缓了片刻,连忙脱掉外衫追上去,不顾宁芳挣扎,把外衫披在了她身上。 “祁朝燕,你心真狠,非得幼安死在战场上你才甘心吗?” 宁芳也不知道自己是气得,还是因为匆忙间只着一身单薄中衣站久了冻得,身体控制不住发抖,声音也颤悠悠的传达不出她往日收拾祁朝燕的气势。 就好像在示弱似的。 一时形容不出心里头啥滋味,有点儿憋屈,又有点儿委屈 。 手一抬,将祁朝燕的衣服拽扔到了地上,“装什么好人?假惺惺的令人恶心。” 祁朝燕脸色瞬间难堪起来,看着她神色嫌恶,心中气血翻涌,然而狠话到了嘴边却还是没舍得说出口。 她弯腰捡起衣服,再次强硬披在宁芳身上,宁芳还要扔,被她一把抱入怀里,“今夜我过来找她便是想问问她愿不愿意,她若不愿意,以后我绝不再提此事。可她愿意……” 祁朝燕顿了顿,“我很高兴,幼安她不愧是我的女儿 ,有我祁家的将门之风……” “她才不是你的女儿,”宁芳狠狠咬在她肩头,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幼安若有事,我便也一根绳子吊死,我们娘俩都不再碍你的眼了。” “夫人,相信我,那不过是一场梦。” 疼归疼,祁朝燕是高兴的,僵持了这么多年,似乎等到夫人松口了…… 雪生 宁芳刚生下孩子的时候,一天晚上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身处凄凉的战场上,眼睁睁看着一个给她感觉很是亲切的白袍小将军遭重兵围困,万箭穿心战死沙场,连尸体都被秃鹫分食了。 凛冽寒风宛如刀子般割得脸颊生疼,滚烫的热泪却止不住滚落,悲从中来,她嚎啕大哭,直把自己从梦里哭醒了。 大抵是母女连心,她有种很强烈的感觉,梦里那白袍小将,就是自己的女儿。 于是她给女儿起名幼安,寄托着自己希望女儿一辈子平平安安的愿望。 随着女儿长大,眉眼越来越接近梦里那白袍小将,自己的妻主也一再提及让女儿习武为将来上战场做准备。 她止不住担忧,无论如何都不想女儿上战场,便将梦里的事告诉了祁朝燕。 从宁芳的描述中,祁朝燕猜测白袍小将衣着装扮应是常年与西越交战的平西军。 但她并不认同宁芳的想法,她祁家儿女,注定是要戎马一生守卫边疆。 不应该因此忧心忡忡,反倒该引以为戒,好好习武,练就一身过硬的本领。 …… 祁朝燕走后,下人们也陆陆续续起床洒扫院子。 祁幼安见自己没时间习武了,便提着自己的红缨枪骑马去了城南的一片竹林里。 竹林外面有凉亭,平时吸引不少人去那里乘凉玩乐,但鲜少有人涉足深处。 她恰好知道一条通往深处的小径,到了那里便将马儿绑在树上,只提着红缨枪进去了。 重生归来的她已经不需要师傅在一旁指点,所有招式她谨记于心,勤加练习不过是因为目前的身体缺乏锻炼,不足以发挥她的能力。 一招一式皆是一击致命的杀招,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多余动作。防中带攻,攻中设防,两者融为一体,可压制的敌人毫无反手之力。 若是祁朝燕在场,也要夸赞好枪法了。 正酣畅淋漓之际,耳边忽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隐约夹杂着咒骂声。 祁幼安着实没想到自己躲到这种地方还会有人打扰,好在今日的训练已经差不多了。 她又赶着去找宋泽兰,便收起枪,扫了眼满地狼藉就准备离开了。 却不想还没走出去,就被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从身后跌跌撞撞追了上来,“救我,女侠救救我……” 祁幼安握着红缨枪的手蓦地一僵,觉得有些烫手。 下一瞬又想到母亲已经知道自己会武了,随即又放松了。 她回身,长枪横扫身前,却在看到那女子面孔时骤然怔住了,“雪生?” 这不是她一同出生入死的好战友李雪生吗?怎会出现在这里? 还这般落魄与乞丐无二…… 祁幼安忍不住打量她的衣着,明明记得雪生说她跟自己母亲同是青城人,她还是青城首富李员外的孙女。 那女子听到祁幼安叫出她的名字,也是猛然怔住,“小将军?” “您认得我?” 却是话音未落,她又慌忙捂住自己的脸,“小将军认错人了,我不叫李雪生。” 正说着话,四五个同样衣衫褴褛脏乱不堪的人从竹林里追了过来,她身形一颤,咬着牙头也不回的继续奔逃。 但祁幼安笃定是她,焉能坐视不管? “雪生,前面有个凉亭,去那里等我。” 丢下话,祁幼安挺身而出拦住那几人,离近些,才发现他们皆是城外破庙里的乞丐。 有个看起来面熟的还是佑宁城出了名的懒汉,好吃懒做还嗜赌。 听说他父母一死,就没人管得住他,输了田地房屋和媳妇,又嫌干活太累,便满大街讨饭为生,也会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总之,不是什么好人。 祁幼安认定是他们欺负李雪生,冷冷斥道:“赶快滚,别让我再看见你们欺负人……” 她年少时贪玩,府里关不住她,佑宁城里到处跑,以至于十个人就有九个半认识她,这些乞丐流民显然也认出了她的身份,不等她把狠话撂完,就调头往回跑了。 跑的很快,眨眼间身影就消失在了竹林深处。 “……” 祁幼安回到凉亭,只有自己的马儿高高扬着头颅吃着树叶,低一些的树枝都快被啃秃了。 环顾四周,并没有李雪生的身影。 她有些失望,不过倒也在意料之中,她们现在还不是过命之交,充其量不过是陌生人而已,雪生自然不会信任自己。 况且,这厮的防备心今日她也算是见识到了,若能乖乖等着自己,那太阳绝对是要打西边出来了。 毕竟上一世自己救了她那么多次,她还能对自己说谎……青城人可不认得佑宁城的小将军,首富的孙女也不可能混成这样…… 不过既然在同一座城里,祁幼安相信还能再见到她,便决定暂时先不管她了。 解开缰绳,祁幼安拍拍吃得正欢的马儿脑袋,翻身上马朝着锦绣街方向奔去。 一路疾驰到了医馆。 重生归来,祁幼安的马术已有所精进,这次当街纵马倒是没再掀了别人的摊子。 她今日来得晚些,已临近中午,宋泽兰饮下汤药不久,刚端起漱口水就听她娘笑着说道小将军来了。 宋泽兰倒是听见了外面的马蹄声,只是没想到是她,也以为她今日不来了。 忽然涌上心头的喜悦来不及细细琢磨缘由,柔若无骨的素白玉指已放下茶盏,摸索着拿起叠放整齐的帕子擦了擦嘴角,浅浅笑意初绽唇边,宛如微风拂过六月的青青池莲,宁静温婉淡雅出尘。 祁幼安再次看痴了,等她回过神发现带她进来的宋伯母已经不声不响出去了。 想着兴许是留自己与宋姐姐独处,她喜不自禁,竟笑出了声。 去捂嘴巴却已经迟了。 听着笑声,宋泽兰下意识捏紧了手帕,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轻柔和缓,“可是我哪里不妥?” “没有没有,是我见到宋姐姐太开心了。” 祁幼安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纵使看不见,宋泽兰也感受到了。 她缓缓坐下来,微微低头寻觅着唇齿之间残留的苦涩,才将心头那些许欢喜甜意压下去,“小将军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没事,只是想见你了。” 祁幼安不喜欢她这般客气疏离,脸上笑容不自觉淡了下去,“宋姐姐,可不可以别叫我小将军?太生疏了 。” “算来你我不过相识三日……”婉拒的话说了一半,宋泽兰却有些说不下去了,昨日这人死活不肯收下替付的工钱,又让人送了干柴过来,哪个陌生人会做到如此地步? 她微抿唇角,半晌轻声唤了句,“幼安。” 祁幼安看她有些为难,得偿所愿却也高兴不起来,“宋姐姐就这般讨厌我吗?” 怀抱红缨枪的少女垂头丧气倚在墙角,再不见方才纵马狂奔的潇洒轻狂了。 她是真的有些委屈,上一世对人家百依百顺成习惯了,可倒好,几次放言强娶也没舍得实际行动,现在又被讨厌了,已经能够预料到再如此下去很快就要步上一世的后尘了。 这绝对不是她想要的。 万箭穿心的痛也没让祁幼安落泪,这会儿眼泪倒是控制不住在眼眶里打转,“随你,讨厌也得嫁,反正我只要你成为我的人,不要你的心,对我爱也好恨也罢,我才不在乎。” 骄傲如祁幼安,脸皮薄得很,连正门也不走了,丢下话直接跳墙逃了…… 她不喜欢 任宋泽兰如何也没料到,小将军她竟然是个哭包…… ‘不讨厌’三个字犹豫着说出口,才发现院子里就只剩下自己了。 好笑多过无奈,也蓦然松了口气。 她信小将军不是坏人,但她生性慢热,小将军这般直白行径,一时半会儿她根本招架不住。 人走了也好…… …… 祁幼安没能将眼泪憋回去,也不想被人看见,便挑了个僻静的巷子等心情平复下来。 她抹着眼泪,饿了两顿的肚子咕咕叫着,更为窘迫的是突然想起自己的马儿还在医馆门外的柳树上拴着。 本想着有骨气些,最起码三两日不去那个伤心地,结果不到一个时辰,就又去了。 赵小乌上次没见到自家大嫂长啥样,今日碰巧看见大哥的马栓在门外,便想着顺道进去打个招呼。 结果敲门之前她也不知道咋想的,兴许是偷偷摸摸习惯了,贱兮兮扒门缝里望了眼,这一眼不要紧,差点儿命没了。 一杆红缨枪贴着她耳边呼啸而过,直直钉进了门板里。 祁幼安眼眶泛红,但脸色冷的吓人,“赵小乌,你在干什么?” 赵小乌吓得半死,她差一点点就没命了。 哆嗦着回头,看见祁幼安一副要吃人的狠劲儿瞪着她,说话都结巴了,“我……老大,我……我来看看大嫂。” “我不是警告过你吗?那是我媳妇儿,你少给我动歪心思。” “冤枉啊老大,我勾搭谁也不会勾搭大嫂,这点儿你得信我。” 祁幼安才不信她,作为一个刚满十五岁就敢偷偷摸摸去青楼的好色之徒,哪有脸说这种话? 怕耽搁久了惊扰里面人,祁幼安没心思跟她理论,上前拔出自己的红缨枪,另一只手拽住她把她丢在自己的马背上,“闭嘴,先去我家。” 她现在这副恶狠狠的模样把赵小乌吓得可不轻,被她粗鲁对待也压根不敢挣扎,更不敢说半个‘不’字,生怕惹恼了这疯子…… 马背上颠簸了一路,到了将军府,赵小乌下马第一件事便是扶着树干呕吐,眼泪哗啦的。 看着她惨兮兮的,祁幼安心里才舒坦些,将马交给门房牵下去,便在一旁等她 。 “老大,你再也不是我老大了,”赵小乌一脸伤痛,翻江倒海的胃里稍稍平复下来,边擦嘴边冲祁幼安喊道:“我要跟你绝交,也让我娘跟你娘绝交,不跟你娘打马吊了,让她天天三缺一。” “朋友妻不可欺,你以为我不想跟你绝交吗?” 比起赵小乌的有气无力,一脸冷漠的祁幼安说的话显然更具有信服力。 赵小乌就被她噎了下,“我承认我看起来是有点儿鬼鬼祟祟,但老大你真的误会我了,姐妹我为人处事向来仗义……” 她话没说完,忽然似想到了什么,贼兮兮朝祁幼安走过来,“老大,是不是嫂子惹你不高兴了?” 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直勾勾盯着祁幼安泛红的眼角,脸上渐渐浮出坏笑。 祁幼安也不掩饰了,面无表情道:“她讨厌我。” 讨厌到连名字都不愿叫,只会客客气气唤她一声小将军。 “所以你就气哭了?”赵小乌颇为吃惊,继而笑的更欠打了,“老大,我还一直以为你没心没肺不会开窍呢 ,没想到也有为情所困的一天 ,哈哈哈……” “让你过来是给我出主意的,不是来笑话我的。” 祁幼安脸更黑了,转身就走,但倒霉的事是一件接一件,她刚跨进府门,就看见了最不想见的人。 不远处,祁昊宇一身白衣手持折扇,正不紧不慢走过来。 “啧,”赵小乌从身后赶上来,也看见了祁昊宇,她勾着祁幼安脖子在她耳边嘿嘿笑道:“这位现在看起来倒是人模狗样的,老大你是不知道啊,前天晚上我还在红玉馆看见他了,喝的跟个二货似的,还一直色眯眯盯着人家织玉姑娘,忒不要脸了,我都没好意思一直看。” 能让赵小乌不好意思一直盯着看的自然不是织玉姑娘的脸,更不可能是歌舞了。 都是色胚,有啥好比的? 话到嘴边,祁幼安看着祁昊宇那张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脸越来越近,又改了口,“是,你比他强点儿。” 赵小乌大抵是没听出她话里有话,还很骄傲,“那是,你可得提防着他,他可比我好色多了,说不定已经见过嫂子了。” “呵呵。” 见过又怎样?这一世她必定要娶宋泽兰! 祁幼安眼中不加掩饰的冷意,沉着脸,与素来冷漠无情不苟言笑的祁朝燕颇为神似,乍然一看,还是挺吓人的。 祁昊宇眉心跳了跳,不过转念一想,一个只会闹着娶瞎子的废物又何必放在心上? 他温润一笑,近前打招呼道:“阿姐安好,赵姑娘安好。” “安好安好,祁公子这是去做什么?” 赵小乌呵呵直笑,眼神直勾勾落在祁昊宇脸上,看得祁昊宇莫名其妙,眉头皱了皱,没有理会。 反倒问起视他如无物的祁幼安,“阿姐,我听下人说你为了一个瞎子惹夫人生气……” 祁幼安已经跟他擦肩而过了,闻言回头一个冷冷的眼神扫过来,“再说一句瞎子信不信我拔了你的舌头?” 听着熟悉的语气,祁昊宇心中那点儿异样感觉顿时散了个干净,他眸色隐有鄙夷,言语却是万分恳切:“阿姐,你不要再胡闹了,母亲她对你已经很失望了,难道你非要气死母亲才甘心吗?” 母亲对自己失望么? 若是上一世,祁幼安兴许会信了他的鬼话,可经过昨晚一事,她倒不觉如此了。 只是她懒得跟祁昊宇多费口舌,轻挑眉峰送了他一个字:“滚。” 而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赵小乌跟在后面,路过祁昊宇身边时一脸贱笑:“祁公子,你这小嘴是抹了砒/霜吗?挺毒的,祁家大小姐喜欢谁能轮得着你一个庶子多嘴多舌吗?挨骂了吧,活该。” 说罢,她也不看祁昊宇何反应,笑眯眯追上了祁幼安。 “你看看这厮,绝对不是个好东西,这不是挑拨你们母女关系吗?不过他说的也对,祁将军肯定不希望你娶一个瞎……盲人,你可是将军府的大小姐,怎么着也得挑个品行相貌身份说得过去的夫人。” 多亏她补救及时,不然祁幼安铁定饶不了她。 不过即便如此,祁幼安还是嗤之以鼻,“你才是个瞎子,有眼无珠,等我们成亲了过来喝喜酒,我让你见见她有多好,佑宁城里可没人比得上她,她人美心善温柔体贴,医术也好……” 情人眼里出西施,宋泽兰在祁幼安心里那叫一个好,哪哪儿都好,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到了平安院,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赵小乌看着她眉飞色舞喋喋不休的兴奋模样,再一次深刻感受到自家老大有多么喜欢人家了。 果然,前几天说的‘非娶不可’绝非戏言。 她轻叹了口气,有些惆怅,“知道了知道了,嫂子天下第一好,无人能比。想娶就娶吧,反正你娘宠你,到时候让你娘在祁将军面前吹吹枕边风,相必她也是会同意的。” 因着那句天下第一好,祁幼安被打断了话也不恼,反倒十分赞同的点点头,“她俩应当不会反对,问题在你嫂子身上,她还没答应嫁给我,张口闭口小将军,唤我名字都不情愿。” 祁幼安的脸犹如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方才还带笑的眉眼顷刻间被浓浓的失望占据,“小乌,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赵小乌摩挲着光洁的下巴,思索了半晌,“……有,有一个绝对能让她嫁给你的法子,但是你不能用,我倒是可以。” “什么?” 祁幼安好奇了,赵小乌能用凭什么她不能用? “嘿嘿,”赵小乌脸上又露出贱兮兮的坏笑,“强行结契,可惜老大你不行啊。” “强行结契?”祁幼安反应过来,抬脚就去踹她,“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不顾坤泽君意愿强行结契,是死罪你知不知道?” 赵小乌猝不及防挨了一下,不重,但她还是嗷的叫出了声,“老大,别打别打……” 她连忙起身举起凳子护在身前,边躲边又继续道:“我错了,我就是开个玩笑。再说了,你那庶弟两年前纳的小妾周红杏不也是强行结契才得逞的吗?他一句喝醉了头脑不清哪个敢深究?” “你听谁说的?” 祁幼安心蓦地一沉,“我母亲曾招那猎户一家前来问话,他们皆说是自愿的,并无强迫之说。” 像祁朝燕那样刚正不阿的人,若当真是祁昊宇强迫那女子,她绝不会放任不管,亦或者助纣为虐…… 见祁幼安神色凝重,赵小乌一时竟有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弱弱道:“老大,我绝不是在污蔑将军,将军也不清楚内情,知道这事的不超过五个人,我就是其中之一。” 她说的神秘,示意祁幼安把门关上后,才继续道:“当年周红杏被强行结契后你那庶弟反咬人家一口,说她是趁他醉酒主动勾引并不打算负责,周红杏一个未出阁的坤泽君被他羞辱的抬不起头,又畏惧将军府权势不敢告官,一气之下选择了跳河轻生,刚好被我撞见救了她。” 祁幼安知道祁昊宇是个表里不一的小人,却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想到上一世毫无征兆嫁给他的宋泽兰,心登时沉到了谷底。 若宋泽兰是被迫嫁他…… 祁幼安不敢再想下去,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杀了祁昊宇。 也怕此后愧疚终生,无颜面对宋泽兰…… “可惜她爹娘见钱眼开,根本没听我的话,不仅没有去拦下将军告状,反倒去找了你那庶弟,收下他一笔钱将女儿给卖了。” 赵小乌说完这些话,抬头瞥见祁幼安脸色差劲儿的很,唯恐是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又道:“算了算了,老大你就当我啥也没说,反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周红杏现在貌似也接受你那庶弟了。前段时间碰见她从王家药铺里出来,看起来挺高兴的,说拿些药调理身子。” “我问了问才知道,你那庶弟许诺她只要生个一儿半女,就扶她为正室。” “结契……能让一个人喜欢上一个原本不喜欢的人吗?” 问出这话的时候,祁幼安的声音都在发颤,垂放在腿上的双手也控制不住颤抖,无人知道她平静的面容之下是翻江倒海随时欲来的狂风骤雨。 “应该不能吧?” 赵小乌迟疑着说道,目光小心窥探着祁幼安的脸,“老大,你不至于气成这个样子吧?脸都白了。” “……不能吗?那是说两人本就互相有意……” 祁幼安喃喃自语也被赵小乌听了去,她蹑手蹑脚凑过来,“也不能吧?但据我所知,抹除契记太痛苦了,若是遇上庸医,还极易在剖剜契口时血流不止丧命,除非性情极其刚烈,一般人哪怕不喜欢也凑合过了。” “就比如周红杏,就没有在嫁给你庶弟和抹除契记之间选择抹除契记,当然,也有可能是受不得她爹娘苦苦哀求就嫁了。” 祁幼安脑子里全是上一世新婚次日祁昊宇携宋泽兰而来给她娘亲敬茶,往日对她温柔浅笑的女子笑盈盈唤她阿姐,眉目温恭谦顺,却也客气疏离。 陌生的……都不像是她的宋姐姐了。 心越痛,越清醒,祁幼安骗不了自己,她曾见过周红杏神色冷淡跟在祁昊宇身后,当时只以为她是性子冷淡不爱笑。 现在看来,分明是不喜欢,哪怕被强行结契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而上一世笑盈盈挽着祁昊宇手臂的人儿又怎会是被迫嫁他? 她原本叫赵小乌过来是想学学怎么哄宋泽兰欢心,但此刻已经没了心思,“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会找机会见见周红杏,若你说的情况属实,我会禀明母亲为她讨回公道。” “哎,也不用讨回公道……”话刚脱口,赵小乌又觉自己说这话不大对劲儿,她拍着后脑勺神色颇为苦恼,“老大啊,这都过去多久了啊,还是算了吧。我感觉她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你看祁公子现在也没娶妻,到时候她母凭子贵还是很有可能成为正室的。就算成不了正室,膝下有个一儿半女,也可安享晚年。” “我明白你担心什么,”祁幼安强压下乱糟糟的心绪,开口道:“我知道这样的结果倒也差强人意,但我会让母亲尽可能再给她些补偿。”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祁家世世代代忠臣良将,对于这种欺压百姓的事情绝不姑息,我既然知道了,绝不能当作没有发生。” “对啊,当初我怎么没想到把这事告诉你呢?”赵小乌眼神瞬间就亮了,她兴冲冲道:“老大,你能跟将军说说让周红杏做正室吗?” “她若是愿意,可以自己提出来,我相信母亲一定会给她一个满意的交代。” 祁幼安话音刚落,赵小乌的巴掌便重重拍在了她肩头,“好姐妹,等我见着她了一定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周红杏是祁昊宇的妾,住在别的院子里,平时鲜少出来,祁幼安也不太方便去找她,便点头道:“你见着她了也顺便告诉我一声……” 去提亲 赵小乌走后,祁幼安一个人静了许久,连午饭也没心思用。 太过反常,令二狗都察觉出不对劲儿了。 他千方百计询问,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便怀疑自家小姐是在宋大夫那儿受挫了,遂将此事告诉了当家主母。 到了晚上,宁芳便怒气冲冲来了。 对着祁幼安第一句话便是怒骂:“小兔崽子,你迟早要把老娘气死!” 她倒也来的巧,祁幼安沉寂了一下午,刚拿出兵书打算读会儿就被她看见了。 自是不由分说夺过来,卷成筒状朝着祁幼安的脑袋啪啪来了几下,而后丢给了身后的赵嬷嬷。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祁幼安讪讪笑了下,不敢吭声。 她还不知道她娘昨个儿后半夜就在门外站着,什么都听到了。 宁芳看着她心虚模样就恼火,“祁幼安,干脆你嫁出去吧,一天天的,老娘看着你就生气,眼不见心不烦,明日天一亮,老娘就喊上李媒婆给你说亲去!” “啊?” 祁幼安懵了,娘亲她刚才说什么?要把自己嫁出去……这当真不是幻听吗? 当然,若是嫁给宋姐姐,自然也是乐意的。 “啊什么啊,”宁芳没好气戳了戳她的脑门,“听不懂吗?你娘要把你嫁出去。” 还没等祁幼安说上话,赵嬷嬷就忍不住乐了,“这可不成,咱将军府可就这么一个大小姐,嫁出去将军岂能答应?” “我管她答不答应,就这么说定了。” 宁芳觉得这突如其来的想法甚好,当即一拍手高兴道:“赵嬷嬷 ,你明日务必早些唤本夫人起床,本夫人必须得把这不孝女嫁出去!” 赵嬷嬷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笑的一脸慈祥看向祁幼安,“小姐您快说些好话,向夫人服个软,以后莫再惹夫人生气了。” “娘亲……” 祁幼安点点头,正欲说两句好听话哄哄她娘,却是刚开口,就被捂住了嘴巴。 宁芳手死死按着她的后脑勺不让她挣扎,脸上硬挤出的笑容倒是愈加和蔼可亲,“乖幼安,听娘的话,赶快嫁了。嫁出去之后可不能再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书了,也莫再耍你那三脚猫功夫了,派不上用场不说,还平白无故惹人笑话。你要学着端庄贤淑,恪守为妻之道,全心全意侍奉妻主,平日里给妻主洗洗衣服做做饭,绣个花纳鞋底什么的也行。还要想办法养家糊口,娘亲是不会给你一分聘礼的。” 一时,随行的丫鬟嬷嬷纷纷望向祁幼安,同情者居多,但也有噗嗤笑出了声的。 祁幼安已经生无可恋了,一脸麻木,但仍不被她娘亲放过,宁芳又按着她的头点了几下,笑眯眯对着众人道:“你们都看见了吧,小姐已经答应嫁了。” “……” 祁幼安还有话要说,把自己的手举得高高的。 宁芳扒拉几次也没能将她手按下去,笑骂着松开了她的嘴,“小兔崽子还想说什么?嫁给你宋姐姐你不乐意啊?” 这也正是祁幼安想说的,她一扫方才的生无可恋,瞬间就来了精神,好看的眉眼熠熠生辉,唇角压制不住的扬起,任谁都能看出她的喜悦兴奋,宁芳自也看得清清楚楚,轻嗔道:“瞧瞧你那点儿出息,为了一个坤泽君要死要活茶饭不思,丢不丢人啊?长的也不差,家世也不差,怎就被人家拿捏的死死的?” 说着说着来了气,便又是一指戳在祁幼安脑门上,“小兔崽子,榆木脑袋,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玩意儿?” 祁幼安嘿嘿笑着,并不反驳也不躲,看起来乖顺的不能再乖顺了。 宁芳又絮叨了一会儿,消了气便让人把食盒拿出来,盯着她吃完才回去歇息。 回去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宁芳只觉自己刚躺下,就又要起来了。 坐在梳妆镜前哈欠连连,眼皮沉甸甸的,怎么也睁不开。 耳边祁幼安催促不停,着实聒噪,她倒是想给兔崽子劈头盖脸一顿骂,但实在困倦,皱了皱眉却也懒得开口。 祁幼安还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犹自兴奋不已,吩咐二狗子去找李媒婆后,便赖在她娘屋里等着。 赵嬷嬷伺候着宁芳洗漱更衣,王嬷嬷也没闲着,带着人去采买礼品,忙得脚不沾地。 等一切准备妥当,已经快到巳时了。 宁芳上了马车,把祁幼安也一并拽了上去,不由分说拿出鞭子绑了她一双手。 火红如血的软鞭怎么看怎么熟悉,祁幼安十分诧异,“娘亲?” 她想不通她娘亲是什么时候把它带上马车的,也想不通她娘亲好端端绑她作甚? “幼宋,还想不想娶你那宋姐姐了?想的话就乖乖听娘亲的话不准挣扎。” 宁芳笑眯眯说道,一句话让祁幼安任她摆弄。 只是她系的松松垮垮,怕是绑一天也不会勒出痕迹。 祁幼安低头默默瞅了会儿,还是觉得太假了。 虽说宋姐姐看不见,但宋伯母看得见啊,万一弄巧成拙了怎么办? “娘亲,要不你还是抽我一顿吧?这样绑着怕是不奏效。” “皮痒了?你没犯错抽你做什么?” “……” 这不是苦肉计吗? 祁幼安一脸疑惑。 宁芳白了她一眼,没理她,自顾自闭眸养神。 不过手上倒是牢牢抓着鞭子另一头。 马车走的不紧不慢,还需一会儿功夫才能到。 祁幼安知道她娘亲没睡,乐呵呵偎到她身边,“娘亲,谢谢你。” “……你把嘴闭上,娘谢谢你。” “……” 安安啊 昨夜祁幼安按捺不住喜悦,一夜没睡,眼下离医馆越近,她越坐不住,隔一会儿便要掀开车帘往外看看,无聊的紧。 瞒着妻主将女儿嫁出去,到时候事情败露免不了吵吵闹闹 ,宁芳纵使闭着眼心里也不静,听着耳边小动静,忍了又忍睁开眼正要呵责,外面忽然传来了六子的声音。 “夫人,大小姐,医馆门前好像停了辆马车。” 他话音一落,祁幼安连忙向外看,宁芳也拉开车窗帘向外看去,“幼安莫着急 ,待会儿娘亲问问李金花。” 说话间,那马车却是已经缓慢驶离,而六子也赶着马车到了医馆门前。 李媒婆今日一大早就被将军府的人请来做媒,这会儿见着将军夫人从马车上下来,连忙迎了过来,“将军夫人安好,小将军安好,多日不见夫人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 宁芳没空听她恭维,急急摆手道:“李金花,方才那辆驶离的马车是个什么情况?该不会是过来跟幼安抢人的吧?你这老太婆既然收了本夫人的银子,若再敢给别人牵线搭桥,可别怪本夫人不轻饶你!.” 闻言,李金花脸上笑容一滞,“唉,这哪儿能啊,夫人您可冤枉死我了,那户人家是自个儿千里迢迢从京都过来找宋大夫看病的,跟俺可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话说回来,咱小将军真有眼光……” 她笑呵呵看了眼祁幼安,又说道:“夫人,您想想看,京都那种地方能没有好大夫么,可人家偏偏就要跑这么远来找宋大夫看病,这说明了什么?这不就是说明宋大夫医术高明么。日后宋大夫嫁进来,这将军,还有您和小将军要是有个头疼发热,也不用出去找大夫,您儿媳三两副汤药下去药到病除,就都好好的了。” 宁芳笑的合不拢嘴,频频点头的同时也不忘纠正她,“是嫁不是娶,李金花,进去之后你可不能再搞错了。” 李金花显然不信,嘴巴张得老大,“当真?不是在开玩笑?” 这……将军能答应? “当真。” 宁芳信誓旦旦,说罢牵着祁幼安往里走。 医馆的门大开着,倒是方便了许多。 赵嬷嬷也指挥着二狗和六子把礼品从马车上抱下来,李金花这会儿才注意到被绑着双手的祁幼安,心里好奇,但又不敢明目张胆问宁芳,落后两步压低声音问她道:“老姐姐,你知道夫人这是唱的哪一出吗?怎么还给小将军绑上了?” “夫人自有用意。” 二狗他们做事毛手毛脚,赵嬷嬷不放心,随口回了句,便又盯着他们做事了。 “……” 李金花讨了个没趣,撇了撇嘴,又笑呵呵赶上去,还没踏进门呢声音便先传了出去,“老姐姐何在?你家来贵客了,还不快快出来迎接?” 里面人没出来,宁芳便在门口站定,理了理自己的衣摆,又去捋顺祁幼安的领口,“待会儿不用你说什么,娘让你做什么你照做就行。” “嗯嗯,娘亲你能给我解开吗?” 祁幼安总觉得这样绑着很怪,很不习惯,像阶下囚。 不过看着她娘亲那笑吟吟的脸,她又觉得自己像被牵着的小狗,怪丢人的。 “幼安,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终身大事,你先忍忍吧。” 宁芳话音刚落下,余光便瞥见大堂内安置的山水屏风后走出一年轻女子。 一袭白裙,脚步缓缓,周身透着说不出的娴静淡然。 乍一看,还真看不出来是个眼盲之人。 她下意识扯了扯手里的鞭子,没有回头,“幼安,她是?” 祁幼安有些羞赧,嗯了声,“就是她。” 宁芳满意的点了点头,笑意浮现眼底,“兔崽子,眼光还算不赖……” 一听是正主,李金花立马热络起来,比见着亲闺女还亲,三两步小跑上前挽住了宋泽兰的胳膊,“原来宋大夫也在啊,这可真是太巧了,我们这一趟可是特地过来找你的……” 宋泽兰的心思却落在了门口,她看不见,但方才听到了祁幼安的声音,也听到了交谈声……故而,来人身份,所为何事,她大抵已经知晓的八九不离十了。 她在屏风后已经饮了一盏茶,喉咙间却仍有些干涩,酝酿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也不知即将面对的事该如何抉择…… 却已习惯任何情况下在人前不失礼,她一如既往的浅绽笑容,柳眉轻弯,朱唇皓齿徐徐道:“抱歉,我眼睛看不见,不知是哪位贵客光临?快请进吧。” 宋泽兰也不大习惯被李金花搀扶,稍稍挣脱她,“多谢夫人,我自己可以的。” “哎呦,跟婶子还客气啥。” 李媒婆跟人拉拉扯扯惯了,被挣脱后下意识还想抓宋泽兰的手,倒教宁芳不满了,眼眸微眯,手肘捅了下祁幼安,“祁幼安,你的脚是栽土里不能动了吗?不知道去扶一下兰儿?” 恶声恶气训完祁幼安,她立马又换了笑脸,欢欢喜喜拽着祁幼安迎上去,“兰儿莫见外,哪有什么贵客,我是幼安她娘,这不听说昨日幼安惹你生气了,今日我便绑着她过来给你赔礼道歉,你看看是想打还是想骂,都依你。” “……” 宁芳手下没个轻重,差点儿就把女儿推进了人家怀里,好在祁幼安下盘够稳,险险止住了脚步。 近在咫尺的容颜,恍若没有任何瑕疵的稀世美玉,而略带苦涩的草药气息里隐隐散落着淡雅的女儿香。 众目睽睽之下,祁幼安不由红了脸,讷讷着扭头看向宁芳,“娘亲,还绑着呢。” 她扶不了。 宁芳心虚不过一瞬,余光瞧见那坤泽女子神色似有愧疚,连忙将鞭子塞到人家手里,“兰儿,你听到了吧?幼安还被我绑着呢,跑不了,你就狠狠打,我在一旁看着呢,她敢还手我揍她!” 手里突然多出一个冷硬的物件,饶是宋泽兰心性沉稳,也语塞了片刻才回过神。 她耳尖不自觉泛红,对着张口闭口唤她兰儿的将军夫人欠身拜了拜,“夫人安好,您误会了,是我的错,不关安安的事,安安没有惹我生气,我也不曾生气,还是快些给安安松绑吧。” 宁芳一听,再次肯定昨日自己那小兔崽子又在人家这儿碰壁了,好笑又无奈,不过,眼前这个温婉秀丽的坤泽君似乎不讨厌她家兔崽子啊。 这‘安安’叫得比她这个当娘的都叫得亲切,还有这口口声声的袒护与担忧,怎么也不像无情的样子啊。 “当真?”宁芳故作不信,“这可是她亲口承认的。” “昨日这小兔崽子把自己关房里一整天都没出来,饭也不吃。我一问,她说是把你惹生气了,心里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气死我了,若不是太晚,昨夜我就该带她过来给你赔礼道歉了。” “安安真的没有惹我生气……” 身为当事人,祁幼安却像极了局外人,自顾自傻乐着。 她的宋姐姐终于不再客气疏离唤她小将军了。 扬起的唇角压了又压,还是高高翘起,任谁都能看出她的高兴…… 宋母从后院出来,就看到用来接诊病患的大堂里多了几个人,小将军也在。 而她的女儿低着头,正手忙脚乱给小将军不知是松绑还是捆绑,面色顿时就惊讶起来,“兰儿,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老姐姐,大喜事啊。” 不等宋泽兰开口解释,李金花就笑呵呵迎上去,仍是熟练挽住宋母胳膊,亲亲热热道:“你可算是来了,这位是将军夫人,今日来是为了一桩美事,你瞧瞧,这俩孩子也是有缘,俗话说千里姻缘一线牵……” 只听她说几句,宋母就明白了,惊喜又忐忑看向宁芳,“这……这得看兰儿是怎么想的,我是没什么意见。” “是这个理儿,您满意我家幼安了也得兰儿愿意才行,往后在一起过日子的是她俩,必须得问问兰儿的意思。” 方才还在聊赔礼道歉,这会儿就突然提起了婚姻大事。 祁幼安有些羞,下意识去看宋泽兰,眼前人微抿唇角,神色并无变化,似乎是一心忙于解结,看起来甚是认真,白皙如玉的额间隐隐泛着细汗,手上动作有些笨拙,但已经快要解开了。 她看着那双忙碌的手,斟酌着小声问道:“宋姐姐,你是不是不讨厌我了?” 眼前人并未回答,微凉指腹轻轻拂过她的腕间,扯去最后一圈束缚,“好了……” 第 19 章 “榆木脑袋。” 宁芳虽与宋母聊着,也分神注意着这边的情况,听到傻女儿问人家讨不讨厌自己就已经无奈了。 这会儿又看到傻女儿因为没有得到回答闷闷不乐,又好气又好笑,“我大概是生了个蠢货。” 但凡睁大眼睛看看,也不会问出人家讨不讨厌她的话吧? “嗯?” 祁幼安茫然看过去,她娘在笑,宋伯母也在笑,倒是李金花点了点头,很快又摇头,“小将军机灵着呢,就是太喜欢宋大夫了,生怕哪点儿做的不对惹宋大夫不高兴了。” “……” 祁幼安后知后觉,意识到方才说的话被他们听到了,所以……宋姐姐不讨厌自己? 想必也是,宋姐姐不是叫自己安安吗? 只要宋姐姐不讨厌自己,管它榆木脑袋还是蠢货,自己都认了。 宁芳对李金花的话倒是赞同,便也顺着说道:“兰儿,伯母把幼安许给你如何?她身上也没什么吃喝嫖赌的恶习,就是玩心大,以后成了婚你多管教着,洗衣做饭赚钱养家什么的都交给她去做,她对你情真意切,必定事事听你的,到时候日子指定过得红红火火。” 宋泽兰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放弃了,“好。” 她话音落地的一瞬,祁幼安大脑瞬间空白,狂烈的喜悦又在下一刻席卷而来,将她填满淹没。 两世啊,她终于得偿所愿了。 祁幼安万分激动,一时忘了她的宋姐姐向来温柔内敛,没过脑子便将人一把抱住,“宋姐姐,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 被拥入怀抱那一瞬,宋泽兰怔了怔,不知怎的,她心口忽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宛如针扎一般,随之而来的还有绵绵不绝的悲戚,竟让她有种要落泪的冲动。 一声轻嗯,宋泽兰眉目间生出些许恍惚,不曾察觉自己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委屈。 祁幼安沉浸在喜悦中,也没有察觉。 倒是让离近些的宁芳发现了,她狐疑的看了眼祁幼安,难道这小兔崽子欺负人家了? 不然人家为何会这般委屈? 宋母还在这里,宁芳也不好质问祁幼安是不是欺负人家闺女了,她眉头一皱,当即伸手揪住祁幼安后衣领把她拽到一边,“幼安,你出去盯着他们把东西放进来,别弄坏了,我跟兰儿和亲家聊点儿私事。” 宋泽兰刚脱离祁幼安的怀抱,就被宁芳揽住了肩膀。 “……” 宁芳另一只手也没闲着,顺势挽住了宋母胳膊,“亲家,咱找个地方聊聊她俩的婚事吧,幼安这混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不让她掺和了。” “……我哪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 祁幼安只觉冤枉,然无济于事,便连李金花想跟上去都被宁芳瞪回了原地。 眼睁睁看着她三人去了后院。 祁幼安恋恋不舍,怀里似乎还残留一抹温香,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满面春风去了外面。 赵嬷嬷一眼就看出她脸上的喜色,笑问道:“大小姐,可是称心如意了?” 祁幼安点头,目光却被她手上的一对活着的大雁吸引,“娘亲她是笃定宋姐姐会答应亲事吗?” “那肯定了,夫人答应您的事什么时候没办到?” 赵嬷嬷笑眯眯说道,又朝二狗他们那里看去,“提亲的喜酒、喜饼、茶叶等等都带过来了,皆是从库房里挑出来的好东西。本来刚才就应该送进去的,只是老奴见里面相谈甚欢,便让他们在外面先等一等。” “送后院吧。” 祁幼安伸手把大雁接了过来,她在前面走,赵嬷嬷带着二狗和六子他们跟在后面,不忘提醒道:“大小姐,这大雁你可得交代宋姑娘好生养着,只有这样你们的感情才能长长久久,若养死了,可就不吉利了。” “好。” 祁幼安一口答应下来,心里却思忖着宋姐姐眼睛看不见,自己可借此机会日日过来喂养,在成婚前也就能日日见着宋姐姐了。 后院里倒是有一小间杂物间,不过门锁着,祁幼安并没有钥匙,便让他们将东西摆放在院中的石桌上,自己则将大雁栓在了靠着院墙边的一颗香椿树上。 李媒婆也跟了进来,嘟囔着商谈婚事应该让自己也跟着的,不跟着不合礼数。 祁幼安笑了笑,没说话。 赵嬷嬷也没理她,自顾自四处打量,看着干净的院子不由赞叹了声,“大小姐,您看看这院子虽然小了些,但看起来真敞亮,干干净净的。” 这里是心上人的家,祁幼安自然也是看哪儿哪儿顺眼,再看到宋泽兰卧房那扇紧闭的门时,心中更是说不出的欢喜,她的嘴角止不住上扬,“是啊,宋伯母可勤快了,不像我娘亲,天天睡到日晒三竿。” 身为将军府的当家主母,哪里用得着她去清扫院子? 这话若是让夫人听见,保不准要把大小姐的耳朵拧上个三五圈了。 “哎呦我的大小姐啊,你小声点儿,这话可不敢叫夫人听见……” 两人聊了许久,那扇紧闭的房门终于开了。 祁幼安蹲得脚都麻了,她连忙起身迎上去,却是宁芳疾步先走出来,似笑非笑道:“祁幼安,你行啊,长本事了,天没亮就把你娘拽起来给你上门提亲的时候怎么不嫌弃你娘懒了?” “额……” 祁幼安这下算是自投罗网了。 但逃跑已经来不及,宁芳脚步快,手也是快的,狠狠揪着她的耳朵拧了一圈,与赵嬷嬷心中所想少了两圈,却也大差不差了。 疼的祁幼安想要嗷嗷叫,但看到她娘亲身后走出来的人儿,默默咽了回去,再看到宋母出来,尴尬笑了笑,连求饶的话也不说了。 这婚事谈成了,祁幼安在宋母心里那就跟亲女儿无异,宋母哪里会舍得笑话她,出来见着这场面便慌着解救她, “好了好了,小将军无心之言,夫人您便饶了她这一回吧。” 宋母劝,赵嬷嬷劝,李金花也跟着劝,这才把祁幼安的耳朵从宁芳手里解救出来。 宁芳对着她又骂了句没良心的兔崽子,才消了气,“幼安,兰儿初来乍到,你带兰儿在城里逛逛,不准出城,也不准带兰儿去不三不四的地方,若让我知道你欺负兰儿,小心为娘扒了你的皮。” 她顿了顿,凑近祁幼安耳边又低低道:“别呆头呆脑的,对兰儿要热情主动些。” 说罢,她又跟没事人一样,笑呵呵挽着宋母走了。 赵嬷嬷和李金花也都是人精,知道这是将军夫人给两人创造独处机会培养感情,递给祁幼安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便跟着出去了。 很快后院里便剩下了她二人。 “安安,我有些话要与你说。” 宋泽兰扶着门框,浅笑着问她,“要不要进来坐?” 今日的阳光格外明媚,温暖的光芒穿过云层,洒落在院子里的角角落落,亦落在她的眉眼之间。 往日那双黯然失色的眸里映着微光点点,流转温柔,祁幼安恍惚看到了自己想象中宋姐姐明眸善睐的样子,不禁有些痴迷,片刻才回神嗯了声,“宋姐姐,娘亲让我带你出去逛逛,要不路上再说?” 宋泽兰微微摇头,“安安,伯母让我娶你……” 她话还没说完,祁幼安便急急打断了她,“嫁娶都一样,没什么区别,宋姐姐你答应了吗?” 祁幼安的急切,不禁让宋泽兰回想起将军夫人说的婚事从简,省去三媒六娉,挑好日子便将人送过来拜堂成亲。 听起来满口嫌弃,似乎也是迫不及待要将女儿塞给自己。 她在心里暗叹了声不愧是母女,轻勾的唇角却是驱散了心头几分茫然,“嗯,伯母要了我的生辰八字,说是算好日子便让你我成婚。只是我眼疾在身,怕是也挣不了几个银钱养家糊口,往后日子必定比现在还要清苦些,若你想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不不不,不后悔,”祁幼安万分恳切,“宋姐姐,能娶……嫁给你就是我祖上积德了,别的你不用担心,日后我养你就是了。还有伯母,我也养,当亲娘一样孝敬。” 少年人的赤诚之心宛如燃烧的火焰,炙热温暖,饶是宋泽兰看不见,亦感受到了,歉意浮现心底,“安安,没有人讨厌你,昨日我追出去,你大抵是已经离开了。” 她在门口喊了好几声,也没将人喊出来,反倒惊动了她娘。 得知是她又把小将军‘气走,’了,叨唠了好一阵子才肯罢休。 也幸亏她娘不似将军夫人,否则也该动手打她了…… 娇气? “你追出来了?” 祁幼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到自己昨日说的那些混账话,她都觉一时半会儿没脸见人,“宋姐姐,你……你都不生我的气吗?” 若不是怕夜长梦多,她也绝不会今日就带着她娘亲过来提亲,最起码要过个三五日…… 宋泽兰微微摇头,“生气倒不至于,只是觉得安安你心性纯善,这种不雅之言应当不会从你口中讲出来。” 唇边一抹浅淡笑意晕染散开,她眸里无神,却能精准捕捉到祁幼安所在的位置,“安安,你莫不是跟着旁人学坏了?” 她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如水,并无责怪之意,祁幼安却不敢怠慢,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宗旨,想也没想便顺水推舟道:“对对,都是我那些狐朋狗友把我带坏了,以后我绝不说了,我要跟他们统统绝交,再不来往。” 其实这些都是上一世祁幼安在军中待久了耳熏目染学来的,跟她的‘狐朋狗友’并无多大关系。 但宋泽兰并不知晓,“可是那日的林小姐?” 祁幼安忙不迭回道:“对,是她,以后我坚决不跟她来往了。” 她这般乖顺,宋泽兰却有些过意不去了,轻抿唇角半晌,“安安,我并无拘着你的意思,你要如何是你的自由,只是觉得这些话若是在外人面前说起,怕是会惹来耻笑。” 祁幼安在宋泽兰面前坦诚率真惯了,毫无保留有什么就说什么,喜欢被宋泽兰管着也就直接说了出来,“宋姐姐,我就喜欢你约束着我,只要你心里有我,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去做。” “……” 她的直白却又让宋泽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忍着羞赧低低嗯了声,便转过身向屋内走去。 祁幼安犹记她娘亲的教诲,犹豫了下主动追进了屋,“宋姐姐,我们还出去吗?” “你想带我出去?” 宋泽兰回身,两人差点儿又撞在一起。 祁幼安稍稍低头,下巴便蹭过了她的秀发,淡雅的兰香萦绕鼻息,皙白的脸颊瞬间泛起薄红,整个人宛如被施了定身咒,僵着不敢动弹了。 可惜她手足无措的慌乱模样宋泽兰看不见,宋泽兰只是感觉两人离的有些近,不自觉往后退了退,“安安,等我眼睛好了你再带我将佑宁城逛个遍吧。” “为何?” 祁幼安愣了下,了然道:“宋姐姐,你不用担心,你看不见我可以讲给你听。” “不是这个原因,”宋泽兰又笑了,笑容有些恍惚,“我眼睛看不见,若让他人看见你我在一起,兴许要取笑你了。” “宋姐姐……” 祁幼安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心刹那间疼的无以加复,上一世她活了二十六年,世道艰难,见过太多的人遭受磨难忍受百般磋磨欺凌,怜悯过,愤懑不平过,可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心疼一个人,恨不得自己能够以身代之。 喉间发紧,干涩的说不出话来,如果眼盲的人是她就好了…… “我本不打算那么早应允你,只是伯母今日已经开口为你提亲了。”宋泽兰顿了顿,语气愈加柔缓,像是诱哄般说道:“安安,我信你所说的梦,也信你是真的心悦于我,只是我还没有做好成婚的准备,订下婚约之后可否等我复明之后再成婚?” “……不好。” 她语气软,祁幼安也气不起来,反倒很心疼她,“宋姐姐,我早早嫁过来照顾你和伯母不好吗?又不影响你复明。” 祁幼安的话惹得宋泽兰哑然失笑,她微微摇头,却是什么也没说。 好在她眉间并无愠怒,似乎还有继续商量的余地,祁幼安伸出胳膊小心翼翼握住她的手,“宋姐姐,无论你的眼睛能不能恢复,我想与你结白首之契的心永远不会变……” …… 祁幼安没有被赶出去。 临近中午的时候,祁幼安在小厨房熬药。 不时看一眼坐在门口晒太阳的宋泽兰。 她的宋姐姐眉眼生得温柔,此刻春光和煦明媚脸庞,皙白如玉的侧颜显得更温柔了。 若非宋泽兰心里有事,纵使眼睛看不见也会察觉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偷看自己了。 一缕若有似无的轻愁缠绕眉间,半晌,宋泽兰从恍惚中回过神,侧眸向祁幼安所在的方向看过来,“安安,我被退过一次婚……” “我知道,”祁幼安虽然在烧着火,但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听到她开口就立马知道她要说什么了,“我不介意,她不娶你是她有眼无珠不识金镶玉,她才是真真正正瞎了眼!白眼狼!枉为读书人!根本不知道你有多好。” 上一世祁幼安曾听宋母说过她女儿的眼睛原是好好的,是京城里最年轻医术最好的大夫,为了医治病重的未婚妻亲自试药研究方子,才不幸伤了眼睛目不能视。 那乾元君感激涕零,口口声声承诺会依照婚约娶她女儿,却在考中探花后背信弃义逼迫她们母女主动退婚,甚至为了不影响自己名声,将她们驱赶到了这千里之外的边塞。 而上一世,祁幼安还见过这位乾元君。 大兴二十五年秋,这位乾元君作为皇帝委派的监军来到平西军中,当时祁幼安在军中已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得知她便是抛弃宋泽兰的混蛋,便趁机在洗尘宴上灌醉了她,夜里潜入她营帐内将她痛打一顿,扒光丢到了外面。 若不是夜里巡逻的士兵发现将她带回去,那一夜霜寒露重就该要了她半条命。 如今想来,祁幼安仍是不高兴,“那种货色也不知道你喜欢她什么,表面装的斯斯文文,背地里一肚子坏水,除了会坑人和拖后腿,我都不知道要她有什么用!” “我……”宋泽兰没想到梦里的她会知道这么多事,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生气,怔了好一会儿,“我对赵小姐并无意,救她,不过是医者本分罢了。” “鬼才相信!” 祁幼安一脸不屑,不自觉上扬的尾音却暴露了她的小窃喜。 宋泽兰笑了笑,有些无奈:“……我不骗你,亲事是我爹爹定下的,赵小姐提出退婚,我心底亦是轻松许多。” 不止是如释重负的感觉,还掺杂着一些隐秘的侥幸心思在其中…… “哦,”祁幼安故作不在意,其实很高兴,尾巴都快翘天上去了,她往灶膛里又添了把干柴,“给你报过仇了,我把她灌醉夜里偷偷潜入她房内狠狠揍了她一顿,她一直都没怀疑到我头上。” 想起上一世赵文娴醒来疑神疑鬼 ,军营里的人几乎怀疑了个遍,连主帅都怀疑了,可就是没怀疑到她身上,还将她引为知己的模样就想笑,忍不住笑出了声。 宋泽兰看不见,也能想象到她得意忘形的模样,唇角轻轻勾起,“安安不必为我鸣不平,赵小姐并没有做错什么。她的做法倒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人性本就是趋利避害,她考上探花,又受公主青睐,怎肯让一个瞎子影响了她的大好前程?况且……便是寻常百姓家,也不会愿意娶一个难以操持家务的目盲之人。” 祁幼安听得心里酸溜溜的,脸上也没了笑,“对,她没错,是我的错,我不该揍她。” “不,”宋泽兰摇头,“打得好,该打。” “啊?” 祁幼安懵了。 “她欠我千两诊金,”宋泽兰笑着解释道。 “千两?怎么这么多?” 祁幼安也顾不得酸了,这眼前若不是她的宋姐姐,她指定要骂奸商了。 “多吗?” 宋泽兰神情不解,“我救了赵小姐一命,她理应交付诊金千两。” “……” 这当真是自己那温柔善良给穷人看病开药从不收钱的宋姐姐吗? 祁幼安想了半天, “是……是你们那边治病都需要这么多钱吗?” “不是,是我的规矩,穷人分文不取,富人千金换命。” 宋泽兰这才明白过来她难以接受,耐心解释道:“身为医者,遇上看不起病的穷苦人家又不能不救,我可以不收诊金,但所需药材大都是从采药人手中收购而来,乃是一笔不菲的支出,只能以此均衡下来。” “原来如此,”祁幼安表示很支持:“宋姐姐,等以后见着她,我一定帮你把这笔钱要回来,让宋姐姐救助更多的人。” “不必了,”宋泽兰却是莞尔一笑,“安安,我想重新开始,过去的便不计较了。” “……” 换作旁人,千两银子还会说不要就不要了吗? 祁幼安心里又冒酸泡了,闷闷嗯了声,满脑子想的却是无论如何也要把钱一分不少讨回来。 宋泽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好笑又无奈,小将军这般敏感多疑,又爱哭,约莫着日后即便分化,也只会分化成娇气的坤泽君吧? 第 21 章 院子里,两只大雁又不安地叫了起来,已经叫了好几遍了。 那会儿宋泽兰在屋内陪宁芳聊天时就已经听到了,不过她误以为是大鹅,这会儿便也没多想,“安安,你将大鹅带回去吧,我和娘皆不喜食荤腥,也不太方便喂养它们。” 不曾想闹了笑话,祁幼安正心情郁闷呢,闻言直接笑了,“宋姐姐,不是大鹅,给你提个醒,它们是提亲所需之物。” “大雁?” 宋泽兰有些羞,“是我孤陋寡闻了了。” “不不不,是它们的叫声有些相似,宋姐姐没分辨出来实属正常。” 祁幼安又想起赵嬷嬷的话,便又道:“宋姐姐,赵嬷嬷说大雁要好好养着,不然死了不吉利。” “好。” 宋泽兰轻颔首,还没从羞窘中回过神,闻言又羞了。 祁幼安虽没细说,但传承了千年的规矩宋泽兰又如何不知? 古往今来,成亲那日嫁过去的那一方会将大雁带过去,陪同出嫁。 但她有种很强烈的预感……嫁出去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安安。 这中间生了什么曲折变故,怕是没有人比安安更清楚了。 不足半日,宋泽兰又发现眼前人不仅小心眼敏感多疑,还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一点儿都不呆傻。 无论是嫁人,还是娶妻,宋泽兰并不在意,左右她也拒绝不了。 只是被人戏耍又岂能装聋作哑? “安安,不是你嫁过来吗?为何还要送这大雁过来?” 奈何宋泽兰性子太过柔和,说着兴师问罪的话也没什么威慑力,再加上祁幼安大大咧咧惯了,根本没察觉出来,只实话实话道:“我娘亲准备的,我也不知道。反正谁送都一样,管他呢。” “……哦” 宋泽兰弄不懂宁芳是什么意思了。 她答应嫁了,却又被劝说着娶,同意娶了,这怎么还往她家送大雁? “宋姐姐,你别担心,养它们的活儿就交给我了,以后我日日过来。” 宋泽兰听着她兴奋的语气,暗叹了口气:“好,我跟你一起照顾它们。” …… 宁芳带着宋母逛街,到了中午便在酒楼吃饭。 她性子豪爽,平日饮酒皆是用大碗,见酒菜上桌,便给宋母也倒了满满一大碗酒。 宋母不会饮酒,弱弱捧起碗抿了小口,顿感一股灼烈辛辣涌入喉咙,难受的紧,她勉强咽了下去。 再一抬头,看见对面的亲家母端着大碗咕嘟咕嘟还没放下来,讪笑了下,硬着头皮也端起碗,宛如喝毒药般一饮而尽。 酒劲儿来的很快,宋母砰的一声将酒碗砸在桌面上,人也晕乎乎向后仰去,多亏了椅背护身,否则就摔倒了。 宁芳着实没料到她酒量这么差,吓得一愣,回过神连忙起身扶住她,“哎呀,亲家你也太实在了,不会喝酒说一声就是了,我又不逼你。” 眼前一张脸晃呀晃,却怎么也看不清楚,宋母嘴里嘟囔了句,便同周公下棋去了。 宁芳本想喝点儿酒趁机套套话,见人醉成这样,心虚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这般把亲家送回去,兰儿以为我欺负她娘怎么办?” 赵嬷嬷在一旁说道:“夫人,依老奴之见,不若先带宋夫人回府休息,待酒醒后再摆一桌……” 宁芳是个急性子,闻言立马道:“对对,就这么办,让厨娘多做些菜,到时候本夫人再给亲家陪个不是,想必亲家也就不生我气了。” 宁芳一拍手决定下来,便与赵嬷嬷一左一右将宋母搀扶下楼,送进马车带回了将军府。 过了正午,还不见她们回来。 祁幼安不会做饭,又恐饿着宋泽兰,便道:“宋姐姐,他们还回来吗?不回来的话我带你去我家用饭吧?或者去酒楼也行。” “应当不回来了。” 宋泽兰刚喝完药,唇齿间的苦涩尚未散去,哪有胃口用饭? “安安,我还不饿,你先回去吃饭吧,不用管我。” “我也不饿。” 祁幼安早上吃的早,已经饿了,但难得二人独处,她根本就不想走。 哪怕只是陪着宋泽兰在院子里站着说说话,也心满意足了。 “是吗?” 宋泽兰低头,莞尔笑了起来,“安安,你方才也喝了一碗汤药吗?” 被戳破谎言,祁幼安颇为不好意思,“我想陪着你,饿点儿算不得什么。” “安安若是不嫌弃,可以尝尝我的手艺。” 像是料定祁幼安不会拒绝,宋泽兰起身向厨房里走去。 祁幼安确实不嫌弃,她千万个乐意,但顾忌着宋泽兰的眼睛,忍痛拒绝:“万一伤着你怎么办,还是算了吧,晚会儿等你饿了我出去打包些饭菜……” 她正说着话,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便看见从院墙外飞进来一只断了线的纸鸢。 宋泽兰也听到了动静,停下步子,转过身问道:“安安?” “是纸鸢,不知谁的纸鸢落院子里了,还是只挺漂亮的喜鹊。” 祁幼安走过去将它捡了起来,“宋姐姐,要不明天我带你去城外放风筝?” 闻言,宋泽兰不禁勾起了唇角,没想到安安这么快就把她娘的叮嘱给忘了,将军夫人今日可是特意叮嘱过不准出城的。 她不言语,祁幼安不知她所想,也跟着笑了,“那就这样说好了,明日我早些过来。” 谁料宋泽兰并不给她面子,轻柔和缓的语气里满是笑意,“安安,我不曾与你说好。” 与往日的淡笑不同,宋泽兰笑的很是开心,甚至担心祁幼安反应过来不依不挠说些直白羞人的话,她的步伐不再从容淡然,似逃一般,进了厨房还顺手便将唯一的一扇小门给关上了。 祁幼安傻傻举着风筝,眼睁睁看着她的裙摆消失在门后,哭笑不得:“宋姐姐,你不去就不去嘛,犯得着这样吗?我又不会吃了你。” 里面没有回应,反倒是院墙外孩子们在叽叽喳喳商量着爬进院内捡风筝。 祁幼安本打算丢出去的,听到他们一口一个瞎子家便不想轻易还给他们了。 他们还没爬上来,身手利索的祁幼安已经拿着风筝翻到了墙头上,沉着脸居高临下看着一群七八岁的小屁孩,“想要风筝吗?想要的话以后要叫里面的人姐姐,不准叫瞎子。” 看到祁幼安手里的风筝,一个个都十分兴奋,有些乖乖喊着知道了,但有些小屁孩却是一脸的不情愿,“瞎子就是瞎子啊,为什么要叫姐姐?” “不礼貌的孩子没有风筝可以玩。” 祁幼安可太会拿捏他们的七寸了,知道风筝是他们的最爱,便绷着脸作势要将手里的风筝扯烂。 下一刻那几个嘴硬的孩子就哭着喊姐姐了。 “回去告诉你们家里人,今天里面那位姐姐已经和我祁幼安订亲了,欺负她就是欺负我,敢说闲话到时候可别怪我上门砸了他的家。” 祁幼安丢下话,也顺势将风筝也丢给了他们。 “安安……” 宋泽兰听着她维护之言,心下微暖,她并不介意被唤作瞎子,推门出来打算劝祁幼安将风筝还给他们,没想到祁幼安已经跳下墙头,趁机从她腋下穿过,一溜烟钻进了厨房。 这时的祁幼安还未分化,但个头也不矮,饶是宋泽兰身形高挑纤细,也不可避免被她触碰到了隐私敏感的腰间和腋下。 如此羞人……且这人并非普通未分化女子而是她的未婚妻。 宋泽兰暗嗔了句无赖,脸色微红,僵着身子没敢动弹,好一会儿才平复了羞意,转身回去继续洗手做饭。 祁幼安还不知道她现在是宋泽兰心中避犹不及的无赖,见宋泽兰没有追究她欺负小孩子的意思,便兴冲冲凑到宋泽兰身边,歪着脑袋看她洗手,“宋姐姐,你可以吗?” 距离很近,温热的呼吸洒在脸庞,不知是自己太过敏感,亦或者错觉,感觉她整个人都快要贴在自己的身上了。 宋泽兰身形又是一僵,退婚是晚了。 她细长秀美的柳眉微蹙,心里话竟不小心脱了口,“不可以,毒哑了你才好。” “额……” 她能说宋姐姐这个样子实在太可爱了吗? 第 22 章 这是宋泽兰失明之后第一次下厨,磕磕绊绊忙活好一阵子,也只做出两碗简简单单的素面。 飘着葱花,滴了几滴香油,闻起来倒也香味扑鼻。 饶是祁幼安在她跟前吃得津津有味,也勾不起她的食欲,只喝了些面汤,剩下的全进了祁幼安肚里。 用过饭,祁幼安把碗洗洗,又要来杂物间的钥匙,将今日带来的礼品全部搬了进去。 宋泽兰也没闲着,翻出平日里用不上的瓷碗,盛满谷物放在椿树下。 两只大雁吃饱了,也便也不再叫了,亲昵依偎在一起交颈而眠。 祁幼安看得羡慕不已,若是成婚后宋姐姐能与她这般亲密就好了。 宋泽兰却不知她心中所想,瞧着下午没什么病人过来便找出上次的那本医书给祁幼安,依旧是一个认真念,一个认真听,都很投入。 日头渐渐向西,落日余晖映红了远山,美不胜收。 可惜无人欣赏,一直到天色昏暗下来,祁幼安才后知后觉抬起头,看向宋泽兰,“宋姐姐,天黑了。” 宋泽兰愣了下,有些惊讶,“这么晚……我娘还没回来吗?” “没。” 祁幼安忍笑,默默给她娘亲和宋伯母竖了个大拇指,真是太给力了。 这绝对是重生以来,第一次与宋姐姐单独待这么久。 她话音未落,便听外面由远及近传来马蹄声,宋泽兰撑着石桌慢慢站起身,“安安,我想去外面看看。” 宋泽兰行走缓慢,不等她二人走到门口,便听到了敲门声。 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搀扶着宋母的宁芳,宁芳笑的春风满面,脸颊泛红,身上沾染酒味,一猜便知道是喝酒了。 赵嬷嬷一也跟来了,手中提着一个食盒,笑呵呵站在宁芳身后。 “开个门磨磨唧唧的,幼安你是聋了吗?还是要冻死你娘?” “娘亲,你给我留点儿面子,宋姐姐还在呢。” 祁幼安哼哼道。 她后退两步让出路,宁芳这才看见等在一边的宋泽兰,这下轮到她不好意思了,“咳咳,兰儿也在啊。” “伯母好。” 宋泽兰微微欠身,笑意在唇边浅浅晕染散开,“对不起伯母,是我走的慢,拖累了安安。” 无论何时何地,她的笑总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温柔恬淡,让人看了不自觉心生好感。 宁芳是怎么看怎么满意,松开宋母上前捉住了她的手,亲亲热热道:“兰儿,你别总护着她,性子这般软,日后可如何压制得住这兔崽子?” “兰儿,待你们成婚了娘教你驭妻术吧。” 宋母一听这是要教她女儿做悍妇,慌得连忙摆手,“不不不,这可使不得,我瞧着这俩孩子性子合得来,日子必定会过得和和睦睦,相敬如宾。” “相敬如宾有甚好的?这成了婚,坤泽就得拿捏得住自己的乾元,可不能给他们好脸色,省得他们勾三搭四三心二意……” 宁芳一直对祁朝燕纳妾一事耿耿于怀,这会儿说着说着就不免又想到自己身上了,来了气,“你别看这小兔崽子现在满心满眼是你,日后怕不是跟她母亲一样喜新厌旧,管不住可不行。” “娘亲,你别胡说,我才不是那种人,这辈子我只要宋姐姐一个……” 祁幼安忙着解释,却不知宋泽兰已然为她娘亲说的话思绪万千,压根没心思听她说什么。 宁芳的话让宋泽兰想起那个让自己感觉酸涩委屈至极的怀抱……是那样的真实,让她不禁怀疑自己在那个‘梦里’ 被小将军喜新厌旧了。 而现在小将军急于与自己成婚,到底是浪子回头,还是心怀愧疚? 她神色有些恍惚,下意识侧头向祁幼安望去,一望无际的黑暗里颓然生出些许无力感。 宋泽兰扬了扬唇角,笑容却寡淡的几近于无,“多谢伯母送我娘回来,时候不早了,您和安安快回去歇息吧。” 天色也确实不早了,宁芳饮了酒,多多少少有些困倦,闻言吩咐赵嬷嬷将带来的糕点给宋母,便告辞上了马车。 祁幼安也知道自己该回去了,只是她总觉得宋泽兰情绪不大对劲儿,上马车前频频回头,那恋恋不舍的眼神看得宋母发笑,挽着女儿说道:“这小将军还不愿意走呢!” 宋泽兰笑了笑,默不作声。 宋母似是习惯了她的温和内敛,自顾自叨叨着:“今年娘去了将军府,虽没见着将军,但将军夫人和将军府的下人对娘都很热情……” …… 马车摇摇晃晃,倒是加深了困意,宁芳打着哈欠,往祁幼安肩头一歪,懒洋洋道:“幼安,你跟兰儿是怎么回事?没欺负人家吧?娘怎么觉得兰儿听到你说要娶她情绪不对劲,像是受了莫大委屈似的。” 祁幼安还记着她娘亲在宋泽兰面前说她喜新厌旧,很是无奈道:“娘亲,你肯定看错了,我怎么可能欺负她?你别老是怀疑我三心二意,母亲是母亲,我是我,绝对不一样。” 她说的笃定,宁芳撇了撇嘴,“没有最好,就当为娘提前告诫好了。你要时刻记住跟兰儿的婚事是你千方百计折腾来的,你现在不嫌弃人家,以后敢嫌弃人家小心娘扒了你的皮。” “放心吧娘亲,我随了你的痴情……” 祁幼安话还没说完,宁芳就噗嗤乐了,一脸嫌弃推开她,“你别随我,我可不痴情,我要是痴情,早被你母亲气死了,再不然也郁郁寡终了。” “娘亲……” 一瞬间祁幼安如遭雷击,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对她娘亲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娘亲不会为她母亲纳妾郁郁寡欢,因为有她……可若是她死了呢? 在此之前,她沉浸在重生的喜悦中,根本没去想上一世她战死后她娘亲能否承受得住这个噩耗。 沉甸甸的羞愧涌上心头,祁幼安只觉无地自容,她根本不配为人子女…… 宁芳却笑得开怀,看她傻傻不动,凑过去捧起她的脸,悠悠道:“幼安,等你成婚了娘出去跟你们住行不行?你跟兰儿孝敬我,别管你母亲了。她有秦氏,有爱子,娘亲可只能依靠你养老了。” 却不知她的话亦是直戳祁幼安心窝,祁幼安再也忍不住,一把搂住宁芳脖颈,眸里泛起水雾,“娘亲,对不起……” “嗯?” 宁芳心中略过些许不解,抬手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嫁出去也好,你傻,兰儿瞧着也软绵绵的,娘亲若不在了,你俩在府里也是受欺负的命,就你母亲那个冷心冷肺的样儿,也别指望她给你们出头了。” 似乎是饮了酒的缘故,宁芳连积压心底的陈年往事也说了出来,“你小时候娘亲眼看见祁昊宇那小兔崽子把你推下湖,差点儿淹死你了。结果秦氏那个贱人在祁朝燕这个天杀的面前哭哭啼啼,回过头来她反倒劝老娘身为正室大度些,不要总为难人家……” 越说越气,满腔怒火的宁芳早已忘了自己对女儿说这番话的意图了,只一心骂祁朝燕负心薄幸,整整骂了一路,都不困了。 祁幼安很是庆幸她娘亲这般投入,否则依着她娘亲的火眼金睛,必定会察觉出她的反常…… 马车一直驶入院内,祁幼安扶着宁芳下马,历经生离死别的重逢,她心里压抑不住的依恋,唇角抿了又抿,忍着羞意低低道:“娘亲,今晚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啊?” 宁芳脚一沾地儿,气儿就消了,正想找个人问问祁朝燕今夜回来了没有,闻言懵了片刻,但她十分确定自己没听错,“你……哪根筋儿搭错了?” 不等祁幼安再说什么,她忽而又笑起来,“行啊,再让赵嬷嬷把小时候喂过你的奶娘也接来吧。” “……” 祁幼安快要被她羞死,“娘亲,我就想跟你说说话,你不愿意算了。” 她转身就走,宁芳倒也没拦她,只是冲着她的背影笑眯眯道:“你这小兔崽子什么心思娘还不知道吗?不就是想早点嫁出去吗?” “放心吧不用你交代,娘都知道,娘一定让算命先生挑个最近的吉利日子,毕竟娘也盼着幼安你早些嫁出去呢!”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到时候木已成舟,任她祁朝燕手再长也管不到别人家私事吧? 又想到今日对方母女已经答应了不会让自己家那不听话的小兔崽子从军,宁芳心情那叫一个好,吩咐赵嬷嬷回去休息后,自己也哼着小曲回主屋了。 祁幼安在回自己院里的路上仍在反思,她娘亲虽然看起来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整日想着打马吊,但对她应有的关怀照料一样也没少。 反倒是她,上一世在家没少惹她娘生气,离家出走又死在战场上,没报答她娘亲一点儿养育之恩,她娘亲养她个女儿就跟白养了似的…… 撞见 深夜。 墨色悄然浓重,大片乌云在不知不觉间遮住了月光,唯有天边散落着的几点萤萤星光,却也微不足道。 偌大的将军府里一片寂静,一间间房屋里烛火熄灭,所有人都睡下了。 秦氏亦然,却在酣梦之中被砰的一声大力推开了房门。 他瞬间惊醒坐起来,粗看了眼走过来的高大身影,便慌张问道:“谁?你要做什么?” “爹,”祁昊宇嗤笑了声,脚步微顿,转头去了桌子旁坐下,“除了我还能是谁?” “是宇儿啊,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是芳兰院里那贱人要谋害我呢!” 秦桦松了口气,披上衣物翻身下床,却闻到他身上混着胭脂水粉气息的呛人酒味,不禁皱眉,“宇儿,你怎么又去那种地方了?你知道的,将军她不喜你去那种地方,万一被发现……” “呵,祁朝燕抓了蛮人探子,要处理的事多得很,估摸着十天半个月都不回来,哪有时间管我?” 祁昊宇冷笑连连,瞧着情绪不大对劲儿,秦氏去关上门,低声道:“宇儿,发生何事了?” “也不知道祁朝燕抽了什么疯,今天突然让我去平西军中投靠她好友,纵有她好友照拂,能有我在这里混得如鱼得水吗?” 秦桦摸黑点上了灯,清楚看见他儿子眉眼阴沉透着戾气,斟酌着小心说道:“会不会是想让你去历练一番?” “绝无可能!她肯定是忌惮我,军中诸多老将对我赞口不绝,下面的人也信服我,她肯定是怕我威胁到她在军中的地位才想着将我调离。” “应当不是,宇儿你虽英勇善战天纵奇才,但大将军亦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少年英雄,当年仅带领千余人就能杀出重围,从南蛮人手中夺回十三城,她在祁家军中的地位绝非你一时半会儿就能超越,爹猜她是为了那个废物……” 秦桦话还没说完,就被祁昊宇冷笑着打断,“那废物不足为虑,爹你不知道那废物就要被嫁出去了吗?还是嫁给一个瞎子!当真可笑至极。” “当真?” 秦桦不大相信,尽管他一直知道芳兰院那位不想让自己那废物女儿从军,但逃避上战场的方法多的是,似乎也没必要把女儿嫁出去吧? 还是嫁给一个瞎子…… “这还能有假?今天刚定下来的,李金花保的媒,这老虔婆已经上赶子巴结我了,今晚去红玉馆便是她送的银两。” 李金花这种无利不起早的奸诈老妇主动示好,不就是想着那废物嫁出去以后他就是将军府的未来主子吗? 祁昊宇笑的轻蔑,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扣着桌面,“爹,为了我们的大计你必须想办法留下我,我好不容易才在军中站稳脚跟,如果走了那就前功尽弃了。” 此事不宜他去拒绝,若他开口,且不说祁朝燕会训斥他,也极有可能毁了他多年来在祁朝燕面前树立的良好形象,惹得她对自己心怀芥蒂不满,那未免有些得不偿失了。 秦桦思索着,一时没有出声,祁昊宇等了会儿,脸色便有些不快,“爹,西越边境距此千里之遥,难道你忍心日日见不到孩儿吗?” “爹自然舍不得,”秦桦露出为难之色,“只是前两天芳兰院那贱人又跟将军大闹了一场,按照往日惯例,那贱人每每折腾一回,大将军便要三五个月不踏足爹这院落……” 他又是话没说完,就被祁昊宇不耐打断,“你不会想办法吗?我先拖延几日启程,等祁朝燕回来了你想办法去见见她,务必要说动她让我留下来。” 丢下话,祁昊宇便起身要走,秦桦忽然想到了办法,连忙高兴地喊住他,“宇儿,爹终于盼到你有子嗣了,你那小妾有孕了,这孩子倒也来的巧,不若以此为理由?” 他又自顾自解释道:“大将军一直对芳兰院那贱人心怀愧疚,你若说担心他们母子想留下来照顾她一定会同意的。” “我不要!”祁昊宇顿时恼怒,恨恨道:“她什么身份也配诞下我的第一个孩子?” “这个虚伪的贱人,不是一直厌恶老子给老子摆脸色吗?没想到老子随口一说,她竟然当真了。” 祁昊宇跟个神经病似的,忽而阴测测笑了,“这孩子留不得,一个猎户之女怎配做老子的夫人?老子压根没想到她会愿意生老子的孩子,不过是爹你催的我心烦,想让你去寻她的麻烦罢了。” 秦桦嫌少有反对他的时候,这次却异常坚定,“宇儿,留下这孩子吧,你老大不小膝下该有个孩子了,日后迎娶贵妻再杀了她也不迟……” …… 第二天,祁幼安又是早早起床。 她照例先在院中练武,练了一个多时辰,下人们陆陆续续起来干活,她才回了屋。 出了一身汗,她先洗了个冷水澡,然后换上干净衣衫去芳兰院给她娘亲请安。 上一世她一次也没请过,这一世也是第一次。 听说她来意,宁芳身边的人吃惊不已,被叫醒的宁芳本人更是又气又好笑,揉着惺忪睡眼对赵嬷嬷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大清早过来,八成是催我去请算命先生过来测算婚期。” 赵嬷嬷心领身边,“老奴这便让人去请。” “嗯。” 宁芳又躺下了,语气满是嫌弃:“让她可以滚了,告诉这小兔崽子以后没事不要大清早来烦我,扰人清梦。” 祁幼安在外头将她娘亲的话听的一清二楚,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真的只是单纯过来给她娘亲请安聊表孝顺,以弥补上一世的缺憾,不能再让她娘亲白养闺女了。 但她没事从不来找她娘亲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赵嬷嬷也是同宁芳一样的想法,从内室出来便将宁芳的话一字不漏转述给她了。 “……” 请安大业,就此夭折了…… 祁幼安被赶出来后匆匆吃了两口饭,便吩咐二狗将她的马牵出来,她要去找她的宋姐姐。 一夜不见,甚是想念。 两家相距不远,祁幼安却仍是纵马狂奔,身后扬起的飞尘里几乎看不到她的身影。 她身下的坐骑名为黑鹭,体型健美高大霸气,奔驰起来速度极快,宛如一只腾空欲飞的大鹏,黝黑发亮的皮毛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很是漂亮。 黑鹭是祁朝燕精挑细选的良驹,前些年作为生辰礼物送给祁幼安。 祁幼安很喜欢,经常偷她马槽里的上等草料喂养黑鹭,把黑鹭喂的膘肥体壮。 黑鹭这厮也是个吃货,祁幼安一来二去的投喂,很快就把它喂熟了,一人一马狼狈为奸,可没少祸害祁朝燕的爱马。 有一段时间,因为祁幼安这个不孝女做的好事,祁朝燕的马都瘦了…… 不过一刻钟,马儿便嘶鸣一声,急急停在了医馆门前。 这几天宋泽兰开始坐诊,故而一直开着门。 祁幼安往里面望了眼,没有在大堂里看见她的宋姐姐,就猜人在屏风后休息。 她乐呵呵拍了拍黑鹭的头,翻身下去,“你乖乖等我,回去给你喂好吃的。” 黑鹭甩了甩尾巴,看都不看她一眼,扭头四下寻找能吃的东西。 祁幼安将它拴在树下,便打算进去了。 她脚步轻快,却在迈进大堂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任她如何也想不到,竟会在这里看见祁昊宇。 看着他脸上带笑从屏风后走出来,祁幼安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原来上一世她一直被蒙在鼓里,她还以为宋泽兰跟祁昊宇没有任何交际,没想到二人早就背着自己认识了。 也就是说,只有自己才会觉得他们成亲来得突然吧? 祁幼安忽然觉得自己上一世的自己活得像个笑话,想笑,却笑不出来。 “阿姐?” 祁昊宇却似才看见定在门口的她,温润一笑,“阿姐,我顺道过来看看宋姑娘,宋姑娘是个很好的姑娘……” “滚!” 祁幼安冷冷盯着他,漆黑如墨的眸里杀意凛然,祁昊宇再多说两句话,她真的会忍不住杀了他的! 一个彻头彻尾伪君子,流连花丛强迫坤泽,他凭什么能得到宋泽兰青睐? 她的眼神太过凶狠凌厉,只有真真正正杀过人沾过血不要命的亡命之徒才会让人觉得这般恐怖如斯,令人头皮发麻。 迎上她的眼睛,祁昊宇不由瞳孔骤缩,脑子里出现了短暂的空白,“阿姐……” 为什么这种眼神会出现在一个废物身上? 可之前她若是藏拙……唯一的嫡女需要藏拙吗? 祁昊宇怀疑自己多想了,肯定是这个废物太喜欢瞎子了才会如此,这样也好,等瞎子成了自己的人岂不是能气疯她? “安安?”宋泽兰听着情况不大对劲儿,摸索着走了出来。 她是祁幼安放在心尖儿上的人,祁幼安不想冲她发火,但忍了又忍,心里还是堵得慌,“宋泽兰你别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以后离他远点儿,你是我的人!” “……我知道,”宋泽兰唇边笑意淡去,愣了愣才缓缓说道:“安安,你先别生气,我猜你定是误会了。这位祁公子是来找我治病,我与他并无任何关系。” 不管她有没有在说谎,但只要她愿意给出解释 ,都能让祁幼安心里好受点儿。 祁幼安脸色刚有所缓和,便见祁昊宇一脸担忧挡在宋泽兰身前 ,当即又不高兴了。 “阿姐 ,你别骂宋姑娘了,都是我的错,我只是不忍心才过来看望宋姑娘的,宋姑娘眼睛看不见已经够可怜了,阿姐你就放过宋姑娘吧。婚姻大事不是儿戏,阿姐你怎可因为自己的一时兴起就毁了宋姑娘一辈子?” 祁昊宇看似好意,实在句句往祁幼安身上泼脏水,听得宋泽兰眉头轻蹙,方才在里面时他便有意无意提起自己长姐顽劣不堪始乱终弃就已经让人觉得很不对劲儿了。 却不知……拆散她二人婚事对他有什么好处? 她还没有开口,倒是祁幼安已经忍不住了。 祁幼安最听不得这话,尤其还是从祁昊宇这个上一世娶了宋泽兰的人口中说出来! 冷沉沉的眸光从祁昊宇裆下扫过,祁幼安看起来没有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嫁给我就是毁了她一辈子,嫁给你就不是吗?就凭你是乾阳?你若哪天走在路上被阉了呢?” “阿姐,你……你怎可如此狠毒?” 祁昊宇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很快,他又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阿姐,我是母亲唯一的乾元子嗣,就算你再嫉妒我也不能让母亲绝后啊!” “宋姑娘,你可一定要替我作证啊,此事我必须告诉母亲,阿姐她实在是欺人太甚……” 他转身便要拉着宋泽兰诉苦,但手还没碰到宋泽兰,就被祁幼安匆忙掷出一块银子给砸在了后脑勺上,疼的他不由闷哼出声,抬手一摸,掌心沾染着鲜红的血。 他愣了愣,这废物居然敢打他? 祁幼安冷眼看着他不可置信的神情,一步步走过来,“你要告诉母亲什么?告诉她你当着我的面冒犯我的人?” 宋泽兰眼盲,看不见祁昊宇朝她伸手,也没看见祁幼安打人。 只听得硬物落地声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心底那丝慌乱很快便平静下来,她斟酌着出声道:“祁公子,你若向大将军谈及此事,还请让我一起,我亦有几句话想对大将军说。” “安安不过气头上说些不过脑子的胡话罢了,倒是你,明知我与你阿姐已有婚约,且我也不曾说过不愿与你阿姐成亲,可你却一再说些令人误解的话去招惹安安生气,着实令人费解……” 胡闹 刺目的殷红顺着指缝缓缓向下流淌,祁昊宇大脑已经有些不清明了。 但听宋泽兰的话,还是摇头强撑着狡辩道:“宋姑娘,我……我都是为了你好,你怎能怀疑我别有用心?” “我不过是不忍你落入虎口才出言得罪阿姐,你若不领情,便当我没说就是了,告辞。” 他拱了下手,捂着后脑勺就要离开,脚步虚浮,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看起来随时就要倒下似的。 祁幼安也不想他晕倒在这里,便没有拦他,任由他走出了医馆。 却不想祁昊宇走后,宋泽兰也对她下了逐客令,“待会儿有病人过来,安安你也先回去吧。” 她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和缓,但脸上却没什么笑意,无端端令祁幼安有些忐忑,“宋姐姐,是不是他在你面前说我坏话了?” 宋泽兰不置可否,眉目轻敛缓缓转过身往屏风后走去,祁幼安连忙上前扶住她,委屈道:“宋姐姐,他说了什么?你可千万别相信他说的话,他才不是个好人。你看他装的风流倜傥风度翩翩,背地里可没少去风月场里寻欢作乐,一点儿都不洁身自好。” “……他也是这么说你的,”宋泽兰本不想搭理她,但没忍住勾起了唇角,“身边乾元君成群,与之不清不楚,对我一个瞎了眼的坤泽只是图一时新鲜。” “污蔑!这绝对是污蔑!” 闻言,祁幼安不由怒骂祁昊宇小人,“这厮挑拨离间胡说八道,宋姐姐你别信他说的话,我才没有跟赵小乌他们不清不楚,她们一个个跟二傻子似的,谁看得上她们啊!” 这些天,祁幼安几乎日日待在她这里,对于祁昊宇一个外人的一面之词她又岂会轻易相信? 只是方才的斥责总不能轻易算了。 唇边笑意微敛,宋泽兰推开祁幼安,自己摸索着来到桌边坐下,“安安既然能相信他的话,我又为何不能信他?” 桌边上,静静躺着一纸白纸黑字,娟秀工整的墨迹未干,俨然是落笔不久。 祁昊宇确实以治病为借口过来的。 祁幼安一眼就看见了,再听这淡淡的反问,心虚地不敢吭声了。 “安安若觉得我水性杨花不知检点,退了婚事即可。” 连宋泽兰自己也不曾察觉,说完这话她心底也跟着空落落的。 手不自觉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唇齿间淡淡的花香随着温热入喉,才似填补了些许空缺。 轻飘飘的语气,却是沉甸甸砸在祁幼安心上。 她愣了,没想到因为这点儿小事宋泽兰就要跟她退婚。 回过神儿,她声音里都带着颤意,“不退,死都不退,宋姐姐,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相信他的话,只是害怕……” 害怕什么? 祁幼安却不能说出口,她绝不会让宋泽兰知道她上一世嫁的人不是自己而是祁昊宇。 无人知晓,那会儿她看见祁昊宇从屏风后走出来,整个人如坠冰窟,以为这一世她又要失去了…… 短暂的恍惚,祁幼安勉强笑道:“宋姐姐,我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当真不退吗?” 宋泽兰疑心自己产生了错觉,她似乎又从小将军声音里听出了哭腔,些许无奈轻叹:“安安,身为医者,我免不了要与他人接触,日后必定还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总似今日这般吵吵闹闹过日子也不大妥当。” “对不起,宋姐姐,我发誓以后绝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祁幼安心里难受的厉害,“反正这婚绝不能退。” “安安,你还不懂吗?”宋泽兰微微摇头,“我不是想要你的一句道歉,只是想告诉你既然已经决定了成亲,那就应该互相多一些信任,多一些包容。” “我不知道你口口声声唤我姐姐,究竟有几分尊重,不听我解释便罢了,亦是没有任何顾忌在外人面前斥责我……” 马车停在医馆门前时,祁幼安正抓着宋泽兰的手让她打自己消气,温雅淡然的坤泽君执意不肯,被她闹得羞红了脸颊,听到外面的动静竟是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安安,我等的病人来了,你先出去可好?” 想到今日来的这位病人好巧不巧也是乾元君,为避免再起风波,她不得不忍着羞意再次叮嘱祁幼安,“安安,你莫忘了答应我的,不许再胡闹,不然真该打你了。” 祁幼安看着她的宋姐姐桃花粉面分明羞到极致却还要强撑淡然,忍不住唇角越扬越高,“好,都听我媳妇儿的。” 不等她主动松开,被她握着的坤泽君似烫手般慌忙挣脱出来, “……快出去吧。” 祁幼安差点儿没笑出声,她的宋姐姐实在太可爱了。 “那我在外面等着,有事随时叫我就好。” 祁幼安忍着笑走出去,一个面色苍白身形消瘦的年轻男子也在左右两人搀扶下进来,他好奇的目光落在祁幼安身上,祁幼安心情好,也打着自己的小心思,主动开口道:“快进去吧,我媳妇儿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她话音一落,那人脸色瞬间便变得有些奇怪,看着她欲言又止,不过什么话也没说,点点头便进去了。 “公子,这地上怎么有血?” “不知……” 宋泽兰从屏风后走出来,脸色微红热意尚未褪去,神色却是一副从容淡然,她不紧不慢开口解释道:“方才有个病人受了外伤,还没来得及收拾。” 她心里却不似表现的这般淡然,想到动手砸人的祁幼安,默默叹了口气 ,这人实在是太冲动了,万一被大将军责罚可如何是好? 那人看着宋泽兰轻颔首,又回头看了眼远去的祁幼安,苍白的脸上浮现些许笑意,“原来小医圣喜爱俊俏的妹妹,在下还以为小医圣苦心孤诣钻研医术不会动凡心呢。” 宋泽兰回过神,权当没听见他前面说的什么,淡淡一笑,恰到好处的客气疏离,“楚公子抬举了,我不过一介乡野大夫罢了。” “小医圣不必妄自菲薄,失败一次算不得什么,您依旧担得起医圣之称。况且依在下之见,您出手尚且付出如此代价,换作他人来医,赵小姐她怕是必死无疑。” 楚子川身子很虚弱,强撑着说完这些话,便觉胸口沉闷喘息艰难,宛如被一瞬间抽空了全身力气,只能放任自己歪倒在下人身上短暂歇息缓解。 他时轻时重异常凌乱的呼吸声落入宋泽兰耳中,宋泽兰忙侧身让他去里面,“里面有张床,楚公子不嫌弃的话可以先休息一下。” 楚子川微点头,便被搀扶着去了里面。 宋泽兰缓缓跟在后面,没有再说什么。 她知道楚子川请的大夫还没过来,即便她愿意给他施针缓解痛楚也会遭到婉拒。 昨日这位已经来过一次,她看过他的身体状况,情况棘手倒也可以治愈,后期再调理一段时间身体也能恢复的与常人无异。 但对方信不过她一个瞎子,以不愿她劳累不便为由,婉言提出再请一位大夫在一旁辅助。 她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但谨慎些也没什么不好,便答应了。 楚子川躺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挥手让送他过来的下人出去,自己撑起身体半倚在床头,“王大夫稍后便到,在下本想着先过来再跟你谈谈昨日的事,如今看来却是不必了。” “嗯,我已经订亲了。” 宋泽兰淡淡笑了笑,眼中却没什么笑意。 无论是痛哭流涕求她做外室的赵文娴,还是眼前这个谦和有礼说要娶她为妻的楚子川,骨子里都透着一股子的高高在上和对她的轻视,着实令人不喜。 诚然,她眼睛是看不见了,但这些人未免过于自以为是了,凭什么觉得她瞎了眼便只能依附他们? “这么快?” 昨日他过来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楚子川有些惊讶,怔了怔才道:“缘之一字,果然妙不可言,早一步晚一步,都不如来得巧。” 他歇口气,又继续说道:“如此也好,那位妹妹虽说没有分化 ,但在下看得出来,她对你是真心的,想必日后也会一心一意待你。” “不分化也没什么不好,”宋泽兰微微摇头,又淡淡一笑,“最起码不受雨露期所困信香所扰。” 楚子川并不全然赞同,这些小困扰对于分化成乾元君带来的好处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若非他分化成乾元体质增强,现在体内的奇毒早就令他坟头草仗高了。 不过,他心里也清楚分化成坤泽给眼前人带来的困扰,聪明的转移话题道:“你和那位妹妹的感情可真好,一个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她媳妇儿,一个护她跟护犊子似的,便连闲谈都不容我说她半句不好的……” 方才祁幼安在外面说的话宋泽兰也听见了,她脸上好不容易消散的热意又涌了上来。 正要开口反驳,外面那人却故意般又喊了一声媳妇儿,还是扯着嗓子高声叫喊的,羞得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要出来见人了。 “王老头子说过来给你帮忙的,要不要让他进去?” 祁幼安正在大堂里清洗血迹,王大夫过来便被她拦住了。 因为她认识王大夫,小时候没少找这老头子看病,不做多想,她就怀疑这个同为大夫的老头子此时过来是找宋姐姐麻烦的。 往日里见着还叫人家爷爷,这会儿却是一脸警惕打量着人家,好在老爷子脾气好,不仅没有生气她的翻脸无情,反而耐心等着她向里面问完话,才笑呵呵拱手道:“恭喜小将军觅得良缘,不知成亲日子可订下了?老朽若是那日得空,必定前去讨杯喜酒喝。” “……” 这话算是拿捏到了祁幼安的七寸,她脸色顿时变得和善起来,喜色爬上眉梢,“没呢,不过也快了,到时候一定请您过来。” 王大夫抚摸着发白胡须连连点头,听着里面请自己进去,抬脚便要进去,却又把祁幼安一把拉住,“王爷爷,我媳妇儿不让我进去,你帮我盯着点儿,可不能让那小子对我媳妇儿动手动脚。” 她怕宋泽兰听到又以为她胡闹,故而把声音压得很低,王老爷子附耳听了几遍才听明白,看着她哈哈大笑起来,“老朽晓得,小将军放心便是。” 王大夫进去之后,祁幼安便继续埋头擦拭血迹,滴落在地面上的血迹不多,一会儿便收拾干净了。 外面兴许也有,但祁幼安没去管。她心里有数,乾元君身体的自愈能力很强,那点儿伤流的血在人来人往的路上根本不起眼。 但受伤的祁昊宇肯定惹人注意…… 上门求救 临近正午,里面的人还没有出来的迹象。 而等了太久的祁幼安百般无聊,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却不知她刚睡着,门口便鬼鬼祟祟探出一个脑袋,躲在外面偷偷打量着她。 那人衣衫褴褛勉强遮体,脚下连双破草鞋都没有,冻得通红,俨然一副乞丐模样,但脏兮兮的脸蛋儿却掩不住一双黑白分明潋滟娇媚的桃花眼。 她望向祁幼安的眼神很是纠结,半晌才似下定决心,用衣襟使劲儿擦了擦脸,然后抬手小心翼翼敲了敲半掩的门,“小将军……” 祁幼安睡的不沉,迷迷糊糊抬头望过去,看到她顿时清醒了,“雪生!” 几日不见,李雪生看起来更显落魄了,祁幼安看在眼里又气又想笑,那天这厮若乖乖在凉亭等着自己,现在虽不说穿金戴银,但绝对衣食无忧了。 “前……前些天多谢小将军救命之恩,我愿当牛做马报答小将军,还请小将军能给我这个机会。” 李雪生神色十分窘迫,说完这些话便低着头不敢看祁幼安了。 祁幼安才不信她的鬼话,她若真想报答自己,那天就不应该跑了。 这会儿主动上门找自己,肯定是遇上难事了,当然,也不排除想通了,觉得自己这里是个好去处了。 祁幼安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很大,因为她认识的李雪生可从来不是个笨蛋。 她没有多说什么,应了下来,“我先给你些银子,你去添置几件衣物,再找个客栈洗洗睡一觉,晚上去将军府找我即可。” 不想李雪生接过银子神色却很为难,吞吞吐吐半晌,才道:“小将军,您能跟我一起吗?有人找我麻烦……” 她话没说完,祁幼安便蹙了眉,“还是那群人?” 李雪生有些难以启齿地点了点头,“是。” 祁幼安瞧着她脸色怪异,但也没有多想,当即拉住她,“走,先去我家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然后咱再去找他们报仇,他们怎么欺负你的咱再怎么欺负回来!” 李雪生道了谢,两人前脚出迈出医馆,后脚祁幼安便忽然意识到一声不吭就走不太合适,于是又拉着她去后院跟宋母说了声才离开。 宋泽兰与王大夫的初次配合并不默契,以至于向来从容淡然游刃有余的她也跟着额头泛起薄汗,一心扑在指引王大夫治病救人上面,完全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等她忙完出来,才察觉到人已经离开了。 王大夫布满皱纹的脸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他跟在宋泽兰身后出来 ,边擦着汗边苦笑无奈道:“看来老朽是真的年纪大了,身体竟有些吃不消,宋大夫介意老夫坐下歇一会儿吗?” 宋泽兰从微愣中回过神,歉意道:“您随意坐,是晚辈考虑不周了。” 她顿了顿,想到里面的茶壶怕是已经没水了,便又道:“您稍等一会儿,晚辈去后面给您泡壶茶。” 王大夫刚看到个长板凳坐下,姿态放松,看见她摸索着要出去,忙道:“不必不必,老朽缓一会儿就回去,你也快歇歇吧,不然那丫头看见该心疼了。” 他执意不肯劳烦宋泽兰,休息了一会儿便走了。 楚子川虽然没走,但他一直在昏迷中尚未醒来,身边有下人守着即可,用不着大夫在场。 宋泽兰将医馆的门掩上,便去了后院。 “娘,现在什么时辰了?” 宋母正在厨房里处理昨日将军府送来的生肉,或腌制或熏烤,尽可能延长它们的食用时间,忙得热火朝天。 闻言倒是停下了手中活儿,来到门口抬头看了看天,眉间些许懊恼 ,“这日头……估摸着已经未时了,兰儿你饿了吧?对了,还没给你熬药呢!” 她又慌张起来,洗了洗手便找出熬药的陶罐准备熬药。 “不急,”宋泽兰微微摇头,“娘,安安……” “她啊,回府安顿友人了,说是忙完就过来。” 宋母不由想到自己看见的那双眼睛,手中动作停了下来,略有些担忧道:“是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乾元君,但娘看她那双眼睛很是妩媚漂亮,倒像是个坤泽。” “乾元……朋友?” 宋泽兰淡淡笑了起来,“知道了娘,安安来不来且随她,不必管她。” “这可不成!都要成亲了你不管谁管?往后小将军身边的人你都得学着留意点儿,可不能让她被狐媚子勾走了。” 宋母看她事不关己的模样就替她心急,“兰儿,你可得听娘的话,别的不听也就算了,但这事儿娘比你有经验。那乾元君脏的跟乞丐似的小将军都不嫌弃,还拉着手,肯定关系匪浅。娘想让你提防着,也是怕你吃亏。” “无妨,”宋泽兰还是固执地摇了摇头,“娘,我心里有分寸,现在还未成亲且随她去,便是她想退婚我也依了她,成婚后便不能这般了。” 就在宋母一脸恨铁不成钢打算叨叨她的时候,她却是话锋一转,轻柔和缓的声音微沉,“成亲后沾花惹草我定然不饶她。” “……” 宋母愣了,她女儿居然会说这种话?当真罕见! 看来也不是对小将军接触乾元君无动于衷满不在乎啊! 宋母很欣慰,“兰儿,你晓得就好,你不争不抢,可难保别人不会惦记你的。小将军敦厚良善没有防人之心,那乾元君看起来也不像个肯干上进的正经人,哪个有手有脚的乾元会沦落到与乞丐为伍的地步?依娘看,她八成居心不良,你可得注意着点儿。” “嗯……” 祁幼安处理完李雪生的事已经傍晚了,来不及喘口气,突然想到上一世的今天就是她与宋泽兰的初见。 也就是说再晚一会儿就会有一个地痞流氓去骚扰她媳妇儿,说不定那个混蛋现在已经躲在医馆周围伺机而动了。 冷汗骤然爬满了背,祁幼安从二狗手里夺过缰绳,飞身上马:“二狗,你带李姑娘回去,我有要紧的事要处理。” 他们这是刚从衙门里出来,抓住了欺负李雪生的那群乞丐,本是要上酒楼庆祝一番的,她却突然跑了,这也意味着没人请客了。 “小姐……” 二狗望着她一骑绝尘的身影,整个人都傻掉了。 这个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做饭,甚至更早些的人家已经开始用饭了,路上没什么人,只有袅袅升起的炊烟。 黑鹭一路疾驰,急急停在医馆门前,祁幼安从马上跳下来,飞奔推开了门,“宋姐姐……” 大堂里没有人,屏风后也没有,祁幼安脸色惨白,直直冲到了后院。 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石桌旁用饭的母女二人,狂烈的心跳终于缓了下来。 她这番动静教母女二人很是茫然,齐齐起身望向她,宋泽兰不知道怎么了,倒是宋母见她脸色不好,关切道:“小将军,怎这般慌张?可是发生了何事?” “没……没事。” 祁幼安笑了笑,有些尴尬,果然是关心则乱,按理说,她早该想到这一世那流氓不敢来了。 她要娶宋泽兰的事传得沸沸扬扬,除非那流氓不要命了,否则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跟将军府为敌…… “小将军可安顿好友人了?用饭了吗?若不嫌弃可坐下吃点儿。” 比起宋泽兰的一言不发,宋母显得很热情,上前拉着祁幼安来到桌边坐下,正对着自己的女儿。 天色稍稍有些暗,祁幼安看着眼前岁月静好的女子移不开眼,一边摆手拒绝宋母款待。 宋母被她痴汉模样逗得合不拢嘴,放下碗筷就去厨房给她盛饭。 院子里便只剩下她二人,祁幼安瞧着她媳妇儿神色淡淡,不见往日的浅笑温柔,便试探着开口问道:“宋姐姐,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没有,只是有些累。” 宋泽兰不愿同她多说什么,低头默默喝了口粥,伸出去夹菜的筷子却僵在了半空……两肩处突然传来的感觉让她无法忽视,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安安……” 祁幼安感觉到她的身体在瞬间紧绷,连忙放轻声音说道:“宋姐姐,你放松没事的,我就给你捏捏肩,一会儿就不累了。” “……” 宋泽兰回过神,下意识想挣扎,但很快又觉自己刻意保持距离就像在掩饰什么似的,白皙如玉的脸颊不由泛起了薄红,她故作镇定忽略肩头那隔着衣衫仍有热意传来的双手,“安安,其实……其实我也不太累,你不用管我……” 做贼心虚的祁幼安向厨房里看了眼,见宋母还没有出来,压低声音在宋泽兰耳边轻道:“宋姐姐,你是我媳妇儿我如何能不心疼你?” “……” 宋泽兰很怀疑自己看走了眼,明明订婚之前这家伙还是很守礼的…… 一见谁钟情? 寂静的院子里,一声轻咳,显得格外突兀。 宋母端着碗,站在厨房门口,看祁幼安兔子似的飞快坐回去,又好笑又无奈,却是什么也没说,走过去将碗放在她跟前,筷子也一并递给她,“小将军你尝尝这菜,是兰儿做的。” 小小的石桌中间,是一盘没怎么动的香椿炒鸡蛋,金黄翠绿相间看起来很是鲜嫩美味。 尤其它还是宋泽兰亲手做的。 向来心大的祁幼安当即便忘了被抓包的尴尬,迫不及待接过筷子尝了一口,还未咽下便急吼吼说道:“好吃!宋伯母,您以后叫我幼安就好,不用这么客气。” “好好好,”宋母连连点头,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幼安不嫌粗茶淡饭就多吃点儿……” 她不停给祁幼安夹着菜,脸上的笑容几乎就没断过。 上一门亲事对方不过是落魄的书香门第,却也自诩清高,刚考上个功名就开始明里暗里贬低她女儿身份低微,对她这个长辈也拿腔作调摆架子,相比较之下,她自是越看祁幼安越满意…… 吃完饭,祁幼安帮着宋母收拾碗筷,却被宋母推到了宋泽兰身边,“幼安你若不着急回去,可以带兰儿出去走走,消消食。” 这种再明显不过的暗示,便是头猪也明白她的意思了。 祁幼安乐意至极,宋泽兰也没有拒绝。 两人在医馆附近闲逛了一会儿,宋泽兰忽然开口问道:“安安,你今晚为何慌慌张张而来?” 祁幼安没想到她还将这事放在心上,嘿嘿笑了起来,“因为今天是‘梦里’你我二人的初见。” “梦里我出城打猎受了伤,路过医馆就想进去包扎一下伤口,刚巧撞见流氓调戏你,就仗义出手,然后……然后你就对我一见钟情,细心给我包扎伤口,一点儿都不疼。” “……” 眼睛都看不见怎么一见钟情? 况且她是什么性子她自己最清楚不过,她向来慢热,若说是……日久生情倒还说得过去。 确定不是安安对自己一见钟情吗? 宋泽兰脸色微红,低头不语,半晌才轻柔开口道:“安安,你从城外回将军府应该不经过我这里吧?我虽对佑宁城不甚熟悉,但此城的大致布局还是了解的。” 她一直觉得祁幼安对她有所隐瞒,所言的‘梦’绝非一场梦境那么简单,只是没想到祁幼安在这种小事上也会骗她,压下心底羞意,故作淡然又继续说道:“你莫要以为我眼睛看不见,也没有经历你口中那个梦,便胡言乱语欺骗我。我虽眼盲,却也不傻的。” 祁幼安可不敢说她媳妇儿傻, “哪能呢?宋姐姐我怎么可能骗你,确实不顺路,那天我是绕路过来的。他们都说从京城来了个貌美如花的大夫,我有些好奇,就过来了。” 闻言,温婉清丽的坤泽女子微微侧头,唇边含着一抹浅笑望着她,似乎看破了什么,“安安,便只是好奇吗?” “咳咳,当然,”祁幼安有些心虚,下意识攥紧了身边的手,“媳妇儿,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毕竟他们都说你好看,而且……从京城那种繁华地方来我们这种鸟不生蛋的边陲小镇真的挺奇怪的。” 祁幼安还没说之前她还被怂恿着爬墙去看佳人,佳人心里已经认定她好色了。 不过宋泽兰没有戳破,点了点头,轻勾唇角又问道:“那安安看过之后可还满意?” 祁幼安连想都没有,便得意道: “满意满意,整个佑宁城属宋大夫最貌美,属我媳妇儿最好看……” “那一见钟情的可是安安?” “……” 祁幼安的沉默无疑是说事实确实如此,使得宋泽兰心情好了很多。 昨夜她因着白日里的猜测辗转难眠,纵使答应了婚事心里也难以安定。 可现在想想,‘梦里’的自己应当没有被小将军喜新厌旧所抛弃,那个让她感觉酸涩委屈的怀抱兴许比起小将军所受的委屈,也算不得什么。 毕竟小将军在她面前可是三番五次负气而走,且每一次都是委屈的快哭了…… 祁幼安以为她会生气自己骗她,没想到却看到了她微微扬起的唇角,白净秀丽的脸庞似乎也在朦胧月光下显得格外温柔,凝望着她的侧脸,心便不自觉狂跳起来。 不知怎的,她竟有种被蛊惑想要亲吻宋泽兰的冲动,这念头刚升起就把她自己先吓了一跳,若是亲上去,宋姐姐指不定要生气成什么样子呢! “安安,你怎么了?”宋泽兰忽然听到她的呼吸声乱了,忍不住关切道:“可是累了?” 祁幼安慌忙把自己从胡思乱想中抽出来,“没……没有,我哪里会累?我清闲的很,今天在衙门里坐了大半天,好吃好喝招待着我,抓那些地痞无赖的事儿都是二狗子带人去做的。” “嗯,安安你若累了,便先回去吧,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宋泽兰记性特别好,自小便过目不忘,读过的医书差不多一遍就记下了,记路也是一样,虽然眼睛看不过,但走过一遍的路她都记在了心里,基本上不会出现差错。 “……” 温柔的声音拂过耳畔,方才压下去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祁幼安怀疑今晚的自己魔怔了,不然为何又有亲宋姐姐的冲动了? “安安?” 听不见她说话,也看不见她神色,宋泽兰心里不免有些担心,无意识紧了紧两人相牵的手,下一瞬不由怔了,夜里的凉风犹带着春寒,安安的掌心怎会这般湿润? 只是还没等她询问出声,脸颊处便传来柔软的温热,带着淡淡的香气。 这香气却又很快消散在了风里,连带着自己的手也被松开了,“安安……” “宋姐姐,我错了,我忍不住……” 祁幼安丢下她媳妇儿跑了,跑的飞快,些许飘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那向来淡然的人儿神色肉眼可见的慌乱羞怯,怔在原地许久,似不可置信,又似在确认什么……她缓缓抬手轻轻触碰自己被吻过的脸颊…… 祁幼安,你是没娘吗? 东启民风开放,在东启,只要双方看对眼,哪怕未婚结合旁人也不会在背后说三道四指指点点。 而乾元君和坤泽君都有雨露期,受彼此信香影响,素不相识的双方你情我愿在一起度过雨露期也是常有的事。 且因着服药抑制雨露期对身体伤害极大,在乾元君和坤泽君眼中,订亲与成亲二者并无区别,大都在订亲后便同居一室,帮助彼此纾解雨露期。 故而祁幼安唤宋泽兰媳妇儿,并未遭到反对。同理,她这唐突佳人的偷吻,宋泽兰羞归羞,却也是不生气的。 就在宋泽兰转身准备回去的时候,祁幼安又噌噌跑了回来,一脸心虚,“宋姐姐……” “你……怎么又回来了?” 宋泽兰有些惊讶,唇边不自觉勾起一抹浅笑,她对方才发生的事儿只字不提,只说道:“安安你不必担心我,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那双好看的眼睛明明黯然无光,偏瞧过来的时候让祁幼安有种错觉……那望着她的目光很温柔,并无责怪之意。 于是乎,祁幼安又嘚瑟起来,也像个没事人儿似的再度牵起宋泽兰的手,“媳妇儿,夜路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将军府。 秦氏在芳兰院里哭哭啼啼控诉祁幼安谋害他儿子,祁朝燕不在,芳兰院里可没一个人怜惜他,别说劝他了,连杯茶水都没人给他倒。 屁股下面的椅子还是他自己搬的。 宁芳也是出了名的护短,哪怕听他话里意思是自己女儿错了,也没有给祁昊宇做主的意思,只漠然着脸看他哭,偶尔‘嗯’一声,或者‘哦’一下,别的话是一句也不肯说。 她活了三十多年,眼看快四十了,却再没有哪天像今日这般惜字如金了。 秦氏的独角戏唱了小半个时辰,也只讨了个没趣,最后实在没指望了,拿手绢摸了把眼泪,气呼呼走了。 他一走,宁芳便长舒了一口气,“烦死了,耽误老娘睡觉。” 她起身去内室更衣,忽而似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道:“这小兔崽子出息了,砸人脑袋也不怕把人打死了?这可是将军府唯一的乾元君,得亏老夫人去的早,否则今日这顿打怎么着也少不了。” 王嬷嬷也乐乐道:“咱大小姐是有福之人,您瞧,这大将军今日不也没有回来吗?” 倒是赵嬷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唉呀,依老奴看,秦氏这贱人分明是冲着大将军来的,二公子上午便回府了,他等到这会儿才来告状,安的什么心夫人你还不清楚吗?” “争宠?” 宁芳凝眉稍稍思索了片刻,一脸嫌弃道;“随他去,少将军成了大将军,大将军马上就变老将军了,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有什么宠好争的?” “唉,夫人您可不能这么想,那秦氏一看就是个有野心的,他争宠还不是想成为将军府的主子?您若由着他,指不定哪天就仗着大将军恩宠骑到您头上去了。 赵嬷嬷苦口婆心,奈何摊上了宁芳这个没心没肺的主儿。 在场的没谁比她笑的还开怀,“你也太抬举他了,本夫人等了二十年,把祁朝燕都熬得人老珠黄了,也没见他翻出什么浪花来。” “……” 赵嬷嬷顿时哑口无言,好像她家夫人说的也没错? 秦氏那贱人再怎么温柔体贴,大将军她还不是喜欢热脸贴夫人的冷屁股么。 “小兔崽子还没回来吗?” 宁芳打了个哈欠,边揉眼睛便道:“明天让她来一趟,让老娘给她收拾烂摊子,也不知道给老娘提前通个气儿。老娘又不是本领通天,替她打发了秦氏,还能再随意打发祁朝燕吗?” “您安心睡吧,明日老奴一定赶在大小姐出门前拦下她……” 赵嬷嬷知道祁幼安喜欢一大早就往医馆跑,故而听着外面鸡叫,也不管天亮不亮,就匆匆起床赶去平安院。 差一点点儿,祁幼安偷偷练武的事就要被她发现了。 身手敏捷的小将军提着红缨枪,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卧房,又慌慌张张脱去外衫躺下。 等赵嬷嬷在门外喊了三五遍,她才装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去开门。 赵嬷嬷笑容慈祥,“大小姐,夫人让你吃完饭先别急着出门,去她那里一趟。” “……好。” 祁幼安大概能猜到她娘亲找她干嘛,乖乖点了点头,“赵嬷嬷,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就继续睡了。” “睡吧睡吧,天亮还早着呢。” 赵嬷嬷走后,祁幼安便继续练武,依旧赶在下人们起床前结束晨练。 她出了一身的汗,回去先洗了个冷水澡换上干净衣衫,正打算歇会儿去她娘亲那里蹭饭,没成想刚坐下李雪生就来了。 祁幼安还未分化,身量虽比大多数坤泽君高些,但比起已经分化成乾元君的李雪生来说,还是有些矮。 李雪生穿着她的衣衫,着实有些短了,连脚踝都遮不住,看得祁幼安好笑,“雪生你先凑合穿着,等会儿可以跟二狗去成衣铺挑几件合身的,有他陪着,不会有人欺负你的。” “多谢小将军。” 李雪生还有些拘束,道了谢便不再说话,跟个木桩似的定在门口。 一个乾元君怎么畏畏缩缩的?白瞎了这么高的个子…… 祁幼安纳闷的很,这家伙以前虽谈不上打遍军中无敌手,但也是很能打的,没几个人敢惹她,怎么现在连几个泼皮无赖都打不过? 天知道,昨天祁幼安得知那几个乞丐三番五次欲欺辱她是多么的惊讶…… 在公堂上祁幼安没好意思问,现在也不好意思问,她怕伤了李雪生的自尊心。 沉默了会儿,祁幼安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道:“我去我娘亲那里蹭饭,你去不去?不去的话等会儿让二狗把饭送你房中。” 李雪生愣了下,慌忙往旁边退了退,  “我……我在房中等您就好。” “不用等我,以后将军府就是你的家,你且安心住下吧。”祁幼安想了下,又道:“二狗也给你了,让他以后伺候你。” “……您是认真的?”李雪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您真的要和我做朋友?” 祁幼安一本正经: “祁某人不开玩笑。” “……” 李雪生恍恍惚惚,还是不敢相信一夜之间,自己竟从乞丐变成了将军府大小姐的朋友…… 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对于生性多疑的李雪生来说,一时半会儿确实难以安心接受。祁幼安也没再说什么,拍了拍她的肩,便出去了。 来到芳兰院,宁芳才刚起身,正在梳妆镜前妆扮,铜镜不甚清晰却也映出了祁幼安的身影。 她眼眸微抬,似笑似非盯着镜中人儿,“幼安,听说你昨日带回来一个无依无靠的乾元孤儿?” “赵嬷嬷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远嫁他乡,身边无人照料,有意将那乾元认作义女,你怎不将人带过来让赵嬷嬷瞧瞧?能被赵嬷嬷认作义女她可是走大运了,赵嬷嬷这些年可攒了不少私房钱,正愁没处用呢。给那小乞儿置办田产房屋,再娶上一房媳妇儿……” 她话还没说完,祁幼安便从身后搂住了她的脖子,“娘亲,你就别出馊主意了,雪生是我好友,才不是什么乞儿。” 祁幼安突然出现挤走了为宁芳梳头的小丫头,那小丫头也早已习以为常,一声不吭退到了后面。 “小兔崽子又糊弄你娘,什么好友?一见如故的好友?你那些个狐朋狗友里可没她,人家看着就乖顺懂事,哪像你?就只会给你娘惹事。” 说起‘惹事’,宁芳拉开她的手没好气道:“跪着去,什么时候你娘消气了你再起来。” “……” 见撒娇没用,祁幼安委委屈屈跪到梳妆镜旁,“娘亲不怪我,是祁昊宇那个小人跑去我媳妇儿那里说我坏话,当着我的面儿还想用脏手碰我媳妇儿,我实在忍不住才揍他的。” 小丫头见位置腾出来了,正欲上前继续为宁芳梳理,却被镜中当家主母突然冷下来的脸吓了一跳,手中梳子差点儿就掉了。 “祁幼安!”宁芳气的肝儿疼,起身就甩了她一巴掌,“你是不是个傻子?那狗东西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都好意思让秦氏来告状你不知道?你是没娘吗?” 宁芳气得连自己都骂了,还越想越气,“你个混蛋玩意儿居然还等着老娘派人去请!” 她本就脾气暴躁,说着说着巴掌又举起来了,眼见又要挨打,祁幼安捂着脸弱弱唤了声娘亲,可怜兮兮的模样让宁芳下不去手了。 但她心里的怒火是怎么也压不下去,“秦氏这贱人简直欺人太甚,这门亲事还不够委屈我儿吗?居然还要在背后捣鬼,这得有多贱啊!” 宁芳咬牙切齿,披头散发就要去找秦氏算账。 祁幼安和赵嬷嬷等一群人又把她拉回梳妆台前坐下,“娘亲,你消消气,我这不也把祁昊宇打了嘛,刚好扯平了。” 宁芳仍旧沉着脸,眉间尽是怒容,“祁朝燕这个混蛋!气死老娘了!回来老娘非得收拾她!” “啊?”祁幼安懵了片刻,不是应该骂她吗?怎么突然骂她母亲了? 她往门口看了眼,正想着是不是她母亲回来了呢,王嬷嬷小声在她耳边道:“夫人的意思是大将军不纳妾的话,就没这糟心事儿了。” 祁幼安想了想,差点儿压不住上扬的嘴角: “……对!” 第 28 章 昨天算命先生来到府上,看过祁幼安和宋泽兰的生辰八字后,直呼她二人是天赐良缘,命中注定会长长久久在一起的。 成婚的良辰吉日也写在纸上交给了宁芳。 最近的好日子在六月中旬,再往后便是来年了。 宁芳对自家女儿的心思了如指掌,明年的那几个好日子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气消之后,便告诉了祁幼安。 眼下三月过半,距离六月也不远了。 祁幼安掰着指头算了算,笑的跟个傻子似的,匆匆扒了几口饭便跑去找宋泽兰了。 宁芳瞧着她的脚步匆匆的背影,笑了笑,将赵嬷嬷唤到身前,“那乞儿应该没有跟着幼安出去,你去平安院里看看,合适的话便认下吧。若不是个忘恩负义的,本夫人便请大将军开恩,带她入军中历练一番。” 她相信,如果这个乞儿也由祁朝燕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日后未必不如祁昊宇。 赵嬷嬷懂她的意思,“老奴一定会好好教导她忠于您,忠于大小姐。” 宁芳点点头,“去吧。” 赵嬷嬷走后,宁芳又吩咐王嬷嬷,“你去告诉秦氏昨日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再有下次本夫人这个做母亲的便为他儿子做主,直接下聘到林家镖局,给他儿子娶个母夜叉回来。” 林家镖局便是说的林青青家,林青青是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便是林红红,又黑又壮,没有一点儿坤泽君的样子。 凡是在佑宁城待过三五个月的人,都知道她脑子有些问题,经常拉着别人说某某乾元君爱慕她,却又一副看不起人家的样子,不是死皮赖脸跟在某些乾元君屁股后面的路上,就是在被某些乾元君欺负的路上,偶尔还能看见她和某些乾元君扭打在一起,看起来可怜又可恨的。 故而宁芳这话就挺损的,但也没别的法子,换作别的坤泽君怕是都压不住狗东西那颗犯贱的心。 闻言,王嬷嬷噗嗤乐出了声,“这主意好啊,老奴这就去传话。” 宁芳也觉得自己主意不错,她才是祁朝燕的正室夫人,不拿捏那狗东西的婚事就不错了,那狗东西居然还想拆散她女儿的婚事,简直作死! …… 今日楚子川不过来,也没有旁的病人,宋泽兰便早早煮上花茶,在后院里等着祁幼安。 宋母去集市上买菜还没有回来,只有两只吃饱喝足-交颈而眠的大雁陪着她。 倒也不觉孤单。 且没一会儿祁幼安就来了。 “宋姐姐……“ 祁幼安从踏进医馆便开始唤她,一直走到后院,看到树下端坐的她,她才唇角微扬轻嗯了声,“安安,过来坐。” 温柔浅淡的笑容在她唇边晕染散开,祁幼安一见便觉心中欢喜,脸上笑容又深了深,却故作抱怨在她身边坐下,“宋姐姐,你是不是故意不理我?我不相信你没有听到我在叫你。” “真的没有听到。” 宋泽兰一本正经的说完,自己便先忍不住笑了,“大傻子……” 她听到了,第一声‘宋姐姐’就听到了。 起初没有回应是因为离得远,之后便是因着那一声接一声似断奶的小孩找娘,听着便觉黏人的紧,让她有些羞于回应… 春光明媚,拂面的春风亦是软暖,祁幼安抬手帮她理了理耳边碎发,“大傻子的媳妇儿,成亲的日子已经算好了,在六月中旬,大傻子的媳妇儿准备好娶大傻子了吗?” 她一口一个大傻子,反倒令原本揶揄她的宋泽兰满是无奈:“安安……” 祁幼安嘿嘿笑着没说话,捧起她给自己准备的花茶轻轻嗅着。 两人之间安静了一会儿,宋泽兰慢慢把手伸向茶壶,欲为祁幼安再添些茶水。 祁幼安察觉出她的意图,连忙赶在她前面拿起茶壶,“我自己来就好。” “好。” 宋泽兰微微颔首,状似随意问道:“安安,六月份往后的日子还有吗?” 她不想那么早成亲,订亲那日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但被祁幼安拒绝了,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明知对方心意却说些对方不愿意听的话,宋泽兰是有些许心虚的,纤长浓密的眼睫轻颤,语气里藏着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小心翼翼。 饶是祁幼安万般不高兴,见此也不由软了语气:“没有,算命先生说咱俩八字特殊,只有这一个良辰吉日。” 她声音轻缓,但尽快成亲的念头依旧很坚定。 “……” 这一听就是骗人的说辞,却让宋泽兰无法拆穿,她算是看清了这人的心思,是她无论如何也拗不过的,“……好,那就定在这日吧。娘去集市上买菜了,待会儿她回来我便将此事告诉她……” 却是宋母还未回来,赵小乌便先过来找祁幼安了。 她蹑手蹑脚从穿过大堂,又来到后院,脚步声虽然轻微,但瞒不住宋泽兰耳力极好的人,也没有瞒过功夫在身的祁幼安。 祁幼安刚搀扶着宋泽兰站起来,准备出去看看情况。 余光就瞥见赵小乌进来了,她来不及多想,便将宋泽兰拉入了自己的怀里,眼神防备:“赵小乌,你又想干什么!赶快滚!” 赵小乌若是能乖乖听话让滚就滚,那她就不叫赵小乌了。 她有些遗憾地往祁幼安怀里看了眼,嘿嘿一笑,厚着脸皮继续上前,“老大,你别误会,我是从将军府过来的,他们说你在这里我才过来的……” 祁幼安:“……”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宋泽兰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猝不及防便被她按进了怀里。 整个人被属于另一个女子的气息温度包围,白皙如玉的脸颊瞬间红了个透,她强忍羞意,伸手抵着祁幼安胸口:“安安,你快松开我……” “不松!” 宋泽兰不说还好,说了反而让祁幼安抱得更紧了。 一手紧紧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摁在她 后脑处,使得她抬头艰难,更别说转头了。 “宋姐姐你别让她看见你,她是个老色鬼。” 祁幼安声音压得低,但赵小乌已经到跟前了,“老大,你……你说的老色鬼是谁?” 她指着自己,一副难以相信又伤心欲绝的模样,“我是老色鬼?老大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就不好色吗?当初嫂子刚来的时候你可是一边捂着屁股喊疼,一边咬着牙爬墙看嫂子,姐妹几个还在下面给你当垫脚石……” 想到自己被踩得疼了好几天的背,赵小乌假惺惺抹着眼泪,又开始控诉祁幼安忘恩负义,有了媳妇儿忘了姐妹。 祁幼安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冷笑道:“赵小乌,我要跟你绝交!” 这是她好不容易才骗到手的媳妇儿,历经两世才达成所愿,若是被赵小乌搅黄了,她绝对饶不了她! 却不知,宋泽兰误以为她是因为那个‘梦’急着想见到自己,不仅没觉得她好色,反倒心中有些动容,轻柔道:“安安,你真爬了?” 她语气一贯温柔,祁幼安没听出来,以为她开始兴师问罪了,一脸的生无可恋,“爬了,但没成功。” 重生前她武功不济,刚爬到墙头上就被她娘亲指挥人给拽了下来。若是重生的时间提前几日,以她现在的身手,估摸着就成功了。 怀里人轻嗯了声,“安安,你松开我吧,光天化日,在外人面前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 身为大夫,又因着年纪不大,宋泽兰从不曾穿着色彩鲜亮的衣物,也不曾如同龄人那般嬉笑打闹,为了令病人信服她时时刻刻保持着端正姿态,这般被祁幼安抱着……羞意淡去后她便意识到不妥了。 “媳妇儿……” 祁幼安故作可怜地唤她,语气满是不情愿:“不想松开……” “安安,你莫不是忘了昨日说过的话?莫胡闹……” 两人小声低语,却似旁若无人,只因赵小乌离得太近了。 她默默翻了个白眼,也不装可怜了,反正装的再像也没人在意她。 “行了行了,说完正事我就走。” 赵小乌轻咳了声,“老大,周红杏的事你还没告诉将军吧?这事咱别管了,妈的,昨天我碰见她了,她现在死不承认她是被迫的,还求我不要找她夫君麻烦……” 祁幼安听得眉头皱起,“赵小乌,你怎么跟她说的?没说我可以让母亲还她公道吗?她若是不想追究,也可以额外给她一些补偿。” 比如……做祁昊宇的正室夫人? 要知道,祁昊宇的许诺能不能兑现还很难说,但大将军点头答应下来的事便绝无更改的可能…… 赵小乌撇了撇嘴,“肯定说了啊,我又不傻。” “……她是不是有孕了?” 祁幼安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周红杏应当是怀孕了,她觉得可以母凭子贵成为正室夫人,便不想着将此事捅到大将军那里去了。 这样想也没错,毕竟此事一旦被她那刚正不阿 的母亲知晓,祁昊宇无论如何都逃不了责罚。依他小人之心,必定会迁怒在周红杏身上…… “这我哪儿知道?” 赵小乌那小眼睛滴溜乱转,落在宋泽兰身上,不怀好意笑道:“要不我把她绑过来,让嫂子给瞧瞧?嫂子不是大夫吗?肯定诊得出来。” 她还不死心,还是想看宋泽兰长什么样子。 祁幼安知道她的小心思,冷眼扫向她,“不必了,这是她的事,她不想让我们插手就算了,以后我不会再管了。” “没别的事你就赶快走吧。” 她再次开口赶赵小乌离开,不为别的,再不松开她媳妇儿怕是真的会生气…… 次日,赵小乌又来了。 任谁也没料到她会如此执着,向来爱睡懒觉的她竟只比祁幼安晚了一刻钟。 但来得早也不是什么好事。 昨日她走后,祁幼安被媳妇儿冷落了好一会儿,这笔账自然算到了她头上。 这会儿宋泽兰在后院里还未过来,大堂里就只有祁幼安,她根本无所顾忌,狞笑着就朝赵小乌走了过去,“可以啊赵小乌,你居然还敢过来。” 她把手指掰得咔咔响,摆明了是要揍人的架势,可怜赵小乌刚跨进门,又不得不把脚缩了回去,“老大,我这次是真的有事……” 祁幼安一脸不耐打断了她,“别叫我老大!在我媳妇儿面前说我好色,赵小乌,你还有没有脑子了?” "谁让你说我老色鬼……" 赵小乌也委屈的不行,“我年纪轻轻的,连媳妇儿还没娶呢。” 祁幼安回以冷笑,“你本来就是老色鬼!” 昨天已经是她第二次逮到这厮偷偷摸摸过来看她媳妇儿了,今天若不打断这厮的腿,往后这厮怎么会老实? 赵小乌这厮倒也机灵,眼见躲不过去,急中生智,也不往外跑了。 她直直往里面冲,便跑边扯着嗓子大喊:“嫂子救救我,老大要打我……” “……” 祁幼安着实没想到她会这么不要脸,杀人的心都有了,恨不得一巴掌呼死她,再不然捂死她也行。 赵小乌逃,她追,期间还踢了赵小乌好几脚,可也没能让这厮闭嘴,还让她逃到了后院。 赵小乌这人就是有点欠欠的,祁幼安越气急败坏,她反倒喊得越起劲儿…… 宋泽兰早饭还没用完,听着动静放下碗筷出来查看情况,不巧迎面就撞上了赵小乌。 她眼睛看不见,赵小乌却是当即双眼放光,一把抱住她的胳膊,“嫂子,救命啊……” “……” 宋泽兰顿觉不妙,后背莫名滋生凉意,忙挣扎道:“赵小姐,有话好好说,莫这般拉扯于我……” 让安安那个小气鬼看到,估摸着连自己都要跟着遭殃…… 奈何赵小乌抱的紧,还没等她把自己的胳膊解救出来,祁幼安就追进来了。 她手里拿着从大堂里顺来的扫把, 看到这一幕瞬间气红了眼,“赵小乌!把你的手拿开!” 这会儿的祁幼安才是真的生气了,冷着脸杵在原地,直直盯着她,“我数到三……” 她语气冷的像含着冰碴子在说话,赵小乌嗖的就把手松开了,嘴里却止不住小声嘟囔:“开个玩笑嘛,这也太夸张了。” 赵小乌觉得她老大现在就像是那护食儿的恶狗,看谁都像抢她媳妇儿的,便是路过的多看一眼也会被她冲上来撕咬,但她没胆子说出来。 “安安……” 宋泽兰轻声唤她,薄雾蒙蒙的眼眸望过来,祁幼安一下子就冷静了。 还有些后怕,她担心宋泽兰又以为她在胡闹……前天的教训她记忆犹新,她再不想从宋泽兰口中听见‘退婚’两个字了。 祁幼安当即丢了手中扫把,小跑过去扶住她,上一刻冻死人的冰霜脸这一刻笑的万分谄媚,“宋姐姐,你继续用饭,不用管我们,我跟赵小乌闹着玩呢。” 赵小乌也不是真傻,再玩下去老大绝对会让她哭都哭不出来,故而也很是配合道:“对对对,嫂子你继续用饭吧,我跟老大向来喜欢这般闹着玩,不用管我们。” 既然她二人都这么说了,宋泽兰自然也不会深究,微颔首,“赵小姐可是找安安有事?” “她找我能有什么事?无非出去玩,我才不去。” 祁幼安扶着宋泽兰坐下,筷子也体贴送到宋泽兰手中,“媳妇儿,你慢慢吃,碗我来洗。” “……” 赵小乌看得目瞪口呆,自家老大这是被宋大夫灌迷魂汤了吧?还刷碗…… “老大,你会吗?” 听出她话里的鄙视,祁幼安差点儿又冷笑了。 她怎么不会?在西北军中那五年,她洗衣做饭铺床叠被她样样精通好不好! 祁幼安没理她,她又把呆愣愣的目光移到宋泽兰脸上,这次倒是完完全全瞧见了宋大夫的相貌。 确实是很美很温婉的坤泽君,但也不至于把老大迷成这个样子吧? 这才几天啊,对着人家就是百般呵护,对着自己就是拳打脚踢,这也太伤她心了。 “姐妹几个约你明天出城玩,老时间老地方集合。” 赵小乌撇了撇嘴,理了理被祁幼安追赶弄乱的衣衫,就准备走了。 任她如何也没料到自己竟被老大拒绝了。 祁幼安在后面叫住她,神色少有的严肃认真,“我不去,以后也不要叫我出去了,我马上就要成亲了,成亲后得跟我媳妇儿好好过日子。” 都是重生的人了,她怎么可能还像上一世一样只想着玩?她又不是缺心眼。 宋泽兰点了点头,她亦是认为成亲后就该好好过日子,只是没想到将军夫人口中那个玩心大的小将军也会说出这种话……她本以为成亲后还需自己多费口舌劝说呢。 媳妇儿满意,祁幼安也不由勾起了唇角,继续说道:“往后你们也不要叫我老大了,免得把我带坏。” 赵小乌愣了又愣,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老大,你……你不正常了……” 要知道,以前出城可都是老大带的头,蛮人出没的南山都敢去,拦都拦不住,这怎么突然就像变了个人呢? 肯定有问题! 赵小乌觉得这等大事必须要告诉其他几个姐妹! 立刻!马上!一刻都不能耽误! 她慌慌张张走了。 祁幼安:“……” …… 赵小乌走后,便没人再过来了。 她二人又是昨日那般喝喝花茶,读读医书,偶尔起身投喂逗弄两只大雁,相处异常融洽。 连宋母都不愿多打扰,从集市上回来便一头扎进厨房忙碌。 她先给宋泽兰熬药,药熬好之后又开始做饭,吃完饭又匆匆回房午休,卧房门紧闭,这般刻意回避…… 反倒让二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宋泽兰还好些,不过是有些羞,大不了装傻就是了。 倒是祁幼安怕宋母一直在房中不出来闷坏了,原本计划着天黑回去,却是未时便借口有事回去了。 回去路上便起风了,风吹在身上有些凉。 不过祁幼安并未在意,兴冲冲去了芳兰院。 宁芳还在午睡,她等了约莫有一刻钟的功夫,才等到她娘亲睡醒。 即便她是宁芳亲生的,宁芳也做不到蓬头垢面就出来见她,简单梳洗了一番,才从内室姗姗走出来。 睡意还未完全散尽,她打着哈欠在祁幼安身边坐下,懒懒瞥了眼,就将她的喜悦尽收眼底,“这么高兴,兰儿答应六月成亲了?” 祁幼安点头,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娘亲,剩下的事就交给你啦。” “不然呢?” 宁芳默默翻了个白眼,宋家那娘俩一个柔弱妇人,一个眼盲看不见,也就只能自己辛苦些去操办她们的婚事了。 祁幼安连忙摇头,殷勤上前给她捶背,“谢谢娘亲。” 落在肩头的力度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的舒适。 宁芳很是受用,惬意地眯了眯眼,笑道:“那缺德玩意儿应该不敢再使坏了。若是再有下次,你直接告诉娘便是。” “祁昊宇?”祁幼安有些惊讶,又有些感动,“娘亲,你教训他了?” 祁昊宇他爹秦氏烦人的紧,哪怕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闹,不是在她母亲跟前哭哭啼啼,就是到芳兰院哭闹,往日里她娘亲是不爱搭理他的。 若是今日为了自己教训祁昊宇,免不了要被秦氏吵的头疼。 想到此,她的手又挪到了宁芳额头两侧轻轻点按,舒服得有些过头,宁芳不禁侧头看了看她,眼含赞许,“娘让王嬷嬷告诉秦氏,他儿子再敢在背后使坏,就将你那狐朋狗友的妹妹林红红指给他做夫人。” “娘亲……” 祁幼安忍不住给宁芳竖起了大拇指,“娘亲,你真行!” 虽然听起来是有那么一点儿损,但效果想必一定很好,对付祁昊宇那个伪君子绝对绰绰有余了。 “那是自然,”宁芳挺了挺背,面上嫌弃,语气里却是透着别样的得意,“身为祁朝燕的正室夫人,也就这点儿好处了。” 祁幼安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于是,宁芳嫌弃的眼神又落在了她身上,“小兔崽子,能不能笑的矜持点儿?知不知道你是个女子?” “……”! 第 29 章 从芳兰院回来,祁幼安便直接回屋休息了。 临近傍晚,才从房间里出来。 二狗子也不知道在门外等了她多久,一脸的幽怨。 看到她出来,身上的怨气更是蹭蹭往上飙。 他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来,拦住祁幼安,“大小姐,您好狠的心啊,一声不吭就把二狗送人了。二狗跟了您那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说不要二狗就不要了,夫人遣散下人临走的时候还给几两碎银安家……” 以前祁幼安身边带着他是因为要翻墙,要爬狗洞,要打架……带个娇滴滴的坤泽君或者未分化的女子不方便,但现在以她的身手,这些事都不需要有人帮她做了。让二狗跟着,就等于身边多了个累赘。 再者,她再过几个月就要成亲了,媳妇儿和媳妇儿的娘都是坤泽君,她身边带个男人着实不合适。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儿,她怕媳妇儿吃醋。 于是,二狗子委委屈屈诉了半天苦楚,祁幼安还是不为所动,甚至故作深沉说道:“你还想要银子?可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二狗子大字不识,闻言看她的眼神顿时就变了,拔腿就跑,“大小姐,你……你不能烹我,大不了我不要补偿费,以后老老实实侍奉赵小姐就是了。” 祁幼安正乐着呢,听到他后面的话却不由蹙了蹙眉,“什么赵小姐?我不是让你跟着雪生吗?” 二狗子却是没听见,穿过回廊左拐右拐跑进了李雪生的房间。 还随手把门给关上了。 李雪生正在试穿赵嬷嬷送给她的衣衫,见他惊魂未定跑进来,那双水波潋滟的桃花眼里流露几分好奇,却是没开口。 倒是赵嬷嬷嗤笑了声,“二狗子,这般慌张做什么?莫不是撞见脏东西了?” “大小姐要烹我……” 二狗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脸的后怕,早知道就不为多讨银子去找大小姐了。 虽然他很喜欢银钱,但命都没了要再多银钱有什么用? “烹你?” 赵嬷嬷差点儿以为自己耳朵不好使了,“二狗子你再胡说八道当心嬷嬷我撕了你的嘴!大小姐待你不薄,你竟然污蔑她,当真是猪油蒙了心作孽啊。” 二狗也有些怀疑,他家大小姐可不像是那种残暴之人,但……自己也没听错啊,“大小姐说什么走……走狗烹,可不是要烹我嘛。” 三个人没一个识字的,沉默半晌,李雪生小心翼翼开口:“娘,大小姐说的是不是养的狗?她想吃狗肉了?” “啊……对!”赵嬷嬷愣了下,看李雪生的眼神越发喜欢了,“雪生你真聪明,大小姐可不就是这个意思嘛。” 她又没好气怪了眼二狗子,“瞧你这混小子,都把我带沟里去了。” 二狗子挠了挠头,不太相信,“大小姐好端端的怎么想吃狗肉了呢?” 他倒是觉得大小姐是真的想烹了他, 毕竟他安的什么心大小姐最清楚不过了。 “大小姐想吃就吃,用得着你管吗?” 赵嬷嬷白了他一眼◥_[(,却有些发愁,这养狗的人家大都是养来看家护院,十天半个月也碰不上一个卖狗的,这该上哪儿去给大小姐弄狗肉啊? 她愁了一会儿,开口吩咐二狗,“二狗子,明早你去集市上看看,遇见卖狗的就买回来送厨房。” “嬷嬷,大小姐真是要吃狗肉啊?” 二狗暗暗松了口气,嘿嘿笑道:“这事包我身上了,今晚我就把狗给大小姐弄过来。” “这么快?”赵嬷嬷有些高兴,“二狗你知道哪家愿意卖狗?” 她给李雪生理了理衣襟,就打算跟着二狗去看看了。 “买什么买?还得花钱,咱府里不是有现成的吗?”二狗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今晚等六子睡着了我就把他的大黄弄出来,到时候把狗头一剁,皮毛一扒送到厨房里,你看他认得出来是他的狗不。” 府里谁不知道六子喜爱他的狗,平日里自己的吃食都分大黄一半,俨然是把大黄当成了伙伴。 这若是偷他的狗,保不准发现了就跟二狗子拼命。 “……你可真是一肚子坏水,”赵嬷嬷都不知道该夸他,还是该骂他了,摆着手道:“算了算了,这事你别管了,明日我安排人去集市上打听……” 她话还没说完,外面便传来了敲门声,“雪生,你在吗?” 二狗后背正抵着门,闻言满脸惊慌,却也不过片刻,他快步跑到李雪生跟前,“天啊,大小姐来了,你快给我找个事情做,不能让大小姐以为我没有好好服侍你。” “……” 李雪生迟疑片刻,将桌上的茶壶递给他,“麻烦小哥帮我沏壶热水……” 赵嬷嬷去开的门,祁幼安看见她就想到了自家娘亲早上说的话。 又想到二狗子口中的‘赵小姐’,她顿时心道不好,赵嬷嬷固然很好,但这事需得雪生自愿才行。 且她心里亦是有一个想法……她想让她娘亲说服母亲认李雪生为养女,她想让雪生做她的妹妹方便日后照拂。 祁幼安这一世虽与她接触不过两天,但也看得出来,李雪生过得很可怜,上一世没这么早遇自己,怕是也吃了不少苦头…… 她下意识往里面看了眼,李雪生对上她的目光腼腆一笑,看起来倒不像是受了委屈。 祁幼安安心了些,便对赵嬷嬷道:“赵嬷嬷,今早我顾着别的事情,还没有好好跟娘亲说雪生的事……” “哎呀大小姐,不劳您费心了。雪生的身世她已经告诉老奴了,这孩子真是太让人心疼了。” 赵嬷嬷满眼心疼来到李雪生跟前,轻抚着她的发,布满皱纹的脸上慈祥,“雪生啊,以后你就是嬷嬷我的亲女儿,嬷嬷我就是你的家人,以后有嬷嬷我一口吃的,断不会饿着我闺女。” 李雪生点着头,乖巧地唤道:“娘……” 李雪生确实不像个乾元君,她肤色白皙长相娇媚??[,一双桃花眼似醉非醉,便连道貌岸然的赵文娴都在私下里跟祁幼安说过,说她比自己见过的坤泽君还撩人,这一副好皮相生在她身上简直就是浪费了。 而现在的她不过十五六岁,洗净脸上污泥,眉目虽青涩却也极为娇软明艳,依偎在显露老态的赵嬷嬷身边,像极了赵嬷嬷膝下备受宠爱不谙世事的幺女。 这一对新鲜出炉的娘俩看起来甚是融洽,祁幼安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赵嬷嬷,你与娘亲情同姐妹,日后雪生便也是我的妹妹。” 赵嬷嬷闻言笑得合不拢嘴,拉着雪生两人一同向祁幼安道了谢。 又说了一会儿话,赵嬷嬷要回去伺候夫人享用晚膳,便先走了。 祁幼安将二狗赶出去,还是没忍住问道:“雪生,你当真愿意做赵嬷嬷的女儿吗?” “嗯,干娘待我极好,”李雪生没有任何犹豫的点头,柔软清澈的眼睛里映着满足的笑意,“我从小就没有阿娘,捡我的婆婆说我阿娘在雪地里难产生下我就去世了。婆婆说阿娘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她若在世一定对我很好,会给我挽好看的发髻,会给我做漂亮的衣裳……” 她神色有些恍惚,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没见过阿娘,但就觉得嬷嬷很像阿娘,很喜欢嬷嬷。” 祁幼安看着她梳理整齐的发髻,还有身上新换的衣裳,心中了然。 “那就好。赵嬷嬷有个女儿两年前远嫁他乡,现在身边没个人倒也孤独,你陪着她正好。” “干娘让我跟她姓,以后我就是亲女儿,我一定会好好孝敬她的。” 祁幼安嗯了声,就打算走了,却听李雪生在后面道谢,很是诚恳,“小将军,谢谢你。” “谢什么,叫我姐姐也就行,当然,幼安也行。” 不似祁幼安那般随性,李雪生摇了摇头,还是有些拘谨,“其实,这样我心里才踏实……” 她不过一个乞丐,又怎配与将军府的大小姐做朋友?那样高高在上的人仰望便已足了。 “……” 听到这话,祁幼安却是又气笑了,这厮还是不信任自己…… 时间会证明一切,祁幼安没再劝她,去了宁芳那里蹭饭。 平安院里也有小厨房准备晚膳,祁幼安本来是想和赵雪生一起用晚饭的,但因为赵雪生那一番话,她也有些想她娘亲了。 宁芳虽不是个温柔贤惠的娘,但对祁幼安的关怀一点儿不比别人少,更是远远甩了寡言冷漠不苟言笑的祁朝燕几条街。 祁幼安很依恋她娘亲,但宁芳并不怎么想搭理她。 宁芳现在正因为得知祁朝燕去了秦氏那里而生闷气,莫说吃饭了,她已经气饱了。 她现在只想把祁朝燕那个朝三暮四的花心大萝卜炖了喂狗,喂猪也行。 本该将饭菜摆上桌的时辰,却没一丝动静。 屋里人全被打发出去,只她一个人沉着脸,身上嗖嗖冒着冷气 。 赵嬷嬷她们不想祁幼安掺和进来,故而也没有告诉她大将军与夫人的矛盾。 她只能瞧着她娘亲的脸色在心中暗自猜测,“娘亲,是不是母亲惹你生气了?” “她去秦氏那里了,”宁芳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子咬牙切齿的恨劲儿,“怕不是听秦氏吹吹枕头风,又回来数落咱娘俩。” 她说罢,眼神凉凉瞥了眼祁幼安,“咱娘俩一个要给人家宝贝儿子指个母老虎为妻,一个打了人家宝贝儿子,你说祁大将军知道了能让咱俩好过吗?” 祁朝燕向来武断,在她眼里祁幼安只会闯祸,故而祁幼安也没打算解释:“娘亲,我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你说那主意是我出的就行,反正母亲不可能打死我。” “让你顶包?”宁芳闻言气消了大半,伸手揪了揪她的脸,“当娘的让女儿顶包?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宁芳这会儿倒也说了实话,“娘不是怕祁朝燕这个狗东西,娘是气得,往日都是秦氏千方百计拦她,今个儿可倒好,她一回府就往秦氏院子里跑……” 话音还未落下,祁朝燕的身影便出现了门口,屋内的烛光将她的影子拉长,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但她那副德行,宁芳猜也猜得出来她没什么好脸色,冷哼一声,别过了头。 祁幼安这才发现她母亲回来了,回头去看,正迎上祁朝燕冷漠的目光。 她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祁幼安,给本将军跪下。” 祁幼安顿时就明白祁昊宇这厮告状了。 她撇了撇嘴,就准备依言跪下,却被她娘亲抬手按住了肩。 宁芳看也不看她,自顾自盯着祁朝燕:“你跪!” 祁朝燕脸不由一黑,“为什么是我跪?本将军这是在教女,你莫在一旁添乱。” “你是非不分你不跪谁跪?幼安何错之有?我倒觉得我家幼安打得好,”宁芳眼带嘲讽,“那小王八蛋该不会是没告诉你祁大将军他在哪里挨得打么。” “自然说了,但这并不是祁幼安动手打人的理由。” 祁朝燕微微皱眉,并不打算听话,奈何她刚准备落座,一个上好的青花瓷瓶便朝她飞了过来,好在她及时侧头躲了过去。 但瓷器在身后碎裂的声音还是让她有些惊魂未定,声音冷的令人胆寒,“宁芳!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你跪不跪?不跪就和离。” 宁芳却是连眼皮都不带颤的,那会儿她得知两三天没回来的祁朝燕一回来就去秦氏那里,便越想越气,憋了一肚子气就等着祁朝燕回来出气呢。 “不跪!宁芳你别以为本将军宠着你你就胡作非为,祁幼安和祁昊宇的婚事必须得本将军点头才行,你说了不算。” 祁朝燕坐了下去,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一个娶瞎子,一个娶傻子,你就是这般为本将军执掌中馈的?” 宁芳:“不满意你就休妻!” “母亲,那是我的主意, 与我娘亲无关。” 祁幼安在一旁弱弱开口,“你要打便打吧,反正我没错,是祁昊宇自个儿犯贱,非要跑到我媳妇儿面前说我坏话。” “祁大将军眼盲心也瞎,你跟她废什么话?” 宁芳毫不客气,祁朝燕没理会她的讥讽,冷沉沉的眼眸微眯,“当真?祁昊宇不是去看病么。” “……” 祁昊宇说的话她深信不疑,自己说话她就一脸怀疑,祁幼安也不想多解释了,当即跪下起誓:“若有假,我不得好死。” 祁朝燕脸又是一黑,直勾勾盯着她举起的手,半晌才神色复杂道:“……知道了,起来吧。” 祁幼安有些惊讶,这就让起来了?不揍她了? 不过愣神片刻,宁芳便起身扶她起来,“还不快起来,你母亲好不容易善心大发,再晚会儿该改变注意了。” “……” 祁朝燕深深吸了一口气,默不作声。 再次看到大将军在娘亲这里吃瘪,祁幼安压不住上翘的嘴角,“谢谢娘亲。” 祁朝燕冷冷瞥了她一眼,“是本将军让你起来的。” “幼安本就不该跪,你不分青红皂白就罚她,那小王八蛋呢?他在背后使坏欺负幼安就这么算了?” 宁芳没好气说道。 祁朝燕点头,脸色缓和道:“她也把人打了,此事自然算了。只是祁幼安性子急躁易遭人利用,往后得改改才是。” “祁朝燕!你别给老娘胡扯八溜!老娘就问你给不给我儿做主?” 宁芳心情才有所平和,闻言又炸了,“这门亲事还不够委屈幼安吗?好歹都是一个母亲,他就这么见不得我家幼安好?” “这小王八蛋心思如此歹毒,日后你不在了他焉能让我这个嫡母安稳活着?” “……” 被夫人叉腰指着鼻子骂,还是当着女儿的面儿,祁朝燕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臭着脸半晌才憋出一句话:“知道了,给她做主。” 她这惜字如金的模样更让宁芳生气了。 宁芳杀气腾腾的眼神瞪了她良久,才不咸不淡喊赵嬷嬷进来,“上菜吧,别饿死你们大将军了……”! 第 30 章 同寝 外面的风越刮越大,渐渐落下几滴雨。 等祁幼安吃完饭准备回去的时候,不起眼的小雨已经成了瓢泼大雨。 大雨中的夜色更加浓重,黑漆漆,似乎连光线都穿不透。 房檐下的灯笼被吹得七零八落摇摇欲坠,虽未熄灭,但散发的那点儿微弱光芒看起来实在可怜极了。 若非祁朝燕回来了,宁芳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祁幼安冒雨回去的。 她给祁幼安披上厚衣,又找出伞让人送祁幼安回去,尽管如此,祁幼安回到自己的院里身上还是淋透了。 尤其是裤脚,湿漉漉的,能拧出好几斤水。 好在下人已经准备好了热水,祁幼安没有难受多久,找出干净的寝衣便去泡热水澡了。 宁芳也没闲着,她走后便让厨房准备姜汤,等她洗好出来姜汤已经做好了。 祁幼安捏着鼻子把姜汤喝完,腹中暖融融的,就准备上床睡了。 突然又想起她媳妇儿后院里那一双大雁还在外面淋着雨,要是任由它们淋一夜雨,估摸着不死也要半死不活了。 这可是象征她与宋泽兰婚姻长长久久的吉祥物,如何能不管? 祁幼安慌忙穿好衣裳,找出角落里的蓑衣披在身上,便翻墙出了府,一路狂奔来到医馆。 往日里这个时辰,人们早就睡下了,下雨天黑的早,又没什么事情做,为了省灯油他们睡得更早。 今日若非晚膳用得晚,祁幼安也早就歇下了。 她看着黑漆漆不见灯火的医馆,猜她媳妇儿和宋伯母也已经睡了,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翻墙。 雨水浸透的院墙又冷又湿滑,祁幼安手滑了好几下才爬上去,刚准备跳下去却看见院中一个撑伞的身影,弯着腰不知在地上摸索什么,看那纤细的身形,似乎是她媳妇儿。 嘈杂的雨声里,宋泽兰隐约分辨出了其他动静,想到昨日祁幼安说的流氓无赖,不由警惕,“谁?” 祁幼安环视四周,不见院中还有第二个人,忙压低声音道:“媳妇儿,是我……” “安安?” 宋泽兰一愣,起身缓缓朝声源处走去,“下这么大雨,你怎么来了?” 祁幼安从墙头跳下去,三两步来到她跟前,“我担心那两只大雁被雨淋死,过来给它们挪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我刚把它们挪到大堂里,这会儿准备把投食的碗也拿过去。” 宋泽兰唇角微抿,有些羞赧,哪怕她再怎么自力更生,终究是个瞎子,那小破碗可能是被雨水冲到了别处,她寻摸了许久,都没找到在哪里。 方才在树下解绳子也折腾了许久,纵使撑着伞,她半边身子还是被大雨淋湿了,素白的里衣紧紧贴在身上,看起来很是清瘦。 白日里穿得多些,祁幼安还没发现她这么瘦弱,这会儿心疼不已,她媳妇儿怕是从京都到这里奔波途中没少吃苦。 宋泽兰还不知道某人暗自下 决心要把她养胖,满心关切?_[(,“安安,要不你别回去了,雨这么大,又这么晚,你一个女子路上不安全。” 这里能住人的只有两间房,不过可以在大堂里的那张小床上凑合一晚,祁幼安欣然答应下来,“媳妇儿,我先送你回房。” 那破碗她一眼就看见了,待会儿去前面睡觉的时候捎过去就是了。 “一起吧,先把它们安顿好,”宋泽兰微微摇头,将伞往她跟前举,“我屋里有干净的换洗衣物,你不介意的话待会儿可以把身上的换下来穿我的。” “!!!” 这一趟真是没白来!祁幼安很是兴奋,激动得差点儿嚎出来,却故作淡定牵起她媳妇儿的手,四平八稳应了声:“好。” 两人的手都有些凉,却另有暖意在心头。 不用宋泽兰多说什么,祁幼安主动捡起破碗,与她一起去了大堂。 宋泽兰睡得早,她是被大雁的叫声和雨声吵醒的,故而她出来的时候两只大雁都淋一会儿雨。 此刻它们正在扑扇翅膀抖落着身上的雨水,看起来又可怜又好笑。 “等天晴了我一定给它俩搭个遮风挡雨的棚子。” 祁幼安笑着把碗放在它们跟前,又重新加了些水,谷子就不加了,还得去后院拿,她不愿意多跑一趟。 宋泽兰站在一旁等她,闻言也浅浅笑了起来,“好,安安若不嫌弃我是个累赘的话,到时候我在一旁给你搭把手。” “我哪敢嫌弃你?”祁幼安止不住傻笑,“媳妇儿,到时候你在一旁坐着就好,区区小事哪用得着劳烦你,我自己动手就可以了。” 只要宋泽兰坐在旁边陪着,她就干劲儿十足了。 宋泽兰脸色微红,先一步转过身:“别贫了,快回屋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可莫要着凉了。” 来自媳妇儿的关心令祁幼安很是受用,她不禁有些飘飘然,“好嘞,媳妇儿。” 声音大了些,宋泽兰猝不及防吓得心口一跳,回过神便有些羞,“……安安,你小声些,娘她睡了。” 闻言祁幼安立马闭上了嘴,可千万不能吵醒宋伯母,万一她不让自己留宿就惨了。 祁幼安手忙脚乱脱掉身上蓑衣轻轻丢在地上,然后过去从宋泽兰手中接过伞,压低声音:“媳妇儿,我悄悄的,绝不惊动宋伯母。” “嗯……” 两人同撑一把伞,步伐缓慢,路过宋母房前时,祁幼安还刻意屏住了呼吸,好在宋母房内并无动静。 到了宋泽兰的卧房,里面并未点灯,也未放置蜡烛和油灯,进去之后祁幼安便同瞎了无异,什么都看不见。 她一时呆立原地,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好在身边人察觉到她的窘况,微凉的指尖反手握住了她,纤细却有种异样的踏实感,“安安,你先上床,待会儿我把衣服拿给你。” 眼前乌黑一片,再怎么睁大眼睛也看不见,祁幼安纵使想逞强也没那个能耐,她乖乖应了声好。 嗓 音绵软干净,好似天边的一朵云。 宋泽兰脑子里不禁勾画小将军乖巧可爱的模样,心尖儿软了软,“安安,你惯爱睡里侧,还是外侧?” “啊?” 一瞬间,祁幼安觉得自己不会思考了,全身的血液好似都沸腾起来直冲脑门,憋红了一张脸,也烧得口干舌燥嗓子眼儿发紧,“睡……睡一张床?” 宋姐姐她不让自己睡大堂……而是跟她在一个屋子里睡同一张床? “嗯,先凑合一晚吧,没有别的住处了。” 宋泽兰语气平缓,一如既往的温柔和煦。 但她的内心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莹润如玉的耳垂已染上了薄红。 今日是她这个月雨露期到来的第一天,虽然服药抑制了情热,但留人过夜绝对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尤其这人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她‘梦里’为她孕育两女的妻,若是动手动脚…… 宋泽兰不敢再往下想,只能宽慰自己这人还未分化…… 祁幼安倒是想一口答应下来,却又担心媳妇儿觉得她孟浪,小小的矜持了那么一下,“媳妇儿,这会不会不太好?要不我还是在桌上趴一晚算了。” “……不会。” 听着她声音里压抑不住的雀跃,宋泽兰好笑,若自己真让她在桌子上趴一晚,心里指不定怎么委屈着呢。 像是怕她反悔了,小将军回答的很快:“那我睡外侧,媳妇儿你若是起夜的话我陪你。” 温软带着甜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宋泽兰下意识攥紧了她的手,又蓦然松开:“好,我去拿衣服。” 祁幼安却是一刻也不愿跟她分开,从身后牵着她的衣角,亦步亦趋跟着她来到衣柜旁边。 宋泽兰的衣物皆是分门别类摆放,她很快便摸出一套中衣中裤递给祁幼安,“安安,你可以去床上换,放下帷帐即可。” 她出来的急,一身单薄里衣比祁幼安身上的还湿,方才牵她衣角的时候祁幼安就发现了。 “媳妇儿,你先换,我不会偷看你的。” “你先……” 宋泽兰话还没说完,便被祁幼安这个无赖威胁了,“听话媳妇儿,不然我动手帮你换。” “……”! 第 31 章 是宋姐姐无赖在先…… 大概是被祁幼安气到了,也可能是吓到了,宋泽兰换好衣服便蜷缩在床里侧一声不吭了。 也不管祁幼安看不看得见了。 祁幼安跟个瞎子似的,腿磕碰了好几下才找到床榻。 上了床,掀起被子才发现自己和媳妇儿是分被子睡的。 有那么一点点儿失望。 但这点儿失望微不足道,眨眼间就被她心中的兴奋淹没了。 祁幼安躺在床上根本就睡不着,她小小声唤了声,“媳妇儿,你睡着了吗?” 若是她没有来,兴许宋泽兰安顿好两只大雁就接着睡了。 但她来了,睡意又怎会来得那么快? 宋泽兰微抿唇角,想了想,还是觉得不理会她为好,呼吸浅浅,便佯装熟睡了。 但并不妨碍祁幼安高兴,她自顾自兴奋了好一会儿,才阖眸酝酿睡意,耳边清浅的呼吸声,伴着窗外雨声,不知不觉间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这两天宋泽兰没少被她占便宜,察觉她已睡着难免有些不可思议,唇角几度勾起,却亦有几分疑惑在心头。 安安她看起来好像不知道自己处在雨露期…… 后半夜的时候,祁幼安被几声轻微的咳嗽声吵醒,迷迷糊糊发现自己怀里多了个人儿。 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柔软温热的躯体让她瞬间就清醒了。 也僵住了。 媳妇儿怎么在她怀里?不是没在一个被窝吗? 在祁幼安怀疑人生的时候,蜷缩在她怀里的人儿动了动,拱土小猪崽子似的脑袋又往她怀里拱了拱,颇为有力,差点儿没把她拱下床去。 看这情形,祁幼安合理怀疑是她媳妇儿先动的手忍着颈间痒意,她轻轻把手搭在宋泽兰腰间,“媳妇儿……” 并没有得到回应。 黑暗中,祁幼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唇边笑容越来越深,这一世的宋姐姐,是喜欢自己的吧? “好冷……” 忽然传来微不可闻的呓语:“安安,你回来……回来抱抱我……” 怀里的声音含糊不清,祁幼安屏息仔细听,只听到了她口中的‘抱抱我’,似乎是委屈极了。 简直是意外之喜! 祁幼安喜上眉梢,将她又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媳妇儿,没想到你还有这么黏人的一面,醒了可别怪我啊,是你自己主动的。” 睡梦中的人自然不会回答她,只是轻蹙眉头低低咳嗽了几声,仍旧在她怀中睡得安稳。 祁幼安猜她可能是受风寒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她没有发烧就放心了。 再次醒来,已经到了祁幼安平日里练武的时辰。 外面雨势减弱了些,但透过窗子仍旧能看到屋檐下的连绵不断的雨滴。 练武一事贵在持之以恒,不论春夏秋冬刮风下雨,但怀里抱着梦寐以求的软香温玉,祁幼安着实舍不得起床。 且她也想留 在床上看看她媳妇儿醒了是何反应,再三犹豫,祁幼安心一横,决定晚上给自己加练两个时辰,现在就不起床了。 宋泽兰还没醒,宋母就已经醒了,院里传出些许动静,没一会儿便听到厨房里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祁幼安有那么一点点儿害怕被抓包,将被子往上拉拉,盖住了两人的脑袋,交缠的青丝铺散在外面。 动作幅度不大,但往日宋泽兰这个时候也该醒了,她动了动身子,隐隐有快要醒来的迹象。 祁幼安连忙又拍了拍她的背,将人安抚,效果却是出奇的好,宋泽兰这一觉快睡到了中午。 期间祁幼安一直忐忑,担心宋伯母进来。 却不知宋母怜惜女儿雨露期身体不适,压根就没想过打扰宋泽兰睡觉,甚至她还高兴女儿赖床呢。 醒来的时候宋泽兰觉得这一夜睡得很舒服,连困扰她许久的噩梦都没那么恼人了。 轻轻勾起的唇角却在无意触碰到某一处柔软时瞬间呆住了。 而那双揽在她腰间的手也在这一刻提醒她,如她猜想那般,她被安安抱在怀里。 竟不知这个色胚是什么时候溜进自己被窝的,她毫无察觉…… 宋泽兰正犹豫着要不要装睡,便被一声极轻的笑声惹得羞红了脸,她却不自知,在祁幼安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视下微抿唇角,故作淡然道:“既然醒了,那就起床吧。” “媳妇儿,外面还下着雨呢。” 祁幼安活动了下手臂,又将她抱的更紧,便是宋泽兰想自己先起来也被她抱着不让动。 被困在床榻之上动弹不得,宋泽兰感受着自己过快的心跳,也听到了小将军的心在蹦蹦乱跳,几度启唇,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旁人道小将军是个无赖,我当是假的,原来是真的。” “……” 祁幼安脸一红,很是不舍放开了她,吞吐半晌:“明明是宋姐姐无赖在先,昨夜求着我抱,方才还摸人家……” 话音未落,便被捂住了嘴巴,宋泽兰神色间显而易见的羞窘,“胡说什么……” 同样是话还没说完,就被祁幼安捉住她另一手摸向床榻里侧。 床不大,伸出大半手臂还没摸到墙壁,原因不言而喻。 宋泽兰难以置信,方才触碰安安那一处实属无意,她怎么可能会主动跑去这色胚的被窝? 脸上的热意挥之不去,宋泽兰缩回手,默默摸着被面,手上传来的触感清晰告诉她,那上面的纹路确实是安安昨夜盖的那一床衾被。 祁幼安一手撑着脑袋,好整以暇看着她神色变化,嘴上却愈加委屈:“宋姐姐,我还能骗你不成?胸前的衣服都快被你揪破了。” 揪衣服? 自己……怎么做的越来越过分了? 宋泽兰面色迷茫,却也羞赧,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放双手,索性整个人躲进了被窝里,凝眉思索原因。 难道雨露期使得自己黏人了? 这个念头刚冒 出来宋泽兰又立马给否定了,药皆是她自己配的,目前她的身体也没有任何问题。 她正绞尽脑汁,昨夜的梦忽地涌了上来,犹如走马观花在脑海浮现。 几乎在瞬间,宋泽兰就明白了,她睡相不安生是因为做噩梦了。 昨夜,她又梦到自己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 她已经记不清第几次做这个梦了。 只是与往日有所不同的是,梦里那个出现在牢房里给她灌下烧灼脏腑毒药的阴柔男人这一次离开的时候,背影忽然成了安安的样子。 梦里的她看到安安远去背影禁不住满腹委屈心酸,从地上爬起来艰难拽着安安的衣衫不让她走…… 说来,梦里的自己脆弱的都不像她了。 老天像是要与她对着干似的,她刚冒出这个想法,便觉喉咙发痒忍不住咳了起来。 “……” 与她作对的还有祁幼安呢。 “媳妇儿,我怀疑你是着凉了。” 祁幼安也不逗弄她了,把她从被窝里扒出来,“媳妇儿,你是自己开方我去抓药还是喝润肺止咳汤呢?” “……一点儿小风寒,不碍事。” 宋泽兰微微摇头,就要起身,祁幼安本想拦她,想了想时候确实不早了,再躺下去也不大合适。 “媳妇儿,我帮你穿衣。” 说着,她快速下床,跑到衣柜旁,“媳妇儿,你今日打算穿哪一身?我给你拿过来。” 衣柜里面的衣裳都是成套折叠整齐的,祁幼安打开扫了眼,大致都是白色和蓝色,样式也差不多,似乎没什么可挑选的。 “多谢安安,拿最外侧的那身衣裳给我就好。” 宋泽兰温柔浅笑,她虽然看不见,但凭着想象,似乎也看到了小将军的殷勤模样。 她慢悠悠走下了床,感觉祁幼安走过来了便伸手讨要衣裳,素白纤细的玉指骨节修长分明,看起来甚是养眼。 祁幼安抱紧衣裳不愿意给她,“媳妇儿,你就让我帮你穿吧,你自己穿万一穿反了怎么办?” “袖口内侧绣的有字,我摸的出来,”宋泽兰好笑,“安安,你几时见我穿反衣裳了?” “没见过,”祁幼安撇了撇嘴,翻看袖口,果然看到了绣的字,还是一个‘宋’字。 她不太熟悉,但也不陌生,前世宋伯母给她做的那件衣裳领口内侧便绣着一个小巧秀气的‘宋’字。 祁幼安没太在意,“伯母真是个细心的人,梦里送我的那件衣裳里也绣了‘宋’字,不过在领口位置。” “啊?” 宋泽兰一怔,白皙如玉的脸红了个透,“娘……娘她确实是个心细的人……” “嗯嗯。” 祁幼安连连点头,抬眸却见自己媳妇儿红着脸转过了身,心中不由大胆猜测:“媳妇儿,该不是你绣的吧?” “不是。” 宋泽兰忍不住轻咳两声,“我不会女红,之前一心扑在医术,旁的都不精通。” 祁幼安一脸狐疑:“媳妇儿,那梦里你送我的荷包是……” “只会绣荷包。” “……” 都到这个份上了,祁幼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忍不住咧嘴笑,又忍不住笑出了声,将怀里衣服往床上一丢,从背后抱住了宋泽兰,“媳妇儿,我真是太高兴了。” “以前的我真是太傻了……”! 第 32 章 后院不大,宋泽兰卧房内的动静却越来越大。 宋母想忽略都难,她心里虽有几分不舍惆怅,但更多的是欣慰。 她这女儿自小便冷静沉稳痴迷医术,身边没个亲近的人,在她这个当娘的面前也不会轻易敞开心扉。 如今在小将军跟前会笑会闹,倒有了女儿家的样子,想必这桩婚事自己也撮合对了。 宋母在厨房里一边熬药,一边自言语般跟已逝的夫君絮叨着,女儿幸福,她与夫君皆安心了。 宋泽兰生就一副好脾气,在祁幼安软磨硬泡之下,只得忍着羞意妥协,任由她给自己穿衣。 最后祁幼安又蹲在地上给她套上袜子穿上鞋,一切打理妥当才让她出去。 房门打开的声音惊动了宋母,她也没出厨房,只扭头看了眼,看见只有她女儿一个人,不禁好笑,她还没到老眼昏花耳聋耳背的年纪,屋里一个人还是两个人的声音她能分不出来吗? 宋母看透不说透,笑呵呵道:“幼安呢?娘瞧着她今日可比往日来得早,娘还没起呢她就来了。” 宋泽兰倒是料到了瞒不住她娘,微微点头,轻柔的声音里隐有几分羞意,“在里面呢。她瞧着昨夜暴雨,担心两只大雁,便早早过来了。” 里面的祁幼安听见娘俩对话,手忙脚乱穿好外衫跟了出来,“伯母好,我来的时候见您在睡觉,便没有跟您打招呼。” 宋母自然不会揭穿,仍是笑呵呵点头,“你俩饿不饿?锅里给你们留着饭呢,我给你们端房间里吧?” “我来我来……” 祁幼安端饭进屋,宋母起身打湿毛巾递给宋泽兰擦脸,边说道:“兰儿,幼安没对你怎样吧?” 宋泽兰愣了下,才突然明白过来,微抿唇角轻声道:“……没有。” 昨晚安安规规矩矩,自己反倒是那个不老实的人…… 雨渐渐停了,但天色依旧阴沉。 下了雨的地面湿滑极易摔倒,还有些不大不小的水洼,一不小心踩进去就会弄湿鞋袜。 祁幼安担心宋泽兰,便决定晚上再回去,白日里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 自订亲后两人关系突飞猛进,宋泽兰自然不会赶她,没有病人,她二人便在卧房里背诵医书。 医书比其他书籍要枯燥许多,好在是宋泽兰默记,而祁幼安只负责念给她听。 读了几页,宋母忽然在外面敲门,“兰儿,前面有病人,你方便出来看看吗?” “娘,你让他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去。” 宋泽兰话音落,祁幼安也放下了医书,扶着她来到大堂。 长凳上坐着一人,看起来垂头丧气的,哪怕只是个背影,祁幼安也一眼认出了他,“二狗子,你来做什么?” “大小姐……” 二狗子并不惊讶她在这里,站起身神色幽怨看向她:“大小姐,小的受伤了。” 祁幼安被他看的怪怪的,“受伤就受伤 了嘛,又不是多大的事儿。” “哪里受伤了?我给你瞧瞧。” 比起祁幼安的无情无义⑿_[(,宋大夫的温柔关切总算让二狗有了被重视的感觉。 他晃着无力垂落的左臂来到宋泽兰跟前,“宋大夫,您会正骨手法吗?昨日大小姐要吃狗肉,小的瞧上了六子养的那条大黄狗,谁知道昨夜下雨,那家伙把大黄抱自己床上了,狗毛还没摸到呢,他就发现了……” “我什么时候要吃狗肉?”祁幼安一脸懵,“难道府里还有第二个大小姐?” 二狗却不理她,自顾自在宋泽兰面前卖惨,“小的是为了大小姐才被打断了胳膊,您和大小姐订了亲便是一家人了,小的也是您的奴才,这医药费能不能免了?小的还上有老,下有小……” 且不说看在祁幼安的面儿上,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宋泽兰也经常给治不起病的穷人家免费看诊送药,故而不等二狗哭完,她便点头,浅浅笑道:“好,先去里面坐下吧。” 她话音一落,二狗便收起来了可怜,“谢谢少夫人。” “我姓宋,叫我宋大夫就好。” 原本宋泽兰是由祁幼安扶着的,他此言一出,倒教宋泽兰十分歉意的拒绝了搀扶。 不过祁幼安压根不生气,她爱极了她媳妇儿这认真的模样,也喜欢二狗称呼她媳妇儿为少夫人,但面上却不显,冷冷淡淡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一锭银子递给他,“二狗子,你敢不付诊金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那银子不大,却也不小,二狗接过在手中掂了掂,觉得付完诊金还能剩下不少,当即觉得胳膊也不痛了,浑身上下都有劲儿了。 他眉开眼笑,“谢谢大小姐,您放心,等小的伤好了,还去偷六子的狗,保管让您吃上狗肉。” “……滚犊子,我不吃,你是不是闲得了,招惹六子打你一顿开心?” 祁幼安纳了闷了,“你要是闲,就找几个人去城南砍些竹子过来,我给大雁搭个棚子。” 以后就把它们圈起来,刮风下雨就不用担心了,也不用担心它们乱跑绊倒她媳妇儿。 二狗贪财,只要给钱他什么都愿意做,这会儿生怕到手的热乎银子飞了,自是祁幼安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连连点头,“对对对,小的闲,闲得手直痒痒,大小姐您等着,小的下午就把竹子送过来。” 说罢,他转身就往外跑,却是没跑两步就痛的脸色发白,哭丧着脸又回来了,“小的还是先看病吧。” “……” 正骨看起来简单,实则大有学问,需要眼观手摸和心会三者缺一不可,恰当熟练精准的手法能减轻病人的疼痛,还能减轻骨关节的损失。 不过宋泽兰医术好,一双手便可代替眼睛,她摸了摸二狗的胳膊,简单询问了下情况便心中有数,“不要紧的,你放松,很快就好了。” 她的‘很快’确实很快,一双手就在二狗的胳膊上揉揉捏捏拉拉,听得一声清脆的声音,便收了手。 “好了,回去后多 休息,这段时间需注意尽量不要用这只手提重物。” 二狗还没反应过来,惊讶又兴奋,“这就好了?小的好像没感觉怎么疼……” 他小时候也崴过脚,王大夫给他治的,疼的他哭爹喊娘,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忘了那滋味。 宋泽兰还没开口呢,祁幼安便护短道:“我媳……你也不看看是谁,没有比宋大夫医术更好的人了,京城的人都千里迢迢过来找她治病。” “安安……” 这一刻,宋泽兰心中暖意涌动,她相信初见时小将军说的话并非虚言,安安她是真的不会干涉自己行医…… 她看向祁幼安的神色也愈加温柔,祁幼安心口悸动,便嫌弃二狗子在这里碍眼了,“把诊金付了赶快走。” 正乐呵的二狗顿时肉痛起来,磨磨蹭蹭从怀里掏银子,“多……多少?” “不过举手之劳,不收钱,你且回去吧。” 宋泽兰又温声叮嘱他回去多休息,一旁祁幼安心里直往冒酸水,恨不得让六子也把自己打一顿,好让媳妇儿心疼她。 其实昨晚祁幼安心里也有想过,如果母亲又让人打她板子,她就让她媳妇儿给她上药,不让她娘亲帮忙了。 二狗本就不愿意给,听她这么说忙不迭把银子又揣进了怀里。 祁幼安见惯了他见钱眼开的模样,不想再跟他计较,嘴上说着诊金必须给,却是自己将自家荷包里的碎银倒出来,全部放在宋泽兰手里。 宁芳怕女儿跟着狐朋狗友学坏,给的月钱并不多,祁幼安这个月的月钱,算是分文不剩了。 宋泽兰耳聪,听着动静便猜出来了。 二狗一走,她便将银子又还祁幼安手上,眉眼温柔又固执,“安安,你当真要与我如此生分?” “岂敢岂敢,只是你是我媳妇儿,以后银子也是交于你的……” …… 将军府里,宁芳最喜在阴雨天美美睡上个懒觉,还没起身,秦氏就哭哭啼啼来了,死活非要见她。 芳兰院里一众人被他气得不轻,大小姐差点儿因为他儿子被大将军责罚,这人得多厚的脸皮啊,隔了一夜就敢来见夫人? 众人将他拦在院子外,七嘴八舌讥讽他,奈何秦氏不知抽了哪门子的风,不仅不走,还直愣愣跪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哭的梨花带雨,宛如一朵饱受风雨摧残我见犹怜的小白花。 赵嬷嬷暗自呸了一声:大将军又不在,这贱人打算勾引谁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赵嬷嬷多了个心眼,悄悄派人去秦氏的院子里打听情况。 这一打听可不得了,赵嬷嬷布满皱纹的老脸上净是怒气,她憋着没有发作,直到宁芳醒了才在她耳边骂道:“秦氏那个贱人真是好不要脸,大将军不过给二公子派去个大夫,他就敢在夫人您面前耀武扬威了,也不掂量自己几斤斤两?区区一个下贱的妓子……” 宁芳被吵得脑袋疼,揉着眉心道:“秦氏也太贪心了,昨夜祁朝燕答应给幼安做主, 今儿却派人给那小王八蛋治伤,瞧这爱子心切本夫人都感动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她总觉得不是炫耀那么简单,清醒几分道:“他是不是又有什么阴招等着本夫人?” 赵嬷嬷深以为然,却对秦氏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大将军给二公子派了个大夫便出府了,晚上也不一定回来。老奴实在想不通,他现在哭哭啼啼装可怜有何用,难不成还指望夫人您怜惜他吗?昨夜暴雨下了一夜,那青石板又湿又冷,老奴眼睁睁看着那贱人直挺挺跪在上面,眉头都不带皱的。” “……不想那么多了,先让人伺候本夫人洗漱吧。” 宁芳洗漱过后,已经中午了,她吃了中午饭,才让秦氏进来。 秦氏跪了快一个时辰,又冷又饿膝盖又痛,差点儿站不起来,被人搀扶着一步三晃来到屋里。 屋里依旧没准备他的凳子,他不露痕迹扫了一圈,咬着牙又跪了下去,“求夫人帮忙劝劝大将军,宇儿受伤还没痊愈,怎能忍受长途跋涉去往西北……” 耐着性子听秦氏哭诉半天,宁芳心里不可谓不惊讶,她怎么也没想到祁朝燕给自己那小兔崽子做主的方式竟是把祁昊宇撵到千里之外的西北去……还赶得这么急,让大夫随同上路…… 她暗叹了声祁朝燕真是做的太绝了。 如果可以,她还想让祁朝燕将秦氏一并赶去西北眼不见心不烦呢。 但祁昊宇去了西北,她的幼安就不得不从军了。 宁芳本来还有点儿高兴祁朝燕良心发现,但想到她极有可能一石二鸟也在算计自己,就不是那么高兴了。 宁芳没给秦氏准话,只说会尽量劝劝祁朝燕。 秦氏走后,赵嬷嬷喜笑颜开,“夫人,这真是太好了,大将军对您和大小姐真好,把二公子赶走,可就没人在背后使坏了。” 宁芳叹了口气,没说什么,瞧着是一副心情不佳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她问道:“嬷嬷啊,你那干女儿如何?” 赵嬷嬷闻言不由咧开了嘴,呵呵笑道:“雪生这孩子挺好的,很听话很懂事,那会儿二狗子回来说要带人去城南给大小姐砍竹子,雪生也跟着去了。” “是不错,”宁芳总算露出笑容,“幼安要竹子做什么?” “这倒是不知道,兴许是宋小姐要的。” “这小兔崽子又去医馆了?本夫人这哪儿是给自己生的小棉袄,分明是给兰儿生的……”! 第 33 章 确定 下午的时候,竹子便送过来了。 祁幼安之前没有搭过棚子,但二狗子搭过,他在一旁指挥,再加上雪生帮忙,到晚上的时候便搭好了。 棚子就在香椿树旁边,说是棚子,其实也跟大笼子差不多,分上下两层,顶上还盖着茅草,四周用竹子围了一圈,留有一个小门,很是方便。 宋母看着样式很是喜欢,只是有些担心,她压低声音道:“这竹子没经过处理,怕是过不了多久就坏了吧?” “够用了,等成亲后便放了它们。” 宋泽兰微微笑了下,“安安应当会同意。” 宋母还寻思着买几只鸡鸭一起养在里面呢,听她这话倒也歇了心思,点点头,“天色不早了,待会儿让幼安他们吃完饭就回去吧。” “好。” 宋泽兰点头应下来,宋母又低声嘱咐道:“兰儿,那抑制雨露期的药可千万别忘了吃,若是没了告诉娘,娘去药铺给你买回来。” 医馆虽开着,里面却是什么药材都没有。 宋泽兰心不在焉点了点头,“娘,你帮我物色几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可好?爹虽不在了,但女儿也想凭着自己的本事将医馆发扬光大,你先教着他们辨别药材,等我眼睛好了,便教他们医术……” 宋母眼神一亮,随即又踟蹰起来,“银子倒是够,只是咱自己的银子几乎所剩无几,可能要动用将军夫人送你的聘礼……娘不大放心,万一婚事不成,咱拿什么退回去?” “娘,您想多了,”宋泽兰不由莞尔笑起来,“您难道还担心安安悔婚不成?” “这倒不是,幼安那孩子有多在意你娘还是看在眼里的,听你咳嗽两声就跑去给你抓药,吃饭还那会儿一个劲儿给你夹菜,说是你太瘦了要多补补,这般细心的孩子娘实在喜欢的紧。” 宋母却又是话锋一转,“但你们订亲也有几日了,祁大将军始终不曾露面,应当是对兰儿你有所不满……” 她紧接着又长长叹了口气,看着宋泽兰的眼睛心中满是惆怅,“兰儿,你这眼睛究竟何时才会好?” 宋母觉得她女儿哪哪都好,唯有这眼睛是短处,不止一次后悔没拦住女儿救那个负心薄幸的赵小姐。 “……不知,”宋泽兰怔了怔,唇边笑容有些许恍惚,“那便先缓缓,等楚公子付了诊金就有钱了。” 宋泽兰没有告诉她娘,她和祁幼安的婚事是瞒着大将军的,大将军自然不会出现。 怕是还要瞒着大将军到她二人成婚后。 订亲那日,将军夫人主动开口将女儿嫁出去,又一再叮嘱她婚后绝不能答应大将军让她的女儿从军。 她便猜到了大将军与将军夫人意见分歧,大将军必定极力想让安安从军,而将军夫人怜惜女儿未分化不想让女儿上战场才不惜出此下策上门提亲。 那时她虽答应下来,但对婚事并不是很在意,现在却担心将军夫人能否瞒得住大将军…… “可是千两 ?”宋母脸上溢出笑容,“若是千两便足够了?_[(,余光的还能给你和幼安办上一场气派的婚礼。” 宋泽兰轻嗯了声,“我去唤他们过来用饭。” 几人忙完便去大堂里休息喝茶,但等宋泽兰过去的时候就只剩祁幼安一个人了。 祁幼安刚把赵雪生和二狗赶走,一回头就瞧见了她,可心虚坏了,“媳妇儿,你……你怎么过来了?” “不能过来吗?”宋泽兰淡淡笑了下随之隐去,她垂首轻道:“娘唤你们过去用饭。” “媳妇儿,就……就剩下我了。”祁幼安上前,想牵她的手却又不太敢,支支吾吾半晌,“媳妇儿,要不我也回去吧?你早些休息,我过几日再来找你。” 宋泽兰本就有些涩然不安,此刻又误以为她在疏远自己……且无缘无故的,心底不由多了些酸楚,“……好,路上注意安全。” 她转身离开,却是没走两步,就被人从身后追上来,“媳妇儿,怎么办?还没走我就已经开始想你了。” 清澈温软的声音夹杂着浓浓的眷恋,似冰消雪融化作涓涓细流的春水淌入心田,宋泽兰愣了下,整个人不自觉柔软下来,“没人不让你来,也没人将你拒之门外。” 祁幼安叹了口气,“雪生说你处在雨露期,服药之后身体肯定虚弱,我若过来肯定又是舍不得走,就像今日这样待一整天,到时候你就不能好好休息了。下午那会儿你都没有午睡。” 下午搭棚子那会儿,宋泽兰偶尔也会搭把手,现在想想,祁幼安心疼的要死,她要是早些知道她媳妇儿处在雨露期,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媳妇儿帮忙的。 纵使宋泽兰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是这个原因,她脸瞬间热了,“所以你把他们两个也赶走了?” “雪生是个乾元君,留她在这里干嘛?” 祁幼安有些委屈,她还不知道她媳妇儿的信香是什么味道呢,就被雪生这厮闻到了,简直气死个人! “二狗虽不分化也是男子留在这里不方便,赶一个是赶,赶两个也是赶,就一起赶了。” 宋泽兰听着她理直气壮的抱怨,一扫方才的愁绪,好笑又无奈:“安安,你可真是个醋坛子。” 祁幼安哼哼着没有反驳,宋泽兰慢慢捉住她的手,“安安,雪生妹妹搞错了,今日不是我雨露期。” “不是?” 祁幼安一时没反应过来,乾元君对坤泽君的信香很敏感,雪生怎么会搞错了呢? 但她媳妇儿并不像是会说谎的人。 祁幼安半是怀疑,“雪生骗我?” 赵雪生确实没有弄错,处于雨露期的坤泽君信香浓烈,哪怕服了药,也很难将自身的信香收敛干净,不可避免泄露一丝被乾元君或者同为坤泽的坤泽君的发现很正常。 宋泽兰猜可能是今日给她们递东西离得近了些,才被赵雪生发现了。 但她想从祁幼安口中试探‘梦中’是否真的成亲,犹豫了下,还是继续说谎:“我的雨露期在月底 ,这才中旬,赵小姐应当是嗅到了我随身佩戴的香囊。” 说着,她摸索着解下腰间香囊,祁幼安凑过去闻了闻,是略带苦涩的草药味,细嗅,又有些淡雅幽深的兰花香。 “不是那就太好了,我还不知道你信香是什么样子呢,”祁幼安的欢喜根本无从掩饰,她乐出了声,再次将宋泽兰抱了个满怀,“媳妇儿,我明天还来好不好?” “……好。” 宋泽兰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她猜对了,‘梦里’她们果然没有成亲。 或许用‘梦’来形容并不确切,应该是上一世…… 上一世她二人因着某种原因阻碍并未喜结连理,安安不知因何机缘重活一世,却放不下自己,故而再次出现,不惜编织谎言也要自己答应成亲,如此便说得通了。 阻碍的原因,她不可避免想到了祁幼安的母亲……那个手握重兵权倾朝野的大将军。 宋泽兰面上如往常一般,但祁幼安敏感察觉到她沉默许久,慢慢松开了她,“媳妇儿,你怎么了?” “……没事。” 宋泽兰犹豫着摇了摇头,不知该不该拆穿眼前人。 她很确定,纵使上一世不是夫妻,这一世她也愿意嫁给安安。 辟如今早,辟如方才……小将军的怀抱总是温暖的能轻易勾起她心底的柔软,泛起丝丝甜意,和她努力遮掩也不愿承认的欢喜。 祁幼安不相信,她媳妇儿好端端的突然沉默,怎会是没事? 她眉头下意识皱起,一个念头浮现脑海,她媳妇儿现在确实处于雨露期,而非月底? 她媳妇儿是不是已经猜到她在说谎了? 心忽地一慌,一时祁幼安竟不敢看宋泽兰的脸,她慢慢低下了头,眼神难掩慌乱却也带着一股子决绝的狠意,“宋姐姐……” 即便猜到了又如何?她绝不会让宋泽兰知道她上一世嫁的是祁昊宇,绝不! 温婉善良的宋大夫受不住她带着哭腔的声音,明知自己才是被欺骗的,却忍不住开口安抚罪魁祸首,“安安,你莫担心,哪怕我知道了真相也不会改变什么。你口中的那些对我来说不过虚无缥缈,当下才是要紧的,我既已答应了与你的亲事,便不会反悔。” 她摸索着,主动握住了祁幼安的手,“可是上一世我瞎子飞上枝头变凤凰,嫁了万万人之上天下最为尊贵的皇帝?” 脑子里乱糟糟的祁幼安懵了,“啊?” “不然安安在担心什么?”宋泽兰莞尔一笑,语气愈加温柔,“安安在我心里极好,也待我极好,怎知我不会为了安安而放弃你梦里那个人?” 祁幼安愣住了,满眼的不可置信,渐渐眸里又堆聚点点星光,灿烂耀眼。 “就真的当做一场梦吧,安安,重活一世,来之不易……” 宋泽兰低头轻笑,“我不知上一世你为何没有娶我,也不想知道原因了。不过……这一世安安你若还是不能确定嫁我或者娶我,往后便莫再轻薄于我了。” 这一刻,祁幼安后知后觉意识到,不止她怕,聪慧如宋姐姐,亦是不安的…… 宋姐姐竟也这般在意自己…… 但祁幼安始终不敢告诉她上一世是她不愿嫁给自己,而非自己不愿意娶。 她嗓子发紧,半晌才道:“确定,除非我死……”! 第 34 章 护短 从医馆回来,天已经黑了。 将军府里虽不是灯火通明,但隔一段距离也会高高悬挂着灯笼,祁幼安也从下人手里接过一盏灯笼,直奔芳兰院去了。 这下,宁芳的院子里除了祁朝燕没有回来,基本上都到齐了。 秦氏、祁昊宇和周红杏都在屋里坐着,祁昊宇犹为显眼,脑袋几乎全被白布缠住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流星锤砸得脑袋开瓢了呢。 祁幼安扫了他一眼,便觉恶心,祁昊宇这个小人又在装模作样扮可怜,她能不知道自己下手轻重? 乾元君的身体修复能力极强,现在那包扎之下怕是连伤口都找不到了。 宁芳斜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这么晚了,幼安怎么现在才回来,倒教人担心坏了。” 秦氏这人向来面上装好人,背地里一肚子坏水,跟他儿子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这边笑盈盈跟祁幼安打招呼,那边就开始挑拨离间,全然不在意宁芳的冷脸,“姐姐就不管管吗?那坤泽君看起来可是一点儿不心疼咱家幼安,幼安虽说平日里不像个娇滴滴的女儿家,但也不似宇儿是个乾元君,这黑灯瞎火的,万一回来路上出点儿事怎么办?” 秦氏的话引得祁昊宇蓦然抬头望他,却又匆忙垂眼掩饰狠意,他想到报仇这个废物的办法了! 甚至,也想到在路上安排谁最合适了。 尽管他表情细微,还是被一直盯着他的祁幼安发现了。 祁幼安勾了勾唇,看着他,眸里冷意涔涔,“你想多了,本小姐安全的很,城里可没几个人跟你儿子一个德行。” 秦氏还没弄懂她什么意思,祁昊宇便忍不住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他忍不住想发火,余光却瞥见上首的宁芳冷冷盯着他,只得死死憋住,扯动嘴角强笑,“不知阿姐什么意思?城中安全皆是母亲功劳,小弟虽在军中……” “装傻充愣,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 祁幼安看了眼周红杏,目光在她小腹停留不过一瞬,便目不斜视来到了宁芳身边。 宁芳并不知周红杏被祁昊宇强迫一事,见祁昊宇一副被戳到痛处气得快要跳脚模样,还是下意识护短,“秦氏,看看你养的好儿子,本夫人确实不如你会管,一个庶子对嫡长姐的婚事指手画脚不说,如今竟当着本夫人的面训斥嫡长姐……” 她语气一顿,冷了大半天的脸上露出笑,却是皮笑肉不笑,上挑的眼尾含着一抹赤/裸/裸的讥讽,“幼安这委屈不能白受了,今个儿都不要睡了,就是等个三五天,等到死也得把祁大将军等回来给本夫人做主,给幼安做主。” 赵嬷嬷点头,对着小侍女耳语一番,那侍女便小跑着去请护院侍卫。 不足一刻,便将芳兰院围得水泄不通,门口,院子里也站满了腰间挎刀的侍卫,俨然是动了真格。 这么多年来,秦氏还是第一次见这般阵仗,哪 怕当年他的宇儿将不足五岁的祁幼安推下湖险些淹死,也没见她这般疯魔,他脸色变了又变,坐不住了,“姐姐,你这是做什么?您让等着,妾与宇儿等着便是,何必兴师动众……大将军劳累一日,回来看见家宅不宁岂不是要不高兴了?” 宁芳没理会他,指了指自己的肩头,便闭上了眼睛。 祁幼安秒懂,连忙给她娘亲按摩肩膀,“娘亲你消消气,用饭了没有?” 秦氏一来,宁芳气都气饱了,哪有心情用饭? 她略显烦躁,往后靠了靠,没有搭理祁幼安。 赵嬷嬷在一旁叹了口气,“不若老奴吩咐厨房做些夫人爱吃的送过来,小姐您陪着夫人吃点儿?” “好,”祁幼安微微低头,在她娘亲耳边低道:“娘亲,我刚好也没吃呢,咱俩待会儿一起吃点儿吧。” 宁芳睁开眼,没好气白了她一眼,这小兔崽子骗人的话张嘴就来,她可不信宋家那娘俩会舍得自己用饭让她在一旁看着。 祁幼安嘿嘿笑了起来。 祁昊宇置放在腿上的双手死死攥着,听着上面的动静心里暗恨不已,为何他爹如此废物? 这么多年了还是个妾,连讨祁朝燕欢心都不会! 若是他爹能够挤走宁芳,这个废物没了她娘照顾,自己随随便便就能弄死她了。 到时候祁家军和边关这一十万大军,岂不尽数落入他手? 何至于现在祁朝燕铁了心逼他去西北…… 秦氏不知他心中所想,见宁芳对自己不理不睬,便哄他道歉:“宇儿,你快跟你阿姐道个歉,把误会解释清楚夫人和幼安就不生气了,也会帮你跟大将军求情不让你去西北了,你不是不想去西北吗?听爹的话……” “哦,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祁幼安勾起了唇角,怪不得周红杏也来了,想让她求情?绝无可能。 她甚至还想气死这父子俩,见秦氏一脸殷切点头,她笑的愈加欠扁,“那肯定不行,我不想看见祁昊宇,母亲就是为了让我答应入祁家军才让你儿子滚去西北的。” 祁家军和对抗南蛮的一十万镇南军皆由祁朝燕掌管,但祁家军却是祁朝燕一手带出来的。 不过千余人,却个个善骑射善排兵布阵,当年千骑大破南蛮夺回南境十三城,举国上下无不震撼,是东启国乃至周边各国公认的最骁勇善战的一支军队。 他们不认兵符,只认祁朝燕一人,除了祁朝燕谁也调不动他们,这么强的一支队伍……如今祁朝燕却要交到她这个废物女儿手里? 祁昊宇满眼不可置信盯着祁幼安,祁朝燕是疯了吗?也不想想这个废物能不能服众…… 他的脸几乎被包扎的白布遮住,祁幼安看不见他被恨意扭曲的五官,但从他近乎疯狂阴沉的眼睛里窥探出几分,忍不住嗤笑,她今天就是要气死这父子俩给她娘亲出气,“觉得不公平啊?可谁让你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子呢?要怪就怪你爹是个贱骨头,明知我母亲已有妻室还非要上赶 子做妾。” 祁幼安没有继承宁芳那张不饶人的嘴,说的话相对来说还是挺客气的,但即便如此,秦氏还是觉得面子挂不住,掏出手绢就开始抹眼泪,“大小姐何必如此作践妾,将妾说的那般不堪,妾只是仰慕大将军又不忍破坏夫人与大将军感情才自愿为妾,这难道也有错吗?” 宁芳听见他哭哭啼啼,便压不住火气,又打心底里觉得疲惫,“是是是,你清高你了不起,后世当以你秦氏为榜样,以做妾引以为荣,再给你立个牌坊可行?行了就别哭了。” 秦氏瞬间没了音,神色要多难堪有多难堪,祁昊宇恨恨瞪了他一眼,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这厮心高气傲自命不凡,求人都不愿自己开口,但秦氏帮不上忙,周红杏来了也不吭声,只能自己上了。 他起身捂着脑袋,身形摇摇欲坠,上一秒神色阴狠,这一刻可怜巴巴的强颜欢笑,“既然阿姐不愿帮忙,小弟也不强求了,明日小弟便启程离开,若小弟不幸死在路上,阿姐也莫自责,小弟不会怪阿姐的。” “只是红杏怀了小弟骨肉,若小弟身死,还请夫人阿姐善待他,毕竟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 秦氏哀叹一声,哭哭啼啼,“我可怜的宇儿了,被打成这般还要被赶出去,老天爷您开开眼,可一定要保佑我儿平平安安啊……” 他与周红杏搀扶着祁昊宇来到门口,却不出所料被侍卫拦了下来。 几人在门口同侍卫周旋,宁芳半个眼神也不愿施舍他们,倒是似笑非笑回头看着祁幼安,“你跟祁朝燕串通一气气我?” 她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子凉意,祁幼安能感觉出她娘亲的失望,却也知早晚都会有这么一遭,躲不过去,她低低应了声,“是,我想从军,娘亲你放心,为了您和我媳妇儿,我也会格外小心,绝不会有事的。” 撞见她会武,也撞见过她偷读兵书,宁芳如何不知她的决心,可坚持了这么多年,一个‘准’字堵在喉间,似有千钧重,教她如何也不能轻飘飘吐出来。 她始终是怕……怕真如梦中那般她的孩子遭遇不测…… 她闭目良久,恍恍惚惚,便连秦氏父子一人的闹腾都听不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下人端来两碗素面,赵嬷嬷将筷子递给她,“夜里食荤腥不宜消化,夫人、大小姐便先吃碗面垫垫吧。” 宁芳沉默着接过,却是味同嚼蜡,若是当初她肯再生一个,是不是她的幼安就不用上战场了? 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宁芳吃过饭便又静静坐着,不理赵嬷嬷,不理祁幼安,也不理秦氏他们。 后半夜的时候,秦氏趴在桌子上睡了,周红杏怀着孩子也受不住,跟祁昊宇先后打起了瞌睡。 祁幼安劝着宁芳去睡觉,“母亲今夜应该不会回来了。” 宁芳揉了揉眉心,“你去睡吧,娘想静静。” “娘亲是不想看见幼安了吗?” 祁幼安心里委屈,面上更是将委屈放大数十倍,宁芳定定看着她,忽而笑了,笑容少见的温柔,“幼安,你喜欢娘还是喜欢你母亲?” 她小的时候,宁芳也经常这样问,她软乎乎的小身子总是毫不犹豫扑到宁芳怀里,一个劲儿喊着要娘亲。 把宁芳的心都要暖化了。 眼下她长大了,听到宁芳这般询问,还是毫不犹豫扑到她娘怀里脱口而出:“自然是喜欢娘亲了,母亲不是我一个人的母亲,但娘亲你是……” 祁幼安说到一半,忽然明白了她娘的意思,“娘亲,幼安要你。” 宁芳嗯了声,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回去睡吧。” 许是秦氏这几日来的勤了些,这么大的活人在眼前晃悠,又不安分,宁芳便忍不住烦躁,渐渐的便有些疲惫,打心底的厌倦…… 她真的不想跟祁朝燕过下去了。! 第 35 章 嫁,亦或者婚事作罢 临近黎明,夜色最为浓重的时候,祁朝燕回来了。 她身上披着御寒的大氅,眉目间一如既往的肃冷,好似看不到满院的侍卫,目不斜视踏进了屋子。 宁芳静静看着她进来,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祁幼安就在宁芳身后站着,她没走,虽说有侍卫守着,但祁昊宇和秦氏都是阴险小人,她不放心。 她瞧见祁朝燕便低下了头,根本不与她母亲对视。 祁幼安很识时务,她母亲今个儿铁定要倒霉,还是先划清界限为上策,免得她娘亲看她也不顺眼。 秦氏被外面侍卫们的问安声吵醒,迷迷糊糊看到走进来的身影,连忙推搡祁昊宇醒来。 他自己则酝酿泪意,快步跑向了祁朝燕,“大将军,您可算回来了,妾……妾……夫人她……” 祁朝燕没兴趣理会他的欲言欲止,冷淡的目光幽深晦暗直盯得秦氏讪讪停下步子,放弃了拥抱她的念头。 “叫我回来作何?” 祁朝燕这才环视四周,目光稳稳落在宁芳身上,眉头便不由皱起,她敏锐察觉到了宁芳的情况很不对劲儿。 按照往常,依着她夫人那个暴脾气,看见她即便碍于面子不动手,也是会像吃了火药那般明呛暗怼,绝不会这般安静。 宁芳冷呵一声,没说话。 秦氏倒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角涌泪,“大将军,求您不要怪夫人,千错万错都是妾的错,红杏有孕,妾心中欢喜便想着把好消息告诉夫人,宇儿一片孝心也不顾身体跟着过来,竟一时忘了夫人不喜妾和宇儿出现在她眼前,如今惹夫人厌烦,皆是妾咎由自取……” 祁朝燕神色未变,点了点头,目光从宁芳身上移开,落到了祁昊宇头上,眸光幽深了些。 她朝祁昊宇走去,“宇儿伤得这般严重么。” “既如此,便莫去西北了。且安心在府里养伤便是,不必心急建功立业,若不能痊愈,本将军也可保你一辈子做个衣食无忧的闲散公子。” “这怎么行?”秦氏哭声一噎,“大将军,宇儿可是中上品的乾元君……” 祁昊宇睡得沉,醒了也有些迷糊,祁朝燕走近了些他才清醒,也跟秦氏一样听出了祁朝燕话里有话,眼神不由慌乱。 他才不要做个闲散公子! 他要将军府,要兵权,要…… 但在一身威压的祁朝燕跟前,他根本不敢造次,连一丝愤懑怨恨都不敢表露出来,秦氏还没起来,他也跪到了祁朝燕脚边,“母亲,您莫误会,我……我并非不愿去西北,我伤得不严重,是大夫非要这般包扎,我休息几日便可启程……” “不要强撑着,”祁朝燕拍了拍他的肩,“起来吧,你阿姐疏于管教,行事任性恣意,不似你沉稳懂事,你莫跟她计较,本将军已经罚过她了。” 看着下面的母慈子孝,祁幼安悻悻摸了下鼻子,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估摸着她说什么也不及她母亲 会说,说的好。 昨夜还信誓旦旦说要给自己做主,这会儿可倒好,在那父子俩跟前竟口口声声怪她疏于管教不懂事了。 正想着,祁幼安心道不好,低头一看,果然……她娘亲脸色十分不好看,神色异常沉闷,眼角泛红似乎是气狠了,都快哭了。 祁朝燕一句‘疏于管教’便将她的付出抹得一干二净,宁芳心里如何能够好受? 她睁眼坐了一夜,也没打消和离的念头,想着忍忍,忍到她的幼安成亲之后。 可现在她的忍耐被瞬间击溃,再也忍不住了,她自认也不是性情温顺,亦是失望透顶,“既然大将军认为我不会管教,便休了我吧。” 宁芳不想跪的,但见秦氏和祁昊宇,还有周红杏都跪着,似乎跪着说的话才有信服力。 她狠狠瞪了眼祁朝燕,起身就准备屈膝跪了,却被眼疾手快的祁幼安一把拉住,“娘亲,我跪。” 虽然代跪怪怪的,但宁芳真的不想在祁朝燕面前低头,迟疑了下,眸色复杂道:“……行吧。” 虽然这个女儿一直闹着上战场气她,但还是孝顺的…… 于是祁幼安便跪了。 祁朝燕倒是想去扶,可看到跪下的是祁幼安,脸色顿时变得奇怪了,阴沉沉的,宛如便秘,“祁幼安,你在做什么!撺掇你娘跟我和离?” “别什么事都怪到幼安头上,”宁芳声音里已然沾上了些许哭腔,她没有忽略秦氏脸上露出的窃喜,“祁朝燕,看在多年夫妻情分上,便好聚好散吧。你还我自由,我祝你与秦氏长长久久。” “娘亲……” 祁幼安看着她娘亲亲哭,心里的难受却不比宁芳少半分,偏偏惹她娘亲生气的不是别人,她也不能做什么,只能抱着一丝希望无奈解释:“母亲,娘亲她没有对我疏于管教,是我自己太过顽劣,您怪我就是,莫怪娘亲。” 赵嬷嬷也在一旁,想搀扶祁幼安起来,又碍于没得到祁朝燕的首肯,很是为难,语气更是止不住心疼,“老奴觉得夫人把大小姐教的极好,大小姐心地善良,哪像某些人心眼坏的很,一天到晚变着法子害人……” “祁朝燕,我已经受够了,你要还认幼安是你的女儿,咱就请兰儿过来公堂对证还幼安一个清白,若仍一味不分青红皂白袒护这个小王八蛋,”宁芳手一指祁昊宇,微微上挑的眼尾高傲又讽刺,“无论你答不答应和离,我这就带着幼安离开将军府,只当自己丧妻幼安丧母,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宁芳说话还是不可避免带了刺,“反正你跟死了也没区别。” 她说这话是有些放肆了,最起码在秦氏父子、周红杏和赵嬷嬷眼中是过于放肆了。 谁敢这么跟大将军说话?咒大将军死,怕是不要命了。 众人都下意识看向祁朝燕,秦氏掩不住喜色,方才跪在地上的狼狈都不见了,下颌高扬,也不动声色挺直了背。 祁朝燕冷沉沉的眸光压过来,祁幼安有些担心,她知道她母亲开口让祁昊宇 做个闲散公子已经是对他很严厉的惩罚了,但也知道她母亲那句‘疏于管教’确实伤到她娘亲了。 “母亲,你别生气,娘亲并无恶意,娘亲她有心结,一直介怀你纳妾,故而才口不择言……” 她话还没说完,祁朝燕便冷冷打断了她,“你娘分明在替你出头,本将军在你这个年纪已经独自率领祁家军多次打回南蛮军队了。而你只会躲在你娘身后,他日你娘不在了,你待如何?” “……” 饶是祁幼安脾气再好,再敬重她,闻言也不由冷笑,“你是我母亲,他是我庶弟,我能怎么办?我也要在背后捅刀子吗?我做不来。” 不知祁朝燕听了心里什么感觉,宁芳听着就很不是滋味,“我的女儿我不替她出头谁替她出头?指望她死去的母亲?” 她心里清楚,祁朝燕说的也没错,她私心不想她的女儿上战场,确实没怎么好好管教她的幼安,甚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女儿,这般心无城府又单纯良善……却摊上那对野心勃勃贪婪的父子…… 但她让人祁朝燕喊回来,可不仅是因为女儿受了委屈,她确实是想跟祁朝燕和离了。 祁朝燕那张冻死人的脸僵了又僵,望着宁芳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但也没沉默太久,“不必请宋小姐过来,我已经见过她了,此事确实是祁昊宇的错。” 她在说谎,这几日宋泽兰一直和祁幼安在一起,根本没见过她。 但只有祁幼安知道,祁昊宇并不清楚,闻言又慌慌张张捂着脑袋跪了下去,“母亲,这都是误会,阿姐误会我了,我……我只是试探那位姑娘……对,就是试探,想帮阿姐试试那姑娘到底是贪慕将军府权势还是真心喜欢阿姐……” 他还想将祁幼安被嫁出去的事说出来,但脑子还算清醒,知道自己说出去虽然会让废物和废物她娘挨骂,但祁朝燕生气过后还是会阻止这门亲事。 他不想这门亲事被阻止,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就算祁朝燕把他放在军中好几年,也不是真心想培养他。 她想培养的还是她的亲女儿,哪怕她的亲女儿是个废物,她也想把将军府交到祁幼安手里。 祁幼安也不跪了,从地上站起来,冷冷看着他狡辩,并不打算辩驳。 毕竟,她更好奇她母亲会如何做,没有那一刻比现在更让她清楚的意识到……她的母亲不需要证据,谁对谁错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 端看她倾向那边了。 只是祁昊宇千算万算,没算到他爹把这事说出去了。 秦氏见祁朝燕态度依旧漠然,似乎不将他儿子的话听进耳中,便也顾不着别的了,“大将军,您千万相信宇儿,夫人和大小姐一定是误会了,宇儿对大小姐好还来不及呢,他得知红杏有孕,又心疼他的阿姐嫁给坤泽注定无子还跟妾商量想着把这第一个孩子过继给大小姐……” 周红杏脸色瞬间就变了,可没人在意。 “你说什么?” 祁朝燕不聋,她挥出去的手顿了 顿,还是召人进来,“把二公子拖下去,杖二十……八十吧。” “你真是太让本将军失望了,你是将军府唯一乾元,本将军对你寄予厚望,苦心教导你多年,你却将心思用到这种地方,之后便在自己的院子里好好反省吧。” ?想看黎七七七写的《小将军赖上盲妻啦(重生)》第 35 章 嫁,亦或者婚事作罢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大将军……” 秦氏腿先一软,眉间却仍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这不过一件很小的事而已,为何大将军会这么大火?” 他不相信,祁昊宇被拖着出去的时候,也不相信,这种事他以前又不是没做过,不仅搞臭了祁幼安的名声,还能博得美名和同情,城中半数以上,包括军中的人,都惋惜他为何不是祁大将军的嫡子…… 祁昊宇不是祁幼安,他虽在军中得势,在府里却是不如祁幼安的,一来祁幼安从不摆大小姐架子,二来府里下人的月银发放皆是由祁幼安她娘做主的。 那些人打祁幼安会放水,打祁昊宇那是实打实的打,落在身上的每一棍都是火辣辣的疼,哪怕他是乾元君,八十棍足以让他皮开肉绽一个月下不了床了。 期间祁昊宇晕过去一次,又被泼醒了继续打。 秦氏求情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等杖刑结束,与周红杏一起把祁昊宇搀扶了回去。 …… 芳兰院安静下来的时候,已经天明了。 不过看起来还不像是放晴的样子,放眼望去,到处都笼罩着一层雾蒙蒙的寒烟。 祁朝燕将所有人都赶出去,只留下了她们娘俩。 神色凝重,却一言不发。 宁芳被她直勾勾盯着,倒不觉怕,和离的念头依旧没断,“休书你写不写?不写让幼安给代写了。” 不到万不得已,宁芳也不想把祁幼安牵扯进来,但她并非大家闺秀出身,识几个字,但不多,写一份休书怕是够呛。 “莫闹了,休妻绝无可能。” 祁朝燕罕见的缓了缓语气,“你若还不满意,再罚便是,不必征求我的意见。” 身上的大氅解下没多久,祁朝燕便再次取下,准备离开了。 她匆匆回来,一口水也没喝便又要走,看起来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可怜的。 宁芳目光垂落在她鬓边的不知不觉生出白发上,心头有些沉闷。 祁朝燕比她大了五岁,无论是成婚前还是婚后,对她都极好,哪从默默无闻的普通人到手握重兵的大将军也没有改变,她脾气不好,她便处处忍让包容…… 若非背弃承诺纳妾生子……她二人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到这一步的。 宁芳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幼安,你帮娘写一封和离书,写完放在书房就行了。” “娘亲,你想清楚了?” 重生之前,祁幼安从来不知她娘亲竟有和离的心…… “嗯,娘过几日便搬出将军府,你跟娘一起吧。前些年城南那个林员外举家搬迁,娘瞧着他那宅子清静便买了下来。这几年一直闲置着,前些日子让人收拾了一番,本想送给 宋家母女……但现在娘没地方住了,她娘俩好歹还有医馆住。” 宁芳瞧见祁幼安担心她,压下心底沉闷,如往常般伸手捏了捏祁幼安的脸,笑眯眯道:“那地儿离兰儿的医馆稍稍远些,以后你们成亲后便住那里吧,主屋留给你俩,娘随便挑个偏房即可。” 一夜未眠,加之夜间凉,宁芳体温低了些,落在脸上凉凉的。 祁幼安拉过她的手,往内室去,“娘亲,你先睡吧,等你睡醒了再说,今日我不出去了,就在府里陪着您。” “不睡了,娘约了绣娘给你俩做嫁衣,再等会儿人便该到了,先去给兰儿测量尺寸,兰儿的嫁衣娘要亲自盯着,兰儿的嫁衣务必要华美精致……” 宁芳说了一半,突然一拍脑门,祁幼安以为她想到了什么要紧事,却见她眼睛一眯,喊赵嬷嬷进来,“趁着本夫人还在,去府库里把珠宝首饰全部取出来,尤其是皇上赏赐的,可不能便宜了秦氏那贱人。” “夫人,大将军是不可能休……”赵嬷嬷一脸无奈,却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宁芳推出去了,“快去!” 赶走赵嬷嬷之后,宁芳也不跟祁幼安说闲话了,将她晾在一边,开始喊人进来伺候洗漱…… 谁也没料到,祁朝燕回军营前,竟是先去了一趟医馆。 晨间的菜最为新鲜,宋母前脚出了门,祁朝燕后脚便带着几人出现在了医馆。 那杂乱的马蹄声让宋泽兰误以为是楚子川来了。 打开门,便觉一道打量的目光落在身上。 沉甸甸的,压迫感很强,不过似乎没什么恶意。 但即便如此,宋泽兰也不敢掉以轻心,那双白皙纤长的手扶着门,随时准备关上。 来人却先出声了,“你是宋怀远的女儿?” 宋泽兰闻言,愣了片刻,浅浅笑起来,“是,您认得家父?可是家父好友?” 她拉开门,请人进来。 祁朝燕翻身下了马,让人守在附近,却没有进去的意思,“我是祁幼安她母亲,过来看看。” 她顿了下,实话道:“前些年进京述职与你父亲有过一面之缘,你父亲医术不错,不过倒是听说过你青出于蓝胜于蓝,有小医圣之称。” 姓宋的大夫数不胜数,在收到京都传回来的消息前,祁朝燕压根没想到她女儿中意的坤泽君是有小医圣之称的宋大夫,这是她诸多不满中的唯一满意之处。 听到是祁幼安的母亲,饶是宋泽兰淡然惯了,此刻也有些忐忑,她没想到大将军这么快就知道了。 与见将军夫人完全不同,将军夫人没什么架子,对她很是热意,像对待亲女儿一般。 大将军对她只有审视,哪怕她看不见,也猜到了大将军对她确实不满意。 不过,宋泽兰面上不显,哪怕已手心湿润,还是不卑不亢淡然从容给她行礼,“民女见过大将军。” 祁朝燕摆了摆手,很快又意识到眼前这个温婉秀丽的小姑娘眼睛并不能看见,便道:“不 必多礼,本将军来此只是想告诉你?,祁幼安她娘说的不作数,我的女儿绝不可能嫁出去。不过,本将军倒是可以同意你嫁过来。” 见祁朝燕似乎不反对女儿找了个没权没势的瞎子为妻,宋泽兰稍稍松了口气。 但却也为难,她本身对自己是嫁是娶并不在意,但她答应了将军夫人……且她也不太想让祁幼安一个未分化的弱女子从军。 前朝虽有未分化女子封侯拜将,但其中蕴含的艰辛坎坷,又岂是史书上那一纸笔墨便轻易带过的? 不过,她更尊重祁幼安的想法,也支持。 宋泽兰不知祁幼安是何想法,犹豫了下道:“大将军,可否让民女先考虑一下?” 她想问过祁幼安的想法后再给祁朝燕答复,但却不知道祁朝燕是个武断专横的人。 话音刚落,便遭到了祁朝燕的拒绝。 祁朝燕冷冰冰的声音不容置辩,“你无需考虑,没有商量的余地。本将军愿意让你进门已经是看在祁幼安和她娘喜欢你的份上了。” “宋姑娘自京都而来,绝非见识浅薄的井底之蛙,想必也该清楚只要本将军愿意,一道折子递上去,便是皇家的坤泽君也不会拒绝嫁入我祁家。” 她的目光落在宋泽兰泛白的唇瓣,又落在宋泽兰温婉柔顺的眉眼间,眸色幽深了些许,皇帝想要她的兵权,她要皇帝的女儿应该不过分吧? 听闻那位马上就要到来的五殿下端庄高雅性情温润,应当与眼前女子差不多,可惜了是位乾元…… 祁朝燕心头浮现一缕淡淡的惋惜,神色却未变,冷漠的不近人情,“宋姑娘可想好了?本将军还有要事要处理,没时间等你了。” “我……我还是想问问安安的意思,”宋泽兰微微摇头,低眉垂眼掩饰着自己的落寞,“大将军,成亲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您和伯母也可以私下里商量好了再做决定。” 她好像猜到了上一世安安没有娶她的原因…… 但她还是无法答应下来,她做不到那么自私……她宁肯不与祁幼安成亲,也不要祁幼安为了她而征战沙场命悬一线…… 祁朝燕冷漠的眼睛里多了些许疑惑探究,方才她明明看到了这姑娘的不安忐忑,“难道你甘心祁幼安娶别人?莫不是你对她无意?” “我大抵与伯母一样的想法,伯母希望安安平平安安,我亦是希望她一辈子平安顺遂,让我心安理得看着她为我涉险,我做不到。” 若是宁芳听到这话,必定万分高兴,但听到这话的是祁朝燕,祁朝燕脸色骤然一沉,“不嫁也罢,嫁过来也是慈母多败儿,误我祁家后嗣。” “我们祁家祖辈世代守卫边疆,还没有出过一个贪生怕死的,身死沙场马革裹尸是祁家人的荣耀,我的女儿也绝不可能因为怕死就不上战场!” 祁朝燕不欲再多说什么,甩袖离开,为她牵马过来的亲信张吉却是在她耳边低声道:“大将军,您不能就这么走啊!毁了亲事夫人会更生气的,夫人已经动真格了,方才管家派人来报说是夫人正让小将军代写和离书呢。” “这混账!她怎么敢的?”祁朝燕神色一震,猛然扭头看向了还怔在原地的宋泽兰,“不行,她不嫁本将军还能求她不成?” 祁朝燕抓过缰绳,决意离去,“且随她闹,本将军不松口便是。” 张吉却拦着她道:“大将军,属下可以求……” 像是怕他反悔似的,祁朝燕当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准,你留下吧,本将军军务繁忙,先行一步。” 一阵马蹄声远去,宋泽兰只觉心口泛着密密麻麻的痛,比第一次被祁幼安抱在怀里时的感觉还要难受,她怔了许久,身上才恢复些许气力,面色却依旧惨白如纸。 宋泽兰苦笑了下,心知自己连伤痛都不能暴露在人前,她没有资格……失去了安安,她还要继续生活,父亲的医术需要她传承下去,娘亲需要她赡养,她还要做病人眼中沉稳可靠的大夫……! 第 36 章 成全 因着天色尚早,医馆门前还没什么人,张吉躲在一旁观察了宋泽兰许久,见她要回去了才忙现身叫住她,“宋姑娘,且等等。” 宋泽兰脚下踉跄,却强撑淡然回身勾出一抹浅笑,“您是?” 尽管张吉知道宋泽兰眼睛看不见,还是规规矩矩行了个军礼,才和气道:“我是大将军身边亲兵张吉,不知宋姑娘可方便听我一言?” 他自报家门,宋泽兰便知道他所为何事了,却怎么也做不到像方才那般毅然决然了。 沉寂的心底生出隐秘的欢喜,却在转瞬间被愧疚淹没,她羞愧自己动了自私的念头,沉默着不说话。 “大将军说话直接但并无恶意,还请姑娘莫放在心上,”张吉顿了顿,打量着她的神色继续说道:“我观宋小姐乃是深明大义之人,应当也会理解大将军的良苦用心。大将军欲将祁家军交给小将军,也希望小将军接管祁家军不那么艰难,才会让您嫁给小将军而不是小将军嫁给您。” 宋泽兰从不在意谁嫁谁娶,她只是心疼祁幼安,“安安她不是乾元君,以女子之身何其艰难……” “宋姑娘,小将军是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从武之路的。”张吉摇了摇头,眼底渐渐涌现无奈悲凉,“宋姑娘可知三十二年前南蛮入侵连屠十三城一事?当年南蛮大肆进攻,因着朝廷增援不及时,驻守佑宁城的祁老将军战死,数十万将士全军覆没血流成河。” “那些残暴的蛮人嗜杀成性,攻入城中大肆屠杀妇孺老幼皆不放过,幸存者少之又少,宋姑娘可知你我脚下皆是白骨累累……祁家满门也只有年仅八岁的大将军被仆人藏在草垛里活了下来。大将军誓要荡平南蛮泄心头之恨,小将军生于祁家也理应为先祖报仇雪恨……” 这是令整个东启国人都为之痛心蒙羞的历史,宋泽兰又如何不知?她不忍再听下去,几近哽咽着闭上了眼睛,“……好,还请转告大将军,他日南蛮来犯,请容许民女以大夫身份随同。” “多谢宋姑娘成全……” …… 宁芳带着绣娘过来的时候,不巧楚子川也到了。 他仍由人搀扶着,但看起来气色确实好多了。 脸上笑容也多了几分明朗,见着宁芳不像是来看病的,便主动开口道:“王大夫还要一会儿才能过来,小医圣若有要事,可先去忙。” “本夫人不急,”宁芳笑意盈盈,上前拉住宋泽兰的手,“兰儿你且忙着,等你忙完了让绣娘为你测量一下成衣尺寸,该给你和幼安做嫁衣了。” “伯母……” 宋泽兰满腔歉意,触到她温暖的话语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沉闷地点了点头。 “怎么了?”宁芳看她情绪有些不大对劲儿,不禁关切道:“兰儿,莫不是幼安欺负你了?” 却又不等宋泽兰开口,她便认定了是祁幼安的错,“这小兔崽子,肯定看你太柔弱了好欺负,等她过来了伯母替你收拾她!” “不关安安的事,是 我该跟您和安安说一声对不起……” 宋泽兰话没说完,宁芳便有些慌了,抓着她的手下意识用了些力度,“兰儿,你莫不是要退亲?这可使不得,我来一趟你便要退亲,幼安岂不是要怪罪到我头上?” 宁芳就差喊冤了,讪讪笑着回头望着赵嬷嬷,“嬷嬷你作证,本夫人可什么都没做啊。” “宋大夫,大小姐这会儿还在府里盯着厨娘给您煲补汤呢,她即便惹您生气,心里还是有您的,可不至于闹到退婚这种地步。”赵嬷嬷嘴上帮着说好话,布满皱纹的脸上却全是促狭的笑容。 宋泽兰抿了抿唇角,恬淡温柔的脸庞浮现些许羞红,昨日她倒是听祁幼安提了一嘴,说是她太瘦了以后要天天带好吃的给她补补身子,没想到她的安安当真去做了…… 这种被放在心上的感觉极好,便连心头沉闷也褪去了许多,她微微摇头,“伯母,你莫多想,我没有退婚的意思。是……是别的事情,这里不太方便讲。” “那我们去后院。”宁芳按捺不住,转头便对楚子川道:“劳烦公子等一会儿,我跟兰儿说两句话,一会儿就过来。” 楚子川颔首轻嗯,温润如玉的声音流淌笑意,“好说好说,在下亦有作美之心,只要夫人能劝得小医圣回心转意,便是多等一会儿又何妨?” “……” 宋泽兰受不住他们接二连三的揶揄,勉强维持的淡然隐有溃散,"我真的没有……" 到了后院,宁芳见她心情好些了,便问道:“兰儿,有什么事你跟伯母直说就是,可千万别闷在心里。” “伯母……” 启唇的一瞬,愧疚再次席卷心头,宋泽兰低头苦笑道:“对不起,我食言了,大将军让我嫁给安安……我答应了。” “祁朝燕来了?” 祁朝燕是什么人宁芳心里最清楚不过,不用多想,也猜到了她不会给宋泽兰好脸色。 宁芳神色一僵,随即便怒了,祁朝燕这个混账倒是学聪明了,在她面前只字不提反倒跑到人家这里耍威风,好生无耻! 她心疼的拍了拍宋泽兰的手,“兰儿,你道歉做什么,要论对错,还是伯母对不住你,一时疏忽忘了这茬儿,竟连累你受了委屈。再有下次,你让她来找我,欺负你一个小姑娘算什么!” “是我自愿答应的,”宋泽兰微微摇头,温柔的眉间多了些难以忽视的认真执拗,“伯母,请您放心,以后安安上战场我必陪着她,一定会尽最大努力护安安无恙的。” “啊?” 宁芳满肚子的怨气泄了个干净,傻傻看着她,“你……你护幼安?” 眼前这柔柔弱弱还目不能视的坤泽君说要在战场上护自家女儿周全? 宋泽兰脸色微红,她似乎是有些不自量力了,“我……我医术尚可,也会些拳脚功夫……” “不行,得让她护着你,不对……你也不许陪她上战场,”宁芳忙不迭打断了她,“你知道幼安那小兔崽子会武吧?” 宋泽兰点了点头,温柔白皙的眼眸泛着些许迷茫,宁芳叹了一声,“傻呀,兰儿你不必内疚,答应了便答应了吧,不是什么大事。这小兔崽子自己就想上战场,这些年是我一直在拦着,拦不住便也随她去吧。” 宁芳嫌宋泽兰妆扮过于素净,来的时候顺手给她挑了些珠宝首饰,眼下想到梦里女儿的早逝更觉对不住无辜的她,便将手上祖传的祖母绿玉镯取了下来。 她拉过宋泽兰的手,小心将她戴到了宋泽兰手上,微凉的触感一点点包裹腕间,质地温润细腻,哪怕看不见也能感觉到是极好的玉石。 宋泽兰怔了,“伯母……” 她何德何能让伯母待她这般好……她待安安不如安安待她用心,也明知伯母不想让安安上战场还是因着家国情义答应了大将军…… 宋泽兰自觉受之有愧,想要推拒,却被宁芳牢牢握住了手,“兰儿,你且安心收下,这本就是传给儿媳的,伯母不过是早些把它给了你。” 她也难得贤惠了些,却不是对待祁朝燕,帮宋泽兰理好袖口遮住了玉镯,便挽着她出去,“你快去给那位楚公子看病吧,能早些忙完更好,幼安估摸着个把时辰就来了。” “好……” 她们出去的时候,王大夫已经到了,正在给楚子川把脉。 他看到宁芳有些惊讶,仔细一想又觉正常,起身拱手笑道:“老朽还道是小将军绊住了宋大夫的脚,没想到是将军夫人您亲自来了。” 宁芳半点儿没觉不好意思,笑眯眯道:“王老先生不必惊讶,以后我会常来的。” “不打马吊了?” 宁芳是出了名的喜欢打马吊,便是王大夫这个大忙人都知道,他这么问,惹得宁芳轻咳了声,“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先把幼安和兰儿的婚事安排妥当了再说。” 又闲聊两句,她便带着赵嬷嬷和绣娘去后院了。 宋母买菜回来,见到门口停着两辆马车,其中一辆还分外眼熟,俨然是将军府的马车。 便想到是宁芳来了。 她脚步不由快了些,踏进后院,一眼就看到了珠钗华服的将军夫人……蹲在昨日刚搭建的竹棚前。 且只有她一个人蹲着。 夫人还是那般随性自然,没一点儿架子,正满脸带笑对着竹棚里乱扑腾的大雁指指点点,也不知说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惹得年长的嬷嬷和两位年轻女子也跟着她笑。 宋母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夫人,这是昨日小将军亲手搭建的棚子。” 众人这才发现院子里多了一个人。 “是吗?看起来还不错,”宁芳眉间笑意又添,起身迎向她,“自从这小兔崽子认识了兰儿,可没少给我这个当娘的惊喜,居然连搭棚子都会了,本以为她只会拆屋子呢。” 宁芳这话又引得几人笑起来,也只有宋母这个岳母大人尽心尽力为祁幼安说好话,“倒也与兰儿无关,小将军本就是个好孩子,聪慧讨喜,我一见便喜欢的紧。” “喜欢给你就是了,这净会惹人生气的小兔崽子我不要了。” 宁芳十分大方的摆手,耐不住赵嬷嬷在背后拆台,“老奴可不信,昨个儿也不知道谁在拈酸吃醋,一个劲儿在老奴耳边叨叨着大小姐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媳妇儿抱进被窝里,老娘丢到雪窝里……” “……”! 第 37 章 甜食 临近正午,祁幼安提着食盒来了,食盒里的饭香飘出去老远,分外诱人。 她还没走进来,身在大堂里的宋泽兰便闻到了,唇边漾起浅淡却也温柔似水的笑容,“安安?好巧,我也刚忙完。” “是我,”祁幼安心情原本不怎么好,但看到她朝自己走来,烦恼便瞬间一扫而空,“媳妇儿,你饿不饿?我今天带了很多饭菜和汤过来,伯母可以不用做饭了。” 宋泽兰点点头,“很香。” “那待会儿多吃点儿,以后我天天给你和伯母带……”正说着,祁幼安忽然想起自己一旦去了军营,就没那么自由了。 随即便改口道:“就算我来不了,也会吩咐他们给你和伯母送,你太瘦了,需要多补补。” 宋泽兰刚牵住她的手,闻言不由耳尖泛红,“安安,你……你这人……能不能不要再说这个了?” “为何?” 祁幼安握紧她的手,又靠近些,温软澄净的声音里透着丝丝委屈,“媳妇儿,我在关心你呀。” 宋泽兰也是后知后觉,她有些后悔前日夜里留祁幼安住下了,“没有为何,反正不许再说了。” 若是任由安安挂在嘴边,对这个讲,对那个讲,纵使别人不知情,她自己也要被羞得没脸见人了。 “哦。” 祁幼安委委屈屈应下,又唉声叹气,发自内心的不解:关心媳妇儿怎么那么难? 好在宋泽兰听不见她心里话,不然横竖也得问问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瘦的,明明衣服那么宽大…… 宋泽兰倒是听出了她的委屈,微微勾唇说起了别的,“安安,你能帮我个忙吗?我给楚公子开的方子里差了几味药,王大夫说佑宁城里没有,需要到百里之外的青城,那里有朝堂开设的济民堂,里面的药材齐全,应该有我需要的药。” “哪门子的帮忙?”祁幼安更加委屈了,撇了撇嘴,“让我媳妇儿开口了,我还能不照做嘛。” “安安,楚公子的人初来乍到,不熟悉去往青城的路,王老前辈说起你外祖父是青城人士,我便想到了你。”宋泽兰莞尔,“你若不愿,便让楚公子自行找人带路即可。” “原来是王老头子算计我,”祁幼安心里不冒酸泡了,“我还以为是你的主意呢。” 宋泽兰想问她是不是又吃醋了,然而到了嘴边,还是决定给祁幼安留些颜面,“安安,那你愿意去吗?” “去!” 这次祁幼安没有半分不情愿,一口答应下来,“若急用的话,我现在就回去准备出发,明天一早便送过来。” 一来一回二百多里地,就算快马加鞭,回来也要到深夜了。 宋泽兰微微摇头,“安安,不急的,明天早些出发就是了。” “时间充足些也好,”祁幼安觉得这样安排不错,“晚会儿我回去了给黑鹭喂些好吃的,也让雪生准备准备,我们俩一块去,路上也有个伴儿。” 她顺带再探 探雪生的老底儿,看看雪生到底是不是首富李员外的孙女。 “安安,方便带上我吗?我明天没什么事,自己待着有些无聊。” 祁幼安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侧头看过去,便见她媳妇儿唇边带笑,那双灰暗无神的眼睛正望着她。 虽然看起来依旧显得呆滞,但她似乎看到了那深藏的希冀和对自己的依赖,压不住雀跃的唇角,“当然可以,那就不带雪生了。” 雪生是乾元,而她媳妇儿还处于雨露期,杜绝两人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绝对是个聪明的决定。 祁幼安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却不见她媳妇儿唇边勾起的笑意也深了深,温柔皙白的脸庞愈加宁静安然。 两人牵着手,慢悠悠到了后院。 宋母把熬好的药倒出来,正准备出去喊人,见她们过来了便笑道:“你们来的正好,兰儿该吃药了。” 宁芳看着满满一大碗的苦汤,不禁心疼,“兰儿啊,要不还是别治了,一直看不见也没关系,让幼安照顾你就是了。” 祁幼安也有些心疼,跟着劝道:“媳妇儿,要不听我娘亲的?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宋母讪笑了下并不吭声,默默把药碗放在石桌上,又转身回到厨房里端漱口水。 宋泽兰没想到她溺爱到这种地步,也没想到祁幼安会赞同,心里很难不动容,但亦有些好笑无奈,“谢谢伯母关心,我已经习惯了,倒也不觉得苦。” 她坐下,端起碗一饮而尽,看起来像喝水那般寻常。 宁芳看得倒吸一口凉气,她喝酒都不带这么豪迈的。 倒是祁幼安已经看过很多次了,她把食盒放在一边,就快步去接住宋母手里的漱口水,小心递给她媳妇儿,“宋姐姐,你先漱漱口。” 食盒最下面一层装着赵大娘做的梨花糕,一个个晶莹洁白,上面还淋了些许蜂蜜,闻起来便觉清香甜腻。 赵大娘说它还有润肺化痰止咳的作用,祁幼安便特意装了一盘带过来,眼下手忙脚乱打开直接捻起一块递到了宋泽兰唇边,“媳妇儿,张嘴,吃了梨花糕就不苦了。” 她不自觉放轻声音,像是哄孩子似的,宋泽兰倏地红了脸,纤长浓密的眼睫颤了又颤,藏不住羞窘却还故作淡定的抬手推开她,“谢谢安安,我不喜甜食。” 祁幼安瞥见她羞红欲滴血的耳垂,才反应过来,忍着笑将糕点递到她手里,“媳妇儿,你可以尝试一下,真的很好吃。” 没有人比祁幼安更清楚她媳妇儿有多么喜欢吃甜食了。 上一世,她每每陪着她媳妇儿去山中采药,路过城门口那家糕点铺子时,她媳妇儿总要下来买一些,说是饿了垫肚子,却是还没到山脚下就已经吃光了。 那时的她,是最喜欢看她媳妇儿懒洋洋窝在她怀里吃着甜食时那一副餍足模样,像极了优雅乖顺惹人怜爱的猫儿。 她们共乘一骑,迎着软暖轻柔的风,低眉絮语间笑意盈盈,恍惚便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 以至于西北无数个午夜梦回的日子里,最怀念最贪恋最割舍不断的还是这段时光…… 听着祁幼安的话,宁芳如梦初醒,忙帮腔道:“对对对,兰儿你尝尝,倒也不是太甜。” 丢下话,她也逃似的进了厨房。 宋母在清洗熬药的罐子,她搬了个凳子坐在宋母旁边,幽幽叹气:“亲家,我总算明白你不在她俩跟前晃悠的原因了。” “你这女儿害羞的紧,当然,我也多余的很。” 宋母倒是想说祁幼安不害羞,前天夜里偷偷摸摸跑去人家女儿房里睡了,可也知这些话不合时宜,笑道:“主要是这俩孩子有缘……” 哪怕外面就只剩下她二人了,宋泽兰也不肯吃,僵持了一会儿,祁幼安无奈放弃了。 却也没完全放弃,她把糕点放回碟子里,凑到宋泽兰耳边道:“媳妇儿,我知道你喜欢,放你屋里了,明天我让赵大娘早些起床再给你做些带着路上吃。” 还是抵不住诱惑力,宋泽兰低低嗯了声,没有尝到甜点,她的心里却泛着甜意,“……好。” “媳妇儿,你别害羞,娘亲不会笑话你的。” 祁幼安又说了一句,把整碟梨花糕端到了她媳妇儿房里。 之后又把食盒里所有的东西拿出来,在石桌上摆放好,然后喊她娘亲和宋母出来吃饭。 府里厨娘厨艺很好,做出来的饭菜色香味俱全,祁幼安嘱咐他们口味做得清淡些,故而很合宋泽兰的口味。 不过她刚喝过药,胃里已经没多少地方可以容纳,三两口便吃不下了。 恰好赵嬷嬷带着绣娘们用饭回来了,便去房里测量尺寸。 这是一项精细活儿,没有个把时辰出不来。 宁芳本准备跟进去的,又想着她容易害羞,便打消了念头,还将跃跃欲试的祁幼安也一并拽回了府。 昨夜一夜未眠,宁芳困的不能行,回房便准备睡一下午了。 倒是祁幼安精力旺盛,神色间看不出丝毫疲惫,喂饱黑鹭后,便骑着马去城南的竹林里练武。 算是今早,她已经荒废两天了,故而她并不懈怠,一直夜色深沉才回府。 按照往常,祁幼安必定要先回自己院子沐浴更衣之后再去她娘亲那里,但今日太晚了,她便先去了宁芳那里。 将明日要带着宋泽兰去青城买药材的事儿告诉了她娘亲。 宁芳听到宋泽兰也要去,神色便耐人寻味起来,怀疑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快要凝成实质,“小兔崽子,你确定?前些天你不是还说兰儿不愿意跟你出去逛街吗?怎么现在就愿意了跟你一块去青城了?” 祁幼安没有半分不高兴,反倒笑的跟傻子一样,“她说自己明天没什么事,一个人待着无聊……娘亲,你懂我媳妇儿的言外之意吧?” “懂……” 宁芳想到自己今天的‘多余’,没好气嗔了她一眼,“想去就去吧,青城繁华,带着兰儿逛逛倒也不错。出门在外少惹事,身边多带些人,一定要保证兰儿的安全,知道吗?” 在宁芳眼里,买药随便派个人就去就行了。 若非宋泽兰跟去,她不一定松口让祁幼安去。 祁幼安重重点头,若非她媳妇儿开口,她这几日都想在家里多陪陪她娘亲的。 “娘亲,我明早见着宋伯母了让她过来陪你说说话……” 却是话没说完,就被她娘打断了,“祁幼安!” 宁芳感动了片刻,便急了,“家丑不可外扬,你可千万别跟她们娘俩说咱府里那些个破事,也别说我要跟你母亲和离,要说也得等你们成亲了之后再说,晓得不?” “……” 这还没完,宁芳又叮嘱:“也不许跟你外公说!管不住嘴的话就别去你外公那里,得闲了娘自己会去看望你外公。” 祁幼安:“……” 她总觉得她娘亲认为她是个傻子,对她万分嫌弃……! 第 38 章 两世意中人 一夜好眠。 次日,天还未亮祁幼安就起床了,她先去给黑鹭喂了些好吃的,又将食槽里添满饲料,黑鹭吃的津津有味,头也不抬。 之后,她便去了厨房。 厨房里灯火通明,赵大娘竟是比祁幼安起得还早,蒸笼之上冒着白烟,梨花糕已经快好了。 她一进来,赵大娘便指着案板上放着的食盒道:“大小姐,今日让少夫人尝尝我做的粥,还有包子。” 祁幼安没想到她这么周到,不禁笑起来,“大娘你做的我媳妇儿肯定喜欢,昨天她还夸你做的糕点好吃呢,比她在京城吃过的所有糕点还好吃。” 这倒也不算是说谎,上一世她媳妇儿确实说过,还说等眼睛好了便来请赵大娘传授几种糕点做法,以便日后想吃了可随时动手去做。 那时她很想说她可以嫁给自己,嫁给自己就可以让赵大娘天天做给她吃了,哪怕日后赵大娘不在了,还有赵大娘的女儿也可以给她做,甚至自己也可以学着做给她吃,根本不用她亲自动手…… 想说的话很多,但她始终没勇气,怕惹来厌恶,怕迎来疏离……只能故作玩笑说可以把赵大娘送给她…… 那时她的宋姐姐是怎么回答的呢? 祁幼安神色恍惚了下,她的宋姐姐似乎没有回答…… “我就知道少夫人喜欢,不然大小姐哪里会让我再做第二次?” 耳边赵大娘爽朗的声音响起,又把她的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祁幼安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她看起来沉默了许多。 不过赵大娘是个大大咧咧的,一心钻研厨艺,对人情世故不怎么上心,故而也没注意到她情绪不对,给她手里塞了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大小姐,你先吃着,我再给你盛碗粥,冷凉些就可以喝了。” 祁幼安点点头,“赵大娘,以后我把你讨去给我媳妇儿做饭可好?” “少夫人事多不?难伺候的话就不去,偏院那位已经快把我这老骨头折腾散架了,我就没见过比他还能挑剔的,那嘴金贵的不成样子,不是嫌我这儿做的不合口味,就是嫌我那儿做的不够精细,拿我跟御膳房里的御厨比,他以为自己是皇帝的妃子呢,皇帝的妃子也不见得这么能折腾……” 祁幼安听着她抱怨完,才皱着眉头道:“他院子里不是有小厨房吗?以后不用理他,他有意见让他来找我。” 这一世,她娘亲都要和离了,她自然也不会容忍那对父子了。 “那敢情好,咱本就是夫人的人,伺候他当真是憋屈……” 赵大娘性子当真是好极了,嘴上抱怨的不行,脸上却依旧笑呵呵的。 等她吃完饭,就依着她的吩咐把刚出炉的梨花糕分成两份,一份装进食盒里,另一份用油纸包裹,外面又缠裹好几次隔热才递到她手里,“大小姐快去吧,趁热才好吃……” …… 祁幼安不喜欢身边跟着人,以前身边也只跟了个跑腿儿的二狗子,眼下 又是跟宋泽兰一块出去,她就更不想让人跟着打扰了。 她把宁芳的话当做耳旁风,一人一马背着弓箭便去医馆接宋泽兰了。 东方渐白,浅浅淡淡的薄雾开始散去,远远的,祁幼安便看到医馆门前立着两人,一个是宋伯母,另一个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媳妇儿。 宋母正和女儿闲聊,见女儿突然不说话望向路口,也跟着望了过去。但她前几年做针线活伤了眼睛,眼神不太好,揉了半晌才看清来人,恍然笑了起来,“兰儿,是幼安来了。” 宋泽兰微微颔首,她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估摸着祁幼安已经近了,便道:“娘,要不你先回去吧,不用陪我了。” “如何能行?还是要同幼安打声招呼的……” 说话间,祁幼安已经到了跟前,声音里满是喜意,“宋伯母,宋姐姐……” 哪怕上一世诸多不美好的回忆,但看到宋泽兰的那一瞬,心中便只剩下欢喜了。 宋母笑着搀扶女儿上前,“幼安来得这般早,可用过早饭了?” 祁幼安翻身下马,将食盒拿了下来,“用过了,我还给宋姐姐和您带了早饭。” “我们都吃过了,留着你们路上吃吧。” 宋母拒绝,奈何祁幼安固执地把食盒塞到了她手里,还顺势拉走了她女儿,“不带不带,冷饭不好吃,要不了中午我们就到青城了,到时候我带宋姐姐吃好吃的。” “……”宋母看了看任由她牵着的女儿,又看了看手里颇有分量的食盒,好笑又无奈,“那也好,你们便快些出发吧。” 宋泽兰点点头,“娘,我们晚上就回来了。” “快走吧,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宋母摆摆手,转身进去了。 祁幼安扶着宋泽兰上马,她刚把媳妇儿扶上去,向来高冷的黑鹭便歪着脑袋去舔舐她媳妇儿的手,亲热的不像话。 有个十分荒唐且不靠谱的猜测出现在脑海,黑鹭也重生了? “安安……” 乍然被热乎乎湿漉漉的东西舔了下,宋泽兰看不见感官便格外敏感,有一瞬的慌乱,将手缩回了衣袖中。 “我在我在,”祁幼安回过神连忙拍了黑鹭的脑袋,“老实点儿!别碰我媳妇儿。” “我……我以为它要咬我……” 但宋泽兰很快又意识到马儿不会咬人,那瓷白细腻的耳尖渐渐泛红,羞得不再说话了。 祁幼安误认为她在害怕,连忙上马将她护在怀里安抚,“不会的媳妇儿,你别怕,它是喜欢你。” 后背贴上温热,有些单薄却给足了宋泽兰安全感,她低低嗯了声,摩挲着袖口不再说话了。 祁幼安看她一直低着头,着实欲哭无泪,心里把黑鹭骂了又骂,才讨好道:“媳妇儿,我怀里有梨花糕,还是热的,你现在要不要吃?” 宋泽兰犹犹豫豫,还是忍着羞意出了声,“……要,等出了城。” 想着易碎的梨花糕 在她怀里,宋泽兰不禁又坐直了些,这便让祁幼安看清了她晕染薄红的脸颊,宛如揉碎桃花上了胭脂妆,美的醉人心弦。 “媳妇儿,”祁幼安坏心眼儿的拖长了腔调,“原来你在害羞呀……” ?本作者黎七七七提醒您最全的《小将军赖上盲妻啦(重生)》尽在[],域名[( “……” 宋泽兰抿着唇角,没有理会她。 黑鹭跑起来,迎面的风便带上了些许凉意,宋泽兰总算觉得脸上热意消退了些,“安安,昨天没来得及跟你说,祁大将军昨日来找我,让我嫁给你,我答应了。你会不会生气?” 祁幼安只听了前半句,心便提起来了,很是懊恼:“媳妇儿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母亲她有没有凶你?也怪我,以为她急匆匆是去军营,没想到她去你那里了……” “安安,你别担心,我没事。” 一双柔软略带凉意的手慢慢覆住了她的双手,宋泽兰语气温柔,宽慰她,“大将军并没有对我做什么,只是严厉了些,后面还被我气得拂袖而走了。劝我答应嫁给你的是大将军部下,他说他叫张吉……” 宋泽兰将昨日发生的事情一字不漏全部讲给她听,也说了宁芳跟她一样担心,似乎为了弥补还将祖传的玉镯送给了自己。 她的衣袖宽大了些,若非挽起袖口让祁幼安看,祁幼安怕是还得一段时间才能发现。 白里透着粉嫩的纤细骨腕,衬得碧绿的玉镯愈加清亮润泽,说不出的仙气雅致,漂亮惹眼。 祁幼安眼眸弯了又弯,惊艳,打心底的欢喜与自豪,在波光粼粼涟漪四起的眸里漾起,“媳妇儿,你戴上很好看,特别衬你,比我娘亲戴着还要好看。” “好看吗?”宋泽兰轻抚着它,笑意浅淡,“安安若是娶了皇家坤泽为妻,想必他们戴上一定比我好看。” “绝对不可能,我媳妇儿最好看了。” 祁幼安一瞬间敛了笑,十分认真,“媳妇儿,别管我母亲怎么说,她想娶让她娶便是,你是我盼了两世才得偿所愿的意中人,就算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只要你。” 两世的意中人…… 宋泽兰暗自掐着手心,才止住扬起的唇角,“安安,你这般孝顺……若让伯母听到,怕是又要收拾你了。” 却不知祁幼安她娘和大将军都要闹和离了,便是听到……也不会对祁幼安怎么样的,至多骂一顿祁朝燕…… 碍于宁芳叮嘱,祁幼安只能暂时对她隐瞒,只笑着问道:“那媳妇儿你帮我不?” “不会告诉伯母的,”宋泽兰抬起那只戴着玉镯的手晃了晃,唇边笑意浅淡温柔,“舍不得这玉镯……”! 第 39 章 义诊 一路上晃晃悠悠,到了青城果然已经快正午了。 经守城的官兵查验身份后,他们顺利进了城。 青城比佑宁城繁华些,到了这个点儿集市还未散去,放远望去到处都是人和车马。 祁幼安索性自己下去给宋泽兰牵马,“媳妇儿,你可抓好了别掉下来。咱先去济民堂吧,我估摸着你这会儿不饿。” 她的媳妇儿与上一世无一,还是对甜食毫无抵抗力,那满满一包梨花糕半道上就只剩残渣了。 听着她笑着揶揄自己,宋泽兰脸色微红,却恍若未闻,“安安,可否先带我去一趟钱庄,楚公子昨天下午把诊金付了,我想把银票换成银子方便使用。” “行,听媳妇儿的。” 宁芳每隔一两个月就会带祁幼安回娘家一趟,故而祁幼安虽不是青城人,对这里也分外熟悉,连守城的官兵都几乎都认得她。 她轻车熟路便带着宋泽兰来到了一家钱庄。 进去之后,宋泽兰摸索着从荷包里取出折放整齐的银票,祁幼安看着她慢慢抖开,“媳妇儿,该不会是千两吧?” “嗯,”宋泽兰唇角勾起了笑容,“楚公子大方些,执意按照以前的规矩支付诊金。” “媳妇儿,你真的好厉害!” 祁幼安赞叹了声,便移开了眼,喊掌柜的出来接待。 这是一家比较大的钱庄,流程也比较简单正规,那掌柜的查验过银票真假后便依着宋泽兰的要求兑换一百两的现银给她,剩下的则换成小额的银票。 宋泽兰将小额银票叠放整齐收好,又摸出一锭银子递给祁幼安,“辛苦安安了,姐姐给你的跑腿费。” “额……” 风水轮流转,她媳妇儿脸红了一路,这下论到她脸红了。 祁幼安看着白皙如玉的掌心托着一锭元宝送到自己眼前,羞得厉害,支支吾吾半晌,“……媳妇儿,你拿我当什么人呢,我才不要你的钱。不仅不能要你的钱,我还要赚钱养你。” 宋泽兰唇边漾起温柔的笑,“那……你媳妇儿给的零用钱要不要?” “我娘亲都没给过我这么多的银子……” 这银锭差不多得有十两,而宁芳给她的月钱也才五两,这个月看在她有了媳妇儿的份上倒是加了五两,但还要到下个月才会发下来。 祁幼安心里何止感动,她沉溺于宋泽兰的温柔和对她的好,但还是毫不犹豫拒绝了,语气坚定:“不要,媳妇儿你自己留着就好。” 她不要,宋泽兰看起来倒有些失落了,微抿唇角不语。 祁幼安心虚,权当看不见她媳妇儿不开心,帮着她把银子装进背袋里收好,背在自己身上,牵着她出去,“媳妇儿,你换这么做银子做什么啊?” 说起这个,宋泽兰便不自觉笑了起来,“我想顺便进一批药材回来,安安不觉得我这医馆有些可怜么,除了我一个瞎眼的大夫,什么都没有。” “但是媳妇儿你医术好啊,没有药材让病人去别处抓药即可。”祁幼安一脸的认真,“在我看来有没有备药材影响并不大,病人找你治病总比找一个守着满柜子药材的庸医治病强啊,搞不好病没治好命还得搭进去呢。?[(” “安安,你真是……哪有那么多庸医呀。”宋泽兰忍不住笑她,细长秀美的柳叶眉舒缓显得整个人愈加柔婉,声音也透着说不出的温柔恬淡,“不过经安安这么一说,好像医馆也不是那么惨淡了。” “宋姐姐的医馆本就很好!” 祁幼安侧头望了她一眼,便移不开了。 那白皙如玉的侧颜晕染着暖色的光线,微微扬起的下颌线也过分柔美,她的媳妇儿真是好看的晃眼! 祁幼安傻乐了一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喜欢给人牵马呢。 她们去济民堂的路上,集市渐渐散去了,人越来越少,但到了济民堂附近,人又多了起来,排着长长的队伍,望不到头。 走近了些,祁幼安才发现那些排队的都是在等待义诊,济民堂里不断有人进来出去,里面的伙计很是忙碌,似乎抓药都抓不过来了。 她止步不前,而宋泽兰也闻到了中草药独有的味道,“安安,可是到了?” “到了,”祁幼安声音有些许沉闷,“媳妇儿,咱们的运气好像不太好,赶上济民堂每月例行的义诊,怕是也要跟着排队了。” 宋泽兰听着她声音不对劲儿,“安安,是队伍很长吗?” “对……” 但除了老老实实排队也没有别的办法…… 祁幼安找了一棵树把黑鹭拴在上面,就牵着宋泽兰去排队了。 长长的队伍宛如乌龟爬似的,过了许久才稍稍往前挪了两步,周围的人也七嘴八舌吵闹不停,宛如置身沸腾的人锅里,祁幼安烦躁的不行,碍于身边的媳妇儿才没有显露出来。 她媳妇儿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婉淡雅,眉间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兴致,一会儿,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变得失落起来。 祁幼安听到耳边几不可闻的叹气,忙侧头看她,恰好将那来不及收敛的失落收于眼底,不禁关心道:“媳妇儿,你怎么了?可是累了?要不我们先去别的药铺碰碰运气,说不定有你需要的那几味药材呢。” 然说完,祁幼安就意识到自己猜错了,她媳妇儿若累了,应该不会流露出失落的表情吧? 但显然,宋泽兰并不打算告诉她真正的原因,反而是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好。” “……” 祁幼安倒也不算太傻,没走两步就想到原因了,她脚步猛地顿住,“媳妇儿,你是不是想去帮忙……义诊?” 她紧紧盯着宋泽兰的脸,不放过她媳妇儿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果然……在听到她这般询问的时候,她媳妇儿眉间又浮现些许怅然失落,转瞬即逝,但还是被她发现了。 “……没有,我眼睛看不见便不凑热闹了。” 宋泽兰摇头,却还是被她牵着到了前面。 有些时候,祁幼安也固执的很,“媳妇儿,眼睛看不见也没关系的,你负责看病,我负责写药方好吗?” 宋泽兰犹豫,但她对自己医术的信心没让她犹豫太久,“……好,那便谢谢安安了。” “媳妇儿,以后我再听到你说谢谢两个字就亲你了。” 祁幼安话音未落,便感觉牵着的手微微一僵,不禁笑的更大声了。 济民堂的掌柜忙的脚不沾地,心里盼着能有更多的人来帮忙,无论大夫学徒,只要有手有脚……哪怕能帮大家端个茶倒个水也行啊。 但当祁幼安找他说明来意,他望着宋泽兰年轻的脸却迟疑起来,“这……这位小姐当真可以吗?万一出了什么事……” 祁幼安生怕掌柜的话让她媳妇儿打退堂鼓,忙打断道:“不会有事的,我敢以佑宁城大将军府为担保,若出了事,尽管去佑宁城找我,我母亲是大将军祁朝燕,我娘亲是城西宁家的女儿……” 宁芳的娘家是拥有上百亩地的地主,在青城这种家庭条件算不得什么,但只有他家女儿嫁给了镇守一方的大将军,故而城西宁家便也在青城出名了。 那掌柜的听到城西宁家,便信了她,立马露出笑容拱手客气道:“那好那好,可真是太感谢小将军出手相助了,我这便让人抬一张桌子出去。” 他这次看向宋泽兰的眼神便重视多了,“不知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我未过门的媳妇儿,姓宋,京城人士,她祖上世代行医,曾祖父宋济康乃是轩文帝钦点御医……” 祁幼安话还没说完,那掌柜的眼神便变了,很是恭敬:“敢问您可是小医圣?” 宋泽兰微微摇头,“虚名罢了,我瞧着外面等候了许多人,便想着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在下佩服至极,小医圣当真是慈悲心肠……” 听着掌柜的恭维她媳妇儿,祁幼安心里自豪,也愧疚不安,等他离开,她便连忙道歉,“媳妇儿,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小医圣,还以为你跟我一样不出名才搬出将军府和曾祖父……” “安安,我知道你是好意,感谢你且……”宋泽兰正说着,猛然想起祁幼安方才说的话,脸一热随即改口道:“心中欢喜且来不及,哪里会怪你?” 外面很快便支起桌子,准备妥当,只是宋泽兰刚坐下,一个年约三十出头的妇人匆匆走了过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位脸色蜡黄瘦脱了相的年轻妇人,那夫人手捂胸口,走起路来颤颤巍巍好似随时要摔倒,然那双眼睛里却迸发出异样激动热切,直挺挺盯着宋泽兰。 祁幼安瞧着她一人直直朝自己这边走来,心里便有了数,“媳妇儿,她们好像不相信你的医术,带了个看起来像是得了重病的年轻妇人过来。” “无妨。” 宋泽兰点点头,伸出手摸了摸脉枕的位置,手便又收了回去。 很快,那妇人便到了她们跟前,瞥了眼坐在旁边的祁幼安,便将一双略带锋芒的眼睛落在了宋泽兰脸上,“在下是济民堂的坐诊大夫赵嫦玉,听说你是小医圣?看起来年龄倒是对得上,只是近来招摇撞骗的人实在太多了,姑娘是否应该先证明一下自己?” 赵嫦玉态度不怎么好,祁幼安也不客气了,腾地站起来,“招摇撞骗?那你倒是说说我们能骗你什么?要不是我媳妇儿热心肠,你以为……” “安安……”宋泽兰倒是一派温和淡然,拉了拉她的衣袖,轻笑道:“不要紧的,快让那位病人坐下吧,都是病人,给她看也是一样的。” 但意义不一样啊,祁幼安看着她含笑招呼那生病的年轻妇人坐下,却说不出口了,她不想搅黄这事让她媳妇儿不开心。 但终是咽不下那口气,她闷闷坐下,对着赵嫦玉冷眼道:“都说了出问题去将军府找我,还说话这么难听。” “谁知道你是不是打着大将军府的名义行骗,”赵嫦玉只紧紧盯着宋泽兰给那妇人把脉,看都不看祁幼安一眼,便讽刺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虽然我没见过小医圣,但也知道小医圣可不是一个瞎子……”! 第 40 章 医 初始,宋泽兰唇边尚且笑意柔婉,由内而外透着气定神闲从容自若,渐渐的,笑意不知不觉淡去,她眉眼低压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那病人也察觉到了,眼中热切激动慢慢归于一片死寂,整个人恍若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半晌,宋泽兰收了手,“安安,纸笔可准备好了?若是准备好了便写方子吧。” 气氛凝重,祁幼安也不敢多说话,听她这般吩咐便忙应道:“准备好了,媳妇儿你说吧。” 宋泽兰微微颔首,一个个或陌生或熟悉的药材名字不紧不慢从口中吐出,祁幼安只顾着埋头写,遇上之前听也没听过的药材名还要停下来询问是哪几个字。 赵嫦玉见她一副不怎么熟练的模样,那双本就不怎么和善的眼睛看她愈加不满,落在她写的药方上时更加眉头紧皱,似是隐忍多次终是忍不住套抬头看向宋泽兰,出言嘲讽道:“你当真是小医圣吗?也就这点儿本事。” 那年轻妇人唇角动了动,似乎想劝她,却又放弃了,闭上眼睛宛如睡着了一般。 倒是祁幼安烦她烦的不行,根本不想搭理她,但又怕她媳妇儿听了心里难受,不得不忍着烦躁说道:“我媳妇儿没说不能治,你能不能安静点儿?” 赵嫦玉冷冷笑了下,“实话跟你说,这方子根本没用,我给她十几副药,她吃了没一点儿起色。” 祁幼安知道她没说谎,眼前这年轻妇人病殃殃的,一看也不像是有所好转的样子。 虽有那么一点点儿心虚,但祁幼安还是护她媳妇儿的,“急什么,我媳妇儿还没说完呢。” 祁幼安还能忍着烦躁,赵嫦玉却是直接将不耐写在脸上,“我在跟她说话,哪有你一个小辈插嘴的份儿?” “前辈……” 宋泽兰眉头不由皱起,却也没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安安说的并没错,我不曾说过不能治,只是稍有棘手,须得施以针法辅之。” 她顿了下,接着又道:“至于前辈的方子……或许前辈可以待会儿看看我开的方子,应是有大不同的。”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赵嫦玉脸色骤变,但她很快又意识到这不是争吵的地方,压低声音冷哼道:“你们继续,我倒要看看有何不同,冒充小医圣,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祁幼安还想跟她争辩,但宋泽兰似有所料,抬手抚了抚她的背,轻柔和缓的声音又吐出一个晦涩陌生的药材名。 这让祁幼安便只剩下苦恼了,若是上一世她跟着宋姐姐学个皮毛……哪怕将药材大全多念几遍,也不至于现在作难。 怕是宋姐姐都要觉得她是个文盲了。 但事实并非如此,等她全部写在纸上照着念了一遍,她媳妇儿听罢便勾起了唇角,一抹笑意缱绻温柔,“分毫不差,安安很厉害。” 哪怕她眼睛看不见,些许呆滞空洞的凝视也会让祁幼安不自觉害羞,亦有些飘飘然。 比起祁幼安的好心 情,赵嫦玉却是神色古怪,整个人透着难以言喻的别扭,她全程盯着祁幼安写方子,但宋泽兰递给她的时候,她还是迟疑着接过,拿在手里细细端详。 那病人也是个聪明的,见药方写完赵嫦玉没有第一时间出言奚落便觉有希望,眼下又见她接过细细端详,灰败绝望的脸上出现挣扎之色,她死死掐着手心,用尽全力说出一句顺畅的话,“大夫,我……我当真有救吗?” 宋泽兰眉目缓了缓,笑容温和,“有的,待会儿你先抓十副药吃着,等身体有起色了再佐以施针治疗,之后便恢复得快些。?[(” 她想了下,“夫人若是愿意接受我医治的话,药吃完以后可以去佑宁城找我……” 宋泽兰话还未说完,赵嫦玉便忽然抬头,急道:“不能教给我吗?她身体差成这样如何经得起长途跋涉?” 宋泽兰像是没一点儿脾气似的,被打断了话也好言好语,态度也放得极为谦卑,“赵前辈若是愿意,可找个僻静的地方,晚辈详细说给您听。” 即便如此,赵嫦玉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扯着嘴角冷笑了下,“我算什么前辈?” 祁幼安实在忍不住了,她快要被赵嫦玉气死了,“媳妇儿……” 她真的想劝她媳妇儿离开! “吵什么吵,”赵嫦玉还是那副看不上祁幼安的样子,似乎也不情愿多看宋泽兰一眼,“你怎么看上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不要耽误义诊,这么多人等着呢。” 丢下话,赵嫦玉将方子吹干收进袖里,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年轻妇人颔首道了声谢,捂着胸口站起身,摇摇晃晃也跟着赵嫦玉离开了。 “媳妇儿……” 祁幼安一声比一声委屈,绵软的嗓音让宋泽兰万分心软,也愈加内疚,“安安,我们还是回去吧,往后也不与这人接触了。” “媳妇儿,我没事,我是心疼你,你好心帮忙她还甩脸色给我们看,”祁幼安气得咬牙,“要不是我不想滥杀无辜,就她这个样子,我三拳两脚就能打死她,哪里轮得着她在我跟前放肆!” “安安,你消消气,我也没事,”宋泽兰微微摇头,唇边笑容还是那般淡雅温柔,“我想帮人看病初衷是想减轻他们的痛楚,与赵前辈无关,她说那些话我并不放在心上。” “那便不走了!”祁幼安当即决定下来,“只要媳妇儿你开心,怎样都行。” “……安安也要开心,”宋泽兰站起了身,拉着她就要走,但没拉动,“安安?” “媳妇儿,我倒有个主意能治治她,”祁幼安凑到她耳边,压着坏笑道:只是媳妇儿你可能要受累些,你愿意吗?” 宋泽兰向来聪慧,听她这么说就猜了个七七八八,“安安,是否有些不妥?” “就该挫挫她的锐气,省得她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是。”祁幼安顿了顿,又说道:“媳妇儿,你看她在咱俩面前说话就这么难听,碰上那些个有求于她的病人,指不定怎么吆五喝六颐指气使呢。” 宋泽兰本来不想同意,闻言倒是松了口?,“也好,行医之人必先正其身……” “媳妇儿,你真好。” 不等她说完,祁幼安便急急按着她坐下,“媳妇儿,我这就喊人。” “……” 宋泽兰好笑又无奈,却是乖乖坐下,不再多言了。 祁幼安站在她身边,气沉丹田对着排队的人们高声道:“各位乡亲们,我是城西宁家的外孙女,这位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她是素有小医圣之称的京城名医。” 她指着宋泽兰,“我媳妇儿宅心仁厚精通医术,路过此地不忍乡亲们排队辛苦,决定留下来半日为大家免费义诊。她医术远胜赵嫦玉赵大夫,重症者可以来这边排队……” 赵嫦玉刚回去坐下接了一个病人,便听到祁幼安说她医术不行,脸色顿时难堪起来却无从辩驳,她恨恨握紧了拳头,默不作声。 那病人的儿子见她一副要打人的模样,却不怕死的说道:“赵大夫,她说的是真的吗?” 刚才赵嫦玉一声不吭丢下他们这些排队的人起身离开,他虽然没有离开队伍,也伸着脖子往那边看了,见赵嫦玉不理他,他便又说道:“是不是那什么小医圣能治好你妹妹?你看我爹这个样子也病得很严重……” 赵嫦玉见他想去,冷笑着放狠话,“可以啊,李大牛你要是敢去,往后我赵嫦玉不会再给你爹看病,济民堂也不会有任何一个大夫接诊你爹……” “赵大夫……” 李大牛闻言倒是不敢蠢蠢欲动了,正要陪笑道歉,余光却瞥见身后一个个都离开队伍往那边跑,便也不管不顾了。 把他爹往身上一背,头也不回的跑了。 赵嫦玉气得眼都红了,“白眼狼!” 外面动静闹得有点儿大,掌柜的出来找到赵嫦玉,“唉,你呀,这脾气真得改改了。我都跟你说了人家敢以将军府和宁家担保,绝对不会是骗子。” “我知道,”赵嫦玉开口,声音冷硬,“她那方子开的确实比我高明。” 但她随即话锋一转,满眼皆是不甘心,“可我若是坤泽或者乾元,未必不如她!” “七岁行医,十岁便已声名远扬的小医圣,分化了吗?” 掌柜的瞧着她分外固执,再次叹了口气,目光越过众人,落在笑吟吟为病人把脉的宋泽兰身上,“赵大夫,小医圣若是愿意留下来坐堂,我这里便不留你了。” 赵嫦玉倒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却也满不在意,低头扯了扯嘴角冷笑,“人家不屑抢我饭碗。” “是吗?”掌柜的却不信,“她总不会没有缘由帮忙吧?” “心善呗,还能为了什么?” 赵嫦玉眼中溢满嘲讽,那两位看起来锦衣玉食的,一个比一个好性子,说了帮忙那必定是真心想帮忙,又怎会跟自己这种为了谋生才当大夫的人抢口吃的? 她又阴沉沉抬起了头,直勾勾盯着宋泽兰如沐春风般同病人说话,不禁露出冷笑,可惜了,自己永远也学不会。 这些个蝼蚁,可怜虫,根本就不配得到自己的好脸色,求人嘛,总得摆出求人的态度…… “赵大夫,改改性子吧,你看看人家多温和,医术比你好也不摆架子,我就喜欢这样的人。” 掌柜有些惋惜的咂咂嘴,很快又露出笑,走到队伍中间笑呵呵道:“大家不要都去小医圣那里啊,小医圣医术高明,咱的赵大夫医术也不差啊。” “小医圣初来乍到,乡亲们可别累着人家……” 掌柜的在劝人回赵嫦玉那里时,祁幼安也在热情告诉那些个病人她媳妇儿的医馆在百里外的佑宁城,也会经常义诊……! 第 41 章 吻 宋泽兰是真的受累了。 托祁幼安的福,在她的大力吹捧下,过来找她媳妇儿看病的人络绎不绝,一直到黄昏才慢慢散去。 济民堂的学徒和打杂的忙着把东西往里面搬,祁幼安就全心全意给她媳妇儿捏肩递水。 约莫休息了一刻钟,赵嫦玉便等不及了。 “别歇了,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她走到宋泽兰跟前,“赶快把针灸方法教给我,我要回家了。” “我都没急你急什么?我们还要赶百里地回家呢,” 祁幼安直接呛了回去,对着她媳妇儿却是轻声哄着:“媳妇儿,咱不急,反正已经晚了,只要能赶在城门关闭前出去就行了。” 宋泽兰微微点头,却是将手中茶杯递给她,“安安,你找掌柜的拿我们的药,我跟赵前辈说两句,一会儿便走吧。” 祁幼安烦躁的瞥了眼赵嫦玉,她看见这人就烦,“……也行。” 今日义诊不收取诊金,抓药的药费却是另算的,算下来不仅没有亏损,反倒比昨日赚得还多,且……比之前任何一次义诊都收的钱多。 掌柜是个明白人,将宋泽兰所需的药材免费送给了她们,临走的时候还说希望下次义诊的时候她们也能过来帮忙…… 祁幼安只想说呸,绝对没有下次了,她可太讨厌赵嫦玉了,也不忍她媳妇儿那么累了。 出城的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祁幼安把中途从济民堂溜出去买的厚披风搭在怀里人身上,“媳妇儿,你累了就睡吧,我揽着你,不会掉下去的。” “安安,我们就这么走了,你外公那里不会生气吗?” 宋泽兰有些担心,今日祁幼安在济民堂前透露身份,有好事的人去告诉了宁老爷子。 午饭和晚饭,都是宁老爷子让人送过来的,宁老爷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们晚上去宁府住,他一个老人家想念外孙女了。 说起这个,祁幼安就有那么一点点儿委屈了,“娘亲不让我去,娘亲说我管不住嘴,她得闲了自己会去看望外公。” 宋泽兰嗯了声,懒懒倚在她怀里,心情却是出奇的好,“安安,今日谢谢你了,自从眼睛看不见,我已经许久不曾为这么多人治病了。” 她轻轻笑起来,“虽然有些人真的是无病呻吟……” “这可是小医圣亲自问诊啊,还不收钱,这机会千载难逢,换作我,我也会趁机装病让你给我看看身体的。” 祁幼安笑眯眯说道,心里却有些许疑惑,上一世她可没听说宋姐姐是医圣啊,还是小医圣…… 不过,她很快想起了什么,哼哼道:“媳妇儿,你欠我两个了。” “嗯?” 宋泽兰不明所以,她是真的不知道祁幼安在说什么,却被祁幼安当她耍赖,根本没给她思考的机会。 祁幼安稍稍低头,亲在了她柔软的唇瓣上,蜻蜓点水。 宋泽兰如何也没料到,她宛如被点了 穴,一瞬间白皙如玉的肌肤红了个透,身形一僵绷着不敢动弹了。 她想起来了…… 祁幼安笑的像只偷腥的狐狸,适时提醒她,“媳妇儿,你不可以赖账,还有一个。” 半晌,宋泽兰才压下羞意,那纤长如薄翼的眼睫轻垂着:“……我忙忘了。” 言下之意,她是认了。 来自媳妇儿的纵容,祁幼安无比开心,放慢了马儿速度,“媳妇儿,这一个……换你亲我好不好?” “……”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将宋泽兰脸上的羞意照得无处遮掩,她闷不做声,将脸埋在了祁幼安怀里。 “媳妇儿,我们都快成亲了,不要害羞嘛。” 祁幼安倒是想伸手拉她出来,可也只能动动嘴皮子,万一她媳妇儿反抗激烈从马上掉下去,就尴尬了。 到时候,依着她媳妇儿那个脸皮薄的性子,铁定要很久很久不理她了。 “安安,你莫闹我,我……我还在雨露期……” 硬着头皮说完,宋泽兰已经羞得不行了。 她以为自己会慢慢适应这人的亲近,可这人总是变本加厉……总也跟不上…… “哦。” 祁幼安不吭声了。 宋泽兰稍稍放松了些,她以为祁幼安体会到了她的尴尬,却是没一会儿,便又听到了弱弱的呼唤。 祁幼安为自己的没分化失落了一会儿,对上宋泽兰下意识的心虚:“媳妇儿,你不是吃药了吗?” “安安……”宋泽兰只能硬着头皮,再次解释:“药能够抑制信香,也能压制坤泽君的情/热……但我并非木头人……” 普通人尚且会为心悦之人情动,她亦心悦眼前这人,一个浅浅的吻,一个不经意的触碰……指不定哪一个便唤醒了压制之下的燎原大火…… 自分化后,每个月的雨露期一直服药,愈演愈烈愈加汹涌,若失控,这代价绝不是她可以承受的…… 闻言,祁幼安更心虚了,也不敢喊媳妇儿了,“宋姐姐,再有两年我就分化了。” 她这般,宋泽兰便稳下心底泛起的涟漪,温言安抚她,“没有关系的,安安,我可以一直吃药。而且,不分化也没什么不好,不会受制于信香和雨露期……” 宋泽兰絮语温吞讲述着乾元和坤泽的身体情况,不掺杂任何个人情绪,渐渐的便靠近大夫身份了。 祁幼安最初有些好奇兴奋,到最后就只剩下麻木了。 她想要怀里的是媳妇儿,而不是大夫啊! 夜色渐渐浓重,到了后半夜鸣虫似乎也入睡了。 静悄悄的,只听得哒哒的马蹄声。 怀里的人儿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祁幼安抬手拍了拍黑鹭的脑袋,便松了缰绳,腾出一双手环抱着她媳妇儿,尽可能的让她媳妇儿睡得舒服些。 若是她没有上一世的经历,兴许会在这样寂静的夜里胆怯畏惧,但有了五年战场上的历练,哪怕置身这 乌泱泱草木繁茂的山路上,心里有的也只是安定。 眼看着又走出一座山,就快到了,黑鹭却突然嘶鸣一声,调转脑袋便往回跑,这变故来的太快,差点儿把毫无防备的祁幼安甩下去。 电光石火间,祁幼安抓住缰绳稳住了它,但动作间还是吵醒了宋泽兰,“安安,发生什么事了?” 她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倦意,不等祁幼安回答便又撑着身子要起来,“我怎会睡着了呢?” 祁幼安神色有些凝重,勒马遥望着远处,语气却与往常无二,“没什么事,媳妇儿你继续睡吧,等到了我叫你。” “不睡了,”宋泽兰微微摇头,温柔的声音里却透着别样的执拗,“我想陪着你。” 兴许是今儿个太累了,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坚持着同安安说说话不睡觉,不曾想,竟是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了。 祁幼安见她坚持,便也答应了,“好吧,不过,媳妇儿你怕是想睡着也不成了。” 因为她隐隐约约看见一群人举着火把的冲了过来,月光下依稀能看见他们手中泛着寒光的刀剑,而宋泽兰也嗅到了血腥味。 她下意识攥紧了祁幼安胸前的衣襟,“安安,发生何事了?似乎有血腥味,还有脚步声……” “别怕,应该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即便不是,也不能和他们撞上。 祁幼安当机立断,骑着马拐进了一旁的深林里,茂密的丛林里杂草有半人多高,很适合隐匿身形。 宋泽兰乖顺点头,她后悔让祁幼安帮这个忙了,若是安安有个好歹…… 胡思乱想间,她被抱了下来。 “媳妇儿,我出去看看,如果那些人是冲我来的,我得把人解决了。” 祁幼安不想带着她媳妇儿东躲西藏,万一让她媳妇儿受了伤,她心疼不说,回去她娘亲也会叨叨她,说不定宋伯母也会生气,觉得她保护不了自己女儿。 “不行的安安,我陪你……”不等宋泽兰说完,祁幼安便止住了她,“媳妇儿,你得相信我,区区几个毛贼我自己就行了,哪里用得着你出手?” “况且我也只是先看看情况,你就在这里乖乖等我,跟黑鹭一起,别出声,我很快就回来。” 祁幼安将披风系在她身上,才手持弓箭小心翼翼走了出去。 她不用刀剑,长/枪太过显眼,故而今日出来的时候只背了弓箭。 但祁幼安箭法也是极好的,百分百中。 宋泽兰却不知,自她出去之后,心便时时刻刻提着,眼睛看不见,她便将注意力全放在耳朵上,隐隐约约听见了打斗声,越来越近,似乎就在外面。 黑鹭围着她打转,似是想要出去,又似想要带她走,宋泽兰摸索着伸出手拍了拍它,也不知拍的是哪儿,反正它就安静了。 祁幼安躲在一旁的草丛里,才看清那些人在追杀一个女子,那女子身上已经挂彩了,看起来受了很严重的伤却还在拼命逃跑。 她犹豫着该不该出手相助的功夫,那女子竟也是一头钻进了深林里。 “……” 祁幼安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这厮倒是不笨,但她媳妇儿还在里面呢。 手比脑子更快,祁幼安当即拉弓搭箭,对着领头那人射了一箭,又快速连射三箭,箭箭命中眉心,顷刻间便倒下了四人。 有人慌乱大喊:“有埋伏……” 祁幼安在西北军中便是先锋,擅长冲锋陷阵,打游击战闪电战,骑射那是一等一的厉害,又快又准,又稳又狠。 当即变换位置又连射几箭,再度有伙伴倒下,还不知道何处射来的箭矢,这些个群龙无首的黑衣人彻底乱了阵脚,背靠背警惕打量着四周。 脚下却还是在朝那女子逃跑的方向逼近,没有一丝逃跑的意思。 祁幼安顿时就明了,怕是要不死不休了。 当然,是这些人死。 看着剩下的五六个黑衣人,祁幼安从箭筒里摸出最后一支箭射了出去。 这些黑衣人也终于发现了她,朝她冲了过来。 祁幼安也冲了上去,她攻势凌厉迅疾犹如猛虎下山,那些人还没有摸清她的身手就被她又打死一个,她夺了刀,便似没了短处,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黑衣人便全部倒下了。 宋泽兰循着声音摸出来的时候,她正在对地上的没死透的大兄弟补刀,惨叫声惊得宋泽兰腿脚一软,咬着唇瓣硬是没叫出来。 但祁幼安还是发现了她,忙丢下刀跑了过去,“媳妇儿,你别怕,都解决了。” 可这个时候,她的安抚根本起不了作用。 宋泽兰少见的失态,慌乱摸着她的身体,“安安,你有没有事?” “没事,毫发无伤,”祁幼安语调止不住的上扬,止住她的手,将她一把抱了起来,“媳妇儿,你下次不要跑出来了,等我解决完找你就好。” “没有下次了,”宋泽兰咬着唇瓣,半晌才稳住情绪,“是我的错,不该让你帮这个忙,也不该耽搁到夜里……” 祁幼安还是没忍住,吻在了她呵气如兰的唇上,满是意犹未尽,“媳妇儿,最后一个了。” 声音戛然而止。 宋泽兰动了动唇,却也说不出什么来,她伸手缓缓勾住了祁幼安的脖子,闭上眼睛轻轻凑过去吻她,温热落在额前,似乎比雪花落在掌心的触感还要轻柔几分……! 第 42 章 居心不良 天微微亮的时候,祁幼安背着她媳妇儿出现在城门口。 而马背上,是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 这便是祁幼安昨夜救下的人。 这女子很幸运,身上虽有好几处伤口,但都无毒,只是失血过多了些。 且她还遇到了祁幼安和宋泽兰,两人在路上找到了止血的小蓟,暂时帮她止住了血,也进行了简单包扎,不出意外的话,已经没什么大事了 宋泽兰还将宽大的披风搭在她身上遮住一身血污,倘若后面还有寻仇的人,应该也不会那么轻易找到她。 她们等了一小会儿,城门便从里面缓缓打开了。 祁幼安在宋泽兰面前蹲下身子,“媳妇儿,快上来吧,我先送你回家。” “安安,我自己走就好。”宋泽兰低柔的嗓音里隐隐夹着羞意,“城里人太多了……” 祁幼安懂,这就跟她媳妇儿非要到人烟稀少的城外才肯吃糕点一个道理,便也没勉强她,“走累了跟我说,歇歇再走也是一样的。” “嗯。” 祁幼安搀扶着她,身后的黑鹭也颇为通人性,不用牵着也听话地跟在身后。 两人说着话,慢悠悠走到了医馆。 宋母忙把他们迎进去,一天一夜未见,跟隔了好几年似的,拉着女儿的手不松,“可担心死我了,昨晚上你们没回来,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若不是担心影响亲家休息,我都想去求她派些人手去找找你们。” 祁幼安笑起来,“伯母,我外公家便在青城,你就算去找我娘亲,她也不会同意派人寻找的。” 她娘亲根本不会担心,顶多担心自己把她要跟母亲和离的事情告诉外公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 宋母点点头,看向祁幼安背上那人,“这是?” 祁幼安怕她担心,没敢是说自己救的,为了救人还杀了十几个人,她轻咳了声:“路上捡的。” 见她这般说,宋泽兰便也明白了,附和着嗯了声,“安安,你帮我把人安置到大堂后面那张床上便回去歇息吧。” 祁幼安不怕麻烦,但怕她媳妇儿惹上麻烦,点点头,“媳妇儿,她受伤不是不严重嘛,醒了就让她走吧。” 昨夜救这女子的时候,祁幼安看她是乾元打扮,便自告奋勇要给这人包扎。 宋泽兰本是同意的,偏生把脉的时候发现这人并非乾元……故而让祁幼安转过身自己帮着包扎了。 为此,又主动奉上一吻才让这个小心眼儿的消了气。 眼下见她急着赶人,宋泽兰误以为她又打翻醋坛子了,好笑又无奈:“安安,我不动手,让我娘帮忙换药就是了。救人救到底,这人伤得还是挺严重的,便是让她离开也得等她好些了才是。” “这人来路不明……”祁幼安还想再劝,一旁宋母却也开了口,“兰儿说的是,这万一出去再有个三长两短,那不等于没救吗?” 祁幼安也不是坏心眼的人,见此只好作罢,“那我回去换身衣物便过来。” 有她守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她走后,宋泽兰重新给那女子把脉,又开了些药,让她娘去王大夫的医馆里抓药,顺便把从青城买回来的药也捎过去了。 她自己则在大堂里闭目养神,顺便守着那女子。 昨夜在马背上睡得不算安稳,后面又被那事吓得没了睡意,她精神并不好,坐了没一会儿便打起了盹。 却是半梦半醒之间,被一阵咳嗽声吵醒了。 她揉了揉眼,慢慢走进去,“姑娘可是醒了?” 床上那女子确实睁开了眼,却是眉间凉薄,狭长凌厉的凤眸杀意转瞬即逝,在宋泽兰走进来时便只剩下些许苍白脆弱留在那张姣好的面容上。 她有气无力地抬眼看向宋泽兰,“恩人,可是你救了我?” 奈何宋泽兰并不知道她们救下的人并没有心存感激,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和煦,“是我未婚妻救了你,我给你包扎的伤口,我是大夫,你这会儿还有哪里不适?可以说与我听。” 那女子却在看清她脸的时候怔住了,片刻缓缓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她肆无忌惮打量着宋泽兰的眼睛,泛白的唇瓣吐出来的话语随意平淡,“有些口渴,能帮我端杯水吗?” 宋泽兰心思细腻,听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上位者发号施令的语气,她淡淡笑了下,“好。” 转身出去,再次回来的时候,她手上多了一杯水。 宋泽兰摸索慢慢移步到床边,朝她递过去,“姑娘,我这医馆不太方便留人,姑娘若是休息好了便可离开了。” 手里的水被接了过去,紧接着一枚微凉的玉佩塞到了她手里。 那女子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可否宽限两日?我知为难恩人了,但我并无去处。” “我这里简陋不堪,姑娘若是不介意便住下吧。” 宋泽兰性子实在太好了,对方态度好些她便也过往不咎,把玉佩又递了回去,“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姑娘的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你担得起,”那女子却是看都不看一眼,唇角勾起的弧度不加掩饰的讽刺,“死物罢了。” “我还是不能收。” 宋泽兰摇头,把玉佩慢慢放在床边,便转身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里面人便又叫她进去,似乎是恢复了些体力,声音也不再那么虚弱了,“恩人可否替我保守秘密?我的身份不便暴露……” “这是自然,”宋泽兰点点头,“不过萍水相逢罢了,我对姑娘并无任何好奇之心,也不愿多生事端,姑娘好了便走吧。” 那女子闻言,总算露出了些许善意的笑容,“多谢,今日之恩,他日……必定给你一个满意的回报。” 宋泽兰觉得这话有些怪怪的,但一时也想不到哪里怪,想了想便道:“姑娘保重身体即可,我身为大夫,救死扶伤乃是理所应当,并不指望回报什么。” 她就准备出去了,却又被叫住,“恩人,你的眼睛……” “……看不见。” ?想看黎七七七写的《小将军赖上盲妻啦(重生)》第 42 章 居心不良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宋泽兰觉得,这位多疑的姑娘应该可以放心了…… 将军府。 祁幼安沐浴更衣之后,便被叫到了芳兰院用饭。 桌上摆的都是祁幼安爱吃的,但宁芳看见祁幼安本人,却是砰的一拍桌子,说话夹枪带棒,“祁幼安,你倒是长本事了,把你娘的话当耳旁风,让你多带些人是害你不成?还是影响你耍威风了?” “你还知不知道兰儿是坤泽?你自己皮糙肉厚瞎折腾也就算了,能不能顾忌一下她? 让一个娇气柔弱的坤泽君跟着你风吹日晒昼夜颠簸,你还有没有脑子了?她惯着你,我可不惯着,你要是把人折腾病了,你看老娘不打死你!” 祁幼安想说她把媳妇儿照顾的很好,但又想到她媳妇儿还处在毕竟脆弱的雨露期,默默又咽了回去。 她弱弱嗯了声,“娘亲,我知道错了,您消消气。” 这次总归是没出什么事,宁芳见她认错态度不错,便也消了气,招呼着她坐下,“见你外公了吗?” “见了。” 祁幼安话音刚落,就见她娘亲脸色又沉了下来,忙摇头,“娘亲,我管住嘴了,没有胡说八道。你和母亲的事我不管,但我都听娘亲的。” 宁芳看她惶恐模样,忍不住乐了,转头看向赵嬷嬷,“本夫人有那么凶吗?不过吓吓这小兔崽子,没想到还真吓到了。” 赵嬷嬷呵呵笑了下,“夫人啊,您就别捉弄大小姐了,大小姐回来这么早,夜里肯定没休息。您快让大小姐用了饭回去休息吧。” “吃吧吃吧。” 宁芳到底是心疼女儿的,手给祁幼安夹着菜,嘴里还是有几分嫌弃的,“自己蠢怪谁?老娘把马车都给她安排好了,只管舒舒服服去青城,到了青城也只管带着兰儿玩,玩够了回来。府里养那么多人,单单只是买药用得着她亲自去吗?” 事实上,带着媳妇儿义诊一下午忙得热火朝天,连夜赶回来还让媳妇儿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祁幼安根本不敢吭气,也的确是饿了,几筷子菜配着一碗粥,很快便见底了。 宁芳见状又给她盛了一碗,也不再多说话了,让她安安静静吃饭。 饭后,祁幼安说自己不困,要去她媳妇儿那里,宁芳也没有阻拦,随她去了。 一夜未眠,祁幼安还是很精神的,依旧是人未至声先至。 上翘的尾音透着她的喜悦,“媳妇儿……” 宋泽兰正在大堂里闭目养神,听着她的声音唇边便不自觉漾起了笑,她从没想过,这世上会有这么一个喜欢黏着她,满心满眼是她的人…… 她笑而不语,白净温柔的脸庞越看越令祁幼安喜欢,上前便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媳妇儿,你笑起来真好看。” 门外人来人往,屏风后面那女子似乎也醒着。 宋泽兰有些羞,抬手推开了她,“安安,我这里没什么事,你放心回去休息吧。” 纵使被推开,祁幼安也没有半分不开心,反倒乖乖在她对面坐下,“昨夜那些黑衣人不死不休,估摸着还会派人杀那女子,我有些担心。” 她顿了顿,“媳妇儿,你介意我晚上派人守在这里吗?” 昨夜宋泽兰出来的时候,祁幼安已经把人解决完了,甚至为了不让她担心,只是轻描淡写说了下,故而她并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闻言又愧疚起来,“安安,又给你添麻烦了。那女子伤得不轻,我打算留她在这里养伤几日。” 祁幼安不喜欢她道谢,自然也不喜欢她跟自己客气,“媳妇儿,你再这样,我便亲你了。” “……” 为什么又牵扯到这个上面? 宋泽兰严重怀疑她本就居心不良……! 第 43 章 揍 她又不理祁幼安了。 她端坐着,低眉颔首遮住了那柔如蝶翼轻轻颤动着的长睫。 纤纤玉指漫不经心勾勒着手中素瓷玉胚的弧度,整个人透婉约朦胧的美感,动人心弦。 仿佛刚从烟雨江南的画中走出来,如丝如雨,不染尘烟。 祁幼安静静看着她把玩茶盏,那饱满圆润的指腹看起来似乎比白玉还要柔润细腻,忽而觉得有些口渴。 却是不等她开口讨杯茶水,屏风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吓了她一跳,“媳妇儿,那乾元醒了?” 宋泽兰顿了下,刚点头,便听她急道:“那我问问她,到底惹的什么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祁幼安似一阵风,起身就往里面冲,经过宋泽兰身边时,素白的裙角都被带了起来。 生平第一次,从容淡然的宋大夫急了,神色微窘,白皙如玉的脸颊泛着薄红,“安安,不可!不能进去!” “……” 祁幼安的手已经碰到屏风了,堪堪刹住脚步,“为什么?她不是醒了吗?” “……” 宋泽兰答应了保密,也不想将祁幼安牵扯过多,故而不准备告诉她里面那位其实是坤泽君,斟酌了下说道:“安安,那位小姐在里面休息,贸然闯进去不大合适……” 里面传来略显虚弱的声音:“可以进……” 祁幼安闻言,兴冲冲道:“媳妇儿,她同意了。” 却出乎意料的,她媳妇儿还是不让她进去。 她媳妇儿嘴上倒是没说不准,但手却是牢牢抓住了她的衣襟,其意,不言而喻。 她默了默,眼神幽怨望着宋泽兰,语气却分外平淡,“不进去了,就在外面说吧。” 得了她这话,她媳妇儿才松了手。 里面人没有回应,过了好一会儿才传出声音:“那些人死完了吗?若是全死了,短时间内便不会再来了。” “为何?” 祁幼安刚说出口,便明白原因了,这女子口音与她媳妇儿有些像……仇人若是京都的,纵使再派出第二批杀手,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到这里。 她又立马改口,“好,我知道了,那你好好休养,养好身子就走吧。” “那些人……死完了?” 里面人似乎不太相信,语调里隐隐透着诧异。 祁幼安嗯了声,不打算再理她了。 倒是宋泽兰倒了杯水,“姑娘,我给你倒了杯水,方便进去吗?” 梅清钰正需要喝口水润润嗓子,自然不会拒绝,“多谢。” 看着宋泽兰走进去,祁幼安眼睛都要瞪圆了,她媳妇儿对那乾元未免也太好了吧? 端茶倒水亲力亲为,怎不见对她这么好? 宋泽兰一出来,就被抱了个满怀,温软干净透着一股子委屈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媳妇儿,我也渴。” “安安……”宋泽兰些 许无奈,唇边却有笑意流淌,“这就给你倒,可好?” 祁幼安闷闷嗯了声,仍不松手。 ?想看黎七七七的《小将军赖上盲妻啦(重生)》吗?请记住[]的域名[( 她不怕被人笑话,宋泽兰倒是有些担心,怕里面人听出端倪也不敢明说,委婉道:“安安,待会儿我娘就该回来了。” 祁幼安这才放开了她,扶着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听着咕嘟咕嘟的声音,宋泽兰眉头轻蹙,“安安,慢些,小心呛着……” 看着她关切的模样,祁幼安这才心情好些,凑到她耳边低道:“媳妇儿,等她能下床走路了就让她离开好不好?” “嗯……” 宋母抓药回来的时候,见祁幼安趴在桌子上睡觉,她女儿支着下巴,似乎也在打盹儿,便好笑上前叫醒她们,“你俩回房睡吧,我熬药的时候顺带照看着前面就行,有人来了叫你们,放心吧。” “娘……” 宋泽兰抿唇,神色有些羞赧,“我不困,让安安去睡吧。” 祁幼安睡得迷迷糊糊,被拉起来跟着宋母走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慌忙摇头,“不了不了,伯母,我回去睡就行。” “跑来跑去未免麻烦了些,”宋母一脸的不赞同,“我听兰儿说你昨夜一夜没合眼,别瞎折腾了,快去睡吧,让兰儿去我房里睡,不碍事的。” 她还想说之前也不是没有同床睡过,但见这两个小辈现在都是一副害羞模样,便没有说出来。 “……那好吧。” 祁幼安犹豫了会儿,便答应了,她不放心离开,若是这会儿走了,晚上还得跑来一趟。 进去睡之前,她又对宋母道:“伯母,有事的话一定记得叫我。” 宋母连连点头,“快去睡吧。” 看着祁幼安进去睡觉,宋母又把女儿拉进自己房里,“兰儿,你也莫要逞强,这还有几个月就要成亲了,可要仔细着身体,莫生病了。” 说起成亲,宋泽兰耳尖微微泛红,若是推迟了婚期,安安那个无赖指不定怎么闹腾呢。 她微微颔首,“娘,那位姑娘并非寻常人,你只管做好咱自己的事就行,旁的一律不要管,尽量少跟她说些闲话。” “啊?”宋母一愣,眉间有几分担忧,“那姑娘是不是不好相处啊?” 宋泽兰点头,“倒也不用太多在意,毕竟我们救了她的命。” 宋母闻言,“倒也是,再不济,还有幼安呢。” 想到就在隔壁睡觉的大将军之女,她心里十分的安定,“我先帮她把药换了,然后再去给你俩熬药,熬好了叫你,你快睡吧。” 宋泽兰嗯了声,然后说出了跟祁幼安一样的叮嘱,“娘,有事就叫我们。” “呵呵,能有什么事呢。”宋母笑眯眯出去了。 她带着药来到大堂,绕到屏风后面,没什么废话道:“小姑娘,该换药了……” 宋泽兰很快便入睡了,祁幼安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也找不到之前的睡意。 那略带苦涩的草药味里隐隐散落着淡雅的女儿香,是属于她媳妇儿身上的香气,好闻的紧,她整个人都被包裹着,脑袋晕晕乎乎,心脏怦怦跳,异常兴奋。 睡不着,根本就睡不着。 但她也舍不得出去,便继续翻来覆去……折腾了许久,可算睡着了。 却是刚睡下,喝过药的宋泽兰便来唤她起床用饭了。 可怜的孩子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把脑袋埋进被窝里哼哼唧唧不愿起来。 宋泽兰忍不住笑起来,眼底似有柔光破开层层雾霭,盈盈脉脉落在她的身上,“安安,先用饭可好?用过午饭我们就不打扰你睡觉了。” “不好。?_[(” 祁幼安睡得迷糊,没意识到她口中的‘我们’,翻了个身滚到最里侧继续睡。 门半掩着,外面的宁芳没好意思进去,对着宋母低道:“这小兔崽子就是矫情,换作我,早一巴掌呼过去了,还哄她?不踹她几脚都已经是老娘仁慈了。” 宋母笑而不语,她才不信亲家的鬼话,要是兰儿真打了,心里指不定怎么心疼呢。 宁芳见她不信,尴尬了一瞬便急道:“要不我进去?” “还是算了,”宋母连忙拉住她,“咱们说会儿话,不着急。” 她敢肯定,依着亲家这急于证明自己的暴脾气,若进去了,小将军必定会被打得很惨。 “……” 宋泽兰却不知宁芳已经急了,柔声细语唤了好几遍,才担心她未来婆婆等烦,伸手轻轻推了推祁幼安,“安安,听话,吃完饭就可以继续睡了。” “那你亲我一下?” 祁幼安从被子探出脑袋,开始讨价还价,“不亲就不起,饿死我算了。” “安安……” 宋泽兰脸色倏忽红了个透,声若蚊蝇,“伯母还在外面……” 祁幼安当真是被眼前美色冲昏了头脑,一时竟没想到她口中的伯母和自己口中的伯母不是同一人,全然没意识到到即将到来的危险,还在磨磨唧唧:“媳妇儿,就亲一下,伯母肯定不会发现的。” “安安,不可……” 宋泽兰咬着唇瓣,白皙小巧的耳尖殷红如血,羞红甚至还在向脖颈以下蔓延,她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像今天这般为难的时候了。 一边是不管不顾逼迫她的色胚无赖,一边是她万分敬重的伯母,若是被撞见…… 光想想,她已经无地自容了。 奈何无赖并不怜惜她的楚楚可怜,见她站着不动,像蚕蛹似的蛄蛹到跟前,“媳妇儿,你把我吵醒了,不应该补偿我吗?” 宋泽兰受不住她扮可怜跟自己说话,哪怕明知她是装的,也忍不住心软,“……就一下,之后你快些起来,不可再闹了可好?” 她已经认命了,正准备俯下身子落一吻随那无赖的意,不曾想身后那半掩的门忽然撞开,疾步的人似一阵风刮过,转瞬到了床边。 纵使看不见,她也意识到宁芳进来了。 还好,没有亲下去…… 但祁幼安就倒霉了,看见她娘亲进来想往里侧躲已经来不及了,宁芳抄起枕头,劈头盖脸往她身子砸,“起不起!老娘就问你起不起……”! 第 44 章 受不住了吗 暖阳高照,天气晴好。 抬脚走出房间的那一刻,祁幼安用尽了毕生的勇气。 她仰望着天空,满脸的生无可恋,对媳妇儿偷香窃玉不成,还当着媳妇儿的面儿,被亲娘暴打了一顿,就问这世上还有比她更惨的人吗? “小兔崽子,你下巴抬那么高做什么!怎么?是还不服?” 宁芳跟在她后面,见她这般当即不高兴了。 冷笑一声,挽起袖子就拽着她耳朵拧了一圈,疼得祁幼安眼泪都快飙出来了,“娘……娘亲,我错了,我没有不服,你教训的对……” 祁幼安确定了,没有比她更惨的人…… 祁幼安可怜巴巴吃完饭,便被宁芳带走了。 宁芳来的时候倒是没想过带她回去,但走的时候发现食盒没人提了,堂堂将军夫人,自然不肯自己动手……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她家这小兔崽子把人家宝贝闺女欺负的太狠了。 她在外面听着,都心疼自己这个柔柔弱弱的儿媳,人家亲娘听着心里能高兴么? 那会儿若不是为了给亲家一个交代,她顶多会在背后骂小兔崽子,而不是冲进去将这小兔崽子揍一顿…… 在小两口打情骂俏的时候横插一脚,不止她们尴尬,她也是老脸一红…… 回到将军府,宁芳便不管祁幼安了,她要盯着下人们将她的东西运到城南那处院子里。 等祁朝燕回来给她一个惊喜,威风十足的大将军怕是没经历过人财两空吧? 她弄出来的动静祁幼安看见了,但也只能当作没看见,为人子女,弱小的她没话语权,掺和进去指定没好果子吃。 既然从医馆回来了,祁幼安就决定晚上再去,带些人在附近守着,她也安心些。 到天黑前这段时间她便在卧房里研读兵书。 其实,她还想用沙盘重新推演西北身死那一战,找找万无一失的作战计划会失败的原因。但目前没有那条件,军事作战向来机密,她母亲手中也没有西北的军事图。 祁幼安对之乎者也的文章不感兴趣,兵书却是分外用心沉浸其中,捧着书读读记记,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就到了日暮。 她先去她娘亲那里蹭饭,吃完饭便带着几个武艺高强的护卫出去了。 赵雪生和二狗要跟着一起去,被她嫌弃了。 二狗倒也罢了,他本就只能跑跑腿,但赵雪生……她是实实在在的嫌弃,打死也没想到这一世的她这么弱,一点儿都不像个乾元。 到了医馆,他们便有序守在院外,祁幼安躲在了树下,蜷缩成一团背靠着大树,看起来倒有几分可怜兮兮的。 祁幼安原本如意算盘打的妙极了,晚上守夜的时候让护卫守在外面,自己去媳妇儿屋里睡。 白日里发生那样的事,是她始料不及的…… 她娘亲给她留下的阴影亦是挥之不去,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媳妇儿,还有宋 伯母了。 漫漫长夜过去,风平浪静,祁幼安听到宋母起床洒扫院子,便带着人离开了。 ╳本作者黎七七七提醒您最全的《小将军赖上盲妻啦(重生)》尽在[],域名[( 一连三日,祁幼安昼伏夜出,白日里连个影子都见不到。 宋泽兰还未急,宋母便先坐不住了,找到她,“兰儿,幼安……她这几日来了吗?” “不曾……” 宋泽兰微微摇头,眉间有些许不易察觉的愧色。 那日她该站出来拦一拦的。 那么黏人的小将军,能忍这么久不来看她,怕是被她伤了心。 失落感涌上心头,她垂着眼帘,遮掩着落寞。 若是她不瞎,无论如何也要去将军府找安安道歉,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只能等着,为了不让她娘担心还不能表现出来丝毫异样。 但知女莫如生养的亲娘,宋母看得出她这几日的魂不守舍。 虽不明显,在旁人身上微小的都不会引人注意,但这种状态出现在冷静沉稳的她身上……就是大问题了。 “唉,怪娘了,怪娘多嘴说了一句,不然亲家不会揍她了。” 宋母叹了口气,解释道:“兰儿,我只是太担心你了,那日幼安若不过分逼你,我也不会抱怨什么。娘也不是什么食古不化的老顽固,娘只是看不惯你被她拿捏的死死的……” 她女儿性子温婉端庄,在□□上也格外内敛含蓄,外面还有两个长辈,那般无所顾忌就是在为难她女儿。 她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祁幼安不懂事,一点儿不考虑她女儿的感受。 “……” 宋泽兰意识到那日在屋里说的话被听到了,脸颊不由晕染薄红,却还佯装无事,淡然说道:娘,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不过,娘你换个思路仔细想想,我又何尝不是将小将军拿捏的死死的?“ “啊?”宋母愣了会儿,凝眉一想,“这……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前些天闲聊的时候,她还听将军夫人说自从幼安结识了她家女儿,便疏远了往日旧友,也不整天胡混了。 能让小将军收心,一心一意相待,自家女儿好像确实把小将军拿捏了? 宋母稳了稳心神,“那娘去将军府问问?若是幼安得闲,便请她过来可好?” “……不了。” 宋泽兰摇头,若是让她娘放低姿态去请,她心里又怎过意的去? 她压下心底失落,唇边勾出一抹淡笑,“娘,您就别担心了。不是说了安安被女儿拿捏住了么,要不了几日,她就该忍不住过来了。” “好。” 宋母呵呵笑了起来。 宋泽兰便也去了前院,她坐下没一会儿,就来了一个身形高大的乾元男子,他腰间佩戴长剑,腰背笔直走起路来虎虎生威,怎么看也不像是抱恙在身。 他也确实不是来看病的,在宋泽兰跟前直接说明了来意,“请问大夫……” 却是话还没说完,里面便传来一声低斥,“滚进来。” 那男 子神色一喜,忙恭恭敬敬应道:“是。” 宋泽兰顿时想到是这个姑娘的属下找了过来,为避嫌,便起身出了医馆。 她眼睛不好,也只在附近散散步,并不敢走太远。 走远了,她娘该担心了。 约莫有一刻钟的功夫,那男子走出来请她回去,“大夫,我家主子要见你。” 宋泽兰没有从他身上察觉到恶意,便点了点头,“好。” 在床上躺了三四日的梅清钰已经下了床,她端坐在宋泽兰看诊的椅子上,苍白的脸色掩不住疲惫,“宋大夫,告诉你未婚妻不必夜里守着了,我今日就走。” 宋泽兰一怔,原来安安这几日没来,是因为夜里守着自己吗? 那日这姑娘说仇人一时半会儿不会寻过来,她便以为安安不会守夜了。 她缓缓笑了起来,温婉秀丽的脸庞愈加温柔,“好,姑娘多保重,稍后我会将药方找出来,姑娘可继续服药,直到痊愈为止。” 旁边侍立的男子一拱手,“属下这便去安排。” 梅清钰没有理会他,一双狭长凌厉的凤眸微眯,饶有兴趣看着宋泽兰神色变化,“恩人竟是不知吗?” “……” 宋泽兰抿了抿唇角,笑意淡了些许,这几日她一直以为安安生气躲在自己…… “怪不得这几日看宋大夫脸上笑意少了些,原来是跟未婚妻闹别扭了啊。” 梅清钰笑的开怀,却在牵扯到伤口痛处时顿时变了脸色,眸色阴沉如墨,发狠地捏着手中玉佩,稀世美玉似乎随时都有被摔出去碎裂一地的命运。 不消片刻,她却是又露出了笑意,心情极好的把玩玉佩,边调侃道:“我瞧着你俩倒是绝配,一个惯爱端着,一个又闹得欢,宋大夫是消受不住了吗?” “……” 宋泽兰沉默不语,梅清钰却还不饶她,啧啧叹道:“这会儿都受不住,以后成亲了可怎么受得住?” “姑娘……” 宋泽兰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臊得厉害,不由开口制止,只是叫住了人,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踟蹰了会儿温声求饶:“还请姑娘莫再打趣我了,我……我知道错了。” 闻言,梅清钰挑了挑眉,反问道:“恩人,你何错之有?” 却是不等宋泽兰开口,她便又叹气道:“算了,你真是傻的可爱,你那未婚妻八成就好你这一口,继续保持吧。” “……” 宋泽兰有些后悔救她了。 那男子很快折返,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停在门口,还有百来号人仆从跟随。 梅清钰将宋泽兰给她开的药方递给他,一边道:“荀一。” 不用她再多说什么,荀一快速收起药方,又立马从袖中取出银票,双手恭恭敬敬奉到宋泽兰跟前,“宋大夫,多谢您救了我家主子,这是千两银票,还请大夫收下。” 千两……巧合的让宋泽兰觉得这姑娘认得自己…… 她下意识看向了梅清钰的方向,梅清钰神色寡淡了些,“收下吧,我可不是穷人。” 她瞥了眼宋泽兰茫然空洞的眼神,将最初的那枚玉佩留在桌上,脚步慢而沉稳的离开了。 荀一见状,也有模有样将银票压在玉佩下面,也匆匆跟了出去。 若最开始只是怀疑,那现在宋泽兰基本可以确定,这人真的认识自己。 兴许,也认可自己的医术,哪怕自己现在看不见了……! 第 45 章 夜幕降临。 宋泽兰沐浴过后,便提着灯笼来到了医馆外等候。 凉风吹拂着她素白裙摆,也吹得她手中灯笼摇摇晃晃,她身姿纤弱,清冷月下显得格外缥缈,朦朦胧胧间似是乘风欲去的仙子。 祁幼安看到她的瞬间,满眼惊艳,连折磨自己几日的羞窘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屁颠屁颠迎上去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了她身上,“媳妇儿,你怎么出来了?外面这么冷,可别着凉了。” “安安……” 宋泽兰本想道歉,但见她并没放心心上,便觉自己道歉显得见外,话到嘴边又改了口,“那姑娘已经离开了,你不用守在外面了。” 这几天也确实没有异动,祁幼安当即应了声好,十分爽快让他们回去。 “安安,你也早些回去吧,夜里不安全。” 宋泽兰想把披风还回去,却被祁幼安抬手制止了,“媳妇儿你披着吧,本就是留着过夜御寒的,回去便用不着了。” 她顿了顿,有些不舍,“媳妇儿,我先送你回去。” 宋泽兰抿了抿唇,白皙如玉的容颜泛起些许羞意,那微凉玉手缓缓握住了她,“安安,要不别回去了?你一个女子走夜路不安全……” 说到后面,宋泽兰脸色更红了,安安带着她百里夜路也走过,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安不安全了。 生平第一次,媳妇儿主动挽留,祁幼安又惊又喜,但她咬咬牙,还是拒绝了,“还是不了。” 却不知她话一落下,她媳妇儿脸一白,差点儿把唇瓣咬出血痕,几乎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一声轻嗯,才没让她瞧出异样来。 宋泽兰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会拒绝自己的。 进了院子,祁幼安反手将门锁上,就在宋泽兰以为她改变主意的时候,她解释说道:“待会儿我翻墙走,便不用你和伯母出来锁门了。” “……嗯。” 宋泽兰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只是她还没想明白,安安不像是生气了,可为何不愿留下来呢? 她想了一下午,才下定决心补偿她的…… 祁幼安规规矩矩送她到卧房门口,碍于宋母屋里的灯还未熄灭,也不敢多留,“媳妇儿,你自己进去吧,慢些,别磕到了。” 松开手那一瞬,宋泽兰便下意识问出了声,“……明日,你还过来吗?” 祁幼安唇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大,今晚她媳妇儿给她的惊喜实在太多了,一个接一个,她掐着手心才勉强淡定下来,“再过一段时间吧。媳妇儿,我真的没脸见人了,我娘亲说那天她们在外面都听到了。” 她声音愈低,多了些许窘迫,“我以为是赖床被打,没想到是因为调戏你被打,娘亲说我太过分了,当时就该甩我两巴掌的。” “安安……” 宋泽兰沉默了会儿,语气格外的轻柔和缓,隐隐有着宠溺的感觉,“在我这里面子有那么重要吗?” “啊?”祁幼安有些不解,却见她媳妇儿再次牵住了她的手,“安安何必躲我?我并非外人,是你日后生同衾死同穴的妻。无论安安什么样子,我都喜欢的……安安的亲近,心底亦是欢喜的。” “媳妇儿……” 千言万语哽在心头,祁幼安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媳妇儿这种温柔含蓄的性子说出这种话,对她的心意可想而知…… 宋泽兰唇边漾起温柔的笑意,将灯笼递给她,腾出手推开门,而后牵着她慢慢走了进去,“安安,你还是睡外侧吗?” 人已经来到了床前,祁幼安才回过神,看着床上多出来的一个枕头,脸色微红扭扭捏捏,“媳妇儿,还是不……” “不愿意?那安安睡里侧吧,我睡外侧。” “……” 祁幼安没想到她媳妇儿还有这么腹黑的时候,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她意志本就不坚定,哪里经得住再三挽留,“媳妇儿,那我真的不走了啊。” “嗯,我留你的。” 宋泽兰话音落下,祁幼安便脱掉鞋袜爬到了床里侧,掀开薄被乖顺地躺了进去,“媳妇儿,你也快睡吧。” 回应她的仍是一声极低的轻嗯,轻柔和缓悦耳极了。 宋泽兰熄灭灯笼放在桌案上,便慢慢走了过来,熟稔地宽衣上床,刚躺下,祁幼安就依偎了过来,“媳妇儿……” 声音软乎乎的,也分外黏腻,宋泽兰不用多想就知道这人想做什么。 她没有说话,祁幼安便当她默认了,很是心满意足将她揽入怀中,“媳妇儿,计划守夜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干了,在树上睡得我腰酸背痛腿抽筋,浑身难受,还是床上舒服……” 宋泽兰压下羞意静静听着,唇边勾起浅淡温柔的笑意,“安安,你的小算盘倒是打得叮当响,那么早就开始算计我了?” “哪有,”祁幼安嘿嘿笑着否认,“是媳妇儿你太心软了,肯定舍不得我在外面受苦。” 这倒是没错,宋泽兰确实舍不得,不然也不会听梅清钰那么一说,便在外面等她了。 没有听到反驳,祁幼安愈加嘚瑟,“媳妇儿,你是不是今晚就没打算让我回去?我看到了哦,你多准备了一个枕头。” 尽管宋泽兰决心补偿她的时候就已经准备抛弃矜持,听着她的话还是不禁脸热,半晌才低低嗯了声,“想着太晚了,将军府也不近,总不好让你再折腾一趟。” 祁幼安开心的眉眼弯弯,却还有让她更开心的事。 怀里人飞快抬头亲了她一下,“快睡吧。” 这便是宋泽兰为那一日做出的补偿,可惜祁幼安并不知道,不然肯定会趁机索取更多。 从惊喜中回过神,祁幼安忍不住将她抱的更紧,“媳妇儿,我已经等不及了,真想明天就成亲。” “……” 一夜好眠。 天边微微泛白,祁幼安忙不迭爬起来,她要赶在宋母起床之前离开。 一想到宋伯母将她闹腾宋姐姐的话听了去,她便无地自容?,没脸见她。 祁幼安已经尽可能放轻动作了,但还是吵醒了睡在外侧的媳妇儿。 宋泽兰声音里含着浓浓倦意,眼睛也没睁开,手却是已经抓住了她的衣衫,“安安,是天亮了吗?” “还没有,不过也快了,媳妇儿你再睡会儿,我先回去了。” 祁幼安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却不见她松手,不禁勾了勾唇角,“媳妇儿你再不放开,待会儿伯母就要发现我在你房中过夜了。” 宋泽兰终于清醒了些,也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没什么关系的,娘这几日也一直盼着你过来呢。” “可我还是不好意思见她……” 祁幼安可怜巴巴,“媳妇儿,你就让我走吧,晚上我再过来。” 经她这么一求,宋泽兰也不忍再勉强她,“那好吧,你快回去吧。” “嗯嗯。” 祁幼安就这么走了。 早上的时候,宋母听说她离开了,心里五味杂陈,“幼安是不是怪我了?” “没有,她脸皮薄,是羞于见您,过几日就好了。” 宋泽兰这么说,她娘却是不大相信,“幼安脸皮还薄?” 宋母将这些天发生的事在脑海里过一遍,还是觉得她说的不对,“幼安脸皮不薄,我都撞见几次了。” “薄,她也只在我面前无赖了些。” 宋泽兰微抿唇角,神色认真了几分,“娘,幼安不是乾元,也不是男子,她也是个娇弱女子,还比我小了几岁,于情于理我都该让着她的……” 宋母不傻,听她这般强调,便意识到她在说给自己听了,“知道了,娘不该苛责幼安,往后你们的事娘不掺和了……”! 第 46 章 麻烦 回去的路上,轻雾缭绕晨曦微露,柔和的光线透过枝叶稀疏的树木渐渐铺散一片大地。 不少人家已经开始晨起了,院落里升起袅袅炊烟,一派祥和。 祁幼安人逢喜事精神爽,脚步轻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府门外。 与往日不同,外面停了好几辆马车,下人们进进出出正把礼品往上面搬,赵嬷嬷站在一旁指挥,看起来忙得不可开交。 祁幼安走过去,好奇道:“赵嬷嬷,这是做什么啊?我娘亲要回青城看望外公吗?” 赵嬷嬷听到她的声音,回头一看,顿时高兴起来:“大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大将军正找您呢。” “母亲回来了?” 祁幼安情绪低了下去,她母亲已经七八天没回来了,一回来就要见自己……指定没什么好事。 不过问也是白问,赵嬷嬷肯定不知道,知道就主动告诉自己了。 “大将军昨晚就回来了,”赵嬷嬷倒是笑呵呵,她指着那些辆马车,“大小姐,您猜错了,这可不是送去青城的,都是要拉到宋家的。大将军认可了您和宋姑娘的婚事,这不一早就要夫人备礼亲自去一趟呢。” “知道了,嬷嬷你先忙,我这就去找母亲。” 祁幼安眼角眉梢藏不住笑意,走的飞快,赵嬷嬷在她身后喊道:“大将军在夫人的院子里……” 到了她娘亲那里,却没看见人,王嬷嬷指了指里间,“夫人和大将军在里面呢。” “……我能进去吗?” 祁幼安犹豫了下,“娘亲应该起来吧?” 宁芳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能,进来吧。” 踏入内室的一瞬,祁幼安就被满地凌乱的衣裳惊到了,这怎么跟遭贼了似的? 她抬头正欲询问,就见她娘亲手里又丢出一件,“……” “烦死了,死人脸,穿什么都显凶,没有一件合适的。” 宁芳眉间尽是不耐,喊她的语气也多了些烦躁,“祁幼安,你看看你母亲适合穿哪件?待会儿要见宋家那娘俩,可不能把人吓着了。” 祁朝燕正一身素白里衣端坐在床榻上,听到宁芳骂她死人脸,也只是挑了挑眉默不作声。 祁幼安打量着她,目光落在她冷冰冰的脸上,故作夸张打了个寒颤,“娘亲,我觉得这不是衣裳的错,是人的问题。” 她顿了顿,不顾老母亲冻死人的死亡凝视,“我的建议是让母亲别去。” 宁芳乐了,“娘倒是想。” 不过,她倒是忽然有了主意,祁朝燕可以去,让她走个过场溜达一圈不就行了?说话难听可以不说嘛。 “你以为我想去?”祁朝燕沉着脸,“祁幼安,本将军这是在给你擦屁股,你以后还是少管闲事为好。” “嗯?”祁幼安不解,“我管什么闲事了?” “幼安那是做好事,救人一命……”宁芳在一旁帮腔,却是话还没说完,就被祁朝 燕皱着眉头打断了,“你怎么还在帮她说话?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她救的是什么人了吗?” 宁芳顿时一声不吭了,还递给了祁幼安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母亲,我救的人是什么身份?” 祁幼安一时没想通,救人是惹麻烦也就罢了,为什么擦屁股的办法是出面看望宋姐姐? 难道她救了宋姐姐的仇人?仇人还特别厉害,需要大将军亲自出面撑腰才行? “你救的乃是当今圣上第五女,五殿下梅清栎。” 祁朝燕明显脸色更差了,“当今圣上子嗣众多,成年的也有十几个了,各各野心勃勃,五殿下此来目的明显不纯,极有可能是冲着兵权而来。” “你若是乾元便罢了,他们只会想着拉拢你,可你偏偏没分化,但凡她请旨娶你,本将军这二十万大军连同祁家军便全部沦为陪嫁品了,你可知晓?” 祁幼安顿时就明白了,眉眼间的冷意比祁大将军还要慑人,“谁都不能拆散我跟宋姐姐,她要是敢动歪心思,就别怪我不客气。” 眼见着祁幼安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祁朝燕倒是真没想到,嘴角轻抽,“本将军都没你这么大的胆子。” “怕什么,这不是母亲你的地盘吗?” 祁幼安笑的无害,她既然能救了梅清栎,也能杀了她。 祁朝燕:“……” 宁芳看了看她,又看了沉默不语的祁朝燕,然后又看向她,满眼无奈,“有点儿害怕,幼安,你娘想安享晚年,可以吗?” 祁幼安龇牙一乐,依着她母亲在南境的势力,一个皇女死了……便也只能是不明不白的死了,掀不起什么风浪。 上一世不就这么死了一个吗? 划过脑海的瞬间,祁幼安蓦然怔住了,难道上一世死在这里的皇女就是梅清栎? 越想,越觉有这个可能。那晚若非自己出手,即便梅清栎躲到深林里侥幸逃脱,也会因为得不到救治而失血过多身亡。 要知道,她杀完那些人就进来找梅清栎,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找到梅清栎的时候她就晕倒了。 满身是血晕倒在深林里可不是什么好事,难以被人发现不说,弄不好死了之后尸体都被豺狼虎豹吞入腹中了。 就在愣神的功夫,祁朝燕已经随意从地上捡了身袍子穿在身上,“见过那娘俩,你就跟着我去军队里长长见识吧。” 这次,宁芳倒是没有要跟她吵起来的意思,平静的接受了。 祁幼安倒有些不大习惯了,“娘亲……” “去吧,”宁芳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嫁给皇室之人娘怕是到死也难见你一面。你母亲说只要你从军,她无论如何都会保证你们顺顺利利成亲,哪怕皇帝下旨赐婚也替你挡过去。” “……” 祁朝燕这人擅长未雨绸缪,此番高调前往宋家,便也是为日后抗旨找了个光明正大大的借口。 纵使用不上,也彰显了对宋家的重视。 祁幼安当即便答应下来,只是她还有一个要求,“母亲,宋姐姐的医馆差些药材,上次我们去青城的时候时间紧迫,没来得及买一批药材回来。我想联系药商送药材,但……囊中羞涩……” “你没钱本将军就有钱了吗?” ?黎七七七的作品《小将军赖上盲妻啦(重生)》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祁朝燕眉头一皱,直接将她怼了回去。 倒是掌握管家大权的宁芳大手一挥,“娘有,待会儿吩咐管家去办便是。” 三人用过饭,便准备去医馆。 宁芳前脚上了马车,后脚祁朝燕也要上,她眼尾一挑,抬手将祁朝燕拦住了,声音不大,却也不小,“骑马去,马车太小,容不下你。” 话音一落,便连路过的人也忍不住侧目看热闹,祁朝燕眸色沉了沉,压低声音怒道:“分明是你心眼子太小!大庭广众之下我不跟你计较,你别忘了方才谁求我去了宋家要好声好气说话,你反悔了本将军也不能保证守约。” 宁芳没想到她会威胁自己,眼睛里也快要冒火,瞪着她,“骑马去,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骑就骑。” 祁朝燕自觉丢不起人,便也不跟她耗着,转身就走了。 因着要去军营,祁幼安也骑了马,她在旁边目睹了一切,走到半路上便将马丢给护卫,自己悄悄溜进了她娘亲的马车。 宁芳正在闭目养神,差点儿被她吓了一跳,“小兔崽子,你要干嘛?” “娘亲,我还以为你俩和好了呢。” 祁幼安凑过去,挨着她坐下,“到底有没有和好啊?在府里看你俩挺好的,怎么在外面就闹起来了?” “你是指给她挑衣服?” 宁芳斜睨了她一眼,“老娘要不是为了你忍辱负重,她连门都进不来。” “昨夜让她签和离书,她倒好,直接把老娘的和离书撕了,气得我肝儿疼,打她都是轻的,还和好?” 说着,宁芳似又想到了昨夜的不愉快,抬手便给了祁幼安一下子,“你一天到晚怎么尽给老娘找事?” 祁幼安默了默,“……大概是您教的好?” 但凡她胆小怕事心肠坏点儿,怎么也不可能救一个麻烦。 “滚!” 这次宁芳不动手了,直接抬脚踹她…… 马车摇摇晃晃,渐渐离医馆越来越近。 这次比之前稍稍正式些,赵嬷嬷早早便让人去通风报信,等她们到的时候,宋母和女儿已经等在医馆外了。 几人简单在门口寒暄了会儿便要进去,祁幼安主动上搀扶着宋泽兰,“媳妇儿,我不过来了,待会儿要跟着我母亲去军中,即便能赶回来,也很晚了。” 宋泽兰有些惊讶,她原以为要到成婚后祁幼安才会去军中历练。 她声音轻柔下来,夹杂着不易察觉的不舍,“好。” 祁幼安的不舍却是不加掩饰,“只要我有空,就过来找你,你要按时吃饭,按时休息……” 下人们把东西往后院的小仓库里搬,祁幼安便自告奋勇带着宋泽兰盯着,远离了她母亲,明显感觉身边人放松下来了。 就是可怜了宋母,她还是第一次见冷冰冰不怒自威的祁大将军,哪怕祁朝燕只安静坐着,她也惶惶不安,受不住祁朝燕那一身凛冽冷意,偏生还要笑脸相迎。 宁芳自然也察觉到了,若不是周全礼节,她压根都不打算让祁朝燕进门。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宁芳就开口让祁朝燕走人。 只是祁朝燕离开,自然也带上了祁幼安……! 第 47 章 归 一盏茶的时间,太短了。 还不够两人说上几句话。 祁幼安恋恋不舍,宋泽兰便送她到医馆外,望着她远去的方向,迟迟不肯进去。 宁芳看在眼里,心里倒是十分高兴的。 看来她一开始就猜得没错,兰儿这孩子必定是喜欢她家幼安的,且不比幼安喜欢她少半分,不过是含蓄内敛了些。 她在门口陪了一会儿,便劝着宋泽兰进去,“兰儿,进去吧,幼安要不了三五天就回来了。” “……这么久吗?” 原是安慰的话,可听到宋泽兰心里,反倒比方才还要失落些,她以为祁幼安只是晚上回来的晚,明天就能见面了。 “嗯,是啊,”宁芳脸上笑意也淡了些,“幼安她母亲向来严厉苛责不讲情面,幼安是她女儿,她嘴上不说,实际上对幼安期望更高,估摸着这小兔崽子要吃一点儿苦头了。” 她顿了顿,低低叹气:“我也管不住。” 外人看起来,包括她院里那些个嬷嬷丫鬟们,打心眼儿里都觉得祁朝燕对她纵容,百依百顺。 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小打小闹祁朝燕由着她纵容着她,可大事上无论她怎么反对都没用。 就比如让幼安上战场这事,她反对了十几年,从孩子小的时候就开始反对,无论软磨硬泡,还是以和离威胁……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祁朝燕根本不在意……不在意她担惊受怕,也不在意她能不能受得住丧女之痛…… 当然,这些话说给宋泽兰一个小辈绝不合适,说给别人更不合适,她能做的,就是闷在心里,能不触及尽量不触及…… 却不知,宁芳还是把祁朝燕想的仁慈了些。 祁幼安何止是吃了一点儿苦头?分明是吃了许多苦头。 三五天就回来?简直太天真了。 祁幼安整整在军营里待了一个半月,还没回来。 除却前两天她的日子过得舒坦点儿,之后的每一天都是精疲力尽伤痕累累,旧伤未愈新伤又添,身上淤青消消添添惨不忍睹。 祁朝燕对她是一点儿也不心慈手软,甚至变本加厉。 进入祁家军的每一个人都需要考核骑射,耐力,和格斗等等,严格程度堪比武举考试,只有考核通过才有资格进入祁家军。 祁幼安也不能免俗,第一天去的晚时间不够,第二天就一项不漏考过来个遍,这对于重生的她来说倒没什么难度,轻轻松松过了。 但作为普通士兵,不能随意出入营地,且一个月只有两天假,便是祁幼安也没有特殊待遇。 只有成为小队长,才能自由出入,没有战事的时候平日里除却训练士卒,其余时间便可以自由支配,相对来说闲散许多。 祁幼安想自由些,只能成为小队长,而成为小队长,不是件容易的事。 祁家军只有千余人,只受祁朝燕一人调遣,故而与朝廷的军队有所不同 ,没什么伍长什长之类的。 她下面只有十个小队长,每个小队长手底下掌管百人,但小队长却不是固定的。 每半年举行一次大比,这期间可以通过考核进入待遇极好的祁家军,祁家军的普通士兵也会再次考核,及格留用,不及格淘汰出祁家军。 也可以挑战十位小队长,成功者将顶替成为新的小队长,而被淘汰的小队长将沦为普通士兵,剥夺之前的权利待遇,没有任何特殊对待。 当然,被替代的小队长在大比期间也可以以普通士兵的身份继续挑战其他小队长,若成功,依旧是小队长。 眼下不是大比期间,祁朝燕难得破例了一次,准许她挑战队长。 但祁朝燕的便宜也不是好占的,这便是祁幼安伤痕累累的缘由。 按照规定可以自由选择小队长挑战,但她给祁幼安指了最强的小队长,一个上品乾元君。 上品乾元君的强悍体质多么恐怖可想而知,无论是恢复能力,还是力量速度的惊人爆发,对没有分化的祁幼安来说都是绝对的压制,纵使她拼尽一搏,还是输得惨烈。 若是放在前世的这个时候,废物如她,早就被打死了。 但她重生而来,无论是性子还是武功都被打磨的极好,失败也不气馁,除却养伤便是勤加锻炼,越挫越勇,在每一次都打斗中都在寻找那乾元君的弱点,受得伤也越来越轻。 再经过两个月的时间,第十五次挑战的时候她终于赢了。 全军震惊,一片哗然,然这是不争的事实。 那乾元君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打下擂台的,祁朝燕也没有想到。 她观摩多次,倒是瞧出了她女儿的进步飞快,却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打赢了她手下最为勇猛的小将。 当众宣布祁幼安顶替那乾元君之后,她便将祁幼安叫到了自己的营帐,“需要叫军医吗?” 比试的时候,祁幼安挡住了那乾元胸口一击,但胳膊被震得发麻,当时不疼,这会儿还是很疼的。 她却摇了摇头,“想回家。” “不行,”祁朝燕闻言,脸色微变,却又很快恢复如常,从抽屉里拿出几瓶药丢给她,“可以给你几天假休养,伤好了再回去。” “整整两个月了,就算我没有升到小队长,也该有四天假期,凭什么不让我回家?” 祁幼安把药又给她丢了出去,压不住的怨气,“还有半个月,我就要成亲了!” 并没有成为小队长的一丝喜悦。 她跟着祁朝燕来的时候,是三月底,眼下还有两天就到六月份了。 能不急吗? 祁朝燕也瞧出来她快急眼了,连母亲也不叫了,若自己不是她母亲,怕是还要动手了? 生平第一次,对视的时候祁朝燕先撇开了眼,“两个月都过来了,再等两天又何妨?” 她话音刚落,祁幼安便一拳砸在了她的桌子上,“我都证明自己了,你还想怎样?” 以 前在西北军中的时候,祁幼安与主将意见不合起争执,莫说砸桌子了,还揪着主帅的衣领骂过,眼下已经是客气了。 西北军的主帅程元龙年纪比祁朝燕大很多,是个和善的老头,拿祁幼安当小辈,被揪着衣领提溜起来也不恼,但祁朝燕就不一样了。 没人敢对她这么不敬,脸色瞬间就阴沉了。 但又着实理亏,沉着脸不吭声,半晌才缓和道:“你娘她不讲道理,看到你身上的伤肯定又要怪到我头上,受点儿伤不很正常吗?” “你给我批两个月的假,我可以瞒着娘亲,不然你就等着跪搓衣板吧,这些天什么时候受的伤,受得哪一处,怎么受的伤全都告诉我娘亲。” 祁幼安捂着肩膀,面无表情道:“我也不讲道理,也告诉我媳妇儿,成亲那天不给你敬茶,也不叫你母亲。” “……祁幼安,你真是长能耐了。” 祁朝燕冷笑,“把药涂了,换上衣服走。”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 白得了两个月假,祁幼安脸色说变就变,高高兴兴就出去了。 趁着她换药的功夫,祁朝燕自己也换上常服,顺带叫了那乾元君过来。 那乾元君叫席景盛,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身上有着不符年龄的沉稳冷静,哪怕刚刚输给了一个没有分化的中庸,心态也没有崩溃。 得知祁朝燕传他,匆匆包扎好伤口就来了。 见着他,祁朝燕也不废话,“景盛,一队你还带着吧,她是本将军的女儿,本将军打算将她带在身边教导,没时间处理那些个繁杂琐事。” 席景盛愣了下,回过神向来稳重的人此刻满眼激动,拱手道:“敢问大将军,她可是我们的小将军?” “是。” 祁朝燕声音沉了沉,“此事先瞒着,她还需多加历练,她虽是本将军的女儿,也需你们心服口服才是……” 祁幼安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祁朝燕已经在帐外等着她了。 归家心切,祁幼安忍着疼痛,策马扬鞭与祁朝燕并肩而行,丝毫不落下风。 快马赶到家中时已经深夜了。 府门紧闭,却在她们勒马止步的时候从里面打开了,门房看见她的瞬间,便激动大喊:大小姐回来了…… 堂堂大将军,竟被视而不见了。 消息传到芳兰院,宁芳匆匆披衣出了内室,吩咐人去准备饭菜。 她又气又高兴,气的是小混蛋两个月都没回来看她这个娘一眼,高兴的是从小养在身边让她牵肠挂肚的小兔崽子离家两个月终于回来了。 俩月未见,祁幼安几乎是飞奔到芳兰院的,祁朝燕被甩在身后,等她到的时候,那娘俩已经抱在一块了。 祁幼安眼眶微红,宁芳心疼的不行,余光瞥见她进来便忍不住气恼,“这就是你跟我说的幼安好好的?” “不好吗?” 祁朝燕闻言,倒是打量了眼祁幼安,“本将军觉得很好,人比以往看着精神多了。 “好什么好?都瘦了,还黑成这样……” 宁芳念叨着祁朝燕,祁朝燕满不在意,但祁幼安听进去了,哼哼着道:“娘亲,我是不是不好看了?万一宋姐姐嫌弃我怎么办?” “不会的,你宋姐姐看不见。” “……”! 第 48 章 宋大夫,相思病能治吗 毕竟已经是深夜了。 而宁芳也是一副已经睡下又被她们回来吵醒的模样。 祁幼安便没有久待,跟她娘亲说了会儿话便准备回去。 宁芳体谅她路上辛苦,也没有挽留,吩咐人给她准备热水沐浴,让饭菜也一并送到她屋里。 她前脚刚出院子,宁芳便也对祁朝燕下了逐客令,“祁朝燕你敢不敢再无赖点儿?听不懂话吗?老娘说了多少遍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以后能不能不要来我院子里?” 若不是顾忌着女儿,她方才就想说了。 和离书算什么,她已经想开了,她一个大活人还比不过一纸休书吗?只要她不愿意跟祁朝燕过下去,那就是和离了。 这两个月祁幼安没回来,祁朝燕倒是隔三差五的回来,却总被拦在院子外,这次跟着进了屋,她又怎会轻易离开? 她起身,却是走到门口将门给关上了。 宁芳还没来得及骂她无耻,便嗅到了熟悉的信香,脸色变了变,却没有以往的羞恼,眉间充斥着失望,混杂着些许疲惫。 祁朝燕回身时抬眼迎上她的目光,刚释放那点试探的信香默默收了回去,“夫人,你还没消气吗?” 宁芳冷笑了下,惜字如金吐出了个滚字,便阖眸,一副不愿跟她再多说话的样子。 “……” 祁朝燕沉默了片刻,轻车熟路找到摆放鞭子的地方,将鞭子拿过来递给宁芳,人也顺势跪了下去,“夫人,你消消气,不过一件小事罢了。那崽子不想去西北,才故意没事找事激怒幼安打伤她,惩罚他八十棍闭门思过还不够吗?” “祁朝燕,你以为我现在还吃这一套?” 宁芳直接将鞭子扔了出去,翻旧账没什么意义,她不想再多说什么,轻扯唇角冷冷道:“别做无用功了,你把幼安送去军营的时候,就该想到你我之间根本没有挽留的余地了。” “……是幼安自己愿意去的,”祁朝燕声音微弱,“幼安天赋极好,短短两个月便打败了我手下最勇猛的乾元君……” 她话音未落,宁芳便忍不住怒火打断了她,“老娘不蠢,祁幼安她满身的药味,你怎么逼她的你心里没点儿数?” 祁朝燕顿时不吭声了。 “就算她愿意去,你为何不拦着?为何怂恿她?”宁芳气得禁不住眼眶微红,“祁朝燕,你何曾想过幼安出事我能否承受得住……” “不会的,我不会让她去西北,”祁朝燕顿了顿,凝眉道:“我心里有数,如果她去西北,那必定是皇帝命令,若真到那时不得不去,我代她去就是了。” 宁芳笑了下,神色却更加惨淡,半晌才恹恹开口,“你能护她一辈子?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她语气不再那么疏离冷淡,祁朝燕稍稍松缓了些,“夫人,其实你答应嫁给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了,我们的孩子如何避免得了上战场?” 宁芳确实想到了,她倒是不再像以前那样 提起来这事就像是被点着的炮仗,而是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你不懂……那个梦一定是幼安在求我救她,祁朝燕,我的孩子在向我求救你知道吗?她娘明明可以救下她的孩子,你让我如何忍心眼睁睁看着她走向死路……” 天很快亮了,祁朝燕从地上起来,神色与往常无二,不见喜怒,“夫人,我知道你在城南有座宅子,将军府住腻了可以去那里小住几日,但和离绝无可能,我是不会同意的。” 一夜未眠,宁芳不止眼睛干涩,嗓音也是干涩异常,开口竟有些艰难:“你凭什么以为一张破纸能困住我?” 祁朝燕没再说什么,推门出去了。 赵嬷嬷等人守在外面,见她出来便慌忙进去,“夫人……” “先洗漱吧,”宁芳摆了摆手,“好久没玩了,今个儿便在城南那院子里组一局,你去请几位夫人过来。” “这……”赵嬷嬷看着她脸色不大好,犹豫着说道:“夫人,您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 “不了,睡不着……” 祁幼安过来的时候,宁芳已经准备妥当了,擦上胭脂之后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从后面被搂着脖子的时候,她如往常那般笑着嫌弃:“你娘去打马吊,别再我面前晃悠,影响手气。” 确定不是在说自己晦气吗? “……”祁幼安伤心了片刻,故作委屈道:“娘亲,我才回来你就要出去……” “你这黑猴,离我远点儿,”宁芳笑着扒开她的手,起身准备出去,“你去你媳妇儿那里看看吧,这么久不露面,兰儿指不定怀疑你另有新欢了。” “……” 两人一起出的府,宁芳去了城南,祁幼安去了医馆。 短短两个月不见,医馆又被重新拾掇一番,看起来竟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祁幼安差点儿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若不是看见她那在柜台里面称重的媳妇儿,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贸然进去的。 她跨过门槛,便轻咳了声捏着嗓子道:“宋大夫在吗?我心口痛,能治吗?” 里面人扶着戥子杆的手蓦然顿住,那温婉秀丽的面容抬起看向了她的方向,浅淡温柔的笑意渐渐在唇边晕染散开,“在,能的,快过来吧。” 祁幼安忍不住扬起唇角,朝她快步走了过去,“那相思病呢?我怀疑我得的是相思病。” 放下戥秤,绕出柜台的人儿脸色微红,已然是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轻抿唇角柔声道:“安安,你几时回来的?” 一步之遥,祁幼安却不上前,笑望着她道:“宋大夫,到底能不能治啊?” “……能的。” 宋泽兰忍着羞意,主动伸手探向祁幼安的胳膊,沿着外侧一路向下便落在了她腕间,灵巧搭上三指微微施力,俨然是要给祁幼安切脉了。 “媳妇儿,我好想你……” 祁幼安彻底绷不住笑了,她抬手将宋泽兰揽入怀中,温软乖顺的媳妇儿让她心中甚是 满足,勾唇轻叹道:“宋大夫真乃神医也,这么快就解了我的相思之苦。” “……安安,你身上好重的药味。” 宋泽兰这般说着,微微挣脱她便欲再次把脉,却被祁幼安抓住了手,方才还笑眯眯的人儿脸色已经不怎么好看了,语气却无变化,“媳妇儿,我没事,就是一点点儿擦伤。” 祁幼安有些不死心,昨夜她娘亲什么都没说呢,她顿了顿,又问道:“媳妇儿,真的很重吗?不应该吧,就只涂了些药膏。” “真的……” 这段时间里祁幼安天天都有在涂药,她自己闻久了便不觉有什么了,但旁人几乎离她近些就能嗅到她身上明显的药味了。 瞒不了宁芳,又如何能骗得过身为大夫的宋泽兰? 比之宁芳,她甚至已经通过药味将祁幼安的所受的伤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她任祁幼安抱着,半晌才轻缓道:“安安,让我看看可好?” 那天宁芳说的话她记在心里,料定祁幼安的日子必不好过。 从祁幼安离开那天便在担忧,现在人在眼前,她心中的担忧也没消减半分,不听祁幼安应好,便柔声哄道:“我瞧着也没大碍,顶多开些滋补内里的药膳罢了,不苦的……” 媳妇儿温声细语求着,绕是再硬的心肠也要化作绕指柔了。 祁幼安只得把手给她,两人坐下,看着她认认真真给自己把脉,左手换到右手,右手换到左手,忍不住调侃道:“宋大夫,你莫不是在占我便宜?” “安安……” 宋泽兰些许无奈,收回了手,“本大夫医德医术二者兼备,你大可不必担心。” “……哦。” 祁幼安的声音里不难听出失望,“媳妇儿,你可以占一点点儿的,我不介意……”! 第 49 章 只能嫁给安安了 军中有军医,祁幼安每次受伤,都会有最好的军医去给她治伤,药也是用得最好的,她身体自然也没什么大问题。 宋泽兰切脉之后便安了心。 闲聊了会儿,宋泽兰便继续练习称重,她可以凭着嗅觉和手感辨别药材,但称重一时半会儿难以做到。 她的手一遍遍抚摸着戥子杆上面的刻度标记,薄唇紧抿,看起来认真又专注。 祁幼安便也不闹她,就在一旁看着,只有在她出错的时候才会出声提醒。 原本是宋母在一旁盯着,她有事去后院一会儿,没想到再出来竟然用不上她了。 她看到站在女儿身上的祁幼安,高兴不已,忙上前道:“幼安,你总算回来了,这马上婚期就到了,一直没见你回来,昨儿我还在担心你会错过婚期呢。” “伯母好,”祁幼安笑着打了声招呼,“伯母放心便是了,我巴不得早些与宋姐姐成亲,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搞砸的,就算远在天边也能赶回来。” 宋泽兰依旧在练习称重,好似局外人般,唯有那纤柔浓密的眼睫似羞怯般轻颤了颤。 宋母对祁幼安的态度回答更是满意,连连点头,“幼安,这段时间可还好?可能适应那里的生活?” 她目光从祁幼安身上扫了一眼,最终落在了祁幼安脸上,“伯母瞧着你黑了许多,以前多么白净俊俏的小姑娘,伯母瞧过不少公子小姐,一眼便相中你了。” 祁幼安抬手摸了摸脸,讪笑道:“天热了,没经住晒。” 确实,她们现在身上衣物都单薄了许多。 宋母再次含笑点头,“往后这天越来越热,你们成亲的时候怕是要遭罪了。” 当然,更遭罪的是宋泽兰。 宁芳疼她,那嫁衣做得十分精致华美,自然是繁琐无比,一层又一层的,捂一天兴许要捂出痱子了。 祁幼安自然是心疼媳妇儿,但一辈子就这么一回不可能不成亲,她侧小声在宋泽兰耳边道:“媳妇儿,就当为了我辛苦一次,往后我必定好好待你。” 宋泽兰心软了又软,安安真是太良善了,成亲又怎会是为了她一人? 她放下手中戥秤,温柔眉眼透着些许郑重,低道:“好,也请安安为了我辛苦一次……” 宋母看着两人当自己的面说悄悄话,好笑又无奈,“兰儿,有幼安陪着你我就放心了,厨房还有些活儿,我去忙了。” 丢下话,她便转身离开了。 “伯母慢走……” 祁幼安声音里透着挥之不去的喜悦,一是因为她媳妇儿那些话,二则是她喜欢和媳妇儿独处,宋母的自觉让她忍不住又赞叹道:“伯母真好。” “嗯?”宋泽兰有些许不解,“安安,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话音刚落,下一瞬便觉脸颊落下温热,“……” 祁幼安语气里压抑不住的得瑟,“媳妇儿,这下你知道了吧?” “… …” 大概是祁幼安太猖狂了,便连老天也看不顺眼,很快,一顶轿子便缓缓停在了门口。 ?想看黎七七七写的《小将军赖上盲妻啦(重生)》第 49 章 只能嫁给安安了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落轿时走出来一个气度不凡的女子,姿容绝艳,衣着华贵,像极了雍容华贵的牡丹花。 梅清钰来了。 但那夜太黑,再加上她在深林里满身血迹狼狈不堪的模样与现在相差甚远,祁幼安没有认出她,声音有些许沉闷,“媳妇儿,来病人了。”” 她很烦,为什么这么多乾元君来找她媳妇儿看病…… 她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那女子也走了进来,看起来岁数跟宋泽兰差不多,目不斜视,径自走到了宋泽兰跟前,隔着柜台,“宋大夫,给我开点药,易感期快到了。” 无论是坤泽的雨露期,还是乾元的易感期,都有专门抑制的药丸,但相比之下,一人一方对身体的伤害能减轻很些,故而还是有很多人愿意在这个特殊时期找大夫配药。 眼下梅清钰便是这种情况,不过她的情况比旁人还要复杂些… 宋泽兰知道她的坤泽身份,微微颔首,“芳龄。” 本是一个脱口而出的答案,那女子却在余光略过祁幼安后,慢慢开口:“二十……五,下药轻些,我身子娇贵着呢。” 祁幼安还是第一次听乾元君说自己身子娇贵,“……” 不过这女子倒不像有二十五,看起来更小些。 聪慧如宋泽兰,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她报的年龄也不对,“好,把手伸出来,我瞧瞧。” 坐诊的桌子祁幼安霸占着,宋泽兰便在柜台上给她切脉了。 梅清钰饶有兴趣盯着她给自己把脉,“宋大夫,你医术当真不错。” 宋泽兰神色淡淡,唇边含着一抹浅淡的笑,“谬赞了,这算不得什么,基本上每个大夫都会。” 梅清钰明显指的不是这个,“……哦。” 看过脉相,宋泽兰便心中有数了,“安安……” 祁幼安见她转身面向贴满各种药材的抽屉,便知道她又要叫自己帮忙盯着她称重了,当即便应了一声好,起身走了过去。 宋泽兰的“谢谢”已经到嘴边了,又被她硬生生咽了下去,白皙如玉的耳尖忽然泛起了些许绯红,“嗯。” 抓药的时候,祁幼安的注意力虽在她媳妇儿的秤上,却也察觉到了那女子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在身上,心里禁不住猜测,这女子莫不是对她媳妇儿有意思? 而且,她总感觉这女子跟她媳妇儿说话怪怪的,透着熟稔,并不像是第一次见面。 想到自己两个月没来……祁幼安不禁警惕起来,对着宋泽兰媳妇儿长媳妇儿短的,便连抓好药,她也能来句媳妇儿辛苦了。 将打包好的药递给梅清钰时,她也没收敛,“这是我媳妇儿给你开的药,拿好了。” 梅清钰接过,轻勾的唇角颇为耐人寻味,她看向宋泽兰,语气凉凉:“宋大夫,这是觉得眼睛看不见就能无所畏惧不挑长相了吗?” 这不是 变着法说祁幼安丑吗? 宋泽兰笑意隐了下去,祁幼安压住怒意,“媳妇儿,这是你朋友吗?” 不是她就不客气了。 “……病人。” 宋泽兰摇头,这姑娘来的是有些频繁,这个月里三天两头的来,有些时候是为了拿药,但大多数时候都在闲聊,倒也算投机,但眼下看来,是无论如何也做不成朋友的。 “这就没了?”梅清钰怔了下,笑容却愈加深了,目光从她脸上游移到祁幼安身上,状似无意与祁幼安对视,话却仍是对着她说道:“宋大夫,为何不告诉你未婚妻我是她两个月前救的人呢?” 两个月前,救的人不是五皇女梅清栎吗? 祁幼安神色微凛,原来就是她,果真不是什么好人。 既然她没有表露身份,祁幼安便决定装傻,当即便怼了回去,“你说为何?你一个张嘴就嘲讽救命恩人丑的白眼狼,我媳妇儿是心好怕你尴尬,没想到你是个不要脸的。” 被骂不要脸,梅清钰却是笑的更欢了,“难道你救我就是为了让我报恩?我倒是愿意以身……” “打住!不要你报恩,但也绝不是让你活着骂我丑的,早知道还不如任你死了算了。” 祁幼安后悔救她了,这厮绝不会是个好东西,不是心思深沉故意试探自己,就是单纯的坏心眼。 “宋大夫,你未婚妻似乎对我敌意很深呢。” “……” 宋泽兰不明白,这女子性情确实高傲,但那几次遇着宁芳伯母,态度却是很好的。 原是以为祁幼安救了她的缘故,现在看起来,绝不是…… “安安……”宋泽兰轻唤一声,制止了她继续回怼,“安安,你先去我房里休息一会儿,我这边马上忙完了,一会儿便过去给你上药。” 祁幼安不情不愿,但媳妇儿开口了,她不得不从,去后院的路上,她心里还忍不住感慨,什么时候她的地位能赶上医馆在她媳妇儿心目中的地位呢? 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宋泽兰抬手揉了揉眉心,“姑娘还有别的事吗?若是没有,便请回吧。” “生气了?” 梅清钰轻敲桌面,荀一走进来接过药,又退了出去。 她没有走的意思,懒懒散散往椅背上一靠,嫣红饱满的唇瓣轻勾,“你那未婚妻挺有趣的,逗逗她罢了。” “姑娘,以貌取人,何况是女子,”宋泽兰语气微顿,眉目肃敛,向来温柔似水的声音此刻也过分冷清,“不知何趣之有?趣在何处?” “真生气了?” 梅清钰这倒是收起了懒散,端正道:“抱歉,是我玩笑开过了,宋大夫莫放在心上。你未婚妻黑倒是黑了些,相貌却是不差的,只不过那晚我晕过去前看过去那一眼,恍若仙女在世,想来是我眼花了吧。” 宋泽兰动了动唇,没有辩驳。 她看不见,却也知那晚只有祁幼安口中所说的‘又圆又亮’的月光。 密林深处的光线能否清晰照见一个人的相貌,却是不知的。 “宋大夫若是愿意将你未婚妻请出来,我也可当面道歉。” 宋泽兰打心底是不愿祁幼安再与她多接触的,但总不能罔顾祁幼安的意思,她迟疑了下,“我去问问。” 梅清钰挑了挑眉,又懒懒靠了回去,“多谢。” 宋泽兰来到后面的时候,祁幼安正被安置在院中的躺椅上,品尝赵大娘做的糕点,还有宋母亲自给她泡的茶。 躺椅是她娘让人搬来的,赵大娘如今也是她娘安排给宋家的厨娘,往日坐在这里享受的自然也是她娘了。 祁幼安心情不大好,也不喜甜食,但甜腻的糕点配着苦后回甘的茶水,郁闷的心情多多少少还是缓解了些的。 她没看到宋泽兰过来,赵大娘出来送切好的瓜果时倒是瞧见了,笑吟吟给她挖了个坑道:“大小姐,我就做了这一碟,您不给少夫人送过去啊?” “不送,”祁幼安撇了撇嘴,连同碟子一道抱进了怀里,“我要全部吃完,一块都不给她留,谁让她惹我生气的,快气死我了!” 宋泽兰脚步停了下来,她嗅到了糕点的香甜。 一抹好看的笑意在阳光下说不出的温柔明艳,安安未免也幼稚了些,以为把她喜欢的糕点吃完了就能气到她了吗? “兰儿惹你生气了?幼安你告诉伯母怎会回事,伯母给你做主去。” 宋母丢下木柴,从厨房里出来第一眼看到了祁幼安,第二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宋泽兰,“你还笑?你看把幼安气得,人家赶了大半夜路,一早就来找你,你……你存心气我是不是?” 宋泽兰还没怎么着,祁幼安倒是丢下盘子蹭的站了起来,“媳……媳妇儿,你怎么过来了?” “她要当面向你道歉,安安,你愿意接受吗?” 宋泽兰循着声音朝她慢慢走过来,祁幼安连忙跑过去扶她,“不要,谁稀罕她道歉啊。” 现在她只想给她媳妇儿道个歉,也确实做了,“媳妇儿,我错了,我就吃了一块,剩下的都给你留着呢。” 面对秒认怂的人儿,宋泽兰好笑,“不用,安安不是想报复我吗?吃光了兴许我就生气了。” “媳妇儿,我真的错了……” 宋母一看是小两口打情骂俏,没自己什么事,就又回去了。 倒是赵大娘颇为好奇,打断了她二人互相道歉,“咋回事?谁要向大小姐道歉啊?” “一个白眼狼,拐弯抹角骂我丑,快气死我了……” 还是在她媳妇儿面前说的。 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祁幼安哼哼唧唧,不知怎的就整个人依偎到了她媳妇儿怀里,手还搂着人家的腰。 “……” 宋泽兰本想宽慰几句的,但人前被她这般搂着实在羞得不行,却也不忍推开,只能尽可能降低存在感,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不过,她着实多虑了。 赵大娘性情爽 朗,不拘小节,压根没注意到,反倒因祁幼安的话气得不行,“胡说,我去找他理论!我就没见过比大小姐还好看的人了,大小姐打小就会长,把夫人和大将军的优点全继承了去,怎么会丑?” “老娘看她是瞎了眼!” 赵大娘扁起袖子,回身去厨房抄起了擀面杖,就要去前面找梅清钰理论。 那位毕竟是皇女,且祁幼安也不是小肚鸡肠不让骂的人,她主要是因为梅清栎是在她媳妇儿面前说的,一时半会儿过不去这个坎儿。 就算她想杀了梅清栎也绝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 祁幼安也不撒娇了,忙拦住赵大娘,“算了算了,让她说两句也少不了一块肉……” 好说歹说,祁幼安连同宋母才将人拦住。 只是得知是经常过来的那姑娘,宋母也不免嘟囔两句,“瞧着挺好的姑娘,这嘴也忒不会说话了。” “就是!在我家夫人面前装的倒是挺好……” 赵大娘刚接了一句,便见宋泽兰轻嗽了一声,“那位姑娘似乎过来了……” 几人回头,果然看到了梅清钰。 梅清钰看起来浑不在意,摆了摆手,“你们继续,此事确实是我玩笑开得太过,过两天我在府里摆一桌,还请几位赏脸,届时必当自罚三杯赔礼道歉,你看如何?” 她看向祁幼安,祁幼安有些尴尬,“不必了。” 为什么这会儿她倒觉得是自己的错了? “丑就丑了,想说就说吧,嘴在你身上。” 祁幼安抬脚,进了宋泽兰的房间。 宋母和赵大娘对视一眼,都进了厨房,只剩下了宋泽兰。 潜意识里,都默认宋泽兰跟梅清钰熟,但宋泽兰这会儿也不知该说什么,浅浅笑了下,“既然是玩笑,便依安安的,就此揭过吧。” 梅清钰点点头,“我还有事,便先走了改日再过来,告辞。” “好,我送送你。” 宋泽兰送她到了门口。 梅清钰上了轿,却又掀开轿帘,悄无声息注视着宋泽兰转身进去,眸底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沉。 宋泽兰绕到大堂里喝了口已经凉了的茶水,才去找祁幼安。 她推开门,随手又给关上了,像是无意,耳尖却泛着薄红,白里透着粉嫩,很是好看。 “安安……” 宋泽兰刚开了个口,就被扑倒在床榻上,祁幼安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媳妇儿,她是不是喜欢你?” 那双眼睛灰蒙蒙的,没什么神采,她却很喜欢。 一瞬间的天旋地转,宋泽兰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一时竟忘了自己方才想说什么,也忘了挣扎,恍恍惚惚唤着她,“安安……” 呵气如兰的薄唇微微启张,泛着浅淡的光晕,宛如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祁幼安忍着吻下去的冲动,再次逼问:“媳妇儿,她是不是经常过来找你?” “……” 宋泽兰终于恢复了几分, 稳住杂乱的心跳轻轻嗯了声,“这个月经常过来,但绝不是喜欢我,安安,你莫多想,她也是从京城来的应当认识我,但我对她没有任何印象。” 处于这种羞人的姿势,宋泽兰忍不住别过了头,“安安,你快放开我,万一娘进来……” 那日带给她的阴影还残留几分,祁幼安慌忙松开了她的手腕,扶着她坐起来,气势也跟着泄了。 她强硬不起来了,软着声音道:“媳妇儿,她真实身份是五殿下梅清栎,后院里妻妾成群子嗣一大堆……” “当真?” 宋泽兰没想到那姑娘竟是扮成乾元的坤泽,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对她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也不知该不该告诉安安…… 祁幼安却当她不信的是梅清钰花心大萝卜,急了些,“当然,媳妇儿我骗你作何?你看皇帝还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呢,她肯定也少不了。” 宋泽兰回过神,将她的话听了七七八八,也猜到了她的意图,轻勾唇角,“那楚子川呢,也是妻妾成群?” 祁幼安压根不认识楚子川,梅清栎的身份还是祁朝燕告诉她的,但她说的跟真的似的,张口就来,“肯定是啊,他那么大年纪了,又是乾元……对了,他走了没?” “……走了。” 宋泽兰是认识楚子川的,京都富商的嫡长子,自幼体弱多病,连个通房都没有。 一只白皙如玉的手缓缓探上她的侧脸,轻轻抚了抚,还是忍住没有捏她的脸,“这么说,我只能嫁给安安了……”! 第 50 章 临近傍晚,祁幼安在医馆吃过饭,便跟赵大娘一块儿回来了。 赵大娘还住在将军府,她现在虽然是在给宋家母女做事,但医馆太小,根本没有她住的地方。 即便每天多走二里地,赵大娘还是很高兴,宋家娘俩不挑她毛病不说,还一个比一个会夸,夸得她都觉得自己有当御厨总管的天赋了。 尤其是未来的少夫人,还许诺以后眼睛复明了帮她写本珍馐录,将她的烹饪手艺整理记录下来,流传后世。 赵大娘回去就歇息了,倒是祁幼安在芳兰院里找不到她娘亲,跟着下人指引来到了城南的院子里。 院子里幽深寂静,假山流水亭台轩榭错落有致,确实是极好的居住地方。 夜里尚且美不胜收,白日里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各处修建着许多精美的石雕灯笼,散发着暖黄色的光芒。 祁幼安便踩着一路鹅卵石,便走便逛来到了她娘亲的房门前。 屋里灯火通明,嘈杂凌乱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出来,祁幼安看着窗纸上倒影的人影,默默在心里给她娘亲竖起了大拇指。 早上玩到现在还没散场,真的很厉害,她两月没见媳妇儿的人都能忍住回来了。 屋里,宁芳意兴索然,恹恹丢出了一张牌,“最后一把了,不想打了,坐的腰疼屁股疼。” 她对面的妇人忙得不亦乐乎,头也不抬道:“宁芳你今个儿输了那么多,不想着赢回来啊,反正也没什么事,咱几个好不容易凑一块,玩它个通宵如何?” 坐在宁芳侧边的妇人手上亦是忙碌,嘴却没闲着:“柳娇娇你是没安好心吧,逮着机会可劲儿薅,你哪儿是想让她捞回本?分明是觉得今天就你赢她的最少。” 另一人瞥了眼宁芳,见她确实没兴致了,便将手里牌全部扔到了桌子上,“姐妹们,散了散了,丫鬟方才不是说幼安来了嘛,一天没见,芳姐姐这不可得想坏了,哪有心思跟我们玩?” 很快,几人都跟着把牌撂了,倒是那坐在宁芳对面的妇人还有些不大满意,“宁芳你就不能在我手里多输几次?反正那钱兜兜转转还到你手里。” 她数了数钱装进荷包,没好气地站起了身,“老娘要给你送礼,赵小乌那个犟驴也非要送,赔大发了。” 她便是赵小乌的娘,她此言一出几个人都禁不住哀怨,“还是宁芳你最会算账……” 宁芳笑的不行,送着她们出了门,“过两天给你们送请帖,让幼安多敬你们两杯……” 祁幼安听着里面的动静,已经提前躲到了回廊的梁柱后面,待他们走了才出来。 那些个婶子的嘴一个比一个厉害,她招架不住,便不想着露面了。 屋里几个丫头正在收拾,皆是熟悉的面孔,还有王嬷嬷,唯独不见赵嬷嬷。 祁幼安有些好奇,“我娘亲今天没有带赵嬷嬷过来吗?” 王嬷嬷给她倒了杯茶,笑眯眯说道: “老赵能独当一面,被夫人留在府里了。” 祁幼安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嬷嬷,你……是说我娘亲不回府里了?” “对,以后夫人就住这里了。”王嬷嬷笑着点了点头,“大小姐和少夫人的房间也收拾妥当了,夫人说了,以后你们成亲了也可能住这里。” “……” 祁幼安抿了一口茶水,久久没有言语。 在重生之前,她一直以为她娘亲和母亲两人是相敬如宾。重生之后撞见那一幕,还以为她母亲是个妻管严……怎么也想不到两人会闹到和离这种地步。 宁芳回来的很快,进来看到她的第一眼便是,“小兔崽子,你来干什么?身上有伤还不知道多休息。” 祁幼安不敢再说自己是来接她回府的,支支吾吾说道:“我……我回府没看见您,就找过来了。” “我不回去了,”宁芳潇洒地摆了摆手,“你的婚事差不多都准备妥当了,等你成亲那几天我回去也不耽误什么。” “你和母亲……”祁幼安欲言又止,她绞尽脑汁才想到了一个极为可能的原因,“是因为我非要从军吗?” 上一世,在她离家出走前,整整两年的时间,从未听说她娘亲要和离,这一世也唯有自己这里多了变故…… “瞎想什么?”宁芳噗嗤乐了,“你母亲把秦氏迎进门的时候,我就想跟她和离了。可惜怀着你,后来你出生了我又舍不得撇下你,怕你跟着秦氏吃苦头,就凑合着过到了现在。” 她说着,又长长叹了一口气,“你马上就要成亲了,以后就是个大人,娘便可以不操心你了。” “娘亲,你若是舍不得母亲,我可以把秦氏和祁昊宇赶出去,不让他们……” 祁幼安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宁芳急不可耐打断了,“放屁,我才没有舍不得她,我巴不得她离我远远的,别在我眼前晃悠,看见就烦。” “你母亲就是个无赖,毫不讲道理,她不想和离,就把我辛辛苦苦写的和离书撕了……” “那是我写的……” 宁芳白了她一眼,在旁边坐下,“你写的咋了?你写的那个臭流氓也不签字,好在老娘想通了,别想拿一张破纸困住我,我铁了心不想过,她就是把皇帝老儿请来也管不住我。” “那我也搬出来住……”祁幼安说着,忽然想起来了,“娘亲,您不是说也把我的东西搬过来吗?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要不是王嬷嬷告诉我,我还不知道您要住过来了。” “娘想了想,不能便宜那父子俩了。既然你想从军,那将军府还得是你的,还有兵权,你母亲的一切都要拿到手里抓牢了。不要白不要,指望你自己拼命攒军功,怕是要猴年马月才能当上将军了。” 宁芳懒懒向后靠去,“虽说娘也不想当将军夫人,但更不想秦氏那小贱人上位。都在佑宁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到时候老娘还得向他行礼,想想就觉丢人,还不如让我找棵歪脖树吊死算了。” 就那父子俩小人 得志模样,到时候必定找不完的麻烦,不止她不好过,幼安和兰儿也得跟着受磋磨。 至于祁朝燕,那个混蛋玩意一天天忙的要死,肯定也想不起来照拂她们。 “……知道了,娘亲,我一定会保护好您的,不让任何人伤害您和宋姐姐。” 祁幼安短暂的沉默后,信誓旦旦保证。 宁芳见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颇为满意地站起了身,“走,让娘看看你的伤,今晚便住在这里吧,成亲了也可以带着兰儿住这里。只是婚礼一定要在将军府举办,你才是将军府正儿八经的继承人。” “娘,我受的都是轻伤,擦点儿药就好了,就不用看了吧?” 明知事情败露,但祁幼安依旧在垂死挣扎,她真的好想要那两个月的假…… 宁芳似笑非笑望着她,并不言语。 但那压迫感实在太强,祁幼安犹犹豫豫站了起来,却是还不死心,“娘亲,我媳妇儿已经给把过脉了,真的没有事……” “别磨叽,滚过来。” 宁芳也不废话,直接走了,祁幼安可怜巴巴跟在后面,事情败露她直接将祁大将军卖了,“娘亲,母亲说若是被您知道了,就不让我回来,也不给我两个月假了。 宁芳一字一顿,近乎咬牙切齿挤出来,“放心,娘不告诉她。” 祁朝燕这个大胆包天的,昨晚那一夜真是跪轻了。 沉默着走了一会儿,宁芳顿住了脚步,隐忍杀气,“你母亲在府里吗?” “不知,早上咱俩一块出去的,我回来没见到您就找到这里了。” 祁幼安回答的很心虚,无论重生前后,无论对她母亲还是她娘亲,她似乎都不是个孝顺的女儿。 唯一的细心全用在她媳妇儿身上去了。 宁芳却没听出来,她注意力不在祁幼安身上,脚下拐了个方向,“幼安,今个儿先回府住。” “娘亲,”祁幼安慌了,“您不是答应了不让母亲知道吗?” 她上前去抱宁芳的胳膊,宁芳甩了甩,没有甩开,没好气道:“祁幼安你脑袋是被驴踢了吗?老娘随便找个借口不就好了?” “……” 可惜的是祁朝燕已经回军营了。 倒是管家听闻夫人回来,将今日收到的请帖送了过来。 是五殿下梅清栎邀请她们后日去府上赴宴。 还送给了祁幼安前朝名将魏霍的兵器烈火/枪,精钢淬炼可破坚甲,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好|枪。 祁幼安知道礼物贵重,也是用了心的,但她也不怎么稀罕,若论起趁手程度,还是她的红缨/枪更为趁手。 东西放进了库房,祁幼安连去看一眼都没有。 宁芳更是对此类物件不感兴趣,只是不禁有些好奇,“她怎么突然给你送礼物了?” 若是为救命之恩,也不至于两个月过去了才有点儿动静吧? 不提还好,祁幼安提起来就不高兴,“今个儿在医馆碰见了,她拐弯抹角说我丑,还是当我媳妇儿面说的……”! 第 51 章 她是我媳妇儿 五殿下虽不受宠,却也是皇家血脉。 君臣有别,祁朝燕不去便把人得罪死了,故而管家也让人把消息带到了军营,请她定夺。 却不知去军营的祁朝燕中途改道,去了青城。 祁朝燕在老丈人家里住了一夜,将宁芳要跟她闹和离的事说了出来。宁家上下派出了最有资格的宁老爷子宁发财,由他充当说客,劝说宁芳不要跟大将军和离。 宁发财不过一个小地主,家里后辈没一个争气的,读书不行,经商不行,唯一有出息的就是嫁给了大将军的女儿,好不容易攀上高枝,他哪里肯让宁芳和离? 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了,硬是大清早就坐上马车,跟着祁朝燕一路折腾去佑宁城。 昨日宁芳经赵小乌她娘柳娇娇提醒,想着差不多也往各家送请帖了,于是一早便让人拦住了去找媳妇儿的祁幼安,让她带着人去青城送请帖。 半道上,正巧便遇上了祁朝燕一行人。 祁朝燕骑着高头大马,依旧扳着一张脸,看起来冷漠肃穆不近人情,但一开口,略带轻快的语气竟有几分春风得意的感觉,“祁幼安,你外公在马车上。” 她回首,扬起的马鞭指着身后的马车,祁幼安顺着看过去,只见车帘掀起,头发花白的宁发财探出头,笑着伸手喊她过来,“幼安,这是去哪儿啊?” 祁幼安却笑不出来,看了看祁朝燕,才扯出笑容走过去,“外公,六月十六我成亲,娘亲让我来给你们送请帖。” 依着她对母亲的了解,母亲绝不是为了请外公过来参加婚宴才专门去接人的,她根本没那个闲心,必定是为了让外公劝说娘亲不要和离。 她现在很心急,就想尽早把消息告诉她娘亲。 “请帖给外公就好,你舅舅他们都知道了。”宁发财却不知,喊着她上马车,“两个多月没见你了,也不晓得去看看外公,外公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还能再见你几回……” 老人家的话听得祁幼安心酸,她将黑鹭交随从,叮嘱李雪生快点回去告诉她娘亲,之后就上了马车。 祁朝燕也跟了上去,马车倒还宽敞,三人也不嫌拥挤。 宁发财跟祁幼安聊了会儿家常,便又扯到了她娘亲身上,“幼安啊,你娘亲要跟大将军和离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见你告诉外公啊?” “额……我也是才知道,以前一直以为娘亲是气头上说的话,没有当真。” 祁幼安说完,宁发财点点头,捋着胡子又问道:“那你娘因为什么你知道吗?” 宁发财话音一落,祁朝燕也跟着看向了祁幼安。 两人眼睛都眨也不眨盯着她,尤其是祁朝燕的目光,宛如一潭幽不见底的死水,压迫感十足。 “……” 顶着杀意,祁幼安还是看着祁朝燕说了出来,“我娘亲说你迎秦氏进门的时候她就想和离了,因为怕你虐待我一直忍到现在,现在我长大了她放心了,就不想跟你过了。” 祁朝燕脸色一黑,没有说话。 宁发财忙陪笑道:“大将军您别放在心上啊,芳芳就是被我们惯坏了,这乾元君纳妾不是很正常吗?今个儿我去了说说她,绝不能再任性妄为了。” “嗯,”祁朝燕神色幽幽盯着祁幼安,眉头紧皱,“不要想着让你娘跟我和离,对你没有任何利处。” 祁幼安不受她威胁,“我可以带我娘亲和媳妇儿去西北,离了你,我一样可以从军入伍,积攒战功成为将军,日后说不等封侯封王比你还厉害。” 一瞬间,祁朝燕握紧了拳头,眸里迷茫,片刻又升腾复杂的情绪,深不见底。 她微微低头,错开了眼。 祁幼安见她好似心虚,便又道:“你不仅纳妾,你还骗了我娘亲,做不到还要给予承诺,我娘亲肯定是信了你被伤透了心,才会恨你,才会想要跟你和离。” 前天晚上才跪过的祁朝燕:“……胡说八道。” 诚然,是有一点儿,但主要原因绝不是这个。 宁芳不会说,她自然也不会说,反倒说起了别的,“祁幼安,你似乎很想去西北?” 一句话,顿时让祁幼安气焰全无,“……” 祁朝燕再次冷声说道:“你自己说,还是我派人去查?” 宁发财有些跟不上了,他暗叹自己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便罢了,脑子居然也不好使了。 一双老眼在两人身上来回看,还是出言打破沉寂,他替祁幼安说话,“大将军啊,幼安还小,您莫跟她一般计较……” 祁朝燕点点头,却是一把揪住祁幼安肩膀,把她拉下了马车。 “……” 两人又开始骑马,只不过这次在马车后面,不紧不慢跟着。 祁幼安一遍又一遍解释西北战乱不断,攒军功容易,说得越来越心平气和,就好像真的是真的一样,祁朝燕才开口,“你进步飞快是武功底子本就好吧?还有武功招式,本将军观摩了那么多次,看起来不止是偷学了我的,更多是别人教的吧?你有师父?他让你去西北的?什么目的?” “……” 祁幼安瞬间就放松了,果然任她母亲再大的胆子,也想不到她会是重生的。 “你查吧。” 她不信祁朝燕还能凭空给她查出个师父来。 等真到了只能用重生解释的地步,兴许就是坦白的好时机了…… 祁朝燕神色一僵,马鞭高高扬起,又重重甩在坐下马儿屁股上,马儿吃痛,飞快向前跑了起来。 …… 临近中午的时候,终于到佑宁城了。 宁芳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老远便能看见她阴沉的脸,当然,是对祁朝燕的。 宁老爷子一露面,她立马扯出了笑容,堪比变脸,欢欢喜喜迎着宁发财进了府。 祁朝燕跟在后面,管家在身边低声恭敬道:“大将军,那位养好了伤,下了请帖邀请您后日晚上到她府上赴宴,还送了前朝名将 魏霍的烈火/枪给大小姐,不过老奴瞧着大小姐兴致缺缺,不甚喜欢啊。” “哦,”祁朝燕来了兴致,“是吗?那给本将军拿过来吧,拿去书房我瞧瞧。” ?黎七七七提醒您《小将军赖上盲妻啦(重生)》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她脚步一转,走向了去书房的路。 祁幼安就在后面跟着呢,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却似乎连说不的机会都没有,“……” 祁幼安和宁芳一起陪着宁发财说了会儿话,然后便开始用午饭。 午饭的时候,祁朝燕也出现了。 碍于宁老爷的面儿,宁芳敢怒不敢言,不停给祁朝燕夹菜,却是明知祁朝燕口味清淡,夹进她碗里的都是些令人喉咙冒烟的辣菜,一眼望去青红辣椒堆成了小山。 祁朝燕脸黑的不能再黑了,偏生宁发财这个粗心大意的也没瞧出来反常,对他这个面上带着笑体贴‘贤惠’的女儿很是满意,也给祁朝燕夹了些红油浸润的菜,由不得祁朝燕不吃。 一口菜,半碗饭,旁观的祁幼安都忍不住想笑,她母亲这顿饭蹭的着实亏大了,说多了都是泪啊。 祁朝燕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只觉再吃下去命都要没了,她的胃里似乎火烧火燎,隐隐有些绞痛了。 她停下扒饭,幽深冷漠的眼睛里压抑着怒意,直勾勾盯着宁芳。 宁芳挑了挑眉,笑吟吟又伸出筷子捡了个大辣椒放进她碗里,“真是太感谢大将军将我父亲接过来,一路辛苦了,多吃点儿。” “……” 祁朝燕的目光都要杀人了,却是忍着,只无声吐出了几个字:最毒妇人心。 到底是受不住了,祁朝燕猛灌了一杯茶水,然后起身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宁发财一脸疑惑,有些忐忑,“这是?” “不知,兴许抽风了。” 宁芳起身跟了出去。 见女儿也都走了,宁发财就更加不自在了,也跟着放下了筷子。 祁幼安见状,忙道:“外公,不用管,您吃您的就行,我娘亲她俩可能是吃饱了。” “……” 宁发财突然意识到了,他这说客怕是难做啊。 饭后,祁朝燕还没露面,倒是宁芳回来了,安排着老爷子午睡,祁幼安便去医馆找她媳妇儿。 正是午休的时间,路上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医馆门前更是冷清。 没有在大堂里看见宋泽兰,祁幼安便朝里面走去,“媳妇儿……” 屏风后,宋泽兰已然面色泛白,宽袖之下的双手紧握几乎要掐出血痕来,她本能后倾身子,却被低声制止,“别动,难道你想让我真的亲上去?” 梅清钰俯身,蘸了些茶水的玉指按在她的唇上,用力抹开了那嫣红口脂,晕染薄唇下那雪白如玉的肌肤。 祁幼安走进来的时候刚好看见她从宋泽兰身前移开,脸上笑容瞬间没了,乌云密布,“梅清栎!你在干什么!” 不等梅清钰说话,她又看到了宋泽兰唇边晕染的口脂,再也没了理智。 “你找死,你知不知道她是我媳妇儿……” 她上前一把揪住梅清钰的领口将她拖离碍事的桌椅,膝盖发力狠狠顶在了梅清钰的腹部上,一下又一下,俨然是要把人往死里打的样子。 梅清钰本身有些武功在身,但她最初的一下就让梅清钰疼的没了力气,之后彻底丧失了还手的能力。 “松……松手,我不是故意的,易感期控制不住……” 梅清钰几乎是吼出来的,却还不如不说,祁幼安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往死里掐,一会儿便有了窒息的感觉,“荀一……快快滚进来……” 宋泽兰向来淡然从容,这是她第一次到了情绪崩溃的边缘,温柔的声音里压抑着痛楚,“安安,放开她吧,求你们给我留几分颜面,我只是想做个好大夫……” 祁幼安忍着停下了手,将梅清钰一把丢了出去,她心痛的厉害,“宋泽兰,你要何颜面,你知不知道她是乾元,你知不知她处在易感期,你为何要在这种地方……” 她说着,一脚踹向了屏风,禁不住眼眶泛红,“她亲你你还稳坐泰山……” 偌大的屏风轰然倒地,宋泽兰死死咬着唇瓣,却怎么也不能像之前那般轻易说出退婚了。 “安安……” 她喉咙发紧,干涩的厉害,“要怎样你才能消消气?” “宋泽兰,你是不是拿我当没脾气的泥菩萨,仗着我喜欢你一而再再而三欺负我?” 上一世的辜负背叛再次上演,祁幼安压根消不了气,上前用衣袖狠狠擦拭她的唇瓣,直到擦拭干净。 哪怕看到宋泽兰疼的发颤也没躲开,她心中的暴虐也无法平息。 两世里,祁幼安第一次推开了她,动了退婚的念头,“宋泽兰,你会后悔的。” 她却没能成功转身离开,一双纤细柔弱的手牢牢抱住了她的腰肢,她爱了两世,爱到骨子里的人儿含着泪意求她,“对不起,安安,不要走……没有下一次了好不好?” 祁幼安想说好,但胸口那股气始终让她说不出来。 倒是后院听到动静的宋母赶了过来,她没有看见被荀一背着离开的梅清钰,倒是看见了两人都眼眶湿润,不禁急了,小跑上前,“幼安,兰儿,你俩这是怎么了?吵架了?” 地上倒着的屏风分明惹眼,还有打落的茶盏,分外狼藉。 宋泽兰勉强扯出笑,眼睛里却仍有泪水溢出,“娘,是我对不起安安……” “闹着玩呢,伯母你不必担心。” 祁幼安到底是没把自己看到的说出来,“伯母你能帮忙把门关上吗?颜面重要,不能丢了宋姐姐的颜面。” 宋泽兰身形颤了颤,慢慢松开了她。 祁幼安去把屏风扶起来,又去拿扫帚清扫碎渣,宋母没有去关门,从她手里拿过扫帚,“幼安,你先回去吧。” “……” 祁幼安到底是说不出死皮赖脸留下来的话,嗯了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宋母将门关上,扶着宋泽兰坐下,“兰儿你告诉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求你别问了……”! 第 52 章 恢复记忆 宋泽兰究竟有没有心? 祁幼安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也没想明白。 上一世自己陪了她整整两年,当牛做马任劳任怨,若非自己照拂着她们娘俩,她们根本就不可能在鱼龙混杂的边境安稳度日。 可她说嫁人就嫁人了,没给自己一点儿适应的时间,连只言片语的解释都没有,见面也只有那一句跟着祁昊宇唤的‘阿姐’。 这一世,不过两个月未见,就能顶着自己未婚妻的身份任由别人亲她,过后还要抱着不让自己走,凭什么她想怎样就怎样? 她是认定自己离不开她非她不可吗? 祁幼安做不到将一切都当作没有发生,成婚前,她大概不会去看宋泽兰了。 甚至,她已经不期待成亲那一天的到来了。 昏昏沉沉直到宁芳唤她去赴宴。 她想杀梅清栎的心都有了。 她搞不懂梅清栎脑子里装的什么东西,欺辱她欺辱到这种地步,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 简单梳洗之后,祁幼安上了她娘亲的马车,里面还有祁朝燕,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 宁芳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抬手摸了摸祁幼安的额头,“幼安,明天我请王大夫过来给你瞧瞧吧?你就别逞能了,早跟我说你身体不适,就不让你去送请帖了。” 祁幼安昨天下午就开始蔫儿吧唧的,又说身体不舒服,她自然就想到了是昨天去送请帖累着了。 “娘亲,我没事。” 祁幼安往她身上一靠,闭上眼就打算假寐了。 见状,宁芳也沉默下来心里却思忖着要不要请兰儿过来瞧瞧。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身体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马车里静悄悄的,很快便到了梅清钰暂住的府邸。 梅清钰带着一行人在门口迎接,她身边紧跟着的就是荀一,主仆看着都跟没事人似的。 祁幼安怕被她那敏感的娘亲察觉出来,扫了他们一眼就低下了头。 祁朝燕带着她们行过礼后,宁芳便落后两步牵住了她的手,小声道:“幼安,不用怕,有祁朝燕呢,你即便出错了也不要紧。到了席间只管埋头吃饭即可,旁的什么都不要管。” “好。” 祁幼安乖顺点了点头,宁芳便不再多言了。 到了地方,酒菜上齐,歌舞也已经开始了。 她们入了座,梅清钰举着杯子下来给祁朝燕敬了一杯,简单寒暄然后又端了一杯来到祁幼安面前,“多谢小将军救命之恩,怎的不见你媳妇儿过来?本殿下亦是万分感激宋大夫,若非她医术精湛,本殿下怕是还在床上躺着呢。” 祁幼安忍着没有揍她,捏紧了手中筷子,若无其事埋头吃饭。 “五殿下邀请兰儿了?” 宁芳前些天在医馆也看到过梅清钰几次,对她印象还不错,前天晚上祁幼安的抱怨也没放在心上,只当她在开玩笑,此刻便笑着解释 道:“让幼安去看看吧,这两天妾身父亲过来了,一时有些忙也没顾得上去看看兰儿。” 她说罢,余光却瞥见祁幼安纹丝不动,依旧在埋头干饭,便抬手推了推祁幼安,“别吃了,去看看兰儿是不是在路上了??[(” 梅清钰缓缓将杯中酒饮下,笑着说道:“本殿下派人去请吧。” 回答她的依旧是静默。 她吩咐下去之后,重新回到了高处的座位上,宁芳的手便不客气揪着祁幼安腰间软肉,压低声音道:“小兔崽子,虽说老娘让你只管埋头吃饭,可你也不至于连句话都不会说吧?” 祁幼安疼的倒吸了口冷气,胡扯道,“我紧张,娘你快松手,碰到我伤口了。” 宁芳忙松了手,却是不信,侧眸凝望着祁幼安没有任何情绪的侧脸,心口忽地一跳,这小兔崽子该不会是真想杀五殿下吧? “……” 宋家。 宋母守在宋泽兰床前,满心担忧,担忧床上高烧未退昏睡不醒的女儿,也担心无法赴宴会惹恼五皇女遭到报复。 尽管她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何时认识五皇女的。 她只是昨日偶然在药柜上看到了落款为五皇女梅清栎的请帖。 赴宴的时间便是今晚。 宋母长叹短叹,手上却没闲着,一遍又一遍打湿毛巾敷在宋泽兰额间降温,“兰儿,快点退烧吧,莫让娘担心……” 不知过去了多久,宋泽兰悠悠醒来,泪水顺着眼角无声滑落,她从薄被下探出手拿开额间的毛巾,忍着刀割般的喉痛道:“娘,安安来过吗?” 听她声音,宋母一喜,很快又失落道:“不曾,幼安她娘也没有过来。” “嗯。” 宋泽兰想起床,却浑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儿力气,软绵绵的,似乎骨头缝里都在叫嚣着痛。 “兰儿,你和幼安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母起身挑了挑灯花,屋里亮堂了些,她再次做到床前,将毛巾拿过来打湿,又敷在了宋泽兰额头上,“你说不让娘管你们的事,娘便不管了,可你看看你,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幼安那孩子也是,脾气那么好的孩子发那么大火气……” 宋泽兰没有吭声,却也没有认真听她娘说话,高烧让她的脑子昏昏沉沉,但那漫长凌乱的梦境走马观花般一遍遍浮现脑海,细细碎碎……倒也让她忆起了前世。 她比祁幼安死的晚些,却比祁幼安重生的早,在她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时,就已经有了前世的记忆。 前世的种种不堪绝望与不甘,沉重地压在心里,为了不让悲剧重演,她呕心沥血钻研医术和西越国神秘的巫术,九岁即扬名天下,成为了众多人口中的小医圣。 但一切似乎仍在向前世靠近。 十二岁那年,她跟随爹娘去寺院上香,遇到了一个慈眉善目的和尚告诉她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又说时机未到,将她推进了明镜池,被救上来之后 ,她就失忆了。 前世不记得,这一世也忘了个干净…… 她不可避免又成了瞎子,也还没能找出方法克制霸占自己身体的那种邪术,虽与安安成亲在即,却还有个图谋不轨的五殿下…… 唯一的好处大概是她终于不用没日没夜噩梦缠身了。 不,似乎还有一个好处,随着恢复的记忆席卷而来,心口血淋淋的千疮百孔,她却能出奇的冷静从容…… 她沙哑着嗓音,“娘,今天是六月初二吗?” “是,”宋母怔了下,“娘看到了请帖,但兰儿你这般出去如何受得了?还烧着呢……” 宋泽兰前世被占去身体的时候眼睛好了,之后夺回身体享受了几年光明,故而此一时她竟忘了现在的自己目不能视,费力侧头向窗子的方向看去,“娘,是……已经晚上了么?” “是啊,”宋母再次叹了口气,絮叨起来,“也不知道五皇女会不会怪罪下来,咱娘俩都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哪敢得罪皇室之人?你怎么认识的五皇女?你们关系如何……” “娘,你能去那里帮我把安安叫来吗?就告诉她我高烧不退人事不省,让她来看看我。” 宋母知道自家女儿外柔内刚,几乎不在人前示弱,眼下这般恳求,定是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了 又心疼又无奈,“娘去就是了,兰儿你先睡一会儿,娘尽快带安安过来。” “嗯……” 宋泽兰微微抿唇,恢复记忆之后,她心底愈加期待眼睛复明,她想亲眼看到对她执着两世的人儿的模样,想永远记在心里…… 理智告诉祁幼安该冷漠一点儿的,对宋泽兰狠心些,但事实上她根本就做不到,在听到宋母说宋泽兰昏睡不醒的那一刻,她便乱了方寸。 一路纵马狂奔,闯进王大夫家中将老爷子带到了医馆。 途中,她也将自己所了解的告诉了王大夫。 祁幼安开锁的手稳了又稳,才成功打开了门,横冲直撞来到了宋泽兰的卧房。 屋里灯未熄灭,隐约能看到床上躺着的身影,祁幼安急不可耐催着王大夫上前,“王大夫,需要什么药你跟我说,都有。” 王大夫喘着粗气,在旁边坐下,正准备伸手探脉,里面人便艰难撑起身子,“不必了,多谢前辈,我已经无碍了。” 听着她虚弱的声音,王大夫不禁纳闷,“宋大夫,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病成这样?” 宋泽兰抿了抿唇角,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不太习惯将自己的私事告诉他人。 房间里寂静了一瞬,冷淡的声音响起,“王大夫,既然没事就走吧,我送您回去。” 王大夫累得不愿动弹,宋泽兰不知,急着掀开帷帐想要出来,脚挨着地面的那一刹那,整个人便软软倒了下去,“安安……” 祁幼安刚硬着心肠踏出她的房门,听着动静回头却已经晚了,人已经摔倒了。 “谁让你对我用苦肉计的?我不吃这一套。” 祁幼安气极,却也心疼得无以复加,手脚比脑子更快,来不及多想就将她抱了起来。 王大夫年纪大了,手脚不灵光,慢吞吞收回欲搀扶的手,“小将军,宋大夫,老夫留在这里似乎诸多不便,不如老夫先去大堂里等着?” “……嗯。”! 第 53 章 更在意你…… “五皇女没有亲我……” 宋泽兰苍白的脸上浮现些许苦笑,那双白如玉的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襟,语气难掩酸涩,“安安,你若信我,便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可好?” “那是我亲眼……”祁幼安脱口而出,却在看着她毫无血色的面容时忍不住心软,理智将怒意压下,“你说吧,不要想着骗我。” “安安,我绝不骗你”宋泽兰回想起那令她羞愤屈辱的一幕,不禁把脸埋在祁幼安怀里,沙哑轻缓的声音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委屈,“她是用手蘸茶水……润开的唇脂,若我不允,她便要假戏真做……” 这些个皇家人自诩尊贵高高在上,本性凉薄自私自利,在他们眼中,她这种人只是低贱的蝼蚁,根本不配放在眼里,又怎会在乎她的尊严? “谁给她的胆子!” 祁幼安气得肝儿疼,“宋泽兰,你是不是蠢?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若告诉我,我怎么会冲你发火?我不打死那个龟孙我跟她姓!” 梅清钰是个多疑的人,打心眼儿里也认定祁幼安看到那似是而非的一幕,绝不会轻易相信宋泽兰的话。 她预想中的是宋泽兰会因她那一句‘易感期控制不住’而百口莫辩,哪怕之后两人即便和好也心中有刺,产生隔阂。 宋泽兰之前也是这么想的,她深知祁幼安是个小心眼儿爱吃醋的醋坛子,在听到梅清栎说易感期控制不住的时候,心都凉透了。 但恢复记忆之后,她便不那么想了,这世间大抵没有几个比小将军更深情的人了。 上一世只是默默守护,连名分都不曾确定,小将军就能为了她至死未娶…… 又怎会不相信她? 祁幼安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 尽管头疼欲裂,浑身难受,她还是禁不住微微扬起唇角,松开了祁幼安的衣襟,缓缓抱住了她的腰肢,“安安,你信我就够了。” 气头上的祁幼安没有察觉她的反常,小心将她抱到床上,“她是不是威胁你了?不用怕,我会保护好你和伯母的。” “安安,你要如何保护我?将军府的主人并非是你……” 前世记忆忽而涌上心头,宋泽兰低叹了口气。 她相信她的安安,却不相信祁朝燕会为了她得罪五皇女,毕竟祁大将军为了追逐权势,连杀女之仇都可以置之不理。 上一世她百般绝望之下,将安安的死因告诉了祁朝燕,希望她能为安安报仇。换来的却是她当着罪魁祸首的面,对自己极尽羞辱,还将自己丢进了牢狱之中险些丧命…… 这种薄情之人……若是梅清栎杀了自己,顶多给她些好处,就能让她不计较自己的死了。 之前宋泽兰只是因为心软答应了梅清栎演那场戏,但现在恢复记忆知晓了梅清栎这一个多月来不过是有目的的接近,她也依旧不会揭穿梅清栎的坤泽身份…… 她真的赌不起…… 祁幼安沉默,她不是傻子,现在的 她确实没什么份量。 昨日她打了梅清栎一顿,梅清栎必定是看在她母亲的面子上,才拦着自己的人没动手打回来。 而今晚的只字不提,也没有告诉她母亲,兴许便是对她的示好拉拢…… “梅清栎她大概是不想你嫁给我才会如此,”祁幼安前所未有的颓废,“母亲会保护你的,她不希望我嫁给皇家人,答应了会保证你我二人顺利成亲。” “……” 宋泽兰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梅清栎口口声声说不信她会守口如瓶,甚至以她大夫声誉和她娘的性命要挟,非要她演那一出戏证明自己,原来还有其他目的…… 那前日说安安丑又是何目的? 让自己放松警惕不往这方面想,还是想引起安安的注意? 总归不会是口齿笨拙不会说话…… 祁大将军那句‘公主也娶得’,此刻也钻进了脑子里,宋泽兰头痛的厉害,忍不住蹙起眉头。 祁幼安瞧着她神情难受,忙伸手去探她的额头,“你先休息会儿,我这就去请王大夫过来。” 掌心温度并不高,似乎是退烧了,祁幼安撤回手便准备去叫王大夫,却被宋泽兰阻止了,“安安,我没事,休息休息就好了,你送王大夫回去吧。” “当真没事?” 祁幼安不信,但她自己就是大夫,又不得不听信几分,“往后我冷静些,不会对你发火了,你别在折腾自己的身体了。” 宋泽兰并非有意折腾身体,不过是给赵文娴试药的时候伤了身体,眼睛失明后又几乎日日服药,是药三分毒,身体总是不如之前康健。 她听着祁幼安道歉,不禁弯了唇角,“真的没事,只是有些口渴……” 小将军真的很好……若是上一世她没有因眼盲自卑,小将军也没有因为并非乾元和男子之身而隐瞒心意,兴许她们便落不到那样的结局了…… 祁幼安忙去给她倒了水,又扶着她起来,“我先陪着你吧,等宋伯母回来了我再送王大夫回去。” “好。” 温热的水流入喉,缓解了些许干涩疼痛,一杯水下肚,宋泽兰好受些了,她控制着不去想那些烦心事,便再次躺下了,“安安,你要不要也上来休息一会儿?” “不用。” 祁幼安注意到旁边湿润的毛巾,便又打湿水敷在她的额间,手却还没得及收回,便被握住缓缓收紧,“安安,对不起,那天是我说错话了。世人向来对坤泽女子百般挑剔轻视,我便以为只要不让他们挑出错处便能成为他们眼中的好大夫,我确实有些在意颜面了,但我现在想通了,只要我医术足够的好,我是什么样的人便也无关紧要了。” 那天祁幼安确实被伤到了,她在收拾一个欺负她媳妇儿的人,她媳妇儿怕闹起来反倒求她为了自己的颜面放过人家,这种感觉就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满满的无力感。 祁幼安心情好了些,“道什么歉啊,不用,我都没放在心上,早就忘了。” 躺在榻上的人儿微微摇头,“安安,我更在意你……” 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她的尊严傲骨,早在上一世就被践踏得所剩无几了,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唯一念头便是为她的妻报仇雪恨,还那个一腔热血保家卫国的小将军清白…… “媳……媳妇儿……” 祁幼安愣住了,她含蓄内敛的媳妇儿居然会说这种话? 羞意爬上了脸颊,热意挥之不去,但她怎能在她媳妇儿面前示弱? 祁幼安声音微微颤抖,反手也握住了她,“我也在意你……” 宋母回来的很晚,回来的时候宋泽兰已经睡着了。 宁芳也跟着一块过来了,她蹑手蹑脚进了看了看宋泽兰,便将趴在床边小憩的祁幼安拽了出去,“祁幼安,你还想不想成亲了?想的话就去给你宋伯母道歉,等兰儿醒了也给兰儿道个歉。兰儿已经病成这样了,无论谁对谁错都是你的错知道吗?她不是外人,是以后要伴你一生最亲近的人,不是你要讲道理论对错的人。” 来的路上,她听亲家说了那天的事,才知道两人闹别扭了。 一个高烧昏迷,一个病恹恹的,哪一个都不好过?何苦呢? 祁幼安把话听进去了,但止不住嘚瑟,“娘亲,宋姐姐已经给我道过歉了。” “……她醒了?”宁芳狐疑,“你宋伯母不是说兰儿昏睡不醒吗?” “娘亲,你可以猜猜看。” 祁幼安不打算直说,她媳妇儿脸皮薄,万一哪天说漏嘴被她媳妇儿知道就不好了。 宁芳一个过来人,很快就猜到了,好笑又无奈,“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你不及你宋姐姐聪慧懂事。” “嗯嗯。” 祁幼安听着,比夸她还让她高兴,笑的嘴快咧到耳根后,宁芳看着她一扫之前的病恹恹令人担心的模样,也不禁跟着笑,“还不快去给你宋伯母道歉?别给娘丢脸,跟你宋姐姐学着点儿,以后再有这种事小心娘收拾你!” “……”! 第 54 章 不欺负你了 宋母在外面招呼王大夫,祁幼安不好意思当着外人的面道歉,便对宋母道:“伯母,时候不早了,我先送王大夫回去吧?” 王大夫早就想走了,抬手捶了捶老腿,慢悠悠起身,“宋大夫没事就好,老夫便不打扰了。” “劳烦您跑这一趟了。” 宋母便也没有多挽留,两人一起送王大夫出门。 门外停着马车,六子正无所事事,祁幼安便让他赶马车送王大夫回去了。 来时王大夫一把老骨头都快被颠散架了,回去坐着马车倒是悠哉悠哉的,也不急了,路上还有闲情逸致同六子闲聊。 祁幼安这边就不美好了,趁着没别人,弱弱开口:“伯母我错了,我不该对宋姐姐发火,以后再也不会了,还请伯母原谅……” 她话还没说完,宋母从惊诧中回过神,连忙阻拦道:“幼安,你别这么说,伯母知道这事肯定不怪你。” 宋母顿了顿,“虽然伯母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后来伯母想了想,总觉得跟你救的那女子脱不了关系。我记得那天她早上就来了,她是不是又在你面前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了?” 祁幼安闷闷点头,梅清栎的存在就是给她添堵,她一点儿都不想看见梅清栎。 “你宋姐姐就是性子太好了,对谁都和气,有机会了伯母说说她,怎么能任由那姑娘说幼安你的不是呢?有些话该说还是得说的……” 宋母絮絮叨叨,祁幼安听着,心里暖意融融,世上还是好人多,迄今为止,她也就只遇见了梅清栎一个忘恩负义没心没肺的混蛋玩意儿。 夜已很深了,祁幼安道过歉之后,便要同宁芳一起回去。 六子送王大夫还没有回来,宁芳索性便带着一群人走回去,去的是城南那座宅子。 路上,她将祁幼安离场后发生的事说了,“五殿下说自己遇刺后身边没什么人可以用,希望你母亲允许你做她的护卫,在她回京前这段时间里保护她,不过你母亲拒绝了。” “婚事在即,娘也希望你多跟兰儿培养感情,你们就是相处的时间太短了,没什么感情基础,不然哪会儿为了一点点小事闹成这样?” “五殿下不是什么好人,”祁幼安凑她娘亲耳边轻声道:“我跟宋姐姐生气,就是因为她,她开始对我的婚事下手了。” “嗯?” 宁芳脚步一顿,“幼安,你说什么?五殿下不挺好的吗?虽是皇女也不摆什么架子,说话和和气气带着笑,可比你母亲强太多了,当初我真是瞎了眼,觉得她是面冷心热。” 祁幼安有些傻眼,“……娘亲,我们认识的是一个人吗?” 见她这般,宁芳迟疑了些,“会不会是误会?娘瞧着五殿下挺好的,你母亲后来举荐祁昊宇做她护卫,她直接给拒绝了,话里话外的意思像是知道他品行不端,瞧不上。” “才不是误会,我媳妇儿都告诉我了,她以我媳妇儿的性命相逼陪她演戏,假装亲 我媳妇儿被我撞见了,还说是易感期控制不住,气得我把她打了一顿,也对我媳妇儿发了一通火。” 听她说完,宁芳沉默了,半晌才道:“幼安,以后做事不可再如此莽撞了。” “娘亲……”祁幼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欺负我媳妇儿难道还要我忍气吞声?” “娘不是这个意思,”宁芳眉间藏着几分忧色,“她毕竟是皇女,以后防着就是了,正面冲突万一追究起来就麻烦了。虽说有你母亲在,但面儿上总得给人家一个交代。” 祁幼安知道她娘亲说的在理,“我控制不住……” “忍,先安安稳稳成亲了再说,别出岔子……” 第二天,天蒙蒙亮祁幼安就去找宋泽兰了。 医馆的门还紧闭着,祁幼安绕到后门,敲了敲门,很快门便打开了。 宋母手里的扫把还未放下,“幼安,你这么早就来了啊。” “已经不早了。” 祁幼安笑了笑,便要从宋母手里抢过扫帚,宋母忙后退了一步,笑容更深了,“使不得使不得,幼安,伯母自己来就好,哪能让你做这种事?你去找你宋姐姐吧,赵大姐在做饭,待会儿饭好了叫你们。” “伯母,宋姐姐好些了吗?” “好了,烧退了就好了,不过伯母想让她多休息几日,这几日医馆便不开门了,等你们成亲之后再开门吧。” 修缮医馆,还有购进的药材,都是宁芳出的银子,宋泽兰手里那两千两银子没怎么动,手里宽裕的很。 因此宋母一点儿也不担心。 祁幼安也觉得不错,这样还能避免见到梅清栎防止她使坏,一举二得,只是宋姐姐会同意吗? “伯母,你跟宋姐姐说好了吗?” “自然说好了,不然这会儿她就起床了。” 宋母笑着指了指那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悄悄道:“你宋姐姐这次病了之后,特别听伯母的话,我一说她就答应了,二话都没有。” 她昨夜辗转半宿,绞尽脑汁想的说辞愣是一句都没用上。 祁幼安能看得出来宋母很高兴,便也拿出哄她娘亲那一套哄宋母,给宋母竖起了大拇指,“伯母你真厉害,我很早就想跟宋姐姐商量了,但一直不敢。” 宋泽兰向来把医馆看得重要,她上次不过在医馆动了个手,她媳妇儿就说出了那种话…… 宋母谦虚的摆摆手,其实她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容易。 毕竟她向来没什么主见,夫在从夫,夫死从女,从京城到这边境,一路上大大小小的事还依靠着她这个眼睛失明的女儿。 昨日出了一身汗,宋泽兰受不住,身子好些了就起来烧水洗漱,眼下收拾好重新躺下也没多久,就听到了祁幼安的声音。 她昨日睡多了,倒也不困,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来不及起床穿衣了。 她下意识把脑袋缩进了薄被里,只留一枕散发着馨香的如瀑青丝。 碍于宋 母在,祁幼安规规矩矩在外面敲了敲门,“宋姐姐,你醒了吗?我能进去吗?” 宋泽兰攥着里衣胸襟,耳尖不自觉的泛红,上一世伯母看出她喜欢安安,不仅信了她的话救她出狱,还准许她嫁给了安安。 拜过天地,拜过高堂,也抱着旧物对拜过,此刻她应该算是安安的妻子吧? 昨夜这般衣衫不整狼狈不堪,安安也见过,应当没什么问题吧? 她微咬唇瓣,纠结了一小会儿,忍着羞意道:“可以。” 门吱呀一声,祁幼安推门进来,随手又把门关上了。 她满含关切来到床前,“媳妇儿,你好些了吗?” 昨夜宋泽兰脑子还有些晕乎,这会儿却很清醒,听着她口中的媳妇儿感触不可谓不深,上一世至死也没有人唤她一声媳妇儿,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 眼角忽而有些湿润,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去,“嗯,好些了。” 她掀起被子坐起来,慢慢抬手拉开了轻薄帷帐,“安安,你随意坐,我……我待会儿便起身。” 祁幼安瞧着她脸色还是不大好,“媳妇儿,要不你还是别起了,身子乏的话继续躺着,待会儿饭好了我帮你端过来。” 先骗……稳住她媳妇儿,然后再投喂…… 只是想想,祁幼安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她来的早,宋泽兰并无准备,今日要穿的衣物还在柜子里没拿出来,她的话确实让宋泽兰有些意动。 但宋泽兰根本没有在床上用饭的习惯,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祁幼安上前扶着她的肩,让她慢慢躺下,“听话,媳妇儿,养好身子我们早些成亲,我也就安心了。” 宋泽兰倒是顺从了,只是白皙如玉的脸颊渐渐泛上薄红。 她本就比安安大两岁,上一世又比安安多活了三年,被这般轻声哄着,她着实有些羞赧,忍了忍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安安,我比你大……” “大又怎么了?”祁幼安笑出了声,眼睛直勾勾凝望着她白里透着粉嫩的肌肤,“我在哄媳妇儿,又不是在哄孩子,谁规定哄媳妇儿还要分个大该不该哄呢?” “……” 害羞如宋泽兰,脸上热意不减反增,对上厚脸皮的她终究是败下阵来。 她一声不吭,默默拉起被子,整个人躲了进去。 房间里,祁幼安的笑声便不加掩饰了,透着愉悦,肆无忌惮。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弯下腰,将被子拉开,“媳妇儿,这样会憋坏的,我不欺负你就是了。” 宋泽兰力气不及她,被拉开了被子,脸上的红晕还未消散,眼睫轻颤着别过了头,“安安,你的话还有可信度吗?” 若是上一世,她信,小将军宁愿跟赵小乌她们勾肩搭背到处跑,也不愿站的离她近些,避她跟避蛇蝎似的。 也只有她借口采药,亦或者有事需要帮忙,才能光明正大将她拦下来,也只有她处心积虑的亲近,也才能得来些许来之不易的欢喜甜蜜。 但这一世的小将军,分明比她还要大胆,动不动就要亲她,说的话能有什么可信度?! 第 55 章 她别过头,露出那一截白里透着粉嫩的皓颈,纤细颀长,宛如易折的花儿,美不胜收。 祁幼安念在她大病初愈的份上,本想做个正人君子的。 但目光却不由自主黏在上面,根本移不开眼,反驳的话似是也被封印在了唇齿间,迟迟说不出口。 再心里暗骂了一遍又一遍禽/兽,祁幼安还是没有抵抗美□□惑,“媳妇儿,你说的对,我说的话确实没有可信度。” 宋泽兰呼吸微滞,本能觉得危险,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便被强硬摆正脑袋,温热的呼吸渐渐逼近,“媳妇儿,你心里既然这么想我,我断然不能教你误解了。” “安安……” 宋泽兰想躲,偏生身体好似不受控制,软绵绵的使不上一丝力气,不仅没逃,反倒十分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祁幼安就要亲上去了,可看到她这个样子,还是忍坏心眼儿停了下来,“媳妇儿,其实你是想我亲你的吧?” 不说还好,一说她脸皮薄的媳妇儿就开始挣扎起来。 宋泽兰被她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这次用尽力气依旧逃不掉。 她的双手被压在身体两侧,禁锢在她腕间那双略带薄茧的手,明明没弄疼她,力度也不重,她怎么就挣脱不了呢? 羞窘之余,却也分出些许心思,安安她是不是已经分化成乾元了? 不然自己这一世学了些拳脚功夫,为何会被压制得没有反手之力呢? 难以挣脱,宋泽兰索性便放弃了,紧抿唇瓣默不作声。 那比桃花还要粉嫩灼眼的颜色从耳后一直延伸到脖颈,祁幼安顺着欣赏,不知不觉落在了她因挣扎而有些凌乱的领口,脸色瞬间红了个透,慌忙松了手直起身子,“媳……媳妇儿,我……我错了……” 宋泽兰眼睛还未复明,但敏感听出她语气不大对劲儿,“怎……怎么了?” 祁幼安哪里敢说实话,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她有色心,但目前色胆只有指甲盖那么一丁点儿大……还需再练练。 好在宋母敲门及时,拯救了找不到说辞的祁幼安,但也把祁幼安吓得不轻。 宋泽兰也没比祁幼安好多少,摸索着抓起被角往上拉,再次将整个人包裹进去。 庆幸的是宋母并没有进来的想法,祁幼安去开了门,她便在门口把话说了,“饭快做好了,准备准备吃饭吧。” 祁幼安轻咳了声,有些心虚,“伯母,宋姐姐身体还没好彻底,待会儿我把饭端进来,让宋姐姐吃完饭继续休息吧,起床还得捯饬一阵子,未免麻烦了。” “也好,就依幼安的吧。” 宋母也乐得女儿养好身体,当即便应了下来,“我去给你们盛饭。” 祁幼安也急急忙忙跟了出去,“伯母,我来。” “……” 宋泽兰忍不住在心里暗嗔了句无赖,才红着脸慢吞吞从被窝里挪出来。 这天还是很热的,哪怕是相对清凉些的早上,还是会出汗的。 宋泽兰下床,摸索着拿起手帕额间薄汗,便去找衣服穿。 祁幼安进来的时候,她已经快穿好了,那双白皙好看的手指灵活翻转,腰间束带便已经系好了,勾勒出她纤细柔软的腰身。 方才做坏事的人还有些心虚,放下托盘,弱弱来到宋泽兰跟前,“媳妇儿,你怎么起了?不是跟你说了不用起床吗?我把饭端进来了。” “无碍,我已经好多了。” 宋泽兰微微摇头,神色已恢复如常,如往日那般唇边挂着浅笑,看起来温婉动人。 “媳妇儿……你不是答应了伯母要好好休息吗?” 祁幼安声音更弱了,隐隐透着些许委屈。 宋泽兰愣了下,恍然笑了起来,“安安,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去院中透透气,屋里有些沉闷。” 她声音轻柔,徐徐又说道:“成婚前这段时间我便不出去了,权当避一避五殿下。” 此话正称祁幼安的心意,她也不管宋泽兰看不看得见,就重重点头,眼角眉梢带着笑,别提多开心了,“媳妇儿,你能有这种觉悟真是太好了,梅清栎这种人,你肯定是离她越远越好,她还是个乾元……” 宋泽兰莞尔,心头阴霾散去不少,“安安,你也要离五殿下远远的……” 晨间的风轻轻吹着,外面确实比屋里凉爽些。 祁幼安把桌椅板凳搬到外面,四个人坐在院子里一块吃饭,有赵大娘这个比较开朗健谈的人,一顿饭下来说说笑笑,不禁令人心头愉悦。 饭后,赵大娘想去集市上逛逛,又觉得没个伴儿孤单,便让宋母陪着她一起去。 宋母有些犹豫,“今个儿出门有些晚了,万一回来晚了赶不上给兰儿熬药……” 她话音未落,宋泽兰便柔声打断了她,“娘,你尽管去吧,这药不喝了,过两天我会换新的方子。” “啊?现在喝的药没有用吗?”宋母有些失望。 祁幼安早就知道了,上一世里她媳妇儿喝了整整两年的药,都没有什么用。 她压下眼底心疼,笑着宽慰宋母,“伯母,您别担心,宋姐姐的眼睛一定会好起来的。” 宋泽兰轻轻嗯了声,“娘,你们快去吧,早些回来。” 宋母还有些犹豫,但被赵大娘一把拉住手腕带走了,“琼珠妹子,你别瞎操心了,你女儿可是要嫁到将军府的,以后十指不沾阳春水,还有大把下人随身伺候着,眼睛看不见也没关系……” 声音渐渐远去,祁幼安去关上了门,“媳妇儿,赵大娘说的对,你眼睛治不好也没关系,有我呢,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 宋泽兰点点头,其实上一世……安安没有离开佑宁城的时候她的眼睛就已经恢复如常了。 但却也是悲惨的开始。 如今恢复了记忆,也只能压在心底,不敢暴露。 她怕这 一世来之不易的幸福,会顷刻瓦解支离破碎…… 祁幼安瞧着她有些失神,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宋泽兰猝不及防,慌乱搂住她的脖子,眼睫轻颤却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温柔似水的声音里透着无奈,“安安……” “媳妇儿……”祁幼安幽幽开口,俯身逼近她呵气如兰的唇瓣,“你是不相信我会照顾好你吗?” 绕是宋泽兰眼睛看不见,也察觉出危险逼近,伸手抵住她的唇,“安安,我没有,我……我只是在想自己何德何能遇上安安这么好的人,不嫌弃我是个瞎子。” 祁幼安还想继续向下,但推拒她的那只手也愈加用力,见状,她只好放弃了,偷香窃玉不成也不影响她的好心情。 “当然是……”祁幼安故意拉长腔调,在看到怀里人儿露出好奇时便坏笑道:“当然是因为宋大夫这味药太神奇了,一眼就让我喜欢上了。” 宋泽兰不由想到前两天她问自己能不能医治相思,脸色微红,有些后悔扯谎扯到这个上面了。 不过,这也是发自肺腑之言,安安贵为将军府的大小姐,却从没有轻贱她,身上也没有骄纵跋扈的坏习性,在她面前偶尔的强硬,亦或者撒娇,都能让她心尖儿柔软下来,泛起绵密不绝的欢喜甜蜜。 但却不想纵容祁幼安的无法无天作弄她,她挣扎着从祁幼安怀里下来,“宋大夫不治傻病,安安还是另请高明吧。” 她前面走,祁幼安快步从后面牵住她的手,“不行,就认准宋大夫了。” 宋泽兰抿了抿唇,压制着笑意没有理会她。 祁幼安看得出来她媳妇儿心情变好了,也不禁眉眼弯弯,她傻?她才不傻呢。 …… 两人共处一室,依着祁幼安对自己那虎视眈眈的性子,宋泽兰觉得需要给她找个事情做,便又丢给她一本医书。 阳光明媚,照进窗子的时候,祁幼安正全神贯注读着医书,宋泽兰少有的慵懒,半边身子斜靠在床边恹恹欲睡,手中团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似乎随时会从手中脱落。 但这份夏日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宋母和赵大娘在集市上遇到从青城过来求医的李大牛问路,心地善良的她体谅李大牛从百里之外辛苦赶来不容易,便将人带到了医馆。 她将李大牛父子安置在大堂里,便匆匆来到宋泽兰卧房前敲门,“兰儿,外面来了病人,是从青城来的,大老远过来一趟娘也不好意思让人家回去,要不你出来给人家看看?” 宋泽兰从半梦半醒中被吵醒,抬手揉了揉眼睛,轻柔的声音里隐隐夹杂着些许倦意,“好,娘你让病人先稍等一会儿,我很快便过去。” 祁幼安不是个不识大体的,听到这人是从青城来的不仅没有阻拦之意,还很兴奋。 她放下书籍,便要搀扶着宋泽兰过去“媳妇儿,这人一定觉得你医术好,才会跑到百里之外来找你看病。” 她想到了两个月前在青城的义诊,宋泽兰也想到了,“其实济民堂里的那位掌柜来过一次,在义诊前几天的时候邀请我去坐诊,不过我拒绝了。” 但她心底其实是想去的。 祁幼安看到她眉间隐隐的期待,好笑道:“为什么拒绝?想去就去啊,虽说那时我不在,但你跟我娘亲说一声就成,她肯定会派人送你去的。” 她顿了顿,“媳妇儿,这个月我也可以陪你,从军营回来的时候我向母亲要了两个月的假期。” “安安,赵嫦玉……你不介意吗?”宋泽兰话音刚落,又开口把自己否定了,“还是算了,不去了。” 祁幼安愣了下,没想到她媳妇儿还记着她跟赵嫦玉之间闹不愉快了,她心头泛暖,“没事的,这次我带上武器,再带些人手,吓死她,她要是敢出言不逊,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其实她也不是什么坏人,心高气傲罢了。”宋泽兰唇边浮起笑容,浅淡温柔,“安安,你莫与她置气,气坏身子就得不偿失了。” 祁幼安不置可否,那日的记忆历历在目,她哼哼道:技不如人,就好好学啊,老怼我算什么本事?” “那下次我遇见她了问问她愿不愿意拜我为师,我瞧着她不笨,学习了应该很快……” 宋泽兰真听进去了,可把祁幼安吓得不轻,忙道:“可别,媳妇儿,我瞧见她就来气,可不想做她师母……”! 第 56 章 出息? 大堂里,李大牛将他爹安置在凳子上,便迫不及待四处张望,看起来一点儿都不认生。 祁幼安搀扶着宋泽兰过来的时候,正看见他趴在柜台上捣鼓抓药用的戥秤。 这杆秤是宁芳特地找人给宋泽兰定做的,用的是质坚如铁的乌木,上面的小铜点刻度相对普通秤来说凸起较为明显,更容易用手摸出来。 祁幼安知道她媳妇儿喜欢的紧,眉头一蹙,“你在干什么!东西不要乱动。” 李大牛玩的太过投入,冷不丁听见她的声音,吓了一跳。 那手中秤砣顺着秤杆便掉了下去,哐当一声,便连他昏昏沉沉的老父亲也惊醒了,忙撑着桌子站起来给祁幼安她们赔不是。 也喊着李大牛给她们道歉。 李大牛看着像个不安分的家伙,长得矮小,一双眼睛也极小,时不时有精光闪烁。 祁幼安对他印象很差,但意外的是他却很听他爹的话,他从呆愣中回过神,便慌忙捡起地上的秤砣放回去,弯着腰一边鞠躬一边道歉:“对不起宋大夫小将军,实在对不起,小的只是太好奇了……” 宋泽兰大致明白他动自己的秤了,笑了笑,“无碍,有好奇心也是好事。” 她都这么说了,祁幼安自然也不会说什么,扶着她来到桌案处坐下。 李大牛也站到了他爹旁边,“宋大夫,我爹吃了您开的药都能下地走几步路了,求您再给我爹看看吧。” 那次义诊他把赵嫦玉得罪了,赵嫦玉也说到做到,连济世堂的门都不让他进,还出言讽刺他,说他是个孬种。 他好说歹说也没用,气不过便背着他爹来了佑宁城。 百里之遥,路并不好走,中间还有一段长长的山路,瘦小的他也没什么力气,背着他爹走走停停整整两日才到佑宁城。 昨个儿夜里在城外破庙里住了一宿,今儿便过来了。 宋泽兰点点头,将脉枕推到了对面,年过半百的老人伸出枯瘦如柴的手,任由宋泽兰在他的腕间搭上三指,诊脉期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他们沉默倒不是向之前那般担心治不好,只是怕打扰了宋泽兰看病。 祁幼安在一旁也没事做,去后院提了壶热水,给他们父子二人各倒了一杯。 李大牛他爹的水放在桌子上,李大牛的祁幼安亲自递给了他。 往常李大牛在赵嫦玉面前低三下四,别说给他水喝了,有时候多问两句就会被劈头盖脸的骂,眼下享受这般待遇,他颇为受宠若惊,“谢谢小将军,谢谢。” “不客气。” 祁幼安摆摆手,余光瞥见她媳妇儿已经收回了手,便默不作声回到了她身边。 宋泽兰融合了上一世的记忆,不仅治疗眼睛的方法有了,医术也格外的精湛。 例行询问了几句,她便唤祁幼安,“待会儿帮我抓药吧安安,我现在写方子。” 她的手还没碰到纸笔,祁幼安就已经 抢了过去,“媳妇儿,我来写,你说。” 宋泽兰打算过几日便着手治疗眼睛,似乎偷懒些也未尝不可? 她迟疑了片刻,唇边绽出如沐春风的笑容,“……也好,那就谢谢安安啦。” 祁幼安眼睛一亮,嘴角疯狂上扬,“一个。” “……” 宋泽兰耳尖倏地红了,抿了抿唇角开始告诉她药方。 念在宋泽兰刚刚病愈的份上,祁幼安二话没说,连抓药也包在身上了。 “看在你们跑这么远过来看病的份上,诊金和药钱都给你们免了吧。” 宋泽兰徐徐开口,李大牛和他爹都感激的不行,连连道谢,“您和小将军真是个好人啊,不仅医术好,人好和气,可比济民堂那个赵大夫好太多了,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带着我爹在她那里看了好几年病,丝毫没有起色,药费还贵的离谱,若不是我爹自小把我拉扯大不容易,我们就不治了,家里穷的一贫如洗,都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变卖了……” 济世堂只免诊金,这里却连药钱都免了。 纵使路途远些,但省下的药钱也足够他们乘牛车过来了。 宋泽兰心软,祁幼安心肠也没坏到哪里去,也不怪罪他手脚不老实了,“那以后你们过来看病就不用付诊金和药钱了,身边有看不起病的人也可以介绍他们过来,药费和诊金全给你们免了。” 她说的财大气粗,也没有跟宋泽兰商量就当家做主了。 “……” 宋泽兰回想着那日义诊的忙碌,不由扶额,安安真是好大的口气……她以前也只是对治不起病的穷苦人家才会免诊金药费,实在是惯爱贪小便宜的人太多了。 然而,唇边笑意却怎么也掩不住,若是那双漂亮的眼睛没有失去光泽,此刻必定会被温柔缱绻的柔光填满,她望向了祁幼安的方向,温柔似水的声音里含着笑意,“好,就依家主说的吧。” “哪……哪有什么家主,”祁幼安抓药的手一顿,脸腾地就红了“媳妇儿,我……我就是气不过那个赵嫦玉,会点儿医术了不起啊,说话夹枪带棍,讨人厌的很。” 往日都是宋泽兰被弄得面红耳赤,眼下终于扳回一局,她笑而不语。 昨日宋泽兰想通了之后,便也不太在意世人,加之身子确实还有些虚弱不适,乌黑浓密的青丝也只用一根木簪挽起,就准备忙完继续回去躺着。 此刻看起来却格外的素雅清丽,怎么看都是令祁幼安怦然心动的样子。 祁幼安把药递给李大牛,李大牛千恩万谢,带着他父亲出去了。 门外,宁芳也不知看了多久,等人走了才进去,她身后跟着祁朝燕,但她说话一点儿也不避讳,“你这小兔崽子非要参军,跟在你媳妇儿身后打下手不好吗?她看病你抓药,怎么看怎么般配。你媳妇儿还能挣钱,随便救个达官贵人千两银子就到手了,也饿不死你……” 祁朝燕依旧板着脸,声音淡漠波澜不起,“没出息。” 祁幼安被吓了一跳,“娘亲,我闲暇时过来给媳妇儿帮忙也是一样的……” 恢复了记忆的宋泽兰听到她的声音,眼眶不觉一热,站了起来,“伯母……” 上一世,她被西越的一位皇室公主占据身体,好不容易夺回身体,祁昊宇却不肯放过她,千方百计想杀了她,是宁芳伯母以死相逼威胁祁朝燕护下她,让祁昊宇写下休书。 为了给安安洗刷冤屈,她四处奔波,顶着世人误解受尽冷眼辱骂,无论祁昊宇如何诋毁她,伯母也从始至终都相信她,不顾一切站出来维护声名狼藉的她…… 她说自己是她女儿的妻子,也是她的孩子…… 可后来,这世上与她相依为命的人不在了啊。 她连去坟前上一炷香的机会都没有…… 宁芳没在意祁幼安说什么,只听着宋泽兰语气不大对劲儿,便不禁回头怒瞪祁朝燕,“你能做个哑巴吗?一天到晚屁话真多,你有出息?当大夫治病救人积德行善,怎么没有出息了?” 昨日她过来宋泽兰在睡觉,就想着今日过来看望,偏生祁朝燕一直堵在门外,眼看着就中午了,她只能硬着头皮出来了。 她忍不住又低声嘟囔,“不要脸,狗东西,走哪儿跟哪儿,烦死了。” “夫人,我是说祁幼安……” 宋泽兰抿了抿唇角,千言万语哽在心头,她掐着手心,佯装若无其事。 祁幼安从柜台里绕出来,来到了她身边,瞥见她脸色不大好,也禁不住护短,“母亲,你来干什么,有事吗?” 祁朝燕不敢对宁芳怎么样,看见祁幼安将人护在身后,便气不打一处来,“祁幼安,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母亲我不点头,她连将军府的侧门都进不来。” “又拿这个威胁我?”祁幼安也压不住脾气了,“不进就不进,我进我媳妇儿家的门,往后你也当没我这个女儿,反正打小也是我娘亲把我带大的。” 这话祁朝燕不爱听,但宁芳喜欢,方才还阴沉的脸顿时转怒为喜,“爱谁谁,你要是痛痛快快跟老娘和离,老娘立马就带着幼安走,才不管你是谁呢!” 和离? 这是前世不曾有的…… 宋泽兰忍不住喃喃出了声,宁芳呼吸一滞,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兰儿,你介意吗?介意就不离了……”! 第 57 章 谋害 宁芳忽然就卑微了。 她没想到,有朝一日说漏嘴的居然是她自己,而不是她那个管不住嘴的女儿L。 婚事如果告吹了,幼安岂不得恨死她? 为了女儿L的幸福,宁芳觉得她可以勉为其难再忍祁朝燕二三十年…… 大堂里一时寂静,似乎连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 宋泽兰抿着泛白的唇瓣久久不语,倒是祁朝燕沉不住气了,“你好好想清楚再回答。”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宁芳也跟着急了,“祁朝燕,你当着老娘面儿L威胁兰儿?还要不要脸了,让兰儿L自己决定。” “不介意,”宋泽兰开口了,她从祁幼安身后走出来,声音轻柔却透着坚定,“伯母无论是何选择,兰儿L都支持。” 宁芳神色一喜,“兰儿L,伯母想和离,实在过不下去了,除了争吵就是争吵。” “……” 祁朝燕原本落在宋泽兰身上的目光移到了她身上,看着她因喜悦而洋溢笑容,不禁眉头皱起。 她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而是再次看向了宋泽兰,“宋怀远没有告诉你身为小辈不可插手长辈之间的事情吗?” 这会儿宋泽兰却已恢复了往日的从容淡然,面对积威甚重气势凌人的祁朝燕斥责,也丝毫不惧。 她唇边勾起浅淡的笑容,不亢不卑道:“大将军,是您要我回答的。” 闻言,祁朝燕不禁愣了下,她着实没有料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坤泽君会这般伶牙俐齿,还敢出言顶撞她。 这世上还没有几个人敢这样跟她说话。 她冷沉沉的眸子微眯,俨然是很不高兴了。 “既然娘亲决意和离,那趁着都在,今日便找个地方把话说清楚吧。” 祁幼安紧了紧掌心的手,再次将人带到身后,“宋姐姐今早刚退烧,让她回去休息吧。” “安安……”宋泽兰轻声唤她,还来不及说话,便被祁幼安止住了,“我送你回去。” 宁芳自然赞同,“那你快送兰儿L回房,娘等着你,待会儿咱回府把和离书写了。” “我不同意。” 祁朝燕这会儿倒是回过味来了,“祁幼安,还有她,” 她抬手指了指宋泽兰,“你俩收起心思,本将军不会同意和离的。” “您要是真舍不得我娘亲,可以在和离之后重新追求娘亲啊,这样不顾我娘亲意愿只会让我娘亲越来越烦你。” 祁幼安决定了,今天就算连哄带骗,也要她母亲把和离写了。 她母亲这臭脾气必须得治一治! 宁芳点了点头,看着祁朝燕,“听幼安的吧。” “不写,”祁朝燕深深望了她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确实还没走几步,赵小乌就跌跌撞撞跑了进来,“老大,不好了老大,惊天秘闻,祁二公子要害嫂子……” 宁芳有些懵,祁朝燕比宁芳还一头雾水,她还不认识赵小乌,脚步一顿,站在旁边没有出声。 只有宋泽兰和祁幼安听懂了,祁幼安神情霎时冷了下来,下意识将宋泽兰揽入怀中,“赵小乌,你说清楚。” 赵小乌却似忽然瞥见大将军在场,吓了一跳,“大……大将军也在啊?” 祁朝燕沉沉嗯了声,“怎么回事?” 她的一众亲兵就守在门外,这小乾元当真不知她在里面吗? 赵小乌却支支吾吾不肯说了。 宁芳以为她也被祁朝燕吓住了,笑着招手,“小乌你过来,祁昊宇怎么了?你嫂子是谁?” “是……是宋大夫,”赵小乌喘着粗气跑到宁芳跟前,“婶娘,我昨夜撞见二公子与人密谋,说是要在老大成亲当晚找人欺/辱嫂子,让老大在满堂宾客前出丑,让将军府也跟着蒙羞,看起来好像很怨恨您和大将军……” 一时,整个大堂里冷飕飕的,寒意逼人。 祁朝燕脸色已经很难堪了,祁幼安更甚,眉间凝重寒霜。 那双手却搂紧了怀里人,此时此刻,在人前被抱着,宋泽兰也忘记了挣扎,脸上血色尽褪,苍白的犹如一张薄纸。 她身形微微颤抖,隔着单薄衣衫,拼命摄取着祁幼安身上的暖意,犹觉不够。 她很冷,遍体生寒…… 她忘不了上一世她眼睛复明,克制着心中欢喜去将军府找祁幼安,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安安,也已准备好抛下矜持和羞意主动问问安安愿不愿意娶自己。 但她是第一次去将军府,也是第一次遇见祁昊宇,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牲主动提出要为她带路,却是趁她不备将她打晕扔进了暗无天日的地牢里,由着一群惨无人道的巫师折磨她。 那些人用各种残酷恶心的手段一次次把她折磨的濒临死亡,又一次次救她,直到她意识麻木溃散终于抵挡不住被他人占了身躯,才得到所谓的‘解脱’…… 而今毁了她一世还不够吗?还要用这么狠毒的手段毁她这一世…… 赵小乌见几人都没有吭声,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你们不信吗?不信可以把李金花叫过来问问,就是她给二公子出的主意。” 宁芳瞥向祁幼安,眼里的怒火呼之欲出,“幼安,去把那死老太婆带过来。” 祁朝燕这次倒是没说什么,来到门口吩咐张吉把祁昊宇也押过来。 突然发生这么大的事,走是不可能走了,祁朝燕之后又回来搬了一把凳子,放在宁芳面前,“夫人,你先坐一会儿L,人没有那么快带过来。” 虽是好心,却也无异于是火上浇油,宁芳现在根本不想看见她,看见她就气得要死,忍着没动手,但火气着实压不下去,她恶狠狠瞪着祁朝燕,“祁朝燕,若是小乌说的都是真的,你再敢包庇他老娘就一把老鼠药毒死你。” 祁朝燕面色并未有太大变化,点点头,“先听听祁昊宇怎么说。” 宁芳冷哼一声,走到宋泽兰跟 前挽住她,“兰儿L,你莫怕,伯母给你做主。” “……嗯。” 宋泽兰心里却不大抱希望,祁朝燕大计未成,必定会包庇祁昊宇…… 宁芳看得出她的心神不定,默默叹了口气,再没说话。 她不坐,祁朝燕自己坐下了,还招赵小乌来她身边,“你是怎么知道的?” “额……”赵小乌显得难为情了,半晌才豁出去道:“偷听到的,红玉馆那老鸨真不是个东西,织玉姑娘都被二公子重金包下半年了,她还让织玉姑娘接我,昨晚就碰巧二公子也过来了,为了不让织玉姑娘难做,我只能躲起来打算伺机溜出去,结果就听到了这么一个惊天秘密。” 她又呸了声,“还特么听了大半宿活春宫,快膈应死我了,以后我再也不会喜欢织玉姑娘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宋泽兰死死咬着唇瓣,掩饰自己的慌乱无措。 上一世非她所愿,但身体确实脏了…… 宁芳见状,只能一直安抚她,“兰儿L,别怕,伯母一定给你个满意的说法……” 祁幼安先带着李金花过来,她这些年的媒婆没白当,极其善于察言观色,进门扫了眼大堂里的情况,便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却是不待她开口,宁芳便道:“死老婆子,你是不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说,”祁朝燕一拍桌子,肃穆冷淡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老实交代,本将军可饶你不死。” 李金花没想到这么快就败露了,但确实就败露了。 她扑通跪下,眼泪飞快地往下掉,开始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诉,“大将军明察,我与大小姐无冤无仇又怎会害她?都是二公子逼得,二公子说我若是不照做,便派人烧了我家的房子,将我一家老小上上下下十几口人全烧死在里头,还要霸占我闺女……” 祁昊宇被张吉押着进来的时候,李金花还在哭诉,他心顿时就凉了。 其实被押着来医馆的路上,他还存了一丝丝侥幸。 祁朝燕声音淡漠,没有一丝起伏,盯着他,“你自己说,还是本将军让李金花再说一遍?” “求母亲宽恕孩儿这一次,以后孩儿L再也不敢了,”祁昊宇扑通往地上一跪,一副诚心忏悔模样,“都是孩儿L鬼迷心窍,喝多了胡言乱语……” “鬼话连篇……”赵小乌小声嘟囔了句,却也足以令众人听见。 祁朝燕脸色缓和不过片刻,又沉了下来。 而祁幼安自始至终都没相信他的说辞,她心里犹记着上次祁昊宇在她媳妇儿L跟前说她坏话,在她母亲跟前却说是在试探她媳妇儿是否贪慕将军府权势,这副嘴脸简直令人作呕。 祁幼安实在忍不了,她接受不了她媳妇儿L有任何闪失,所有的危险都应该扼杀在摇篮里。 她来到祁朝燕面前,一言不发跪下,又快速起身夺了张吉的佩剑,趁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直刺祁昊宇胸膛,锋利的剑尖划破衣襟,祁朝燕生平第一次面露惊怒,“住手!祁幼安!” 殷红的血顺着剑身流淌,只要再深一点儿就能结果了祁昊宇性命。 张吉却握住了她的剑,不给她前进的机会。 她倒也果断,顺势往后撤回,而后没有任何犹豫砍断了祁昊宇的右手。 惨叫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大堂。 乾元君身体恢复能力极强,胸口那剑伤不算什么,但恢复能力再强,断掉的手是长不回去了。! 第 58 章 飞起的血溅落一地,站的最远的宁芳和宋泽兰脚面上都沾染了几滴血红。 宁芳从未见过这种场面,险些失声尖叫,她脸色泛白转身抱住了宋泽兰,颤着声音,“兰儿,别怕,幼安在给你出气呢。” “伯母,我不怕……” 上一世宋泽兰见过比这更加惨烈的场面,她承受得住。 而且,现在的她还看不见,只听着祁昊宇惨叫,心底反倒隐隐生出些许快意。 她反而轻拍着宁芳的背,无声安抚着。 渐渐的宁芳平复了惊吓,回神冷淡看着祁昊宇躺在地上哀嚎咒骂,而祁朝燕不知何时捡起了那只血肉模糊的断手,正蹙眉端详着,不知在想什么。 她冷哼一声,撇开了眼,“幼安,过来。” 祁幼安被夺了剑,祁朝燕的一众亲兵将她摁倒在地,白皙秀气的脸颊沾着血污,看起来是有些狼狈的。 宁芳心疼,见张吉犹豫着没有下令放手,脸色便沉了下来。 还没和离呢,她的话就不好使了? 况且,就算和离了,祁幼安就不是将军府的大小姐了吗? 她快步走到祁朝燕跟前,抬手竟是一巴掌扇了过去,“祁朝燕,我说放开幼安,你听见了没有?她给自己媳妇儿出气有错吗?” “……” 祁朝燕满眼不可置信,愣了愣,捂着脸直勾勾瞪着她,却是没说话。 隐隐还有些委屈。 这是宁芳第一次当着下属和晚辈的面打她…… 在场众人皆是倒吸了口冷气,只有宋泽兰不复淡然,瞬间变得慌乱起来,她跌跌撞撞朝方才发生动静的地方奔去,“安安……” 方才祁幼安是束手就擒的,她想看看她母亲的心究竟能偏到何种地步,又怕她媳妇儿担心,便一声不吭。 没想到还是让她媳妇儿担心了。 眼见着她媳妇儿摸错方向摸到了祁昊宇躺着的地方,顿时急了,“媳妇儿你别动!我没事……” 若是方才一搏,她对上这些亲兵还有几分胜算,但现在被收了兵器又被死死按在地上,任她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气得她眼眶发红,凶狠的目光令人胆寒。 张吉为难的看向了祁朝燕,没有大将军命令,他不敢擅自放人。 但再不把人放开,他就把小将军得罪死了。 不过电光石火间,祁昊宇忽然朝宋泽兰扑了过去,身上也释放出了浓郁的信香。 宋泽兰腿脚忽而一软,她感觉到了危险,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脖子。 饶是好脾气又上了年纪的张吉,也忍不住和赵小乌同时骂出了声,“无耻之徒!” 他们冲过去制止,那些亲兵也忙松开了手。 祁幼安速度更快,她一直注意着宋泽兰,虽感知不到信香,也看到了祁昊宇的动作,在他那脏手快要碰到宋泽兰前一刻,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她的愤 怒可想而知,祁昊宇还没爬起来就被她拽着衣领,一拳接一拳砸在胸口,二两拳就把他打得吐血,俨然是要把人往死里打,但没一个人敢拦。 祁朝燕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消散,她拧着眉头看着,神色有些复杂,“张吉,不能把人打死了。” “打死活该,这小王八蛋怎么看怎么恶毒!” 宁芳骂了她一句,小跑过去扶住了宋泽兰,带着她往后退,“兰儿,你还好吗?” 乾元信香会影响坤泽君,尤其是还未被标记坤泽君,受到的影响更大,若不及时做出措施,轻则勾起雨露期,重则丧失理智。 宋泽兰身为大夫会接触到形形色色的病人,便习惯了随身携带克制乾元信香的香料,眼下情况倒是还好只是有些惊魂未定,她微微摇头,“伯母,安安她……没事吧?” “没事,小兔崽子好的很。” 宁芳看着她脸色并无大碍,心情倒是好了不少,刻意提高了音调,“你听听祁昊宇这厮的惨叫声就知道了,被幼安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呢,祁大将军精心培养的乾元儿子也不过如此,说废就废了。” “老大……确实厉害……” 赵小乌都有些瞠目结舌了,她眼睛眨也不眨盯着祁幼安那不断落下的拳头,“伯母,嫂子,你们知道吗?老大之前在林青青家开的镖局里学武,连那镖师们养的狗都能欺负她,追得她嗷嗷叫。” “……” 宁芳嘴角抽了抽,没有理会她,侧头询问宋泽兰,“兰儿,伯母带你回房吧?” 宋泽兰犹豫了下,“伯母,我自己回去,您……不若留在这里?我担心安安……” 经历过上一世,宋泽兰心知肚明,能让祁朝燕顾忌几分的也就只有宁伯母了。 万一安安真把人打死,有伯母在场,应该不会受到什么惩罚。 宁芳自也知道祁朝燕这人武断专横冷漠无情,瞥见她的亲兵再次去拉祁幼安,便应了下来,“那你慢些,等伯母处理好这边的事就过去找你。” 祁朝燕却走了过来,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避开了宁芳的视线,含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期许,直直落在宋泽兰身上。“等下,本将军听闻云阳候嫡子当年被山贼砍断双脚,你重新帮他接了回来,还恢复如初,可有此事?” 那厢,祁昊宇恍恍惚惚听见她的话,觉得又有了希望,也不发疯了。 明明快要晕过去了,此刻又有了精神,拖着身体爬了过来,“母亲,救救孩儿,孩儿知错了,孩儿再也不敢了……嫂子我错了,求嫂子救救我……” “宋泽兰,你不准救他!” 祁幼安挣脱张吉,冲过来把祁昊宇踢开,又挡在了宋泽兰身前,她心里却一片冰凉,眼神里除了陌生便是冷意,“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当我母亲,这种话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他要害我媳妇儿证据确凿的事儿你不管,这会儿却让我媳妇儿救他,凭什么?就凭你是大将军就可以为所欲为,不在意别人的感受了吗?” “你不是已 经把人……”祁朝燕话未说完,宁芳已经忍不住怒气再次给了她一巴掌?,“马上带着祁昊宇滚,老娘再也不想看见你。” “身为祁昊宇母亲,从始至终你连句道歉都没有还妄想兰儿救他?你当真是好不要脸,老娘当初真是瞎了眼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嫁给你,但凡换个人,幼安和兰儿都不至于摊上这种恶心事!” “娘亲,让她把和离书写了再滚,祁昊宇这厮心肠这么歹毒,跟他住一个屋檐下哪天被害死了都无处申冤,咱是不敢回去了。” 祁幼安冷笑,连母亲都不愿意喊了,“祁大将军,你也别纠缠我娘了,娘亲怕是受不起这份福气,您还是换个命硬的夫人吧。” “把和离书主动送上来,老娘说不定还会高看你一眼。” 宁芳不欲再与她多说,牵着宋泽兰便要走了。 “……不会有这么一天的,”祁朝燕伸手想要去拉宁芳,被祁幼安抬手拦住,“这是我媳妇儿的地盘,大将军就可以私闯民宅了吗?” 宁芳也下意识躲过,“假惺惺的恶心人,你对我还有多少情意你心里没数吗?我,我女儿,我儿媳,三人加起来连个贱种都抵不过……” 她走远了,祁朝燕脑子里还是她嫌恶的躲避…… 祁幼安抬袖擦了擦脸上血迹,赵小乌这个狗腿子立马掏出帕子,从桌上的茶水打湿递给她,“老大,我也立功了,你能不能原谅我啊?我保证,以后也跟林青青断绝关系,除非她能得到老大的原谅,否则我死也不跟她说一句话。”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林青青干的好事,还把林青青骂了个狗血喷头,老大若不是被林一伤了心,又怎么一心想着跟她绝交?明明以前她们好的不得了。 今日这事多亏了赵小乌通风报信,不然真到了那天,全程参与婚礼的李金花帮着祁昊宇把坏人带进来,她真的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小乌,你帮我把这里收拾干净,以后你就是我朋友了。” 祁幼安指的是地上的血迹,还有断手。 赵小乌却误会了,快要吓死,结结巴巴:“老大,你……你要我赶大将军?” 莫说大将军了,便是这大堂里随随便便一个亲兵,她也不敢赶啊。 看着就凶神恶煞威武不凡…… 祁朝燕从呆愣中回过神,声音低沉:“纸笔拿来,写完和离书我就走。” 祁幼安还没说完呢,赵小乌就一脸感激,“谢谢大将军!” 说着,眼睛便往宋泽兰看诊的桌案上寻找纸笔。 宋泽兰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向来心细,物品也摆放的极为整齐,赵小乌连忙抱过来给她。 祁朝燕没接,迟疑了片刻,声音涩然却也清晰说出了口:“多谢,我过去写就是。”! 第 59 章 为什么喜欢? 祁朝燕安安静静写着和离书,落笔几乎没什么停顿,很快便写好了。 她吹了吹,拿起来给祁幼安,神色分外沉静肃穆,“虽然和离了,但将军府依旧是你娘和你的家,你们住着即可,我……不常回去的。” “……” 若是她娘亲想继续跟那父子俩住一个屋檐下,还费那劲儿和离干嘛? 有病? 祁幼安懒得理她,接过和离书便转身离开。 “幼安,你照顾好你娘,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可随时告诉我……” 祁朝燕话还没说完,她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堂堂大将军看起来竟有几分失魂落魄的感觉。 赵小乌看着她一直望着自家老大离开的方向,有一点点儿不忍,“那啥,大将军你要是舍不得老大,就把这事办得漂漂亮亮,别让老大和伯母心里憋着气儿,兴许伯母气消了,就跟您和好了。” 祁朝燕点点头,心里却很清楚,今日的事儿不过是导火索罢了,让幼安从军入伍才是症结所在,但她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见过大将军的人都说大将军高高在上难以亲近,赵小乌却有点儿不相信了,大将军除了寡言点儿,性格不挺好的嘛? 不仅会道谢,还能听取意见。 赵小乌便热心地又说道:“大将军,您要小心二公子,他好像觊觎您的兵权,对您很不满。” “这也是你昨晚听到的?” 祁朝燕抬头瞥了眼已经陷入昏迷的祁昊宇,“张吉,送他去军营,让何军医看看能不能治。” 张吉愣了下,才抱拳道:“是。” 不止他不敢相信,赵小乌也是傻眼了,她刚才没有夸祁昊宇吧?没有吧? 赵小乌摸不准祁朝燕怎么想的,也不敢再说祁昊宇坏话了,支支吾吾急道:“我……我去看看老大和嫂子……” “等下,”祁朝燕却又叫住她,“小乌,你昨晚可看到了与祁昊宇密谋之人是何长相?” “您信我啊?”赵小乌犹犹豫豫,见她点头了才道:“是一个中年男人,看起来有点儿面生,我从没在佑宁城见过他。对了,腰间还佩着剑。” 祁朝燕再次点头,“去吧,日后你和幼安遇到麻烦都可以去将军府寻求帮助。” 赵小乌高高兴兴的去了后院。 外人便只剩下李金花了,祁朝燕不紧不慢走到她身边,“李媒婆,你是否认为本将军对自己的嫡妻和嫡长女不甚在意?” 李金花膝盖一软,慌忙跪了下去,“大将军饶命啊,我都是被逼的……” 祁朝燕蹙了蹙眉,打断了她,“你只用回答本将军是亦或不是。” “是……是我妹妹的相公的堂兄在大将军您的府上当差,他说您不常回府,每每回来必要责罚大小姐,大小姐也不曾分化,都猜测您要把将军府交给二公子……” 李金花更是这么猜测的,但今日亲眼所见二 公子被大小姐废了,大将军不仅不责罚还在连挨两巴掌后低声下气挽留,便意识这事儿不好交代了。 她在心里暗暗将她妹妹的相公的堂兄骂了又骂,又抹着眼泪求饶认错。 “本将军放弃在京中享受荣华富贵,带着一家老小镇守边关抵抗南蛮入侵,让尔等过着安稳日子,你却为一己之私残害本将军儿媳,当真令本将军心寒,今日若不罚你,他日人人效仿,本将军岂不是要被你们害到家破人亡?” 祁朝燕不为所动,眉目肃敛,低沉的声音里透着冷意,“李金花,本将军且给你一日时间与家人告别,念在你年纪大了份上暂且留你体面,对外不必言说畏罪自杀。” 李金花听出她要自己以死谢罪,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两个亲兵上前,把她架起来带出了医馆。 祁朝燕也没多停留,回府吩咐管家瞒着秦氏,禁止他院子里的人外出,便匆匆去军营了。 …… 祁幼安粗略看了眼和离书,便将它递给了她娘亲。 这是宁芳要了许久才要来的,她将信将疑接过,“祁朝燕真写了?” “真写了,她还算大度,我是你的,将军府也是你……” 祁幼安话还没说完,宁芳便急急忙忙叠起来塞进袖子里,“可别,要你就够了,老娘好不容易才摆脱秦氏,再回去那指定是脑子进水了。” “娘亲,秦氏比母亲还令你讨厌吗?我可以将秦氏赶出府……” 祁幼安小心观察着她娘亲的神色,她担心她娘亲后悔,若非这几个月来她娘亲一直提及和离,今日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祁朝燕闹那么难堪的…… “都讨厌,更讨厌祁朝燕,若非她作妖,老娘也不至于一把年纪了和离。” 宁芳看起来还如往常一般,烦躁里透着嫌弃,祁幼安放心了些,“娘亲,以后我会照顾好你的。” “你照顾好你媳妇儿就行了,兰儿眼睛看不见,多多少少有些不便。” 宁芳说罢,又嫌弃的捏住了鼻子,“满身的血腥味,祁幼安,你去熏你媳妇儿吧,砍那混蛋又不是替你娘出气的,凭什么来熏我?” “娘亲……” 祁幼安委委屈屈唤了一声,就准备回去洗澡了,又被她娘亲叫住。 宁芳也不嫌弃她了,拽着她的领口往下压了压,“等会儿去你媳妇儿房里洗吧,赵大娘已经在烧水了。见着你媳妇儿嘴甜一点儿,务必把你媳妇儿哄开心了,该道歉就诚诚恳恳道歉,该……献身就献身,知道吗?” 她补这一句,倒也不全然是为了调侃祁幼安,她怀疑宋泽兰嘴上不说,实则可能是受到祁昊宇信香影响了。 不然,这向来温雅守礼的人儿又怎会一个人躲在房间里? 要知道往日她过来,都是在她身边陪着的,礼数周全,分寸拿捏的也很好,令她越来越喜欢,很多时候,她都快要忘了她女儿这媳妇儿眼盲…… “娘亲,什么献身不献身 的,你别胡说……” 祁幼安面上不禁发热,嘴上这般说着,脑子里却不由浮现出早上看到的那一片春光,绣着兰草的月白色肚兜和那白里透着薄粉的肌肤明明都是素净的美,偏偏她却忍不住脸红心跳。 宁芳默默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她。 祁幼安磨磨蹭蹭走到门口,敲了敲门,门刚打开,赵小乌便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 祁幼安恋恋不舍看了她媳妇儿一眼,有些幽怨,“媳妇儿,赵小乌找我,我一会儿再过来。” “好。” 宋泽兰点点头,却是抬脚慢慢走了出来,眉间看起来有些疲惫,但面色还好,恢复了些许红润,不像昨晚那般苍白的令人心疼。 说话间,赵小乌已经兴冲冲跑了过来,“老大,大将军看起来还挺好的,说咱俩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可以找她,她帮忙。” “……” 祁幼安闻言,又低下了头,默默扶着她媳妇儿走出来。 她权当没听见,宁芳本就打算走了,闻言却是没好气接了句,“你怕是看错了,她要是那么好心,那会儿就应该替兰儿出头了。” 一想到她女儿犯人似的被祁朝燕的人按在地上,她就怄火,就觉得那两巴掌扇轻了。 “也是,”赵小乌跟没主见似的,宁芳这么一说,她又立马点头认可,“大可气了,我要是大将军,必定先赏那畜/牲几个大耳刮子,再给他几脚,非把他肚子里的坏水打出来不可。” 她说着,还带着动作,扇巴掌踢腿有模有样,宁芳被逗得哈哈大笑,“小乌,在家柳娇娇打你不?是不是就像这样?” “咳咳,忘记了忘记了,我娘已经很久没打我了。” 赵小乌装的挺像,但宁芳一眼就看出来了,笑眯眯道:“幼安才是好久没挨打了。” 她顿了顿,又说道:“叫幼安名字就行了。她快成亲了,你估计也快了,成家立业,便不能只想着玩了。” 对于赵小乌爱去青楼找那个什么姑娘的事,她也听柳娇娇抱怨过。 这会儿,便顺嘴说了句,至于听不听,柳娇娇都管不住,她就更没那本事了。 赵小乌误以为她说的是出城玩,“蛮人不都被大将军捉住了吗?有什么可怕的,再说了老大……幼安这身手,捉几个蛮人探子回来,那可就是立大功了。” 这倒是提醒了祁幼安,“小乌,你不是一直想当从军吗?我现在是祁家军里的一个小队长,你努努力,通过骑射考核之后可以当我的兵,绝对罩着你。” “祁家军?老大你居然进祁家军了!” 赵小乌眼睛顿时就亮了,“行,我这就回去就跟我爹娘商量。” 丢下话,她就风风火火跑了。 宁芳喊不住她,抬手便给了祁幼安一下子,“好端端的,你跟小乌说这个干嘛?就她那三脚猫功夫,万一出点儿事后果谁承担?” 这话似曾相识,祁幼安讪讪笑了下,“额… …我也是一时口快,想到了便说了。” 她承担不了,“那娘亲你劝劝赵小乌,别让她去。” ?黎七七七的作品《小将军赖上盲妻啦(重生)》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你个小兔崽子!又给我找事做。” 宁芳又举起手,不过也是吓唬她,见她瑟缩便收了回去。 她理了理衣袖,又笑吟吟冲宋泽兰道:“兰儿,你没事伯母就放心了。伯母便先回去了,让幼安陪着你,母债女偿,你心中若有怨,打她出气就好了,她皮糙肉厚,打不坏。” “伯母……我怎会怪您和安安……” 宋泽兰满心歉意,却不能说出口,上一世自己疏忽大意没有劝慰伯母,害得她郁郁寡欢不堪忍受丧女之痛毒死了祁朝燕。 当时东启正面临西越与南蛮同时入侵,而祁朝燕突然身死致使群龙无首军心涣散无心应战,南蛮长驱直入,蛮人嗜杀成性,烧杀抢掠屠城再度上演。 西北因着祁昊宇与西越公主暗中勾结,战事频频失利,哪怕后来皇帝相信了她的话杀了祁昊宇,也为时已晚。 举国沦陷,怨声载道宁芳便成了人人喊打死后也不得安宁的罪人。 这一世又害得她和离…… 她隐忍着情绪,固执地摇了摇头,“伯母,我和安安一起送你回去吧。”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宁芳忽然明白她为何要送自己了,不由笑起来,“兰儿,我大概明白幼安为什么喜欢你了,心细,性子也不是一般的好,不像我跟祁朝燕,一个比一个脾气差。” 祁朝燕惯爱冷着脸不苟言笑,她又是个暴脾气,她家这小兔崽子乍然看到个性情温柔的,可不得陷进去嘛。 身为当事人,祁幼安表示确实是这样的,上一世她就在宋泽兰给她上药的时候情窦初开了。 那柔声细语的叮嘱,还有一抬头就映入眼帘的容颜,呼吸很近,她的宋姐姐眉眼生得温柔,上药时也格外认真专注,好似自己就是她的全部……这对她简直有种致命的吸引力,直至今日,她回想起来那一幕,心跳仍乱了节拍……! 第 60 章 大堂里的断肢带走了,血迹也擦拭干净了。 看起来很整洁,就像没有发生过打斗一样。 祁幼安原本还打算送她娘亲回去之前先过来把这里清扫了,没想到祁朝燕竟然已经做了。 “安安,擅长外科精于手术的大夫世间寥寥无几,且误了最佳时机,便是医术再高明的大夫也无济于事。” 宋泽兰听她说祁朝燕把断手带走了,便委婉说出了自己的看法,祁昊宇兴许可以止血消炎保住性命,但手已经无力回天了。 祁幼安一手牵着她,一手提着装水的木桶准备回去了。 听她这么说,脚步也没停顿,“废的好,死了就更好了,我本就想弄死他,如果不是张吉他们拦着我,他就该凉透了。” 气头上的祁幼安一点儿也不顾忌自己会不会给媳妇儿留下了冷漠无情的印象,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 不过,宋泽兰也确实不会那么想,她有仁心,但绝非是非不分,更不是一味的好心任由别人伤害还要傻傻的去以德报怨。 她微微扬起了唇角,没再说什么了。 此番,安安误打误撞也算是解决了祁昊宇这个祸害,毕竟……祁朝燕这人理智的与冷血无一,一个残废的皇室血脉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军医若告诉她治不好,她为避免多生事端,必定不会留祁昊宇性命了。 她不说话,祁幼安下意识侧眸看了她一眼,看到了她唇边带笑恬淡温柔的样子,心里压抑的怒火不禁消散得一干一净,这一世祁昊宇在宋姐姐心里好像还不如一个陌生人吧? 毕竟她媳妇儿心肠实在太好了,总爱替别人说话,总体谅别人的难处,赵嫦玉说话难听得要死她不生气,梅清栎拿命相逼她也只是选择回避,眼下却因为祁昊宇废了开心…… 她也跟着扬起了唇角,“媳妇儿,你……是不是也故意不救祁昊宇的?” 宋泽兰轻嗯了声,“安安,我又不是傻子,他要害我,我为何要救他?” 她虽然眼睛看不见,但若是与王大夫配合,应该也是能够接上断肢的,祁朝燕大概也想到了,才会开口让她救治祁昊。 只是她为何要救一个会害死安安和她的罪魁祸首? 她巴不得祁昊宇死了…… “对,不能救他,”祁幼安顿了顿,无意识抓紧了掌心里的手,“媳妇儿,你都不知道我听到赵小乌说的时候有多么害怕,我真的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他了,都是母亲的孩子,我虽然看不惯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却也没做什么,他怎么就能想出这么恶毒的主意对付我?” 她说着说着,渐渐有些失控,“万一你真出了事,我真的不敢去想,我……实在害怕……” “安安……”宋泽兰轻柔的声音透着异样的沉稳,打断了她的语无伦次,“如果我真的出了事,你还会要我吗?” 她不是没有察觉祁幼安的情绪有些崩溃,但问出来对于她来说真的很重要…… “要,”祁幼安眼眶湿润,声音里已经染上了哭腔,“但我会很痛苦,可能会一辈子都走不出来,我痛恨我自己保护不了你,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安安……” ?本作者黎七七七提醒您最全的《小将军赖上盲妻啦(重生)》尽在[],域名[( 宋泽兰知道该如何做了……她的重生只能成为秘密,只她自己一人知晓就好了。 她张开双臂,轻轻抱住了祁幼安,温柔的好似一抹皎皎月光,“安安,你莫担心,我只会是你的坤泽,整个人都属于你…… 温软贴过来的一瞬,祁幼安手里的水桶都掉在地上了,溅出来的水打湿了她的裤脚,她却恍若不觉,泪意消散,羞意涌上脸颊,“留……留在洞房花烛夜再说吧。” 从她嘴里再说出来,忽然就变了味儿,宋泽兰那温柔白净的脸颊泛起挥之不去的薄红,忍着密密麻麻的羞涩宠溺道:“……好。” 两人再次回到后院,脸都红扑扑的,宁芳看着祁幼安,笑的颇为耐人寻味,却是没说别的,“收拾好了?” 祁幼安点点头,倒是宋泽兰一派镇定从容,她并没有提及是祁朝燕收拾的,只说道:“伯母,我们走吧。” 宁芳从躺椅上起来,走出树荫热气便迎面扑来,她好笑道:“兰儿,你当真要送我吗?我真的没事。” “伯母,我本也打算出门走走,这些天医馆不开门了,我闲着也没什么事,颇有些无聊。” “可以可以,”宁芳闻言很是赞同,“你想去哪里,告诉安安,让她带你去。” “好……” 两人说着,手挽手走在了最前面,祁幼安在后面被宋母拽住了,她还不知道宁芳和离了,笑呵呵道:“幼安啊,热水快烧好了,你记得快点过来,不然又该凉了。” 祁幼安倒是想冲个冷水澡,但也不想辜负她的一片好意,“好的伯母,我拿到干净衣裳就过来。” 宋母看到她乖巧听话的模样就喜欢,连连点头,和蔼极了。 赶马车的不是六子,有些面生,但也是宁芳从将军府带出来的人。 祁幼安先扶着她娘亲上去,又扶她媳妇儿上去,记挂着宋泽兰眼睛看不见,宁芳还在上面帮着搭把手,让宋泽兰安安稳稳坐到了马车里。 马车摇摇晃晃走在去城南的路上,宋泽兰正襟危坐,而祁幼安却是掀开车帘东张西望一副坐不住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她对外面的一切好奇心满满。 宁芳闭目养神了休息了一会儿,开口道:“兰儿,实在对不住,伯母本想在你和幼安成亲后和离的,奈何人算不如天算离到了前头,幼安也跟了我不是什么大小姐了,婚礼可能……” 她话还没说完,宋泽兰就明白了,微微摇头,眉目认真:“伯母,我并不在意的,只要安安和您不变就好了。” 宋姐姐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祁幼安没忍住,笑出了声,手上却是止不住把人儿往怀里带,“媳妇儿,这个绝对不会变得,你放心。” 宁芳也忍笑,煞有介事说道:“这个伯母也可以保证,我真的是幼安这小兔崽子如假包换的亲娘,变不了……” 两人一唱一和,宋泽兰不由红了脸,抿着唇角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方才只是想说自己并不在意虚荣…… 宁芙笑够了,便又道:“兰儿,我和你娘商量过了,等你们成亲之后便替你们物色着,遇到合适的孩子便抱给你们,你觉得如何?” 她顿了顿,轻叹了口气,“其实亲不亲生不打紧的,以心换心,只要你们待孩子好,孩子也会真心待你们好的。” “娘亲,我并不想抱养别人家的孩子。” 祁幼安哼哼道,“我真的会分化成乾元君的。” 想到还有漫长的两年,她多多少少有点儿小郁闷,也不知她娘亲有没有那个耐心等着。 宋泽兰也在心里思索,安安上一世就分化成了上品的乾元,而自己也是上品坤泽,不出意外会有自己的孩子吧? 脑海里也不由浮现出祁幼安骗她的话,轻柔和缓的声音里不自觉带上了几分纵容宠溺,“伯母,安安想让我给她生两个女儿……” 她话音未落,便被宁芳打断了,宁芳扶额,有些无奈,“她想让她想去,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 祁幼安欲哭无泪,声音都弱了下来,“我真的会分化乾元君……” 但宁芳没有丝毫可怜她的意思,再次出言打击她,“娘也是真的很不看好你……”! 第 61 章 留住 傍晚,宁老爷子也从将军府被接了过来。 至于为什么没有在和离之后立马把人接过来? 那是因为宁芳想清静一下,哪怕只是清静一下午也行,她实在不想听宁发财叨叨个没完没了。 因着宁发财想看看宋泽兰,所以宋泽兰也过来了。 她来的早些,与祁幼安一道站在宁芳身后等着马车过来。 宁发财下了马车,就一脸气急败坏来到宁芳跟前,指着她鼻子就要开骂,宁芳却是先一步开了腔,“爹,你当着我儿媳面儿骂我,以后我儿媳进门了我还怎么给她立威?” 那犹如枯树皮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微微颤动。 好一会儿,宁发财心不甘情不愿缩回了手,“都成下堂妇了,还好意思给人家立威?立什么威?不嫌丢人啊。” “外公,我娘亲是和离不是被休,不算下堂妇吧?再说了,我娘亲有女,还有儿媳妇,孤家寡人的祁大将军才是下堂妇吧。” 听着祁幼安的话,宁发财那双眼睛都瞪圆了,活像见鬼了。 然后又是抬手对着宁芳指指点点,“你……你都是怎么教幼安的?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啊!呸呸呸,怎么能说大将军是下堂妇……” “爹,你要是嫌弃我是个下堂妇,那我也不留你了,现在就让幼安送你回去。” 宁芳丢下话,也不去搀扶他了,自顾自往里面走。 宁发财气得吹胡子瞪眼,还是跟了上去,脚刚跨过门槛,宁芳回头冷哼了声,“这宅子还是下堂妇买的呢。” 宁发财:“……” 祁幼安跟在后面,悄悄挠了挠宋泽兰的手心,“媳妇儿,你别怕啊,娘亲她就是随口说说,肯定不会给你下马威的。” “安安……” 宋泽兰没想到她会做这么幼稚的事,微扬的唇角透着些许好笑无奈:“我知道的。” …… 宁芳把时间掐的正好,把老爷子接回来就开始用饭,吃完饭她就借口消食带着宋泽兰和祁幼安出去了。 宁发财本想跟着,但一来都是女子不方便,二来,他年纪也大了,晚上不敢瞎走,万一磕着碰着就事大了。 风清月明,漫天繁星,三人在庭院里溜达。 宁芳想起自家这儿媳还挺好使,最起码她爹想要骂她的时候还得顾忌一下,便也不怕惹人笑话,笑眯眯挽住了宋泽兰的胳膊,“兰儿,你帮伯母个忙好不好?老爷子不满我跟祁朝燕和离,他要在这里住到你们成亲后才回去,逮着机会肯定还会骂我,你这些天不是没事吗?不如就住在这里吧。” “你住新房,我再给幼安找个房间,跟你住在家里一样,伯母管着绝不让幼安动你一根手指头。” 虽说东启民风开放,但宋泽兰性格相对内敛,她不太好意思还未成亲就住过来,抿着唇没有出声。 宁芳才不会轻易放弃,继续劝道:“兰儿,你就帮帮伯母吧,也权当提前熟悉熟 悉环境。” 祁幼安也希望她媳妇儿留下来,“媳妇儿,你不是想要避五殿下吗?你住在这里她肯定不会过来找你。” 宁芳也随即说道:“对对对,她一个乾元哪敢没脸没皮来这儿找你?老娘非得拿扫把撵她两里地不可。” 闻言,宋泽兰愣了一瞬,而后微微扬起了唇角,没再犹豫应了声好。 “那这段时间就让幼安寸步不离跟着你吧,若让你有个磕磕绊绊,只管告诉伯母,我替你收拾她。” 宁芳笑的合不拢嘴,祁幼安也开心,“娘亲,你就放心吧,就算我自己摔了也不会让我媳妇儿摔倒。” “这还差不多……” …… 祁幼安确定自家媳妇儿不回去了,便亲自去医馆告诉宋母,还叮嘱她若有人问起宋姐姐,就说宋姐姐抱恙在身,见不了客。 换作之前,宋母肯定是担心女儿的,但眼下两人都快要成亲了,加之这些天的相处,她也了解宁芳和祁幼安为人,满口答应下来。 只提醒祁幼安须得提前三日把自己女儿送回来,她们那里的规矩是新人成婚前三日不能见面,否则会冲撞了喜气,对两人婚后不吉利。 祁幼安虽不忌讳这些,但还是记在了心里。 一来一回,等祁幼安回来的时候宋泽兰已经歇下了。 祁幼安被下人带到她隔壁的房间,成婚前这段时间里,祁幼安就要一直住在这里了。 一墙之隔,祁幼安沐浴过后躺在床上,激动的根本睡不着,三番五次下床来到门口,想去找媳妇儿一起睡。 但又担心媳妇儿觉得她不是正人君子,留住是为了借机占便宜,便忍着没有去敲隔壁的门。 窗外三两声蛙声,伴着虫鸣,月亮也不知不觉羞躲进了云里。 祁幼安在床上转辗反侧,等月亮再探出头的时候她却已经睡着了。 一夜好梦,鸡叫三遍,她仍不愿从美梦中醒来,抱着薄被翻身到了床榻最里侧继续睡,连眼睛都不曾睁开。 宋泽兰手下摸了个空,却也在垂落时触到了凉簟上残留的温热,她低眉一笑,安安似乎很喜欢赖床…… 她想纵容,只是自己一个人去向伯母请安的话,依着伯母的脾气,安安免不了要挨骂。 可若不去,身为晚辈总归是失礼的。 犹豫了一会儿,宋泽兰再度向里面探出手,“安安,该起床了……” 祁幼安正梦到自己和媳妇儿在饮合卺酒,迷迷糊糊听到她的声音,一时分不清现实还是梦里,又被喊了好几声才含含糊糊嗯了声回应。 睡了一夜的声音倦意未消,软绵绵的带着轻微的沙哑,宋泽兰心也跟着柔软几分,微凉玉指缓缓拂过她的眉眼,又收了回去。 她不声不响,就准备坐着等下去了。 祁幼安却是猛然坐了起来,“媳妇儿?” “媳妇儿!你怎么来了?” 她欣喜若狂,不敢相信地看向四周,很确定 这就是她昨晚住的房间。 宋泽兰听着她满满的不可置信,莞尔一笑,“我知道你住在隔壁,推门就进来了。” 事实却不如她说的这般随意,因着是陌生的房间布局,她磕碰了好几次才成功来到祁幼安床前。 “进来就摸到这儿了吗?” 祁幼安也不太相信,飞快下了床,“媳妇儿,你没受伤吧?” 她抓起宋泽兰的双手看了看,见没事蹲下身就要去掀宋泽兰的裙摆,饶是宋泽兰从容惯了,也不由一瞬间满脸羞红,慌乱伸手按住裙角,“安安……” “额……” 祁幼安反应过来,讪讪缩回了手,“媳妇儿,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刚睡醒脑子还没清醒……” 宋泽兰微微点头,难掩羞意,那白皙如玉的肌肤泛着柔润的粉嫩,沿着纤细的脖颈蔓延,“……安安,该起床了。” “啊?好,知道了,我这就起。” 祁幼安忙不迭抓起一旁的衣裳,快步冲了屏风后面。 留下宋泽兰抚着胸口,平息着羞意。 祁幼安很快换好衣裳,却是踟蹰了好一会儿才出去,她想东想西,还是哼哼唧唧说出了口:“媳妇儿,我看一下……其实应该也没什么吧?”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羞耻再度涌了上来。 宋泽兰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她并非不愿,只是羞得慌。 半晌,她故作镇定伸手去拉起裙摆,“我好像磕到桌角了,应该没什么事。” “我就猜没你说的那么容易,”祁幼安立马紧张起来,也顾不得装委屈了,“媳妇儿,你疼不疼?让我看看严重不严重,府里备的有药……” “不疼的……” 宋泽兰别过头,不禁瑟缩了下,感官清晰告诉她,自己的中裤裤脚被挽了上去,暴露在泛着微微凉意的空气中。 祁幼安没吭声,她看到那一双白皙的小腿上好几处红痕,膝盖也有些泛红,好在没有淤青,但看起来应该撞到的时候也很痛的。 她发怔的片刻,宋泽兰摸索着伸手把裤脚放了下来,指尖轻颤隐隐透着慌乱,也放下了裙摆。 “安安,你先洗漱吧,待会儿陪我去向伯母请安,我初来,万不可失礼了。” 她说着,随即也站起了身。 祁幼安连忙把她按坐回去,虽没道歉,但声音里满是歉意和心疼,“媳妇儿,不用请安,娘亲现在肯定没睡醒。你先坐会儿,我让人拿药过来。” “不碍事的,”宋泽兰捉住了她的衣袖,轻柔和缓的声音如犹如春风徐徐拂耳,“安安,这算不得什么,只是有些疼,一会儿就好了。” “要的,你等我片刻,我很快就回来。” 祁幼安要出去,她却固执地不肯松手,温婉秀丽的脸庞浮现浅笑,“安安,我并非纸糊的,哪有那么娇贵?” “媳妇儿,我昨晚才保证过不会让你受伤……” 祁幼安声音沉闷下来,“你不让我做点 儿什么,我心不安。” “安安??[,与你无关的,你莫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要怪也是怪我,是我自己要一个人进来的。” 宋泽兰语气微顿,似乎有些心虚,“小月要陪我进来,我……觉得让其他女子进你房间不大合适,便拒绝了。” 小月是赵大娘的女儿,昨夜与另一个叫梨儿的姑娘一起被宁芳安排给了宋泽兰。 便是她将宋泽兰带到门口的。 不得不说,宋泽兰是懂如何哄祁幼安的,祁幼安瞬间就高兴了,喜色爬上眼角眉梢,“媳妇儿,原来你也会吃醋啊。不过,就算如此,也是要涂药的,娘亲说坤泽君身子娇弱,受不住疼痛的。” 宋泽兰避而不谈,她若是不会吃醋,上一世就不会每每在赵小乌他们喊着眼前人一起玩乐的时候喊她陪自己采药了。 她只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安安,你非得挨顿骂心里才舒坦吗?” 依着宁芳的性子,若是让她知道宋泽兰在府里磕碰了,肯定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祁幼安骂一顿。 “挨骂也是应该的。” 祁幼安想也不想就说出了口。 她是无所谓,但她媳妇儿舍不得…… “……” 宋泽兰有些气闷,到底是忍住了揪她耳朵的冲动,“不用药,安安你帮我揉下就行了。” 祁幼安觉得还是配合着化瘀的药膏去揉比较好,却是犹豫的功夫儿她媳妇儿已经松开了她的衣袖,自顾自弯腰揉起了膝盖。 见状,她也只好蹲下身,手刚触上去那柔软的布料,耳边便响起了温柔的催促,隐隐带着笑意,“安安,你快些,马上就不痛了。” “……”! 第 62 章 撒娇 临近正午,宁芳才懒洋洋起床洗漱,悠哉悠哉出现在饭桌旁。 宁发财气得七窍生烟,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吃饭的时候不时冷哼一声,对她的不满写在脸上。 宁芳想忽视都难,却也不直接跟他搭话,问起了祁幼安,“幼安,你外公这又是怎么了?” 祁幼安讪讪笑了下,“娘亲,外公可能是在生我的气。” 早上那会儿她在媳妇儿的强烈要求下过来请安,刚好遇见了她外公,被逮着好一通说教,让她去劝她娘亲跟母亲和好,她没同意…… “哦……” 宁芳却觉得不像,她老爹的怨气明显是针对她的,便也不问原因,只说道:“那给你外公道个歉,别让他吃饭的时候还耷拉个脸。” “……好。” 祁幼安乖乖应下,扭头便给宁发财道歉,宁发财却依旧耷拉个脸,“跟幼安无关,是你惹我生气了。” “大清早的时候我就过来了,催你一遍又一遍,你可倒好,现在才露面。我还当你这辈子都缩在屋子里不出来呢。” 宁芳把手中团扇摇得飞快,约莫是有几分心虚:“我这不是没到您那年纪吗?您不困我困,还不能让我睡一会儿嘛。” 宁发财年纪大了,确实睡眠少,吹胡子瞪眼了一会儿,扭头对祁幼安道:“幼安,待会儿吃完饭你带兰儿出去逛逛吧,外公给钱。” 他说着,慢吞吞从怀里掏出一个封好的红包,递到宋泽兰面前,“兰儿,这是外公给你的见面礼,昨个儿本就该给你的,外公年纪大了记性差,给忘了。” 这是宋泽兰第一次到祁幼安家里,是有这个规矩的。 “谢谢外公。” 以前宁发财也经常背着宁芳给祁幼安零花钱,故而祁幼安也没客气,嘿嘿一笑,接过来塞到她媳妇儿手里。 根本不给宋泽兰推辞的机会。 宋泽兰眉间些许羞意,撑着桌边站起身,那双薄烟笼罩的眼睛缓缓望向宁发财的方向,欠身道:“兰儿谢谢外公。” 祁幼安也连忙站了起来,扶她。 宁发财这下倒是满意了些,笑呵呵的点头,“跟外公客气什么,快坐下用饭吧。” 宁芳一直看着她二人坐下,才没好气撇开了眼,“小恩小惠就把你俩收买了?你外公给了多少,娘出十倍,你俩就老老实实呆在府里吧。” 她爹打的什么算盘,她心里一清二楚,不就是想把兰儿支出去好私下里说教嘛,绝无可能! 她刚把话撂出来,宁发财就急了,“宁芳,你非得跟你爹唱反调是不是?” 这些年他女儿靠着当初的嫁妆和聘礼开了不少铺子,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只他知道的,青城里就有好几家生意红火的店铺是他女儿开的。 张口就来的十倍,绝对不是说说而已,他不过一个小地主,哪里跟得上她财大气粗? 眼见着他爹气得就要拍桌子,宁芳手里的扇子也不摇 了,忙道:“爹,我儿媳还在呢。” “……” 宁发财深深吸了一口气,换上笑脸,“都快吃饭吧,不然饭该凉了。” 祁幼安憋着笑意,往她媳妇儿碗里夹菜,宁芳也跟着夹了一筷子放在宋泽兰碗里,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怎么看怎么喜欢,“兰儿,多吃点儿,你看看你,又瘦了。” “谢谢伯母……” 午膳约莫用了小半个时辰,总算是平安无事结束了。 宁芳还要盯着下人将婚礼重新布置在这座宅子里,稍稍休息了一会儿就去忙了。 宁发财眼睁睁看着她出去,不住唉声叹气,但碍于小辈在场也不好说什么,踱着步子回了房间午休。 偌大的厅堂里便只剩下了祁幼安和宋泽兰。 下人进来收拾桌上残羹剩饭,祁幼安小心搀扶着宋泽兰,“媳妇儿,你是回房午休还是先在庭院里走走消消食?” 宋泽兰有午睡的习惯,尤其是到了夏日,几乎天天都要午睡。 她这么一问,就像是有某种魔力似的,宋泽兰紧跟着就打起了哈欠,纤细洁白的玉指掩着唇瓣,轻柔舒缓的声音里夹杂着些许慵懒随意,“安安,我想先消消食再回去睡,吃得有些撑了。” “媳妇儿,我还是带你去午休吧,”祁幼安看她困的不行,直接将她拦腰抱起,“回房我给你揉揉肚子,你只管睡就好。” “不……” 宋泽兰拒绝的话刚说了一个字,双脚就猝不及防离了地面,她心一惊,下意识伸手勾出了祁幼安的脖颈,很快又放松下来,微抿的唇角透着些许羞赧,“安安,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就好。” 祁幼安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媳妇儿,不会有人看见的,府里人不多,娘亲只从她院子里挑了些人带过来,新招的人都在外院,不会来这里的。” “那万一呢?” 宋泽兰双手抵着她的胸口,推了推,还是挣扎着想要下来。 祁幼安却将她抱得更紧了,嘴角止不住上扬,“若是被看到了,我就说是我媳妇儿撒娇不肯走,非要我抱着的。” “安安……” 宋泽兰动弹不得,却也明白了她在逗弄自己,再次放松了身子,唇边笑意流淌,“那你说说我是如何撒娇的……” 人人都道她性子温婉沉静,撒娇……她尚且不知自己还会撒娇呢。 宋泽兰唇边笑意又深了深,那双雾蒙蒙的眼睛好似滢润着柔光,颇有兴趣望着祁幼安。 等着祁幼安开口。 祁幼安知道她盯着自己也看不到什么,嘿嘿一笑,抱着她走上阴凉的小路,“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详细说给你听。” 她回忆着那个下雨的夜晚,她的宋姐姐一个劲儿的往她怀里拱,微不可闻的呓语娇软撩人,隐隐还掺杂着些许委屈不安,那般全心全意的依赖……让她的心都快要被融化了。 满池粉白的荷花随风摇曳,清淡的幽香好似溢出了池塘,漫 上了鹅卵石铺设的小径。 祁幼安深吸着鼻翼间的荷香,而后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胡编乱造,“就在方才,媳妇儿你一边拽着我的衣袖,一边娇软着声音喊着安安抱抱我,我走不动了我好困,要安安抱我回去睡,不然我就躺在地上……” 正说着,她视线忽然就撞上了她那不知为何事而折返回来的娘亲了。 宁芳似笑非笑瞥了她一眼,提着裙摆小心退到一旁给她让路。 在宁芳身后,王嬷嬷和几个丫鬟憋着笑,也跟着主子蹑手蹑脚退到旁边,甚至还屏住了呼吸。 大抵是都晓得她们的少夫人是个极其含蓄内敛的坤泽女子。 “……” 祁幼安万分尴尬,她方才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也不知道她们听去了多少。 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止不住哀嚎,赵嬷嬷昨个儿不是就跟她外公一起回来了吗? 为什么今天跟在她娘亲身后的还是大嘴巴的王嬷嬷? 被王嬷嬷撞见,跟被府里全部人撞见有区别吗? 没有,甚至王嬷嬷她更会添油加醋…… 生平第一次,祁幼安觉得怀里的媳妇儿像个烫手山芋…… 宋泽兰却不知,见她忽然闭口误以为她编不下去了,便好笑着说道:“安安,你倒是继续说啊,我躺在地上怎么了?是撒泼打滚不走了么还是别的?着实有些好奇……” “……” 祁幼安脸红得犹如熟透的虾,支支吾吾嗯了声,脚下健步如飞,快速从她娘亲身边穿过,逃似的走远了。 宁芳这才绷不住,放任自己笑弯了腰,“想不到啊想不到,祁幼安这小兔崽子倒是长能耐了,老娘一直以为她笨得不会哄媳妇儿呢。” 王嬷嬷也是笑得合不拢嘴,点着头道:“是啊是啊,还有咱的少夫人,若非亲眼所见,老奴打死也想不到她也会卸下端庄姿态说些玩笑话,与大小姐斗嘴似乎还略胜一筹……”! 第 63 章 祁幼安走的太快了,哪怕怀里抱着一个人也健步如飞,把宋泽兰送回房时已经出汗了。 她额间涔涔薄汗,里衣也泛着潮意紧紧贴在身上,虽然很不舒服,但比起在军中受的苦,这点儿根本算不得什么,还能再忍忍。 故而她也不急着换衣裳,把宋泽兰抱到床上后,便也跟着在床边坐了下来。 “媳妇儿,你快睡吧,我给你揉揉肚子,一会儿就不撑了。” 她刚做了坏事,心虚的很,语气比往日还要温软讨好。 宋泽兰却不知,只当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听着那过分柔软甜腻的声音,便觉心跳加速,恍惚觉得下一刻她就如之前那般在自己唇上莽撞落下一吻,将自己平静淡然的心湖突然搅得波澜迭起…… 热意翻涌漫上脸颊,不见这无赖有甚动作,她却已疑心自己脸红了。 宋泽兰努力稳了稳心神,想要把羞意压下去,却是愈演愈烈,挥之不去。 白皙如玉的指尖试探着在身侧摸索着,直到触碰到那光滑的绸面,便好似有了主心骨,五指收拢攥紧了薄被,“不用了安安,你也回房睡吧,我暂不困,待会儿下床走走就好了。” “……” 祁幼安目光落在她揪着被角的纤纤玉指上,有些愣怔,媳妇儿怎么就突然紧张起来? 她只是抬袖擦了擦脸上的汗,还没开始揉肚子呢。 即便揉肚子,也是隔着衣衫,她绝不会想着动手动脚的。 昨晚都忍了,今天也会忍的,而且,她还要忍到成婚前,毕竟媳妇儿都愿意留下来住了,她自然也要对得起这份信任。 祁幼安根本不敢拒绝,委委屈屈:“……那媳妇儿我先出去了,你有事叫我即可,不能再像今早那样自己走动,想去哪里必须要有我的陪同才行。” 她顿了顿,又故作严肃威胁道:“你要是再有磕磕碰碰,我就告诉娘亲,让她打我一顿。” “……” 屋外蝉鸣,屋内的人翻来覆去,正是懒洋洋的午睡时间,宋泽兰却少有的精神,那双雾蒙蒙的眼睛有些出神地望着头顶,显现出了些许呆滞。 她想不通,安安明明还是喜欢她的,为何不像之前那般会想方设法亲近她了? 莫不是安安在怪她过分矜持…… 隔壁,祁幼安却没有想那么多,她洗了个冷水澡,换上干净里衣就睡了。 临近傍晚,暑热消减的时候,她才从房间里走出来,揉着惺忪睡眼去敲门。 却是身后传来声音,小月喊道:“大小姐,少夫人在这里。” 祁幼安回头,便见她媳妇儿在梨儿和小月搀扶下正往这边走,“你们这是去做什么了?” “送送我娘,她方才过来了。” 宋泽兰眉眼微低,有些羞,不知是眼前人吩咐的,还是宁芳伯母吩咐的,一路走来,遇到的下人皆唤她少夫人。 她也曾纠正过梨儿和小月,并 没有什么效果,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纠正的时候,梨儿和小月似乎笑得更欢了…… 祁幼安有些懊恼,“啊?伯母已经走了吗?” 宋泽兰微微点头,“安安,我有话跟你说。” 小月和梨儿将她的手交到祁幼安手里,便极有眼力劲儿的退下了。 祁幼安带着她回房,“媳妇儿,想说什么?” “李媒婆死了,”宋泽兰神色凝重,缓缓说道:“我娘听她家人说她是突发急病,昨晚还好好的,今早身体都凉透了。” “不是吧?她身体不是看着挺好的吗?” 媒婆吃百家饭坐百家席,李媒婆吃得膀大腰圆红光满面,听说平日里连个小病小灾都没有,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安安……”宋泽兰欲言又止,“难道没有想过她是死于非命吗?” 昨天上午发生那档子事,今天下午就传来死讯,哪里会这么巧? 祁幼安脸色微变,有些难以接受,“媳妇儿,你是说祁朝燕不想祁昊宇做的那事被传出去?” 李金花虽然做出那种事,但到底是被提前发现了,罪不至死,百姓口中人人称赞刚正不阿的祁大将军竟也会徇私枉法……着实令人难以接受。 身为她的女儿,祁幼安却又比别人多了一份心寒,事到如今,她的母亲还要袒护祁昊宇那个混蛋吗? “安安,”宋泽兰敏感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主动抱住了她,“你还有我……” “我没事,媳妇儿。” 祁幼安很快从情绪中走出来,也抬手搂住了她的腰肢,“其实昨天我有想过盘问李金花的,但一直没顾得上,也没想到她会死。” 她语气微顿,“媳妇儿,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是被梅清栎杀的?” 眼看着成婚在即,媒婆死了,大多数人们都会觉得不吉利的。 宋母也是这么想的,所以那会儿才会慌里慌张过来,把消息告诉宋泽兰。 宋泽兰猜是祁朝燕,若是之后能等到祁昊宇的死讯,就可以确定了。 但她不好出言刺激,微微颔首,“或许真相只有李媒婆自己知道了。” 她继而话锋一转,“安安,或许你该培养些人替你做事,而不是事事都要你亲力亲为。” “咳咳……” 祁幼安松开了她,有些尴尬,她现在没钱,穷的叮当响,虽然她娘亲有钱,但她娘亲觉得她不需要钱,她也不好意思开口要。 她在心里又默默把自己唾弃了一遍,其实她所有的转变都是从上一世奔赴西北开始的,也难怪那时的宋姐姐不喜欢她,没分化不说,估摸着在宋姐姐眼里,她还是个不务正业一事无成的浪荡子。 祁幼安又强行挽尊,“其实我看好雪生,不过这段时间一直很忙,没顾得上跟她谈谈。” 她一有时间就往她媳妇儿这里跑,而雪生这家伙心思细腻,知晓她不喜欢乾元君出现在宋泽兰跟前,便也没再来医馆找过她。 “安安 ,倘若背后之人是五殿下,你身边只有一个赵姑娘怕是不够,”宋泽兰眉间不加掩饰的担忧,语气却一再婉转,“安安,伯母既然与大将军和离了,我们便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大将军身上。” 闻言,祁幼安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若是五殿下神不知鬼不觉杀了李金花,还能让李金花的家人觉得她是急病而死,那她若是暗中对自己媳妇儿下手呢? “我……我知道了,”祁幼安很快冷静下来,“媳妇儿,你莫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祁幼安打算收养一些孤儿培养成自己手中的刀,再找些有能力的人替自己做事。 不过,这些都需要钱,如今能想到的z,只能是找她娘亲借,之后再想办法挣钱慢慢还。 祁幼安看了眼外面天色,想着她娘亲应该回来了,便道:“媳妇儿,我有点儿事出去一趟,你有什么事叫她们即可。” 她的衣摆却被拉住,宋泽兰猜到了她的窘迫,并没有直接戳破,“安安,此事不急,不若等我们成婚之后吧,我与你一起操办此事,兴许还能替你掌掌眼,不放过能干之人,也不让滥竽充数之徒混进来。” 她唇边勾起一抹浅淡却也温柔似水的笑,黯然失色的眼眸竟也直直撞进了她的眼底,“虽说我眼睛看不见,但内里这颗心倒是看人很准的,对吧?安安……” 被媳妇儿用着最温柔的声音唤着,祁幼安有些害羞,好像自己也不是那么废柴了,“好……” 宋泽兰算了算手里的银子,之前的差不多有两千余两,加上今日宁老爷子给的,还有宁芳伯母下聘时送的银钱珠宝,之后陆陆续续也给了不少,这些都没怎么动,算下来也是一笔巨款了。 之后只要不坐吃山空,应当够维持下去…… 晚间,宁芳回来听说李媒婆死了,便让人送了些银子给她的家人。 虽说李媒婆受祁昊宇指使意图害人,可总归是死者为大,恩怨便一笔勾销了。 至于走婚事流程的媒婆,宁芳在出了昨天那事的时候,就让王嬷嬷去物色新的媒婆了。 继李金花死了,之后的七八天里,便再没发生什么大事。 偶尔梅清栎会上门借口探望,若是探望宁芳,宁芳便陪着她喝喝茶聊聊天,或者马吊场上玩个大半天。若说是探望宋泽兰,依旧是宁芳出面,言说儿媳身子虚弱,正在休养身子以便顺利成亲,将她打发了回去。 转眼间,就到了送宋泽兰回去的日子。 这天,祁幼安白日里愈加黏着宋泽兰,诉说着不舍,直至拖到晚上,拖延得不能再拖了,才带着人送宋泽兰回去。 她迫切希望这不能见面的三日很快过去,只要成亲了,宋姐姐就是她的了,以后便可与她的宋姐姐再不分开了……! 第 64 章 册子 从医馆离开的时候,祁幼安一步二回头,等看不见医馆了,她脚步才轻快许多,满脑子都是她盼了两世,终于要娶到宋姐姐了。 黑漆漆的路上几乎看不到人影,她便也没了顾忌,嘴里哼着断断续续不着调的小曲,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任谁都能看出她的兴奋。 却在快要到家的时候,被拦住了。 祁朝燕没有骑马,身边也没有带任何人,就孤零零站在路中央。 乌漆麻黑,祁幼安差点儿没认出来,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媳妇儿硬塞的灯笼,不禁感叹,还是有媳妇儿好。 两两相望,还是祁朝燕先开了口,“幼安,你娘还好吗?” “……好。” 这七八天她一直在府里,她娘亲看了两天就开始看她不顺眼了,将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给她去做。 而她娘亲就负责动动嘴安排,自个儿则摸着马吊牌撒不开,甚至凑不齐人手的时候还把她儿媳按在椅子上陪她们玩…… 她媳妇儿眼睛看不见,输得一塌糊涂,也就图个乐呵,当然,高兴的是她娘亲。 祁朝燕点点头,没有详细再问,“幼安,你成婚那日我会尽早到场的。” 听她这么说,祁幼安就笑了,“想来?那你先说说李金花是不是你杀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祁朝燕蹙了蹙眉,“幼安,我是你母亲,哪怕我与你娘亲和离了这也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李金花是你杀的。”祁幼安语气肯定。 所以,祁朝燕是怎么有脸说出她是自己母亲的?她眼中的孩子不只有祁昊宇吗? 祁朝燕却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否认了,“她自己死的。” “……” 祁幼安没兴致跟她掰扯,抬手朝她比划了五个数,“想来也行,最起码得五万两,你要是想喝我和媳妇儿敬的茶,还得再加五万两。” “你……” 祁朝燕触到她那冷漠的眼神,默默将‘胡闹’两个字咽了下去,缓和语气问道:“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培养点儿可用之人,不然日后祁昊宇报复我怎么办?坐以待毙?” 祁幼安勾起了唇角,“祁大将军可要看好那王八蛋,下次犯到我手里,肯定就没命了。” 她抬脚绕过祁朝燕,头也不回的走了。 祁朝燕不知在想些什么,在原地站了会儿才追上来,“十万两,明天中午给你送过去。” 祁幼安没理她,就凭她袒护祁昊宇到这种地步,让她受自己和宋姐姐的叩拜和茶水,纵使拿她十万两,也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培养可用之人并非一朝一夕可成,我先给你两个人用着吧。祁昊宇不足为虑,倒是五殿下恐对你媳妇儿不利。” 那日祁朝燕询问赵小乌之后,便疑心她口中陌生面孔的男人是五殿下的人,派人去红玉馆调查,事实果然验证了她的猜测。 夜幕中,祁朝燕眉 头紧皱,拍了拍手,两道身影突然出现,跪到了她跟前想,“青、绿,见过主人,请主人吩咐。” 祁幼安脚步顿住,扭头一看,只见两个黑衣人跪在祁朝燕跟前,看身形,依稀是两个窈窕女子,年岁似乎不会大到哪里去。 ?黎七七七提醒您《小将军赖上盲妻啦(重生)》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武功应该比她高,她刚才一直都没发现这两人的存在…… “你二人可以不进宫了,以后她就是你们的主人。” 祁朝燕语气淡漠,没什么起伏。 那二人恭恭敬敬应了声,又齐齐来到祁幼安跟前跪下,“青、绿见过主人。” “……”祁幼安看着她们,心里顿时有了主意,“你们以后只听我的吗?没有什么信物吗?” “没有。” 祁朝燕嘴角抽了抽,转身就离开了。 她走了正好,祁幼安当即唤她们起来,“既然换主子了,你们介意再换个名字吗? 两人刚起来,就又跪了下来,默契开口:“请主子赐名。” “……” 祁幼安一时却不知道该起什么,犹豫了片刻,“你们去宋氏医馆保护我媳妇儿吧,顺带让她给你们起个名字吧。” 这二人当即又齐齐应下,面具下只露出一双平静似水不含任何情绪的眼睛,看起来训练有素,似乎是死士一般的存在。 祁幼安摆摆手,她们就消失在了夜幕里。 祁幼安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宁芳早已睡下,于是到了第二天,她才告诉宁芳。 宁芳心里清楚祁朝燕是什么样的人,她决定的事情只是告知根本不会没有商量的余地,即便幼安不同意,她也会在成婚当日出现。 故而并没有生气,反而笑眯眯朝祁幼安伸出了手,“分娘亲一半,兰儿那边我帮你解决。” 祁幼安扬起了嘴角,她正愁媳妇儿那里不好交代呢,欣然答应,只是…… “娘亲,四六成不?我缺钱。” “不成,不过以后月银可以再给你涨五两。” 有了五万两,祁幼安哪里还看得上五两? “最起码得五十两。” 宁芳犹豫了会儿,看在五万两的份上勉勉强强答应了。 “娘待会儿就去你媳妇儿那里,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不要让她见五皇女,梅清栎这厮不怀好意。” 这话正好提醒了宁芳,她忙不迭回卧房拿出一本小册,笑眯眯递给祁幼安,“幼安啊,你要是正人君子,你就别看。” 祁幼安一时没反应过来,接到手里随意翻了一页,瞬间被脸红心跳的画面弄得羞窘不已,“不看就不看,有什么好看的。” 宁芳挑了挑眉,似笑非笑伸手,“不看算了,还给老娘。” 册子递了过来,然而她还没接到手里,那册子便又飞快收了回去。 祁幼安满脸通红,手却是诚实地把册子塞进怀里,一溜烟就跑了,“娘,我还有事,先走了。” “……” 祁幼安躲回房间,又羞又好奇,但屋子里亮堂堂的,她根本不好意看这种书,踟蹰了会儿还是压在枕下,打算晚上再看。 她刚平复好心情,赵小乌就来了,把她拉到房间,神神秘秘递给她一个包裹,“老大,收好,你肯定会感激我的。” 祁幼安掂了掂,又用手摸了摸,再看她脸上的坏笑,似乎明白里面是什么了,“……” “这是我特意托我长姐从外地买的,”赵小乌轻咳了声,又眨眨眼,“老大,我对你好吧?这可是未分化女子和坤泽女子的,市面上可不多见,还有些助兴的小东西呢。” 祁幼安拍了拍她的肩膀,“够意思。” “那是,绝不能让老大被嫂子看轻了。”赵小乌得了夸赞,愈加用心,“老大你记不下也没关系,反正嫂子看不见,你就摆在一旁边看边学……” 祁幼安被说的面红耳赤,叮嘱她别忘了三日后随自己接亲,就把她推出去了。 …… 祁幼安在府里等了一天,临近傍晚的时候,祁朝燕才带着人把十万两银子抬进府里。 她整个人看起来风尘仆仆的,神色有些疲惫,脸被日头照的发红,脖子里流着汗水,身上的衣裳还是昨日的,不过宁芳更关心她身后那一箱箱密封的红木箱子。 今个儿宁芳给宋泽兰送了五万两银票,虽然她有钱,但她不想当个冤大头,且这么大一笔支出她也有点儿吃不消。 眼下见着银子,她忧心了大半天终于松口气,嘴便不饶人了,“哟,大将军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 祁朝燕皱了皱眉,“时间紧迫,我连夜清剿了附近大大小小二十多个山头才凑齐。” 宁芳砸了砸嘴,没有再吭声,心里却止不住怀疑,祁朝燕没这么穷吧? 莫不是在卖惨? 虽说已经日落西山了,但祁朝燕还是很热,她深深看了眼宁芳,又看向了宁芳旁边的祁幼安,“过来点一下,确认无误的我就回去了。” “不必了,”祁幼安摇了摇头,心里五味杂陈。 宁芳却直接推了她一把,语气有些烦躁,“去点啊,这里面还有老娘的五万两,少了你一月五两赔得起?” 昨夜祁幼安就担心她娘亲生气,听这话没敢犹豫,也不顾祁朝燕脸色蓦然一黑,二两步上前就要打开箱子,却又被叫住了。 “算了,让王嬷嬷清点吧,你方才不是喊着饿吗?回去开饭。” 宁芳脸色忽而又缓和了些,朝她勾了勾手,“走吧。” 院子不大,她们半道上就碰到了宁发财,宁发财一脸焦急,看到只有她们娘俩之后,就更气急败坏了,“死丫头,大将军呢,怎么不把大将军请进来?你就可劲儿作罢,谁不纳妾?你二哥一年到头做个小生意挣俩钱,还纳小的呢,你三嫂说什么了?” 宁芳沉着脸,直接绕开了他,“你想跟她过,你跟她过去。” “你……你怎么说话呢?我是你爹……” 宁发财气得胸口起伏,像随时要一口气上不来。 祁幼安见状?[(,连忙替他抚了抚胸口顺气,宁发财好些了,脚步蹒跚在身后追着她,“芳芳啊,大将军已经待你不薄了,你生了幼安不肯再生她也由着你,不纳妾给祁家留个后她怎么对得起九泉下的祁家先祖?说来也是你不懂事,当初爹劝你再生一个你死活不肯……” “祁昊宇是我怀着身子的时候她跟别人生的!还比幼安大!她就是个人渣,现在摆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算什么?无耻!” “你再劝我就不认你这个爹了。” 宁芳气得眼睛都红了,她一直都觉得自己这个正妻当的名不正言不顺,要不是处处忍让,秦氏哪能越来越蹬鼻子上脸? 宛如平地一声惊雷,宁发财被镇住了,祁幼安也有些傻眼,祁昊宇比她还大? 这岂不说明祁朝燕早就有外遇了?居然还能信誓旦旦许诺她娘亲一生一世一双人…… “唉,爹知道了,爹以后不劝就是了。” 宁发财了解自己女儿的性子,眼里容不得沙子,八成是因为情意重,才不能像大多数人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凑合着过完后半辈子…… 宁芳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脸色很快就好多了,“这事儿你俩别说出去。” 祁幼安磨了磨牙,压抑着怒气道:“她要不是我母亲,我非得揍她一顿!” “她要不是大将军,老子也想抽她。” 宁发财长长叹了口气,看起来像是在一瞬间老了好几岁,“和离就和离了,只要你过得自在就行……”! 第 65 章 成亲 不过三日,眨眼间就过去了。 天还没亮,阖府上下都开始忙碌起来,到处悬挂着红绸带红灯笼,映衬得整个府邸灯火通明喜气洋洋。 等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府门外就开始放起了鞭炮,噼里啪啦好不热闹。 待一切准备妥当,祁幼安一身大红喜袍,被人群簇拥着上了马,浩浩荡荡朝着医馆出发。 路上吹吹打打,接亲队伍都在前面,后面还跟着一群凑热闹的小孩子,时不时撒些糖果,就能让他们高兴的手舞足蹈。 不少人家也打开房门,站在路边围观。 祁幼安在府里捂了大半个月,又配合着她媳妇儿给她的中草药敷面方子,肌肤恢复了去军营之前的白皙细腻,倒是与丑不搭边了。 明艳秀气顾盼生辉的好相貌惹得人人夸好,浑然都忘了她之前的纨绔无赖,你一言我一语,夸得祁幼安有些害臊,但她腰杆却挺得更直,一派春风得意。 她座下系着红绸花带的黑鹭也是昂首阔步,慢慢悠悠来到了医馆。 医馆也到处挂着红绸,门口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看到祁幼安他们过来,就纷纷上前讨喜糖。 祁幼安他们被拦在外面,也刚好为里面的人们争取到了充足的时间去布置,里里外外几道把门的,不仅有让作诗念文章的,还有投壶射靶子的。 祁幼安只能念念文章,作诗却是不会的,赵小乌也不会,是赵小乌她长姐帮着做了一首诗才被放进了后院。 后院场地大,祁幼安发挥稳定投壶把把都中,射箭也是箭箭命中靶心,便顺顺利利来到了宋泽兰的闺房里。 吉时差不多也到了。 身着凤冠霞帔的宋泽兰安安静静坐在床上,身姿绰约,白皙修长的玉指交叠放在膝盖上,与周围的喧闹不同,却也格外融洽,美的就好似一副精心勾勒的绝美画卷。 哪怕看不见红盖之下的容颜,祁幼安也被吸引得移不开眼,心口怦怦乱跳。 赵小乌瞧她呆愣,便在身后推了她一把,“快去啊,老大,把嫂子背起来走吧。” 祁幼安也不恼,被推到宋泽兰床前,便也顺势弯腰抱起了她,“宋姐姐,我来接你了。” 怀里人似乎很害羞,环着她的脖颈几不可闻嗯了声,便在她怀里一动也不动了,只有幽幽的女儿L香若有似无窜入鼻息。 宋母一直站在不显眼的地方,望着她们离开,她眼睛泛红,俨然是已经哭过了。 迎亲队伍在城中绕了一圈又一圈,才回去。 宁芳和祁朝燕在府门外等着,听着下人来报说新娘马上就要到了,才回到花堂坐下。 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祁幼安下马,来到轿前将宋泽兰抱了下来,一直抱到了花堂里,连火盆都是祁幼安抱着跨过去的。 宋泽兰几乎要被耳边的揶揄欢笑声羞死…… 一对新人拜过天地,拜过高堂,又依礼互拜,之后宋泽兰便又被 抱着送进了洞房。 喜娘也跟着进来,说了一大堆吉利话,才肯让祁幼安把盖头掀起来。 ?本作者黎七七七提醒您最全的《小将军赖上盲妻啦(重生)》尽在[],域名[( 没有了大红盖头的遮掩,宋泽兰愈加羞窘,低眉垂首,嫣红薄唇紧抿,反倒看不出几分喜悦了。 祁幼安凝望着她略施粉黛的容颜,唇角止不住扬起,被压下,又再度扬起,等喜娘做完一切离开后,便忍不住将她的手握入掌心,微微感慨,“媳妇儿L,我终于娶到你了。” “安安……” 宋泽兰心头亦是欢喜,微微将身子靠近她怀里,“饮酒伤身,待会儿L少饮些可好?” “媳妇儿L,你放心,我肯定清清醒醒的回来。” 祁幼安笑的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凑她耳边又轻道:“我已经想好了,先以茶代酒糊弄过去,然后再装晕回来。毕竟我的酒量,可是要留下来与你同饮合卺酒的。” 上一世祁幼安酒量还行,不算差,但在一众将领中也排不上号。这一世,她目前为止滴酒未沾,没有经过锻炼,估计好不到哪里去。 “好,莫被人发现了。” 怀里人勾起了唇角,一抹浅淡笑意渐渐晕染散开,化成如风如雾的温柔,好像要将她整个人包容在其中…… 两人才刚说上几句话,赵小乌就在外面喊她出去了。 祁幼安不情不愿松了手,“媳妇儿L,你热不热?这房间里放了冰块的,若是还热,就把外衫脱了吧,门让小月她们关紧,莫放人进来。” 她目光灼灼,落在宋泽兰腰间那华丽精致镶着宝珠玉石的腰带上,心里有些许不舍,她想亲自去解的…… “不热,安安你快去吧。” 宋泽兰不知她心中所想,回答却也顺了她的心意,祁幼安咧嘴一笑,俯身猝不及防一吻,落在那呵气如兰的唇瓣上。 甜滋滋的,很是温软,似乎还尝到了口脂的香气。 祁幼安心满意足地溜了。 小月和梨儿L,还有另外两个陌生女子守在外面,祁幼安打量了她们的眼睛,就知道是青、绿二人了。 想不到她媳妇儿竟然把她们放在了明处。 这二人相貌皆不俗,一个比一个妩媚妖艳,祁幼安心底生出些许危机感,严肃道:“记住你们的身份,保护好少夫人才是你们的任务,不要肖想其他的。” 那二人齐齐称是,倒是乖巧,祁幼安满意了些,她在心里默默叹气,她真难,不仅要防乾元君,现在还要因着媳妇儿L不在意她未分化,也要去防着其他女子和坤泽君,真是太难了。 祁幼安又叮嘱小月去厨房告诉赵大娘做些她媳妇儿L爱吃的饭菜送过来,便在赵小乌的催促下去前院了。 前院里坐满了人,有宁芳请来的人,还有祁朝燕请来的人,人来人往推杯换盏,但祁幼安作为今日的主角之一,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淹没在人群里的。 她刚一露面,便有不少人离席要与她喝一杯,还好提前几天都已经安排好了,为她倒酒的侍人端着的酒壶里 皆是冷凉的茶水,并不会喝醉,只是免不了如厕勤了些。 宁芳与祁朝燕也在帮着招呼客人,她在柳娇娇这一桌被拦住,柳娇娇喝了她的酒并不满足,指着不远处的祁幼安调笑道:“宁芳,你不是说成亲这天让幼安多敬我们几杯吗?可别说话不算话。” 一桌人纷纷附和,尤其她那几个牌友,这个一句那个一句,七嘴八舌吵得宁芳都有些头晕,她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颤了颤,没好气道:“今个儿幼安大喜日子,你们就别赶着凑热闹了,喝多了还怎么洞房……” “今个儿L不凑热闹,难道要等明个儿吗?”柳娇娇不依不挠,忽而又促狭道:“宁芳,明个儿L闹腾你也行,你不是和大将军和离了吗?不如看看我那继女,去岁皇帝钦点的探花郎,模样那叫一个俊俏……” 她话未说完,满桌子已经寂然了,宁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了一个身姿挺拔清俊如竹的背影,气度倒是一等一的好,但太年轻了。 她好气又好笑,“换个,太嫩了,下不去口。” 柳娇娇抿了口酒,轻嗤道:“哪个三四十的没成亲?赵柠溪正好,年纪轻轻没娶妻,到时候你嫁过来咱们各论各的,你叫我娘,我还叫你宁芳……” 宁芳差点儿把手中酒泼她脸上,“我家幼安也年纪轻轻,虽说娶妻了,但你嫁过来做小,婆母我一样疼你。” “我倒是愿意,但你家这崽子太小了,领出去可不就是娘俩嘛,你跟我那继女就不一样了,瞧你这张脸保养的多好,顶多是姐妹俩。” 柳娇娇说着,手还不老实伸出去想摸宁芳的脸,被宁芳抬手狠狠来了一下子,“闭嘴吧,待会儿被祁朝燕扔出去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丢下话,她招呼侍女走了,这桌的客人她是不管了,爱谁招呼谁招呼,反正她是不会过来了。 酒过三巡,日头渐渐偏西,五皇女也来了,还带着新婚贺礼前来。 祁幼安气得牙根痒痒,纵使知道她背地里干的那些事,面儿L上却不能赶她出去。 相反的,还得笑脸相迎。 她实在不情愿,索性把酒杯一丢,俯在她娘亲肩头装晕。 宁芳不愧是她亲娘,当即就会意了,不仅没有拆穿,反倒配合地搀扶着她离开,“五殿下,实在是抱歉,幼安这孩子我平日里管的严,没让她碰过酒,没想到这么快就喝醉了,妾身先送她回房。” “去吧,五殿下这里有我陪着即可。” 祁朝燕刚点头,梅清钰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凤眸微挑,唇角轻勾,“可惜了,本殿下奔着闹洞房来着,眼下怕是不成了。” 她顿了顿,看向祁朝燕,“不过本殿下与宋大夫是旧相识,宋大夫又对本殿下有救命之恩,今日她大喜的日子,本殿下去看看她,大将军应该不会介意吧?” 宁芳生怕祁幼安沉不住气,轻咳了声以示警告。 却引得祁朝燕目光微沉瞥了她一眼,半晌才开口:“改日吧,这不成器的醉得糊涂,少不得要人在跟前得伺候着,少夫人应当分不出心思与五殿下叙旧……”! 第 66 章 合卺酒 祁朝燕的拒绝在所有人意料之外,宁芳没有想到,祁幼安没有想到,梅清钰更是诧异,她心中的祁大将军行事滴水不漏,怎会在这种小事上去得罪她? 竟是如此抗拒与她交好吗? 梅清钰怔了片刻,狭长的凤眸微眯,余光恰巧扫到了一旁的宁芳和祁幼安身上,顿时了然了,“大将军说的是,那便改日吧。” 祁朝燕点点头,拱手道:“多谢五殿□□恤。” “大将军客气了。” 梅清钰重新坐回去,恍若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赵柠溪过来敬酒,她也唇边含笑接下了。 场面再度恢复其乐融融,看起来都在为一对喜结连理的新人庆祝。 脱离了他们的视线,祁幼安就不再像死狗一样把她娘亲压的腰都直不起来了,只虚虚倚在她娘亲身上,“娘亲,你还好吗?我瞧着今个儿你喝的有点多。” “娘喝的也是兑水的,不然只柳娇娇那一桌就能让我喝吐了。”宁芳喘了口气,扭头似笑非笑道:“娘像有事的样子吗?” 祁幼安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看着她搞怪,宁芳没忍住笑,噗嗤一乐,“怎么没事?你冷不丁的靠过来,差点儿把老娘给压趴了。” 心虚如祁幼安,弱弱开口:“那我总不能躺在地上吧。” “躺地上正好,娘让人抬你回去,保管不会被五殿下看穿。” “……” 到了婚房,宁芳也一块跟着进去了。 把正在用饭的小月和梨儿吓了一跳,纷纷放下筷子站了起来,“夫人,大小姐……” “无事无事,吃你们的吧。” 宁芳随手把门关上,“我偷会儿懒,等要散场了再出去,不会影响到你俩吧?” 宋泽兰没有心思用饭,一直在床沿端坐着,听到开门声耳尖泛红下意识便揪住了衣角,眼下知道宁芳也来了更是拘束地站了起来,“伯……娘您请坐,不影响的。” 从她口里唤出来的‘娘’,和祁幼安喊的娘给宁芳的感觉大为不同,她这会儿才真真切切意识到在自己跟前撒娇的女儿长大了。 她难免惆怅了一瞬,继而笑的更加开怀,以后这小兔崽子就气不到她了,要气也是气儿媳了。 她上前又把宋泽兰按坐回去,凝望着宋泽兰浓妆艳抹也不失温婉清丽的容颜,愈加满意,感叹道:“兰儿,娶你是幼安做的唯一一件令我满意的事儿了。” “以前她跟着赵小乌那几个人形影不离,我就一直担心她哪天心血来潮给我拽回来一个然后说非人家不嫁……甚至该怎么棒打鸳鸯我都已经想好了。” “娘亲,原来您这么想我?”祁幼安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您真的多虑了,我就算是吊死,也不可能嫁给她们。一个二傻子,一个老色胚,还有一个木讷的跟呆头鹅似的,哪及我媳妇儿半分?” 祁幼安口中这几个人宋泽兰都知道,二傻子是林青青,老色胚是赵小乌,还有一个是王 英。 宋泽兰记性很好,她记得上一世王英来过医馆??[,却不是跟着安安来的,是跟一个同样寡言的小郎君来的,小郎君是王英的夫婿,估摸着现在,两人已经认识了。 上一世她也担心安安钟情他们,这一世却是不会了…… 宁芳却是才知道,给了祁幼安一记白眼,“那你不早说,我快吓死了。” “……” 娘俩斗嘴几句,宁芳便去桌前坐下,她在外面光顾着喝酒了,这会儿有些饿,便让小月为她添双筷子一起用饭。 祁幼安趁着没人注意她,鬼鬼祟祟来到宋泽兰身边,紧挨着她媳妇儿坐下。 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悄摸摸握住了她媳妇儿的手,微凉柔软的触感极好,她乐滋滋把玩着,根本停不下来。 宋泽兰不敢大幅度挣扎,微小动作却又使不上力气,渐渐地便妥协了,压着微扬的唇角低嗔了句幼稚,便随她去了。 不曾想,打断她们小动作的不是宁芳她们,而是外面的敲门声。 赵嬷嬷得到准许,进来先给祁幼安和宋泽兰道了声喜,然后便走到埋头吃饭的宁芳面前,“夫人,快别吃了,刚才有个没眼色在大将军面前问起二公子,大将军问了下人发现二公子没来,气得拂袖走了,说是要把二公子抓回来。” “大小姐装醉,若您也不露面,这满院的宾客还不知道心里会想些什么呢。” 宁芳放下筷子,眉头皱得紧紧的,“祁朝燕她是疯了吗?祁昊宇不是……” 宋泽兰忙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娘,他不来兴许是有事脱不开身,您莫生气。” 距离祁昊宇被砍掉了右手才过去了十几天,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婚宴上? 宁芳可以肆无忌惮骂祁朝燕发疯,但宋泽兰这么一拦,她纵使稀里糊涂,也顺着说道:“兰儿你说的对,我不计较,再说了,我跟祁朝燕已经和离了,他爱来不来,随他便。” “你们早些睡吧,娘出去看看。” 她起身就要走,祁幼安一时半会儿没想到祁朝燕演那么一出戏的目的,有些担心,便也跟着站了起来,“娘亲,我跟你一块儿吧。” “你出去算怎么一回事?酒醒了?告诉人家可以来闹洞房了?” 宁芳一连三问,坚决反对。 她经历过闹洞房,知晓那些人玩闹起来没个分寸,饶是她都不大受得住。 她顿了顿,又说道:“祁幼安,你玩得起吗?兰儿脸皮这么薄,你又是个小心眼的,万一你动手打人……” “……” 祁幼安听不下去了,“娘亲,您快去吧,我醉了。” 她随即往床上一扑,开始闭眼装睡,宁芳笑着理了理衣袖,带着忍笑的赵嬷嬷出去了。 梨儿与小月两人将残羹剩饭收拾干净,便询问宋泽兰,“少夫人,可要把大小姐叫起来共饮合卺酒?” 祁幼安本就没睡着,闻言立马坐了起来,嘿嘿笑道:“这不是废话吗?当然要!” “安安……” 听着她声音里压不住雀跃的欢喜,宋泽兰下意识张口了?_[(,理智却也很快告诉她……洞房花烛夜躲不过去,她也不该拒绝。 宋泽兰默了默,把不该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只忍着羞意吩咐梨儿和小月回去休息,不必留在这里伺候。 两人离开的时候,把门也带上了,随着吱呀一声,摇曳的烛光便更显暧昧了。 祁幼安兴冲冲去倒了两杯合卺酒,端到床前递给宋泽兰一杯,“媳妇儿……” 声音一如既往的软绵干净,宋泽兰耳中却听出几分催促之意,脸颊泛红,素白玉指执着以线连柄的瓢也微微颤了颤,轻垂眼睫将瓢中酒举了起来。 纵使她看不见,却也与祁幼安十分默契,两人同时饮下合卺酒,祁幼安看着她恬淡温婉的容颜,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安安,”宋泽兰能感受到那注视着自己的视线,也跟着勾起了唇角,语气说不出的缱绻温柔,“何事令你如此高兴?” “媳妇儿,你明知故问,我为什么高行你还不清楚吗?” 祁幼安从她手中拿过空瓢放回去,三两步又折返回来坐到了她旁边,“媳妇儿,今日辛苦你了,你先睡吧,我再等会儿,不知道祁朝燕打个什么鬼主意,我有点儿不放心娘亲。” 不睡的话,万一出事她过去的也快…… “……” 宋泽兰知道祁朝燕的目的,她等了十几天,大概是终于要等到祁昊宇的死讯了。 李金花是自杀,祁昊宇又会是怎样死的呢? 她唇边笑意不自觉浅淡了些,语气却还是很温和,“好,那我先去沐浴了。” 祁幼安出来要热水的时候,小月和梨儿都有些惊讶,尤其是小月,她性格随了她娘,有什么就直说了,“大小姐,我娘说过没……这么快的。” “啊?” 祁幼安反应了会儿,才明白过来,脸都红了。 她还没洞房呢。 但她也不好意思跟小月多说什么,故作镇定道:“快去,你只管让他们送热水过来就行。” 屋里,宋泽兰赤脚踩在地上,头上的凤冠已经取下放在了梳妆台上,她正在折叠脱下来的喜袍。 喜袍繁琐,做工又精贵,她动作不免小心翼翼了些,连祁幼安进来都不曾察觉。 祁幼安便从身后揽住了她柔软纤细的腰肢,“媳妇儿,小月觉得我们要热水太早了。” 宋泽兰蓦然被搂住腰,刚意识到是她放松了身子,听她这么说又立刻紧绷起来,“我……我都听安安的……” 怀中软香温玉作不得假,现在的宋姐姐真真切切是她的妻。 只是祁幼安不是色令智昏之徒,抱着她媳妇儿半晌,还是恋恋不舍松了手,嘴上骂骂咧咧:“都怪祁朝燕在节骨眼上搞这么一出坏我好事……” “安安,我倒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宋泽兰听到了她的话,“李金花……” “李金花?” 祁幼安怔了怔,祁朝燕也要杀祁昊宇? 这不可能啊,她杀李金花不就是为了保全祁昊宇名声吗? 念头只出现了一瞬,她就否定了。 若不是宋泽兰有上一世的记忆,知晓祁昊宇不是祁朝燕的亲子,也知晓祁朝燕冷血无情。 她根本不会有如此大胆的猜测。 故而,她也明白,她的安安身为祁朝燕亲女,更难往这方面想…… 但她相信她的安安不笨,嘴上却一再委婉,“兴许是我猜错了,安安,你可以慢慢思索,大将军她总归不会无缘无故做这种事……”! 第 67 章 二 “媳妇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宋泽兰刚从浴室里出来,就被守株待兔了。 祁幼安一直等在门口,媳妇儿一露面就被她拦腰抱起,沐浴过后的坤泽君身上犹带着柔软的潮意,白里透着粉嫩的肌肤细腻滢润,令人有种想咬上一口的冲动。 这已经不是祁幼安第一次觉得自家媳妇儿秀色可餐了。 她心念微动,不等她媳妇儿回答,便低头凑她媳妇儿耳边软声道:“媳妇儿,待会儿你先睡,后半夜再给我补上洞房花烛夜如何?” 她方才冒冒失失的就已经让宋泽兰心跳不定了,还没缓和下来又被她贴着耳朵肆意喷洒热意,密密麻麻的羞意泛滥成灾,温柔内敛的人儿着实受不住。 生平第一次,好性子的宋大夫隐有羞恼迹象,“你……你提前告知我作甚?” 且不说今夜乃是洞房花烛夜,即便不是,她心悦这人,又怎会拒绝与之欢好? 这般提前告知,当真是钝刀子磨人,非要羞死她不可吗? 还让她先睡?她如何睡得着? “自然是怕惹你生气了。” 祁幼安没听出端倪,唇角高高扬起,脚步轻快把她抱到床上,“媳妇儿,我给你擦头发,你睡吧。” “……” 宋泽兰气得不想理会她,但心里到底柔软下来,轻轻嗯了声,便闭上了眼睛假寐。 青丝如瀑,发尾悬挂着细微的水珠搭在床沿上。 祁幼安将地上的鞋子移至一旁,便用干毛巾细细擦拭,整个人透着别样的认真专注。 静谧的房间里,宋泽兰能听到头顶平稳均匀的呼吸声,她暗嗔了句呆傻,语气恢复了平常那般温柔和煦,“安安,你方才是不是在问我是否知道些什么?” 擦拭的动作一顿,祁幼安神色变得复杂,“嗯,如果你猜得没错,祁朝燕那般高调应当是为了掩人耳目,就如同杀李金花那样,看起来与她毫无关系。” “所以,我就想知道你为何这般会猜测,”祁幼安顿了顿,“毕竟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寻常人很难往这方面想,若非我想到祁昊宇有可能不是祁朝燕亲生的儿子,根本就不会认同你的看法。” 听祁幼安这么说,宋泽兰唇角微微勾起,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宋泽兰不会说实话,但她早想好了说辞:“我只是觉得大将军位高权重心性淡漠,不应该以常人心思揣摩,那日赵小姐说祁昊宇对大将军不敬对将军府心怀敌意,大将军内心必定对祁昊宇失望至极。” “而祁昊宇此人废了手便似发疯理智全无,知晓自己没有医治的可能,难免会怀恨在心,万一犯下错事连累整个将军府,对于大将军来说兴许会觉得倒不如杀了以绝后患。” “倒是安安,你为何会觉得祁昊宇非大将军亲子呢?” “是媳妇儿你一语点醒梦中人,我以前一直以为祁朝燕偏心,经你这么一提醒就意识到不对劲儿了。” 祁幼安笑了起来,“若他是祁朝燕亲子,依着祁朝燕铁面无私严厉苛责的性子绝不会对他如此纵容。祁朝燕把我带去军营的第二天就让我参加骑射考核,第三天就让我挑战小队长,一个上品乾元君。通过考核成为祁家军的一个小兵,打败小队长晋升队长,没有给我任何特殊待遇。若祁昊宇是她亲子,一个中上品的乾元君,又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历练,没道理在我手下没有反抗的余地……” “上品乾元君?” 上品乾元君资质绝佳,哪怕是从未习武的文弱书生,也能在分化后一拳打飞猛老虎,安安还未分化,一介女子之身,又如何打得过? “安安,你可是受伤了?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 宋泽兰愣了下,心不由慌乱起来,想要起身查看她的身体,却被她按着肩头动弹不得。 “媳妇儿,你别担心,我知晓分寸,跟席景盛打的时候我都有意避开致命伤,已经好了。” “可是……” 宋泽兰刚开口,又被祁幼安打断了,她嘿嘿笑道:“媳妇儿,没有可是,苛刻一点儿好,上战场才有命回来,像祁昊宇那样的绣花枕头上了战场真刀真枪就不一定能回来了。” 宋泽兰却笑不出来,脸色也有些泛白的抓住了她的手,“安安,不从军行吗?我可以养你一辈子,你若觉得无聊,我也可带你行走江湖,游遍大江南北,行医治病亦可救苦救难救万民……” 梅清栎不怀好意,今晚还在挑拨离间说什么老相识,手中若无权力,岂不任人宰割? 祁幼安看到了她的不安,但却不能答应,只能尽力安抚,“媳妇儿,你冷静一下,我肯定不会有事的,你忘了我做过梦,会发生什么危险我都清楚的。” 战场瞬息万变,况且上一世她还是被害死在战场上的,她的安抚对宋泽兰起不到半点儿作用。 不过宋泽兰本就温柔坚定外柔内刚,只是一时想到她上一世的死才会情绪不稳定,眼下纵使没有被安抚到,也渐渐冷静了。 她慢慢松开了下来祁幼安的手,唇边勾起浅淡笑意,“安安说的对,我还真是忘了。” 宋泽兰又转移话题道:“滴血认亲并不准确,安安若是想确定祁昊宇是否为大将军亲子,可以问问大将军,她应当会告诉你。” “没这个必要,她把祁昊宇杀了正好,他死了我才安心,我只是有点儿好奇祁朝燕这么做的目的,总不能是喜欢戴绿帽子。” 不管什么目的亦或者有什么苦衷,给她娘亲添堵,把她娘亲气得和离这种地步,就没有原谅的必要了。 祁幼安的声音里夹杂着冷意,动作却仍旧无比轻柔,见擦拭的差不多了,便起身去梳妆镜前拿梳子,“媳妇儿,等下我出去看看,你先睡吧。” “我等你,睡不着,”宋泽兰拉起被子盖过头顶,掩饰着自己的羞耻,“况且即便睡着了也睡不了多久,倒不如不睡。” 祁幼安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梳子一丢,将她媳妇儿脑袋从薄被里刨出来 ,果然看到了羞红了脸的某人。 她俯身亲了亲宋泽兰的唇瓣,才忍笑道:“媳妇儿,你就安心睡吧,我哪里舍得吵醒你?你不睡才危险。” “左右今夜躲不过,你……就是狗窝里存不住剩馍。” 宋泽兰别过头,豁出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沐浴前你想要,沐浴后你想要,后半夜你想要,现在……” 她话说了一半儿,咽回去改口道:“安安,明日我须得早些起来敬茶,不可失了礼数。” 被戳中心事,祁幼安有些羞耻,“咳咳,娘亲贪睡,约莫着要到中午才起身,去早了也没用。” 若是宁芳在场,肯定要揪着祁幼安耳朵拧两圈,她虽贪睡,但何时误过正事? 但她不在场,反倒是宋泽兰听了祁幼安的话迟疑起来,之前过来住的那些天里,确实不见她的婆母晨起,最早也是在午饭时间出现。 宋泽兰不说话了,找到薄被一角,又把自己藏了进去。 祁幼安也乖巧地不再多言,借着烛光找到地上的梳子,开始梳理长发,搭理妥当后宋泽兰还未睡着,她便重新摆正枕头,让她媳妇儿睡到最里侧,便关门出去了。 院里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个醉酒的客人了,宁芳吩咐下人送他们回家,自己就准备回去休息了。 看到祁幼安过来,她是又好气又好笑笑,“抛下新娘子,你是怎么想的?” 祁幼安张口想要解释她把媳妇儿安顿好了,却是还没顾上开口就被她娘亲制止了。 宁芳打着哈欠,一边摆手让她走,“老娘也要回去睡觉了。” 再不睡,她明天真的起不来。 “……”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祁幼安就回来了。 门口青、绿二人还尽职守着,祁幼安也如她娘亲赶她那般,摆着手赶她二人下去了。 她打门,却见她媳妇儿已经下了床,手里捏着的正是赵小乌给她的册子,登时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媳……媳妇儿……” 她倒是打算听从赵小乌的法子,但现在出了点儿意外,她已经没脸实践下去了。 “安安,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宋泽兰有些惊讶,白皙如玉的脸颊渐渐晕染薄红,她却不自知,犹自故作淡然道:“安安,方才被褥下面有些硌,我摸到了一本书,可要收起来?” “……” 祁幼安愣了一瞬,连忙上前接过来,却是在屋里找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地方,藏衣柜怕媳妇儿摸出来,藏外面又怕太显眼被明日进来洒扫的下人发现,一咬牙,又塞到了外侧的褥子下面。 她支支吾吾,“媳……媳妇儿,就放在我这边儿了,你不要乱摸……” 宋泽兰察觉到了她的心虚,虽不知为何,却也颇为尴尬,歉意颔首:“好,知道了。” “那我先去沐浴了,媳妇儿你快睡吧。” 她又忙不迭把宋泽兰扶到床边,等着她媳妇儿躺下后便迫不及待找了身干净里衣跑去浴室了。 冬日祁幼安尚且喜用冷水沐浴,夏日更是如此,洗完之后一身凉爽,丝毫不觉热了。 她回到卧室,龙凤花烛仍在微微摇曳,窗棂上大红色的喜字影子落在脚下,心里那股子喜悦再次涌上心头。 嬷嬷有交代过,龙凤花烛燃至天明新人的感情就会长久甜蜜,故而不可主动吹灭,一旦燃起需要等到它自己燃尽熄灭为止。 这些细节祁幼安记得清楚,便没有管它,蹑手蹑脚来到床前。 她先是看了眼里侧的媳妇儿,背对着她毫无动静,似乎是睡着了,便轻轻放下薄纱似的帷帐,小心翼翼上床躺下。 窗外不知何时也寂静下来,虫鸣蛙声都听不到了。 祁幼安正后悔自己沐浴时间长了些,耳边便传来轻微的窸窸窣窣声,身边人转过身,缓缓朝她靠了过来,轻柔深情的声音似乎也化作了搅动春池的那一场江南烟雨,“安安……” “……”! 第 68 章 敬茶 “媳妇儿,你……你还没睡吗?” 祁幼安的心情何止惊喜二字可以形容,她都有些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 然怀里一抹温软真真切切,还嗅到了若有似无的幽香,似都在肆无忌惮撩拨着她的心弦。 她克制着激动,缓缓抬手搭上怀里人的腰间,没有感受到丝毫抗拒之意,便不由长舒了一口气,眼角眉梢俱是欢喜,她忍不住用力,将怀里人又抱紧了些。 宋泽兰被她抱得有些喘不过气,也有些热,但唇角亦是止不住上扬,呼吸间全是这人沐浴过后身上干净清爽气息,有种说不出的安心。 不过片刻,却像是过去了很久,宋泽兰低低嗯了声,温柔脉脉的声音里掩不住羞怯,“安安,我在等你。” “媳妇儿……” 祁幼安再傻也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如果疼了,或者哪里做的不好,你一定要告诉我。” “好……” 两人皆是第一次,宋泽兰虽是大夫,对房事也只是一知半解,出嫁前一天,她娘交代她只管躺好一切交给祁幼安,她便照做了,忍着羞意配合祁幼安,便连听到了翻页的声音也装作不知道。 好在祁幼安是个聪敏的学生,很快也摸出了门道,还被坤泽君诱发了属于乾元君的信香。 丝丝清爽带着甜意的薄荷花香气息微弱,没入契口便如同石沉大海消失不见,但确实有标记坤泽君的意图。 她自己没发现,倒是让宋泽兰察觉了。 宋泽兰怀疑她分化了,“安安,我……我方才好像感受到了你的信香,似乎是薄荷花香,很微弱,你有没有感受到?” “……” 祁幼安的信香确实是薄荷花,上一世在战场上被魏如虎救下来,却高烧不退,当时她才参军没多久,只是个普通士兵,药草珍贵,军医根本不舍得把药草用在她身上,给她包扎了下伤口便让她听天由命了。 任谁也没料到她在昏昏沉沉等死的时候分化成了上品乾元君。 她记得清楚,烧糊涂的脑子恢复意识的第一时间,就嗅到了浓烈霸道的薄荷花香。 魏如虎告诉她,那不是药香,是她的信香,她分化成了稀有上品乾元君,连主帅都亲自过来看她了。 当时她并不高兴,甚至是有些恨的,恨老天戏弄她,让她在心死绝望之余,又多了无法释怀的遗憾。 但现在,她却是嘴角快要扬上天,语气里满是得意洋洋,“媳妇儿,早说了我会分化成乾元君,这下你信了吧?” “信……” 宋泽兰抿了抿唇,经历这一晚,她一点儿都不盼着安安分化了。 毕竟是初次,她有些受不住,这会儿浑身不适,腰肢酸软的让她都有些不确定自己明早儿能否下床了。 祁幼安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恋恋不舍松开了她,“媳妇儿,我早些分化你不欢喜吗?” 宋泽兰却没顾着理会她,刚一得到自由便摸索着寻找被褥 遮掩身子,可惜喜被早就掉地上了。 她不知?,在床上找了一会儿却是连边角都没触碰到,又怕耽搁久了令身边这头狼再起色心,只得忍着羞窘开口求助,“安安……衾被呢?” 祁幼安看着她双手抱胸缩在内侧一角,也拉长了语调,故作委屈:“我不知道,媳妇儿……” “……” 到底身处劣势的是宋泽兰,哪怕心里清楚她在捉弄自己,也只能装聋作哑不去揭穿,“安安,那你帮我找找可好?” “可以。” 祁幼安一口答应下来,但她没够,心里还惦记着,又怎会如此好心? 瞧着她媳妇儿蓦然松了口气的样子,她忍住坏笑,下床将被子捡起来给了宋泽兰,“媳妇儿,可要沐浴?我让人送水过来。” 安安有这么好心? 但身子黏糊糊的,总是不大舒服,宋泽兰将信将疑,却还是点了下头,“要。” 她整个人躲进被窝里,听着脚步声去了门口,又隐隐约约听见了送热水几个字,便有些内疚自己不该怀疑安安,然而,却是内疚早了。 祁幼安回来把门关上,便把毫无防备的她扑倒了,美名其曰热水还要一会儿才会送到,索性要沐浴,倒不如趁此时间来一次再去洗,她被吻得迷迷糊糊,竟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热水送来了好一会儿,祁幼安才开门将水提到侧间的浴室,之后又试过水温,才去抱她媳妇儿过来沐浴。 一番清洗,又重新更换床单被褥,相拥睡下的时候已经五更天了。 龙凤花烛燃尽,天光大亮,床上两人却仍未有醒来的迹象。 宁芳早早起来等着喝儿媳的茶,从兴奋激动到平静呆滞,若不是因着旁边有个冰块脸,她都忍不住要吩咐王嬷嬷去打听打听她家那小兔崽子昨夜折腾人家到几时,居然这个点儿了还没过来。 她还能坐住,祁朝燕已经坐不住了,蹙眉一直望着门外,“幼安莫不是反悔?五万两我可是一分不少给她了。” 宁芳嫌弃地白了她一眼,“急什么,老娘不也在等着么。” “我……只是觉得不合礼数,倒也没有等急。” 祁朝燕不再正襟危坐,挺直的背脊放松下来,往后一靠,端起茶盏一杯接一杯的喝下去。 又过了许久,宁芳渐渐的也坐不住了,她困得不能行,“王嬷嬷,我先回房眯一小会儿,你去看看她俩起了没,若是醒了提前告诉我一声。” 王嬷嬷到了祁幼安她们的卧房外,耳朵贴着紧闭的门缝听了会儿。 隐隐约约听到自家大小姐哄着少夫人再睡一会儿,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不会起床,加之起床后还要费时洗漱一番,便回去如实告诉了宁芳。 即便如此,宁芳也不敢脱掉衣裳睡觉,就倚靠在软榻上小憩。 却是睡得迷迷糊糊,听到了外面传来动静,似乎是自己的女儿和儿媳敬茶来了。 方才王嬷嬷听得没错,祁幼安确实在哄自己媳妇儿多睡一 会儿,还骗宋泽兰时间还早,但宋泽兰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屋里太热了,根本不像夜里,也不像清凉的早上,执意起身了。 她匆匆忙忙穿衣洗漱赶过来,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曾想,她的婆婆确实没有起床…… ?本作者黎七七七提醒您最全的《小将军赖上盲妻啦(重生)》尽在[],域名[( 却不知王嬷嬷在她俩来之前就想唤宁芳起来,但被祁朝燕制止了。 而眼下,祁朝燕也恍若没事人一般让她俩先坐下等一会儿。 宋泽兰不觉失礼了,宁芳却尴尬了,在心里把王嬷嬷这个不靠谱的骂了又骂,却也不敢耽搁,理了理衣袍就匆匆出来了。 她那会儿睡着了,现在没洗脸,看起来一脸睡意未消,出来便被眼尖的祁幼安发现了。 祁幼安忙不迭拉了拉她媳妇儿的袖子,开心道:“媳妇儿我就说吧,来早也没用,娘亲才刚醒,脸还没洗呢。” “祁幼安!能闭嘴不?不会说话别说,老娘那是等的……” 话说到一半儿,宁芳急急住嘴,生怕自己这容易害羞的儿媳不好意思了,与其尴尬儿媳,不如尴尬自己,她不再解释了。 只是狠狠剜了祁幼安一眼,余光忽而瞥见桌上的糕点,顿时有了主意。 祁幼安迎着她的目光不禁打了个寒颤,却不知自己大祸临头。 宁芳快走两步,来到祁幼安跟前,将为宋泽兰准备的糕点捏起一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到了祁幼安嘴里,一手捂嘴,一手固定着祁幼安的后脑勺,硬生生逼着她咽下去,才哈哈笑起来,“幼安,娘也没洗手。” 祁幼安被噎的两眼冒泪花,快要噎死,哪里顾得上洗没洗手,挣扎出魔爪后便猛灌茶水,喝光了她面前的,又喝光了她媳妇儿手边的茶水。 宋泽兰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听得耳边咕咚咕咚的声音,“安安,你慢点儿喝……” 她摸索着伸手寻找茶壶,却被宁芳抓住手,“兰儿,别管她,让她自己倒,万一烫到你了怎么办?” 宋泽兰看不见,但大概猜到了,安安突然喝那么多水,八成是因为婆婆做了什么。 但宁芳待她好,她纵使心疼祁幼安也不好拆宁芳的台,只犹豫了下,便点了点头,不再管祁幼安了。 宁芳看着她乖巧听话的样子便喜欢,“兰儿啊,娘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你也不用跪我,给娘敬杯茶,娘接下,以后你便是我亲女儿了。” “谢谢娘……” 祁幼安又喝了两杯才把满嘴的糕点渣子咽下去,看着手拉手新鲜出炉的娘俩儿,小声控诉,“娘亲,您真过分,心里都没我了。” 宁芳白了她一眼,“闭嘴,敬茶了,兰儿不跪,你得给老娘跪好,敢乱动一下今天这改口茶老娘就不喝了。” “……”! 第 69 章 死讯 时候已经不早了,便没再耽搁,宁芳在祁朝燕旁边坐下,王嬷嬷便端着两杯已经泡好的茶水过来。 祁幼安跪在地上,宋泽兰也道礼节不能废,一起跪了下去,先给祁朝燕敬茶,后给宁芳敬茶,两人都很快接下,也给了红包。 只是宋泽兰起身的时候,祁朝燕盯着她道:“泽兰,我听闻你与五殿下是旧相识,可是当真?” 宋泽兰愣了下,温婉清丽的面庞浮现些许困惑:“不知母亲是听何人所言?两三个月前我与安安一起去青城,回来的路上遇到她被追杀,我与安安一起救了她,之前并无任何交际。” “对,她就是胡说八道,想要挑拨我跟宋姐姐的关系。” 祁幼安也在一旁说道,顺便将昨晚发生的事儿告诉了宋泽兰。 宋泽兰听了,神色倒没太大变化,只是在祁幼安搀扶她去坐下的时候握紧了祁幼安的手,“安安,只要你相信我就好。” “媳妇儿,我又不傻,肯定相信你呀,这又不是她第一次使坏了。” 祁朝燕目光在她二人身上流连,正想张口说什么,忽然一人匆匆忙忙跑进来,神色惊慌的跟见了鬼似的,“大……大将军,大事不好了……” 宁芳只消一眼,就看出他是秦氏院子里的人,她脸上笑意顿时没了,小声嘟囔了句奴才狗仗人势没规矩,便起身道:“让人准备早膳吧。” 祁幼安刚扶着她媳妇儿坐下,又连忙把她媳妇儿扶起来,“媳妇儿,咱去吃饭吧,你饿不饿?” 昨日,一整天宋泽兰只吃了几块糕点,自然是饿的,“好。” 那人也不知在祁朝燕耳边说了什么,她们刚踏出厅堂,祁朝燕就开口叫住祁幼安,“你随我出去一趟,我有事要交代你。” “什么事?你不能找别人去做吗?” 祁幼安不情愿,这才新婚,她只想黏着她媳妇儿,哪里都不想去。 她的心思写在脸上,祁朝燕看一眼就知道了,眉头下意识皱起,但到底是忍着没说重话:“你可以先听我说,之后再考虑要不要答应,我不会勉强你。” “见不得人吗?还是我作为祁幼安她娘不配知道?” 宁芳语气凉凉,说罢,还给祁幼安递了一个威胁的眼神。 “……” 祁幼安决定装聋作哑了。 她牵着宋泽兰走到外面,小声道:“媳妇儿,你累不累?站不站得住?要不我抱你吧?” “不累,”宋泽兰轻勾唇角,温柔的声音里流淌笑意,似乎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羞意,她道:“安安,娘说的对,你还是闭嘴好些。” “媳妇儿,你嫌弃我了?”祁幼安故作不高兴,“这才刚成亲呢,你就喜新厌旧了?” 宋泽兰微微晃了晃两人十指相扣的手,“这是嫌弃吗?” 祁幼安环视四周,见没人注意到这边,做贼似的快速把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下,瞬间就把宋泽兰闹了个大红脸,“安安,莫 在外面胡闹,万一被看见……” “媳妇儿,我有分寸,不会被看见的……?_[(” 两人在外面玩闹了一会儿,宁芳就出来了,她脸色不怎么好看,眉间隐有忧色,祁朝燕跟随其后,也出来了,“幼安,我有事先走了,明日我会让席景盛会过来见你,你不愿意可以让他离开,若是愿意便让他留下来听你差遣。” 祁幼安没从她冷冰冰的脸上看出什么,又看了看她娘亲,“到底什么事?你跟我娘亲说了什么?” “问你娘。” 祁朝燕干脆利索丢下话,便带着人匆匆走了。 她走远之后,祁幼安便也无需去问,宁芳挥退身边侍人,自己就主动说了,“你母亲说祁昊宇昨晚在红玉馆跟一个外乡人抢花魁,被打死了。” 祁幼安第一反应这不可信,就算祁昊宇有色心,他也不可能在刚废了一只手的情况下就去青楼消遣。 她下意识望了眼祁朝燕远去的方向,让祁昊宇死得这般颜面无存,她的母亲真的是很无情…… “她说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想让你调查此事,她军务繁忙脱不开身。” “……” 祁幼安不知该说什么,让自己去调查真相? 祁朝燕到底是何目的? 宁芳瞧着她沉默,愈加担忧,“幼安,你也要多加小心,莫去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依娘来看,祁昊宇的死没什么好调查的,那些人喝醉了酒劲儿上头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失手打死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知道了,娘亲,我有这么好的媳妇儿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 宽大衣袖下,宋泽兰虽没说什么,却用力握紧了祁幼安的手,似乎在证明她相信祁幼安。 祁幼安好心情的勾了勾唇,“娘亲,我们快去吃饭吧,饿。” “你们去吃吧,我再回去睡会儿。” 宁芳其实也不单单是因为大清早听到这么个事儿觉得倒胃口,她心里还有些不舒服,祁昊宇的死,不可避免让她又想到了那个梦…… “娘亲,还是吃过饭再睡吧。” 祁幼安说着,也牵住了她,“娘亲,还是吃过饭再睡吧。” 宁芳还是固执摇头,挣脱了她,“没胃口,大清早听到这事儿,谁还能吃得下饭?” 妻妻俩双双点头,“我们都能。” “祁朝燕说……说他被砍了几十刀,血肉模糊……”宁芳狠了狠心说道:“你们还能吃下吗?” “能……” 祁幼安不知道了该说什么了,将军大人果真是狠心。 宁芳给了她俩竖了个大拇指,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不去,祁幼安索性让人把饭菜送到房间里。 几碟清淡小菜,刚出炉的小笼包和白粥,全是依着宋泽兰的口味做的。 吃饭的时候,祁幼安却不准宋泽兰自己动手,不止喂粥喂菜,过分到包子都是她递到嘴边的。 宋泽兰被她弄 得面红耳赤,几次想要起身离开却被她拉了回来,一顿饭吃下来,大半个时辰都快过去了。 幸好宁发财下午要回家,中午便是所有人聚在一起陪他老人家用饭,她这才躲过了祁幼安的□□,可以安心安稳用饭。 天气燥热,午后根本出不得门,饭后歇了一个多时辰宁发财便要走了,还有祁幼安的舅舅舅母和一众表亲,加之宁芳送给娘家的礼品,整整用了六辆马车。 马车驶出不远,便停了下来,宁发财探出脑袋,伸手招呼宁芳上前,“芳儿,你还是跟爹回去吧,你这也跟大将军和离了,还留在这里干什么?传出去不是惹人笑话吗?咱老宁家还是养得起老闺女的,以后你想另嫁人也行,不想嫁也行……” 他话没说完,宁芳便有些无奈了,“爹,我有女儿,不用您管,日后幼安和兰儿她们想去青城的时候我再去吧。” 她嫁出去差不多都有二十多年了,当年的朋友都嫁人了,有夫有子还有孙儿,打牌都凑不够一桌,哪有这里好玩? 她嘴上这般说着,内心确实打定主意,哪怕祁幼安去更为繁华的青城了她都不去,她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宁发财唉声叹气,有些浑浊的眼睛瞥了眼不远处的宋泽兰,猜她听不到这里的动静,便道:“幼安若是想招乾元或者男子入赘了跟爹说一声,爹那几个老友你也知道,都拿幼安当香饽饽呢。” “宁发财,你老糊涂了不成?欺负人家一个弱女子,亏你说得出口。” 宁芳瞬间瞪圆了眼睛,三两步来到车夫跟前,不耐道:“赶紧走赶紧走,带你家老爷子走的远远的……” 那车夫倒是听话,当即便扬起了马鞭,马儿吃痛,立即狂奔起来。 宁发财吓得紧紧扶着车壁,“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孝女……” 送走宁发财,宁芳恍若没事人似的回到府门口,“兰儿,幼安,你们这几日能不出门尽量不要出门,秦氏若是知道了他儿子的死,肯定会疯一阵子,娘怕他见你俩好端端的心生怨恨,再想出什么阴招害你们也是防不胜防。” 宋泽兰点了点头,“知道了,娘你也要小心些。” 祁幼安却有些不以为然,“他疯让他疯去,我还能怕了他?” “你可别当愣头青,凡事多动动脑子,会功夫了不起啊?”宁芳嗤笑了声,“就你那三脚猫功夫,碰上行家就只有挨打的份了。” “娘亲,你也太小看我了。” “呵,当初是谁翻墙都翻不过去,就那么矮的墙,还掉下来差点被大黄咬了……” “……” 是重生前的废物…… 祁幼安快自闭了,唯一庆幸的是她媳妇儿没追问,让她不至于再次丢人。 但她却忘了她媳妇儿向来喜欢秋后算账,两人刚回到住处,她媳妇儿就开口了,“安安,你还翻过几次墙?” 宋泽兰记得赵小乌口中的那次翻墙,是被婆婆指挥人拽下来的而并非自己掉下来…… “媳 妇儿……” 祁幼安从身后抱住她,可怜巴巴求饶,“不记得了,对我来说那都是上一世的事了。” 宋泽兰倒是一本正经点了点头,笑了起来,“不过我觉得娘说的也没错,安安,你尽量还是不要出门了。” “……我想带你出去逛逛,”祁幼安有些委屈,“本来还想着傍晚带你去河边走走,凉风吹着,很舒服的。” “我……不觉得闷,”宋泽兰心软了软,回身也环住了她的腰肢,“安安,其实是经娘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大将军安排给你做的事看起来不像是好差事。” 她想让她的安安成长,却也不想她受丝毫委屈,而她婆婆口中,秦氏明显不是个好相处的,但哪怕只是走流程调查祁昊宇之死也避免不了与他打交道,不过别的,受气肯定是跑不了。 祁幼安对媳妇儿的关心很是受用,“媳妇儿,这事如果办得漂亮,席景盛以后就是我手底下的人了。” 她也是后来才想到的,席景盛实力不弱,在祁家军中也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辅助自己去调查一个本不应该调查的事,何止是匪夷所思? 席景盛的名字宋泽兰前世倒也有所耳闻,也是一位非常厉害的将领,在祁朝燕死后叛离祁昊宇手下,带着一支人马迎战南蛮,但奈何东启已是强弩之末,无援兵无补给,最终还是死在了蛮人铁蹄之下。 她犹豫了会儿,“那安安你想好怎么处理此事了吗?” “差不多了,祁朝燕既然提到了祁昊宇是被外乡人打死,那就把祸水往五殿下身上引吧。” 祁幼安笑的像极了小人得志,“这段时间里她要是敢惹我,我就带人搜她的府邸,扰得她鸡犬不宁。” “安安……” 宋泽兰好笑又无奈的叹气,只凭耳朵去听,她就已经想象到了眼前人是怎样的得意了。! 第 70 章 第二天,一大早祁幼安就与宋泽兰一起去了医馆。 宋母早早在门外等着,迎她们进去,便再度将门关上了。 祁幼安扶着她媳妇儿轻车熟路来到后院,就被院子里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鸡吸引了目光。 她不由笑了,“娘,你什么时候买的鸡崽儿?” 宋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昨天一个老嫂子送的,我瞧着这笼子不错,拆了可惜,空着也不大合适,左右兰儿以后也不住这里,娘就养了它们。” 这笼子初搭的时候,宋母在一旁看着就喜欢,眼下没了大雁,也不用担心院中养活物绊倒女儿,那老嫂子提了一嘴,她立马就应下了。 为此,还将小库房里的腊肉送出去了一大块儿。 叽叽喳喳声不绝于耳,小鸡稚嫩的声音还是很好听的,不过宋泽兰时不时能感觉到脚下磕绊,唇角轻勾,“娘,你似乎养的不少啊。” 宋母没有否认,笑呵呵道:“等它们长大宰了给你和幼安补身子。” 祁幼安一口答应下来,“宋姐姐太瘦了,确实要好好补补。” 宋泽兰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却还是忍不住羞耻,“安安,你陪我去前面拿点儿药吧,我好像找到治眼睛的办法了。” 她有十成的把握,却没说那么斩钉截铁,祁幼安犹豫了下,“媳妇儿,要不还是算了吧?我可以一直照顾你……” 宋泽兰还没说话呢,宋母就急了,“幼安啊,你可千万别打击她,兰儿的眼睛肯定会治好的。” 她对祁幼安说完,又满是担忧对自家女儿道:“兰儿,娘相信你眼睛肯定会好的,娘每天准时准点给你熬药,那都是对你抱有希望……” 宋泽兰一直等到她絮叨完,才点了点头,“娘,我知道,我也相信我的眼睛会复明,安安她只是心疼我,怕我失望受不住打击才劝我不要再尝试的。” 祁幼安连连点头,上一世她已经看着她媳妇儿喝了近两年的苦汤汁而毫无效果,所以才想劝劝的。 但宋母眉间仍有心疼,“若是瞎的是我也就算了,我活了这么多年,该看的都看过了也看腻了,但兰儿还年轻,绝不该放弃……” 祁幼安尴尬,她万分后悔自己的多嘴,或许她娘亲说的对,她就应该闭嘴,省得说些不该说的了。 宋母说了好一会儿,还是宋泽兰察觉身边人太过沉默,牵着她去前面,“安安,你别把娘的话放在心上,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我放弃了,因为她一直看着我服了半年多的药而无起色。” “不过娘真的是想多了,”宋泽兰笑了笑,握紧了她的手,“她不知道我多么喜欢行医治病,也不知我多么盼着复明那一天能够亲眼看到安安的模样。” 媳妇儿这是在对自己说情话吗? 祁幼安的心脏怦怦乱跳,看着她白皙婉约的侧颜,“媳妇儿,一定会的!一年治不好就两年,两年治不好就三年……” 听着她压抑不住的喜 悦,宋泽兰欢喜之余,眉心也不禁跳了跳,难道她医治好了眼睛也要装瞎吗? 她浅笑着没有接话,祁幼安并未瞧出异样,帮她抓药的时候还在傻笑,看过宋母回到家,还没忘了她媳妇儿说的情话,整个人处于一种飘飘然的状态。 席景盛的到来,却让她的好心情毁得一干二净,面上却还要和和气气请人坐下,“席兄,这些天我不在队里就有劳你了。” “这是属下应该做的,”席景盛却推辞不坐,恭恭敬敬朝她拱手,“属下奉大将军之命携一队所有人前来,任凭您差遣。” “……” 祁幼安默默给他竖起大拇指,这是打算强买强卖了? 不过,她本也打算接下此事,并不矫情,“席兄不必拘泥于身份,叫我幼安就行了。此事事发突然,我了解不多,我打算先去看看我二弟,你觉得如何?” 席景盛迟疑了下,眸色略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小将军节哀,二公子出了这样的事谁都想不到,大将军已经将红玉馆所有人看押了,若二公子当真是被奸人害死,背后真凶必定逃不了。” “嗯……” 祁幼安跟宋泽兰交代了一声,便出去了。 祁昊宇的尸体被送到了府里,故而,时隔多日祁幼安又回到了将军府。 将军府里一派肃静,往里走了好一会儿才有隐隐约约的哭声传来。 顺着哭声,一路来到了秦氏的院子里。 宛如小白花似的秦氏今日一身黑衣,趴在漆黑的棺木上哭泣不止,周红杏挺着凸起的腹部,披麻戴孝与一众人跪在地上。 无论之前是何恩怨,人都死了,祁幼安自然也不会斤斤计较,与席盛景一道上前拜了拜。 周红杏神色淡漠,并没有多少悲伤,看了眼祁幼安,“见过大小姐。” 倒是秦氏像变了个人似的,发现祁幼安来了并没发疯,反倒擦了擦眼泪,对她漏出一个还算和善的笑,“大小姐回来了啊。” 祁幼安有些怀疑自己眼花了,“……嗯,母亲让我调查一下二弟的死因。” 她话音一落,秦氏脸色铁青起来,眼中恨意翻涌,半晌没有吭声,捏着拳头像是在隐忍什么,但祁幼安清晰的感知到他的怒火不是在针对自己。 莫不是秦氏知道真相了? 不对,秦氏若知道杀他儿子的是祁朝燕,只怕更恨自己。 难道是祁朝燕对他说了什么骗过了他? 祁幼安上前,准备打开棺材看一看,手刚碰到棺木便被席景盛拦住了,而她余光也瞥见秦氏惨白了脸,堪堪往后退了几步。 “怎么了?”她有些疑惑。 席景盛有几分犹豫,“二公子死状凄惨,属下觉得您还是不看为好……” “……” 上一世祁幼安见过的大场面多了,比千刀万剐五马分尸还要血淋淋的场面她都见过,眼下怎会任由自己被他小瞧? “开吧。” 祁幼安眉 间坚定,席景盛恭敬的眸中闪过敬佩,“属下遵命。” 他抬手,从外面走上来四五个祁家军,齐力打开了棺木,一瞬间扑面而来的血腥臭气直令人作呕。 祁幼安抬手捏紧鼻子,心里直呼大意了,这夏日炎热,三两天过去,可不得臭了吗? 她上前看了眼,祁昊宇身上的血污其实已经处理干净了,被砍断的肢体藏在深色寿衣之下粗看也看不出来,若说吓人,也只有那张被打得变形的脸可怖了,泛着青紫的面目狰狞,眼睛暴凸颧骨深陷,七窍还有血迹斑斑,秦氏估摸着就被吓住了。 他嗫嚅着不敢上前,抹着眼泪,“大……大小姐,宇儿一直敬重着你,你可一定要我的宇儿讨回公道啊。” 祁幼安没去戳穿他的谎言,沉默点了点头,她最后瞥了眼祁昊宇空荡荡的右手,令人将棺材合上了。 “红玉馆的花魁以及一些亲眼看到的人说二公子是被一个喝醉酒的外乡人打死的,大将军过来看了眼,怀疑是蛮人报复所为,但二夫……”席景盛压低声音,“二夫人怀疑是五殿下所为。” 秦氏通红的眼睛里遮不住恨意,神情更是怨毒,“一定是五殿下,她嫉妒我的宇儿才会下此毒手。” “嫉妒?” 祁幼安闻言,微微蹙眉,秦氏这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人家梅清栎堂堂皇女,会嫉妒一个心思阴毒的庶子? 她再怎么厌烦梅清栎也不会昧着良心认同秦氏的说法,正想问为何,却见秦氏一副失言了的模样捂着嘴巴,在触到她的目光却又讪讪放下手,“大小姐,我瞎猜的,红玉馆的人不是说是外乡人把我的宇儿害死了么,所以我猜幕后之人是五殿下……” 祁幼安看着他拙劣的说谎,心里一个念头悄然划过,祁昊宇的真实身份该不会与皇家有关吗? 不过,她心里也清楚秦氏不会跟她说实话,她装作信了他的话,点头道:“你猜的也有几分道理,佑宁城这段时间虽有别的外乡人来往,但都是做些小生意的商人,借他们胆子也不敢滋事行凶。” 她佯装自语,“兴许是祁昊宇知道了五殿下的某些秘密,才让五殿下痛下杀手……” 秦氏忙点头,“对对对,大小姐,你一定要帮宇儿报仇啊。” “若是五殿下,我能做的只是让证据呈给母亲,”祁幼安勾唇,笑容里却没什么笑意,“我可没本事替你儿子报仇。” 丢下话,她便要走了。 秦氏恨恨瞪了眼周红杏,追了上去,“等等,大小姐,宇儿如今不在了,撇下红杏这对孤儿寡母实在可怜,妾实在不忍红杏这丫头年纪轻轻守寡,不如大小姐认下这孩子吧,宋大夫一定会喜欢的。她一个坤泽君生不了孩子,把这孩子养好了那就跟亲生的无异,将来也好给你和宋大夫养老送终……” 他话音未落,祁幼安便冷冷拒绝了,“不必。” 且不说她媳妇儿会给她生,即便不生,她也瞧不上祁昊宇的孩子,像祁朝燕那样养个白眼狼任由人家欺负自己的孩子,她即便脑子坏掉了也不可能做这种蠢事。 秦氏愣了下,没想到这么好的事她会拒绝,脸色变了又变,不知想到了什么,扭头假笑着对周红杏道:“红杏,你快求求大小姐,大小姐菩萨心肠肯定会答应的,大小姐肯要你的孩子那是你的福气,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周红杏咬着唇瓣默不作声,摆明了不愿意。 秦氏拼命使眼色,眼睛都快抽筋了她也无动于衷。 祁幼安看着只觉好笑,她搞不懂秦氏是怎么想的,给儿子找个母亲,又巴巴着要给孙儿找母亲,脑子多多少少有点儿毛病吧?! 第 71 章 从将军府出来,已经快傍晚了。 祁幼安本想看看红玉馆那些人,但他们被就地关押在红玉馆,有些距离,一来一回到家估摸着就深夜了。 她索性便与席景盛约到了明日。 小将军现在新婚燕尔尚且出来做事,天黑了要回家,席景盛敬佩都来不及,哪里会有意见? 他带着人护送祁幼安到府门外,便离开了。 祁幼安一脚踏进府里,便让人去备水,她要将身上沾染的浊气洗干净,免得熏着她媳妇儿了。 身上那套衣上,她也直接让人丢了。 从浴室里出来,宋泽兰便已经在房里等她了。 宋泽兰原是在宁芳那里闲聊,但祁幼安回来的消息传来,宁芳便调侃她坐不住,将她赶了回来。 眼下带着潮意的怀抱将她抱住,她承认,确实是有点儿想念她的安安了。 “媳妇儿,你有没有想我?” 软软的,吐息着热气的唇贴在耳畔,还不安分地蹭着她的脖颈,宋泽兰身子跟着一软,却是佯装淡然摇了摇头,咬着唇瓣低道:“才两个时辰未见而已。” “媳妇儿你记得这么清,当真不想我吗?” 祁幼安不满地哼了哼,松开了她,宋泽兰失落的感觉才涌上心头,就被一把抱了起来,朝着床榻方向走去。 宋泽兰眼睛看不见,却也猜到了她的意图,白皙如玉的脸颊瞬间布满羞红,心里暗嗔色胚,面上却不得好言好语求饶,才让祁幼安放过了她。 但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从宁芳那里吃过饭回来,便被祁幼安催着沐浴,又催着她上床,被折腾的腰肢酸软,她迷迷糊糊想起了梅清栎的话,她的确受不住安安这般热情。到了后半夜,宋泽兰累的手指都抬不起来了的时候才被放过…… 第一天,不出所料,又是在祁幼安怀里醒来。 宋泽兰稍稍动了下身子,便觉酸软的不像话,她忍不住伸手悄悄探向后腰揉了揉,手还没撤回来就被捉住了。 她忽而有些慌,眉眼羞窘,“安安,你醒了?” 祁幼安有些心虚地应了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媳妇儿,以后我会节制一点,不让你这么累了。” 说着,一只手也绕到了宋泽兰后腰,不轻不重揉捏着,“这力度可以吗?” 宋泽兰脸色愈加红润,埋首在她颈间低低嗯了声,“安安,你今天还要出门吗?” “嗯,不过不急,又不是真正查案,面儿上过得去就行。” 祁幼安觉得侧躺有些使不上力,索性坐了起来,也让宋泽兰趴着,腰间按得差不多了,又给她捶捶腿捶捶背,直到宋泽兰说不酸痛了才停下来。 外面日头高照,也是时候该起床了。 祁幼安下床前又俯身亲了亲她,“媳妇儿,反正没什么事,你累的话可以再睡一会儿,待会儿我跟小月交代一声,等你醒了再把早饭送过来。” 宋泽兰却也跟着坐起身 子,“安安,是去红玉馆吗?我可以一起吗?” 祁幼安昨天跟秦氏接触了一下午,看着他也不像会对她们发疯的样子,当即一口答应下来。 她帮着宋泽兰穿衣洗漱,两人又一起吃过饭才出发,而席景盛已经带着人在外面等着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红玉馆,红玉馆这两天关门歇业,里面那些个人的时差却还未倒过来,她们到的时候,那些人都在睡觉,一片寂静。 席景盛却不管那么多,当即命人挨个敲门,很快将人聚集在了大堂。 一群莺莺燕燕,有男有女,各种坤泽信香混在一起,祁幼安察觉不到,但宋泽兰还是下意识握紧了她的手,“安安,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兴许问不出什么,不如单独询问那些知情者?▆[(” “好,七嘴八舌吵的头疼,”祁幼安当即点头,目光搜寻人群,“谁是花魁?出来。” “哎呦大小姐啊,您仔细看一看不就知道了,我们的花魁姑娘可是美若天仙……” 最前面衣衫不整钗横鬓乱的中年妇人摇着团扇笑的花枝乱颤,却是话未说完,就被祁幼安冷眼慑住了。 一袭白衣,长发披散的织玉姗姗来迟,从楼上走下来,遥遥朝祁幼安施礼,“小将军,少夫人,该交代的我们已经交代了,当日一公子和那位外乡人发生争执打了起来,奴家的婢女立即去找鸨母帮忙,但那外乡人武艺十分了得,很遗憾,赶来的护院没能救下一公子,还被打死了三个。” 老鸨也是一脸肉疼,附和道:“是啊是啊,鸨母我辛辛苦苦供他们吃喝,被人打死了也没处讨赔偿,可赔死我了,也不让开门,马上我这些个好女儿好儿子就要喝西北风了,小将军您行行好,就让我们开门吧,我们就是做生意的,靠着大将军庇佑,哪里敢害一公子啊。” “是啊是啊,我们怎么会害一公子呢,一公子出手大方,兄弟姐妹们都巴不得一公子过来照顾生意……” 那些人又吵吵起来,祁幼安微微蹙眉,“花魁,老鸨,跟我出来一趟。” 丢下话,她牵着宋泽兰走出红玉馆,红玉馆外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隐隐约约听得到他们都是在议论祁昊宇。 祁昊宇自诩风流倜傥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却因与人争抢花魁而被打死,瞬间就成了这两日百姓们茶余饭后津津乐谈的闲话,几乎传遍了全城。 祁幼安并不奇怪,走到一处阴凉下便停了脚步,她拿衣袖给宋泽兰擦了擦鬓角的汗,眼中不自觉流露心疼,“媳妇儿,先忍一忍,待会儿我们就回去。” “安安,我不热,你尽管忙你的就好,且当我不存在即可。” 宋泽兰看起来心情极好,唇角微扬,温婉柔和的面庞笑意晕染,安安静静如同一副慵懒美好的仕女图,晃眼又迷人。 总是轻易就撩动了祁幼安的心弦,祁幼安不自觉舒展眉眼,压低声音坏笑道:“宋姐姐跟着出来,可不就是时时刻刻警醒我,我哪敢当宋姐姐不存在啊。” 身为佑宁城土生土长 的人,却连花魁是谁都不知道▉[(,宋泽兰对她放心的很,却也顺着她的话玩笑道:“安安,你晓得就好……” 鸨母挽着织玉的手过来,席景盛已经将围观的人赶得远远的了。 祁幼安便也不避讳,直截了当道:“我要听实话。” 红玉馆那么多人皆是统一的说辞,而这事又是子虚乌有,必定是祁朝燕交代过。 故而,祁幼安很怀疑,眼前的花魁和鸨母,极有可能都是祁朝燕的人。 她目光沉沉,直直盯着一人,鸨母心虚地撇开了眼,倒是织玉淡然一笑,“小将军果然聪慧,不过您要听实话可以去问大将军,奴家只知那外乡人操着一口京腔,奴家倒是画了一幅那外乡人的画像,但奈何奴家画艺不精与那外乡人只有七八分相似,小将军若是不嫌弃,奴家这便取来赠予小将军。” 祁幼安很确定,祁朝燕绝对是要嫁祸梅清栎,她不打算再进那乌烟瘴气的红玉馆,“劳烦姑娘拿出来吧。” 织玉浅浅施了一礼,“小将军稍等。” 她走了,鸨母却磨磨蹭蹭不肯走,脸上陪笑,“小将军,您看我们这里什么时候能开门呢?总不能一直关着……” 下令关门的并非祁幼安,她从始至终没想过为难人家,故而也不等老鸨说完,便喊席景盛,“席兄,让人撤了吧。” 席景盛当即执行,老鸨看着守在外面的士兵撤回,当即千恩万谢,还对祁幼安抛了几记媚眼,恶寒的令祁幼安不忍直视,拿到画卷看也没来得及看一眼,就带着她媳妇儿匆匆走了。 他们出来的晚,回去的时候已经临近正午了,便也邀请席景盛留下用饭。 吃过饭,祁幼安将那画卷展开,画上是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腰间佩刀气势凌厉,长相也有些凶狠,左眼下方约莫两指宽处还生了颗大痣,织玉竟是连那痣上的一根粗长的毛也画了出来。 席景盛神色肃穆盯着画像,“小将军,只要此人在城里,属下掘地三尺也必定将他找出来。” 祁幼安回想着那几次与梅清栎的相遇,并没有看到过这人,想必这人被藏在暗处不大好寻找,不过见他这么斩钉截铁,她便同意了,“好,找到这人之后再顺藤摸瓜,必定能找出幕后之人。” 席景盛正要领命而去,却又被祁幼安叫住,她想试探席景盛是否知情,“席兄,你觉得会是何人所谓?” “属下本不信一夫人所言,但那花魁却说那杀害一公子的是京城口音,只是不知为何要残害一公子……” 祁幼安看着他一本正经推断,顿时就明白了,席景盛不知情。 送走席景盛,祁幼安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回到卧房。 宋泽兰还没睡着,听着推门声缓缓坐了起来,“安安……” “是我,媳妇儿。” 祁幼安踢掉鞋袜,又飞快脱了外衫,便扑到了宋泽兰怀里,嗅着近在咫尺的幽香,睡意倒是没了,“媳妇儿……” 宋泽兰听着她软语撒娇,方才酝酿的些许睡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揽着她的双手也微微一僵,语气却故作淡然,“怎么了安安?” 祁幼安倒是察觉到了,唇角翘起又压了下去,委屈巴巴道:“媳妇儿,那会儿在红玉馆外面的时候,老鸨一直朝我抛媚眼,我不敢睡怕做噩梦,她年纪比娘亲还大,顶着鸡窝头跟女鬼似的……”! 第 72 章 身份 窗外蝉鸣不断,一声声像极了催眠曲,探入里间的绿枝微微摇曳,似乎在慵懒惬意的午后昏昏欲睡。 宋泽兰脸色涨红,半晌才憋出了四个字:“好生无耻……” “对对对,当着我媳妇儿面儿就调戏我,实在太无耻了。” 祁幼安一派义愤填膺,唇角却止不住上翘,一双手勾着她的纤细秀丽的脖颈蹭了蹭,又仰头去吻她的下颌,“媳妇儿,你也舍不得我做噩梦吧?” 宋泽兰下意识轻嗯,片刻神色也缓和下来,微微低头无奈笑了起来,“安安,你说吧,想要我如何?” 那双雾蒙蒙似透不过光的眼睛此刻凝望着她,呆呆的,却也可爱的紧。 祁幼安没忍住,压着她向后倒去,好在鸳鸯枕足够柔软,做了人肉垫子的宋泽兰并无大碍,只是心跳乱了节拍,眼睫轻颤卯足劲儿把她推到了一边,“安安,不可胡闹。” 祁幼安没有防备,被她猛地一推,差点儿掉下床,不禁哀嚎一声,“媳妇儿,我以为你都答应了。” “我……我什么都不曾说。” 宋泽兰慌忙摸索着抓起薄被盖过肩膀,身子缩到了床里侧,她背对着祁幼安,遮掩着从脸颊烧到脖颈的火热。 一阵窸窸窣窣,某个厚脸皮的却又从身后贴了上来,不依不挠在听她耳边肆意倾洒热意,“媳妇儿,你分明默认了的。” “……没有,安安,你越来越会欺负我了。” 宋泽兰半晌才出声,温柔缱绻的声音里隐有控诉,“我记得最初……那晚你丢下我跑开了。” 她还记得,两个多月前哼哼唧唧赖床不起也只是为求一个亲亲,而现在,这家伙真的是越来越难以满足了。 白日里就想要?她方才都没敢往这方面想…… 祁幼安自然也记得,听她这么说不禁羞耻,装傻充愣道:“媳妇儿,都什么时候的事啦,我不记得,快睡觉吧,我都开始困了。” 话音落下,她就打起了呼噜。 宋泽兰到底是心软没有去拆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转过身将她揽入怀里,“睡吧。” 这会儿还是有些闷热的,对于装睡的祁幼安来说,痛苦并快乐着,好在昨夜折腾得久睡得晚,她一会儿就睡着了。 汗水却越积越多,打湿了后背薄衫,湿润渐渐传到了宋泽兰的掌心,她如何能置之不理? 手里一把蒲扇摇晃着,一直到祁幼安睡醒,这期间蒲扇几次从手里脱落,宋泽兰都强撑着没有放任睡意将自己击溃。 祁幼安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瞧见了给自己扇着风却也止不住打盹儿的枕边人,瞬间就清醒了,“媳妇儿,你怎么这么傻?” 她出声,倒令差点儿睡着的宋泽兰一惊,下意识攥紧了手中蒲扇,片刻才反应过来展颜笑起来,“安安,你醒了?” 祁幼安万分感动,一骨碌爬起来,抢走了她手中蒲扇,“媳妇儿,我睡好了,你睡吧。” “不睡 了,今晚早些睡即可。” 宋泽兰微微摇头,轻声道:“安安,明日我想去医馆,可以吗??[(” “媳妇儿,你……我记得明日你似乎雨露期,要不等雨露期过去了再去?” 祁幼安举起手发誓,“媳妇儿,我绝对没有私心。” 宋泽兰不知她在一本正经发誓,打心底里不信她的鬼话,却也被逗得勾唇浅笑,“安安,你乖些,看在我为你打扇的份上,这几日莫闹腾我可好?” 自新婚夜那次之后,她便再没感受到那薄荷花信香,担忧祁幼安会令她雨露期失控,她甚至想要顺势留在医馆不回来住,但她根本不敢说出口,毕竟这人实在太黏她了。 万一把人惹生气,届时受苦受累的还是她…… 话说到这个份上,祁幼安登时便也明白了,她媳妇儿这哪里是想去医馆坐诊啊?分明是躲她,嫌弃她不是乾元君,她哼哼道:“行吧,明天我陪你一块去。” “怕是不成,明日他该下葬了,便是做做面子功夫,你也该去一趟。”宋泽兰莞尔,“娘不去,我便也不去了。” “敢情好事都让我去做啊。” 祁幼安扇风用力了些,像是报复似的,把她媳妇儿耳边的碎发都吹乱了,挠的脸颊轻微痒意,宋泽兰伸手理了理,便起身下了床,“明日大将军必定在场,你若是好奇祁昊宇身份可以问问大将军,她兴许会告诉你。” 这已经不是宋泽兰第一次说起这话了,但祁幼安这次才答应下来,原因嘛,自然是昨日秦氏口中的‘嫉妒’,让她有些好奇祁昊宇的身份是否与梅清栎与皇家有关了。 次日,天蒙蒙亮两人就起床了,祁幼安把宋泽兰送到医馆,便加入了送丧队伍,一行人在唢呐声中缓缓朝城外走去,纸钱也洒了一路。 队伍回到城里的时候已经巳时末了,祁幼安找祁朝燕有事,便先去了将军府。 祁朝燕居然不在,倒是秦氏再次找上了她,一身黑衣显得肃穆哀恸,祁幼安心里稍稍同情了他几分,却很快就后悔了。 不过一夜未见,秦氏却不似昨日那般悲伤,眼睛里不时闪烁过喜意,他邀着祁幼安去他院里,边走边道:“幼安啊,虽然大将军休了你娘,但她心里还是有你这个女儿的,所以你尽管放心,以后回将军府就跟回自己家一样,不必客气,不想跟着你娘过也可以向你母亲认错回来,爹爹也会拿你当亲女儿绝不苛责于你……” “什么?” 祁幼安越听越听不下去,脸色一黑,“秦氏,你是谁爹?失心疯了吧?” 秦氏却是掩唇笑了起来,“幼安你怕是还不知道,昨晚大将军说她把你娘亲休了,以后我就是将军府唯一的主夫。” “就你一个年老色衰身份低贱的妾还妄想称主夫?祁朝燕是瞎了吗?” 祁幼安冷哼一声,抬脚便走:“以后我绝不会踏足将军府的门,你转告祁朝燕,我只有一个娘!” 秦氏脸一阵红一阵白,望着她的背影恼得不轻,很快又似想到了 什么,快步追了上去,“幼安啊,昨天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把宇儿的孩子过继给你也是大将军的意思,你跟她又生不了,早晚要过继孩子,与其抱养那些个野孩子倒不如抱养宇儿的孩子……” “你那野/种儿子的孩子连野/种都不如,你不要就掐死,别来恶心我。” 祁幼安唇边泛着冷意,回头那一瞬,如她所料,果然看到秦氏白了脸,再不见方才的得意忘形…… …… 祁幼安心情奇差难以排解,她不想回家,也不想去医馆,漫无目的走在路上。 炙热的阳光烤着大地,两旁的草木恹恹垂着无精打采,祁幼安也被晒得满脸通红,汗水不要钱似的顺着脖子往下流,她整个人却似察觉不到,闷着头自顾自的向前走,眼看着就要出了城,却听得有人叫她。 她顺着声音抬头看去,却看到了她最不想看到的人,五皇女梅清栎。 梅清钰已经唤她好几声了,见她看过来便又招了招手,在楼上遥遥喊道:“小将军,吃饭了吗,本殿下请客。” 她所在的地方,正是佑宁城唯一一家规模比较大的酒楼。 祁幼安看着她殷切模样,心情很复杂,这厮脸皮可真厚,背地里耍阴招算计自己媳妇儿,这会儿却还能表现的跟没事人一样热络友好,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扯出假笑:“……吃过了,多谢。” “那便上来陪本殿下吃饭……” 她毕竟是皇女,祁幼安再三推拒,最终还是遂了她的意,在荀一指引下去了她所在的包间。 包间里只有她一人,祁幼安心里顿时就有了不好的猜测,这厮怕是专程等着自己的,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她压下心底烦闷打算将秦氏和祁朝燕的事先放在一边,专心应对五皇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入座前先规规矩矩给五皇女行了一礼,“见过五殿下。” 梅清钰看着她动作,脸上挂着令人看不透的笑,“小将军何时这般拘谨了?本殿下倒是有些怀念小将军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看我都不顺眼的时候了。” 祁幼安本想装装样子的,闻言神色便冷淡了下来。 “小将军似乎心情不好?谁惹到你了?” 梅清钰从怀里掏出一方绣着大红牡丹的锦帕,递到她面前,“让本殿下猜猜,可是大将军后院里的那个小妾?” “……” 祁幼安着实没想到她手伸得这么长,都伸到将军府了。 “区区蝼蚁罢了,”梅清钰嗤笑一声,“幼安,只要你想,整个将军府都可以是你的。”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站在角落里的荀一捧出一个锦盒,恭恭敬敬递给梅清钰便又退下了。 梅清钰接在手中把玩了会儿,凤眸微眯饶有兴趣道:“幼安你不好奇吗?” “不好奇。” 祁幼安神色冷淡,没有半点儿兴趣,且不说祁朝燕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即便不是,就冲梅清栎做的那些事,无论给出什么好处,自己都不可 能接受她的拉拢。 “既然幼安不好奇,那本殿下就自己动手打开了。” 梅清钰眉间夹杂着几分惋惜,将长形锦盒放在桌上,双手抚上去摸了摸,然后慢条斯理打开了它,一抹明黄卷轴映入眼帘。 祁幼安瞥见的瞬间,脸色就变了,这个不是赐婚圣旨吧? 若是,她无论如何也要杀了梅清栎。 一瞬间的森然杀意,梅清钰只觉后背突然生出寒意,她呼吸一滞,抬眼去看祁幼安,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又放弃了,只默默把圣旨递了出去。 这是圣旨,祁幼安不能不接,当即便起身,正欲跪下,却又被拦住了,“不必跪了,这里又没外人。” “……” 祁幼安展开圣旨查看,梅清钰便在一旁说道:“你先别激动,这对你并非坏事,相反,本殿下是在救你,你可知祁昊宇并非是你同母兄弟?” 圣旨是梅清钰两个多月前求的,指名道姓要祁幼安做她的护卫,负责她在佑宁城这一段时间的安全。 祁幼安确实怒了,但在听到她后面的话时不得不冷静下来,“什么意思?” 梅清钰也不卖关子,直接道:“他是一十一年前造反被杀的废太子之子,你母亲包庇反贼余孽,其心必异,待本殿下一纸呈上去,祁家必定满门抄斩株连九族,身为祁朝燕长女,即便夫人和离,你也逃不了。本殿下相信以你的聪慧,知道该如何选择。” 一切都说得通了。 怪不得秦氏会说梅清栎嫉妒他儿子,祁昊宇他亲爹被废了太子之位的时候,当今圣上还只是先帝众多子嗣里一个不起眼的皇子,梅清栎的身份地位自然比不过太子的子嗣。 可眼下夺得帝位的是当今圣上,祁幼安真搞不懂祁朝燕到底想干什么,对废太子忠心耿耿哪怕废太子死了也要匡扶其后嗣夺江山吗? 念头刚升起,她立马又否定了,祁朝燕若是忠心耿耿就不会杀祁昊宇了。 挟天子以令诸侯? 祁幼安脸色变了又变,心里却也更加明白此刻绝不能承认,她当即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胡说八道,你想夺储君之位?你想你就让天下人看到你的贤明,而不是算计我母亲算计这些在边关浴血奋战的将士们!” “祁昊宇比我还小两岁,我出生的时候废太子就死一年多了,你说祁昊宇是废太子血脉,意思是秦氏半夜刨坟跟废太子那一堆烂骨生孩子?你当我是傻子?还是觉得祁昊宇死了死无对证?”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没理由会被梅清栎查出来,祁幼安也相信祁朝燕的能力,她笃定梅清栎根本拿不出证据。 她猜梅清栎会知道祁昊宇是废太子血脉,应该是祁昊宇自己说出口的,且还是跟梅清栎密谋害自己媳妇儿时透露出来的。 祁幼安一副气得要掀桌子模样,终是令梅清钰心中的坚定动摇了几分,但她生性多疑,并未表现出来,“你怎知我没有证据?” “五殿下,作案人的动机似乎我已经知道了 ,”祁幼安像是忽然冷静下来,直直凝视着她,“昨天我去红玉馆调查,已经查到了些许蛛丝马迹,但即便藏得再深,我也会掘地三尺将它找出来。” “你查到了我头上?” ∞本作者黎七七七提醒您《小将军赖上盲妻啦(重生)》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梅清钰皱眉,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半晌,“行,你想查就查吧。” 一个菜都没上呢,她直接带人走了。 祁幼安脸色也阴沉下来,气得一把将圣旨扔回锦盒,但到底顾忌几分,她又忍着怒气把锦盒带走了。 …… 中午宋泽兰本不打算回府的,她在医馆里吃了饭,又小憩一会儿,算着时间祁幼安早该忙完了。 却迟迟见不到人,难免多想疑心自己惹祁幼安生气了。 她犹豫了会儿,叮嘱她娘若有病人上门去府里寻她,便匆匆走了。 正巧在回去的路上被祁幼安撞见了,祁幼安看她神色略显急切,在小月搀扶下脚步匆匆,忙叫住了她们,“媳妇儿,你们这是要去哪儿?是有什么事吗?” “回……回家啊,”宋泽兰脚步一顿,雾蒙蒙的眼睛朝她的方向望去,唇边不自觉溢出笑容,“安安,你是刚忙完吗?” 祁幼安纵使心情不好,但看到她笑,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嗯,刚忙完就来找你了。” 她三两步上前,一把将宋泽兰抱起来,“媳妇儿,这路面坑坑洼洼不怎么好走,我抱你吧。” 小月也极有眼色从梨儿手中夺过遮阳伞,替她一人撑着。 倒是万分舒适,但大庭广众之下,身边还跟着侍女,宋泽兰脸皮薄得很哪里受得住? 她唇边笑意霎时没了,只剩下慌乱羞涩没有欲拒还迎奋力挣扎着:“不要,安安,我自己走,你快放我下来……” 她越挣扎,祁幼安抱得越紧,还装聋作哑不接话,愣是将她一路抱进了府里,又抱到了卧房。 宋泽兰被她主动放下的时候刚松了口气,便又愣住了。 温雅从容的坤泽君似想到了什么,再不复淡然,纤纤玉指用力揪着身下床单,脸色通红咬着唇瓣,半晌没有吭声。 没有指责,就是最大的指责。 祁幼安讪讪笑了下,却也实话实话解释道:“媳妇儿,我注意着呢,一路上都是避着人走的。这会儿正热,本来也没什么人在外面。” 宋泽兰本不想这么快搭理她,但面对她总狠不下心,“那府里呢?也没人看见吗?” 府里倒是有人看见了,但前段时间宁芳特意叮嘱过,即便他们看见了也会配合装没看见,故而祁幼安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没有,都在歇着呢,我走的后门,一个人都没撞见。” 瞧着她媳妇儿神色有所松动,她便又道:“媳妇儿,我有分寸的。” 她也确实没做过什么不靠谱的事儿,宋泽兰很快就打消了怀疑,“安安,你以后万不可再这般捉弄我了,害我担心受怕了一路……”! 第 73 章 我媳妇儿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傍晚,宁芳从外面回来,便被祁幼安叫到了她们的卧房里。 屋里放着冰块,桌上摆放着冰镇的瓜果,一进门就觉扑面的凉意,舒服得她不由眯眼,“幼安,你还挺会享受的。” “娘,这是幼安特意为您准备的。” 祁幼安本想替自己辩驳两句的,听她媳妇儿这么说,笑容越发灿烂,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她突然对我献殷勤,肯定没好事。” 宁芳在桌边坐下,刚挽起袖子拿起一块瓜,就听见了关门声,余光又瞥见她去关窗,忍不住道:“小兔崽子,你脑子进水了,大热的天你要闷死老娘?老娘刚从外面回来,身上汗还没干呢。” “娘亲,”祁幼安不满地哼了声,“脑子进水的可不是我。” 宋泽兰神色凝重,也附和着点了点头。 “哦,”宁芳一脸不信,语气却隐隐夹杂着好奇探究,她终于注意到这两人的反常了,“是吗?那除了你还有谁?” “将军府那位,”祁幼安已经不愿意喊母亲了,耸拉着脸坐到她旁边,“娘亲,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好事吗?祁昊宇根本不是她跟秦氏的孩子,祁昊宇是秦氏和那个造反被杀的废太子的儿子……” 宁芳正想骂她是自己女儿就别帮祁朝燕说好话,却在听到她后半句的时候整个人都怔住了,“幼安,你说什么?” 手里的瓜也脱了手,直直朝着地面坠落,祁幼安眼疾手快在它即将落地的时候接住了,她微微吐了口气,“娘亲,你要挺住,这不是什么大事。” 祁幼安把挽救下来的瓜递给她娘亲,宁芳回过神接过,没有感谢,反倒没好气道:“放屁,一旦被人发现我们都要给她陪葬了,天塌了都没这事大。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祁朝燕告诉你的?” “梅清栎告诉我的,”方才还笑嘻嘻的祁幼安神色微冷,“我已经让人去把这件事告诉她了,她知道该怎么处理。” 也多亏了祁朝燕送青、绿二人给祁幼安,否则她不在府里,祁幼安想把消息尽快传递给她也挺困难的。 宁芳皱眉想了一会儿,才想到梅清栎是谁,脸色唰就白了,“五……五皇女知道了岂不是要完犊子了,皇上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鲜红多汁的瓜瓤摔在地上,溅的到处都是,却顾不得收拾,她一双手紧紧抓着祁幼安的手,“幼安,祁朝燕这种蠢事都做得出来根本不靠谱,你还是逃吧,娘给你准备银子,你带着兰儿逃得远远的,莫要回来……” “娘亲,没到这种地步,梅清栎应该没有证据,”祁幼安打断她,温声安抚道:“母亲做事还是很周密的,这么多年来皇帝都没发现,没道理梅清栎一个没什么势力的皇女就发现了。” 听到没有证据,宁芳松了口气,“没有就好,哪天你见她了,帮我捎俩巴掌给她。” “我哪儿敢啊,”祁幼安一脸无奈,眸色也黯然了些,“今日我有事去将军府找她,她不在, 秦氏跟我说他是将军府唯一的主夫,母亲亲口允诺的。” “哟,终于忍不住了啊,”宁芳讥笑:“我就说怎么冒这么大风险替人家养儿子,敢情秦氏是她心头好,要是废太子不死,她八成就上赶着帮秦氏养男人了,感动感动……” 知道祁昊宇死亡真相的祁幼安犹豫再三:“……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一颗争名夺利的心?” “那也不是个好东西。” 宁芳神色缓和了些,抬手又拿了块瓜果,咬了一口甜滋滋的瓜瓤,“还有别的事没有?没有我就回去了。” “……” 她娘亲这心里承受能力倒是极好的。 祁幼安默默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宁芳似笑非笑,抬手指了指她身边小口抿着瓜果的神色淡定不见半点儿惊慌担忧的宋泽兰,也竖了个大拇指。 宁芳觉得受之有愧,她比不得她这儿媳妇,嫁进了犯抄家大罪的人家……且成亲没几天还能稳如泰山坦然接受,当真是令人钦佩。 换作她,早指着婆家人鼻子骂了。 下一刻,祁幼安便笑的合不拢嘴,抬手便将乖乖吃瓜的宋泽兰揽入怀里,“我媳妇儿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宋泽兰愣了片刻,白皙如玉的脸颊渐渐红了,她摇头否认,“有娘和安安在,我便不担心。” 祁幼安重重点头,傻乐的模样令宁芳不忍直视,她起身拿起一块瓜,边往外走边说道:“确实不必担心,跑不掉的是这小兔崽子,你跟她和离脱离关系就行,到时候娘再托媒人给你找个好人家,最起码也得是品德好相貌好的中上品乾元君……” 这会儿,宁芳倒是忘了她女儿心眼小了。 弱小可怜如宋泽兰,唇边勉强勾起柔和无害的浅笑,“安安,我什么都没说。” 祁幼安却仍旧不满意,揽着她腰肢的手臂又紧了紧,“媳妇儿,想也不可以想。” “……你呀,”宋泽兰微微叹气,唇边笑容温柔又多了些许宠溺,“答应你便是了,你去送送娘,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娘她应该不似表面上那般浑不在意。” 祁幼安严重怀疑她在用调虎离山之计,但还是去了,临走前还顺了口她手里的瓜。 她出去后,宋泽兰呆呆举着半晌,红着脸又继续吃了。 过了四五日,青、绿二人才回来,她们将消息告诉祁朝燕,又将祁朝燕写的亲笔信带回来给祁幼安,亲笔信内容却很简洁,只有一句话:知道了。 祁幼安气的不轻,将信塞到宋泽兰手里,“媳妇儿,你瞧瞧她什么态度,这么大的事,她居然只回我一句知道了。” 宋泽兰摩挲着手中信纸愣了下,她这几日虽在吃药,但眼睛只能感知到微弱光线,仍与瞎子无异,安安给她这个瞎子看信当真不是气昏了头吗? 她好笑又无奈,却是将慢慢将信纸放在桌上,柔声安抚道:“安安,你别生气,大将军应该是知晓如何应对了,你且宽心便是。” 祁幼安脸色缓和了些,“那我 便不掺和了,刚好过几天就是月底了,我带你去青城,这次咱不赶时间,你累的话我们在青城多住几日,青城可比这里好玩。” 宋泽兰微微点头,“安安,我瞧着云若和小满两位姑娘身手不错性子也稳重,你不是打算训练些可用之人吗?不若交给她俩去办?” 云若和小满便是改名之后的青、绿二人,似是之前商量过,她二人在宋泽兰说出这番话后,立马跪了下来,“属下一切听主子安排。” “不行,她们得保护你的安全。” 祁幼安没有任何犹豫地拒绝了,但宋泽兰却仍觉有商量的余地,“安安,那只留一位姑娘保护我可好?我觉得已经足够了,我不过一个无关紧要的瞎子,不会有什么事的。” “……” 祁幼安不满地哼了声,让两人起来,“你俩谁愿意去做?做的好了重重有赏。” 两人对视一眼,云若站了出来,拱手道:“主子,属下与小满都愿意去做,轮流保护少夫人可以吗?” “……” 祁幼安看向宋泽兰,“媳妇儿,你觉得如何?” 宋泽兰轻轻嗯了声,“那就这么说好了,云若,小满,所需银子先从我这里拿即可。” 两人齐齐应了声:“是。” 宋泽兰又含笑望向祁幼安,“安安,先前我与她俩说好了,她俩为你办好这事,你便答应他们一个要求可好?” “媳妇儿说的,哪能不照做?只要我能办到,你们别管几个随便提。” 祁幼安一脸豪气,宋泽兰看不到,听着她语气也止不住笑意加深,却没说什么。 薄雾蒙蒙的眼眸似泛着柔光,静静望着她二人的方向,无声鼓励着。 片刻,依旧是云若先开口:“主子,属下心悦小满,求主子成全。” 说罢,她又跪了下去,祁幼安愣了一瞬,才慌忙扶她起来,“别动不动就跪,这要看小满的意思,我没意见。” 小满眼中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属下愿意。” 两人脉脉凝望,眼神黏在一起缠缠绵绵旁若无人。 看样子感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祁幼安捏着有些痒意的嗓子,将咳嗽压回去。 又坐了会儿,她忽然想起赵小乌送的册子,悄悄起身去里间被褥下找出来拿给二人,挤眉弄眼,“小满,云若,你们这两天可以不用过来了。” 看清她递过来的东西,两人顿时羞得不行,接过声若蚊蝇道了声谢谢主子,便逃似的快步出去了。 “还是挺诚实的嘛。” 望着她们的背影,祁幼安摩挲着光洁的下巴,啧啧道。 宋泽兰有些许好奇,却没有询问,反倒将自己知道的告诉祁幼安,“安安,我听她二人说大将军中意她们的美貌,最开始是打算送她们进宫侍候皇上的,如今安安成全她们两人情意,她二人必定会尽心尽力为你做事。” 祁幼安后知后觉,有些哭笑不得,“媳妇儿,你就尽管放心吧,我不会反悔的……”! 第 74 章 隐情 后半夜,突然传来一道军令,召祁幼安回军营。 祁幼安只来得及将放置五万两银子的小库房钥匙交给宋泽兰,便匆匆跟着席景盛离开了。 席景盛说南蛮言而无信,南蛮王突然杀了和亲的坤泽皇子,撕毁盟约对他们发起了进攻,战事紧急迫在眉睫,所以才召尚在婚假期间的祁幼安回去。 宋泽兰禁不住担心,她清楚记得上一世的蛮人在这个时候畏惧着祁大将军还很安分,只是在两年后祁昊宇勾结西越大军攻入城关的时候才趁火打劫,如多年前那般攻入东启的城池烧杀抢掠,便疑心其中出了变故。 她辗转反侧睡不着,还是起床了,天一亮就去医馆配制了些驱虫解毒的药,让云若想办法送到祁幼安手里。 眼下盛夏瘴气太重,并不是与南蛮交战的好时机…… 祁幼安连夜奔赴军营,军中戒备森严,到处是巡视的士兵,盘查了好几遍才放他们进去。 属于祁朝燕的帐篷里还亮着灯火,她伏案疾书,不知在写些什么,好一会儿才收起笔墨,示意祁幼安坐下,“幼安,你娘还好吗?” 此言一出,祁幼安一脸不解,倒是席景盛退了出去。 祁幼安望着她好一会儿,见她眉头微皱神色正经不似在开玩笑,冷笑了起来,“连夜把我叫过来就为了这个?” “……倒也不是,你不是想对我取而代之吗?若你立了功,我便奏请皇上论功行赏。” 上一世记忆里,与南蛮一直只有些小小的摩擦,若这次也是,即便胜了也立不了什么大功,想要坐到祁朝燕这个位置,怕是要等到头发白了。 祁幼安神色并未有太大变化,也没有吭声。 安静了有一会儿,祁朝燕起身带着她来到沙盘前,详细解说分析着上面每一处地形地貌以及攻防优缺点等等,寥寥数语,便足以让祁幼安了解并掌握这里的基本情况。 尽管祁幼安对她不满,也不得不承认她实力真的很强,无论是魏如虎还是西北主帅程元龙,皆是比不上她的。 不知不觉天光大亮,下面的人把吃食送进来,祁朝燕却仍未停下来,指着一处说道:“有信心绕过蛮人大军深入其后方吗?” 她又指着另一处路线,继续道:“蛮人好战却无甚头脑,本将军佯装节节败退,他必定会乘胜追击,此时后方空虚,你趁机捣毁南蛮王室老巢,若能生擒南蛮王,必定大功一件,声名远扬。” 说到后面,祁朝燕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幼安,这机会只有一次……” 祁幼安却看着她手下那一条蜿蜒曲折的路线满眼震惊,“退到这里?万万不可,这要死多少无辜百姓……” “这也是逼不得已,我会提前安排人透露些风声,也尽可能拖延失守时间……” 那条红线描摹的路上整整七座城池,佑宁城位于边陲更是首当其冲,祁幼安心里说不出的失望心凉,她听不下去,摇头道:“这样的胜利有何意义?我们守卫边疆,本不就 是为了让我们身后的百姓不受敌国铁蹄践踏安稳度日?蛮人的残忍嗜血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所过之处烧杀抢掠血流成河,即便过后再收复失地,收回的也只是一座人间炼狱的空城,值得吗?” 祁朝燕神色未变,目光幽然瞥了眼帐外,“南蛮杀害和亲皇子,公然挑衅,倒不如灭了他们一劳永逸,有何不妥?” “这代价也太大了……” 祁幼安坚决不同意,直接出了营帐。 席景盛见她负气而出,连忙追上来道:“队长,军中纪律严明,您万不可顶撞大将军……” 他语气微顿,俊朗的眉间隐有担心:“大将军不会顾念母女情分的,万一责骂您……” 这倒是提醒了祁幼安,她一转身,又回到营帐,“你就我一个女儿对吧?这事你得听我的,不然我不给你养老送终,百年之后也不让我的孩子去烧纸祭拜,在下面穷死你。” 祁朝燕有一瞬错愕,很快便黑了脸,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压了回去,半晌没有理会她。 祁幼安也摸不透她会不会改变主意,但面儿上不显,安静坐了会儿,便忍不住起身去研究沙盘,渐渐便投入进去了。 桌上的饭菜已经凉透,不过夏日里倒也无伤大雅,尤其对于行军打仗饥一顿饱一顿的祁朝燕来说,更是没什么影响。 她也不喊祁幼安,自己过去吃饭,只偶尔抬头瞥祁幼安一眼,冷沉沉的眸里划过一抹满意。 填饱肚子,她才不紧不慢踱步过去,“幼安,莫白费功夫了,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废太子生母乃当今太后,也是当今圣上的生母,祁昊宇身死的消息传她耳中,她必定会想法设法令我回京,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她泛着寒意的声音响起,骤然令燥热的空气冷却下来。 祁幼安怔了怔,似乎想明白了祁朝燕这么做的原因,不是不想守城,也不是守不住,而是对她来说时机不对…… “圣上多疑,当年我带千人夺回十三城立下赫赫战功,回京受封时他便欲留下你娘牵制于我,着实令人心寒。” “你娘那时刚怀上你,我也不愿她奔波途中,但每每提起此事她便同我闹,非要与我一起戍守边关,朝堂上我势单力薄,思来想去,还是接受了太后的示好。原以为她只是想拉拢我,没想到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怀里抱着孩子的秦氏被她送来给我做妾,我意识到不对已经无法拒绝了。” “这些年我与太后心照不宣,但你断了祁昊宇一臂,医治不好便是结仇,恰我又查出他勾结南蛮王室,妄图引狼入室坑害我二十万大军,只能了结其性命以绝后患。” 祁朝燕冷冰冰的脸上僵硬扯出笑容,似乎越来越有耐心解释,“皇帝已经忘了南蛮人屠城的教训,以为收回兵权就能高枕无忧,近几年小动作不断,几欲召我回京,太后若开口召我回去,他必定欣然答应,我若不回便是抗旨,满朝抨击,我若回去,焉有命在?” 七座城池,已经是她努力减少伤亡的思虑 了,若是不足以令皇帝坐不住,不足以令满朝文武慌乱,失守的城池只会越来越多…… 祁幼安不自觉攥紧了拳头,声音干涩,“你为何不早告诉我和我娘亲,若是早些告诉我们,肯定不会到这种地步。” “你?你被你娘惯的不成样子,最近看起来才有些长进,你娘……我怕吓着她,废太子谋反蹊跷,先帝驾崩与之相隔不过两月,当今圣上便从默默无闻的皇子登上帝位,明眼人都能回过味儿来,你娘若知道他身份,如何不忧心忡忡?” “你也太小看我娘亲了,前几日我告诉她祁昊宇身份,还跟她说了是梅清栎告诉我的,她让我捎两巴掌给你,别的就没了,该吃吃该喝喝可一点儿看不出忧心忡忡。” 气氛忽然就不严肃了,祁朝燕抬手想捂脸,迎着她的目光又若无其事放下来,“去吃饭吧,吃完去休息,晚上你便带人出发吧。” “……” 祁幼安心情再度沉了下来,脚步也异常沉重,似有千钧重迈不开半步,“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向五皇女投诚暂时保住祁家,或者将周氏腹中孩子过继过来,打着废太子名号出兵讨伐今上,成功之后再以天子年幼为由摄政,在幼帝羽翼未丰满前清理朝堂,废而自立。” 祁朝燕更偏向后者,自古帝王无情猜疑心重,只要她手里握着兵权便难得善终,后者才是长久之计…… 梅清栎这人心思阴沉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很令祁幼安反感,她当即就考虑第二个办法了,只是谋逆……她之前从未想过…… 她也不想认下祁昊宇的孩子,总觉膈应…… 正沉思着,席景盛在外面喊道:“大将军,队长,属下有事求见。” 祁朝燕淡淡应了一声,“进来吧。” 席景盛进来,行过礼后便走到祁幼安身边压低声音道:“队长,少夫人来了。” 他耳根子都红了,看起来很是羞窘,祁幼安却不知他是替自己羞窘的,当即勾起了唇角,抬脚便走,“在哪儿?” 祁朝燕默不作声,脸色不大好看,但席景盛眼神请示的时候,她也没有说什么。 于是,席景盛便引着祁幼安去外面见宋泽兰了。 一身男装不大合身,像是匆匆借来的,穿在宋泽兰身上却也温雅如玉风度翩翩,越过重重人群,祁幼安一眼就望见她了。 媳妇儿该不会是不放心自己吧? 脸忽而有些热,祁幼安走到跟前磕磕绊绊唤了声,“宋……宋兄,你怎么过来了?” 宋泽兰听着她那一声飘忽忽好似找不到落脚点的宋兄,唇边笑意浅浅绽放,轻摇手中折扇缓缓道:“小将军身边怎能没有个军师呢?为兄自荐不知能否入得了小将军的眼?” “……”! 第 75 章 巡逻的士兵来来往往,很多话都不方便说,祁幼安原地思索了片刻,牵着她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离祁朝燕的很近,只隔了二五米而已,除了站岗的士兵外,一般闲杂人根本不会过来。 且还有小满守在外面,祁幼安放心的很,还是如往常那般逮着机会便把她媳妇儿往怀里带,只声音压低了些,“媳妇儿,你怎么过来了?” “安安,我不放心你,你让我留下来可好?”宋泽兰眉间有些不易察觉的羞意,“我吃了药,也随身携带着抑制信香的香囊,不会被人察觉身份的。” 祁幼安有些迟疑,她倒是相信自己可以保护好媳妇儿,但军队里不允许出现坤泽君是铁律,不允许任何人触犯。 依着祁朝燕的性子,罚她便罢了,若说些难听话,免不了会惹她媳妇儿伤心…… “安安,我不会给你添乱的,山中多毒虫蛇蚁,还有瘴气,带一个大夫总归没坏处的。” 宋泽兰对她的担忧比起宁芳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便让云若想办法带药给她,还是安不下心,故而便让小满带着她亲自过来了。 她是打定主意要留下,温婉清丽的眉间透着坚定,祁幼安心里说不出的动容,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略带苦涩的药香,“媳妇儿,她知道你过来了,若让你留下来,她肯定会生气……” 宋泽兰察觉出她态度有所松动,唇边笑意愈加温柔,轻抚着她的背安抚道:“安安,莫担心,我去同她说,不会让她责罚你的。” “我哪里是怕她责罚我啊,”祁幼安委屈了,哼哼道:“我是嫌弃她说话难听,我脸皮厚无所谓,你……” 不等她说完,宋泽兰便笑着抬手揉了揉她的发丝,“我脸皮也不薄,无碍的。” 营帐里,祁朝燕眉头蹙着,来回踱步,听到她二人在外求见,便直接让她们进来了。 只是冷沉沉的眸光落在宋泽兰身上,着实称不上温和,“这不是你一个坤泽君该来的地方,没事就尽快回去吧。” 祁幼安就知道会这样,不过比她想象中好一点儿,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她握着宋泽兰的手,语气冷硬:“我媳妇儿要留下来,你打算怎么罚,我随你处置就是。” “母亲,安安第一次上战场,且不说狡猾凶狠的蛮人难以应对,便是山中密林里亦是危机四伏,万一……儿媳实在担心,您便准许我作为随行大夫留下来吧。” 宋泽兰却不似祁幼安,姿态摆的很低,不见祁朝燕吭声,顿了顿便继续道:“娘知道您夜半偷偷把安安召走,气得险些晕厥,她实在不放心安安,我陪着安安她多多少少可以放心些。” “我没有偷偷,是军情紧急……”祁朝燕解释了一半,神色忽而有些不自然,“想留就留吧,切勿暴露身份,否则军法处置。” 宋泽兰如愿留了下来。 祁幼安牵着她的手就打算出去,“媳……宋、宋兄,一起吃饭吧,我有些饿……” “好……” 她们身后,祁朝燕的声音宛如平地惊雷?_[(,“把手松开!在军中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宋泽兰下意识想要挣脱,却被祁幼安攥得更紧,祁幼安回头瞪了她一眼,“没人像你这么多管闲事,哪条军规规定不能手牵手了?” “……她若暴露身份,引起的后果由你承担。” 祁幼安理都没理她,自顾自就牵着她媳妇儿出去了,“她在跟我开玩笑吗?若不牵着你,一会儿你就该走丢了,到时候谁赔我一个这么好的媳妇儿?” 宋泽兰耳尖泛红,低低道:“安安,我没有那么笨。” “那我也不放心,这里可是狼窝,危险的很。” 似乎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话,祁幼安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牵着她进了自己的营帐,也喊小满进来了,“外头热,小满你也别守在外面了。” 宋泽兰也跟着点头,唇边勾起一抹浅笑,“多亏了小满骑马带我过来,不然我……可能真的走丢了。” “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小满跟着进来,有些受宠若惊,她是大将军精心培养的暗卫,之前一直藏身暗处,影子般的存在,根本没有人关心她冷不冷热不热…… 祁幼安倒是没在意她是怎么想的,嘿嘿笑道:“小满。你陪我媳妇儿坐会儿,我去打饭过来。” 临走前,祁幼安还很贴心的给她俩一人倒了一杯茶水。 宋泽兰捧着茶杯浅浅饮着,小满也捧着茶杯,却是没喝,一会儿低头盯着微微泛着波纹的茶水,一会儿看看宋泽兰,眼神中不自觉流露出惋惜。 一盏茶的功夫,祁幼安就回来了。 军中饭菜简单,卖相和味道都一般般,祁幼安把它们摆放在桌子上,却有些担心她媳妇儿吃不惯,手中的筷子迟迟递不出去。 她后悔答应让她媳妇儿留下来了,“伙头军做的饭不是很好吃,媳妇儿你可能吃不惯,要不你还是……” 宋泽兰知道她想说什么,笑着打断了她,“安安,我家世代行医却也清贫,也就嫁给你过上了养尊处优的日子,你吃得惯我自然也吃得惯,你莫想着赶我回去。” “……” 祁幼安只好把筷子放在她手里,心里却止不住懊恼,“媳妇儿,我那会儿肯定是看到你过来乐昏了头,你留在这里哪有待在府里舒坦?这里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尤其晚上,蚊虫特别多……” “安安,你莫诓我,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我不听,”宋泽兰脸上的笑意不曾下去过,这会儿笑的更是愉悦,“我只知你已经答应了。” “……我哪有诓你,留在这里真的不好,不信你尝尝这饭菜。” 祁幼安立马给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若非小满也在,就要递到她唇边了。 “好。” 宋泽兰顺从吃了口,神色并无变化,“安安,我觉得还好,并不是很难吃,虽不及赵大娘,但也中规中矩。” 祁幼安不信,侧头问小满,“小满,你觉得呢? ” 小满微微颔首,“主子,我也觉得还可以。⑿[(” “……” 吃过饭,祁幼安让席景盛给小满重新安排帐篷休息,她则趁着与媳妇儿独处时间,将今日祁朝燕说的话全部告诉了宋泽兰。 宋泽兰与祁幼安的想法差不多,用七座城池的百姓性命换祁朝燕不去京城未免残忍了些,至于投诚五皇女,没有人比宋泽兰更清楚梅清栎的多疑了,一旦五皇女登位,祁家必定没有好下场。 她将前面的一一分析否决,只剩下谋反这条道路时沉默不语,祁幼安凑到她耳边低道:“媳妇儿,你也赞成谋反?” “我不知道……”宋泽兰微微摇头,神色为难,“安安,我只是个大夫。” 上一世东启灭国,乃是因为西越与南蛮联合进攻,这一世祁昊宇已死,西越是否与南蛮联合便无法确定,若不趁乱拥军自立,圣上调镇北军亦或者其他军队镇压,能否成事便很难确定…… 祁幼安却似不知愁是何滋味,看着她眉头轻蹙似在思虑什么,唇角又往上扬了扬,“你哪是什么大夫,你是我的军师,那会儿不是你自己说的吗?这会儿要你出谋划策你就不承认了?嗯?” 宋泽兰到底是脸皮薄,瞬间红了脸,宛如晚霞晕染的脸颊甚是好看,祁幼安不禁伸手抚了下,却被一只素白纤细的手推开了,“非礼军师,不怕你媳妇儿生气吗?” “我在非礼我媳妇儿,谁家军师敢躺在我床上……”祁幼安话没说完,她媳妇儿便翻了个身,背对着她道:“不是说我是你军师吗?” “……” 祁幼安吃瘪不吭声了,没一会儿,宋泽兰似是恢复了一贯的温婉淡然,又转过身面对着她嫣然一笑,“劳烦小将军下去,与军师同睡一榻传出去怕是说不清楚。” “媳妇儿,我错了,不要赶我好不好?” 祁幼安能屈能伸,当即委屈巴巴抱住了她,这才令宋泽兰舒心了些,挣扎几下便随她去了。 昨夜宋泽兰并未睡好,前半夜被祁幼安折腾,后半夜祁幼安离开,她也跟着睡不着,又一路风尘仆仆赶了过来。 小满不会如祁幼安那般将她抱在怀里,尽力让她舒适些,在马上颠簸一个多时辰,布料摩擦得她大腿内侧隐隐泛着疼,加之出汗,十分的不舒服,又累又疼,睡着了也才好受些。 她不说,大大咧咧如祁幼安也没注意到,等她睡着祁幼安就出去了。 祁幼安又来到了祁朝燕的营帐,祁朝燕正吩咐人把自己写的信送出去,见她进来不咸不淡瞥了她一眼,“想好了吗?” “没有,但我怀疑你已经想好了。” 祁幼安揉了揉眉心,又来到了沙盘旁边。 祁朝燕没有反驳,她确实早就想好了,她的思绪很清晰,所有的一切都在她计划中进行着,偶尔的意外也不影响什么,最终都在朝着她期许的方向发展。 以她的性子,本是不会对祁幼安透露这么多的。 今日能够例外,着实 是祁幼安令她觉得意外了,当然,也可以说是惊喜。 她踱步也跟了过去,幽深的眸子微垂,“幼安,你师父是谁?” “魏如虎……” 祁幼安脱口而出的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回头,见了鬼似的表情盯着祁朝燕。 臭不要脸啊,居然在这个时候套话,她的注意力可都在沙盘上,根本没有防备之心。 祁朝燕她不耳聋,‘魏如虎’在唇齿间默念了一遍,皱着眉头盯着她道:“镇北军主将程元龙麾下的先锋官魏如虎?他倒也是用枪的,不过你怎么认识他?” 东启与西越冲突不断,那边战事吃紧,战报频频输多胜少,若是这个‘魏如虎’,他根本不可能抽身出现在佑宁城。 祁幼安低下了头,心情很是复杂,“对啊,我是怎么认识他的?我不可能认识他。” 重生这种事情太玄幻了,到这个时候了,祁幼安还是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我之前调查过,你往林家镖局跑的倒是勤快,但那些镖师的实力远不及你。能以弱胜强,且出手又狠又准,没有任何花架子,还能看得懂沙盘,教你的人必是军中之人,且身份不低……” 祁朝燕顿了顿,语气罕见的有些不确定,“你莫不是做过一个梦?” “啊?” 祁幼安有些懵,还有谁重生了? “你娘说她梦见过你死在战场上,总跟我吵吵闹闹不让你从军,和离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个。” “怪不得……” 祁幼安总算明白上一世她娘亲为什么没有跟祁朝燕和离了,她的眼眶禁不住涌出热意,清澈温软的眸里氤氲水雾,她仓皇低下了头,“只有娘亲待我好……” 祁朝燕脸色骤然变得难堪,过了好一会儿才缓和语气说道:“宋家那丫头对你不好吗?一个盲眼的坤泽君为了你来这种地方,还要跟着你打仗。” 但上一世伤她最深的就是宋泽兰了。 祁幼安沉默了片刻,“不说这个了,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放任南蛮占领我们七座城池绝无可能,你或许可以佯装遇刺,或者战场受伤躲避被皇帝召回。” 她说罢,又指着沙盘上自己所在的位置,和南蛮王室所在的地方,用手慢慢在中间连出一条线,很是冷静地开口:“我有把握神不知鬼不觉绕到蛮人后方,给他们一次教训,让这些畜/牲知道我们东启绝不是好惹的,皇子的遗体我也一定会带回来,让他荣归故里。” “连失七城之后的消息是你带兵深入敌后捣毁蛮人老巢,之后的反败为胜重新夺回城池皆是因你的功劳,你可知?” 祁朝燕语气淡淡,背过了身,“这机会只有一次,你不是想当大将军吗?到时候我称病告老还乡,你依附五皇女,她在圣上面前为你美言两句,凭你这少年天纵奇才,封侯也有可能,到时候她当了皇帝……” “你意思是拿那么多人性命为我的前途铺路?” 祁幼安禁不住冷笑,她只觉好笑,“你根本就没有心,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母亲呢?” 自小她便知道她的母亲是大英雄,受万民敬仰爱戴,别的地方且不说,在佑宁城里,凡是提到祁大将军,没有一个不称赞的……! 第 76 章 我也重生了 缀着小红缨枪头的头盔重重拍在桌案上,祁幼安没有丝毫停顿,又动手去卸身上的铠甲,她面色冷峻,又透着说不出的冷静,“声名远扬的祁家军也不过如此,我要去西北……” 她话还没说完,冷着脸的祁朝燕便沉声打断了她,“不准去!” “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祁幼安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将铠甲扔在地上,转身就要出去,祁朝燕却是又缓和了神色,叫住她,“站住,听你的便是,明日一早带你的人去增援刘副将,如何?” “……” 祁幼安把脚步停了下来,回头望她,“现在去不行吗?” “祁幼安,”祁朝燕深深吸了口气,“这是军令,你只管服从便是。” “那我不当你的兵了。” 祁幼安没有任何留恋,一言不合就又要走,祁朝燕眉头紧皱,脸色漆黑如锅底,却耐着性子解释道:“先前不是说了尽可能拖延失守时间让这几座城池里的百姓逃离吗?刘副将奉命坚守十日才会撤退,而你赶过去只需两日,急什么?” 似是担心祁幼安不理解,随即又补充道:“昨夜急急召你回来是因为按照原计划行事,你达到南蛮腹地须得半个月左右,可知?” “哦,那就明日吧。” 祁幼安再次准备离开,却又被叫住了,“今日你也没什么事,坐下来讲讲你的那个梦,我有些好奇。” 夏日的营帐有一扇敞开着,携裹着燥热的风吹进来,一如祁幼安的心情,说不出的沉闷。 祁幼安心里清楚,祁朝燕心眼子贼多不似她娘亲那般好糊弄,到了这种地步即便自己不告诉她,她也会想法设法套出来。 但她就是不告诉祁朝燕,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与这个母亲的关系并不亲近,却要把自己深埋心底的秘密告诉她,总觉得心里很别扭。 她半晌没有吭声,祁朝燕抬眼看了眼帐外,“若这里不方便开口,那就出去找个僻静的地方。” “……行吧,”祁幼安还是不怎么情愿,“先说好,你得答应听了之后不让人把我烧死,不然我不说。” 祁朝燕嘴角抽了抽,“怎么?你弑母了?” “那倒没有……” “那就放心大胆的说……” 两人来到河边,下游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洗衣聊天的人,她俩便往上走了段距离。 席景盛带着人守在远处,只能看见她俩的身影,并不能听见交谈。 祁幼安将重生前的一切事无巨细老实交代,祁朝燕脸色一直很差,忍着没有出声打断她,也只有在听到她大难不死分化成上品乾元君的时候眼里才浮现不易察觉转瞬即逝的笑意。 从午后一直到日偏西,绚丽多彩的晚霞占据了半边天空,不知不觉一弯月牙又悄然挂在了天空,蛙声蝉鸣此起彼伏,饶是沉稳如宋泽兰,也疑心自己被抛下了。 她一双细长秀美的黛眉轻蹙,摸索着 找到来时带的包裹,挎在肩头,刚踏出房门就被小满拦住了。 小满神色无奈,伸手取下她的包裹,“公子,小将军真的没有抛下您离开,她与大将军一道出去了,应是快回来了。” “小满,”宋泽兰眉间些许歉意,“我记得很清楚,安安她说过今晚就会出发。” “奴打听过了,营内并无任何动静,小将军绝无可能单枪匹马离开,小将军的坐骑也还在马厩里呢。” 宋泽兰心里有些许慌乱,但也不好意思再给小满添麻烦,只得再次返回帐里等着。 却是刚坐下,就听到了小满激动的声音,“小将军回来了……” 几乎同时,宋泽兰空落落的心里就被填满了。 她下意识站起身,很快反应过来,又若无其事坐下,甚至将包裹也往床下踢了踢。 祁幼安进来,恰巧就看到她红着脸把包裹往床底下踢,被祁朝燕训斥许久的坏心情立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止不住乐,“媳妇儿L你这是在做什么?” “……” 宋泽兰着实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进来了,还当场抓包……强撑着淡定若无其事道:“安安,你回来了。” “嗯,媳妇儿L,你还没说方才在做什么呢。” 祁幼安来到她跟前,蹲下身又将她的包裹从里面拽出来,翻看了下,见她不应,坏笑着回头问小满,“我媳妇儿L该不会是以为我丢下她跑路了吧?” 小满看了看脸色愈加红润,难掩羞赧的宋泽兰,轻点了下头,“奴去打饭过来。” 丢下话,她便像是身后有狼追似的,匆匆出去了。 祁幼安了然,将包裹丢在一旁,腾出手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媳妇儿L,计划变了,明早我带人去增援刘副将,席景盛埋伏南山,还有两个副将会带兵防守佑宁城,绝不会让蛮人破关的。” “安安,可是你说服了大将军?” 宋泽兰向来温柔和缓的语调微扬,略带惊喜,便连一双作乱的手探入衣襟也不曾察觉,还是久久没等到回答才反应过来,又羞又恼将她的手拉了出来,“安安,莫胡闹,再这样我就回去了。” 祁幼安并不应好,坏笑着往床榻上倒去,倚着床头,好整以暇看着她媳妇儿L慌张合拢衣襟,有这么一瞬,她觉得宋姐姐眼睛看不见也挺好,可以任她欺负。 “为何以前不曾发觉你这么无赖?” 宋泽兰小声嗔怪了句,便又被从身后勾住了腰带。 祁幼安只用了一根手指,挑着丝滑柔软的布料晃呀晃,悠闲惬意,声音却压低,“无赖么,我怎么不觉得?媳妇儿L,你要不要想好了再说一遍?” 宋泽兰脸上的热意挥之不去,但她有骨气,到底是没有屈服,只紧紧护着束腰的打结处默不作声。 再逗下去,怕是要把人逗恼了。 祁幼安还算识趣儿L,一会儿L就松了手,说起正事,“我把那个梦告诉祁朝燕了,她还真是够能忍的,一声没吭,直到我全 部交待完了才训斥我,叨叨个不停,我脑子都快要炸了。” 宋泽兰脸色忽而有些泛白,“她……都知道了?” “嗯,媳妇儿L,你想知道吗?我也可以全部告诉你。” 如今祁昊宇已死,而她俩也已成亲生米煮成熟饭,祁幼安倒是敢放心告诉她实情了。 “安安……”宋泽兰微微摇头,声音有些许干涩,“不用了,我也重生了。” 祁幼安一愣,她是出现幻听了吗? 她有些茫然,也有些慌乱,“不……不会吧?” “安安,我重生在了尚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十二岁那年落水失忆,直到五皇女宴请那晚才想起来。” 五皇女宴请那晚是成亲前还是成亲后? 宋姐姐现在坦白是什么意思? 是想反悔还是想给祁昊宇报仇? 祁幼安脑子里乱作一团,她用力扯了扯头发,神色十分的不好看,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听到耳边传来极轻的问话,“安安,你愿意相信我吗?” 宋泽兰忆起上一世的惨淡凄凉,神色有些恍惚,“上一世嫁给祁昊宇的是我,却也不是我,是西越的一位公主占据了我的身体。” 闷热的夏夜,祁幼安却在一瞬间透心凉,所以宋姐姐没有负心,却是她一走了之任由那西越公主害死宋姐姐吗? 她眼眶一热,望着宋泽兰略带苦涩的笑颜,忍不住暗骂自己蠢货,抬手便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一下接一下,清脆的声音让宋泽兰又惊又心疼,回过神拼尽全力制止了她,“安安,你这是做什么……” 祁幼安被她死死抱着,心里无尽悔恨愧疚,恨不得以死谢罪,“对不起……” “安安,不怪你的,我娘都没认出我,”宋泽兰唇边噙着浅笑,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你愿意相信我不嫌弃我……我就安心了。” 小满端着饭菜来到营帐外时,隐隐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声,似乎还是小将军的。 她脚步顿住,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进去,便被隔壁营帐里走出来祁朝燕冷声命令,“退下,不用送了。” 祁朝燕觉得,像祁幼安这种蠢货就该饿上四五天醒醒脑子。 堂堂大将军之女,为了情情爱爱离家出走,还死在战场上,不以为耻便罢了,重来一世,怎么又要与那个瞎子纠缠不清? 她嗤之以鼻……! 第 77 章 一夜的时间,宋泽兰将上一世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祁幼安,没有丝毫隐瞒。 她并未负心,甚至在祁幼安死后被污蔑刚愎自用不服军令致使全军覆没后,无权无势薄弱身姿的坤泽君顶着世人冷眼谩骂,和祁昊宇的百般诋毁,奔赴千里进京告御状,只为还她的小将军一个清白。 祁幼安一直埋在心里的芥蒂解开了,她不在意祁昊宇勾结西越人害死她还反污她一身脏水,也不在意祁朝燕冷眼旁观对她的死无动于衷,有的只是对宋泽兰深深的愧疚和心疼…… 纵使宋泽兰只三言两句概括为她申冤的过程,她也能够想象到其中的艰辛…… 东方泛白,祁幼安从营帐里走出来的时候,眼睛还有些浮肿,爬满了红血丝。 把小满吓了一跳,“主子,您这是……” “没事,你去打饭过来吧,吃完饭就准备出发了。” 祁幼安手下百名祁家军,很快便集合完毕,她与他们一起在空地上吃完饭,祁朝燕掐着点儿过来跟他们说了些鼓舞士气的话,便让他们出发。 祁幼安回营帐接宋泽兰,祁朝燕也跟着她,眉头紧皱,“你俩在闹什么?别耽误了正事。” “嗯。” 祁幼安不冷不热,惹得祁朝燕眉头愈加紧皱,“喜欢就宠着,不喜欢换了就是,何必在她身上多费心思,沉溺情情爱爱,难成大事。” “你这么绝情,当初就不应该娶我娘亲。” 祁幼安是压抑着情绪跟她说话的,丢下话,便加快脚步甩开了她。 回到营帐,宋泽兰也已经准备妥当了,她肩上又多了一个包裹,药草的味道很重,其中还掺杂刺鼻的怪味。 祁幼安从她肩头取下,背在了自己身上,“媳妇儿,这是什么?” “驱赶虫蛇的,昨日我让云若带过来的,她不敢明目张胆出现,直到方才才找机会交给小满,”宋泽兰唇边笑意浅浅,“安安,待会儿可分下去让他们随身携带。” “谢谢媳妇儿,”祁幼安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下,迎着她好看的眉眼,轻勾唇角软声道:“媳妇儿,有没有我的一份啊?想要独一无二的。” “自是有的。” 宋泽兰还是有些羞,眼睫轻颤挣脱了她,摸索着摘下自己的荷包,便要往她腰间佩挂,祁幼安连忙制止,又给她戴了回去,“媳妇儿,逗你的,我用那些就好。” “安安,作用皆是一样的,我这个只不过多了些香料,”宋泽兰微微摇头,便又要取下来给她,“昨日匆忙,来不及配制,你受不得那股异味我倒是无妨的。” 祁幼安坚决拒绝,两人拉扯一番,眼盲又脸皮薄的宋泽兰败下阵来,不再推让,任由她重新将荷包系在了自己腰间,又帮自己整理了下衣裳,才从营帐里走出去。 黑鹭已经被小满牵了过来,祁幼安扶着宋泽兰上去,自己便也翻身上马,“媳妇儿,我会保护好你的。” “宋……” 宋泽兰想提醒她,但‘军师’两个字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索性便低嗯了声,“安安,走之前可要跟大将军说一声?” 祁幼安不在意上一世祁朝燕知道她死因后仍包庇祁昊宇是因为已经失望透顶了,可不是因为大度,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用,理她作甚?” “……” 祁朝燕跟过来有一会儿了,听着她俩在帐篷里嬉闹没有进去打扰,眼下又被她目不斜视忽略,冷沉沉的眸里多了些许困惑,昨夜惹她哭的又不是自己,为何反倒对自己冷淡许多…… 祁幼安可不管她怎么想的,远离了军营,便勒马取下包裹丢给身后的一名士兵,让他把宋泽兰配制的药分发下去。 她则强势给宋泽兰换了个舒适的姿势,一马当先跑在了最前面,小满紧随其后,直奔刘副将所在的平崖山。 祁家军个个纪律严明,哪怕祁幼安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初来乍到相处并不多的队长,他们对于祁幼安的命令也无丝毫异议。 百人队伍在祁幼安的带领下宛如一条游龙,快速行进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 周围丛林茂盛遮天蔽日,高山峻岭绵延不绝,太阳落山也相对早了许多,夜幕前,祁幼安选好落脚点,众人便停下歇息。 只有两日路程,故而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干粮,吃口干粮喝几口水,肚子不饿了便睡觉。 祁幼安值守前半夜,在众人睡下后,便悄悄挪到倚靠在树下休息的宋泽兰身边,将她抱到了自己怀里。 宋泽兰微惊,意识到是她便放松了,“安安,莫让人看见了。” 这一日几乎都在赶路,都累的不轻,鼾声此起彼伏,祁幼安随意扫了眼,“都睡了,没事。” 宋泽兰微微点头,一双略显呆滞的眼眸弯了弯,片刻却是又敛了笑意,神色有些许凝重,“安安,我们只有百人吗?” 祁幼安听出她的担忧,温声安抚道:“嗯,没事的,祁朝燕说刘副将独自支撑十日都没有问题,估摸着驻守的兵力本身不弱,我们的目的主要是告诉他计划变了,不能佯败只能胜利,将蛮人打回去。” “安安,我忽然想起大将军麾下有个副将是太后的人,私底下听命于祁昊宇,不确定是不是刘副将。” 宋泽兰点了点头,神色却未放松,祁幼安一怔,抬手轻轻抚平她的眉心,“媳妇儿,我知道了,你别担心,即便他是太后的人,也不敢明面上动我,顶多暗里动些手脚,我会防备着他的。” 这般说着,她心里却是自嘲一笑,祁朝燕应该不会再害死她一次吧? 她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宋泽兰也没安心,摸索着抓住她的手,“安安,不若传信给大将军吧?” “……行。” 祁幼安答应了,但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她太弱了,明明想跟祁朝燕撇清关系,却不得不低头……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失落,那微凉的玉手摸索着勾住了她的脖颈,在她唇上 轻轻落下一吻,“我知道小将军英勇无畏,小将军就当为了你贪生怕死的妻,委屈这一次可好?多些人保护我,我心安。” 一时,祁幼安竟不知该感动还是该笑,不过媳妇儿主动的时候屈指可数,机会难得她选择加深这个吻,她媳妇儿没有拒绝,甚至抛弃了以往的矜持主动打开城关放任她攻城掠地,哄她开心的意思很明显。 一吻下来,祁幼安心情好的尾巴都快翘起来了。 不用宋泽兰再催促,她自己便乐颠颠去找小满,让她带消息给祁朝燕。 黎明前夜色愈浓郁,小满一人一马穿过雾霭,竟然回来了,中间不过间隔了两个多时辰。 祁幼安已经抓起了身边的长/枪,看到是她近前才放下警惕,压低声音道:“小满,怎么回事?” 宋泽兰也察觉到了动静,迷迷糊糊从祁幼安怀里撑起身子,一双惺忪睡眼费力睁开,却不知该望向何处,四处张望,直到小满开口,她的视线才有了落脚点,“小满,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主子,少夫人,大将军的亲兵张吉带着两万人马在后方四十里地歇脚过夜,说是奉大将军之命暂先按兵不动,等到危急关头再出兵。”小满语气微顿,“我听张大人的意思是大将军早已知情,让您放心,此番只是为了历练您,不会让您有危险的。” “……知道了,你快休息吧,还能再睡一会儿。” 祁幼安话音未落,身后不远处便传来嗷的一声惨叫,一个士兵从地上爬起来,声音里带着慌乱,“蛇……蛇有毒蛇……” “我去看看,”祁幼安神色一凛,抓起红缨/枪快跑过来,其他人也纷纷醒了过来,但还是祁幼安眼疾手快些,瞧着有些动静的草丛,抬手将武器投掷过去,登时那处就晃动的更厉害了。 祁幼安走过去拔起自己的枪,寒光森然的枪/头上赫然钉着一条高抬蛇头拼命挣扎的毒蛇,模样甚是熟悉,是平时常见却也毒性极强的蛇。 她连忙道:“这蛇毒性极为霸道,你们快帮他把毒血放出来,我去找草药。” 小满搀扶着宋泽兰过来,附耳告诉她毒蛇模样,她微微颔头,叫住了祁幼安,“安安,不必再去找了,我带的有解药。” 一瞬间祁幼安如梦初醒,自己媳妇儿不就是大夫吗? 她连忙让人给宋泽兰让路,而那被咬的士兵已经躺倒在了地上。 不愧是祁家军,他神色痛苦,但看起来这会儿已经冷静了,只咬着牙关紧闭双眼,任由同伴将他的裤脚扒开,露出两个往外浸血的牙印。 宋泽兰在他跟前蹲下,先让小满喂他两粒药丸,接着便让人在他伤口上方绑扎,自己则摸索着从包裹里取出惯用的匕首准备给他放毒,一切看起来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祁幼安把毒蛇处理掉,便在一旁充当她的眼睛,尽管看起来她媳妇儿精准熟练的动作似乎不大需要她…… 不过一刻钟,强烈的紧迫感却像是过去了很久。 宋泽兰帮他把伤口包扎好,又 询问了一番,确定他没什么事了才放心,只是她有些许不解,“这位大哥,祁队长发给你的药包还在吗?” 那人摸了摸胸口,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军……军师,对不住,属下好像弄丢了。” ?想看黎七七七写的《小将军赖上盲妻啦(重生)》第 77 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我的给你吧。” 祁幼安将自己的找出来递给他,“不许再弄丢了,这是本队长交给你的任务,必须完成。” “是,谢谢队长……” 天色还没亮,祁幼安再度吩咐众人休息,那些人却不再倒头大睡,宝贝似的摆弄着自己的药包,时不时冲身边同伴乐呵呵炫耀一番。 宋泽兰听着他们窃窃私语,唇边笑意流淌,又耐心教他们另一种法子,把药包拆开涂抹在身体不易消散气味的部位,众人纷纷照做,还有些胆子大的瞧着她平易近人便围着对她问东答西,张口军师闭口军师热情的很,祁幼安都有些吃味儿了。 好在有小满寸步不离,她还是能够放心的,在一旁看了会儿,便去拴着黑鹭的树下睡觉了。 黑鹭这家伙聪明,警觉性很高,在它旁边睡觉,有危险它会第一时间警示祁幼安。 第一缕阳光穿过密林照进来的时候,队伍便再次出发了。 越往前走路越不好走,大多数时候还要下马徒步前进,不过宋泽兰倒是一直安安稳稳呆在黑鹭背上。 祁幼安牵着马,落在队伍后面,与她媳妇儿说话解闷,正聊着,前面队伍忽然停下来不走了。 “主子,我去看看情况。” 小满自告奋勇,祁幼安想了想,点点头,“注意安全。” 她又侧头对宋泽兰道:“媳妇儿,抓紧了,我怀疑前面遇上了事,不然没有我的命令,他们不敢随意停下来的。” 宋泽兰轻嗯了声,“等小满回来就知道了。” 祁幼安沉下心,目光望向前方,没一会儿拐弯处便窜出来一个身影,边跑边道:“大家都让一让,我有事禀告队长……” 他身后,小满搀扶着一中年男人也跟了过来。 他到祁幼安跟前,不等询问便双手抱拳道:“队长,前面有一个自称是刘副将亲兵的人有急事要见您。” 说话间,祁幼安已经看到了那人踉踉跄跄的身影,“通知下去,暂先停止前进,所有人保持戒备。” 那人应了声是,便快速跑开了。 自称是刘副将亲兵的人到了祁幼安跟前,激动的几欲落泪,“祁队长,可是大将军派你来救援我们平崖山的?刘将军遭遇不测性命垂危,派我回去搬救兵,蛮人来势汹汹,我们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祁幼安打量着他一身破破烂烂模样,不似在说谎,便忙扶着他,“是,后面还有大军,随后便到。” 因着宋泽兰那番话,祁幼安对刘副将存有戒心,并没有立即命令队伍出发,而是等他安定下来,问出自己的疑惑,“临行前大将军告诉我,你们可以撑十日,除却我们路上这两日,这才五日不到……”! 第 78 章 平崖山驻守五千人马,带兵的刘副将也是一员猛将,无数次带兵抵抗南蛮,别说祁幼安怀疑,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他会败在蛮人手上,还败得毫无尊严。 那亲兵听祁幼安这般询问,当即便忍不住悲痛道:“我们当中肯定是出叛徒了,蛮人对我们的情况了如指掌,将军他……他其实第一次与蛮人交战就输了。” “将军带着我们撤退的时候又被蛮人的暗箭射中胸口昏迷不醒,那蛮人当中好像还出了个神箭手,已经射杀了我们好几位迎战的将军,眼下已经快要群龙无首了……” 祁幼安眉头紧皱,隐忍着怒意,“你们还有多少人马?” 那人怔了下,“两千不到……” 短短几l日,就损失了这么多人。 闻言,祁幼安脸色那叫一个难看,“该死的蛮人!” 她又在心里骂了声该死的祁昊宇,若是早知道他坏到这种地步,当初就该趁早杀了他! 还有祁朝燕,为什么明知祁昊宇勾结了蛮人,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刘副将好让他们早做准备? 好一会儿祁幼安才平复心情,对着那亲兵道:“后方大军还不知情,你还能骑马吗?能的话快去通知他们,若是不能的话我派人去。” 那人却当即收敛了情绪,刚毅的脸上一派坚定,“请祁队长派人去通知援军,属下要留下来杀蛮人,跟兄弟们同生共死。” “好。” 祁幼安答应下来,转头看向她媳妇儿,声音温软极了,“军师,不若我让小满护送你回去……” “安安,”宋泽兰知道她想说什么,语气里隐隐带着恳求,“你答应过带我一起的。” 祁幼安知道自己理亏,但现在形势不利,她哪里舍得让宋泽兰陪她置身险地? 她沉默不语,宋泽兰默默松开了马鞍,摸索着便要下马,祁幼安连忙扶着她,同时吩咐小满:“我派五十人护送你们回去,见了张吉让他再派百人送你们回家,务必将夫人安全送到我娘亲手里。” 祁幼安声音压得低,可宋泽兰如何听不见,心里酸涩,反手紧握着她,“安安,你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还有张吉那两万大军,只会将蛮人打得落花流水再不敢来犯……” 上一世祁幼安的死不止是宁芳的心理阴影,也是宋泽兰心底难以释怀的痛。 她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温婉恬静的眉眼多了些愁绪,“安安,我带两个人就够了,小满让她留在这里帮你吧,我只是回去,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不行,我不能亲自送你回去,你多带些人我安心,万一遇上猛兽它们也不敢轻易靠近。” 祁幼安不怕自己这边出事,她会武有能力自保,让她担忧的只有她媳妇儿。 但宋泽兰已经退让了一步,断然不肯再退让了,“安安,你总共也只带了百人,却让那么多人护送我回去,若你执意如此,我情愿不回去,或者要你亲自送我 回去。” 祁幼安一直都知道,她的宋姐姐性子柔婉?,却也是外柔内刚,下了决心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要做到的。 她无奈的笑了起来,“那二十个人,外加小满可好?” “那不要小满……” 宋泽兰还在讨价还价,祁幼安便把她牵一旁去了,“媳妇儿,你不要逼我亲你,我若能脱开身,必定亲自送你回去,多带一个人我都觉得多余,何劳你这般一再拒绝?” 她又开始不正经了,宋泽兰深谙她的招数,却还是招架不住,白皙如玉的脸颊不由泛红,“你……你为何总是这般……” 明明在商量正事…… 祁幼安唇角高高扬起,手不安分地挠了挠她的掌心,“媳妇儿,你就听我的吧,我得保证你平平安安回家,不能有任何闪失,毕竟说不准你已经怀了我们的孩子呢。” 一瞬间,宋泽兰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安安,你莫胡说八道,你……你还没有分化成乾元,我怎么可能有孕?” 似乎也被她不轻不重挠在了心上,宋泽兰想要挣脱她的手,却被她拉的更紧,她声音里夹杂着坏笑,“媳妇儿,洞房那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晚,宋泽兰确确实实感受到了祁幼安的信香。 一时,她也有些拿不准了,纵使身为大夫,她也有些慌乱,慌乱之余又掺杂着难以言喻的喜悦。 不过片刻,心里又多了几l分忐忑,她为了眼睛早些复明,这些天都在服药,路上这两天也没有间断,甚至为了快些,药丸还多服用了一半,若真如安安所言,她这药怕是得停了。 祁幼安看着她眉睫轻颤,认真沉思模样,差点儿笑弯了腰,媳妇儿怎么这么可爱? 那点儿微弱的信香连标记都不足以,还只出现了一次,她真正分化是在两年后,现在怎么可能有孩子? 但正事当前,她还是很快恢复正经,“媳妇儿,不逗你了,你快走吧,我也该尽快赶去平崖山。” 她说着,又顿了顿,“祁朝燕明知祁昊宇勾结南蛮泄密,却不告诉刘副将,我怀疑她是故意想除掉刘副将。既然这一切都在她算计之内,她必然掌握在分寸,总不能连我也一块儿除了吧,所以你就放心回去吧,在府里安心等我打了胜仗回来可好?” 那身后的两万大军,就是她敢带着手下这百十来人迎敌的底气。 “……好,”宋泽兰的心又沉了下来,勉强勾出笑容,“安安,你切记不可轻敌,不可逞强……” 她叮嘱了一番,又将带来的药物交给祁幼安并详细告诉用法用量,才放心了些。 两人依依惜别,祁幼安仍旧不放心,亲眼看着她上马,又悄悄对手下人下了死命令,务必要他们保证把自己媳妇儿平平安安送回去。 待他们远走,祁幼安也转身对着众人下达命令,快速前进。 比原计划提早了两个多时辰,午后就到了平崖山。 城关紧闭,远处是黑压压虎视眈眈的蛮人军队,而 城楼上的士兵死气沉沉,厚重的城墙这一刻看起来竟也不堪一击了,似乎随时都会被远处的蛮人推倒轰然倒塌…… 那亲兵却情绪高昂,大喊着:“援军来了,祁家军来了,兄弟们我们有救了……” 但百余人的祁家军在宋泽兰带走二十人之后,就剩下八十余人,那些人高兴了一瞬很快就只剩下失望了。 唯一没有受伤的将领陈成业臭着脸吩咐人打开城门,见了祁幼安便气愤道:“岂有此理,派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丫头过来,大将军这是在戏弄我们吗?” 祁幼安成亲的时候,倒是有不少将军去喝喜酒,若是刘副将在,他指定一眼就认出祁幼安身份了。 但陈成业因着身份不够格,加之要留人驻守平崖山,他便没有去喝喜酒,也就没认出祁幼安身份,眼下根本不拿正眼瞧祁幼安。 祁幼安见他穿着普通士兵的铠甲,也没想到他就是那亲兵口中唯一完好的陈将军,蹙眉冷声道:“大胆,谁准你这么跟本队长说话的,叫你们陈将军过来。” “老子就是,”陈成业情绪有些激动,梗着脖子高声道:“老子说的不对吗?就你一个黄毛丫头和百十来号人过来支援,这不是胡闹是什么?对面蛮人最起码有五万,你告诉老子,这仗要怎么打?还要我们坚持十日,老子看今晚都撑不住!” “后面还有两万大军,正在赶来的路上。” 祁幼安眉头舒展了些,“陈将军冷静,我们先找个地方商量一下,既然蛮人对你们这里的情况了如指掌,就该重新再部署一番了。” “还有两万人?大将军真是深谋远虑啊。” 陈成业那涨红的老脸就跟变戏法似的,瞬间放晴,他哈哈大笑起来,抬手拍了拍祁幼安的肩膀,“小队长辛苦了,走,找个地方先把你这一身换下来,那蛮人奸诈的很,专门放暗箭偷袭我们这些将领。他们几l个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一露面就被冷箭射下了马,也就我老陈脸皮厚,现在才能安然无恙。” 祁幼安当即应下来,“我听那位报信的兄弟说蛮人当中有个神箭手?” “对,也不知道藏在哪里,只要我们一露头,他就放暗箭,”陈成业暗骂了声,“那些蛮人倒是懂得擒贼先擒王,刘将军一倒,军心涣散得不成样子,又接连失去了几l位兄弟,你看看这士气低落的。等不到援军,老子也不敢再冒险迎战了,万一老子也折在他们手里,平崖山这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就要被占领了,届时南山失守,佑宁城沦陷……怕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陈将军,在大军到来前我们先把那个神箭手解决了吧?” 祁幼安笑的无害,同陈成业商量道:“待会儿您换回将军战袍去城门上溜达一圈,我把那个神箭手找出来解决掉给将军您出出气如何?” “你这是拿老子当诱饵?” 陈成业眼睛一蹬,忙摆手道:“不行不行,老子留着这条命还想多杀几l个蛮人呢,你这万一没成功,老子不是白死了吗?” 也不怪他不信 祁幼安,一来祁幼安没分化,二来,他也没听过祁家军哪位队长是神箭手。 他拒绝的坚决,但祁幼安也不会轻易放弃,“陈将军您大可放心,我把自己的铠甲给您穿,我这特制的铠甲刀枪不入,而且我也在一旁保护着您,肯定不会让您受伤的。” 祁幼安说着,又扬了扬手里的红缨/枪,“您就尽管放心吧。” 陈成业不信她的枪/法,倒是对她身上的铠甲将信将疑,“你这身铠甲真的能刀枪不入?” “自然,祁家军的装备都是极好的。” 祁幼安说的信誓旦旦,丝毫不带心虚的。 陈成业犹豫了会儿,“先让老子看看你的箭法。” “没问题。” 祁幼安答应下来,陈成业便把她带到演武场上。 他们的演武场不如祁家军的大,但武器倒是齐全,一排排兵器架令人眼花缭乱。 陈成业亲眼底压抑着热切,亲自给她取来弓箭,“老子也只是简单考验一下你,你射中百米之外的靶心就可以了。” 这还简单? 祁幼安没好意思拆穿他,熟练挽弓搭箭,瞄准远处的靶子,一箭嗖的破空而出,直直穿透靶心,又往前飞了二十多米。 上前捡箭的时候陈成业都傻眼了,神色激动,不停揉着眼,“这……小丫头看不出来啊,不愧年纪轻轻就当上队长,还真有两把刷子啊。” 射穿靶心是祁幼安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她却不是很满意,她清楚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疏于锻炼,加之没有分化,根本没有发挥出真正的实力。 不过看陈成业这个样子,想来对付蛮人那个神箭手绰绰有余了。 她稍稍活动了下手腕,“陈将军,事不宜迟,待我喝口水便去吧。” 陈成业忙不迭点头,“走走走,只要能把那蛮人杀死,老子死了也值了。” 祁幼安热的不轻,整整喝下去一大碗凉水,才跟着他去换上普通士兵的黑甲,而他把祁幼安脱下的铠甲穿在里面,又把自己的战袍穿在外面,雄赳赳气昂昂便上城楼了。 一刻钟,两刻钟,蛮人终于有动静了,为首一个身材强壮长相粗犷的男性乾元君带着人马浩浩荡荡来到百米开外的地方,高喊道:“东启的懦夫们,别当缩头乌龟了,快快出城,与本王决一死战……” 陈成业死死按着腰间佩剑,眼睛瞪得浑圆,“老子早晚削了这王八犊子的脑袋。” 祁幼安没有说话,她眼神专注,目光一一扫过那些个蛮人,却没有发现陈成业口中的神箭手。 正想询问陈成业心中有没有可疑的对象,余光恰巧瞥见一抹寒光直奔陈成业而来,她来不及多想,飞脚踢起长枪,一招横扫打飞了差点儿射进陈成业眉心的暗箭。 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陈成业额头上顿时就冒冷汗了,动也不敢动,“小……小队长……” 祁幼安顾不上安抚他,再度执弓,三箭搭在弦上拉满弓背朝着飞来暗箭的地方射了出去,她看到了南蛮的那个神箭手,包裹在黑色斗篷里看不出男女,但她可以笃定,这人必死无疑。 三发利箭对应的皆是致命处,就算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射出箭矢之后,祁幼安也没有移开目光,冷冷看着那人倒下,才又张弓搭箭对准了聒噪的南蛮军队的领头人,咻的一箭射了出去。 上一世在西北大都是马上作战,祁幼安枪法一等一的好,几l乎不给敌人近身的机会,而很少人知道,其实她的骑射功夫其实远胜枪法。 南蛮王看着陈成业还没倒下,愣了下扭头看向神箭手的藏身之处,瞳孔骤缩,脸上刚露出吃惊之色,还来不及询问,就被一掌拍下了马。 他身边红衣女子慢条斯理收回手,妖媚绝艳的脸上划过一抹狠意,轻勾薄唇冷笑道:“她是谁?本公主看上了。” 红衣女子的身后,一个相貌俊朗的年轻男子眉间却笼罩着阴郁,他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冷冰冰硬邦邦宛如死人一般,“公主,那不过是佑宁将军府的大小姐,一个没有分化的废物罢了,您也看得上?” 南蛮王躲过一劫,他身下的马儿就没这么幸运了,倒在地上不住哀鸣挣扎不止,鲜红的血液顺着中箭的背部汩汩往外流……! 第 79 章 活捉 “南蛮王坠马了……” 一瞬间,城墙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士兵们激动地朝着祁幼安蜂拥而来,他们把祁幼安高高抛向空中,又接住,反反复复庆祝着久违的喜悦。 祁幼安不是没见过这种场面,忍不住乐道:“南蛮王还没死,你们快放我下来……” 却没一个人听她的,他们围着祁幼安,欢呼着,陈成业不敢置信,呆愣半晌回过神,望着高涨的士气,忍不住拍手叫好,“小将军干的好,老子们可算扬眉吐气了一回。” 蛮人那里果不其然也乱了,看着似曾相识的一幕,陈成业激动的双手发颤,居高临下俯视着远处的南蛮王,“狗日的王八犊子,遭报应了吧,看你还敢不敢嚣张……” 蛮人天生好战,南蛮王更是残暴不仁,即便不是被祁幼安射下马,也觉脸上无光,尤其是下面人战战兢兢不敢扶他,更是怒火中烧,起身便抽出腰刀将最近的几个护卫给杀了。 鲜血喷涌在他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脸上,他犹不解气,咆哮着挥舞大刀,“都给本王上,杀了他们,本王要剁了她,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那妖艳女子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笑的欢快,“真恶心,不像我只会把她洗干净扒皮抽骨,挂在寝宫里好好欣赏。” 南蛮王怒目圆瞪,回头道:“不行,本王先看上她的,你等着吃肉就是,你敢抢本王的人本王连你一起剁了,美人儿你细皮嫩肉,清蒸最适合不过了。” “活生生的美人伺候大王不好吗?” 那女子迎着南蛮王吃人的目光,却是娇媚一笑,主动伸手攀附上他的脖颈,好似蛊惑般在他耳边吐洒热意,“待大王拿下平崖山,便有无数细皮嫩肉的美人儿供大王享用……” 城楼上,祁幼安看着乌压压冲过来的蛮人大军,当即对陈成业道:“陈将军,快告诉大家守住城门,再坚持片刻,大将军派来的援军马上就要到了。” 眼下士气高涨,陈成业信心满满,当即照做了。 他们守城极有经验,几乎不给蛮人爬上城头的机会,即便有个别快要爬上来,也被各种刀枪剑戟打下去,摔得血肉模糊死得透透的。 但蛮人数量实在太多了,南蛮王丢了颜面,铁了心要攻下平崖山,比前几天任何一次攻击都要猛烈。 渐渐的,陈成业便觉得有些扛不住了,他趁着守城的间隙,溜到祁幼安身边贼兮兮道:“小丫头,蛮人那神箭手藏那么严实都被你弄死了,你要不再找个机会把那王八犊子弄死?老子再给你做一次诱饵,怎么样?” 祁幼安已经射空了好几个箭筒,听到他的话想也没想就摇了摇头,她也想过,但保护南蛮王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她根本就没有机会。 陈成业其实问之前就已经想到了,只是非得听祁幼安亲口告诉他才能死心,他声音压得更低了,“那援军还有多久到?我们最多撑到晚上。” 张吉带领的大军落后他们四十里地,他们急行军快些,加 之张吉得到消息还要一段时间,即便快速赶来,也要到傍晚了。 祁幼安看了眼天色,“估摸着还要一两个时辰。” 平崖山本就易守难攻,一旦张吉大军到来,蛮人就再没机会攻破城关了。 陈成业当即大喜,正要回去继续指挥,却被祁幼安一把拉住,“我有个让蛮人尽快退兵的法子,有点儿冒险,陈将军可愿赌一把?” “什么法子,你且说来听听。” 陈成业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大相信,“小丫头,老子可提醒你目前敌众我寡,老老实实等待援军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借我五百人,我绕到蛮人后方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祁幼安指着蛮人大军,“陈将军您看,这南蛮王疯狗似的一味攻城,自己却又贪生怕死躲在后面,我若从后方杀出来,指不定就吓死他了。” 陈成业眉头瞬间皱起,“你奔着那王八犊子去的?” “嗯,所以就看陈将军愿不愿意信我了。” 祁幼安笑起来,一副笃定模样,但她眉目实在太青涩了,陈成业几经犹豫,还是拒绝了,“不行,听老子一句话,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建功立业的机会。那王八犊子脑子确实不好使,但一身武力可不是虚的,万一被困住就完了,援军不来,城中根本无力救援。” “只要你不把我关在外面不开城门,我就有信心带着南蛮王的狗头回来。” 祁幼安话音未落,陈成业就不乐意了,“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啊,老子怎么可能把你关外面?老子又不是叛徒害你干什么?” “那您借人给我吧,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南蛮王一定不会料到我们会出城攻击他。” 祁幼安研究过这里的地形,只要她速度够快,南蛮王肯定反应不过来。 上一世她对南蛮王也有些了解,空有蛮力嗜杀成性根本不得军心,只要拿下南蛮王,剩下的军队群龙无首就好对付了。 陈成业咬着牙,半晌才狠下心,“给你一千人,老子带着剩下的一千人守城,你要是搭进去了,老子可不会救你。” “五百人就够了……” 祁幼安道了谢,带上她手底下的八十人和陈成业的五百人,悄悄出了城。 陈成业站在城门上骂南蛮王,箭雨不要钱似的咻咻往蛮人大军里飞,俨然是打算将蛮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来。 南蛮王气急败坏,将怀里的红衣女子推开,粗壮的胳膊一把捞过她旁边的俊朗男子,不由分说掐住他的脖子,往前拖行了数十米,“陈成业你个缩头乌龟,胆敢羞辱本王,你可看清这是谁了?这是你们皇帝最宠爱的儿子,只配被本王踩在脚下……” 那张俊朗的面容似乎很是僵硬,尽管他眼中满是惊恐屈辱,脸上显露的恐慌却有种生拉硬扯的怪异渗人,他刚喊出公主两个字,就被那红衣女子厉声喝止,“六皇子,你闭嘴,求本公主有什么用,不如求你们东启的人。” 然而她的呵斥也只让这人安静片刻,很快他便又 挣扎起来,嘴角流淌血红,“公主,救救我,我不想死,求你救救我……” 他越挣扎,南蛮王越兴奋,露出的笑容嗜血又残忍,锋利无比的弯刀手起刀落,直接割去了他的耳朵,惨叫声刹那盖过了厮杀混乱的战场。 那妖媚女子神色未变,风情流转的眼眸却多了丝丝冷意,她抬手挡住南蛮王欲再次落下的刀,“大王,人死了可不好玩儿了。” “哈哈哈,这点儿伤死不了,你没看陈成业那个懦夫已经闭嘴了吗?东启人还是很在乎他们皇子的。” 说话间,鲜红的血液已经染红了六皇子的半张脸,他嘶嚎着,神情痛苦,僵硬的面庞也显得越发扭曲诡异。 南蛮王却不以为然,大力将他翻了个身,弯下腰,滴答着鲜红血液的刀尖又在他脸上比划了。 “够了,”那妖媚女子纤细修长的手指却能稳稳抓住南蛮王那快要比她粗上两倍的手腕,“大王莫忘了正事,他留着我还有用。” 南蛮王冷哼着站起身,刚把踩在六皇子胸口上的脚收回去,他便猛然起身,哆嗦着手抢过随从手里的刀,“你们这群猪狗不如的畜牲,老子跟你拼了……” 去年六皇子被送到南蛮,还在平崖山住了一晚,陈成业有幸见过他有一面。 是个豪爽洒脱胸有大义的坤泽君,对这位皇子既敬佩又怜悯,前段时间闻听死讯全军上下恨不得冲到南蛮王宫里为他报仇雪恨。 他也对南蛮人旧仇又添新仇,只盼着能有一日杀入南蛮,屠尽这些丧尽天良的狗东西。 方才祁幼安说出带回南蛮王狗头的时候,他不可谓不动心,眼下在城楼上亲眼看到六皇子,又亲眼目睹六皇子被□□,恨得眼睛都红了。 若不是尚有理智残存,他便要打开城门同蛮人拼个你死我活了。 陈成业隐忍着恨意,佯装没事人一样继续骂南蛮王,心里万分急切,盼着祁幼安快些出现,最好能够将六皇子带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英姿飒爽的小队长手持长、枪,一人一马率先冲在了前面,身后跟着祁家军,再后面跟着那五百士兵,宛如猛虎下山,气势汹汹直奔南蛮王而去。 祁幼安上了战场如鱼得水,一杆红缨、枪虎虎生威,一招一式招招制敌,招招必杀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轻而易举在敌军中开出一条血路。 身下黑鹭与她默契配合,杀到南蛮王身边时他才反应过来,随手抓起一人丢向祁幼安刺过来的长、枪,自己则翻身上马意欲与祁幼安一战,祁幼安哪里会给他机会? 她当机立断,长、枪横扫将还没坐稳的南蛮王打下马,南蛮王瞬间就落于下风了,迅如雷霆密如暴雨攻击袭来,他只能狼狈抵抗,却也没一会儿就被祁幼安长、枪抵在了咽喉,深入三分便可取他性命。 祁幼安停手的原因无他,张吉大军来了。 跟着的还有五皇女,五皇女不让她杀,陈成业也不让她杀,他们都为了一人,被红衣女子挟持的六皇子。 三道不同的声音却有着同样的焦急慌乱,齐齐传入祁幼安耳中。 活捉,还是当场杀掉,在祁幼安心里,都是一样的,输赢已经分出来了,并不影响什么。 况且,她本也有着抢回六皇子尸首的打算,如今人活生生没死的,若是能救下来,她自也愿意去救的……! 第 80 章 临近傍晚,激烈的战事停了下来,沉闷的夏风一阵阵吹来,却仍旧带着浓郁的血腥味,熏得人几乎作呕。 不过上过战场的人其实都已经习惯了,只有五皇女面色苍白,但也忍着没有吐出来,与张吉二人同那红衣女子交涉,试图让她放了六皇子。 而那红衣女子答应放六皇子的条件,便是放了南蛮王。 放南蛮王回去无异于放虎归山,在皇帝眼中必定愿意牺牲一个皇子换南蛮王为质,即便六皇子是五皇女的同胞弟弟,她也不敢私自答应。 祁幼安倒是不清楚他们是亲姐弟,但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儿数,便将南蛮王交到张吉手下,自己则带兵收缴敌人的武器,将投降的蛮人戴上脚镣带回城中。 她没受什么重伤,但身毕竟深入敌群,身上免不了挂彩,且两天没怎么休息也有些疲惫,回到城中给自己简单上了些药,便收拾收拾睡下了。 到了后半夜,祁幼安在睡梦中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推开门,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五皇女。 不待她询问,梅清钰扬了扬自己手里提着的两壶酒,有些强颜欢笑,“幼安,我睡不着,你陪我喝酒吧。” 祁幼安顿时清醒了些,眼神怀疑,五皇女该不会是想把自己灌醉霸王硬上弓吧? 她顿了顿,“五殿下,你还是另寻他人吧,我不会饮酒。” “那便陪我说说话。” 梅清钰指着不远处的房顶,“去那里可可以吗?” “……” 房顶上,能将满天星辰揽入眼中,凉风习习,宁静的夜幕偶尔传来几声狼嚎,还有些其他野兽的叫声,祁幼安越来越精神,而梅清钰则是沉默喝着酒,与往日大为不同。 喝了一壶又一壶,祁幼安没有劝她,她自己便把自己喝醉了。 平日里那双狭长凌厉的凤眸醉意朦胧,眼神迷离望着远方,“小将军,你知道吗?从今往后,这世上就只剩下我了,我再也没有亲人了……” 祁幼安正在心里盘算着明个儿一早快马加鞭回家几时能见到她媳妇儿,闻听她的话愣怔了片刻,“六皇子他……没谈拢吗?” “他不是六……”梅清钰神色顿时清明了些,眸里一抹冷意凛冽,片刻却似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微微晃了晃脑袋,“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但他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人了。” 祁幼安深有体会,意有所指:“人都是会变的,也都有两副面孔,不过六皇子怎么了?我听闻陈将军说他是个极好的人,南蛮王残暴不仁,六皇子忍辱负重性情有所改变也很正常,你不会放弃他了吧?” 梅清钰却没理她,自顾自又喝起了酒,祁幼安瞬间就无语了,“……” 她在心里默默骂了句狗东西,便把身子往后一仰,枕着手臂欣赏满天繁星,还有天边那又大又圆的月亮。 她要把这个狗东西当空气,却不曾想没一会儿这个狗东西竟在她身边躺下了。 这让祁幼安又惊又嫌弃,“五殿下若是准备休息,臣便告退了。” “幼安很讨厌我吗?” 不等祁幼安回答,她又笑了笑,定定望着祁幼安,“似乎初次见面便不喜我,对吗?” “……” 祁幼安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她的厚脸皮,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冷声道:“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要不是看在你是公主的份上,你以为你现在能好端端站在这里?” “那幼安你可是后悔救我了?” 梅清钰再问,祁幼安冷哼了声,也不管她是何身份了,直接跳下去准备回去了。 奈何她的手刚碰到门,身后便传来闷哼声,梅清钰见她回头,略带狼狈一笑,“喝得有些多了,幼安你不介意扶我一下吧?先前确实是我不对,回去我便备礼向宋大夫道歉,一定竭尽全力征得她原谅。” “你真悔改了?” 祁幼安将信将疑,但见她摔的不轻,还是上前搀扶着她起身,“你恩将仇报都让我媳妇儿心凉了,若你当真愿意道歉,之前的事我便不计较了。” “当真,二公子的事我也会烂在肚子里,算是偿还小将军的救命之恩。” 她整个人的重量全压在祁幼安身上,但神色还算清明,祁幼安见她说的不像是醉话,便道:“你住哪里?你手下的人呢?” “前面,”梅清钰抬手指了指前面的屋子,轻勾唇角淡淡道:“应是在南蛮王宫,我手底下没几个人,就让他们全部去了。我跟着张将军过来,本是想亲自迎他尸身回去……” 她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了。 祁幼安了然,“那红衣女子放人了吗?” “没有,我们把南蛮王关起来了,不日带回京城,届时或许由你负责押运,顺便进京接受封赏。” “……” 祁幼安倒是想进京把赵文娴收拾一顿,但又怕自己回不来了……她现在甚至疑心五皇女主动示好就是为了让她去京城…… 祁幼安沉默了,把梅清钰送到门口便松了手,“殿下好好休息,臣告退了。” 这次倒是没再出什么幺蛾子,祁幼安顺利回了房,她继续休息,而远在几百里外,祁朝燕的帐里灯火仍旧通明。 擒获南蛮王的消息还未传到祁朝燕耳中,她将军事防御泄露的消息告诉众将士,便安排着连夜拔营,去往安全的驻地。 军队里正有条不紊忙碌着,忽然,她的营帐里有黑影闪过,刀剑碰撞声响起,不知谁先喊了一声:“大将军遇刺了……” 次日,天蒙蒙亮祁幼安便起身将黑鹭喂饱,之后便去找张吉,刚起身的张吉被她堵在门口,看着她牵着黑鹭,愣了下不禁笑道:“小将军可是要回去?” “嗯,不是已经没什么事了吗?” 张吉点点头,“是,余下的事情由属下去办就好了,小将军快回去吧,免得少夫人忧心。不过属下希望您临走前去看看刘副将,他情况不是太好。” “好,一起吧。” 路上祁幼安有话问他,“昨日你们是怎么和那女子谈的?” 张吉收敛了笑意,环视一圈,将祁幼安拉到角落里低道:“属下发现有些古怪,六皇子好像是蛮人找人假扮的,他对我们敌意很大,五殿下好像也发现了,后来想要回六皇子的意志就不是那么坚定了,只吩咐我尽可能保下六皇子尸首就走了。” “当真?” 祁幼安回想了下昨日,她因着陈成业那番话,好奇多打量了那六皇子一眼,但他一直低着头,便也作罢了。 “千真万确,”张吉一本正经,“虽然属下没有见过六皇子,但昨日那个‘六皇子’确实是有些古怪的,似乎是与那红衣女子同伙的。他愿意跟那红衣女子走,那红衣女子最后为了带他走连南蛮王都不管了。” “南蛮王应当清楚,可以适当动用些刑法拷问,不愁问不出来内情。” “好,属下知道了……” 他们还没走到刘副将的住处,陈成业便脚步匆忙寻过来了,还没走近陈成业便焦急道:“张将军,丫头,刘将军去了,身子已经凉透了,这该如何是好啊?” 张吉一脸惋惜,“我们去看看吧。” 祁幼安附和着点头,陈成业便又急道:“幸好丫头厉害,一举拿下了南蛮王,不然拖到今日刘将军死讯暴露,军心可就大乱了” 刘副将的死在祁幼安意料之中,极有可能张吉还做了手脚。 不过她并没有吭声,除掉太后的人倒也不算什么坏事,她是祁朝燕的女儿,无论如何,外人眼里她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祁朝燕好好的不连累她,她也能过安稳日子。 倒是张吉拍了拍他的肩头,玩笑道:“陈老弟,这位是小将军,你可别一口一个丫头了,大将军知道了可饶不了你。” “啊?” 陈成业瞬间瞪直了眼睛,看向了祁幼安,“丫……丫头是小将军?” 之前祁朝燕在军营里曾交代过,尽可能瞒住祁幼安的身份,故而祁幼安很是疑惑瞅了眼张吉,“不关我事,你说的。” 张吉顿时哭笑不得,“小将军,先前大将军是为了历练您,昨日之事属下会如实禀告大将军,大将军必定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怪您?” “历练个屁,”陈成业突然提高了音调,凶巴巴瞪了张吉一眼,“说的好听,合着就是你一个人知道,把我们都蒙在鼓里,这像话吗?你个狗日的……” 他骂得凶,心里却越发没谱,还用余光悄悄去观察祁幼安的脸色,他昨天张口闭口在小将军面前称‘老子’,大将军若是知道了焉能饶过他?! 第 81 章 刘副将大概是昨晚在睡梦中走的,悄无声息,外面值守的人都不曾察觉,是前来换药的军医发现的。 军医通知了陈成业,陈成业便来找张吉他们拿主意,上面还有个虽无实权却是皇女的五殿下,于情于理都得让她知道。 于是祁幼安他们看过刘副将之后,便又去找梅清钰。 梅清钰昨晚喝多了,还没起床,祁幼安急着回家,不想一直等下去,便道:“陈将军,你应当与刘副将关系好,不如由你尽快带人送刘副将魂归故里入土为安,这里交由张叔重新安排人镇守,张叔行事稳重,绝对不会让你有后顾之忧。” 张吉自是万分同意,如此,平崖山便全是他们的人了。 “小将军说的是,这次随军出行的李将军,孙将军还有王将军都是大将军手下的得力干将,由他们守着平崖山,我也可安心押送南蛮王回去,免得夜长梦多再让蛮人把他救走就麻烦了。” 陈成业根本没有多想,如今平崖山损失惨重,昨日那一战又折了五百多人,有援军帮忙再好不过了,他没有迟疑就应了下来,只是目光谄媚看向了祁幼安,“不知小将军作何安排?可要去面见大将军?” 祁幼安甩了甩背上的包裹,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我先回家一趟,家里有事。” 她话音一落,陈成业便长舒了口气,随即便又伸手去抢她的包裹,“小将军可是现在就走?属下没事刚好送送您。” 祁幼安一时不查,就被他抢走了,望着他急吼吼望外走的背影,好笑又无奈,“这陈将军怎么这么热情?” 张吉笑了笑,“属下也送送小将军吧。” 闻言,前面走的陈成业瞬间就不乐意了,回头道:“你别跟着,老子有些话要跟小将军说。” 张吉:“……” 走了一段路,见张吉没有跟上来,陈成业神神秘秘停住脚步,“小将军,先前多有得罪,还请小将军不要放在心上。” “嗯?” 祁幼安一脸不解。 陈成业咬咬牙,“就是别告诉任何人我在您面前称老子,尤其是大将军,大将军天天冷着脸,动不动军法处置,老子真害怕她知道了饶不了我。” 祁幼安本没有放在心上,但见他一脸紧张兮兮,没忍住哈哈笑了起来,“我答应你有好处吗?” “……小将军,算欠你一个人情行不?”陈成业浑身上下摸了个遍,也没摸到什么好东西,“老子穷的叮当响,除了一条拴在裤腰带上随时不保的性命,啥都没有。” “开个玩笑而已,”祁幼安笑着把包裹抢回来,“不过,陈将军以后可以叫我幼安,丫头……不大合适,我已经成亲了。” “成亲了?”陈成业愣了下,又一拍脑门,“对对对,老子想起来了,你才成亲没几天,怪不得急着回去呢。” 他嘿嘿笑起来,让祁幼安莫名脸红,敷衍嗯了声,便溜了。 受伤的祁家军留下来养伤,其余 人随祁幼安一起回去。 他们速度也不慢,两天就到佑宁城了。 一行四五十人,幸好是晚上进城,不然城中人撞见便要惶恐了。 祁幼安将他们安置在客栈,约定第二天中午在酒楼举行庆功宴犒劳他们后便马不停蹄回家了。 此时已经入夜了,府门紧闭,只有两盏灯笼在房檐下微微摇曳。 祁幼安上前敲了敲门,没一会儿房门便从里面打开,门房认出她的一瞬,不由惊喜,高声喊道:“大小姐回来了……” 不待他喊第二声,祁幼安连忙嘘道:“别喊别喊,我悄悄进去。” 那门房十分上道,从她手里接过缰绳,“小的去喂马。” 黑鹭听见有吃的,头也不回就跟着人家走了。 祁幼安先去了她娘亲那里一趟,本是打算报平安,但瞧着房里已经熄灭了灯火,便准备明早再过来一趟。 回到她们的新房,也是房门紧闭,屋内漆黑一片,唯有一扇窗半掩着。 祁幼安忍着喜悦,没有丝毫犹豫翻窗跳进了屋内,宋泽兰刚躺下,听见动静立马又坐了起来,“云若……” 方才祁幼安进院子的时候,云若就已经知道了,她犹豫了下,反而躲藏得更远了。 祁幼安脸一红,却也很快意识到云若不会进来,捏着嗓子故作流里流气道:“哟,这是谁家小娘子这么晚了还没睡,可是寂寞难耐孤枕难眠啊?” 宋泽兰今天下午才赶回来,她如何也没敢盼着祁幼安这么快回来,当即又惊又喜,摸索着便翻身下了床,循着声音去迎接她,“安安,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安安是谁?小娘子认错人了,我是江湖上有名的采花大盗……” 祁幼安话还没说完,便见她媳妇儿唇角微扬,“采花妹妹还是快些走吧,我那妻主小心眼儿,让她撞见了可不得了,指不定房顶都要给我掀了。” 闻言,祁幼安倒是不装了,又换了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媳妇儿,你说我小心眼儿?” 宋泽兰便笑而不语了,祁幼安快步扶住她,又把她送回床榻,“不早了,媳妇儿你快睡吧,我去洗洗就过来陪你。” “安安,我不困,你可有受伤?不如我帮你洗吧?” 宋泽兰一脸关切,并无睡意,在那双雾蒙蒙的眼睛注视下,祁幼安在脑中幻想了下画面,便没忍住红了脸,“没有,我自己洗就行。” “当真没有受伤吗?” 宋泽兰听着她声音倒也正常,正犹豫着要不要松开她的衣襟,忽然听到门外敲门声,手一抖,立马就给放开了。 敲门的正是宁芳,她随意披散着发,打着哈欠,声音里却充斥着喜悦,“兰儿,我听王嬷嬷说幼安回来了,过来看看。” 宋泽兰应了声,摸索着去点蜡烛,祁幼安跑过去开门,刚打开个缝隙,宁芳便挤进来一把抱住她,“小兔崽子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老娘就坐不住了,祁朝燕这个无耻之徒,手底下那么多能征善战的 将军不用偏偏让你去跟蛮人拼命,幸好你没事,你要是出点儿事老娘就去将军府一把给它火烧成灰。” “我可比她手底下那些将军强多了,”祁幼安清了清嗓子,故作玄虚道:“娘亲,南蛮王被擒了,你知道谁干的吗?” “管他是谁,反正不是你,就你那三脚猫功夫,好好的回来娘就知足了。” 宁芳松开她,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你跟蛮人打了?受伤没?娘屋里有上好的伤药,走走走,你媳妇儿眼睛不方便,娘给你上药去。” 她性子急,风风火火拉着祁幼安出去,祁幼安也不想自己媳妇儿担心,在被拖出房门的最后一瞬,“媳妇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宋泽兰轻嗯了声,缓缓坐会床头,俨然是打算等她回来了。 离新房远了些,宁芳便撒开了她,凶巴巴道:“你媳妇儿说在张吉军中看见五皇女了,她去干什么?找你吗?你心里有点儿数,离她远点儿。” “额……” 祁幼安一愣,很快又扬起了唇角,“娘亲,我媳妇儿是不是误会了?她不是找我是去接六皇子,六皇子是她亲弟弟,前段谣传他被南蛮王折磨死了。” “五皇女,六皇子……”宁芳似想到了什么,有些同情道:“这么说来,五皇女也是个可怜人,投胎在皇家,有时候也不见得是件好事,连个亲人都没有。” “六皇子没死。” 祁幼安这般说着,脑子里却不由浮现出那天晚上五皇女喝得醉醺醺说着自己没有亲人了。 她有些怀疑六皇子遭遇了跟她媳妇儿上一世一样的不幸,便一心想着回去问问她媳妇儿。 她娘后面又说了什么,她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匆匆忙忙在浴室里洗了个冷水澡出来,便急着要上药回去。 宁芳又气又好笑,直呼有了媳妇忘了娘,给她上完药,连药瓶子都丢给她了,让她以后找她媳妇儿帮忙上药,别来烦自己。 祁幼安回房时,桌上已经摆上了清淡小菜和白粥,中间一盏烛火泛着暖黄色的光芒,微微摇曳着,平淡之中透着令人向往的温情脉脉。 她将药瓶放在一旁,拉着宋泽兰坐了下来,“宋姐姐,你真是待我太好了。” 宋泽兰眼前只有一片模糊的黑色人影,但也不妨碍她的欢喜,她唇边不自觉勾起缱绻温柔的淡笑,“安安这么容易就满足了吗?与安安相比,我似乎很贪心。” “嗯?” 祁幼安满脸笑意,愿闻其详,媳妇儿想要的,她必定尽力满足。 “我想要的很多,”宋泽兰微微摇头,却是不愿多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唇角轻勾,笑意浅浅又温柔,祁幼安看的心痒痒的,美色当前便不想着吃饭了,她直接起身,将毫无防备的宋泽兰抱了起来,“媳妇儿,你又一本正经逗我,又不是对着菩萨许愿,说出来怎会不灵了?倒不如告诉我?” “……” 宋泽兰霎时红透了脸颊,即便看不见也知道她要抱 自己去哪里,忍着羞耻推搡她,“安安,我不想要,真的不想要。” 祁幼安失望了片刻,犹不死心,“没有欲拒还迎?” “没有,”宋泽兰愈加红了,从她怀里挣脱下来,挪到离她远些的地方才又低低道:“你那天说的也有些道理,还是小心些好,万一伤着……” 她话还没说完,祁幼安便一脸懊恼,“媳妇儿,我胡说八道你怎么也信了?” “会不会你体质比较特殊……”宋泽兰微微摇头,强压着心头羞意说道:“其实早已分化只是自身信香存在缺陷?我虽不曾听闻这样的先例,但那晚确实感受到了你的信香,小心些总归没错的。” 祁幼安不信,她自己的身体她还不了解吗? 她连易感期都没有过一次,但媳妇儿这般说她也只能乖顺附和,在这种事儿上争对错论输赢,还是个人吗? 她可不想让媳妇儿觉得她是个不管不顾的色胚。 祁幼安退步了,乖乖坐回去吃饭,只是喝着冷热适宜的粥也抵消不了她的哀怨。 宋泽兰过来给她打扇的时候,她没忍住握在了那冷清白皙宛若皓月的腕间,可怜兮兮开口:“媳妇儿,那可以给亲亲吗?整整六日都没有亲近了……” 听着声音,似是委屈的快哭出来了,宋泽兰明知她在装可怜,但传入耳中的温软甜腻还是让她心软得一塌糊涂,方才压下去的羞意又涌了上来。 她微微颔首轻嗯了声,“不早了,安安你快用饭吧,少用些,夜里容易积食。” 祁幼安就是这么好哄,当即眉开眼笑,三两下喝完粥,擦了擦嘴,便将宋泽兰抱回床上,“媳妇儿,我还有些正事要跟你说。” 窗开着,有些许凉风吹进来,宋泽兰将团扇放在枕边,轻轻合上了眼睛,“安安你说吧,我在听着。” 祁幼安挨着她躺下,顺手也将她揽入自己怀里,“媳妇儿,我想让你帮我个忙,我们在战场上看见六皇子了,他‘死而复生’看起来很不对劲儿,我怀疑六皇子跟上一世你一样的遭遇。” “梅清栎与六皇子同胞姐弟,她应该对六皇子有所了解,我想让你在梅清栎过来给你道歉的时候探探她的口风。若是的话,便将这种邪术透露她,总不能让那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顶着六皇子的皮囊兴风作浪……” 蜡烛静静燃烧着,宋泽兰亦是静静听着,困意已经不见了,直到祁幼安将所有的事情告诉她之后,她又思索了会儿才开口,“不用试探五皇女了,六皇子确实与我一样被邪术占了身子。” “安安,你口中那个红衣女子应该就是西越公主,我虽不知她是何相貌,但偶尔清醒时曾听到过她与祁昊宇的相处,喜好红衣,姿容妩媚,祁昊宇便是对她言听计从。” 上一世的遭遇历历在目,宋泽兰提起西越公主,仍心有余悸,但她神色却出奇的平淡,“若是没错的话,祁昊宇没死……原本我便疑惑上一世西越公主为何会盯上我……” 一瞬间,祁幼安脑袋嗡了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怎样才能让他们死透?” “安安,你莫忧心,”宋泽兰伸手抚了抚她的心口,“既称为邪术,那必定是需要时间施展的,祁昊宇应该也是在没死之前就选中了六皇子的身体。你先前说祁昊宇勾结南蛮泄露军情,想必这便是西越公主许诺给他的退路。” 这已经是国仇家恨了,祁幼安咬牙切齿,“西越狼子野心,我真后悔那天没杀了他们……”! 第 82 章 次日。 一大早两人便来到医馆,勤劳的宋母已经在洒扫院子了。 几日不见,她看到二人又惊又喜,紧紧拉着女儿的手问长问短,直到宋泽兰在诊桌前坐下才松了手,“你俩先坐着,我去给你们沏壶茶水。” 无论两人昨晚心情如何沉重,现在都压在心底不再去忧虑,宋泽兰更是一如既往挂着浅笑,她点点头,“娘,这些天可有病人上门?” 宋母脚步顿住,认真想了想,“有,四五个呢,听说你不在就走了。不过还有两个女子说她们会在酒楼住下,等你回来了再过来。” 宋泽兰颔首,回想着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她大抵知道那二人是谁了。 不出所料,应该是江湖上有名的魔女裘袅袅和名门山庄的少庄主明韶华,她们正邪两道,却暗生情愫私底下在一起了。 上一世明韶华身中慢性毒药,等发现已经晚了,四处求医问药也没能让她身体有所好转,裘袅袅在绝望之下,奔着小医圣的名头找到了眼盲的自己…… 宋母走了,祁幼安瞧着她还在出神,忽然就有了逗逗她的想法。 悄无声息移开凳子,祁幼安蹑手蹑脚走了出去,而后匆匆去城南那家卖糕的铺子里买了一包她媳妇儿最爱吃的糕点,又马不停蹄回来。 来回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宋泽兰已经在接诊病患了。 温婉清丽的坤泽君眉眼低垂,徐徐吐出的话语轻且柔和,在炎热的夏日里犹如拂面的凉风,沁人心脾的井水,不经意间便安抚了人心。 祁幼安颇有耐心听着她絮语温吞交待病患,直到她起身抓药时才出声:“媳妇儿,我帮你吧?” 宋泽兰听觉敏锐,顺着她的声音,倒是看到一片模糊的黑影,唇边笑意愈加柔和了些,“好,按着药方吧,不懂的问我即可。” 药方上的字迹秀丽工整,写的清清楚楚,祁幼安读书不行,但字基本上都认得,接过药方看了眼便去柜台里面了。 这病人是佑宁城的,倒也认识祁幼安,病殃殃的脸上扯出些许笑容,“宋大夫,您可真厉害,居然把小将军治得服服帖帖这般听话,就跟那如来佛祖似的,任她孙猴子怎么闹腾都翻不过你的五指山。” 宋泽兰微微摇了摇头,轻笑起来,“非也,小将军她本就体贴入微待我极好。” “也是,这人成亲了性子就该稳重下来了……” 祁幼安全神贯注在称重,倒是没有注意这边的情况,等人拿着药走了才坏笑着拿出糕点捻起一块放在宋泽兰唇边,“媳妇儿,张嘴,啊……” 鼻翼间传来糕点独有的香甜,宋泽兰神色间溢出欢喜,下意识伸手却被祁幼安躲了过去,“媳妇儿,我喂你啊。” 宋泽兰后知后觉红了脸,那双纤柔若羽翼的眼睫轻轻颤了颤,随即便别过了头,“莫胡闹,让人看见了不好。” “我身体挡着呢,不会有人看见。” 如之前那般,祁幼安只要 说没人会看见,宋泽兰便信了,犹犹豫豫,“就一次……” 她忍着羞意张开了嘴,祁幼安盯着她红得几欲滴血的耳垂,也不忍再过分捉弄她,将糕点递到她手里,“媳妇儿,你跟我一块去吧。” 宋泽兰知道她在说什么,难得嗔怪,“不去,我去像什么样子?你才入军中,万一我的身份被认出来,带头违反军规……大将军可不会对你法外留情。” 祁幼安也怕挨军棍,讪讪笑了笑,“媳妇儿,不若我再给你找套男装,你扮作宋军师跟我去,应该不会有人发现的。” 宋泽兰还是坚定摇了摇头,却又似安抚般取出一块糕点,悠悠递给祁幼安,“安安,你去吧,我等你散席后过来接我。” 这可是第一块……尽管只是普普通通的糕点,祁幼安还是被深深感动了,她回头看了眼空空荡荡的外面,就着她媳妇儿的手咬了一小口,剩下的又推到她媳妇儿唇边,宋泽兰含入口中,脸已经红得像煮熟的虾了。 祁幼安又磨磨蹭蹭好一会儿,才去找自己手底下那些人。 刚到客栈外,里面就飞出一人,重重跌落在自己脚下,她眼眸微眯,看着脚下熟悉的衣着冷了脸,“怎么回事?” 那人从地上撑起身子,神色有些慌乱,“队……队长……” 没等祁幼安再询问,里面已经打起来了,接连几个人或门或窗户被踹出来,摔倒在大街上。 全都是祁幼安手底下的祁家军,气得祁幼安脸都快绿了。 她压着火,再次问道:“怎么回事?” 佑宁城虽为边陲小镇,但前有平崖山关,后面有南山关皆是重兵把守,一向安稳太平,也极少有寻衅滋事之类的斗殴。 究竟是何人敢揍她的人? 众人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皆不敢吭声,祁幼安扫了他们一圈,顿时明了,“你们惹的事?” 话音刚落,里面便走出一红一白两位女子,白衣女子被红衣女子搀扶着,脸色苍白眉眼间尽是疲态没什么精神,倒是那红衣女子一脸怒容,对着祁幼安愤然道:“他们惹到姑奶奶了,既然是你的兵,就由你给姑奶奶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不然这事儿没完。” 因着西越公主,祁幼安对穿红衣的没什么好感,又见她这般嚣张,没理她直接别过了头,看向那个之前被蛇咬的人,“说!再支支吾吾军法处置。” “报告队长,是王喜开口调戏姑娘被打,她们要求王喜跪下道歉,兄弟们觉得过分说了两句,她连我们也打。” 说着,他抬手指着红衣女子道:“就是她,我们刚从战场上下来,若没有兄弟们的牺牲,说不定蛮人现在已经攻进城池将她捉去了。” “你们这些败类也好意思冒充祁家军?” 白衣女子拉了拉那红衣女子的衣袖,那女子却依旧不依不饶,“一群废物,连我都打不过,蛮人若是当真攻进来,你们怕是比奴家这等弱女子还逃得快。” 刚被祁幼安镇住的众人闻言又躁动起来,一个个握 着大刀,表情屈辱看向祁幼安,“队长……” “把刀放下,”祁幼安厉声喝止,她第一次对着自己的下属动怒,“祁家军的使命是保护我们东启百姓,不是欺凌妇孺老幼,尔敢放肆败坏祁家军名誉,杀!” 随着她的话音落,一个个都弯腰将武器放在地上,祁幼安大致数了下,参与的约莫有十四五个人,她冷冷笑了下,“你们都好样的,昨晚刚将你们安置在城里,你们今日就敢闹事,还有没有将我放在眼里?” 别人倒还好些,王喜已经羞愧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提剑自刎,嘴唇翕张半晌才下定决心,“属下知罪,请队长责罚,属下绝无怨言。” 不远处,又一人也噗通跪了下去,“是属下跟王喜打赌,让他输了去要这位姑娘的生辰八字,属下也有罪,甘受惩罚。” 祁幼安实在没忍住,狠狠踢了王喜一脚,“蠢货,你没长眼睛吗?要什么生辰八字,人家是一对你看不见吗?” 而且,祁幼安很怀疑这红衣女子就是魔女裘袅袅,而那看起来身体抱恙的就是明韶华。 王喜被她踢倒在地,又倔强撑起身子继续跪着,可怜又可恨,祁幼安深吸了好几口气,神色才恢复如常,她朝裘袅袅客气道:“此事确实是我的人不对,你想如何处置他,我都不拦着。” “我要你亲手杀了他……”裘袅袅脸色依旧不好,却是话未说完就被明韶华叫住了,“袅袅!” 语气有些严肃低沉,裘袅袅眉头一蹙立马就不高兴了,明韶华连忙缓和脸色,温声低道:“袅袅,你莫生气,得饶人处且饶人,且祁家军素有威名,他既已认错,便饶他一次吧。” 强撑着说完这番话,明韶华呼吸便又急促起来,裘袅袅心疼又无奈,抚着她起伏不定的胸口妥协道:“华姐姐,我听你的就是了。” 明韶华露出一抹笑,转而又对着祁幼安道:“我家夫人并非斤斤计较之人,是这位军爷被拒恼羞成怒,说了许多侮辱我二人的话,才惹得我夫人动怒,还请队长之后约束好自己的人,若有下次,在下也不会放过他。” “请两位放心,绝无下次。” 祁朝燕治军严明,祁幼安也不遑多让,无规矩不成方圆,今日若轻易放过王喜,他日这种欺凌百姓的事只会只多不少,且也不是所有被调戏的坤泽君都有裘袅袅这般有自保能力。 若是遇上这事的是无力反抗弱女子,或者如她媳妇儿那般眼盲有疾的,后果不堪设想。 王喜听她的话心中一寒,来不及求饶,祁幼安已经捡起一把刀递到了他跟前,“王喜,你自裁吧,祁家军众将士多年积攒的声望,不能毁于一旦,念在你出生入死的份上,我会让人送一笔抚恤金给你的家人。” “队长,王喜罪不至死啊……” 众人纷纷跪下求情,祁幼安不予理会,她注视着王喜,王喜颤抖着伸出手,将刀刃横在颈间,“队长……属下认罪,还请照顾好我的家人……” 祁幼安点点头,扬声道:“尔等引以为戒,不论 任何原因,无视军规欺凌我东启百姓,皆与王喜一样的下场。” 王喜脸上的悲戚再度被羞愧淹没,毫不犹豫引颈自杀,刀脱手的一瞬,他整个人也轰然倒在地上。 一时静悄悄的,谁也不敢再说什么,祁幼安压下心底那点儿情绪,摆摆手,“带下去厚葬吧,有谁知道王喜家在何处,将抚恤金送过去。?[(” 那怂恿王喜的士兵站出来,两眼通红,“队长,属下与王喜是老乡……” 他还想再说什么,祁幼安直接打断了他,“那便你去,罚你两年月奉,一并交由他的家人。” 平崖山大捷,活捉南蛮王,大家兴奋过了头,眼下闯祸,头脑才终于冷静下来,一个个拘谨跟着祁幼安离开。 祁幼安把身上所有银子给了王喜的老乡,到了酒楼点菜让他们先吃着,自己回府取银子。 正巧宁芳在家,还撞上了送信的管家,那管家跟她打了声招呼,便匆匆走了。 瞧着跟身后有狼追似的。 祁幼安不禁诧异,上前探头看她娘亲手里的信,宁芳脸色很差,索性把信递给了她,“幼安,你看看娘是不是看错了,祁朝燕遇刺了让我回府照顾她,她哪来这么大的脸?怎么不让秦氏……哦,不对,是秦夫人照顾她?” “计划开始了……”祁幼安喃喃了声,宁芳眼睛一眯,“什么意思?小兔崽子,你是不是跟祁朝燕合伙算计老娘?” 方才还是幼安,这会儿就是小兔崽子,祁幼安连忙摇头,凑她耳边低声道:“娘亲,还是那回事,我让她佯装遇刺逃避皇帝召她回京。” 宁芳若有所思,半晌,“老娘要尽快把自己嫁出去,跟你们祁家脱离关系,一丝一毫的关系都不要有。” “……那还伺候她吗?” “不是假的吗?还伺候个屁……” 宁芳一甩袖,恨恨回房了。 “……” 祁幼安去账房那里支了些银子,便又出去了。 席上祁幼安不打算让他们碰酒,但想想,还是把酒上了。 众人却不敢再喝,吃过饭祁幼安便让他们连夜回军营了。 祁幼安自己去医馆接她媳妇儿回家,她来的晚,医馆已经关了。 宋泽兰人在后院,手里握着一把谷子正在逗弄她娘养的小鸡。 看着她悠闲惬意从容淡然的模样,祁幼安都要误以为她复明了,三两步走到她跟前,“媳妇儿,你眼睛什么时候才会好啊?” 宋泽兰听着脚步声便认出她了,唇角轻勾站了起来,“快了,我们回去吧。” 两人同宋母道别,月亮星稀的夜里,祁幼安背着她往府里方向走,顺道问起明韶华,“媳妇儿,我今日在客栈里看见她俩了,她们可有来找你?” 宋泽兰摇摇头,不自觉嗅着她身上的气息,“她们应该还不知道我回来了,不过安安你今日在客栈门口所行之事,倒是有人告诉我了。” 祁幼安心蓦然一紧,“媳妇儿,你会不会觉得 我冷血无情?” “不会,”宋泽兰微抿唇角,隔了一会儿又道:“几位大娘也很喜欢这样刚正不阿不纵容手底下人作恶的小将军,下午的时候在我面前说了你很多好话。” “是吗?” 祁幼安松了口气,“他们说了什么?” 伏在她肩头的人儿却是低低笑了起来,过分温柔的声音听得她心口悸动,“媳妇儿,你笑什么?” “大娘们都说我驭妻有术,嫁过去不过月余就让小将军浪子回头,脱胎换骨像变了个人似的。我向她们解释与我无关,小将军本就很好,但她们死活不听,功劳皆在我身上,安安不会生气吧?” 宋泽兰忍着笑,身子却止不住抖,祁幼安如何察觉不到? 她双手又抱紧了些,却是故作气恼道:“宋姐姐你真坏,肯定是没有用心帮我解释,我要把你丢下去不管你了。” 宋泽兰晓得她在开玩笑,还是下意识搂紧了她的脖颈,“安安莫冤枉我,我怎会不用心解释?嘴皮子都快要磨破了。” “薄了吗?快让我瞧瞧。” 祁幼安将她从背上换到怀里,借着夜色遮掩,低头吻在她呵气如兰的唇上,触感传来的一瞬,宋泽兰不禁红了脸,好看的脸庞爬满羞意,“你……你真是色胚,什么话都能联想到那种事情上。” “哪种事情?” 祁幼安故作无辜,再次俯低了身子,作势还要亲她,宋泽兰看到模糊的一大片黑影压过来,忙不迭否认,“没什么,安安快回去吧,我有些饿了。” “媳妇儿,我忘了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些吃食了。” 祁幼安懊恼地抬头看了眼天色,加快脚步回到府里,直奔她娘亲的院子里。 不料,宁芳的院子里冷冷清清,连个熟悉的面孔都没有,更别提准备好的饭菜了。 她随便问了一个丫鬟,“我娘亲呢?” “夫人午后便收拾细软去青城了,说是要回娘家居住些日子,让您照顾好少夫人。” “还来真的啊……” 祁幼安傻眼了,看向她媳妇儿,宋泽兰微微凝眉,“可是出了什么事?” “还是那回事,今日将军府送信过来,说是她遇刺,让娘去伺候,”祁幼安说到这里,声音又低了些,“娘说她要尽快找个人嫁了,不跟祁家有任何关系。” 宋泽兰也哭笑不得了,“不若我去照顾大将军?” 祁幼安把声音压得更低,“假的,演给梅清栎看的,用不着……” 但祁朝燕是个狠人,全身大大小小都是伤,胸口还有一处致命伤。 已经昏迷不醒了。 军医提前得了她的吩咐,拖着不去使用药效显著的方子,任她昏迷着。 一直到梅清钰从平崖山回来,过府探望祁朝燕询问伤情,他才哭诉着自己医术粗浅,须得另请高明,否则无力回天。 梅清钰生性多疑,哪怕看出祁朝燕伤势严重,也怀疑是苦肉计。 但又见秦氏在一旁哭哭啼啼指责祁幼安不孝顺,明里暗里示意大将军死后将军府是她未出世孙儿的,心里便又不确定了。 甚至开始怀疑祁幼安母女反目成仇,便让人请了祁幼安和宋泽兰过来。 这距离上次管家送信已经过去十几天了,祁幼安吓了一跳,宋泽兰神色也凝重起来,“昏迷这么久,情况怕是不太乐观。” “媳妇儿,这主意是我出的,我……似乎太不孝了,”祁幼安苦笑了下,掩饰着自己的慌乱,“媳妇儿,你有把握吗?” 宋泽兰微凉的手反握住她,“安安,别想太多,大将军一定有万全之策,我们先去看看。” “嗯……” 宋泽兰稍作准备,便带着药箱与祁幼安一起上了马车。 两人一路无话,很快便到了将军府,由着下人指引,到了芳兰院里。 祁幼安一眼就看到了跟赵嬷嬷一块儿出来迎接的赵雪生,她忙道:“大将军如何了?” 赵雪生微微摇头,看向了赵嬷嬷,赵嬷嬷叹了口气,“大小姐别担心,大将军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赵嬷嬷担心芳兰院会被秦氏糟蹋得不成样子,便没有跟着宁芳离开,与赵雪生一直守在这里,故而里面的摆设还与往日一样熟悉。 祁幼安牵着宋泽兰来到里间,一位四十出头的妇人迎了上来,拱手道:“小将军,少夫人安好。” 之前祁幼安在军营里那两个月的苦练,受伤便是由何医治的。 祁幼安知道她医术不错,不露痕迹松了口气,面儿却仍旧紧张道:“何军医,我夫人也懂医术,你快把详细情况告诉她。” 宋泽兰点点头,“幼安,这里有我和前辈就好了,你在外面即可,不必进来了。” “媳妇儿,我没你想的那么娇气。” 祁幼安扒着门框还想进去,身后却传来秦氏的声音,“哟,大小姐可算来了,大将军受伤这么多天都不见你露面,我还以为你跟大将军断绝母女关系了。” 他说着,又扭头冲挺着大肚子的周红杏意味深长一瞥,“红杏啊,大小姐回来了,你可得长点儿心,不然大将军没了,将军府可就没你和孩子的容身之地了。” 周红杏看起来已经快生了,低着头避开了秦氏的眼睛,一言不发。 祁幼安盯着周红杏的肚子,神色复杂,就凭上一世祁昊宇做的那些事,不止他,他的孩子,就绝不能安稳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赵嬷嬷见她不说话,立马护短的招呼下人赶秦氏离开,“虽然夫人与大将军和离了,但芳兰院还轮不到你一个妾室指手画脚,赶紧走,不然大将军醒了可别怪老婆子告你的状。” “嬷嬷你这说的什么话啊,未免也太拎不清了,我也是好心提醒,宁芳她被大将军休了,但凡她有点儿脸面就不会回来。” 秦氏不以为然,还要往里面走。 祁幼安不想他进去打扰,目光冷冷看着他,“你以为我容得下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 东西,再往前走一步,现在就把你们丢到南山上喂野狼。” 赵嬷嬷见祁幼安可算硬气了一回,满脸欣慰地招呼干女儿,“雪生,快去叫护卫进来,把这俩晦气的东西扔出去。” ★想看黎七七七写的《小将军赖上盲妻啦(重生)》第 82 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赵雪生没有丝毫犹豫,提起裙角便往外走。 秦氏讪讪笑了笑,“幼安,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将军府永远都是你的家,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你那院子还留着,我每日都让人去打扫呢。” 不用他一再强调,祁幼安也知道他不欢迎自己,她心里想什么便也说了出来,“秦氏,你可真够不要脸的,将军府跟你们有半文钱关系?你当人人是祁朝燕愿意养野种?” 一瞬间秦氏白了脸,望向祁幼安的眼神满是惊惧诧异,“你……你知道了?” 屋内也同时传来难受的咳嗽声,听声音是祁朝燕的,不待祁幼安再说什么,秦氏眼里瞬间蓄满泪水,捏着手绢便冲向门内,“大将军,您要给妾做主啊,大小姐要把妾赶出府……” 祁幼安眉间凝着寒霜,任由他冲到祁朝燕床前,祁朝燕看了眼宋泽兰,有些尴尬地闭上了眼睛。 她不理会秦氏,秦氏却不走,扑在她床前阻拦了宋泽兰施救,总共也就那么大点儿地方,被挤开的宋泽兰无从下手,却也不知该如何称呼秦氏,薄雾氤氲的眸子望向亮光的门口,“安安……” 求助之意不言而喻。 祁幼安神色缓和了些,语气却是更冷,“祁朝燕你是没长嘴吗?让他滚出去,再装死我现在就让人把秦氏拖出去乱棍打死!” 她此言一出,秦氏犹如被掐住了脖子,也不哭哭啼啼跟祁朝燕告状了,抱着祁朝燕胳膊那只手也缓缓松开了。 连他在内的屋里所有人都看向祁朝燕,祁朝燕脸色意料之中的难堪,强撑着坐起身,“祁……祁幼安,你越来越没规矩了。” 她不住喘着粗气,但低沉的声音里威严不减,何军医讪讪笑了笑,开口打圆场道:“大将军,您身体虚弱不易动怒,还是快快躺下吧。” 秦氏如梦初醒,连忙扶她躺下,“大小姐真是的,一点儿也不知道心疼您。” “你心疼,毕竟她死了你可就惨了。” 祁幼安毫不掩饰的威胁,顺势躺下的祁朝燕气得又要坐起来,还是何军师眼疾手快,冒着引火烧身的危险将她按了回去,“大将军,待会儿五殿下该来了,若是让五殿下撞见可就不妙了。” 祁朝燕自也清楚,冷冷闭上了眼,秦氏识趣地退出来,路过祁幼安身边时还加快了脚步,但已经晚了。 祁幼安看到赵雪生带人过来,直接吩咐道:“立刻,马上,把他丢南山上别再碍我眼了。” 秦氏身形一僵,看着人高马大的护卫朝他小跑过来,顿时慌了,“大小姐,你不能这样……” 祁幼安没理会他的叫喊,把视线又放在了周红杏身上,“我给你一炷香的功夫,你可以回偏院带些值钱金银首饰走,伺候你的人愿意跟你走,你也可以带他们走,以后不 要出现在我面前。” 周红杏却似没听到她的话,抚摸着肚子没有离开的意思。 她的动作令祁幼安眉头直皱,“怎么?还不满意?你腹中孩子与我没有任何瓜葛,允许你带部分财物离开已经是我仁至义尽了。就凭祁昊宇做的那些事,若不是你怀着孕,护卫这会儿也把你扔出去了。” 周红杏抬起了头,却不似以往那般总躲避着祁幼安视线,她定定望着祁幼安,眼神里明晃晃的好奇探究,“大小姐,你不会后悔吧?” 祁幼安愣了下,才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不禁嗤笑了声,“你大可放心,我不会抢你孩子,我媳妇儿会给我生,即便不生,我也不会去养个白眼狼。” 周红杏听了她的话稍有松懈,但大概是秦氏灌输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总觉得不能生的祁幼安妻妻不会轻易放弃自己腹中将军府的最后血脉,望着祁幼安的神色仍有戒备,“少夫人是坤泽君,你们如何生孩子?”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祁幼安不再搭理她,转而又对赵嬷嬷道:“先把香点上,准时让她离开将军府,以后将军府我做主。” 她话音落地的瞬间,身后便传来啪啪鼓掌的声音。 梅清钰带着人信步走来,勾起的唇角无不说明她心情极好,她也确实没有隐瞒,“幼安,做的好,将军府的嫡出大小姐,岂是这些低贱之人敢随意欺负到头上的?你想如何惩治他们都可,大将军若是醒了兴师问罪,你只管推到本殿下身上,本殿下做你的靠山。” “用不着,别说兴师问罪了,就她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即便现在醒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将秦氏赶出府。” 祁幼安一脸的冷漠无情,语气过分平淡,似乎是刻意压抑着情绪。 “大将军伤的是有些严重了,”梅清钰笑了笑,望向她的眼睛,那双清澈柔软的眼睛里此刻弥漫着霜雪,教她多多少少有些好奇,“幼安你脾气向来很好,不知他们做了什么竟让你发这么大火?” 祁幼安抬手揉了揉眉心,没有理会她。 梅清钰也不恼,笑着又上前几步,“宋大夫可在里面?” “在,我们一会儿就走。” 祁幼安压抑着怒意,一刻也不想多留,她不相信祁朝燕醒的那么巧,秦氏出言不逊的时候不吭声,自己怼秦氏两句就醒了,这不是赤/裸/裸的袒护是什么? 亏得自己之前还信了她的鬼话,以为真是太后逼迫的。 她脸色越来越差,梅清钰路过她的时候,抬手拍了拍她的肩,“本殿下进去看看大将军。” “还是别打扰了。” 祁幼安没忘了正事,在她踏进去之前将她拦了下来。 “看一眼也不行吗?” 梅清钰倒是没有勉强,只是笑容多了些意味深长,祁幼安权当没看见,“我媳妇儿说的,连我都不让进。” “幼安与宋大夫的感情当真令人羡慕,那日本殿下一觉醒来就不见你了,问过张将军才知你回家了, ”梅清钰说着,叹了口气,“当真不仗义,好歹等我起床说一声啊。” “我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总不能一直等下去。” ⑤黎七七七提醒您《小将军赖上盲妻啦(重生)》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祁幼安蹙了蹙眉,“倒是你,为何在平崖山逗留那么久?” “幼安可记得那妖女?她是西越的三公主裘媚儿,此番南蛮王突然对我们出战,便是她撺掇的,可惜那日让她逃了。” “这裘媚儿不愧是远近闻名的妖女,短短几日就勾搭上了南蛮王的弟弟勃特勒,又在平崖山关外集结军队,张将军已经带兵与他们打了两仗,多亏了你重新规划的军事防御,他们没讨到好处,消停了几日,我就便回来了。” 说到这里,梅清钰叹了口气,“没想到一回来就听说大将军遇刺了,南蛮依旧虎视眈眈,这事儿绝不能传出去,否则军心必将大乱。本殿下已连夜上书父皇,南蛮与西越暗中勾结,恐我东启危矣,需尽早防范。” 她说的这些,祁幼安早已料到,“祁家誓与边关百姓共存亡……” …… 宋泽兰出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商量好由梅清钰将南蛮王带回京城,祁幼安以少将军名义暂代祁朝燕接手南境,正式任命由梅清钰向皇帝请旨。 不愿多待的祁幼安便要拉着媳妇儿告辞,梅清钰却提起道歉一事,“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由本殿下做东,请宋大夫去迎客楼一聚聊表歉意?” 此前已经商量好了,祁幼安原以为她媳妇儿会答应,不曾想她媳妇儿竟是一口回绝了。 “我为何要谅解一个一而再再而三污我清白妄图置我于死地的人?” 宋泽兰浅浅笑起来,容色温婉清丽,看不出丝毫不悦,唯有语气里丝丝困惑,“莫不是五殿下误会了?我并未有如此胸襟。” 祁幼安心蓦然一紧,忙道:“媳妇儿说的对,不能原谅,我们走我们走,回家让赵大娘给你做好吃的,赵大娘可比迎客楼里大厨的厨艺好多了。” “安安,我不拘着你,你与五殿下交好且随你去,不用在意我,我不掺和你们的事。” 宋泽兰挣脱了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祁幼安生怕她摔着,连忙又上前扶住她,“媳妇儿,我错了你别生气,我怎会跟她交好?我只是不想你白白受委屈才要她跟你道歉,一时忽略了你的感受,没有别的意思。” 身后,梅清钰也跟了上来,“宋大夫,本殿下乃是诚心向你道歉,已经让手下人备了一份薄礼送到医馆。等过一段时间,本殿下还会将赵驸马的项上人头一并送来,只求宋大夫能够宽宥本殿下。” 赵文娴只是退婚就要死,那她梅清栎罔顾救命之恩,三番五次想要害自己算什么? 宋泽兰不自觉敛了笑容,祁幼安握紧了她的手无声安抚,边对梅清钰道:“你有毛病吧,给我媳妇儿送人头干嘛?恶心人。” “幼安你大抵不知,宋大夫先前与赵驸马有一段婚约,赵驸马负心薄情尚了三皇姐,也是因为她将宋大夫赶出京城,宋大夫才不得不在边陲住下。 此番回京,本殿下必定向父皇告发赵驸马罪行。” 梅清钰一脸诚恳?_[(,看向了宋泽兰,“我相信宋大夫一定会喜欢这个礼物。” “我知道啊,我还得感谢她不娶之恩,不然哪里轮得到我娶这么好的宋姐姐?总之,你别动人家,动了我们也不会承你的情。” 若是往常,祁幼安这近乎直白表露心意的话语必定令宋泽兰红了脸,可现在她眉目间并未有丝毫羞意,只是略带疲惫开口:“安安说的对,五殿下兴许误会了,我与赵小姐并无恩怨情仇,婚事乃是长辈定下的,我二人并无私情,退婚再寻常不过。” 不等梅清钰再说什么,她便又道:“安安,我有些累,你若无事便送我回家吧。” “没事没事,我这就安排马车送你回去。” 祁幼安能看出她媳妇儿急着离开,趁着赵雪生准备马车的功夫,将府里的事务交托到赵嬷嬷身上,马车一来,她立马就带着宋泽兰走了。 梅清钰在院落里站了一会儿,也跟着离开了。 安静下来,祁朝燕便皱着眉头坐了起来,“平日里瞧着挺稳重的,怎么也是个沉不住气的?” 何军医不紧不慢将药方叠起来,“少夫人又不是泥捏的菩萨,脾气已经够好了,若是换作我媳妇儿听说我跟人家睡一觉,早拎着刀出来砍我了。” “祁幼安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祁朝燕眉头依旧紧皱着,过了一会儿又说道:“还是宋家这丫头身份低微了,五皇女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 “大将军……”何军医踟蹰了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五皇女共于心计,对小将军的心思并不单纯。在属下看来,反倒是少夫人与小将军天生一对……”! 第 83 章 宋姐姐的人 从将军府回来,宋泽兰回房休息,祁幼安去安排人盯着秦氏和周红杏。 她今日赶这两人出府,不仅是因为秦氏惹到她了,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想引祁昊宇出来。 只是忙完回来却进不了屋了。 梨儿和小月,两人双双用谴责的眼神将她拦在门外,祁幼安很是苦恼,她知道今天让她媳妇儿不高兴了,但她媳妇儿为什么突然生气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 祁幼安在门口傻站了一会儿,两个小丫头便先忍不住了。 尤其是小月随了她娘赵大娘大大咧咧的性子,也不在意主仆尊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训斥祁幼安,“大小姐,你可真是榆木脑袋,傻站着有什么用呢?倒是想想办法哄我家夫人开心啊!” 祁幼安多多少少还带点儿脑子,聪明的没有大声嚷嚷,“小月,我不知道媳妇儿她为何生气,不如你俩帮我打听打听?或者,放我进去哄?” “奴婢肯定问不出来,少夫人除了听书就是琢磨花花草草,不太爱说闲话,跟夫人不一样。若是夫人心情不好,不等奴婢们询问,她自己就先憋不住倒苦水了。” 小月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倒是梨儿弱弱开口:“大小姐,奴婢倒觉得原因不重要,女儿家大多喜欢胭脂水粉金银首饰锦衣华服之类的,您亲自去挑选几件送给少夫人,少夫人肯定欢喜,之后应该就不生气了。” 她此言一出,祁幼安眼神一亮,“好主意,梨儿你真聪明,媳妇儿高兴了兴许就告诉我原因了。” 祁幼安扭头就要走,屋内却传来轻微的窸窣声,宋泽兰缓缓坐了起来,“安安,你进来吧,那些东西我不缺。” 她还没有睡着,听到了外面的窃窃私语,见祁幼安这个傻子听信梨儿的话要给她买礼物,好笑又无奈,但心里的沉闷终是散去了些。 房门其实并未关紧,只是虚虚掩上用于遮挡灼热的日头,祁幼安伸手推门的那一刻就发现了,喜悦涌上心头,“媳妇儿,你不生气了?” “安安,我没有生你的气。” 宋泽兰察觉到她进来,顺势又躺了回去,神色间的疲惫隐隐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怅惘,她笑了笑,“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先前答应了帮你把六皇子身体被占的消息透露给五殿下,结果却食言了。” “啊?”祁幼安愣了下,很快道:“没事,我把秦氏赶出去了,如果真如你猜的那般占据六皇子身体的是祁昊宇,倒也不用梅清栎动手,我正好打算亲手杀了他。” 宋泽兰只在腰腹间搭了一条极薄的毯子,祁幼安脱了鞋袜外衣上床,掀开薄毯,将她拥入怀里,“宋姐姐,若你不开心是因为梅清栎,往后便不让她出现在你面前了。” 怀里人低低嗯了声,声音依旧轻柔和缓,祁幼安却听出了几分低落脆弱,心不由跟着一疼,要知道,她的宋姐姐外柔内刚,这般情绪外露必然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她不禁叹了口气,将怀里人抱得更紧了些,“宋 姐姐,我的好媳妇儿,梅清栎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厉害,她不过是出身好些是皇帝的女儿,一旦夺嫡失败,她可能连个普通人都不如。咱就不一样了,咱虽是臣子,但咱兵权在手,无论是当今圣上还是以后的新皇,都得对咱客客气气,身为将军府的少夫人,你怕她做什么?” 宋泽兰不傻,心知事实并不似祁幼安说的那么乐观,但唇角还是不自觉扬起,“并不是怕……安安,或许是我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明知你跟她没什么,但还是见不得她刻意亲近你。” ?想看黎七七七写的《小将军赖上盲妻啦(重生)》第 83 章 宋姐姐的人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她顿了顿,又低语道:“五殿下若是诚心道歉,冰释前嫌倒也无妨,但我看得出来,她并非诚心向我道歉,否则也不会说那些不合时宜的话故意气我了。” 她很介意梅清栎深更半夜拉着祁幼安饮酒,过后还故意说那些令人误解的话让她听,这般处心积虑,分明是贼心不死还在祁幼安的主意,这让她如何开怀?又如何将‘谅解’二字说出口? 祁幼安倒是没想到她媳妇儿在意的是这个,老实交代道:“我以为梅清栎在拉拢我,不过媳妇儿你这么说的话,梅清栎可能是有点怪怪的。” “上次她让我当她护卫我不肯的时候她还拿祁昊宇身份威胁我,今日我不想去京城,让她押送南蛮王面圣,也没怎么费口舌她就答应了。不过我觉得她应该不是喜欢我,你也晓得,她之前张口闭口说我丑,我倒是怀疑她在打你的主意。” 说到这里,祁幼安忍不住委屈,“媳妇儿,你可千万不能嫌弃我。” 不等宋泽兰开口,她又凑到宋泽兰耳边,像是说悄悄话般欠欠儿道:“媳妇儿,如果我说希望你眼睛一直看不见,你会不会打我?” “……安安,小月方才说的很对,你真是个榆木脑袋。” 宋泽兰微微叹了口气,温柔浅淡的笑容里多了些许无奈,“当然,我也是犯蠢了,安安你是乾元君,为何如此在意容貌?” 五皇女最开始吸引安安注意力的方式就已经大错特错了,她怎么会畏惧五皇女抢走安安呢? 祁幼安很容易沦陷在她的笑容里,不依不饶在她额间亲了亲,“那宋姐姐你倒是说说嘛,如果我不是你喜欢的模样,你会不会不要我?” “……过段时间再告诉你吧。” 宋泽兰抬手揉了揉她的脸,本就生得温柔的脸庞愈加柔和,“安安,告诉你个好消息,我现在已经能够感知光线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看清你的样子了。” 她的语气里充满期待,还有丝丝促狭笑意,祁幼安渐渐红了脸,忍着羞耻道:“那我一定要在你复明前先把你标记了。” “……” 宋泽兰遭不住她这么直白,也羞红了脸抿唇不语。 一时间,两人的心跳都快了许多,砰砰跳着,互相都能够听到,也静悄悄的,气氛在这一刻显得暧昧起来。 片刻,还是宋泽兰扛不住,故作镇定转过了身,还摸索着抓起薄毯一角将自己连头兜罩,似乎躲进去就能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 但也只能骗骗自己。 凌乱的呼吸还未平复下来,身后便贴上了一具温软的身体,祁幼安从身后抱紧了她,“媳妇儿,梅清栎最近这两天就要出发了,她送给你的礼物可要退回去?若是打算退还,就交给我去办吧。” 祁幼安突然说起正事,全然不像是她这个色胚无赖的作风,宋泽兰虽然觉察到有些不对劲儿,一时却没有多想,只当她体贴入微,唇角微扬道:“自然退还,还有最初她送我的那块玉佩,也在医馆里留着,一并退还了吧。” “媳妇儿,我还有一个计策能帮你气到梅清栎,要不要听?” 祁幼安憋着坏笑,循循善诱道。 她挖了个坑,可惜宋泽兰没有瞧见,还颇有兴趣探出头转身面向她,“安安,你且说来听听。” 那双雾茫茫的眼睛里似乎也透着好奇,祁幼安凝望着她的眼睛,一点点儿贴近她的面颊,在宋泽兰禁不住羞意想要躲开的时候握住了她的手,而后牵引着来到自己脖颈处,“很简单,媳妇儿你在这里咬一口,咬出痕迹来,等我给梅清栎送东西的时候在她面前就不经意间把衣领往下拉拉,让她知道我是宋姐姐的人,不是她能觊觎的。” 宋泽兰脸上的热意就没下去过,听她这话更是臊的慌,“安安,不可,这也太孟浪了。” 祁幼安一把摁住她想要抽回去的手,哼哼道:“媳妇儿,你不咬我就咬你了。” “明日我还要去医馆,万一被看到我还有什么颜面行医……” 宋泽兰仍旧摇头拒绝,不过也在祁幼安意料之中。 她直接翻身将宋泽兰的双手禁锢在枕边两侧,故作强硬道:“我不管,反正你不咬我我就咬你。” 宋泽兰拗不过,在她低头凑近自己脖颈时慌忙点了点头,“……我咬就是了。” 祁幼安这才松开她的手躺回去,还配合地把领口往下扯了扯,露出白嫩的肌肤,再三催促,她媳妇儿才犹犹豫豫埋首在她颈间张口去咬,力度很轻,羽翼扫过似的,反倒是洒在颈间的温热呼吸令她有些难耐,“媳妇儿,你用一点儿劲,待会儿我会拿镜子检查的。” “你……” 宋泽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狠了狠心,用力咬了下去,察觉到祁幼安吃痛的轻微瑟缩便松了口,“应该可以了吧?” “我看看。” 祁幼安自己也看不见,抬手摸了摸,便下床去找镜子,宋泽兰也摸索着从床上坐起来,隐隐约约看到她模糊的影子坐在梳妆台前,“安安,你疼不疼?” “不疼,”祁幼安回答的很快,看了眼镜子里浅淡的牙印,很不满意,镜子一丢,又去找她媳妇儿了。 “宋姐姐,一个不太显眼,还显得刻意,不如再咬几个吧。” “还是算了……” 宋泽兰连忙摇头,却被她一把扑倒在床榻间,祁幼安嗅着她身上好闻的香气,忍不住开口:“媳妇儿,我又想咬你了。” 被她咬习惯的宋泽兰显然更抗拒咬她,稍稍犹 豫了下便咬唇点了点头,“……只能咬契口,或者再往下面一点儿也可以,要衣裳遮挡得住。” 安安可以招摇过市,她不行,她脸皮有点儿薄。 宋泽兰偏过头,不似开玩笑的模样,祁幼安都愣住了,欲言又止,“媳妇儿,你不是说……” “先前被你吓到了,之后我自己把脉,回来也让娘看了看,并无事。” 宋泽兰羞于启齿,却还是吞吞吐吐说道:“没有告诉你是因为先前骑马……大腿内侧磨伤了,我怕你以后上战场都不让我跟着,就瞒着你。” 她既然现在说出来,就是伤已经好了,祁幼安却还是急了,“媳妇儿,这种事你怎么能瞒我呢?是不是一直没上药,万一留疤痕怎么办?” 祁幼安说着,就要去解她中裤系带,宋泽兰手忙脚乱的抓住她的手,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碍事,安安,你别看,已经好了。” 往日这个午休的时候,宋泽兰已经入梦了,这会儿却被祁幼安闹的格外清醒,额头都涔着薄汗,后背也有些潮意了。 祁幼安见她十分坚决,只得放弃,“媳妇儿,都怪我太粗心了没有发现。” “只是破皮而已,比不得安安你受的伤,你在平崖山受的伤还没完全愈合,”宋泽兰微微摇头,想起今早帮忙擦药时摸到的伤口,心头便止不住后怕和疼惜,温柔似水的声音里隐隐夹杂着几分恳求,“安安,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再小心一些,以后尽量莫再受伤……” 祁幼安一直没告诉她自己是因为深入敌军中心才会受伤,此刻也不敢,很是乖巧道:“我知道的,为了不让媳妇儿担心,我一定注意安全。” 宋泽兰模模糊糊看到她半跪在身侧的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不禁莞尔,方才的羞意也渐渐平复,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安安,我给你涂点药,这几日不出去了可好?礼物交由云若退还吧。” “不行,我就要让梅清栎知道我是宋姐姐的人。” 祁幼安一点儿也不压着自己的声音,似乎还引以为傲。 若不是苦于眼睛不方便,宋泽兰就要去捂她的嘴了,“安安,你小声些,梨儿她们还在外面呢。” “听见了又如何?我本来就是宋姐姐的人呀。” 祁幼安嘿嘿一笑,又摸了摸颈间的牙印,翻身下了床,“媳妇儿,你休息吧,我得赶快去,再耽搁会儿就该看不见了。” 她急不可耐的换衣服出去,宋泽兰的心也一直静不下来,隐晦的欢喜和忐忑交织缠绕,在祁幼安踏出房门前忍不住轻声提醒,“安安,你去娘那里的时候小心些……” 这倒是提醒了祁幼安,她又匆匆忙忙折返,来到床榻处,“媳妇儿,我若答应了有奖赏吗?” 似想到了什么,她媳妇儿忽而从摇头变成了点头,“有,早些回来,晚了我可就睡下了。” 温婉芳华的人儿脸颊微红,醉人的紧,祁幼安又没忍住亲她,“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我就回来。” 半个时辰,天还没黑呢。 只是不等宋泽兰再说什么,她就快步跑出了房门,脚步声很快就消失不见。 偌大的卧房里顷刻间就剩下宋泽兰了,她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直到热意散尽,才温声喊小月进来,“帮我准备热水沐浴……”! 第 84 章 寂静的午后,日光刺眼,到处充斥着燥热与沉闷,路上几乎没什么人,只有一路的蝉鸣不绝于耳。 祁幼安已经许久不曾在城中纵马狂奔了,耳边风呼啸着,她最初的急迫又多了些享受,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医馆。 医馆的门紧闭着,祁幼安将黑鹭绑在树下,就准备绕去后门,却忽然被叫住了。 “祁小将军,你夫人在里面吗?我们有事相求。” 妩媚灼眼的红衣美人裘袅袅搀扶着明韶华从巷子里走出来,她眉目间些许不自在,明明是跟祁幼安说话,眼睛却往一边瞥,压根不与祁幼安对视。 看清她们长相的瞬间,祁幼安就明白了她们的来意,“宋大夫在府里,你们可以过去找她,或者等明日。” 裘袅袅似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满眼诧异看向明韶华,又有些难以言喻的喜悦,“华姐姐,她好像没有拒绝我们?” 明韶华忍着身上钻心噬骨的疼痛,艰难扯出笑容,“嗯,祁小将军同意了。” 她又朝祁幼安微微颔首,“多谢祁小将军。” 明韶华的身体越来越差,似乎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祁幼安上次在客栈见到她们的时候,她还只是由裘袅袅搀扶着胳膊,而现在却是整个人倚靠在裘袅袅肩头,若裘袅袅只是个弱柳扶风的小娘子,怕是寸步难行。 再看看她这毫无血色的脸颊和唇瓣,饶是祁幼安不懂医术,也知她的情况不能再拖了。 “不用谢我,你们快去吧,我把马借给你。” 祁幼安边说边解开缰绳,递给裘袅袅,裘袅袅的喜悦写在脸上,她没有去接,而是直接将明韶华拦腰抱起,“我抱华姐姐过去,是在城南那座宅子吗?” 明韶华没有拒绝,但忍不住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红润,却也红的有些不大正常。 窝在裘袅袅怀里的消瘦身躯因着咳嗽,止不住颤抖,祁幼安忙应了声,“是,你们快去吧,府里有人,需要的药草可以让他们过来取。” “谢谢了,没想到你这人还挺不错的。” 裘袅袅最后感激看了她一眼,便飞快抱着明韶华往南走了。 “……” 祁幼安见着宋母说明来意,宋母性子柔弱不爱管事,也不贪图财物,并未动五皇女送给女儿的东西,很快便将那块玉佩,还有礼物原封不动完完整整交给了祁幼安。 祁幼安也不耽搁,当即带着东西去五皇女暂住的府里。 而她赶到那里的时候,裘袅袅和明韶华两人也到了。 宋泽兰尚在沐浴,便让她们稍等一会儿。 小月将她们安排在待客厅,端上茶水之后便下去了。裘袅袅瞅着她远去,压着笑轻轻扯了扯明韶华的衣角,“华姐姐,你猜小医圣为何会在这个时辰沐浴?” 明韶华看着她,苍白的脸上尽是宠溺,“这有何猜的?天气炎热,多洗几遍也是无碍的。袅袅,你也出汗了。” 她稍稍缓了下力气,抬袖便要给裘袅袅擦汗,裘袅袅任由她擦汗,笑容灿烂犹如盛放的花朵,“华姐姐,方才我就在祁小将军身上闻到了坤泽君的信香,她俩肯定也很恩爱,就像我们一样。” 明韶华轻轻嗯了声,看着她目光痴缠又无可奈何,“袅袅,若是小医圣也救不了我,你便回西越国重新做尊贵的公主可好?我死了,便护不住你了。名门山庄的人不会放过你,江湖上自诩正派的人士也会追杀你,我想要你好好活下去。” ?本作者黎七七七提醒您最全的《小将军赖上盲妻啦(重生)》尽在[],域名[( 几乎在瞬间,裘袅袅的眼泪便夺眶而出,泪珠滚烫落在明韶华的手背上,揪心的疼,却逃避不开。 喉咙发痒,她隐忍着没有咳出来,将嘴里的腥甜咽下去,强扯出笑容将裘袅袅揽入怀里,“袅袅,先别急着哭,小医圣还没有来……” 宋泽兰虽不知为何这一世她们会晚出现,却也清楚知晓明韶华的身体只会越拖越严重,沐浴后匆匆换了身衣裳便赶了过来。 她只用一根白玉簪挽起秀发,来不及擦干,垂至腰间的发梢还附着细微的水珠,人还未站定,便先将歉意表露:“抱歉,让二位久等了。” 如此谦逊又声名远扬的医者,很难不让人生出好感,不止明韶华,便连向来骄傲的裘袅袅也在第一眼就觉亲切,慌忙擦了擦眼角的泪,“这位姐姐,我妻主身中剧毒,你可有法子?我愿奉上千两黄金,只求你能治好我妻主。” 明韶华握着她的手,没有说话。 上一世已经治好过,宋泽兰有十成十的把握,她微微颔首,语气里有些许困惑,“能治的,只是你们为何不早些来?拖下去对她身体并无益处。” 两人听她说能治,不由对望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喜意,裘袅袅更是难掩激动,“前些天我与祁小将军之间发生了些不愉快,华姐姐脸皮薄,得知祁小将军是你的妻主便打消了念头,可是之后华姐姐身体越来越差,我们只能来找你了。” “原来如此,”宋泽兰哭笑不得,“你们多想了,过后安安还在我跟前自责治军不严呢,又岂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将你们拒之门外……” …… 五皇女的府门外,还停着一辆马车,祁幼安瞧着有几分熟悉,进门之前扫了眼,竟瞧到了赵柠溪的马车夫。 她脑子里忽然有了一个猜想,赵柠溪是五皇女的人…… 且她觉得自己猜的很合理,去岁赵柠溪高中探花郎之后,便没有回来,而这次回来与五皇女到达佑宁城的时间只相隔几天而已,未免也太巧合了? 下人引着祁幼安穿过富丽堂皇的庭院,最终停在凉亭外便不再上前,“小将军,您可沿着此路过去,奴才便不打扰了。” 精雕细琢的长廊蜿蜒曲折,一直延伸到荷花塘中心的凉亭里,三人对坐谈笑风生,依稀还有赵小乌的身影。 祁幼安凝眉看了眼,点点头,将东西一并带了过去,走了几步,赵小乌便起身小跑着迎上来,“老大,你也太客气了吧,还给清栎带这么多东西。” “……”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叫这个高高在上心思深沉的五皇女什么? 祁幼安怕她毛手毛脚把东西摔坏了,也没敢让她帮忙?_[(,闪身躲过她,压低声音道:“你和五皇女关系很好?” 赵小乌朝她挤眉弄眼笑的贼兮兮,“这儿不方便,待会儿咱俩一块儿走,我再跟你说。” “行。” 祁幼安话音刚落,赵小乌忽而又坏笑着凑近她,狗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老大,你居然白日宣淫!真是想不到啊想不到,嫂子那样正经的人居然纵着老大你青天白日……” 赵小乌话还没说完,祁幼安便忍不住抬脚踹她,“赵小乌!快闭嘴,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躲闪间,祁幼安领口下还未拉扯开的咬痕也被眼尖的赵小乌发现了,她更兴奋了,方才还知道顾忌点儿压着嗓子,这会儿已经飙高音了,“牙……牙印?老大,嫂子竟然还咬你了?” 祁幼安还想揍她,余光却瞥见五皇女和赵柠溪都在看自己,默默又把脚收了回来,也将计就计道:“对,我是她的人,她咬我两口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正常,“赵小乌忙不迭点头,声音也再次弱了下来,“我就是感觉嫂子不像这种人……” 她话音未落,凉亭里梅清钰已经站了起来,唇边含笑迎上前,“幼安,你来的正好,柠溪今日送了几坛好酒,今晚不醉不归如何?” 赵柠溪脸上也挂着温润如玉的笑容,“幼安妹妹若是醉了,我们一道送你回去,必不教妹媳怪责于你。” “不必了,你们喝吧,我今天来是要把东西还给你的,马上就走。” 祁幼安在下人去通传的时候,就已经告知了目的,眼下见梅清栎只字不提,她便又说了一遍,也将手中的东西放在石桌上,“殿下可以清点一下。” 梅清钰却不看一眼,嗤笑了声,凤眸里已无笑意,不辨喜怒看着祁幼安,“你确定要退还给我?” “确定,”祁幼安眉头蹙了蹙,“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是吗?” 梅清钰意味不明笑了下,重新坐了回去,“有些时候我倒是希望你能像祁大将军一样能权衡利弊,知道自己真正该舍弃的是什么。” “像她一样最后孤零零躺在病床上无人问津吗?” 祁幼安一脸淡漠,丢下话转身就走。 “老大,大将军不孤单啊,宁伯母不是在将军府照顾她吗?” 在场的只有赵小乌没听懂什么意思,一脸迷茫追了上去,然后毫无防备撞在了祁幼安后背上。 她龇牙咧嘴疼的很是夸张,捂着额头道:“老大,你怎么突然又停了下来?” 祁幼安寒着脸转身,“我娘亲在将军府?你听谁说的?” 赵小乌丝毫不惧她的冷脸,嘿嘿笑道:“我亲眼看见的,未时那会儿我跟长姐一起去你家找清栎,碰巧在府门外遇见宁伯母,还是宁伯母带我们进去的呢。” 未时……那不是前后脚的功夫吗?她刚走,她娘亲就来了。 祁幼安想到她娘亲可能对祁朝燕留有余情,再想到自己在祁朝燕面前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整个人就虚了。 也就没注意到赵小乌提起梅清栎时那一脸的花痴模样。 “柠溪你瞧见了么,她眼中只有小医圣,”梅清钰看着她俩离开,狭长上挑的凤眸微眯,“本殿下承认自己这步棋从一开始就走错了,只是本殿下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小医圣连赵文娴这个打小定亲的草包都笼络不住,究竟是如何在短时间内让祁幼安对她情根深种的……”! 第 85 章 从五皇女府里出来,已经快日暮了,道路两旁树影瞳瞳投落一地剪影,时而静止,时而摇曳掀起一阵阵消解燥热的凉风。 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而拴在树下的黑鹭不为所扰,低头悠闲地吃着草。 它的皮毛黝黑发亮,四肢有力,看起来便是一匹膘肥体壮的骏马。 赵小乌看见它的一瞬,眼里放光,丢下祁幼安兴冲冲朝它跑了过去,却又在逼近时猛然想起之前被踹的痛苦经历,急急刹住脚步,“老大,不如你送我回去吧,我不坐马车了。” 祁幼安一眼就看破了她的意图,又看了看已然停下吃草抬头盯着赵小乌一副戒备模样的黑鹭,没忍住笑起来,“行啊,你骑马,我坐你家马车。” “老大,”赵小乌幽怨的小眼神望着她,“我说的是你骑马带着我。” “那不行,咱俩共乘一骑我媳妇儿会吃醋的。” 祁幼安抬手扯了扯衣领,遮掩的牙印再次暴露人前,“你没成亲,你不懂。” 她语气里炫耀的意味太过明显,赵小乌磨了磨牙,却忽然又露出谄笑,三两步跑到她跟前,“老大,你管管赵雪生行不?把她弄到你的军营,等我得到了清栎的芳心你再把她放出来。” “你喜欢五皇女?” 祁幼安如遭雷劈,“你居然喜欢五皇女?你了解她吗?赵小乌,我跟你说,就你这没脑子的,招惹她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赵小乌却是骄傲地挺了挺胸膛,“我就喜欢五皇女这种带刺的玫瑰,哪怕她现在看不上我,我也有信心以后拿下她,我可比赵雪生占优势……”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朝祁幼安勾了勾手指,祁幼安耐着性子附耳过去,嘴里还忍不住嘟囔一句,“不听劝,以后吃苦头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赵小乌却是充耳不闻,只压低声音兴奋道:“老大,你不知道吧,其实清栎是坤泽君。我敢说,这个秘密除了我没几个人知道。” “……胡说八道,她怎么可能是坤泽?” 祁幼安全然不信,梅清栎若是坤泽君,怎么可能瞒过她媳妇儿? “真的啊,我一双火眼金睛还能有假?清栎真是坤泽君,她扮乾元,一定有苦衷……” “……别心疼她了,你先治治眼吧,”祁幼安看她煞有介事的同情梅清栎,就觉眼前一黑,想拎着脖子把赵小乌脑子里装的水给倒出来。 “梅清栎绝不可能是坤泽,她也绝对看不上你,文不成武不就的,若你有赵柠溪那样的才华和能力,兴许还有点儿可能。” 话虽伤人,但祁幼安也是实话实话,梅清栎有争夺皇位的野心,断然不会心系一个平平无奇又没有深厚家世的乾元君。 她一盆冷水泼下来,赵小乌整个人都不好了,蔫儿吧唧半晌,“老大,我吃软饭也不行吗?做清栎的面首,替她遮掩身份,她应该需要我这样心甘情愿的人吧?” “你可真是个大情种,我甘拜下风,” 祁幼安只觉心累,“我也不劝你了,只是有件事得告诉你,你若是想追求五皇女,就离我远点儿,我跟五皇女有过节。” 赵小乌一脸懵,“你跟清栎有过节?什么时候的事?那你今日为何还送礼给清栎?” “不是送,是退还,把她送的东西退还给她,”祁幼安不欲多说,解开缰绳翻身上马,“我会去劝赵雪生,她应该不会像你这样傻。当然,她若是也执意如此,那也随她,我不会掺合你们的事。” 丢下话,祁幼安甩了甩马鞭,一骑绝尘,直奔将军府,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 她刚露面,就有下人去告诉宁芳,等她轻车熟路走到芳兰院,就被赵嬷嬷迎进了内室,赵嬷嬷满脸笑容,“大小姐急急忙忙赶过来,可是思念夫人了?夫人并不打算留宿,估摸着再有个把时辰就回去了。” “十几天没有见到娘亲了,自然是想的。” 祁幼安都有些吃味儿了,踏进内室看到她娘亲的一瞬,便酸溜溜开口:“我还一直以为在娘亲心里我最重要呢,现在看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宁芳噗嗤一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半躺着的祁朝燕就蹙着眉头吝啬评价道:“矫情。” 她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漠寡淡,但祁幼安就是瞧出了几分鄙夷,当即就炸毛了,“你不矫情?都跟我娘亲和离了还让她照顾你,府里有那么多下人伺候你还不够吗?”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祁朝燕话音未落,宁芳便悠悠站起了身,“你俩都挺矫情的,别吵了,我回去了,有空再在来看你。” “夫人,我已经把闲杂人赶走了,你为何还要走?” 见祁朝燕要拦她娘亲,祁幼安忍不住插嘴,“哪个闲杂人?是秦氏吗?秦氏是我赶的。” “我是你母亲,并无区别。” 祁朝燕抬头,目光似不经意瞥了眼宁芳的脸,宁芳若无其事整理着衣摆,她顿了顿,随即又补充道:“若无我默许,你又如何能赶走他?将军府有我跟你娘,还轮不到你做主。” “我不屑做你将军府的主,”宁芳语气凉凉,抬脚站在床榻前,刚好挡住了祁幼安的身影,她似笑非笑问祁朝燕,“幼安心性我了解,她为何赶秦氏?还请大将军给我这个当娘的一个交代。” 回应她的是祁朝燕的沉默。 祁幼安却是有些得瑟了,哪怕看不见祁大将军的脸,也能猜到她脸色必定十分精彩,故意捏着腔调道:“今日我带着宋姐姐过来看望母亲,秦氏一副主人姿态,明里暗里都在讥讽我来的不合时宜,还说娘亲您被大将军休弃,但凡有点儿脸面就不该回来。” “祁幼安,”祁朝燕脸色又黑又臭,不敢跟宁芳顶嘴,便将怒火对准了祁幼安,“你个孽女,你娘好不容易才愿意过来看我,你就非得让她跟我闹……” 自打知道了前世的事情,祁幼安心里始终憋着一股子怨气,加之她娘亲这个大靠山在,她对于祁朝燕的低吼视若无睹。 却假装害怕 从身后扯了扯她娘亲的衣角,“娘亲你瞧瞧这就是母亲对我的态度,秦氏贱兮兮惹我的时候她在里面屁话不放,也就听到我要将秦氏赶出去的时候才急了。” “秦氏留着还有用,届时还需要他出面佐证周氏腹中孩子的身份……” 祁朝燕一旁解释,宁芳丝毫不听,转过身又气又恼地牵住女儿的手,边往外走边道:“祁朝燕这个混账东西又骂你了?谁稀罕过来?若不是她日日派人去青城求我,你外公和你舅舅们又缠得我烦不胜烦,老娘才不会看她一眼。” “这倒没有,她咳嗽了一声。”祁幼安话音刚落,宁芳便顿住脚步,一脸古怪瞅着她,“……就咳嗽一声?” 祁幼安后知后觉,连忙又补充道:“她那是袒护秦氏,还说我越来越没规矩了。” “没规矩?”宁芳顿时又恢复了状态,气呼呼道:“是,我教的不好,可我好歹没教出一个心狠手辣的白眼狼……” “对……” 不顾祁朝燕的挽留,两人径自离去,赵嬷嬷依依不舍送她们到府门外。 祁幼安将她娘亲送上马车,又折回到赵嬷嬷跟前,“嬷嬷,雪生呢?” “这丫头最近也不知道了怎么了,总爱往外跑,”赵嬷嬷一拍大腿,“大小姐找她可是有事?老奴这就去找她回来。” 在祁幼安的记忆里,上一世的雪生是不爱去外面的,难得的休沐日也只会待在营帐里发呆。 除却相貌,也因这点儿不合群,军队里有些个无赖才总逮着机会欺凌她。 而此刻,祁幼安心微微沉了沉,“好,找到她了让她尽快过去找我吧。” 赵嬷嬷连连答应下来。 马车缓缓驶离,祁幼安骑着马并行,走了没一会儿,宁芳掀起车帘,神神秘秘朝她勾了勾手,在她弯腰凑过来时低道:“回去先洗个澡,别急着见雪生,满身的信香,老娘差点儿以为是你分化坤泽了。” 尴尬…… 祁幼安瞬间红了脸,有些羞,但也忍不住在她娘亲面前炫耀,“娘亲,宋姐姐吃醋了,我让她留个牙印气气梅清栎她还不情愿,没想到背后居然这个样子……” “哪个样子?背着你悄悄留信香?” 宁芳嗤笑着,手却是飞快扯开了她的衣领,留下的牙印已经淡了,不过也能分辨出来。 “不错不错,兰儿这丫头有为娘的风范,待为娘回去,再将传家宝赠予她,保管把你收拾的服服帖帖。” “……” 她松了手,祁幼安立马把衣领整理好,“娘亲你还有什么传家宝?玉镯不是给我媳妇儿了吗?” “幼安啊,你会有机会知道的。” 宁芳笑着放下帘子,继续闭目养神了。 祁幼安想了一路,甚至连她娘亲小金库的钥匙都想到了,可就是没想到那条一直收在芳兰院里的火红长鞭……! 第 86 章 天色渐晚,到家的时候已经夜幕了,本应冷清的门口却出乎意料的热闹。 暖色灯笼高高挂起,一众人提着灯笼说说笑笑,而宋泽兰被簇拥着在最前面,一身白衣皎皎若明月,腰间却束着一抹分外惹眼的红,眉目温婉,清冷之中又揉捏着几分温柔恣意,与往日有些不同,却依旧将祁幼安迷的神魂颠倒。 欢喜涌上心头,溢于眼底,祁幼安克制着去拥抱她的冲动,将马缰递给旁人,转身搀扶着宁芳走下马车,“娘亲,宋姐姐在门口迎接呢。” 宁芳自也瞧见了,笑容满面推开了她,“我还没到那种老胳膊老腿的地步,扶你媳妇儿去。” 遭到了嫌弃的祁幼安默默松手:“……我还求之不得呢。” 宁芳笑容微滞,眼眸眯了眯,在她欢快迈向宋泽兰的时候,抬脚踹向了她的屁股,毫无防备的祁幼安一个趔趄,差点儿扑到了宋泽兰怀里。 她堪堪稳住身形,回身一脸谴责,“娘亲你……” “我怎么了?就算你媳妇儿在眼前也不能这么急啊,摔出个好歹来疼的还是你自己,”宁芳一点儿不心虚,还煞有介事对着宋泽兰道:“兰儿,你觉得娘说的对吗?” 众人哄堂大笑,宋泽兰模模糊糊的视线加之猜测,也跟着浅浅笑了起来,只耳尖微微泛着不易察觉的薄红,微微颔首,“娘说的对,是该小心些。” “……” 媳妇儿都这么说了,她能怎么办?祁幼安认命的闭上了嘴巴,上前挽住了宋泽兰的胳膊,另一只手接过灯笼,“媳妇儿,咱们进去吧。” 宁芳看她吃瘪就想笑,正隐忍着,忽而听到了毫不掩饰的笑声,视线顺着看过去,不由惊讶,“这位姑娘是?” 裘袅袅连忙收住幸灾乐祸,从人群中走出来,“伯母好,我叫裘袅袅,我妻主病重特来求医,宋大夫将我二人安置在贵府,多有打扰还请见谅。若不方便的话,我二人这就离开。” “娘,我……”宋泽兰刚张口,宁芳便连忙摆手,“方便方便,尽管在府里住下吧,娘还以为是祁幼安这小兔崽子带回来的呢,原来是你的贵客。” 她说罢,又对裘袅袅温和一笑,“看你年纪似乎和兰儿差不多,伯母叫你袅袅可好?你与妻主就把这里当自己的家,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伯母。” 裘袅袅一口答应下来,“谢谢伯母。” 宋泽兰也跟着道:“谢谢娘。” 宁芳笑的满面春风,“跟娘还客气什么?快进去吧。” 她走在最前面,祁幼安搀扶着宋泽兰,与裘袅袅三人并行走在后面,还跟着梨儿她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入内。 宋泽兰原本以为宁芳近期不会回来,而祁幼安也不会驳她面子,故而对裘袅袅二人行个方便让她们住在府里。 傍晚那会儿得知她的婆婆突然回来,便有些担心。 而此刻得到了准许,她心情便极好,微微挣脱了祁幼安的搀扶,又顺势摸索着牵起祁幼安 的手,温柔清丽的眉眼透着丝丝狡黠,“安安,你应该也没有意见吧?” “我敢吗?”祁幼安故作委屈,“但凡裘袅袅迟一息解释,娘亲的巴掌就甩到我脸上了。” 她敢说,这种事儿她娘亲绝对做的出来,毕竟没成亲前就已经警告她不准抛弃宋姐姐了。 裘袅袅瞬间就乐了,眼神亮晶晶看着她二人,看热闹的意思很明显。 到底是谁的人谁心疼,饶是宁芳都笑了起来,宋泽兰却微微摇着头,温柔似水的声音夹杂着些许自责歉意,“安安,是我的错,以后再有这种事情,我一定先跟娘和你商量。” 无论是偷着笑的,还是光明正大笑的,都让祁幼安受到了不大不小的伤害。 反观她媳妇儿的呵护,就让她很是受用,也见好就收不再装可怜了,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握着宋泽兰的手孩子气地晃了晃,“宋姐姐,不用商量,咱家都你说了算。” 这下,似乎更坐实了她的妻管严,一个个都笑了起来,宋泽兰被臊得不轻,尤其在听到宁芳笑声……且似乎笑的最为开怀时,便克制不住心底羞窘,脸颊热意泛滥,连耳朵都发烫了。 她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祁幼安便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又冲着她娘道:“娘亲,我先回去换身衣服再过来找你们。” 不等宁芳说什么,她便揽着宋泽兰拐进一条弯曲小径,抄小路回到卧房。 小月将房间里的烛火点上便要离开,擦肩而过时祁幼安叫住了她,“帮我送些水到浴室,待会儿我要沐浴更衣,若是雪生过来了,就让她等我一会儿。” 在小月出去后,宋泽兰有些好奇,“安安,这么晚了还要雪生过来,可以发生什么事了?” 祁幼安没有回答,反倒在听到脚步声远去后随手关上门,然后一把将毫无防备的宋泽兰抵在门后,吧唧一口亲在她的侧脸上,“媳妇儿,你今晚实在太美了,这就是给我的奖励吗?” 宋泽兰模模糊糊看到比自己高小半个头的登徒子歪着头打量自己,一点儿没有放开自己的意思,再想到她蠢蠢欲动想要对自己做的事,便有些受不住别过了头,“安安,待会儿还要陪娘用膳……” “我知道,”祁幼安双手捧着她的脸,又将她面对自己,眼睛里满是欢喜笑意,“宋姐姐,我好喜欢你的小心思。” 几乎在瞬间,宋泽兰就明白了,温婉清丽的眉眼罕见心虚,推搡着便要把她赶去浴室,“安安你快去沐浴吧,莫让雪生久等了。” 祁幼安由着她的劲儿被推着走,脸上笑容也愈加灿烂,“媳妇儿,我换洗的衣裳还没拿呢。” “我给你拿……” …… 祁幼安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赵雪生已经在房里等着了。 她性子腼腆不爱多话,宋泽兰在治病救人以外也非健谈之人,两人只默默饮着茶,见到祁幼安进来,宋泽兰摸索着扶手站了起来,“安安,可要我回避?” “不用,”祁幼 安快走两步,又将她按回去,“雪生不是外人,她是我好朋友。” 赵雪生惶惶站着,闻言愣愣抬起了头,祁幼安注意到她的目光,好笑道:“坐啊,我从一开始就跟你说了,我拿你当朋友,只是这段时间忙,没顾上你,不过赵嬷嬷应该待你不错吧?” 赵雪生依言坐下,拘谨的神色放松了些,“谢谢小将军关心,阿娘待我极好。” “赵嬷嬷只有一个女儿远嫁他乡,她是真心实意拿你当亲生女儿……” 时候也不早了,祁幼安估摸着她娘应该也沐浴更衣完毕,与赵雪生简单寒暄几句便直奔主题道:“今日我在五皇女的府上恰巧遇到赵小乌,她说你也喜欢五皇女,可是真的?” 赵雪生面上闪过一抹迟疑,而后摇了摇头,有些艰难开口:“五皇女说我像极了一位故人,极有可能是承平候府里流落在外的嫡长孙,阿娘怀着我孤身一人流落边陲必有隐情……即便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闯一闯。” 瞬间,祁幼安就明白了她的意图,“雪生,我带你入军中建功立业如何?虽然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权利是真真切切握在你自己手里的,总比依附他人强。” 赵雪生垂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握紧放松,又握紧,神色凄楚,“我这样的人在军中又怎会有立身之地?” “雪生,你何必妄自菲薄?军中讲究实力,人头换军功,只要你够勇敢,没人敢看轻你。” 祁幼安说完,宋泽兰之前听她娘说这个乾元君貌美胜似坤泽,随即也附和道:“雪生,你可以戴上面具,以你乾元君的资质,未来必定能有一番作为。” “我……我只是个下等乾元,真的可以吗?” 赵雪生动心了,但还是有些犹豫,见此,祁幼安便肯定道:“肯定可以的,你看我还没有分化也凭本事在军队站稳脚步了。我手底下有一支祁家军前段时间折损了不少人,不出意外的话年底应该会大比招人,你若是有意愿打明日起我便教你骑射……在祁家军里晋升很快的。” 而此刻的赵雪生不过年方十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等得及,思索片刻,她抬起头,眉眼坚定道:“好。” 祁幼安的喜悦溢于眼底,她起身拍了拍赵雪生的肩膀,“我就知道没有看错你。” 赵雪生愣了半晌,终于放下了一直以来的戒备和不解,“所以小将军您是一开始就想让我随你入伍从军吗?” 祁幼安将她的神色变化悉数纳入眼底,不禁扶额,“对,你一看就是个当兵的好苗子。” 语气里夹杂着的无奈,宋泽兰都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赵雪生却一本正经,“多谢小将军看得起,以后雪生入了军队,定不会给小将军丢人。” 祁幼安闻言,倒是也跟着正经起来,“好,我相信你,用饭了吗?去我娘那里一块吃吧。” 赵雪生倒是想拒绝,但宋泽兰也告诉她自己的病人也在,受不住两人轮番相劝,便跟在她俩后面一块儿去了。 她们去的时候,宁芳也已沐浴更衣完 毕,正与提前过来的裘袅袅聊天,两人虽有年龄差距,但二人皆是性子豪爽不拘小节很聊得来,笑声就没断过,熟络的像老熟人似的。 瞥见祁幼安进来,两人忽地噤声,尤其是宁芳,直勾勾盯着着她,却是一脸和善,而且和善过了头,全然不像她娘亲的作风,怎么看怎么违和。 祁幼安下意识头皮一紧,总觉得她娘亲有点儿不安好心,还是专门针对她的。 她握着宋泽兰的手紧了紧,停下脚步不进屋了,“娘亲,你们怎么了?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没什么没什么,”裘袅袅先回过神,假笑着眼神乱飘,一不小心落在她身后的赵雪生身上,眸色亮了亮,“好生漂亮的小乾元,我该不会是看错了吧?” 赵雪生脸色瞬间涨红,头往下低了低没有出声。 祁幼安也没有理会她,看着宁芳道:“娘亲,你真的很反常。” “怎么反常了?” 宁芳收起和善,没好气道:“快点儿滚进来吃饭,别磨叽了,老娘颠簸一路累死了,还要老娘等你,老娘反常?老娘是看在兰儿面子上才没揍你!” “这下正常了。” 祁幼安煞有介事点了点头,牵着她媳妇儿刚在餐桌房坐下,宁芳便抬手赏了她一个爆栗,“还正常吗?” “……” 祁幼安委屈巴巴点了点头,看到面前放着的酒杯,端起来准备缓解自己的尴尬,却在看到浑浊的里面愣住了,“这是什么?” “别管是什么,能喝不就行了,老娘还能给你下毒不成?” 宁芳语气虽凶,但细听却是外强中干,她还心虚地撇开眼,招呼仍站着的赵雪生坐下吃饭,“放心吧,你袅袅姐已经有乾元了,她再怎么喜欢也只是过过嘴瘾罢了,还能真对你怎么的?” “啊?”裘袅袅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向门外,登时又意识到她的华姐姐不会过来,随即又松了一口气,“才没有,我……我以为是小将军的娇宠,我只喜欢华姐姐那样温雅的乾元君。” 刹那间,赵雪生脸色涨红,“胡……胡说八道……” 祁幼安也如遭雷劈,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抖,不可置信望向裘袅袅,眼中的呆滞渐渐被羞恼淹没。 正要爆粗口,却察觉端着酒杯的手背覆上如玉微凉,宋泽兰摸索着从她手里取走酒杯,放在鼻子下方闻了闻,细长秀美的柳眉轻轻蹙起,过了好久才低声细语道:“这是西越巫术的一种,娘,你是从何处得来的法子?” 宁芳正在看热闹,听她这么说不由愣了愣,“这是袅袅说的法子,或许可以让幼安分化,你也不必次次服药抑制雨露了,怎么?没用吗?” 前世的事宁芳不得而知,祁幼安却瞬间将裘袅袅的身份与西越三公主裘媚儿联系到一起,看裘袅袅的眼神顿时就变了。 宋泽兰微微摇头,“我在西越记载此类的书籍上看到过,但是否有效尚且不知,我并未尝试过。” “不愧是小医 圣,果然见多识广,连西越的巫术都有所涉猎,”裘袅袅一脸敬佩,又说道:“法子有用的,不信你让祁小将军试试就知道了。” 不止宁芳,连祁幼安这个疑心裘袅袅是敌非友的人都有些动心了,宋泽兰却眉目沉稳不动声色,纤细修长的玉指反复摩挲着白玉杯腹,半晌才勾起一抹浅淡温柔的笑意,“还是不必了,我觉得安安这样就极好。” “好什么好,”裘袅袅一脸的不赞同,“你傻呀,那药苦死了,反正我是不爱喝,第一次喝的时候我就想找个乾元……” 眼看着就要少儿不宜,祁幼安瞥见她媳妇儿眼睫轻颤似是又要害羞了,忙出声制止口无遮拦的裘袅袅,“好了好了,别说了,一会儿菜凉了。” 宁芳落在宋泽兰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嘴上却也附和着说道:“对对对,先吃饭,时候已经不早了。” 此事就此揭过,祁幼安将那掺了药的酒给下人撤下去,又重新换了新的杯子,几人共同干了一杯。 宋泽兰活了两世也只在自己的新婚夜饮了杯合卺酒,故而今晚饮下一杯之后便不肯再喝了,饶是裘袅袅以救妻主为由敬她,她也不接。 但裘袅袅今夜兴致颇高,她不喝便一个劲儿让祁幼安代劳,还拉着众人划酒拳,连赵雪生这个之前从未沾染半分的也被带会了。 三杯两盏下肚,祁幼安已经微醺了,她担心自己媳妇儿无聊,也惦记着今晚的好事不敢放任自己醉酒,瞧着已经玩到兴头上的她娘和赵雪生,便在桌下悄悄牵住了宋泽兰的手,“媳妇儿,时候不早了,我们找个借口溜吧?” 她凑在宋泽兰耳边,呼出的温热气息还夹杂着清冽的酒味,更加的灼烫。 宋泽兰克制着不去感知耳后的热意,微抿唇角摇了摇头。 她的确有些意动,她甚少用晚膳,也不善饮酒猜拳,婆婆与裘姑娘一见如故聊得热火朝天她也插不上话,但裘袅袅也算是她的客人,若是提前离岂不是显得失礼了? 边塞出身的祁幼安却不似她那般注重细节,惩罚似的挠了挠她的掌心,“媳妇儿,你莫不是躲我呢?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不如乖乖从了我还能早些休息。” 本就端坐着的宋泽兰当即又绷紧了身子,掌心泛着躲无可躲的痒意,她忍不住抽回手,咬着唇瓣低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小人?” 祁幼安坏坏一笑,这次光明正大拉着她的手站起来,“娘亲,我们先回去了,宋姐姐说她熬不住了,明日一早还要去医馆。” “……” 淡然从容如宋泽兰,在这一刻也有些许无措,还不等她想好要不要把祁幼安供出来,宁芳已经摆手了,“走吧走吧,我们再玩一会儿也该散场了。” 赵雪生也想跟着走,刚起身就又被裘袅袅拽了回去。 她们三人继续,祁幼安出了门便将宋泽兰一把抱起来,余光瞥见没眼力劲儿跟上来的小月,便道:“雪生今晚大抵是要留宿了,你便在这里照看着吧,她就交给 你了。” 小月闻言,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句,“姑奶奶我才不想照顾酒鬼。” 只是不等祁幼安再说什么,她便又已大声回道:“知道了大小姐。” 祁幼安轻笑了声,抱着挣扎不已的宋泽兰加快脚步,穿过幽静的小石径,避开府里值守的下人,回到卧房便关上了门。 随着吱呀一声,以及鼻息间熟悉的熏香,宋泽兰自也意识到在何处了。 她紧绷了一路的身子放松下来,本是挣扎的手臂也摸索着环住了祁幼安的脖颈,“安安,你听我解释,我并非不希望你分化,只是巫术我研究的并不透彻,很担心裘姑娘暗中动手脚。前世我对她二人并不关注,尤其是裘姑娘,除却听她自己说身份是江湖人人喊打的魔女和明韶华的妻,别的一概不知,万一她是西越人……” 不等她说完,祁幼安就明白了她的顾虑,不慌不忙将她放在床榻上,语气也有些漫不经心,“那劳烦宋姐姐再给我配制一份,不吃她的吃宋姐姐的,应该没问题吧?” 宋泽兰听着总觉得有什么怪怪的,她努力去看祁幼安的脸,但奈何夜里光线昏暗,依稀也只能看到朦朦胧胧的轮廓。 但很快,祁幼安去吹灭了灯,她更加什么都看不到了。 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感受到祁幼安上了床,她轻柔的声音里染上了些许羞意,“不妥,我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不能让你涉险。” 无人回答,只有越来越近的呼吸声,渐渐与她的呼吸缠绕,好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 清冷皎洁的月光静悄悄落在床前,床纱曼妙摇曳生姿,隐隐传来祁幼安的声音,“宋姐姐,君子的胸怀果然好大……” 半晌才传来气息不稳又羞意满满的另一道声音,像是很不满祁幼安的蓄意报复,“你……你本就小人行径……还在娘面前陷害于我……” 宋泽兰觉得自己瞎了眼……不对,也确实瞎了眼,怎会觉得小将军傻乎乎的单纯良善?分明是厚脸皮的无赖…… 在失去意识之前,宋泽兰恍惚听到了鸡叫,但她感觉自己才睡下,就被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吵醒了。 费力睁开沉重模糊的双眼,屋内黑漆漆的,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白色身影正推门出去,她动了下身子,只觉浑身都要散架了,知道祁幼安起这么早要去做什么,索性便又闭上了眼睛,放任自己再次睡过去。 祁幼安离开的时候蹑手蹑脚,去叫赵雪生的时候却是差点儿把门都拆了,只因赵雪生昨夜喝得烂醉,三更天了还睡不醒。 叫醒赵雪生后,祁幼安让她简单梳洗了一番,便带她去了将军府。 将军府地方大,又有专门练武的地方,十八般武器样样俱全,祁幼安让她挑了一副趁手的弓弩,便带着她去打靶场讲解要领技巧。 赵雪生是一个新手,在此之前连弓箭都没摸过,从基本的站位握弓和搭箭勾弦都需要详细教给她。 好在她天赋尚可,也不枉费祁幼安说的口干舌燥,一早上过去, 就已经找到了适合自己的站立姿势,射法也学的七七八八。 日头升起来的时候,祁幼安手把手教她射了几箭,便先回府了。 府里下人早已开始忙碌了,祁幼安路过荷花池的时候,满池荷花开的正好,微微摇曳滚动着晶莹剔透的大片碧绿之中,或粉或白或紫,每一株都尽情绽放在晨曦里,娇艳欲滴也不失清新雅致,下意识的祁幼安就想到了她的宋姐姐。 微微出神间,她已经俯在池边伸出了手,却是刚触碰到纤细的根茎,便被人出声阻止了。 倚靠在怪石后面欣赏荷花的明韶华费力站起来,有些许吃力地说道:“祁小将军可是折花送予宋大夫?采下之后很快就枯萎了,倒不如亲自带着宋大夫来此观赏。” 她缓了缓,又轻笑道:“满池荷花才叫好看呢,想必宋大夫一定很喜欢。” 祁幼安一惊,回过神笑了笑,“以后再说吧,倒是你……怎么只有你自己,裘姑娘没有陪你吗?” “袅袅还没醒,”明韶华唇角扬起,无奈的笑容里难掩宠溺,“她得知我有救很高兴,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这还要感谢宋大夫和你。” “我媳妇儿医术很好,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两人又闲谈几句,祁幼安便走了,回到卧房的时候,宋泽兰刚拥着薄毯坐起来,神色间犹带着慵懒倦意,听着动静抬起雾蒙蒙的眼睛望过去,“安安,你回来了。” 一出口,嗓音轻柔依旧,却透着些许沙哑,不等祁幼安说什么,她自己先羞得不自在起来,如鸦羽的纤纤睫毛轻颤着垂下,似乎这样便可以若无其事依旧从容淡然了。 祁幼安给她倒了杯加了蜂蜜的温水,递到她手里贱兮兮道:“媳妇儿,今天还能去医馆吗?” 宋泽兰抿了口,正暖心她的体贴,闻言感动倒是散了个干净,她暗嗔了句无赖,自顾自润了润嗓子,将杯子递回祁幼安手上。 祁幼安去放杯子的时候,她起身下床,脚刚踏上地面便觉双腿一软,猝不及防跪倒在了地上,咬着唇没让闷哼溢出来,眼睛里却弥漫着水雾,似是疼极了。 “媳妇儿……”祁幼安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抱起来,一脸紧张,“磕到哪里了?我看看。” 隐忍如宋泽兰,将眼泪憋回去,看着她给自己揉膝盖,又羞恼又好笑,“再有下次,你就一辈子做尼姑吧。” 坤泽君肌肤娇嫩,常年不见光也白皙胜雪,稍微磕碰就红了,祁幼安心疼,也心虚,哪怕不情愿也乖乖应了声,“知道了。” 祁幼安知道自己昨晚狠了,膝盖不痛了又给宋泽兰揉腿揉腰,日上三竿了两人才从房间里出来。 府里距离医馆还是有些距离的,大多数时候都是早起散步走过去的,今日有些晚,再加上不方便,便备了马车,悠悠赶到了医馆。 宋母已经将大堂打扫干净了,还准备了烧好的茶水,见她们过来,便笑迎上来,“今日怎么来的这么迟?可是幼安贪睡了?” 她还记得祁幼安赖在床上非要自家女儿亲亲才肯起床的事,慈爱的笑容多了些促狭,今日不同往日,往日她不高兴,而今却是乐见其成的。 “嗯,安安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睡些也无妨。” 宋泽兰脸不红心不跳,唇角还挂着温婉得体的笑意,祁幼安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马上就二十了还长什么身体?又没分化,这绝对是报复……! 第 87 章 平平淡淡过了十几日,负责跟踪秦氏和周红杏的人终于传来了消息,疑似祁昊宇的‘六皇子’和西越公主裘媚儿出现了,就在南山脚下的一户猎户家中。 那猎户贪财好色,经不住秦氏诱惑,偷偷收留了他,却不知祁幼安早已安排人跟踪着秦氏,任何蛛丝马迹风吹草动都会传入祁幼安耳中。 放出去的诱饵总算引得鱼儿上钩,祁幼安高兴是挺高兴的,但也恼火,“妖女不愧是妖女,还真是有些本事,居然能绕过守卫重重戒备森严的大军潜入南山,这阵子与南蛮冲突不断,将士们可是十分警惕的。” 宋泽兰正在练习称量,闻言放下纯黑色的乌木戥子秤,从柜台里慢慢绕出来来到祁幼安身边,细如柳叶的眉头微蹙,“这一世她提早来了……” 不等她说完,祁幼安便抬手将她圈入怀中,“媳妇儿,我在呢,绝对不会让她伤你一分一毫。” “安安,”宋泽兰眉间担忧不减,她更担忧的是祁幼安,“或许裘媚儿不只是冲着我来的。” “我知道,若是南蛮王的弟弟勃特勒更合她心意,她一定会想办法去杀南蛮王……” 说到这里,祁幼安忍不住抱怨道:“梅清栎那个死人不知道在磨叽什么,到现在还不把南蛮王押往京城,非要等裘媚儿过来杀人吗?南蛮王若是死了,可就没什么用了。” “安安,你说的对,”宋泽兰从她怀里退出来,抬手摸索着抚上她的领口,轻柔的声音里夹杂着担忧,“安安你一定要小心些,你坏了裘媚儿好事,她必定对你心怀敌意,还有祁昊宇,他对你怨恨已久,估摸着也不会善罢甘休。” “我还怕他?” 祁幼安轻嗤了声,眼底一抹冷意转瞬即逝,“他们来的正好,老天既然给了我重生的机会,我又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随即,她又缓和语气道:“媳妇儿,先把医馆关几日可好?咱们把娘接到府里,你也可以多陪陪她。” 宋泽兰虽然出嫁了,但白日里几乎一直在医馆,除却晚上回府休息见不到她娘,几乎与未出嫁时无异,陪伴她娘亲的时间倒也不怎么减少。 祁幼安不会不知道…… 宋泽兰明白她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轻嗯了声,“好,我现在就去告诉娘。” 宋母在后院喂鸡,祁幼安扶着她来到后院,“媳妇儿,我有点儿事,忙完就来接你们。” “安安,一切小心,若是应付不过来就去找大将军借些人手,这也是事关边塞安危的大事,于情于理大将军都该出手的。”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祁幼安根本不把祁昊宇放在眼里,之所以如此防范不过是因为不知深浅又会巫术的裘媚儿,她不容许出任何闪失。 丢下话,她又跟宋母打了声招呼,便匆匆离开了。 宋母瞧着气氛不对,等祁幼安走了便试探着开口:“兰儿,幼安这是要去作何?” 她除了闷在医馆里就是去街 上买菜,到现在还不知东启正在与南蛮打仗。 宋泽兰倒是乐见其成,思索了片刻,也没告诉她实情,只不紧不慢道:“南山上发现了两个敌国探子,安安要去看看情况。听闻咱们来佑宁城之前,大将军也抓了几个探子,边塞不比京都安稳,向来如此,倒也不用担心。” 这事宋母也记得,闻言也确实没放在心上,边点头边感慨道:“多亏了有祁大将军在此震慑着南蛮,不然那些个贼心不死的蛮人早就发起战争了。” 宋泽兰笑了笑,“是,不过我相信未来的安安不必大将军差。” “比不了,祁大将军可是乾元君,少年英雄,十六岁便名震天下,幼安这都多大了?快一十了吧?” 宋母正说的有理有据,忽然意识到了她女儿如今的身份,忙又改口道:“兰儿,娘说错了,幼安现在这么上进,一看就是大器晚成,有其母必有其女,幼安日后一定也是盖世无双的大将军,到时候兰儿你就是……” 宋泽兰见她越扯越远,好笑着打断,“娘,先不说这个了,这几日医馆不开门了,您收拾些换洗衣物,待会儿幼安忙完了就过来接咱们,您过去陪我住几日吧。” 宋母习惯了对女儿言听计从,闻言立马放下了喂鸡的盆子,擦着手就准备进屋收拾东西,只是眉间有些许犹豫不定,“兰儿,只用准备换洗衣物?要不娘白日里去伺候你,晚上再回来?反正距离也不远。” “不必,您肯过来陪我就好了。” 宋泽兰这些日子不间断服药,眼睛已经快好了,失明了将近一年的眼睛一时有些不适应强光,蒙绑了一条轻如薄翼柔软光滑的白纱,待白纱解下的时候,她的眼睛就恢复如常了。 想到还没有分化动静的祁幼安,她不由勾了勾唇角,安安必定不能如愿了。 女儿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宋母如何会不答应? “那行,娘去收拾衣裳,刚好也有一阵子没见亲家了……” …… 祁幼安从医馆出来,便去了将军府。 下人刚把躺了大半天的祁朝燕推出来透透气,祁幼安就又把她推进了屋,“祁昊宇没死,他跟西越三公主裘媚儿勾结在一起,就在南山,你还是派些人手去看守南蛮王吧,别指望梅清栎,她手底下没几个人。” 祁朝燕气色看起来已经好多了,闻言深深皱起眉头,“祁幼安,你手底下那些人就是这么跟你回话的?” “怎么?消息有误吗?” 祁幼安瞬间反应过来,“你也派人跟踪秦氏了?” “他还有用,”祁朝燕眉头稍稍舒缓了些,但还是不满,“不是祁昊宇,是六皇子梅清钰,五皇女的弟弟,你在无崖山应该见过他。” “……”祁幼安沉默了。 祁朝燕回头看了她一眼,难得安慰:“其实那姐妹俩给你培养的人不错,就是时间太短了,假以时日定成气候。” 小满和云若在这方圆百里挑选了许多乞儿放在一起训练,跟踪秦氏 的两人便是里面的佼佼者,才接受训练一个多月。 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受任务?,不仅没有跟丢秦氏,还能传回消息,祁幼安很满意,她赞同地嗯了声,“是祁昊宇,他没死,他早就跟裘媚儿勾搭在了一起,裘媚儿会巫术,让他占了六皇子的身。” ‘魔怔’两个字在嘴边打了个转儿,祁朝燕看着她不似开玩笑的样子,勉强又咽了回去,只是这事儿太过匪夷所思着实难以消化,她嘴唇动了动,沉默了许久才不确定道:“祁幼安,你有何证据?” “这还不够明显吗?真正的六皇子根本不会主动去找秦氏,也不可能会与裘媚儿勾结,符合条件的只有祁昊宇。而且,我媳妇儿之前研究过西越的巫术,确实有换身体的邪术。” “知道了,莫引起城中恐慌,我给你一千人马,明日起借着祁昊宇的死加强城中治安巡逻,遇到可疑人士一律抓起来,”祁朝燕顿了顿,加重语气道:“祁幼安,裘媚儿必须留活口,我要见见她。” “……” 祁幼安又沉默了,她宁可留祁昊宇一条贱命,也不想放过裘媚儿,裘媚儿死了她才放心,至于祁昊宇,还是之前那句话,她根本不把他当回事。 “祁幼安,这是本将军的军令!” 祁朝燕似乎看透了她心中所想,脸色当即冷了下来,转动轮椅盯着她严肃道:“违抗军令,当斩,你是我女儿也不例外。” 祁幼安打小就不亲近她,上一世的事也没让祁幼安体会到她对自己的母女之情。 闻言甚至连失望都没有,倒是勾起了唇角,笑的凉薄,“有什么好见的?难道你也想勾结西越?你要是想勾结西越,我就不算违抗军令了,杀了你一人再立一大功,离封侯就不远了。” 她话音未落,祁朝燕就破防了。 那张冷冰冰的死人脸此刻红的跟猴屁股似的,怒目圆瞪,气得恨不得吃了她,“你个混账东西!胡说八道!本将军就是死,就是沦为俘虏阶下囚,也绝无可能勾结外敌!” 祁家世代保家卫国,即便祁朝燕有造反之心,也不会引狼入室残害黎民百姓,从上一世天下大乱她没有趁机带兵攻入皇城而是死死守着南境与蛮人决一死战这事儿就看得出来。 祁幼安自也清楚她要见裘媚儿的目的与南蛮王不同,甚至猜到了,就是故意气她的,也不惧她的怒火,语气依旧凉凉,“那就别见了。” 夜长梦多,裘媚儿只能死,且亲眼看着裘媚儿死她才能放心。 祁朝燕被她犟种模样激得愈加恼火,一双手死死抓着两侧扶手,隐忍着才没有叫人把祁幼安拖出去打板子。 “程元龙魏如虎就是这么教你的?除了杀杀杀,半点儿脑子也不用。一国公主,作为和谈条件不比杀了她强?西北连年征战国库亏空民不聊生,你既在西北待过多年,这么浅显的问题都看不到吗?” “我若不知道,就不会留南蛮王一命了。” “裘媚儿根本就不受宠,不管你信不信,我上一世在西北五年,只听 说西越三公主心术不正,在小公主及笄礼上陷害最有希望成为储君的大公主?_[(,女皇一怒之下差点儿杀了她,是她父君自请冷宫父族上交兵权才保下她性命。” 裘媚儿虽保下性命,却也彻底没了夺嫡的资本,所以她才会另辟蹊径,妄图挑起他国战乱从中获利,也可让女皇对她另眼相看。 上一世东启大乱,坤泽之身的裘媚儿回到西越已经能和大皇女分庭抗礼了…… 若不是踩着自己和东启千万同胞血流成河的尸骨上位,便连她都要佩服裘媚儿的心智了。 眼下虽挑起来了东启与南蛮的斗争,但南蛮并未讨到好处,西越女皇自也不会重视这个女儿,于公于私都是杀她也是最好的时机。 祁幼安的神色越来越坚定,这点儿变化自也逃不过目光如炬的祁朝燕,她心绪略沉,“你还知道什么,不妨一并说出来。”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祁幼安冷笑了下,“你手底下的人不是厉害吗?自己去查啊。” 祁朝燕闻言噎了下,她没想到一点儿小事祁幼安还计较着,脸色微微变了变,嘴硬道:“本将军自然会派人查的,不能全凭你一面之词。” “怎么,你也重生了?” 丢下话,祁幼安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了。 兴许是她的背影太过潇洒,祁朝燕气得差点儿没喘过来气,压抑着怒意唤人道:“找个机会将少夫人请过来,就说本将军想见见她。” 之前祁幼安在军营里坦白过一次,并未提及这些,故而,祁朝燕怀疑宋泽兰也重生了…… 从将军府出来,祁幼安又马不停蹄安排好府里戒备,便亲自赶着马车去医馆。 医馆的门已经锁上了,娘俩站在一旁的树下等她。 宋母带的东西并不多,只有两个小包裹,祁幼安一手一个提着放到了马车里面,先把她扶上马车,然后又去扶宋泽兰。 宋母在上面搭了把手,两人小心护着宋泽兰在马车里坐好,便出发了。 马车徐徐向前,带起的风掀起车帘,宋母把头探出窗,看了会儿渐渐远去的医馆,回头笑道:“兰儿,后院里的鸡你让幼安找人帮娘照看几日吧,可不能饿死了。” “好……” 得知宋母要来,宁芳便安排好了一切,厨房里做的都是比较清淡的菜系,担心亲家初来拘束,住处也安排在了祁幼安她们隔壁,让她随时可以去找自己的女儿。 宋母倒是满意,祁幼安的心却是凉了个透,在心里默默谴责了她娘亲许久,面上倒是一丝不满也没敢显露。 入了夜,祁幼安将宋泽兰安顿在床上,自己却没有去洗漱,反倒换了夜行衣。 她吹灭房中蜡烛,来到床边落下一吻,“媳妇儿,你先睡吧,我有事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了。” 此一言,宋泽兰的睡意去了大半,“安安,你可是要去杀裘媚儿?” “宋姐姐果然聪慧,”祁幼安却笑的有些无奈,“这是个好时机,裘媚儿一定猜不到我会先对她动手。” 宋泽兰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理,但还是止不住忧心,“安安,你可准备妥当了?” “自然,万无一失。” 祁幼安语气笃定,透着小将军的英姿勃发自信张扬,令宋泽兰安心了些,“安安,我等你回来。” 她刚坐起来,便被祁幼安按着肩膀逼着躺下,“不要,媳妇儿你乖乖睡觉,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傍晚时传来的消息说裘媚儿和祁昊宇鸠占鹊巢,将猎户打晕丢在了河里,猎户命大,被祁幼安的人捞上岸,简单施救活了下来。 而此刻裘媚儿他们就在南山脚下,即便一来一回不耽搁时间,且顺利解决裘媚儿,祁幼安也要到明天早上才能回来了。 宋泽兰心知肚明,却也只能装作信了她的话,顺从闭上了眼睛。 借着月光,祁幼安看着她恬静模样,忍不住俯身再次亲她,柔软的唇瓣含着馥郁香甜令她上瘾,而她向来内敛羞涩的媳妇儿也主动环住了她的脖颈,再一吻结束后强撑着淡然开口:“安安,不若今夜不去了?想必大将军调给你的人马明日就到了,届时围堵裘媚儿,纵她巫术了得,想必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何须你冒险?” 美色当前,祁幼安很难不动心,仅剩的最后一丝理智促使她摇了摇头,“媳妇儿,那样动静太大了,而且,我没那么弱吧?” 当然,还有一丝顾虑她没告诉宋泽兰,祁朝燕不同意杀裘媚儿,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斩后奏……! 第 88 章 夜空中繁星点点,皎洁的明月高高悬挂在其中,宛如一盏指路的明灯。 祁幼安一马当先,带着赵雪生和几十人疾驰在寂静无人的道路上,很快便来到城门下。 她急着赶路,倒没有下马,只勒住缰绳从怀里掏出令牌,“开城门。” 守卫却未上前查看,出来几人合力将城门打开,却不等祁幼安再次扬起马鞭,几个牵着马的黑衣人便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梅清钰笑着翻身上马,宛如好友般熟稔道:“走吧幼安,大将军告诉我的时候,我就猜到你会这么做,太阳还没落山我就在这里等你了。” “……我自己能搞定,你那里别出岔子就行了。” 祁幼安的不欢迎写在脸上,但梅清钰视若无睹,笑容丝毫不减,“大将军派了人手,不会有事的,本殿下也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她策马扬鞭,祁幼安见状,冷着脸追了上去,“你们不能拦我,裘媚儿L非死不可……” 狂风灌耳呼呼作响,隐隐约约传来回应,“本殿下不是冲着她去的……” 快到山脚下的时候,众人纷纷下了马,好在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非常明亮,并不需要火把照明,在祁幼安在带领下,弃马穿梭在繁茂的树林里,悄无声息向那一处小木屋靠近。 近了,小木屋周围却静谧的有些古怪,没有栖息的鸟兽,连本该喧嚣在夏夜里的虫鸣也不声不响,死一般的寂静。 风也停了,安静的只听见他们压抑的呼吸声,所有人都在等待祁幼安下一步指示。 祁幼安握紧了手中的红缨|枪,注意到眼下反常的她神色凝重,心底也隐隐有种预感,今夜是她轻敌了。 她语气却格外平静沉稳,“五殿下,可有注意到眼前的反常?” 梅清钰迟疑了下,打量着四周说道:“……莫不是中埋伏了,总觉得不应该这么安静。” “平崖山和南山皆有驻军,裘媚儿L绝无可能大摇大摆带大量人马进入我们的地盘,极有可能会使用巫术对付我们。” 随着祁幼安话音落下,梅清钰神色也跟着凝重起来,她盯着小木屋那一扇亮着灯火的小窗,“西越巫术阴狠毒辣又难以应对,虽说会巫术的人不多,但裘媚儿L应该就会,且还是其中的佼佼者……” 她顿了顿,“幼安,我们撤?” 从她跟着过来说自己的目的不是裘媚儿L的时候,祁幼安就明白她已经知道‘六皇子’被占身体了。 不仅她知道巫术的厉害,祁幼安更是深受其害,只前世在西越战场上,就领教过两次。 一次是被没有痛觉难以杀死的行尸走肉围剿一天一夜伤亡惨重,有些侥幸存活下来将士们也因伤口感染奇毒而不得不断肢保命。 另一次是被数以万计的毒虫蛇蚁趁夜悄然涌入城池,不止守城的士兵,便连无辜的百姓也在睡梦中被蛇虫啃咬,当时清扫战场面对着一具具几乎被啃成白骨的尸体,饶是她多次徘徊生死线,也 禁不住汗毛倒立浑身冷汗,满腔惊惧愤恨…… 这其中,或许就有裘媚儿L的手笔…… “嗯,让荀一护着你先离开……” 祁幼安要断后的话还没说出口,小木屋的门便被猛然推开,并肩走出来两个身形矮小的人,两人向前走了两步之后,便一左一右站定。 在他们身后,又走出来一个全身裹在白色长袍里看不出男女的人,那人抬起头,直勾勾盯着祁幼安的藏身处,“阿姐,好久不见啊,你怕是没想到我还活着吧?” 祁昊宇根本没有隐藏身份的意思,阴测测的笑声传过来,祁幼安没什么反应,梅清钰倒是有片刻间愣怔,恍恍惚惚就要走出去,被祁幼安一把扯住,“他不是六皇子。” “我知道,”梅清钰没有回头,神色间却已被冷冰冰的杀意取代,“荀一,杀了他!” “不可,我们得赶快撤退,裘媚儿L不在这里,我们快回去支援,祁……这人不足为虑。” 荀一原本也是准备护自家主子离开的,闻言便打了个手势,示意下面人暂时不动,他也附和着祁幼安的话,“主子,您的安全要紧,属下对巫术不甚了解,若是对上,恐怕没有胜算。” 梅清钰盯着祁昊宇目光沉沉,迟迟未做决定。 祁幼安气急,“梅清栎!你到底在犹豫什么?跟你说巫术邪门都是白说了?” “祁大将军安排了人手,不会有事……” 梅清钰话音还未落下,便见月光所映照的地面、树上、草丛里,密密麻麻爬满了毒蛇和蠕动的不知名的虫子,窸窸窣窣朝着他们逼近,只一眼,便让人头皮发麻。 她脸瞬间就白了,祁幼安上一世经历过,却也没好到哪里去,咬牙道:“快撤!” 梅清栎的死活,她不打算管了,再耽搁下去,她和她带的几十号人都要给梅清栎陪葬了。 祁幼安带着自己的人还没跑多远,杂乱的惨叫声里伴随着荀一焦急的呼喊:“我家主子晕了,救命啊小将军……” 这就吓晕了? “什么狗屁乾元君……” 梅清栎就是个白眼狼,上次救她就已经让祁幼安悔不当初了。 眼下祁幼安根本就不想救她,但又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且荀一已经开口求救,她只得调头回去,“我掩护,你们快走……” …… 宋泽兰在窗边坐了一夜,哪怕在祁幼安走后努力说服了小满和云若去帮忙,也始终放心不下。 天蒙蒙亮便出了房门来到府门外等着,却一直到天光大亮,都没听到熟悉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 宋泽兰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向来从容淡然的宋大夫第一次略显慌乱抓住身边人的手,声音里沾染急切,“小月,快带我去将军府,我要找大将军……” 小月瞧着她神色不对劲儿L,没敢多问,当即便安排马车带着宋泽兰去了将军府。 宋泽兰之前来过几次将军府,府里人都清楚她的身份,迎她进去的 时候便将消息告诉了祁朝燕。 祁朝燕知晓她的来意,不等她开口便道:“祁幼安已经回来了,不过军中有急事,我安排她去处理,须得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你且安心在等着吧。” 宋泽兰蓦然松了口气,碍于祁朝燕性子冷漠不好多问,“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她瞧不见祁朝燕也不动声色舒了口气,微微欠身又道:“打扰大将军了,您多注意休息,晚辈先回去了。” 祁朝燕摆了摆手,‘走吧’二字还没说出去,便又急急道:“慢着!” 对着宋泽兰疑惑不解的神情,她轻咳了声,神色肃穆道:“我听幼安说你也重生了,对吧?” 宋泽兰惊讶一闪而逝,很快便意识到祁朝燕在套话了,只是一时摸不清她目的何在,想了想便说道:“大将军若是想知道什么,可以自己去问安安。” 祁朝燕目光深邃了些,不仅没生气,眼底反倒隐隐划过一抹赞赏,“本将军知道你也重生了,只要你把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我,我……我就把祁幼安真实情况告诉你,不过你得答应本将军不能让她娘知道了。” 一瞬间,如遭雷击,宋泽兰怔了怔,“您说什么?安安她……可是受伤了?她在哪里?我要见她……” 宋泽兰语气越来越急切,满心的慌乱无助也顾不得同祁朝燕计较,“我答应,您先让我去看安安,过后再告诉您可以吗?” 祁朝燕没想到她也是这般紧张兮兮的,叹了口气,“她在王老大夫那里,不过受了些皮外伤无甚要紧的,我已经让何军医过去了,你冷静些,府里有些你娘的眼线,莫露出端倪让她知道了担心。” 宋泽兰已经不信她的话了,压下忧心忡忡嗯了声,“知道了,我不会告诉娘的。” “嗯,去吧。” 祁朝燕微微颔首,末了,冷沉沉的目光又瞥了小月一眼,小月顿时就明白什么意思了。 小月习惯了在祁幼安面上没大没小,但在祁朝燕面前,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十分畏惧祁朝燕那一身不怒自威的气势。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点点头,扶着脚步匆匆的宋泽兰消失在祁朝燕眼前。 马车跑的飞快,直奔王老大夫的医馆,一路上宋泽兰心急如焚,马车尚未停稳便迫不及待下车。 小月搀扶着她上前敲门,边宽慰道:“少夫人,您莫担心,大小姐一定不会有事的。” 宋泽兰无心多话,轻嗯了声,静等着里面人开门。 片刻,门从里面打开,看到宋泽兰的瞬间,小满又惊又喜,“少夫人?您居然来了,真是太好了!大小姐受伤不让我告诉您,可是何军医和王老大夫都不知道大小姐中了什么毒,无从医治……” 宋泽兰掐着手心,认真听她说完,生疼的痛感让她保持着冷静,“辛苦你了,我去看看安安。” 小满忙不迭让出路,又引着她去了祁幼安所在的房间。 推开门的一瞬,血腥味扑面而来,宋泽兰嗅觉灵敏,即便看不到也意识到祁幼安伤的有多重了。 “少夫人……” “宋大夫……” 何军医和王老大夫齐齐开口,俱透着心虚。 宋泽兰闭上双眼,将泪意压下去,缓和了会儿L,抬手扯去覆眼的白纱,来到床榻边,“安安……” 小满开口,声音里满是内疚自责,“对不起少夫人,是我们没有保护好大小姐,大小姐一直强撑着,到这里就昏迷不醒了。” “不怪你们,小满你回去休息吧。” 宋泽兰微微摇头,伸手去摸祁幼安的手腕,在场几个人顿时大气都不敢出了。 全都屏住呼吸看她给祁幼安把脉,看她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再从左手换到右手,似是迟迟拿不定决断。 何军医不似王老大夫那般能沉得住气,看着宋泽兰欲言又止,半晌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少夫人,您看出什么了吗?若您也束手无策,属下得尽快告知大将军另请名医过来,小将军是我们二十万镇南军和祁家军的希望,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不等宋泽兰开口,王老大夫便护短道:“哪个名医能有宋大夫医术好?若是宋大夫治不了,你把整个东启的大夫请来都没用,这丫头与小将军新婚燕尔感情正浓,犯了医者不自医的大忌,平复下来就好了。” 他又对宋泽兰道:“丫头,老夫相信你一定可以的,你就把小将军当作寻常病人对待……”! 第 89 章 分化 昨夜佑宁城一夜太平,看守南蛮王的守卫们并未发现任何异样,而南山脚下只有祁昊宇和秦氏,从始至终裘媚儿都没有露面,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事出反常必有妖,城中仍然不能放松戒备,祁朝燕念在祁幼安受伤的份上,让席景盛暂代她在城中加强巡逻。 祁幼安毕竟是席景盛名义上的队长,且两人也共事过,相处倒也融洽,他听闻祁幼安受伤,趁着傍晚休息的时候来到了王老大夫的药铺。 王老大夫年纪大了身体受不住,药铺早早就打烊了。 他听到外面敲门声,让乖巧听话的小孙儿先去开门,自己则放下碗筷不慌不忙跟在后面。 开了门,席景盛目光越过刚到腰间的小孩子,对着王老大夫拱手客气道:“打扰了,请问小将军可在里面?” 王老大夫看了眼他的衣着打扮就心中明了,长叹了口气道:“你家少夫人把小将军接走了,小将军伤成那个样子,命都快没了,不带回家好好照料丢在老朽这里不闻不问像什么样子?” 他语气平和倒也不算重,席景盛却听出了来自长者的责怪,神色尴尬地点了点头,“您说的是,打扰您了。” 从王老大夫家离开,席景盛在路口徘徊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先去看看祁幼安,看过之后若真如王老大夫所说伤的那么严重,再告诉大将军也不迟…… 他这般想着便去了,府门外却是守着十几个虎彪大汉,个个凶神恶煞,看他的眼神尤为不善,不等他说明来意便直接开口赶人,“你走吧,我们夫人交代过不见任何人。” “这是为何?”席景盛一脸疑惑,“我是来探望祁队长的……” “夫人说探望大小姐的直接打出去,”为首的汉子冷冷打断他,“尤其是披甲戴盔的。” 席景盛低头看了眼自己来不及换下的盔甲,讪讪笑了下,“夫人这针对性未免也强了点儿,我也没惹夫人啊。” 下一瞬,他却似想到了什么,神色忽然变了,“请问这位大哥,小将军是不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啊?” 席景盛一直客客气气的,看样子又是位品阶不低的军爷,一声大哥让那护院直接飘飘然,态度来了个大转弯,“听说是,听说夫人看了大小姐一眼就晕过去了,跟大小姐一样,被抬回来的。” “果然如此……” 宁芳护犊子这事儿不仅佑宁城大多数人知道,祁朝燕手底下的那些亲信也因祁幼安迟迟没有出现在军营猜得出来,能让她接受不了,那必定是小将军出大事了。 席景盛在原地愣了片刻,匆匆跑了…… 从黄昏到夜幕,天色悄然变暗,数盏灯火照得屋内亮如白昼,下人们进进出出不断,将一盆又一盆乌黑发紫的血水送出去。 宁芳焦急又担忧地站在一旁,听着微弱的闷哼,心也跟着抽抽的疼,哪怕她很想问问祁幼安的情况,也不敢出声打扰。 她不信鬼神之说,却在心里一遍遍默念菩萨保佑,保佑她 的幼安平平安安…… 宁芳的注意力全部落在自己女儿身上,忽然被轻轻扯了下衣袖,王嬷嬷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示意她过来些,“夫人,大将军和五皇女殿下来了。” 生平第一次,宁芳身边的老人像个刚来府上伺候的小丫头般小心翼翼的说话,连梅清钰口中的‘探望’都不敢转述。 但即便如此,宁芳还是气红了眼眶,“让他们滚!有多远滚多远!那贱人差点儿害死我家幼安,竟然还敢来,幼安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娘非要她抵命不可……” “夫人说的是哪个?” 祁朝燕淡漠的声音里夹杂着慑人的冷意,她蹙着眉头走进来,嗅到满屋的血腥味眉头皱的更深了。 梅清钰自也听到了,对上宁芳不加掩饰的厌恶眼神,苦笑了下,“伯母大概说的是我……” “五殿下许是误会了……”祁朝燕正要打圆场,话还没说完,宁芳气得浑身发抖,狠狠给了她一巴掌,“老娘说的就是她,还有你,我家幼安好好的,你领个披麻戴孝的贱人上门咒她,祁朝燕,老娘恨不得一头撞死你!” 祁朝燕没给她第二巴掌落下来的机会,紧紧握着她的手腕,“夫人你先冷静一下……” 却又是话没说完,啪的一声,响亮的巴掌落在她另一边脸上。 宁芳卯足了劲儿,打完整个手掌都是麻木的,祁朝燕也懵懵的,下意识松开了她的手腕。 她抽回去,指着门外,“滚,老娘不欢迎你们。” 梅清钰先回过神,顿了顿,抬手便脱丧服便歉意道:“对不起伯母,我没有咒幼安的意思,是我思虑不周,我该换身衣裳再过来的。” 祁朝燕脸色难堪到了极点,她几乎是压抑着怒意缓声说道:“六皇子昨夜不幸离世,五殿下刚忙完丧事从城外回来,得知幼安身受重伤立马赶过来。纵使有不妥之处,也是一片好心,夫人你冷静一些,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宁芳都要气笑了,揪着祁朝燕领口把她拽到床榻前,“她好心?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祁幼安差点儿被她害死了你知不知道?但凡你问问昨夜活着回来的人,关心幼安分毫,说出来的话也不至于如此可笑。” 躺在床上的人儿呼吸微弱,脸上毫无血色,心口处拳头大的血洞里四五只怪异丑陋的虫子蠕动着,裹着血浆的身子细长如丝线,脑袋却奇大,口器不停啃食着血肉,只差一丁点儿,就要穿透脏腑了…… 看起来异常可怖,饶是祁朝燕边疆厮杀二十多年也禁不住倒吸了口冷气,而宁芳仍是受不住,身子一软又晕了过去。 宋泽兰额头上细细密密全是汗水,她眼神不好,低着头几乎要趴在祁幼安身上,也仍旧看得不甚清楚,唯有依仗着万分的注意力和脑海里熟练了千万遍的经络穴位走向。 听到惊呼声也只是手上动作一顿,紧接着又沉稳冷静地下刀,若非她诊脉及时发现,再晚小半个时辰一旦那毒虫蚕食脏腑就无力回天了…… 祁朝燕眼疾手快接住宁芳,下意识 想要喊宋泽兰这位素有小医圣之称的神医,又在张口的瞬间反应过来,抱着宁芳快步走出去,“何军医呢?快把她找来。” 梅清钰侧身一旁让开路,待祁朝燕出去后,便好奇走了过来,入眼血淋淋的几乎染红了着整个床榻,她还没看清宋泽兰在伤口里捣鼓什么,就被小满拽着胳膊扯到了门外,“出去,好狗不挡道。” “不管你信不信,本殿下绝不是故意的,本殿下是真的惧怕虫蛇一类的东西……” 到了后半夜,难掩疲惫的宋泽兰从房中走出来,正在打盹儿的梅清钰当即清醒了些,她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站起来,“幼安还好吗?” “还好,五殿下先回去吧,等幼安醒了我会告诉她你来过了。” 宋泽兰洗净手上血迹,帮祁幼安包扎好了伤口,但她自己还没来得及换下染了血污的衣衫,“我去换身衣裳,失陪了。” 她转身又要进屋,梅清钰拦住她,从怀里掏出绢布包着的香囊,“这是幼安的,等她醒了你帮我还给她吧。” 宋泽兰愣了下,香囊其实是她的,佩戴了许久已经有些磨损了,奈何安安喜欢,宁可要这个也不要她新做一个。 平日里也宝贝的紧,一直佩戴在身上,夜里也要放在枕侧,那会儿给安安换衣裳的时候她就发现不见了。 这会儿失而复得,她不自觉勾起笑容,伸手接了过来,“多谢。” “是我该谢谢幼安,幼安又救了我一命,若无这能驱避蛇虫的香囊,昨夜我的命怕是又搭进去了。” 梅清钰至今想起来,仍是后怕,昨夜那无数蜂拥而来张牙舞爪的毒虫和毒蛇,让她再度回想起冷宫里那些个难熬的日日夜夜…… “不是你捡的?”宋泽兰凝了笑意,“那你是该谢谢她。” 生平第一次,宋泽兰恼了那床上躺着的泼皮无赖,进了屋,便将香囊随手丢在桌上不管了。 小月误以为是梅清钰的缘故,忙上前道:“少夫人,您消消气,奴婢这就喊护院的过来把她赶出去。” 梨儿也附和着说道:“少夫人,沐浴的水已经准备好了,等您洗好出来定然不会见到她了。” 宋泽兰也只是一时气不过,抿了口茶水,又将香囊拿起来放在祁幼安醒来一睁眼就能瞧见的显眼地方,之后才去沐浴更衣。 她也不敢在浴室待太久,匆匆洗了洗换上干净衣衫便回来继续守着祁幼安,一直守到次日清晨。 天蒙蒙亮,小月端着汤药进来,看到她在给祁幼安把脉,有些担心,“少夫人,大小姐还没有醒吗?” 宋泽兰嗯了声,收回手顺带给祁幼安掖了掖被角,“把药给我吧。” “啊?”小月下意识将托盘往怀里带了带,“还是奴婢来吧,您不能再逞强了,奴婢瞧着您的眼睛昨夜就很难受了,还是得多养养,万一伤了,大小姐一定会很内疚。” 宋泽兰解覆眼白纱的动作顿了顿,很快又继续了,“无妨,小月你莫担心,昨夜用药敷过,已经好多了。 ” 小月一脸不信,正要开口再劝,门外便传来宁芳急切的声音,“兰儿,我听说虫子已经取出来了,幼安可醒了?” 话音未落,她便风风火火走进来了,正好看见宋泽兰动作,再一瞧小月手中的汤药,顿时明了,“喂药啊?我来就行。” 她三两步来到宋泽兰跟前,抢过她手里的白纱,重新给她系上,“兰儿,你去休息吧,我吩咐过了,一会儿厨房就把早膳给你送过去。这儿你不用管,以后这种小事交给我们就好了,你一定要把眼睛养好,” 宁芳满眼歉意,她打心底里觉得对不起自己这儿媳,但昨日那种情况下,何军医和王老大夫都不敢下刀,她别无他法…… 昨日宁芳几乎是看祁幼安一次晕一次,宋泽兰犹豫片刻,找了个借口意图打消她的念头,“娘,您……可以吗?安安尚在昏迷中,可能要过四五日才会醒,汤药不太容易服下。” 宁芳大大咧咧惯了,根本没多想,“这有什么难的?捏着下巴灌就好了。幼安小时候就是个药罐子,身子不争气还不肯喝药,我和身边那几个嬷嬷可没少给她灌药。” 不止宁芳心疼宋泽兰,小月也将宋泽兰的辛苦看在了眼里,闻言立马放下托盘,将药碗端下来递给宁芳,“夫人,需要奴婢帮忙吗?” “不用,本夫人自己就搞定了。” 宁芳挽起袖子,将药碗接在手中的瞬间,可算想起自己昨日的‘壮举’了,愣着没敢再动,“……小月,你先送少夫人回房休息。” 宋泽兰见她二人这般积极,只好顺从点了点头,“娘,有什么事您随时唤我即可。” “嗯嗯,知道了,兰儿你快回去休息吧。” 宋泽兰被催促着出去,宁芳立马喊人把王嬷嬷从被窝里拉出来,王嬷嬷披头散发,来不及洗漱,手里就被塞了一碗黑乎乎泛着苦涩的药碗。 宁芳一脸的苦大仇深,视线根本不忍往床榻上落,“你把药给幼安喂了吧,我怕再看她一眼又晕了。” “唉,老奴看着大小姐那一身伤也心疼啊,好端端的怎么弄成那个样子,”王嬷嬷叹了口气,又道:“夫人你转身去,让小翠给老奴搭把手。” 差点儿就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宁芳闻言气不打一处来,然自家这小兔崽子还在床上躺着动弹不得,纵有万般怒气也只能憋着,“她就是个讨债玩意儿,算老娘上辈子欠了她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王嬷嬷正要打圆场,忽然又顿住,一脸喜色回头,“夫人您快看看,大小姐看起来已经不吓人了。” 宁芳刚背过身,疑心自己听错了,“什么?” “少夫人已经给大小姐收拾妥帖了,”王嬷嬷促狭一笑,“夫人您自个儿瞧瞧,可真是太有趣了。” “嬷嬷你可别骗我,本夫人若是再晕了,面子往哪儿搁?方才可是答应了兰儿以后给幼安喂药的活儿包在我身上的。” “夫人,听老奴的您就看一眼吧,老奴保管您看了会乐得合不拢嘴……” 经不住劝,再加上好奇心作祟,宁芳犹犹豫豫转过身,透过小翠拉开的半边帷帐,竟看到身着藕粉色寝衣的祁幼安,她愣了下,笑了起来,“兰儿给幼安换的?确实挺有趣的。” 只是目光落在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便又开始心疼了。 王嬷嬷倒是没发现,还附和着说道:“是啊,老奴记得这一身寝衣还是一年前您给大小姐做的,大小姐嫌过于粉嫩死活不愿意穿,还说谁穿谁是狗。倒是巧,压箱底的东西还被少夫人翻出来给穿上了。” 宁芳沉伸手摸了摸祁幼安的额头,又拿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心里踏实了些才恢复笑脸,“小兔崽子不是有志气不穿吗?怎么连个‘不’字都不敢说?赶明儿醒了就给娘汪汪两声,不然娘饶不了你。” 王嬷嬷忍俊不禁,“那您可得好好谢谢少夫人……” …… 宋泽兰睡不踏实,在床上昏昏沉沉躺了小半个时辰便起了。 她简单洗漱了下,便又回来了,房里宁芳与她娘正轻声细语闲聊着。 见她进来,宁芳忙上前搀扶她,“兰儿,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让你休息吗?是不是饿了?想吃什么娘吩咐人去做。” 宋泽兰微微摇头,“娘,我过来看看安安,方才睡了一会儿,已经不困了。” “你一天一夜没合眼,才睡一会儿哪够啊,幼安这里有我们守着,有事自会叫你,你且安心睡吧。” 宁芳瞧着她眉间尚未消减的疲倦一脸不赞同,十分强硬要扶着她回去,宋泽兰微抿唇角,也压不住心底的羞窘,“娘,还是我守着安安吧,您去歇着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有什么过意不去的?”宁芳打断了她的话,“你把幼安从鬼门关拉回来,就已经是咱家的大功臣了。” “夫人,”宋母从身后跟上来,拦住她,“你就让兰儿照顾幼安吧,幼安重伤昏迷,你不让她照顾她也睡不安稳啊。再者,兰儿是大夫,有她在一旁盯着也好,总归不会出什么岔子。” 宁芳知道女儿伤的重,也心疼,但也不能不顾及儿媳的眼睛,虽停下了脚步,但依旧没有松开宋泽兰的胳膊,“……应该不要紧吧?让幼安喝药那会儿我摸了摸她的额头,体温倒也正常。” 宋泽兰原是打算瞒着她的,见状也只好坦白,“三日内若是没有发热,安安才算是脱离了危险。” 祁幼安体内的毒虫不是一般的毒虫,而是需要精心培育很多年的一种很邪门的蛊虫,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啃食中蛊者的五脏六腑,在中蛊者死后亦可操纵其躯体,听命于蛊虫的主人。 这种邪术阴狠毒辣有伤天和,一直被列为禁术,这也正是宋泽兰不得不亲自动手的原因,她尚且是第一次尝试,而何军医和王老大夫都没听说过,事关小将军的生死,即便宋泽兰愿意在一旁指挥他们也不敢去冒险。 在蛊虫取出之后,宋泽兰倒是再三确认过她的身体状况,但终归是要她醒了亲口唤着自己媳妇儿才肯安心…… 宁芳被说动了。 双方各退一步,在房间里添置了一张床,用屏风隔开,供宋泽兰累了可以随时躺下休息。 在忐忑煎熬之中,三天时间便显得漫长了。 但好在平安度过,祁幼安并没有出现发热症状,呼吸也渐渐平稳有力,宋泽兰虽不似宁芳那般满面笑容遮不住喜色,但也不再像前几日那般寡言少语,偶尔还会主动与人闲谈几句,眉目温婉气质柔和,任谁都能看出她不再忧心忡忡了。 又过了两日,已经到了宋泽兰口中的期限,祁幼安却依旧沉沉睡着,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 宁芳的心又提了起来,掰着指头数了五个数,一夜辗转难眠,天刚亮便与送汤药的丫鬟一起过来看祁幼安。 这段时日一直敞开的房门紧闭着,伺候的仆人们皆在外面窃窃私语,看到她的身影才齐齐噤了声,小月也跟着安静了片刻,却是很快又回过神,小跑着来到她跟前,“夫人,大小姐好像醒了……” “当真?”宁芳瞬间一喜,然瞧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满心喜悦又多了几分急切,“别吞吞吐吐,还有什么快说!” 她已经等不及想要进去看看她家幼安了。 “奴婢……奴婢好像看见大小姐发热了,脸红扑扑的,一直喊着疼,但少夫人给大小姐把了把脉,什么都没说就让我们出去了。” 小月语气里透着疑惑,她相信少夫人不会害大小姐,但大小姐明明发热,为何不让她们去抓药退烧反而把他们赶到外面房门紧闭呢? 她没想通,其他人也没想明白,宁芳万分焦急,也顾不得仪态,小跑着上前,抬起手刚要敲门,就嗅到了一股霸道浓烈的乾元信香。 她的手僵在半空中,满眼的惊喜与不敢置信,小兔崽子真的分化乾元君了? 东方泛红,天色渐白,宁芳放下手不动声色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疼的龇牙咧嘴的时候松了手,确实不是在做梦。 她再次抬手敲门,满含笑意的眼睛里夹杂着关切,“兰儿,方便让我进去吗?” 如今意识不太清醒的祁幼安压根不知收敛自己的乾元信香,而宋泽兰尚是没有被标记的坤泽君,纵使服了药也多多少少受点儿影响。 她使不上几分力气,偏生又舍不得用绳索束缚祁幼安,只强撑着握住祁幼安的双手,软言细语不厌其烦哄着她不要乱动。 但分化的过程实在太痛苦了,每次祁幼安乖乖听话也不过一刻钟,就又迷迷糊糊开始挣扎起来,高品阶的乾元力气之大,可想而知宋泽兰有多么的狼狈…… 宁芳的到来,在宋泽兰看来说句救星也不为过,她匆匆应了声方便,门便从外面推开了。 掀开内室的帘子,乾元君的信香愈加浓烈,宁芳瞬间就意识到她女儿分化成上品乾元君了。 上万乾元君里也不一定出现一个上品,近百年的上品乾元君更是只出现在皇家和王公贵族里,宁芳压根没敢想过…… “娘,你快来帮忙摁住安安,莫让她碰到伤口……” 宋泽兰的声音将她从发呆中唤醒,她回过神快步走过去,“兰儿,你这丫头是不是犯傻了?再心疼幼安也不能这个时候跟她独处一室啊。分化中的乾元君就跟野兽一样狂暴没有理智,万一伤了你怎么办?” “娘,安安不会伤害我的,”宋泽兰从手忙脚乱中抬起头,“您先别喊人进来。” 宁芳其实心里也犯嘀咕,闻言倒是直接问了出来,“兰儿,你可是不想让人知道幼安分化了?我瞧着你将他们都赶出去了。” 宋泽兰安抚祁幼安的动作一顿,低下头轻轻嗯了声,“娘,您能帮我保密一段时间吗?等五殿下离开佑宁再告知外人这个好消息可以吗?” “让她装一辈子都行,”宁芳一口答应下来,“我倒没什么意见,原先也叮嘱过她若是分化乾元就装坤泽,不过祁朝燕已经让她从军了,装不装都无所谓了。” 说到后面,宁芳语气里多了几分物是人非的释然,这种感觉并未停留太久,她很快弯下腰帮宋泽兰摁住乱动的祁幼安,多一个人多一份力,瞬间就减轻了宋泽兰的压力……! 第 90 章 深夜,榻上昏睡多日的人儿终于有了动静,轻微的咳嗽声在寂静的房间内倒是听得很是清晰,隔了一道屏风的宋泽兰刚刚入睡,又忙掀开身上薄被下了床。 却是还没走到祁幼安床前,就听到了压抑的痛呼,心登时一紧,“安安,可是醒了?莫要乱动,你身上有伤……” 这些天祁幼安一直昏昏沉沉,能感觉到有人在耳边说话,眼皮却沉重地睁不开,也无法凝聚注意力去分辨细听。 就好似陷入了无力挣脱的梦境,与外界隔着漫天浓重如墨的大雾,任她如何努力都找不到逃脱的方向。 而这会儿,稍一动牵扯全身的疼痛和来自媳妇儿的碎碎念,让祁幼安真真切切意识到这不是梦,她不敢再乱动,忍着痛喊了声媳妇儿,声音沙哑犹如赵大娘家里养的老公鸭,连她自己听了都觉耳朵不堪忍受。 宋泽兰倒是没有丝毫嫌弃,有温柔浅淡的笑意在眼底晕染化开,她摸索着来到床边,俯身抚了抚祁幼安的脸颊,“我在,安安你现在可有觉得哪里不适?” 祁幼安只觉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痛,尤其胸口,一呼一吸间都能牵扯出钻心的疼痛。 但刚刚分化乾元君的人儿实在不好意思显露柔弱,也为避免媳妇儿担心,只凭着坚强的意志将痛楚压下,故作轻松开口:“挺好的,一点儿小伤而已,不碍事。” 一口气说完,她便没忍住五官扭曲,咬着唇瓣硬生生将痛呼咽了下去。 似乎要下雨了,外面黑压压一片,没有点灯的室内更加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便连人影都瞧不清楚,故而祁幼安也没看见她媳妇儿在抽回手之前,又气又好笑地嗔了她一眼,一副懒得理会她的模样。 宋泽兰确实无语了,她没想到祁幼安昏睡几日竟然傻成这个样子,到这种地步了还想着瞒她。 不过,她倒也没有拆穿的意思,感觉外面起风了就顺手帮祁幼安掖好被子,低垂眉眼柔柔落在祁幼安脸上,“安安,饿不饿?” “有一点儿,不过这么晚了还是不麻烦别人了。” 祁幼安不知她媳妇儿是从另一张床上过来的,忍着痛,小心翼翼伸手牵了牵她媳妇儿的衣襟,“宋姐姐,上床睡,莫着凉了。” ‘傻子’两个字已经到了唇边,宋泽兰念及她伤的不轻又给咽了回去,只莞尔轻笑,“安安,你口中的别人是何人?王王老前辈吗?” 祁幼安记得自己昏迷前一刻就是在王大夫的家门口,想也没想便嗯了声,她还是没有意识到在自己家中,颇为心虚地松开了宋泽兰的衣袖,“媳妇儿,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 “不在这里你想在哪里?” 宋泽兰见她迷糊的厉害,又逗了她一句,才起身道:“安安,喝粥可以吗?你该吃些清淡的。” 等祁幼安回味过来,她已经掀帘出去了。 今夜是梨儿守夜,熟悉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进来,祁幼安好像想找个坑把自己埋了,她大气都不敢出,见宋泽兰 回来才讪讪开口:“宋姐姐,你慢点儿,注意脚下。” 自成婚以来,一直住在这里,宋泽兰对屋内的布局了然于心,漆黑的环境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本作者黎七七七提醒您最全的《小将军赖上盲妻啦(重生)》尽在[],域名[( 她轻车熟路摸到桌边点了一盏灯,昏黄的光线虽没照亮整个房间,却也足够令祁幼安再心死一次,这比当面拆穿还让她羞赧,她生无可恋,“媳妇儿……” 祁幼安又开始装可怜,但刻意拉长的尾音并不似往日那般温软甜腻,沙哑的令人想用烧火棍替她捅捅嗓子。 听得宋泽兰眉心跳了跳,不等她再唤第二声便道:“好了安安,没有与你计较的意思,只希望你日后不要再瞒我,否则我会更加担心。” 果然,还是她的宋姐姐最好了,一点儿都舍不得凶她,祁幼安唇角止不住上翘,“知道了,谢谢媳妇儿宽宏大量饶了我这一次,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宋泽兰不怎么相信,因为她明白祁幼安的初衷是怕她担心,故而也只是笑了笑,“好了,你莫说话了,喝点儿水润润嗓子吧。” 水壶里的水温正适合入口,宋泽兰倒了一杯,又吹了吹,动作虽显缓慢却也是稳稳递到了祁幼安唇边,杯子倾斜的角度也正好,能够让祁幼安不用抬头就能喝到。 祁幼安抿了两口,后知后觉抬手在宋泽兰面前晃了晃,“媳妇儿,你能看见了?” “……很模糊,”宋泽兰故作不解,已经快要恢复如常的眼睛此刻略显呆滞空洞望着她,“怎么了?” “嘿嘿,没什么,”祁幼安已经忘记了身上的疼痛,苍白的脸上浮现些许红晕,“就是我分化了,媳妇儿,你知道吧?” 她眼眸弯弯,亮晶晶的眸光直勾勾盯着宋泽兰的脸,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 视线对上的一瞬,宋泽兰便被她眼中的炙热击得溃不成军,险些丢了手中的瓷杯,却是故作淡然嗯了声,“知道,你比上一世提早分化了。” “然后呢?” 祁幼安继续用热烈的目光凝望着她,颇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避无可避,宋泽兰站起了身,“……你还是先养好身体吧,莫胡思乱想。” 一盆冷水登时就浇灭了祁幼安蠢蠢欲动的心,“……” 片刻,她可怜兮兮伸出手揪住宋泽兰衣襟,“大夫,我这伤多久才能愈合啊?” 宋泽兰对她总是无可奈何,心疼又想笑,“昨日你分化折腾一天一夜,伤口再次渗血,估摸着还要一个多月才能下床。” 若说方才只是心凉,那这会儿祁幼安就是心死了。 宋泽兰将茶杯放回去,又来到床边坐下,瞧着她郁闷万分,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安安,这点儿信心也没有吗?你一定会赶在我眼睛复明前痊愈的。” 她意欲装瞎一段时间,祁幼安却慌了神儿,生怕她断了汤药,连忙道:“不行,你要按时服药快点儿好,过段时间我带你去城外秋猎,顺便看看雪生的骑射有无进步。” “不大想去,”宋泽兰微微摇头,又说道:“ 安安,你若是外出也小心些,我听大将军说裘媚儿并没有去刺杀南蛮王,不知躲到了哪里,席景盛多日来在城中巡逻,皆无异动。” “那也要按时吃药,媳妇儿,你的眼睛很好看。” 祁幼安眼睛眨也不眨望着她,眼神明亮耀眼,纯粹的情意轻易便融化了她的心,宋泽兰第一次看得这般真切,心口处的灼烫几乎令她有些无所适从,她强撑着没有错开视线,“安安,你听到我在说什么了吗?” “听到了,先前是我低估裘媚儿了,她手段确实了得……” 祁幼安将那一夜发生的事细细告诉宋泽兰,再说出自己的猜测,“我怀疑她极有可能也会用那样的手段神不知鬼不觉害死南蛮王,以防万一,可否劳烦宋姐姐将送我的香囊里的驱虫方子写下来?我让人配制一些交给梅清栎,顺带将咱们的宅院里也洒上一些。” 宋泽兰答应下来,温声细语,“好,我去做,你安心养伤即可,其他的先不要管了。” 目前祁幼安的情况也确实不适合劳心劳力,只说了会儿话她就有些累了,唇边勾起无奈的笑,“谢谢媳妇儿,以后我一定小心再小心,绝不让你担心了。” “嗯……” 祁幼安闭上眼睛假寐了会儿,差点儿睡着,梨儿才端着白粥姗姗来迟,“大小姐您可算醒了,您昏迷整整九日,夫人和少夫人都担心坏了。” “……” 祁幼安讪讪笑了下,她方才从她媳妇儿口中已经知道了,还知道她处于昏迷咽不下药的时候,她娘亲和王嬷嬷发了狠捏着下巴给她往下灌,都快捏肿了。 薄被下,宋泽兰安抚似的握了握她的手,转而对梨儿道:“已经很晚了,梨儿你把粥放下便继续睡吧。” 这些天宋泽兰对祁幼安细致入微的照料,所有人都看到眼里,梨儿自问也做不到她这般精细,很快便放下粥出去了。 屋里剩下她二人,祁幼安精力不济,也没再闹宋泽兰,乖乖地任由宋泽兰喂她,却是喝了几口,就一声不响睡着了。 次日一大早,宁芳照例带着王嬷嬷过来给祁幼安喂药,却是刚踏进院子,梨儿就迎出来报喜,“夫人,大小姐醒了,昨夜就醒了,奴婢还进去送了一碗粥,” “你说幼安醒了?” 宁芳不大相信,眼中却不自觉浮出惊喜,“之前你家少夫人说幼安五日醒,这都多少日了?有十日了吧?” 原以为分化后也该醒了,结果折腾一天一夜,还是安安静静沉睡着,想起受伤之前天天往外跑不着家的女儿,她就一天到晚唉声叹气,怀念的不行。 “真醒了,夫人您若不信,就快进去看看吧。” 梨儿侧身把路让开,一派笃定的摸样惹让宁芳将信将疑道:“好,若是大小姐醒了,这个月所有人多发两个月的月钱。” “谢谢夫人。” 梨儿高兴极了,小跑着去告诉众人这个好消息。 王嬷嬷也乐得合不拢嘴,“看来大小姐是真醒了。” 宁芳看着梨儿跑远,如梦初醒,提着裙摆匆匆进门,“对对对,幼安可算醒了……” 屋里,宋泽兰拿着蘸了水的巾帕正在给祁幼安擦脸,她背对着宁芳,倒是祁幼安在锦帕移开的缝隙间看到了宁芳,一时心里止不住发虚,下意识就抓住了她媳妇儿的衣袖,弱弱喊了一声娘亲。 宁芳看见她的第一眼,眼眶就红了,却是故作生气道:“现在知道怕了?” “娘亲,我错了……” 祁幼安可怜巴巴看着她娘亲越来越近,抓着宋泽兰衣袖的手也越来越用力,宋泽兰欲起身让路,却被拽着直不起腰,温婉清丽的眉眼不见羞恼,反倒有温柔缱绻在眼底化开,“安安,把手松开,让娘看看你,娘她一直盼着你醒来呢。” 宁芳一肚子的心疼与气恼被眼前这一幕逗笑了,“她怕老娘揍她,不过你拦着也不好使,这顿打她逃不了。害咱担心那么久,不揍她她能长记性吗?” 祁幼安一噎,正要辩驳,一只略带凉意宛若宛如白玉无瑕的手轻柔落下,怜惜地摩挲着她的脸颊,说出的话却是分外无情:“安安你快些松开,莫连累了我。” “……” 祁幼安抬眼瞧着她媳妇儿含笑的眉眼,用很小声的声音说道:“媳妇儿,我不相信你这么无情,你帮我拦着娘亲,她才舍不得动你一根手指头,只会揍我。” 宋泽兰笑而不语,宁芳从丫鬟手中端过汤药,用眼神示意王嬷嬷带人出去,“把门关上,别让任何人进来。” 王嬷嬷点了点头,“老奴明白。” 她临走前,回头给祁幼安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祁幼安懵了,不可置信地望着宁芳,“娘亲,您当真下得去手?我这个样子还不够惨吗?” 昨夜阴沉了一夜,今早虽未降雨,天色也不见转晴,关上门屋内便愈显暗沉了。 祁幼安恍恍惚惚,也从她娘亲脸上看到了一样的阴沉,下意识如往日那般往里侧躲,但身子稍一使力,就疼的她忍不住闷哼。 宋泽兰慌忙摁住她,宁芳也脸色瞬变,快步来到床前,满眼焦急道:“幼安,听话别乱动,娘不打你,娘心疼还来不及呢。” 两人手忙脚乱的安抚,让祁幼安绷不住笑了起来,“骗你们的,不疼。” 宁芳却不信,抬袖沾了沾她额前冷汗,“疼死你都是自找的,命都不要了拼死拼活救那贱人,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让兰儿怎么办?” 提起这事,宁芳就又一肚子火气,“那贱人分明是故意的,虫子有什么好怕的?还晕一次又一次,也就你傻看不出来。” “娘亲,你消消气,梅清栎不像是装的,她看起来确实害怕那些东西,当时那脸色惨白惨白的,跟鬼一样。” 那夜发生的事祁幼安记得清清楚楚,祁昊宇高高在上惯了,在南蛮国却活得跟条狗似的谁都能欺凌他,裘媚儿也对他颐指气使不把他当人看。 还任由南蛮王砍断了他一条胳膊,这与裘媚儿当初答应给他的权利地位天差地别。 他心有怨恨不甘,变得疯疯癫癫,不恨裘媚儿,却将一切怪到了她头上,恨她让他落到这种地方,一心想要她的命,哪怕成为裘媚儿的弃子也要留下她的性命。 故而祁幼安心里清楚,那一晚的疯狂针对的就是她,即便没有梅清栎,她同样很难脱身,只不过不会伤得这么重而已。 “那你倒是说说她为什么执意不肯让别人背她离开?我听雪生那丫头说她一路上晕了四五次,又坚持要自己走,害的你不得不把自己的香囊给她防身,兰儿说若是有香囊在身上,里面的香料药物虽对你胸口那只蛊虫无效,但是一般的毒虫是不敢近你身的。” 宁芳掀开祁幼安身上的薄被,看着她肿成馒头的脚和腿,“老娘觉得她就是故意的,她又不是什么矜持的坤泽君,怎么就碰不得了?生死攸关,即便是坤泽君,也不见得哪个坤泽君会似她这般矫情……” “……” 猛然间,祁幼安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她下意识看向她媳妇儿,她媳妇儿却未注意到她,正低着头神色认真检查着她的伤口有无渗血……到嘴边的话便又咽了回去。 她支支吾吾打断了她娘亲再说下去,“好了娘亲我知道了,您别再说了,我得喝药了。” 宁芳顿了顿,狐疑的眼神看着她,“你什么时候喝药这么积极了?” 不等祁幼安找到借口,她却似回过味儿来,没好气道:“是嫌老娘啰嗦了吧,祁幼安你个小没良心的,这会儿嫌我烦了,前几天你躺在床上活死人天天要老娘喂药的时候怎么不嫌老娘烦?” “我没有……”祁幼安连忙反驳,宁芳看起来已经不想搭理她了,转头对宋泽兰道:“兰儿,你先去用早饭吧,我等幼安喝完药就过去。” “……好,”宋泽兰迟疑了下,将纱布重新包扎好就出去了。 宁芳鬼鬼祟祟看着宋泽兰出去,才压低声音对祁幼安道:“娘跟你说,离那贱人远一点儿,别牵扯不清让兰儿不高兴。兰儿对你才是真心实意,衣不解带照顾你这么多天,也是她冒着永久失明的风险救你,整整一天一夜粒米未进滴水未沾,结束的时候站都站不住,你要是敢负她,娘绝不认你这个女儿。” “娘,您把我媳妇儿支开就为说这个?”祁幼安哭笑不得,“我真没做对不起宋姐姐的事,不怕您当着宋姐姐的面儿说。” 她想了想,随即又道:“香囊的事我也没瞒宋姐姐,她知道我是迫不得已才给梅清栎防身的,并没有怪我。” “我冤枉你了?”宁芳斜睨着她,“这是警醒,免得你以后犯错,乾元君都是禁不起引诱的,我可是听雪生说了,那贱人让你背她,那么多人她不使唤就使唤你,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没安好心。” 她随即又嗤笑道:“这我能当着兰儿的面儿说?我傻啊,万一她多心怎么办?” “不能说?”祁幼安疑惑,同时又很庆幸,“可昨晚我就全部告诉宋姐姐了,宋姐姐并没有生气。” “你个蠢货,怎么什么都 说……” 宁芳差点儿咬住自己舌头,恨铁不成钢地抬手敲了下她脑门,“你媳妇儿生不生气你能看出来?老娘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还看不出来呢。她脸上整日挂着浅笑,我……我怀疑跟祁朝燕那个死人脸本质上没多大区别,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祁幼安动弹不得,只能抬手虚虚握住她娘亲的手,“娘亲,我觉得您想多了,我媳妇儿跟祁朝燕不一样,她本性温柔,生得也温婉,才会时常带笑平易近人。” “……得得得,傻人有傻福,你就当我啥都没说,我关起门也确实不是为了跟你说这个,”宁芳低敛眉目,认真了些说道:“你媳妇儿要你暂时隐瞒乾元君的身份,可千万别暴露了。” “啊?” 祁幼安第一想法是她还能不能标记她媳妇儿了,然很快又老老实实点头,“娘,你知道原因吗?” 那天宋泽兰说的是在梅清栎离开佑宁前这段时间,宁芳自然知道原因了,只是她不明白意义何在……她的幼安分化成乾元又不是坤泽,让梅清栎知晓不是更好吗? 难道梅清栎好乾元? 宁芳理不出头绪,烦躁地起身,“问你媳妇儿去。” 她喂祁幼安喝完药,便去用早膳了。 小月也给祁幼安端来了清淡的小粥,祁幼安满肚子苦汤汁喝不下,加之有些疲惫就睡了。 一觉睡到午后,迷迷糊糊被小月唤起来喝药,祁幼安扫视了房间一圈,也没瞧见她媳妇儿的身影,问过之后才知她媳妇儿去医馆还没有回来。 她本想等着宋泽兰回来,结果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已经入夜了。 外面哗哗啦啦下着大雨,屋里一盏昏黄的灯火不至于黑灯瞎火,祁幼安想着她媳妇儿该回来了,却没看见人,失望便紧随着涌上心头,“小月……我媳妇儿还没回来吗?” 宋泽兰刚从外面回来,便听到了她这满含幽怨的声音,不禁笑了起来,“回来了。” 手中的油纸伞滴滴答答往下落着雨水,宋泽兰将它收拢起来放在门边,便往里面走,“安安,好些了吗?” “媳妇儿,你怎么才回来?” 听到她关切的声音,祁幼安的心情何止激动二字可以形容,想出去迎接奈何动弹不得,心情登时又郁闷了,“不好,一点儿都不好。” “可是哪里不适?” 宋泽兰唇边笑意微敛,脚下放快了些,很快便掀开帘子出现在了内室。 瞧见她身影的一瞬,祁幼安不由将抱怨咽了回去,“媳妇儿,你淋雨了?” “雨有些大,身上溅了些,不碍事。” 宋泽兰湿了肩头,裙摆也湿漉漉的,不过她并不在意,反而柔声安抚祁幼安,“医馆里药材不足,配制时耽误了些时间,不过再有明日一日便准备好了。你有哪里不舒服可以随时让小月去告诉我,我会尽快赶回来。” 祁幼安眼中的心疼快要溢出来,握住她冰凉的手抱在自己怀里暖了暖,“媳妇儿,你去换身干净 衣裳吧,我没事,就是想你了。” 看着她惨兮兮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还要关心自己,宋泽兰微微叹了口气,压下眼底的疼惜,轻轻嗯了声,“好,待会儿我就过来陪你。” 离入睡时间不远,宋泽兰想着不必再出门,索性沐浴更衣换了身轻薄的寝衣,出来的时候令祁幼安眼睛都亮了。 她欢喜的有些过头,不停招手,“媳妇儿,快来快来,被窝我已经暖好了。” 宋泽兰看着她急吼吼模样,不禁轻笑出声,抬眼示意她看向那一扇墨色山水屏风,“安安,你莫忘了,我睡那张床。” 话音落,祁幼安肉眼可见的失望起来,却也不过片刻,她一双温软清澈的眼眸里又弯成了好看的弧度,“媳妇儿,你上来睡嘛,我一个人睡不习惯。” 宋泽兰担心碰到她的伤口,微微摇头,语气轻柔却也坚定,“我睡相不好,再过些日子吧。” “媳妇儿……” 祁幼安还想再说什么,她便又道:“可是觉得无聊?我等你喝了药睡下再离开可好?” “真的不能一起睡吗?”祁幼安眼巴巴看着她,宋泽兰心尖儿化成了水,但还是摇了摇头,在床边坐下,“安安,听话。” “……哦。” 祁幼安的不开心写在脸上,抓起她的手默默把玩,时而又揪着她的衣袖来回摇晃,满满的孩子气。 宋泽兰便低垂眼眸安安静静瞧着,纤细浓密的长睫微微垂着,遮住眼底一片缱绻温柔。 过了一会儿,祁幼安忽然想起自己早上的猜测,“媳妇儿,假设一个坤泽君伪装乾元君,用了很高明的遮掩手段,能逃过你的眼睛吗?” 瞬间,宋泽兰明白了她的意思,迟疑了片刻,“……不能。” 她不打算瞒祁幼安了,也瞒不住了,“赵小乌说的没错,五皇女确实是如假包换的坤泽君。” “……” 原本祁幼安还有几分不确定,这下从她口中说出来,已经深信不疑了。 宋泽兰很是内疚,“对不起安安,她要我替保守秘密,我答应了。” “对不起我什么?媳妇儿你做的没错,我知道你为人正直善良,你守信是美德,我支持你还来不及呢。” 若不是起不了身,祁幼安就要把她抱在怀里安抚了,而此刻却只能握着她的手一再保证,“放心,我就当不知道,不会告诉别人的,反正她是坤泽是乾元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宋泽兰被她的反应逗笑,“怎么跟你没关系?安安,作为一个已经成了婚的乾元君,不可与旁的坤泽君走的太近。” 她着重咬重了‘旁的’二字,祁幼安愣了一愣,意识到她话里深意,耳尖都泛红了,“知道了。” 一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玉手轻轻落在她头顶,抚了抚,“乖,过两日我再给你缝制新的香囊,那个丢了吧。” 祁幼安抬手握住她的手腕,眼底欣喜与哀怨交织,“媳妇儿,你果然能看见了。” 宋泽兰没有刻意装瞎,被戳穿倒也在预料之中。 她并不慌乱,情意绵绵的眸光甚至光明正大不偏不倚落在祁幼安脸上,微凉的指尖也再无克制,沿着好看的轮廓线,一遍又一遍临摹着曾经脑海里想象过无数次的容颜,“小将军不必担心,我很喜欢的。” 这次轮到祁幼安害羞了,温软干净的小将军眼神闪躲,根本羞于跟她的宋姐姐对视,“你……你喜欢就好……”! 第 91 章 雨下了一夜,第二日仍不见放晴,天空灰蒙蒙的,氤氲着潮湿的薄雾,似乎随时会再落一场雨。 这样的天气下,祁幼安不大愿意让宋泽兰出门。 但她劝不住,在她万般依依不舍的眼神挽留下,她媳妇儿还是带着梨儿出门了,只留下月儿照顾她。 祁幼安精神还不错,在床上百无聊赖躺了大半天,还是没有睡着,便将月儿唤进来,“你快让管家给我请个识文断字的人过来,会照着书念就行。” 月儿倒也一眼看出了她的烦闷,机灵的小丫头心中当即就有了人选,“大小姐,您等着。” 丢下话,就小跑着出去了。 这附近最近的私塾是赵小乌她爹设立的,祁幼安估摸着即便去她家找人也得小半个时辰,没想到一盏茶的功夫,小月便带着人来了。 内室的帘子被掀开,裘袅袅搀扶着明韶华跟在小月身后进来。 看清她们一瞬间,尤其是依旧带着病容的明韶华,祁幼安整个人都不好了,“不……不是吧?你们这么缺钱?” 裘袅袅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混蛋,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我们怎么可能缺钱?华姐姐可是名门山庄的继承人,我更是西……” 明韶华脸色微变,不等她说完便急道:“袅袅!” “你凶我?” 裘袅袅一怔,满眼不可置信,没想到对她万分宠溺的华姐姐会用这么重的语气跟她说话,自幼便受尽娇宠的人儿撇了撇嘴就要生气,下一刻迎上明韶华暗示提醒的眼神,气焰顿时就落了下去,委委屈屈开口:“西村口卖鱼怎么了,我家鱼新鲜,买的人可多了,凭什么看不起我?” “……” 祁幼安沉默了,她看到明韶华给裘袅袅使眼色了。 让明韶华出声提醒,会巫术,西越国姓裘,这一身姿容仪态也绝非村口卖鱼这种小门小户出身的。 种种结合来看,她心里愈加怀疑裘袅袅与西越脱不了关系,但现在并不是揭穿亦或者质疑的好时机。 她现在下床都困难,小月又是弱女子,难保她们不会为了隐瞒身份对她痛下杀手,即便喊人救命,府里那些个家丁护院打打地痞流氓还行,也根本保护不了她。 甚至,杀他们也只是顺手的事,一切须得她身体好了再说…… 明韶华轻咳了声,“祁小将军,听说你醒了,我们过来看看你。我恰巧也识得几个字,不知祁小将军想听什么书?” 她顿了顿,又客客气气道:“小将军莫误会,是我闲来无事,且宋大夫有大恩于我,并非是为了挣钱。” 裘袅袅难得寡言,只安安静静听着明韶华说话。 “那就麻烦你了。” 祁幼安权当没察觉异样,让小月去书房随意取了一本书过来交给明韶华,“多谢。” “不客气。” 这些天明韶华的身子相比之前已经很好了,一直到小月送药过来,才起身告 辞。 祁幼安没有挽留,到了下午明韶华又过来了?[(,接着上午的读到的地方继续念。 裘袅袅与她形影不离,也跟着过来端茶倒水,顺带将祁幼安也照顾了。 这倒是让小月也得了空闲,只送了趟茶水糕点,就去找小姐妹聊天去了。 傍晚,宋泽兰回来没有见到小月,再往里走就听到了女子温雅知性的读书声。 她微微一怔,敏锐的听力让她很快就分辨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眸色浮现些许诧异,抬手掀开了內帘,“安安,我回来了。” 小月不识字,恰巧拿了本消遣时间的话本子,里面的故事跌宕起伏,引人入胜,祁幼安正听得津津有味,听到她声音不由一喜,却立马又装出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媳妇儿,你可算回来了,我等了你一天,都快无聊死啦。” 明韶华笑着合上书页放在桌上,倒是裘袅袅看不惯她装可怜,冷哼了声,“无聊?这话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祁幼安一门心思在她媳妇儿身上,连个眼神都不带给她的,把裘袅袅气得不轻,“祁幼安,你就是个过河拆桥的混蛋,华姐姐辛辛苦苦念了一天的话本子,原来都是给狗读的。” 这倒令祁幼安无法装聋作哑了,“你也听了好不好,你也是狗?” 裘袅袅正欲反驳,便被明韶华牵住了手,“袅袅,倒也怪不得小将军,区区话本子,如何比得上宋大夫?” “啊?”裘袅袅愣了下,忽而恍然大悟,冲祁幼安挑了挑眉坏笑起来,“啊对,华姐姐说的对,话本子确实不及宋大夫解闷,我们就不打扰了哈哈,告辞告辞。” 祁幼安把她不怀好意的眼神看得清清楚楚,又羞又囧,“裘袅袅,你那是什么表情?我……我现在这个样子,我……我能做什么……” 风水轮流转,这下轮到她急了。 裘袅袅却不理她,转身离开时对着迎面走来的宋泽兰挤眉弄眼,宋泽兰不由得多想,脸颊瞬间就泛红了,语气却如常道:“外面又下雨了,你们不若再待会儿?” “不了不了,”裘袅袅频频摆手,“华姐姐也该回去喝药了。” 明韶华满眼宠溺,侧眸看着裘袅袅点了点头。 聪慧如宋泽兰,当即便明了她的护短。 唯一能帮腔的明韶华指望不上,宋泽兰也不再多说什么了,“也好,那你们回去吧,把伞带上,注意着莫淋雨了。” 她顿了顿,又说道:“今日谢谢你们了,安安这家伙有口无心惯爱胡说八道,等她身子受得住了,我便让娘捉着她去给你和袅袅赔个不是……” “……” 祁幼安觉得自己罪不至此,却不敢吭声,生怕哪句话说错了,又让媳妇儿陪着自己被裘袅袅调侃。 一直到明韶华她们离开,她还跟只鹌鹑似的躲在薄被下不出声,宋泽兰拿起桌上的话本子坐到床边,才伸出纤纤玉指挑起一处缝隙,温柔缱绻的声音里含着笑,“不是盼着我回来么,怎么又躲我?” 祁幼安忙探出头,露出一双温软干净灿若星辰的眸子讨饶道:“媳妇儿,我觉得我罪不至此,可不可以不去给她俩道歉?况且,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啊,话本子固然有趣,但我也确实盼着你回来。” 宋泽兰垂眸看着她白净乖巧的脸,心尖儿软了又软,“可以,不愿便罢了,方才你与袅袅斗嘴,明小姐却将我牵扯进来,倒也算扯平了。” 她的话让祁幼安不由想起刚才那一幕,没忍住笑了起来,宋姐姐确实挺无辜的,但谁让她是自己媳妇儿呢。 四目相对,宋泽兰瞧出她笑的有几分幸灾乐祸,惩罚似地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到底是没舍得用力,“安安,有这么好笑吗?” 祁幼安点头,又连忙摇头,最后还是憋不住笑,“裘袅袅实在太坏了……” 但随即话锋又一转,“不过她看起来比裘媚儿好太多了,应该不会是敌人。” 宋泽兰微微愣了下,“安安,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祁幼安没打算瞒她,将今日裘袅袅说漏嘴的话告诉她,颇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祁朝燕应当有能力查出裘袅袅的真实身份,不过我不敢拜托她查,若让她知晓裘袅袅是西越人,明少庄主这桩姻缘必定要黄了。” “那便不管了,我瞧着她二人也没什么坏心思,若是处成友人,她们应当不会害我们,若是没那缘分,等明小姐身子好的差不多了让她们离开就是了。” “咳咳,我当时想的是先不打草惊蛇,等我身体就好就带人把裘袅袅抓起来严刑拷打逼问她的身份……” 祁幼安鬼鬼祟祟声音压得极低,还努力仰起头朝外面看了一眼,惹得宋泽兰好笑不已,抬手帮她把滑落的薄被拉上来,“好了,你睡会儿吧,明日我便不出门了,接着给你读话本子……” 两人都忘了‘陪听’的裘袅袅,她自己却是过了一夜,仍惦记着故事的下文,次日等明韶华喝过药,便拉着明韶华一起过来了。 熬药的时间差不多,侍人们各自送药的时间也相近,祁幼安却还在喝药,眉头紧皱,脸上写满了抗拒,却在盛着乌黑汤汁的勺子递到唇边时,老老实实地张嘴咽下。 她这个样子怎么也不像会乖乖喝药的,裘袅袅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了会儿,目光又落在宋泽兰侧脸上,“我就想知道换个人过来喂药会不会这么省心。” 祁幼安吞咽的空隙白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倒是宋泽兰无奈地开了口,“会,若是换作娘来,再有十碗也喝完了。” “啊?不……不至于吧?我觉得这过河拆桥的混蛋更听你的话。” 裘袅袅顿感惊讶,想了想又说道:“宋大夫别心急啊,等她能自己喝药就快了,当初华姐姐卧床不起时,也是我一勺一勺……” “裘袅袅,”祁幼安咬牙切齿,咽下药便迫不及待道:“什么叫过河拆桥的……” 她话还没说完,又是一勺泛着苦味的药汤递到了唇边,宋泽兰好似局外人,除喂药以外的皆不关心,“喝药,药凉透功 效就差了。” 祁幼安:……?_[(” 裘袅袅不厚道的大笑起来,祁幼安没忍住脾气,瞪了她好几眼,等喝完药便没好气开口:“你来干嘛,没事快走。” “怎么,碍你事了?” 裘袅袅又开始用昨天那种眼神在她和宋泽兰身上来回流连,祁幼安气到无话可说,可又怕她再口无遮拦,别过头不情不愿道:“不碍事,怎么会碍事呢,你想待多久待多久。” 宋泽兰瞧着她气鼓鼓模样,好笑又无奈,也不计较哄她吃药时那一番折腾了,温柔的用帕子擦了擦她唇边沾染的药渍,“安安,好好说话,袅袅和明小姐来探望你,是一片好心,你怎可赶人?” “她哪是探望我,分明是想气死我。” 宋泽兰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祁幼安也不知自己矫情什么,眼眶都要红了,过分苍白的小脸看起来万分脆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安安……” 宋泽兰开始反思自己说话重了,刚要安慰,就被人从身后拉起来了。 裘袅袅把她推到一旁,一脸的怒其不争,“她是乾元君啊,皮糙肉厚的乾元君你这么娇惯着她干吗?该打打该骂骂,别被表象骗了,小心她蹬鼻子上脸欺负你。” 祁幼安懵了,宋泽兰也身形一滞,眼底的一抹不可置信最终化为惊诧,“袅袅,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两个人四双眼睛齐齐望向裘袅袅,尤其是宋泽兰,满是求知欲的眼神令她突然就害羞了,“宋大夫,我……我猜的,你身上沾染的有乾元君的信香,总不能是别人的吧?” “……你可真是个狗鼻子。” 祁幼安心虚地不知如何面对她媳妇儿,悻悻地拉起被角蒙住了脸。 她若是早知道裘袅袅会来,方才就老老实实喝药,而不是缠着她的宋姐姐索吻了。 当然,现在后悔也晚了,乾元君的身份肯定是瞒不住了。 裘袅袅只当没听出她在损自己,“谢谢夸奖。” 随即又笑嗤了句怂货,便将目光再度落在了宋泽兰脸上,有些好奇道:“你……还有小将军是在瞒着分化的事情吗?她怎么突然就分化了?” 饶是温润淡漠的明韶华也颇有兴趣看向宋泽兰,“您不愿意告诉我们也没关系,我们不会说出去的,若是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也尽快开口,在下与夫人义不容辞。” 久久等不到她媳妇儿的回答,祁幼安又把脑袋探了出来,“对,突然就分化了,你们当不知道就好了。” “会的。” 明韶华点了点头,牵起了裘袅袅的手,“昨日的话本子还没读完,袅袅也惦记着,故而我们今日不请自来,若是不方便的话,我和袅袅就先回去,改日再过来。” 祁幼安没说话,留不留得看她媳妇儿的意思,尽管此时她倒是很想让裘袅袅留下来的。 毕竟碍于外人在,她媳妇儿肯定不会责怪她,这般想着,她又心虚地看了眼她媳妇儿。 宋泽兰 心情很复杂,有种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的挫败感,祁幼安的小心思她权当看不见,眼眸轻抬笑了笑,“没什么不方便的,我去取。” 昨夜入睡前,她给祁幼安读了一段,又随手搁在了桌上。 裘袅袅进来时就看到它大大咧咧躺在桌面上了,听宋泽兰这么说,忙道:“不用。” 她自己走过去将话本子拿了起来,又递给明韶华,在她期盼的目光中,明韶华找了个位置坐下,打开话本子翻找昨日留下的记号。 温润如玉的声音徐徐传来,众人默契地都不再提及方才的小插曲。 宋泽兰将空碗送到外间交给小月,又让她送些茶水糕点进来,便回到床边坐下,陪着祁幼安静静地听书。 只是无论祁幼安,还是裘袅袅都不是能沉下来的性子,再加上故事也确实有很多值得探讨的地方,没一会儿就你一言我一语,气氛再度融洽起来。 昨日是明韶华自己念,今日多了宋泽兰,她俩替换着念,使得祁幼安和裘袅袅听得都很意犹未尽,裘袅袅回去睡觉时还有些依依不舍,约定了明日还会过来。 她们走后,宋泽兰将话本子收起来,又与小月一起收拾屋子,忙忙碌碌的身影在烛影下显得平淡又温馨。 收拾妥当后,又忙着为祁幼安擦拭身子换药,并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 倒是祁幼安沉不住气,在宋泽兰给她换好衣裳准备离开时握住了宋泽兰的手腕,吞吞吐吐说道:“那啥,媳妇儿,那个已经暴露了,怎么办啊?我知道错了。” 但总不能为了不暴露乾元身份,一直吃素活守寡吧? 想起早上那个香软馥郁令她意犹未尽的吻,再想想活守寡离媳妇儿远远的牵个手都不行的画面,祁幼安不由打了个冷颤,不行,她绝对接受不了。 宋泽兰垂下的眼眸将她的小心思看的透透的,唇角不由扬起,“安安当真只是认错吗?若是,便原谅你了。” 丢下话,她又要离开,奈何挣了挣,手腕依旧牢牢被无赖握着不撒手。 一双秀美细长的远山黛眉微微上挑,宋泽兰略带不解地看着她,“安安,你这是做什么?不是已经原谅你了吗?” 迎着她清亮的眸子,祁幼安憋红了脸,“媳妇儿,单单掩饰我的信香有些……有些不妥,还得再想个好法子。” 宋泽兰不置可否,继续静静望着她,祁幼安不得不咬着牙,忍着满腔羞意说出心里话,“宋姐姐……我们都成亲了,亲一下都不行是不是对我太残忍了?” 一整日都要过去了,宋泽兰还觉得衣领遮掩下的契口若有似无泛着痛意,为了让她吃药,自己毫无底线的纵容,竟成了眼前人的只是亲一下? “这样啊……” 宋泽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在祁幼安热烈殷切的注视下,抬手将她的手打落,然后悠悠转过了身,“安安不愿我便不勉强了,明日就让娘过来照看你吧,想必安安一定会很开怀……” 祁幼安傻眼了,回过神就觉得腮帮子生疼 ,“别……别,不要让娘来……” 她慌了,却连宋泽兰的衣角都抓不住,回应她的只有宋泽兰风姿清婉的背影和不动声色的勾起的唇角。 “……” 祁幼安摩挲着自己的腮帮子,在床上郁闷好久,试着起身,却是动一动就撕心裂肺的疼。 她忍不住骂了骂自己废物的身体,还上品乾元君呢,修复的也太慢了。 全然忘了十几天前,自己差点儿没了半条命。 她在房间里长吁短叹,小月在外面听得厌烦,“大小姐,您能不能别再叹声叹气了,少夫人只是去沐浴更衣,又不是跟您和离了。” 祁幼安犹如被捏住了脖颈,当即就沉默了。 然等待的时间度日如年,没过一会儿,她便又急躁了,“小月,我媳妇儿还没出来吗?” 浴室只隔着一道墙,若不是门紧闭着,哗啦啦的水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小月翻了个白眼,无语望天,然后就听见祁幼安叫她进来了。 祁幼安大抵猜到她媳妇儿让她隐瞒乾元身份的原因了,她心知自己即便分化乾元君,也与梅清栎绝无可能,觉得她媳妇儿不过多想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可今日说到这个份上,她媳妇儿还是默认让她隐瞒身份,不难说明她媳妇儿很介意的…… 不顾床前站着的小月,她在叫梅清栎过来谈谈和找祁朝燕帮忙之间纠结了会儿,才压低声音说道:“小月,明日你去将军府一趟,跟管家说我想见见母亲。” 这些天祁朝燕不是没想着探望,而是吃了宁芳几次闭门羹,拉不下脸了。 小月颇有些为难,看祁幼安的眼神为难之中还带了几分赤/裸/裸的谴责,“夫人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祁幼安也撇了撇嘴,没有任何心软的意思,“不要废话,你不去我也会打死你的。” 闻言,小月眼中就只剩下了谴责,“奴婢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小月不情不愿,但到底是去了趟将军府。 两军交战,祁幼安休养这些日子,祁朝燕须得坐镇后方,收到消息后深夜才赶回来。 迫于祁幼安的淫威,小月偷偷开了后门放祁朝燕进来,又引着她来到祁幼安的住处,夜深人静没有惊动任何人,但瞒不了与祁幼安同居一室的宋泽兰。 宋泽兰白日里教下人们把配制的草药洒在墙墙角角,剩下的做成香包随身携带,她自己也做了三个香囊给祁幼安和宁芳,还有她娘,忙活了一天。 终于能休息了,深更半夜睡得正沉却又被吵起来,饶是她脾气再好,得知祁朝燕就在门外急等着进来,也禁不住气恼。 匆匆穿好衣裳,去开门之前又绕到祁幼安床前,平日里温柔款款的人儿伸出手,掐了掐她白净粉嫩的脸颊,“袅袅说的对,安安你就是个混蛋,大将军过来竟也不提前告知于我。” 她用了三分力气,可把祁幼安委屈坏了,“我哪里知道她会这个时候过来?” 宋 泽兰嗔了她一眼,松开手就要过去开门。 却又被祁幼安叫住,“不着急,你穿厚点儿,外面再罩个披风,莫着凉了。” 宋泽兰定定看了看她关切的眉眼,笑了起来,“不冷的。” “那我尽快……” 祁幼安暗自决定,说完正事就立马赶祁朝燕出去。 幸好房子隔音好,祁朝燕听不见里面的声音,否则脸又要黑了。 宋泽兰又感动又想笑,轻轻点了点头,便出去开了门。 这两天断断续续下雨,路尤为难走,祁朝燕看起来也有些狼狈,鞋子上满是泥污,身上脸上也溅落着泥点子,黝黑的肌肤上还有几道深浅不一的血痕,像是被某种枝叶划伤的。 宋泽兰沉静温婉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便规规矩矩欠身行了一礼,“大将军安好,安安在里面,她身体不适不便起身,还请您勿怪。” 她低头,倒是没有看见祁朝燕在门打开的这一瞬冷淡的神情缓和,甚至还有些许不易察觉的拘谨。 不过总归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将军,祁朝燕端着姿态,气势仍稳稳压宋泽兰一头,“不必多礼,这些天辛苦你照顾幼安了。” “大将军客气了,我照顾幼安是应当的。” 宋泽兰浅浅一笑,透着客气与疏离。 祁朝燕蹙了蹙眉,沉默了有一会儿才低低说道:“先前确实是我失职,幼安她娘说的对,我对幼安关心太少,锻炼她应该是在我能掌握的安全范围之内,而不是放任不管,这次她受伤我有很大责任。” 她寡言少语独断专行惯了,几乎是第一次在小辈跟前认错,宋泽兰觉得匪夷所思,她自己也别扭,却不得不继续说下去:“无论怎样,幼安都是我唯一的女儿,她娘也是我唯一的夫人,你……你该叫我一声母亲的,跟幼安一样,在我面前不必恪守礼节。” 似乎是觉得自己态度强硬了,她不等宋泽兰开口,迟疑了下就又说道:“不愿也没关系,往后不必行礼了。” 丢下话,她跨步进了屋内,直奔里间而去,在距床前几步远的位置站定,“幼安,你身子如何了?” “还行,”祁幼安一眼就瞧见了她的狼狈,“你没在将军府?” “嗯,我本欲把兵符交给你,让你坐镇后方,可你出了事,五皇女又三番五次到将军府以探望为名试探我,我装不下去便去了军营。” 祁朝燕微微别过头,有些尴尬,“这两天下雨,路不怎么好走,摔了一跤,没什么大事。” 祁幼安有些难以置信,又忍不住不厚道的笑了,“您可是马背上长大的。” “……是追风脚下打滑,冲进了灌木丛里。” 祁朝燕眉心跳了跳,“你找我有什么事?” 祁幼安知晓她是为了转移话题,不过为了速战速决也不再说些废话,直接道:“你能不能把梅清栎弄出佑宁城,不想看见她。” “她不在佑宁城,在平崖山陈成业那里,你娘说她害你,我故意把她 支走了。” 昏暗的房间里,祁朝燕的眉间似乎也蒙上了晦色,“蛮人凶残无比,她若贪图军功不听军令贸然行动落入了蛮人的陷阱里,本将军也别无他法。” 祁幼安蓦然从她语气里听出了一抹冷意,“你要杀她?其实是娘亲误会了,梅清栎虽是个累赘,但她确实不是故意的。” 她能理解梅清栎非要杀了祁昊宇夺回身体的心情,也明白了梅清栎为何会被虫子吓晕,当时唯一让她恼火的是命都要保不住了,梅清栎还婆婆妈妈事儿多的要死,即便是坤泽君,被抱一下能怎么了?清白有命重要吗? “皇家人没有一个无辜的……”祁朝燕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你先把身体养好,这是目前你唯一需要做的事。” “……有事安排我?” 祁幼安心情很复杂,她大概猜到了祁朝燕想说什么,无非是皇帝薄情寡义,不配臣子效忠。 但造反风险实在太大了,她一条命不足惜,万一连累了她娘和她媳妇儿,死都难安…… 祁朝燕也能看透她心中所想,沉默良久还是开口了,“前些天我也问过你媳妇儿上一世的事,我那时虽有造反之心,但天下大乱之时仍率领将士们抵抗南蛮铁骑守他梅氏江山,他却犹顾着皇家威严,得知真相却不思为你正名,反而一杯鸩酒将历经千辛万苦还你清白的你媳妇儿毒杀在天牢里……你媳妇儿说她重生之后夜夜噩梦缠身,若非后来失忆,早就抑郁成疾,能不能平安活到现在,就不得而知了。” “……” 祁幼安满眼伤痛,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她媳妇儿只说若非御赐的那杯毒酒,乱世里根本不敢想会有何等遭遇…… 祁朝燕再度沉默下来,许久才又说道:“你娶了个好夫人,她心疼你,不像让你知道她受的苦,但你好好想想,她名义是你的弟媳,却反过来状告夫君为你申冤,且不说祁昊宇的迫害诋毁,就是不明真相的世人唾沫都能淹死她,落在她身上那些不堪的肮脏的侮辱谩骂你应当也想象得出来。” “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若知道便不会如此优柔寡断了。本将军拼死拼活阻拦蛮人北下之时,他不去为本将军的女儿平反抚慰军心,反倒背后鸩杀本将军的儿媳灭口,此等无情无义无德无能的狗皇帝,你以为不造反就能善终吗?” 祁朝燕回头看了眼身后,接着道:“上一世你害了她,这一世你又将无辜的她牵扯进来,难道你还要再害她一次?” 她语气平淡,但那双冷漠寡淡的眼睛却令人无处遁形,凌厉尖锐,将祁幼安质问的哑口无言,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室内死一般的寂静,祁朝燕没有待太久,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便起身准备走了,“不急,幼安你慢慢想,我不勉强你,不愿意也罢,我会给你们找好退路,等我事成再风风光光迎你们回来。” 祁幼安没有理会她,却也在她意料之中,她再次丢下一句好好休养便出去了。 …… 祁朝燕没有让宋泽兰送她,宋泽兰便回了房间。 脚步声渐近,祁幼安闭上眼,再睁开时已经换上了笑脸,等宋泽兰的身影一出现,便不停招手,“媳妇儿,一起睡吧求你了……” 宋泽兰只看着她上半身倚靠在床头,便下意识皱眉,安安,你怎么坐起来了?不是说了要过一段时间才可以吗???[” 她没注意到祁幼安说什么,快步走来便要扶着祁幼安继续躺下,祁幼安倒也没拒绝,顺从躺下,边看着她笑,“宋姐姐,我想跟你一起睡。” 视线对上,祁幼安目不转睛的凝望,终是让宋泽兰松口了,唇边勾起的浅笑夹杂着无奈,又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答应你就是了。” 她去柜子里抱了一床被子叠放在床榻中间,又去屏风后将自己的薄被抱过来放在外侧,之后便吹灯摸黑上了床榻。 这已经是她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祁幼安也见好就收,没有再作妖,只伸出一只手越过楚河汉界,黑暗中摸索着握起身边人的手,“媳妇儿,这样是不是就不会做噩梦了?” “嗯,安安不怕,有我……”宋泽兰回握住她,却是话未说完就明白过来,愣怔了一瞬,“是,已经不会了。” 她的心头有暖流划过,片刻斟酌着又说道:“安安,我是故意在大将军跟前说那么严重的,只是想让她对你多些愧疚,你会不会怪我?” 祁幼安权当不知她意在安慰自己,故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祁朝燕今日没教训我,和和气气像变了个人似的,原来是心虚了。” 宋泽兰嗯了声,“方才与大将军随意聊了几句,她确实不再像以前那般高高在上不近人情,语气和缓了许多。” “媳妇儿,你信不信,祁朝燕怂了,”祁幼安附和着贱兮兮一笑,“娘亲不理她,再跟你我结怨,她就跟孤家寡人没什么区别了。” 宋泽兰侧过身面对着她,伸手不见五指的床帐内,似乎也看到了她脸上幸灾乐祸的傻笑,不禁勾起唇角,“自是信的,大将军最是识时务。” 识时务的大将军? 祁幼安在脑海里幻想了下祁朝燕在她跟前伏低做小的画面,笑的不行。 见着她的情绪好转,宋泽兰放了心,不动声色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身子也往外侧挪了挪,“安安,睡吧,我困了。” 奈何低估了祁幼安对她的喜爱程度,刚撒开手就又被握住了。 时隔多日的同床共枕,身边人的气息教祁幼安分外心满意足,很快便睡着了。 她一夜好眠,宋泽兰却顾忌着她的伤,始终担心自己再如从前那般熟睡中不知不觉拱入她怀里,一直睡得很浅,且易醒,天蒙蒙亮就起床了。 祁幼安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去了医馆,被褥里并无余温。 这让祁幼安的心拔凉拔凉的,一脸的绝望、心死,好在她很快又反应过来被褥还在,说明今晚还可以睡在一起,随即又乐得合不拢嘴。 一会儿伤心的看起来快活不成了,一会儿又旁若无人的傻乐,可把前来送药的小月吓得不轻,小心翼翼退后两步,“大小姐,您该不会是患上失心疯了吧?” “……” 祁幼安的笑容凝滞在唇边,最后狠了狠心认下了,“对,你敢不敢把宋大夫请过来给我看看脑子?” 若是小月能把宋姐姐叫回来……想想还是很期待的。 但小月却是个不争气的。 小丫头摇晃着脑袋,坚定的拒绝了她。 “唉……” 祁幼安自怨自艾地叹了口气,却忽然听到有人说话:王大夫成吗? “?” 祁幼安以为自己眼花了,然很快内帘被掀起,裘袅袅与明韶华一起走进来,“王大夫不成,赵大夫钱大夫孙大夫李大夫也不成吗?” “……” 又是欠扁的裘袅袅,祁幼安的嫌弃写在脸上,“不成!给你换个王姐姐你愿意?” 裘袅袅揶揄的笑容瞬间也僵在了脸上,很显然,她带入了王老大夫那张满脸褶子的脸,嫌恶,又气急败坏,“祁幼安,你说什么?那张老脸倒贴给本公……本小姐,本小姐都不要,刷贡桶都是他祖上积德……” “袅袅……” 明韶华无奈的开口,温和如玉的眼神却落在祁幼安脸上,隐隐带着探究。 但她不露痕迹的打量却瞒不过祁幼安,身为习武之人,且又是上品乾元君,即便重伤未愈,她也有着惊人的敏锐警觉。 她没有表现出来,裘袅袅却犹如被抓住了后颈皮,瞬间安静,但似乎是被祁幼安气狠了,还想着报复,潋滟秋波的眉眼流转,就想到了好主意。 来到桌旁时,她已经换上了妩媚勾魂的笑,染着朱红丹蔻的玉指将明韶华按在椅子上坐下,又顺势勾住明韶华的脖颈俯在肩头,“自然不愿意,唯有华姐姐是我心头好,倒是祁小将军……” 她话还没说完,明韶华就接了过来,“前些天夫人带回来一个卖身葬父的坤泽君,极为貌美,多次有意无意接近府上的人打听将军府和你……瞧着目的不纯,我派人去查她的身世,却又没查出任何异样。以我和袅袅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这女子绝对有问题。” “我看八成就是冲着你个混蛋来的。” 裘袅袅已经收了那副妖娆模样,冲祁幼安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宋大夫对华姐姐有救命之恩,你要是守不住初心换了别的心头好,我可不会轻易饶了你。” “……” 一头雾水的祁幼安渐渐听出头绪,强撑着坐了起来,“我娘亲绝不会如此糊涂,她绝不会做令宋姐姐心生嫌隙的事,我也不会。” “量你也不敢。” 裘袅袅傲娇地冷哼一声,又去拿昨日的话本子教给明韶华,明韶华接在手里,却没有打开的意思,“袅袅,小将军怕是没心思听杂书。” “有什么好担心的,有我和华姐姐在,她要是敢弄出什么幺蛾子,杀了便是 ,”裘袅袅不以为然,“要不是华姐姐不让我乱杀无辜,她早就在我手下悄无声息死几百回了。” …… ?本作者黎七七七提醒您《小将军赖上盲妻啦(重生)》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不愧是魔女,祁幼安看着她妖娆绝艳的脸上露出阴狠的杀意,说着杀人如喝凉水的话,捂着胸口轻咳了咳,问一旁脑子已经转不过来的小月道:“娘亲安排她在哪里做事?” “厨房……” 祁幼安问到了想要问的,就让她出去,“你就当什么都没有听到,不准被她察觉了。” 身处边关,细作、探子什么的,几乎年年都能听这类的传闻,小月迟钝地对上她凝重的眼神,总算反应过来了,义愤填膺道:“奴婢知道了,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 小月都听明白了,裘袅袅却没想往这方面想,反而以为祁幼安对那貌美坤泽君感兴趣了。 祁幼安目送着小月出去,刚把视线收回来,就看到裘袅袅正眼神不善盯着她,“……” 她相信自己痊愈了眼前这俩人都不是对手,但眼下小月都能把她从床上揪下来打得鼻青脸肿,更何况裘袅袅? 强烈的求生欲让祁幼安不得不出言解释:“你别想歪了,我保证我对她没意思,我只是想见见她,我是为了正事,此事涉及机密,暂时不能告诉你们。” “是吗?” 裘袅袅眼神缓和了些,但还带着怀疑的,好在明韶华信她,点了点头,还替她说好话道:“前线不是还在打仗吗?相信小将军应当是猜侧到了那女子的身份想求证一番。” “对,你们能不能帮我个忙?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把她带过来让我见她一面。” 祁幼安怀疑她们口中所说的这坤泽君就是消失许久的裘媚儿,只是这妖女太过危险,不可大意,有她们在场自己的小命才能无忧。 她甚至也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即便裘袅袅与裘媚儿相识,有明韶华在,裘袅袅也不敢对自己下手…… 这点儿小忙,明韶华自是没有任何迟疑的答应下来,“此事教给袅袅吧。” 那女子被宁芳安置在距离祁幼安住处很远,祁幼安几乎也不会踏足的厨房,几乎不用想什么借口,裘袅袅干脆利索的就要出去,祁幼安连忙叫住她,“等明日吧,我还没有准备好。” 裘袅袅头也不回,大手一挥,“不用准备什么,你要是也觉得她有异常,我直接帮你杀了她就是。” “……” 祁幼安急得想下床拉她,倒是明韶华看出了祁幼安对她们的不信任,出声叫住了裘袅袅,“袅袅,回来,我们只是帮忙,一切听小将军吩咐就是了。” “对对,先别去……” 到底是明韶华的话分量很足,对她言听计从的裘袅袅一脸狐疑,却还是听话的回来了。 祁幼安松了口气,“明日吧,我这药还没喝……” “这个理由……” 裘袅袅嗤之以鼻,但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喝药的时候,祁幼安是抗拒的,但想着这么多天了也没什么事, 还是捏着鼻子喝下去了。 她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惹得裘袅袅开心不已,也总算相信她不是对那坤泽君感兴趣了。 等她喝完药,明韶华照例念起话本子,却是念了小半个时辰,便将正听得津津有味的裘袅袅支走了。 不顾裘袅袅哀怨的小眼神,她笑的宠溺,一直等脚步声听不见了,她才收敛笑容,一本正经道:“小将军,我知道你猜到袅袅身份了。” 祁幼安知道她有话说,却不知她竟然说的是这个,还没等她想好要不要承认,明韶华便又开口了,神色一派坦然:“袅袅是西越国最小的公主,她本名裘袅儿,排行第七,诚然,我们与西越国连年征战隔着国仇家恨,但袅袅本性单纯,在我的约束下从未做出任何伤害我们东启的事,而且现在她也意识到了她母皇野心勃勃侵略我们国土是令人不耻的,为此已经背叛了她的母皇,西越已无她容身之地,希望您不要对她抱有敌意。” 她身体还不是太好,缓和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冲着祁幼安歉意笑了笑,“小将军,我向您发誓,袅袅若是做出任何对东启不利的事,我会亲自手刃她。所以,我也会保护她……” “……” 祁幼安嗤笑了声,自己果然猜的没错,这明少庄主是半点儿情面也不讲,看着温雅无害一派好人模样,实则冷心冷肺心里只有裘袅袅,无论是她娘亲还是宋姐姐对她都不薄,管吃管吃还从府库里拿出上好的珍稀药材给她治病,为了裘袅袅,杀自己的时候还是会毫不留情。 不过嘛,祁幼安理解,若是换作是她,她可能也会这么做,上一世为了黎民百姓已经死一次了,这一世她在乎的只有她娘亲和她媳妇儿…… 再不表明立场,祁幼安还真怕她对自己下手了,“我要动她,那天晚上她给我娘亲分化法子的时候我就该动她了,别说她,连你们名门山庄都能被拆得渣都不剩。” 名门山庄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门派,但只要扒出裘袅袅的身份,哪怕没有证据证明明韶华通敌卖国,扣一顶帽子也足够诛九族了。 明韶华显然也想到了,闻言神色有几分尴尬,“多谢小将军成全,您和宋大夫的恩情,在下铭记在心。” 看在她还算诚恳的份上,祁幼安就准备将此事揭过了,不过该有的警告还是要有的,“你可要记得你今日说的话,可别助纣为虐毁了名门山庄百年基业……” 对于明日见裘媚儿,祁幼安更有把握了。! 第 92 章 明韶华身为名门山庄精心培养的少庄主,察言观色的能力自是不必多说,她清楚祁幼安需要布置一番以应对明日发生的事,此事说开后便识趣地告辞了。 前脚她离开,后脚祁幼安立马派人送信到将军府,将裘媚儿极有可能潜伏在府里的消息告诉了祁朝燕。 昨夜祁朝燕回来的晚,尚在歇息之中,但大小姐主动来信,送信人又催得急,管家深知兹事体大,根本不敢耽搁便去了她休息的院子。 睡梦中被叫醒,祁朝燕脸色虽不怎么好,但也没有出言责备他。 下床洗了把脸,便将信接过来展开,宣纸上的墨迹犹带着潮润,她只扫了一眼,脸色就变了变,“快派人去接夫人回来,就说……就说本将军病了,让她看在往日的情面上过来看看我。” “大将军……”管家一脸为难地摇头,“这法子怕是行不通,夫人的性子您也了解,上次您受伤还是用病危的借口把夫人请回来的,夫人已经上了一回当……” 依他看来,这次别说打着患病的幌子了,即便‘见最后一面’也不一定能把人请过来。 他不直说,只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祁朝燕。 但不管他神色如何忧虑,在祁朝燕看来他就是两眼空空脑袋空空等着自己拿主意,蹙着眉压下心底烦躁道:“夫人不来,你也别回来了,“ 丢下话,她匆匆抓起一旁衣架上的外袍穿上,临出门时又冷声警告了管家一番,“正午前本将军必须要见到夫人……” 祁幼安的信送出去不过小半个时辰,府门外巡逻的士兵就多了一倍不止,数十名与小满云若身手不相上下的黑衣人也悄然潜入府里,隐藏在隐蔽的角角落落保护她的安全。 席景盛一身铠甲未卸,收到命令后就佯装偷闲,从街边买了一壶酒提过来,恰好与怒气冲冲出门的宁芳打了个照面儿。 那日被几个壮汉拒之门外的记忆犹在,躲避已经来不及,他忙拱手恭恭敬敬道:“属下见过夫人……” 宁芳停下脚步,压抑着怒气平静开口:“免了,大将军都要杀陪伴我多年的嬷嬷了,我算哪门子的夫人?” 在她身后,管家的腰一直就没直起来,闻言反倒又往下压了压,额前冷汗涔涔偏还硬挤出笑容,“夫人您言重了,大将军只是气头上,您过去替赵嬷嬷说两句好话,大将军必定不会再计较了。” 席景盛还是第一次看到将军府的大管家这么卑微,下意识把酒往背后藏了藏。 本来宁芳没在意,但见他做贼心虚的小动作,不得不开口:“幼安不能饮酒,她身体还没好,你这孩子这么大个子……以后长点儿心,去吧,我让你带你过去。” 她说罢,随手指了一个小厮给席景盛带路,便匆匆走了。 “多谢夫人……” 宁芳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席景盛才堪堪回过头,仍有几分受宠若惊涤荡心头。 他还以为,这次又要被大将军连累 得门都进不去了。 到了祁幼安的住处,小厮把他交给小月,小月去里面问了一声,得到准许才放他进去。 ?黎七七七提醒您《小将军赖上盲妻啦(重生)》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祁幼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在她媳妇儿关切又隐隐带着责备的目光中讪讪笑了下,然后便低头一言不发了 “认错很快,从不改正,对吗安安?” 宋泽兰早已看透了她,垂眸看着她黑乎乎的脑袋,没忍住伸手揉了揉,“你这般折腾,可是不想快些好了?” 祁幼安羞得脸都红了,很是难为情,“媳妇儿,躺着没有气势……” “是吗?” 宋泽兰倒觉得她现在看起来也没什么气势,活脱脱一个软萌可欺的小妹妹。 不过为了某人的颜面,她还是很给面子地挑起某人下颌,温柔缱绻的眼眸认真打量了一番才说道:“小将军这般看起来,确实威武许多。” 四目相对,祁幼安率先撇开了眼,“等我好了,会更威武的。” 宋泽兰差点儿没绷住笑容,但余光瞥见席景盛已经走了进来,便没再逗她,只捞起一床被褥叠放在她身后,“累了就躺下,莫逞强,我先出去了。” “媳妇儿,不用回避,席兄来的正好,就让席兄护送你去将军府小住几日,等我解决了裘媚儿就去接你回来。” “安安……” 宋泽兰有些无奈,但祁幼安十分坚持,握着她的手腕不肯让她走,“我让人叫你回来就是为了这个,还有娘,你们路过医馆的时候把娘也接去将军府,你们安全了我才能放心。” 这段时间,无论是给祁幼安上药还是擦洗身子更换衣物,宋泽兰都是亲力亲为。 碍于外人在场,有些话宋泽兰羞于说出口,为了表明自己的坚决,便微微使力挣脱了她,“莫再费口舌了,我不听。” “……” 这还是第一次被凶了,祁幼安脸色瞬间垮了下来,看起来委屈巴巴的。 “莫装可怜,莫不是忘了自己方才说过的话?” 宋泽兰暗笑了下,面上倒是不显,冷冷淡淡转过了身,离开的脚步也比往日快上许多,路过席景盛身边时,客气道了声失陪。 席景盛从看戏中回过神,忙欠身回了一礼,“少夫人客气了……”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祁幼安已经收敛哀怨,神色变得一本正经了。 但终归是有些尴尬,丢下句让席景盛随意坐,接下来便不知该说什么了。 席景盛亦是不自在,军中都道小将军娶了个温柔似水的坤泽大夫,应当不会赴了大将军的后尘,可今日一见……分明又是个惧内的。 两人皆是沉默,安静了好一会儿,还是祁幼安厚着脸皮若无其事道:“席兄,大将军对此事可有做出安排?” 谈及正事,席景盛也正色起来,“有,大将军已经派人加强巡逻了,府里也安排了人手潜伏,若有异动,他们皆可在第一时间出现。” 他顿了下,又接着道:“小将军可否在府里为属下安排一个 住处?大将军命我留在府里保护你,若是能在隔壁,便最好不过了。” 隔壁先前是宋母在住,后来见祁幼安醒了,宋泽兰又要去医馆,便又搬回了医馆。 如今空置,简单收拾一下便可住人了,并不是什么难事,祁幼安当即应了下来。 她喊小月过来,准备将此事交给她去做,不曾想进来的却是一个长相陌生的貌美女子,容颜极为艳丽,几乎是令人一眼望去就移不开眼的存在。 她手中端着盛装点心和茶水的托盘缓步进来,却没有婢女的该有的恭敬卑顺,媚眼如丝的眼神直勾勾落在祁幼安脸上,“奴婢并未见着小月妹妹,想必是躲去别处偷闲了,大小姐找她可是有什么事?奴婢兴许也可代劳……” 席景盛已经看痴了,目光直直盯着那女子,祁幼安却不似他,看着这张妖艳的脸,心中升起的只有数不清的恶心和疯狂喷涌的杀意。 她狠狠掐着被褥下的掌心,笑着问道:“为何本小姐以前从未见过你,你是府上刚来的丫鬟吗?好生漂亮。” 听到祁幼安的话,席景盛才蓦然回过神,羞愧难当地低下了头。 他意识到这女子就是祁幼安口中的西越三公主裘媚儿了。 “奴婢初来,夫人安排奴婢在厨房做事,”说到这里,她哽咽了一声,柔媚的眸里隐有泪光,“奴婢身份低微,今日大家都在争相品尝剩下的糕点,无瑕给大小姐送茶水,才让奴婢过来的。” 赵大娘每每做了好吃的,便要多做一些,余下的大家伙分食,这是宁芳默许的。 在将军府便是这等规矩,祁幼安自也知晓。 她倒是更加怀疑裘媚儿是沉不住气了故意找机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看着裘媚儿矫揉造作,她也跟着演下去,“这群刁奴真是反了天,姑娘你可是被欺负了?放心,等本小姐痊愈了就去惩治他们。” 在战场上不过一面之缘,裘媚儿又乔装打扮,换了副更加貌美的□□。 裘袅儿都没认出她,她笃定祁幼安也认不出她,瞧着鱼儿上钩,便又摆出一副隐忍脆弱的模样咬着唇瓣微微摇头,“不必了,奴婢早已习惯了,奴婢先前在别的大人府上服侍,主君觊觎奴婢的美貌,主母授意下人们对奴婢百般欺凌,经常吃不饱穿不暖,在大小姐府里虽然备受排挤,但最起码能够吃饱穿暖,奴婢已经很满足了。” 她将托盘放在桌上,又楚楚可怜地抬眼看向祁幼安,“大小姐,若是没什么事奴婢便出去了。” “去吧,以后再有人欺负你就过来找本小姐,本小姐给你撑腰。” 祁幼安才不会挽留她,压抑着不耐挥了挥手,裘媚儿却没有看出来,不动声色勾了勾唇角,又装出一副感激模样道了谢才出去。 她转身的那一刻,祁幼安已经寒了眼眸,“席兄,你看上这婢女了?” 席景盛被她大声吓了一跳,神色尴尬正想解释,就见祁幼安在冲他眨眼,忙又改口道:“是……是,这竟被大小姐看出来了……” “把心思收起来,这是我府里的婢女……” 祁幼安又说了些暗示自己对裘媚儿感兴趣的话,才移开话题,随意聊起自己这几天看的话本子。 席景盛侧耳倾听着外面动静,嘴上有一搭没一搭附和着,一直确定人不在了,才起身肃穆道:“小将军,可确定就是她了?是否要属下现在就带兵将她抓起来?大将军说抓到之后让她先见一见,之后再交由您随意处置。” “确定了,不过先不要轻举妄动,”祁幼安没想到祁朝燕还是没有放弃见裘媚儿的念头,声音里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深沉,而她的腰背也下意识的挺直,“妖女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府里那么多人,殃及无辜就不妥了。” 席景盛不知祁幼安惧怕夜长梦多,只想一出手就要裘媚儿的命,便也没有多想,“小将军说的甚是,不知小将军可有什么好的主意?” “先等她放松警惕吧,她的手段我们尚且不太了解,暂且让她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也可顺便探知她潜伏这里的目的。至于席兄你,一定要密切注意,切记不可让她与外面的人联系。” 虽然裘媚儿危险莫测,但祁幼安自信若无外人帮忙,以她现如今的身体也能在裘媚儿不备的情况下杀了她。 她已经想到了杀裘媚儿的办法…… “您放心,”席景盛点点头,一脸慎重,他猜到祁幼安想自己接近裘媚儿了,犹豫了下又说道:“小将军,您多加小心,属下就在隔壁,若是情况不对,您就敲敲床板或者什么的制造些动静,属下会立马赶来解围。” 祁幼安的心里正杀意泛滥,冰冷的不行,闻言低头瞧了瞧侧面的床板,整个人都不好了,“你听力这么好?” 前段宋母住在隔壁,祁幼安都不敢过于放肆,若他听力当真这么好,恐怕连悄悄话都没得说了。 席景盛认真思索了下,“您与那妖女独处时属下会守在门外,只要不关门,属下应当可以听到。” “好吧……” 祁幼安松了口气,是她想多了。 小月并没有离开太久,两人刚商谈完她就回来了。 祁幼安把她叫进来,“小月,你去哪儿了?” “茅房,肚子忽然就痛死了,”小月揉了揉肚子,不大高兴,“奴婢也没吃坏东西啊。” 她似乎还没缓和过来,细看脸色比平日白了许多,祁幼安下意识凝眉,怀疑有九成可能是裘媚儿动了手脚,“少夫人呢,让她给你看看吧。” 小月一喜,随即却又很快摇头,“不了,一点儿小毛病,还是不劳烦少夫人了,少夫人忙着给我娘编写食谱呢。” 祁幼安有些意外,好笑道:“没想到过了这么久我媳妇儿还记得的。” “那是自然,少夫人对我们这些奴婢们真心实意的好。” 小月很喜欢宋泽兰这个主子,性子随和不会苛责他们,也不用他们怎么伺候,大多数时候只需要他们帮忙跑腿儿而已。 祁幼安与有荣焉,眼眸弯 弯笑的很是开怀,“让少夫人给你看看吧,没事了便去把隔壁房间收拾出来,席大人要留宿。” “奴婢真的没事,”小月随意欠了欠身,便出去收拾屋子了。 屋子一时半会儿收拾不出来,祁幼安又命人做了几个下酒菜,陪衬席景盛送来的酒。 这些天祁幼安只能吃些清淡的,酒更是碰都不能碰,宋泽兰担心她管不住嘴,得知消息便赶了过来。 却是她多想了,只有席景盛坐在桌边自酌自饮,祁幼安手里捧着一碗白粥,偶尔才会抿一口。 而她一进来,祁幼安立马就注意到了她,“媳妇儿,你不忙了?” 席景盛当即也放下酒杯站了起来,“少夫人……” 祁幼安的自觉令宋泽兰颇为满意,她唇边漾起熟悉的浅笑,目光从祁幼安身上扫过,落在了席景盛脸上,“打扰您雅兴了,我过来看看安安,先前忘了叮嘱她不可饮酒。” “我又不是个傻子……” 祁幼安小声嘀咕,宋泽兰眼眸带笑又看向了她,“忌口这么多天了,我担心你犯馋。” “……” 祁幼安明白了,原来她媳妇儿是专门过来监督的,她故作无奈,唇角却不禁勾了勾,“那你就盯着我吧。” “不了,我这就走。” 宋泽兰却是微微摇头,若她留下来,不止席景盛会拘束,她自己也不自在,见到祁幼安听话她便已经放心了。 祁幼安看着她转身的背影,踟蹰不过片刻,还是叫住了她,“媳妇儿,你确定不去将军府小住?你留在府里可能会……会被我气死……” “安安?” 宋泽兰回身对上她的眼,疑惑之余又有些好笑与无奈,“你若故意气我,休怪我请出家法惩治你。” 祁幼安正准备说正事呢,闻言一下子被带歪了,满脑子的好奇,“媳妇儿,咱家有家法吗?” “有,前些日子你去五皇女府上帮我退回礼品,夜里娘便把传家宝送到了咱院子里。” 说到这里,宋泽兰似忆起了什么,白皙如玉的脸颊微微泛红,顿了顿才又继续道:“娘让我找个机会给你用上。” “……” 将传家宝与家法联系在一起,祁幼安后知后觉,艰难开口:“该不会是那条揍祁朝燕的火红长鞭吧?” 随着一声淡定的轻嗯,祁幼安感到了深深的绝望无助和悔不当初,她多么温柔的宋姐姐啊,马上就要被她娘亲带坏了。 若是早些想到,哪怕是撒泼打滚,也要打消她娘亲的念头。 宛若局外人的席景盛震惊地抬头,看了看祁幼安,又看了看异常淡定的宋泽兰,心里说不出的复杂,他做梦也想不到威风凛凛不容侵犯的大将军竟然被将军夫人鞭抽过……看样子还不止一次。 可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出口,甚至更安静了。 但祁幼安却不能当他不存在,冷不丁就叫了他,“席兄,帮我个忙,待会儿你喝的差不多了就去厨房,当着众 人的面儿就说以后谁敢欺负那妖女,大小姐便将谁发卖出府。” 此言一出,倒是把席景盛吓了一跳,他尴尬地看了眼面色如常的宋泽兰,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说道:“小将军,此事要不再商量商量?不若以我的名义?” 祁幼安犹犹豫豫,还是拒绝了,“她想接近的是我……” 当着她媳妇儿的面儿,她硬气不起来,说完,就飞快偷瞄了眼宋泽兰,宋泽兰自是瞧见了她的小动作,却也不动声色。 从那张温柔平静的容颜上,祁幼安什么也没看出来,越这般她越心底没底,但该说的还是得说,“此事就这样决定了,你若愿意……等尘埃落定之后就说是你看上那妖女假借我的名义好了。” 她打的什么鬼主意,宋泽兰瞬间就猜到了。 席景盛抬手挠了挠后脑勺,他也多多少少明白一点儿,但看在祁幼安是未来主子的份上,毅然决然背了黑锅,“也好,我尚未娶妻,若非她是细作,我倒也愿意娶她为妻。” “我就知道,那会儿你看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哪像我,多看她一眼都要忍不住拔刀了。” “……属下告辞,就不耽误少夫人动家法了。” 席景盛本也如坐针毡,见她这般明目张胆拉踩,顺势就起身溜了。 他装出醉意找了个家丁带他去厨房,而宋泽兰在他走后,就踱步到了祁幼安床前。 没有动家法,皆因祁幼安眼疾手快先一步抱住了她的胳膊可怜巴巴求饶,“媳妇儿,我错了,但我绝没有瞒你的意思,让你去将军府住几日只是想让你眼不见为净,少生气罢了。” “你若故意瞒我,就当真要受家法了。” 宋泽兰被她逗得莞尔,随即又微微叹了口气,“气死我倒也认了,谁让我不够大度还非要留下来看妻主与旁人眉来眼去,是也不是?” 这是宋泽兰第一次称呼她妻主,揶揄居多,羞得祁幼安脸都红了,又羞又急地解释:“胡……胡说,是我不够强大才只能出此下策委曲求全,不过媳妇儿我向你保证,绝无下次了,你可以打我骂我,但千万别跟我生嫌隙。” 她眼底的紧张几乎要溢出来,宋泽兰面上不显,心情却是出奇的好,素白纤细的指尖轻挑她的下巴,在她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俯身一吻落在她的唇上。 一触即离,祁幼安的心口处却砰砰乱跳个不停,这是她媳妇儿第一次主动,似乎还有些许撩拨之意,是一种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感觉,很新奇,很喜欢…… “安安,这是我的家法,因为你见到裘媚儿没有流口水。” 宋泽兰语气一如既往的轻柔和缓,听不出分毫促狭,把祁幼安哄得一愣一愣,反应过来已经喜上眉梢,高高翘起的唇角怎么也压不下去,“媳妇儿,前两天我告诉祁朝燕不想让梅清栎出现在我面前,她说梅清栎在平崖山那边,以后不会再来烦我们了。” 说完,她便满眼期待地望着宋泽兰邀功请赏,宋泽兰对她的心思了然于心,迎着她亮晶晶的眸子 ,却是笑着摇了摇头,“安安,这个不可,这是我自己的功劳。” “啊?” 祁幼安懵了,宋泽兰好心提醒道:“我告诉大将军上一世的事之后,大将军很生气,大将军纵使不近人情,但你毕竟是她的女儿,前世圣上那么做无异是不惦念祁家和她的功劳,一点儿情面不顾,而梅清栎……是圣上的女儿,平崖山也属前线,各种凶险艰苦……” 并不是个好去处。 那晚祁朝燕已经表明了造反的决心,字字句句皆在表露对皇帝的不满,这也是祁幼安知道的。 她没有理由不信她媳妇儿的推测,“混蛋啊,她口口声声说是娘亲说梅清栎害我,她才把梅清栎支走的。” 也怪不得她劝了一番,也没令祁朝燕改变主意,敢情没劝到重点纯属白费口舌。 看着可怜的人儿,宋泽兰又补了一刀:“你受伤当日娘就已经把大将军和梅清栎臭骂了一顿。” 而祁幼安已经快躺半个多月了,她心累了,“她才把梅清栎支去平崖山没几天……” 之前祁幼安身体情况不大好,宋泽兰忙着照看她,也是最近这段时间才把上一世的事告诉祁朝燕的。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祁幼安伤心倒不至于,只是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为什么祁朝燕不是我女儿呢?让我打一顿出出气也好啊。” 她扼腕长叹的模样,再次令宋泽兰笑了起来,笑容很温柔,还有些许宠溺夹杂其中,“好了,你谨记教训便是,以后莫让我们的孩子也生出这般心思。” “绝无可能,”祁幼安瞬间变得一本正经,“我只会保护你和孩子,媳妇儿你若是不信的话我可以对天发誓,以后孩子交由你教导,我绝不插手,也不让祁朝燕和娘亲插手如何?” 她刚把手举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誓言就被宋泽兰拉了下去。 略带凉意掌心握着她的手腕将其塞回了薄被下,顺势还嗔怪地瞥了她一眼,“安安,你莫胡闹,我怎会不了解你?不过是觉得好笑,想着日后你也是要做母亲的人顺势调侃两句,你还当真了?且不说现在还没影儿呢,即便有,也不能一味宠着惯着,该打还是要打的。” 祁幼安闻言,倒是乐呵了,心里美滋滋的,宋泽兰挪开她身后倚靠的被褥,她便也顺势乖乖躺下,一双温软明亮的眼睛直勾勾望着她媳妇儿好看的眉眼,“我不打,你打。” “舍不得?” 宋泽兰唇边又勾起了笑,不等祁幼安开口,便又极其自然地点了点头,“好,我打……” 席景盛是午后去的,到了晚上流言已经传开了,府里几乎无人不知自家大小姐瞎了眼看上厨房里新来的丫鬟。 一下午,祁幼安不停地打喷嚏,胸口处那尚在愈合中的伤口也被牵扯着隐隐作痛,宋泽兰给她抓了些药,她却道是有人在背后说她坏话才会如此。 正讨价还价着不肯吃药,忽然小月在外面气呼呼求见,她还带了几个人,皆是一副气势汹汹兴师问罪的样子。 赵大娘也在其中,压低声音恨铁不成钢道:“大小姐真是太糊涂了,可不能由着她胡来,尤其是夫人不在府里,我们更应该看住她,千万不能让她犯下大错寒了少夫人的心。” 几人纷纷点头,同仇敌忾望着紧闭的房门,似乎只等一声令下,便冲进去收拾祁幼安。 祁幼安却浑然不知,反倒心中一喜,她故作担忧地将药碗递回宋泽兰手里,“媳妇儿,药等会儿再喝,先让小月进来问问发生了何事吧,这丫头语气这么冲,也不知道谁惹她了。” “安安,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药早晚都是要喝的。” 宋泽兰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将药碗放在一旁的小桌上,又顺手给她整理了被角,才起身冲外面道:“小月,你进来吧。” 她出声不打紧,外面一干人气焰瞬间消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赵大娘悄声对小月道:“闺女,这事可不能被少夫人知道了,你自己随意想个借口进去吧,我们就先回去,等哪一日只有大小姐一人独处时我们再过来好好劝劝她。” “娘,你还是跟我一起进去吧,府里那么多爱嚼舌根子的,怎么可能瞒得住少夫人?瞒得了今天,还能瞒得了明天吗?” 小月不愿意,死死拽着她的衣袖不肯让她走,赵大娘又急又气,偏又挣脱不开,气得都想扇她了,“行行行,死丫头你先松开,拉拉扯扯一点儿规矩没有,万一被少夫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少夫人才不会在意这些……” 小月还在嘴硬,但手倒是诚实的松开了,得到自由的赵大娘狠狠剜了她一眼,才开口让众人回去,她自己则整理好略显凌乱的衣衫,跟着小月一起进去了。 赵大娘是跟随宁芳几十年的老人,本身厨艺也好,做的菜和糕点也很合宋泽兰的口味。 宁芳爱屋及乌,为了让她更加尽心尽力给自家儿媳做吃食,上个月便给她涨了月银,又让她当了厨房的大管事,厨房里的一切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祁幼安看到小月还没多想,看到她的瞬间就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赵大娘绝对是来给她媳妇儿打抱不平的。 坦白是绝不可能坦白的,但不告诉赵大娘实情,又怕她去将军府将自己娘亲请回来。 一时想不到对策,祁幼安只能保持沉默。 而这娘俩在请过安后也一声不吭,她二人都以为宋泽兰在书房,眼下情况有变,一时半会儿还没想好该如何开口。 宋泽兰瞧出她们有话要说,神色更加温和,“赵大娘,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不妨说出来,能帮忙的我们一定帮忙。” 赵大娘一脸纠结欲言又止,看着宋泽兰温和的面容半晌,还是坚持了最初的想法,将此事瞒着闭口不提。 大小姐只是看起来对那狐媚子有意,并未做出什么实质的事情,既能悄然掐死这点儿苗头,何必现在说出来给少夫人平添不快? 她在心里盘算着大小姐不听劝就去找夫人做主,边摇头如往常一 般笑呵呵道:“没什么事,这不是咱府上来客人了嘛,夫人不在,我就过来问问您的意思,如果宴请那位军爷,我就安排人出去采买些食材回来。” 赵大娘都这么说了,身为她的女儿,小月再不情愿也附和着点了点头。 她们的反常宋泽兰看在眼里,又怎会相信这套说辞? 宋泽兰疑心是碍于自己在场,迟疑了下便道:“这是安安的朋友,你们同安安商量吧,我出去消消食,一会儿就回来。” 府里有裘媚儿这个潜在危险,祁幼安哪放心她大晚上出去,忙道:“媳妇儿,你在屋里走两圈就行了,天色晚了就别出去。” “假惺惺的……”小月小声嘀咕了句,刚好只有她一个人在说话,祁幼安听得清清楚楚,更加确定了她们过来的目的,“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你们先回去吧。” 这正合赵大娘心意,她像是生怕祁幼安反悔了,忙不迭拉住小月就走,“那就不打扰您和少夫人了。” 祁幼安点点头,倒是宋泽兰觉得十分过意不去,“赵大娘,明儿一早我就去医馆……” “媳妇儿,不用回避……”祁幼安有些无奈,凝眉思索了片刻,叹气道:“算了,小月你留下,我跟你说点儿事。” 小月没吭声,她在跟祁幼安置气,赵大娘则担心她口无遮拦在宋泽兰面前说漏嘴,自己出去前不忘小声提醒道:“死丫头,你别胡乱说话,惹了少夫人和大小姐生气,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知道了知道了……” 小月撇了撇嘴,很是不情愿,但赵大娘可不管那么多,只要答应了自己就行。 等屋里只剩下三个人,祁幼安咳嗽了声,“说吧,找我什么事,你娘已经走了,放心大胆的说。” 她在暗示,奈何小月拒不配合,低着头不吭声。 祁幼安耐着性子等了会儿,循循善诱道:“小月,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来给少夫人打抱不平啊?” 听到这话,小月终于抬起了头,有些惊喜,“大小姐,您的意思是假的……” 若现在承认是假,让席景盛演那一出戏岂不是白费功夫? 但祁幼安也不敢说是真的,只打断了小月继续说下去,“小月,我不管别人怎么想,难道你也这么想吗?在我心里,小月你一直很聪明。” 她不仅没计较小月的无礼,反而夸奖了小月,弄得小月很惭愧,脸一下子就红了。 “对不起大小姐,都怪席军爷让奴婢误会了,奴婢不应该怀疑大小姐对少夫人的心意。” 祁幼安心虚不过一瞬,就坦然点了点头,“倒也不怪你,我把你给了少夫人,少夫人就是你唯一的主子,你本就要一心一意为她考虑,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你家主子地位稳固,你们跟着她才有好日子过不是吗?” 小月再次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祁幼安很满意,又接着忽悠道:“小月,你这次就做的很好,唯一的缺点儿就是这种事不能闹到我跟前,万一我色迷心窍帮着他 人惩罚你怎么办?再过分一点儿顺势冷落你家少夫人,你岂不是就害了你家少夫人?” “啊?”小月有些迷糊了,“您不是心里只有少夫人吗?为什么会帮那些个不要脸的狐媚子?” 看起来温婉沉静亲切无害的宋大夫内里亦有几分坏心思,她弄清楚眼前的状况后便饶有兴趣望着祁幼安,唇角轻勾,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祁幼安察觉到她的视线,忍不住递了个哀怨控诉的眼神,“媳妇儿……” 宋泽兰却是笑意不减瞥开了眼,对着小月道:“你家小姐不是说了色迷心窍么,她觉得我相貌不及狐媚子乱花迷眼,自然偏袒狐媚子了。” 瞬间,祁幼安满脑子问号,宋姐姐就是这么给自己解围的? 眼看见小月再度警惕怀疑面露不善,她忙喊冤道:“媳妇儿,我哪有这个意思?你不要曲解了。” 宋泽兰笑而不语,眸里隐有狡黠,四目相对,祁幼安觉得三言两句解释不清,须得拿出武力来,而动粗,自然不好当着小月的面儿。 她颇为急躁道:“小月你别管那么多,你只须知道这种事私底下你自己解决就可以了,你可是少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府里谁不敬你三分?惩治一个下人还不简单,掌嘴罚跪抽辫子打板子……只要不弄出人命就行,至于那位探子,既然咱得知了她的身份,自然也不能让她在府里舒坦待着对吧?可以借着她心术不正妄图勾引大小姐的由头发动大家狠狠磋磨她一番,日后动手抓捕她也轻松些,对不对?” 祁幼安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小月彻底悟了,兴奋溢于眼底,但毕竟有席景盛在厨房时当着众人的面儿那一番话,她还是存了几分小心思,“那奴婢惩罚她只要不闹出人命,您可不能责怪我。” “别让我知道就行,”祁幼安坏坏一笑,无赖极了,“你看我近日一直卧床不起闭门不出,即便我再有心袒护她,也无能为力啊。” 小月重重点头,撒丫子便往外跑,“奴婢这就去……” 她前脚一走,宋泽兰便忧虑道:“安安,万一她被惹恼了暗里对小月下毒手怎么办?” 这点儿祁幼安已经想到了,“媳妇儿你不必担心,她在府里潜伏了这么多天都没作妖,必定是有目的的,目的没有达到,她不会暴露自己的。” “那也要提醒小月,裘媚儿不是一般人,若是发现不对劲儿须得及时停手。” “媳妇儿说的对……” 两人又把小月喊回来,交代了一番才让她回去。 屋内再次剩下她二人,宋泽兰眉间仍有几分若有似无的忧色,她觉得这么做是多此一举,又疑心祁幼安有事在瞒着她,但终究没有多问。 她端起药碗,才发现这么一会儿功夫药已经快凉了,便也不再想别的,略带催促道:“安安,你赶快喝药,莫再耽搁了。” 祁幼安闻着味道就想躲,但为了先苦后甜,老老实实接过来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了。 干干净净的,连药渣子都不剩。 宋泽兰从她手中取走空碗,又立即递给她一碗早已准备好的白水,满嘴的苦涩让祁幼眉头紧皱,直到一遍又一遍漱口冲淡苦涩,神色才舒缓下来,“媳妇儿,方才我跟小月说了那么多,可都是为了你,你却在一旁看好戏,这合适吗?” 这换汤不换药的小把戏,八成又是借个由头讨要亲近,自成亲以来宋泽兰不知经历多少次了,她连眼眸都不曾抬,只用手帕认真擦着她唇边沾染的药汁,边散漫回应道:当真只是为了我?难道不是为了让小月刁难裘媚儿? ?黎七七七的作品《小将军赖上盲妻啦(重生)》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说到这里,宋泽兰似想到了什么,手上擦拭的动作一顿,终于抬眼看她了,“你这无赖毁我名声,到头来竟还怪我在一旁看好戏,不打你已经是我仁慈了。” 她端着兴师问罪的姿态,耳尖却悄悄红了。 不等祁幼安说什么,她便又要起身,“不行,我得阻止小月,谁会为了一个无赖争风吃醋……” 她话音未落,祁幼安便慌了,急忙抓住她的手腕,往自己怀里带,“别去媳妇儿,好不容易才将小月赶走了。” “安安……” 这冒冒失失的动作,可把宋泽兰吓得够呛,一瞬间,后背都生出了冷汗。 好在她反应够快,也足够冷静,忙伸手抵住床面,用力支撑着身子没有跌落在祁幼安怀里,却也险之又险,若是慢上三两息,必定让祁幼安吃一番苦头了。 但即便如此,她仍是后怕不已,深深吸了口气才平复胸口剧烈的跳动,“安安,你快放开我,我不走就是了。” “说话算话,今晚一起睡?” 祁幼安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清澈温软的眼眸弯弯,好似天边醉人的弦月。 宋泽兰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满满的兴奋和期待,唯独没有一丝惧怕,不禁叹了口气,“你呀,躺了这么多天还没厌烦吗?” “怎么会?我都快憋疯了。” 祁幼安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淡了,她根本不是能静下来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喜欢一直躺着? 不过下一刻,她又笑了起来,甚至笑的有些欠揍,“宋姐姐,我的好媳妇儿,我相信你肯定舍不得让我受伤。” 这话倒是不假,只是宋泽兰看着她无惧无畏好似已笃定拿捏了自己,便不想惯着她,肃敛眉目故作严肃道:“把手松开,再有下次,我便不管不顾压下去,疼狠了你大抵才会长记性。” 宋泽兰生就是温婉的性子,相貌也偏向柔和,严肃起来也难以震慑厚脸皮的祁幼安,她环在宋泽兰腰间的那双手非但没有松开,反倒又紧了紧,不止眼神放肆,语气也格外轻佻,“宋姐姐,你好生无情,可惜谁让你是我媳妇儿呢,媳妇儿给的疼,即便疼死我,我也是愿意的。” “是吗?” 宋泽兰一时没绷住气笑了,自己生怕压到她的伤口,她可倒好,有恃无恐步步紧逼,泛着酸涩的手腕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便最后提醒道:“我数到三,快些松开我,不然待会儿有你哭的。” “我不信…… ” 祁幼安还没说完,她便看透了祁幼安心中所想,淡淡迎上她的得意的眼眸,“我坚持不住,你不信便罢了。” 她话音未落,祁幼安眼神便已满是错愕,紧接着便松开了手,动作迅捷,就好似被烫到了爪子一般,宋泽兰不动声色勾了勾唇角,直起腰身揉了揉手腕,“时候不早了,睡吧。” “媳妇儿,你不走吧?” 祁幼安的愧疚,让她看起来很心虚,眼神飘忽着甚至不往宋泽兰身上落,不过宋泽兰却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凝望着她片刻,含笑轻嗯了声,“不敢走,恐你下床追我。” “……是有这个想法,”祁幼安轻咳了声,揪着被角小声道:“但媳妇儿你放心,我也不敢的。” 她垂着眼眸,乌黑浓密的睫毛也愈加显得纤长柔顺,看起来乖的不似乾元君,极具欺骗性的外表还是令宋泽兰着了道,“你知晓轻重就好,莫以为自己是上等品阶就为所欲为,现在不爱惜身子,将来旧疾缠身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悔之晚矣。” 古来征战,凶险万分,从战场上侥幸存活至卸甲归田,哪个不是凭着过硬的本事?身体强健,何尝不是多一份胜算? 眼下倒算安稳,但宋泽兰深知西越和南蛮的野心勃勃,经历过七八年后的亡国之难,她很担心注定要上战场的祁幼安。 她恐晦气避讳着不去说战场厮杀的残酷,但祁幼安猜得到,抬眼认认真真说道:“才不会,我还要和你白头到老呢,七老八十也能抱得动你。” 迎上她郑重的眸光,宋泽兰也明了,这是她给自己的承诺,眼中氤氲水雾时,她转身去吹灭了房中那一盏暖灯,“好……”! 第 93 章 次日,宋泽兰照常去医馆坐诊,明韶华也恍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如约带着裘袅袅过来,但祁幼安已经确定了裘媚儿的身份,不需要她们帮忙了。 只收下了裘袅袅准备的迷药和几种致命毒药。 她选了一种见血封喉的毒药涂抹在匕首上,插入刀鞘妥帖放在枕头下面,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宋泽兰在内。 之后,便一心静养身体,像是把裘媚儿遗忘了。 裘媚儿存了心思接近她,自然不会任由她将自己抛之脑后,她不去找裘媚儿,裘媚儿就再次找机会出现在了她面前。 一如上次,突然就进了祁幼安的房间,把正在研读兵书的祁幼安吓了一跳。 她冷眼盯着裘媚儿朝自己不断靠近,不动声色合上书页放在床内侧,“你……大胆,谁准你擅自进来的?小月呢?” “小月妹妹不在,奴婢就是趁她不在才来找大小姐的。” 裘媚儿款款上前,身姿妖娆跪坐在了床榻前,染着蔻丹的嫣红指尖搭在肩头,衣衫滑落的一瞬,祁幼安连忙撇开了眼,压抑着杀意讥讽道:“你这是做什么,要爬本小姐的床么。” “是……” 裘媚儿直勾勾注视着她的侧脸,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野心,还有些许难以形容的几乎要化作实质的痴迷和贪婪,被她盯着的祁幼安莫名感到了阴冷森寒,但她不能回头,只冷然道:“把衣衫穿好,本小姐没那么肤浅,空有一副艳丽皮囊,也不过是无血无肉的艳鬼罢了,能有什么意思,本小姐才看不上。” “大小姐若对奴家无意,为何要与席军爷争抢奴家?” 裘媚儿呵呵笑了起来,声音柔媚入骨,柔若无骨的手更是沿着被褥一点点儿抚上祁幼安的大腿,隔着被褥也让祁幼安生出一股恶寒,抄起兵书狠狠打在那只手上,她自己也感觉到了痛意。 那宛如毒蛇般肆意游弋的手终于缩了回去,裘媚儿捂着吃痛的手背,眼中怨毒一闪而逝。 片刻,她理了理衣衫泫然欲泣道:“奴家不过是想自保而已,奴家的美貌让奴家饱受欺凌,为何奴家不能凭借美貌将欺负奴家的人踩在脚下呢?” “怎么,还有人欺负你?” 祁幼安皱着眉头,故作不知情地看向她,“谁这么大胆子,连本小姐的话都不放在眼里。” “奴婢不能说,”裘媚儿摇头,楚楚可怜的眸里带着渴求望向她,“大小姐若是怜惜奴家就收了奴家吧,奴家就只有这一条活路了。” 祁幼安令小月磋磨她,就是暗中促使她加快步伐接近自己,闻言表现出一副对她示弱很受用的模样,轻点头道:“本小姐可以容许你有野心,但你若是有其他目的算计本小姐,可别怪本小姐不留情面。” “大小姐您多想了,您是奴家的救命恩人,奴家的心是您的,身子也是……” 裘媚儿的手又不老实地探向了祁幼安,却是话未说完,宋泽兰挑帘进来了,与她一道的还有月 儿。 看清这一幕,月儿笑嘻嘻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气呼呼的根本不像演的,“好你个没脸没皮的,居然敢勾引大小姐!” 她就要冲上去,宋泽兰脸色微白的拉住她,“月儿,别胡说八道。” 因着宁芳将裘媚儿安排的远,纵使同在府里,若非刻意也很难碰面,宋泽兰这是第一次见到裘媚儿。 上一世遭受的那些凌虐记忆在此刻如奔腾江水汹涌而来,猝不及防的恍惚之后,就只剩下了无尽的恐惧不安,密不透风的将她包裹淹没。 她强扯出几分笑来,不等再说什么,祁幼安就已心疼坏了,对着裘媚儿便低斥道:“还不滚出去?没眼力劲儿的蠢货。” 裘媚儿暗自得意着,被祁幼安骂了也只是乖乖起身离开,只是在经过宋泽兰身边时目光在她脸上扫过,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转瞬又低垂眼皮驻足恭顺惶恐道:“少夫人您千万别生气,奴婢没有把小月妹妹做的事说出来,奴婢只想好好活着,逼不得已才来到大小姐这里求一条活路……” 祁幼安明白她故意高声就是为了让自己听到,当即道:“小月,你也给我滚出去。” “大小姐!你居然信这个贱人……” “出去!” 祁幼安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隐隐还有几分冷硬,在裘媚儿看不到的角度却神色急切冲小月摆了摆手,示意她把裘媚儿带走。 也不枉费祁幼安这些天对小月明里暗里的引导,她一眼就明白了,当即冷哼一声,气急败坏地拽住裘媚儿胳膊,不管不顾地往外拖,嘴上还不忘骂骂咧咧,甚至为了做戏做全,连祁幼安这个没良心的主子也骂了,骂得情真意切。 祁幼安倒是无暇理会她,人一走就不再掩饰自己,迫不及待下床将宋泽兰抱在怀里,“媳妇儿你别怕,我在呢,不会再有那样的事情发生……” 她温柔的声音耐心哄着宋泽兰,许久,宋泽兰才似缓过神来,抬手轻轻回抱住了她,“安安,我没事,倒是我贸然进来,可是误了你的事?” 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在意这个,祁幼安愣了下,更加心疼了,“怎会,媳妇儿你来的正是时候,再晚些我就要被那妖女占便宜了。” 怀里人情绪不高,轻嗯了声便不再说什么。 祁幼安默默叹了口气,将人儿又抱紧了些,她就担心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才一直想让她媳妇儿去将军府住些日子,等裘媚儿死了再回来。 而眼下,她又升起来念头,却碍于她媳妇儿之前的强烈反对,不知该如何开口。 室内一时寂静,只听得彼此的呼吸声,却也没过许久,宋泽兰已整理好情绪,浅笑着从她怀里退出来,“安安,那我今日若是没来呢?” 祁幼安却舍不得软香温玉,又把她带入怀中,在她嫣红的唇瓣上啄了好几口才道:“那也不能让她占我便宜,我可是有媳妇儿的人,席景盛就在外面,只要我递出暗号就冲进来。” 宋泽兰回想了下,“安安,我过来的时候并未看到 他。” 他可能是看到你们……确切的说是看到小月后躲起来了,?[(”祁幼安笑了起来,有些幸灾乐祸,“小月这段时间可没少欺负人家。” “倒是托了你的福,”宋泽兰无奈的嗔了她一眼,“娘问起来我帮你澄清就是,何必让他背黑锅?小月总在我跟前念叨席将军瞎了眼看上一个细作。” “这叫欢喜冤家,我瞧着他二人也乐在其中。” 祁幼安笑容愈加灿烂,倒是宋泽兰沉思片刻,眉眼认真道:“我记得上一世席将军直到战死也未娶妻,兴许此姻缘可成,不若此事过后,我去问问他二人的意思?” “宋大夫可是要改行做媒婆了?” “非也,为妻不过赎罪,弥补安安你犯下的过错。” 祁幼安调侃不成,又被反将一军,但看着她媳妇儿眼带笑意,终是能放心了,便试探说道:“媳妇儿,晚上我们去将军府看看娘,你住几日陪陪娘可好?我现在能照顾好自己了。” 宋泽兰知晓她心中所想,笑着摇头拒绝,“安安,你莫担心,见她也并非坏事,我总要靠自己走出来。” 祁幼安并不赞同,“媳妇儿,等你听到她的死讯自然就走出来了。” “莫大惊小怪,我真的没事,距离此处二十里外的一位大娘卧病在床,她的儿女求上门来,我得去看看,兴许到了夜里才会回来。你且按时吃药,莫让我担心。” 祁幼安深知治病救人对于她媳妇儿来说是头等大事,自己也得排在后面,压根不敢再多话,“那你多带些人,务必让小满和云若寸步不离跟着你。” 宋泽兰点点头,推开她的时候也顺势躲避了那依依不舍的眼神,“安安,我换身衣裳就走,尽量早些回来。” “知道了。” 祁幼安一直追到屏风处,才堪堪停住脚步,眼巴巴地望着宋泽兰的背影,“媳妇儿,我就不进去了,省得忍不住又给你添乱。” 以前她可没少在宋泽兰更衣沐浴的时候进去捣乱闹腾,今日这般自觉,倒是少有的。 宋泽兰脸不由红了,回眸嗔了她一眼,“你最好说到做到。” “一定做到,我可是盼着你早些回来呢。” 为了证明自己话里的可信度,祁幼安干脆转过身,只是听着背后悉悉索索,又忍不住念叨起阿弥陀佛了。 她声音虽小,却也传入了宋泽兰耳中,内敛羞涩的坤泽君臊得厉害,白皙如玉的脸颊爬满了红晕,看起来粉粉嫩嫩宛如灼灼盛放的桃花,可惜祁幼安看不到了。 心里别样慌乱,但宋泽兰换衣的动作却是不慢,很快就换上一身轻便衣裳若无其事走了出来,“安安,我要出去了,你累了就回去躺着,静养有助于身子快些恢复。” 这些话祁幼安不爱听,她撇了撇嘴,迎上去委委屈屈拉住宋泽兰的衣袖,“媳妇儿,我想跟你一块儿去。” 若是别的事情她撒撒娇,宋泽兰十有八/九就顺着她了,但这次关乎她的身体,宋泽兰又是大夫,是 绝对不允许她胡来的。 没有任何犹豫,宋泽兰把自己的衣袖从她手里解救出来,然后牵着她去床边,“再过些日子吧,等你身子好些了想去哪里去哪里。若是觉得闷,就让袅袅和明小姐过来陪你说说话。” 祁幼安能下床这件事只有宋泽兰和席景盛知道,就是为了避免人多嘴杂传到裘媚儿耳朵里……现在又多了个不能去的理由,着实让她郁闷坏了。 她垂头丧气上了床,在她媳妇儿温柔注视下闭上眼睛,“媳妇儿,你快走吧,不用担心我,我很快就睡着了。” “嗯……” 许是她表现的太乖巧了,亦或者是怜惜鲜衣怒马驰聘疆场的小将军如今只能困在狭小的房间里。 在离开前,宋泽兰俯身在她唇边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激动地祁幼安瞬间睁开了眼,却也只能目送着她离开。 之后许久,祁幼安无论是闭着眼睛数星星还是努力放空自己,都睡不着。 终于,在小月进来送药的时候,她看着窗口处那一抹夕阳余晖下定了决心,“小月,我要去接我媳妇儿回来,你知道是哪个村吗?再安排人去将军府告知我娘收拾一下我的院子,我们今晚会过去住。” “奴婢不敢,您再出了什么事,奴婢如何向夫人和少夫人交代?我娘也会不认我这个女儿的。” 小月面无表情地把药碗强行塞她手里,又道:“大小姐,你哪儿都去不了,还是老老实实吃药吧。” “我是主子,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祁幼安瞪着她,她也不为所动,自顾自道:“您快吃药,不然奴婢会告诉少夫人的。” “……小月你好样的,长本事了,拿我媳妇儿威胁我。” 祁幼安怂兮兮地给她竖了个大拇指,然后深深吸了口气,准备好之后便捧着药碗一饮而尽。 奇苦无比,还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味,祁幼安如一条濒死挣扎的鱼,飞快漱口之后便紧紧揪着小月的袖口,一脸痛苦,“小月,妖女是不是在我药里下毒了?这药有毒,快,快准备马车带我去见宋大夫……” 小月傻眼了,但见她看起来痛的五官扭曲不似作假,一时也想不起妖女根本没有下药的机会,拔腿便冲了出去。 祁幼安在她走后,克制不住笑倒在床上,笑的肚子痛,胸口处那还未痊愈的伤口也跟着疼。 还没等她缓过来,小月和席景盛就来了。 刚好看到她一手揉着肚子一手捂着胸口,连席景盛这种向来沉稳的人脸色也变得和小月一样惊慌了,“小将军,属下这就带你去找少夫人。” 他急匆匆跑过来,祁幼安咬着舌头才控制住面部表情,“我有话交待,小月你先出去。” 小月眼眶都红了,重重点头,依依不舍退出去……让祁幼安觉得她以为自己要交代后事了。 不止小月,席景盛也是这般想的,脸上血色褪的一干二净,“小将军您撑住,属下一定……” 祁幼安忙不迭打断了他,“我没事,骗小月的 ,不过倒是可以将计就计将裘媚儿先抓起来,但最好不要让她心生警惕。” 在听到她没事的时候,席景盛就松了口气,“小将军要属下如何做?” “稳住她,就说你信她,只是暂时关起来,找到证据或者我平安无事就放她出来。” “属下知道了,这就去办。” 席景盛看着神色凝重的祁幼安,并未多问什么,拱了拱手便出去了。 但祁幼安知道他已经起疑心……这也是在提醒她,要尽快动手杀裘媚儿了。 药里‘下毒’是祁幼安临时发挥,裘媚儿被抓进柴房里的时候,还是一脸懵的,等她回过神喊冤,祁幼安已经坐着马车欢欢喜喜去接媳妇儿了。 出了城,外面的泥泞路便难走了,一路颠簸,又步行了一段山路,才来到了求医的那户人家。 天已经黑透了,破烂不堪的小房子里亮着微弱的灯火。 这户人家连个正经院子都没有,用树枝在房子四周简易地围了一圈,拦鸡鸭尚且勉强,人更是拦不住。 小月想进去却被祁幼安制止,一行人便一直在外等着。 过了一个多时辰,宋泽兰才从里面走出来,她再三拒绝兄妹二人以活鱼抵诊金,又让小满留下十两碎银用作抓取药材的费用,便带着小满告辞。 兄妹二人提着家里唯一的一盏油灯,欲送她们出村,却在看到外面一群黑影时吓坏了。 身为哥哥的男人挡在她们前面,颤颤巍巍开口:“你……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会在我家门口?” 祁幼安握着拳头在唇边轻咳了声,小月已经欢快地招手,“少夫人,我们来接您回府……” 喜悦与惊喜在一瞬间漫上心头眼底,宋泽兰听到熟悉的声音,唇角不由扬起。 她循着声音望过去,漆黑无月的夜里亮起一盏灯笼,很快又多了三四盏灯笼,其中一盏高高举起,映照出一张朦胧温暖的脸庞,轻易便占据了她心头的柔软。 “家里过来人接了,你们且留步,不必再送了。” 那兄妹二人知晓宋泽兰是将军府的少夫人,闻言都紧张起来,那当哥哥的男人抬袖擦着额间冷汗,“可是小将军来了?小将军会不会怪我们……” 不等他说完,宋泽兰便笑道:“不要紧,她知道的,你们安心照顾老人家吧,若是不嫌远,可以去我的医馆拿药,不收药费。” 兄妹二人皆是口舌笨拙,只一个劲儿地道谢,送着宋泽兰出了院子,却似是惧怕祁幼安,不敢上前。 祁幼安也权当看不见他们,待宋泽兰来到跟前,便笑着将手里灯笼递给她,“媳妇儿,黑灯瞎火路不好走,我背你吧。” 宋泽兰刚接住灯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她拦腰抱起,众目睽睽之下,白皙如玉的脸颊霎时就红了,“安安,你快把我放下,我没说同意呢。” “我就知道你会拒绝,所以才是抱而不是背呢。 祁幼安压着唇边坏笑,一脸无辜地低头看着她,“媳妇 儿,难道我做的不对吗?” 宋泽兰知晓她的好意,若说不对未免也太无情了,但身后传来的哄笑,终究是乱了方寸。 她脸烧的厉害,不禁伸手掐住祁幼安的腰间软肉,虽是无师自通,却威力不减,祁幼安猝不及防地倒吸了口冷气,“嘶……” 宋泽兰连忙又松开了手,“无赖,你快放我下来,不然……不然我还掐你。” 她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祁幼安才不怕,圈着她的双手又紧了紧,之后才笑眯眯转身道:“方才谁笑的?这二十里地便跑回去吧,权当锻炼身体。” 此次跟随祁幼安过来的除了小月,其余几个人皆是她手底下的祁家军,憋不住笑的也是他们。 他们方才笑的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可怜,一个个垮了脸应声是,便跑步前进了。 祁幼安看着一个不剩,诧异了,“都笑了?” 小月很是幸灾乐祸,“活该的,这要是咱们府上的人,谁敢大笑啊,大家都巴不得原地隐身……” “小月!” 祁幼安连忙阻止,却已经晚了。 宋泽兰有了不好猜测,从她怀里探出头问小月,“小月你继续说,为什么大家会巴不得原地隐身?” 与往日不同,她轻柔的声音里含着不容忽视的羞恼,说罢,还嗔了祁幼安一眼,“安安你这个骗子,不许凶小月,让她说下去。” 祁幼安讪讪一笑,大步流星往前走,想要把小月远远甩在身后,意图过于明显,宋泽兰几次把手伸到她腰间,都没舍得掐她,最后只轻轻靠在她肩头,“慢点儿,安安,你是一点儿都不爱惜自己身体。” 宋泽兰转移话题,便是不打算追究了。 依着祁幼安对她的了解,自也明白,当即就放慢了步伐,讨好一笑,“媳妇儿,我已经好了,你就准许我出来透透风吧,不然我会疯的。” 摇摇晃晃的灯笼只照见脚下的路,宋泽兰仰望着她的下颌,也跟着勾起了唇角,”你若听我的,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宋泽兰出门时再三叮嘱不许她出门,这是几个时辰前才发生的事,祁幼安找不到任何借口,索性耍起了无赖,迎着风对着远处高声喊道:“媳妇儿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见……” 小月知晓自己说漏嘴坏事了,一直不远不近跟在后面,直到祁幼安喊她,她才小跑着跟上来,低着头不敢看祁幼安,“大小姐,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知道了,本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祁幼安腾出一只手,把宋泽兰手里的灯笼取下交给她,“你拿着吧,我媳妇儿困了。” 忙碌了大半天,安逸下来宋泽兰哈欠不断,对于祁幼安的提议并未拒绝,空出来的双手顺势勾住祁幼安脖颈,感受着沉稳舒适的怀抱,闭上眼睛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听着耳畔浅浅的呼吸声,祁幼安心底的满足感油然而生,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脚下崎岖不平也走的健步如飞四平八稳。 小月只能靠 小跑才能勉强跟上,到了停放马车的地方,才抽空喘口气,“大小姐,在出府之前还躺在床上病殃殃的那个人真的是您吗?” 祁幼安已经迈步上马车了,闻言挑了挑眉,坏笑道:明早我就回去躺着,你再说漏嘴就让赵大娘把你许配给席景盛。??[” 小月愣了一愣,气得直跺脚,“大小姐!您再胡说奴婢就不理您了。” “这算哪门子的威胁?” 祁幼安悄声嘀咕,话音未落便察觉怀里人动了动,她连忙回头唇齿无声道:“别吵,我媳妇儿要惊醒了。” 小月愤愤握起的拳头不得不放下,又白了祁幼安一眼,才不情不愿跟小满上了另一辆马车。 夜路难走,加之本就坎坷不平,尽管车夫小心翼翼驾驶,还是免不了颠簸之感。 祁幼安担心吵醒怀里人,一路上都没舍得松开怀抱,等到将军府的时候,已经双腿发麻,几乎是抱着她媳妇儿一瘸一拐下了马车,又一瘸一拐进府。 半道遇上了听到消息出来迎接的她娘,宁芳看清她跛脚摸样,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在地,白了脸颤抖着声音问道:“幼……幼安,你你别吓娘,你这是怎么了?” 随后赶来的祁朝燕也原地顿足,各种情绪交织眼底,祁幼安没有在意她复杂的眼神,哭笑不得小声对她娘亲解释道:“娘亲,你可盼我点儿好吧,我这是脚麻了。” “啊?” 宁芳的眼泪要掉不掉,手上却是松开了赵嬷嬷的胳膊,赵嬷嬷倒也不希望祁幼安有事,但无辜如她因为一场误会胳膊被掐的生疼,笑容还是有些勉强的,“大小姐没事就好,夫人您可以放心了。” 祁幼安附和点头,小声道:“娘亲,我一会儿去找你。” 虚惊一场,宁芳缓了有一会儿心才落下来,她心疼又担忧地解下自己身上披风搭在宋泽兰身上,“今个儿晚了,明日吧,外面凉你快带兰儿回房,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待会儿我让厨房把饭菜也送你房里。” 怀里人睡得越来越沉,身上多了一层盖的也恍然不觉,祁幼安垂眸轻笑,“好,娘亲你也回去休息吧,明儿一早我带宋姐姐过去给您请安。” “……也不用太早,”宁芳轻咳了声,又说道:“还是等明日我派人过来叫你们再来吧,请什么安啊,咱家不兴这个,你们过来陪我说说话即可。” “娘亲,你放心,我们绝不打扰您睡懒觉。” 祁幼安一脸悟了的表情,使得宁芳没好气在她后背捶了捶,又顺势推了她一把,“就你知道的多,快走吧。” 平安院与宁芳的芳兰院在不同方向,祁幼安目送着她娘亲离开后,也迈步准备离开,却被祁朝燕叫住,“幼安,你安顿好她来书房一趟,我有要事与你商量。” 祁幼安猜她还是为了造反一事,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忙完我会过去。” 母女之间并无闲话家常可唠,祁幼安说完,就抱着宋泽兰走了。 平安院还是祁幼安记忆中的模样,她不禁暗 叹,多亏了她娘亲有先见之明将赵嬷嬷留下来?_[(,但当小月推开寝室的房门,满目喜庆的红让她瞬间傻眼了。 “这是我房间吗?” 她震惊的扭头看向小月,小月回头扫了一圈,将躲在众多将军府下人里面的二狗子揪了出来,“你给姑奶奶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祁幼安也盯着他,二狗子受不住她眼神威胁,磨磨唧唧还是说了出来,“这是大将军的意思,不过夫人也同意了。” 怕祁幼安不信,他又忙补充道:“小姐您想想,没有夫人允许大将军哪敢啊?” “知道了。” 这确实像是祁朝燕会做出来的事,祁幼安没有再多说什么,吩咐小月待会儿送热水过来,便抱着宋泽兰进屋了。 身后的两扇门从外面关上,祁幼安脚步轻轻,将宋泽兰放在柔软的床上,尽管她一再小心,还是令宋泽兰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安安……” 祁幼安连忙伸手捂住她的眼睛,“我在,媳妇儿你继续睡吧。” “嗯……” 近乎呓语的轻嗯,宋泽兰安心地再次睡了过去,跳跃的烛影落在她白皙如玉恬静温柔的脸庞,与周遭的鲜艳如火交辉相映,恍惚又回到了几个月前的新婚之夜。 祁幼安屏住呼吸,却管不住怦怦乱跳的心,好在这点儿动静并没有再次将人吵醒,她静静等许久,才压着声音唤了好几声媳妇儿,一直都没有得到回应才放心地挪开了手。 她长舒口气,轻轻拿开宋泽兰身上搭着的披风,扯过一旁喜被盖在她媳妇儿身上,又弯腰替她媳妇儿脱了鞋袜。 一切做完没有惊动睡梦中的人儿,她再次长舒了口气,刚抬袖擦了把额间冷汗,就传来了敲门声。 因着是没有经过宋泽兰同意,擅自把人带到将军府的,祁幼安不可谓不紧张。 她快步上前打开房门,将二狗子手里的热水桶接了过来,“别的不需要了,你下去休息吧。” 祁朝燕让二狗子提醒她忙完莫忘了过去,二狗子刚张了张嘴,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她关外面了,“……” 他这人贪财了些,脑子却是不蠢,知道不能打扰少夫人休息,便不声不响蹲在门口等着。 祁幼安给她媳妇儿洗完脚就出来了,门吱呀一声,他就从地上站起来,揉着睡眼殷勤跟上,“小姐,奴才知道大将军叫您去做什么。” “……你确定?” 祁幼安怀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祁朝燕那么小心的人,怎么可能把意图造反这事闹的人尽皆知? “确定,”二狗子回答的斩钉截铁,也笑的愈加谄媚,“五两银子,奴才知道小姐您现在有钱了,奴才可是经常听说有外地的富贵人家去少夫人的医馆求医问药,他们身上绫罗绸缎穿金戴银的,出手肯定大方……” “二狗子!” 祁幼安没等他说完,就忍不住踹了他一脚,“你个狗奴才,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爱财如命脸都不要了么,少夫人的钱是少夫人的, 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几个月军中送来的月俸她都悉数上交了,兜儿比脸还干净,不过她可不会告诉二狗子,黑着脸又踹了他一脚,以后你若惦记你媳妇儿的钱,可别让我知道,不然揍你。?” 二狗子偷鸡不成蚀把米,捂着屁股蛋儿跟在后面不吭声了。 但终究是不及祁幼安定力好,还没走到书房,他就憋不住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前几日皇宫里来人了,管家把大家伙儿都召集在一起,跟着大将军和夫人跪在院里听老太监宣读圣旨。可惜奴才跪在最后面啥也没听清,听他们说是您和大将军都升官了,大将军好像还封了个什么侯爷。” 祁幼安眉心跳了跳,将军府的牌匾并未更换……莫不是梅清栎真如之前所言请旨下来让自己暂代祁朝燕掌管军权,而祁朝燕封的只是闲散候爷心有不满才没有大肆声张? 说话间,已经到了书房外,她止住脚步,“还有吗?” “没了没了,管家不让声张,被逮到要罚月银还要赶出府,奴才问了好几个跪在前面的人,都不肯说。” 二狗子看起来并不像说谎的样子,祁幼安点点头,却是摸遍全身也没找到半个铜板,她面上不显尴尬,轻咳着看向紧闭的书房门,“等着,本小姐出来赏你个大元宝。” 喜色一下子就爬上了二狗子的眉梢,他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像模像样给祁幼安鞠了一躬,“多谢大小姐,不愧是咱将军府的大小姐,您出手就是阔气。” 祁幼安摆摆手,径自推开房门,还没看清里面,一锭个头不小的银子就朝着她面门飞来。 她忙侧头避开,随即一个长方形的木匣又从里面飞出来,这次她有所准备,稳稳接在了手中,上好的檀木盒雕刻着龙凤祥云,颇有几分重量。 “反应尚可,但切记不可自满骄傲,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习武一事贵在坚持,你身子养好后还是要勤加练习。” 祁朝燕低沉严肃的声音传入耳中,说教意味明显,但祁幼安注意力只在手上檀盒,她掂了掂,觉得里面装的并不是银子。 “好奇了就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祁朝燕再次开口,昏黄烛火下的神色透着难以言喻的晦暗,祁幼安不曾察觉,回头看了眼二狗子,“两清了,银子应该在地上,你找找。” “是……原来是银子啊,吓我一跳,”二狗子从呆愣中回过神,一脸高兴,开始提着灯笼满地找银子了。 祁幼安进了屋先坐下捶捶腿,然后再不紧不慢打开匣子,映入眼帘的一卷明黄让她不禁错愕,难道这就是二狗子口中的‘升官’? 她抬眼看向祁朝燕,祁朝燕却是错开目光,落在那圣旨上,“打开吧。” 祁幼安唇角微扬打开了圣旨,却在看清上面的内容后神色不由阴沉下来,她攥着圣旨的双手泛白青筋暴起,像是下一刻就要把它撕碎,“狗屁的情同姐妹入宫为妃!皇帝竟昏庸到如此地步?” 她冷笑着抬起头,眼底翻涌着杀意,“祁朝燕,你让 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宋泽兰是我拜过天地入过洞房有名有实的妻,我绝不答应,你敢动她也休怪孩儿不顾母女之情,对您不敬了。” 祁朝燕眉头深深皱起,盯着她的眼神也称不上和善,“怎么,我若接旨你还要弑母不成?旨是昏君下的,背后是五殿下怂恿的,你若甘为人臣,杀了我便不用领旨谢恩了吗?” 在她的威压之下,祁幼安也丝毫不落下风,脊背挺直气势凌厉,整个人犹如一把出鞘的蓄势待发的长剑,无惧无畏,“今生谁敢动我的人,我杀谁,绝无例外。” 祁朝燕看出她还想杀自己,脸色瞬间就黑透了,“混账东西,当真是贼心不死,本将军还不至于如此糊涂,把你一个乾元君嫁给另一个乾元君,唯恐天下人不耻笑我么。” “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若是有半点儿人情味,我自也不会这般丑话说在前头了。” 祁幼安倒不意外祁朝燕知道自己分化了,早在踏入寝室望着满目喜红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 她冷笑着松了手,任由圣旨落在地上,然后看也不看一眼,抬脚重重踩在上面碾压,“不就是造反吗?昏君荒淫无道,逼迫乾元君入宫为妃,还是祁大将军唯一的嫡长女,祁大将军焉能咽下这口气?焉能忍受如此屈辱?祁大将军可是身在战场浴血奋战为梅氏江山抵御南蛮入侵呢。” 祁朝燕不愧是位高权重的大将军,在祁幼安一阵夹枪带棒的讽刺下,不仅没失态,那张不苟言笑的冷脸上竟还罕见地温和下来,她定定望着祁幼安许久,意味深长道:“你对她倒是情真意切护得周全,只是宫里的人尚在驿站等着迎她入宫,即便走个过场,她还是需要露面的。” 臣子谋反,自然是要被昏君逼得没有活路不得已而为之,最好是打着正义之师的名堂。 否则即便成事,也会被世人指责夺位不正难以坐稳江山,这浅显易懂的道理祁幼安又如何不懂,可她实在不愿将宋泽兰牵扯进来…… 祁幼安沉默着将皱巴巴的圣旨捡起来,再观一遍,一字一行仍是句句荒唐,愤怒过后便是极致的冷静,“传出去就行,流言蜚语,无需在意细节。” 换作以往,祁朝燕的决定就是命令,根本由不得祁幼安讨价还价。 但如今前世之事横在中间,祁朝燕终归是顾忌着,哪怕万般不赞成,还是忍着脾气耐心说道:“……这场戏必不可少,我已安排妥当,只待此事闹大,便有数不清的歌谣话本子在民间传唱,你若不放心,我可以安排人替代她出面。” 祁幼安却依旧是寸步不让,“祁朝燕你听不懂人话吗?我不同意,我媳妇儿绝不能被牵扯进来,她是坤泽,她一心行医济世,你不知她付出了多少努力才比肩乾元成为世人认可的小医圣!难道你要我毁了她,让她承受指指点点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吗?” 祁朝燕还没来得及说话,她便又道:“你想造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无其他万全之策那就趁早放弃,我带着娘亲和媳妇儿隐居山林,也能活的好好的。我娘亲有钱,媳妇儿医术也堪称当世第一人,她们决不会让我缺衣少食。” 她心底倒是有几分向往这样的生活,听得祁朝燕心情复杂,“……你也就这点儿出息了,依了你就是。” 祁朝燕话音落地的时候,外面刚好传来了打更声,她看着祁幼安大病初愈些许苍白瘦弱的模样,难得生出几分慈母心肠,“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日我召集亲信入府,再商量一下具体该怎么做。” “没什么好商量的,那群阉人等不及自会上门,届时你私底下授意武将们出面阻拦我跟他们走,双方僵持不下你再出面相劝,戏演的差不多了就顺从属下心意反了吧。” 祁幼安皱着眉头,目光再次落在圣旨上,“把他们全杀了,梅清栎你自己看着办吧,她既知晓圣旨内容,便不能给她开口澄清的机会。” 圣旨上写的是将祁幼安嫁给五皇女为正妃,而宋泽兰才是要被送入宫的人。 祁朝燕自也知晓其中利害,沉声道:“五皇女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新任南蛮王阴险狡猾不好对付,她又急于做出功绩向狗皇帝和满朝文武证明自己的才干。就算我召她回来,她为了握到手里的那部分兵权也不会回来。” 祁幼安点点头,倒是惦记起南蛮王的用处了,“南蛮王到哪儿里了?若能追回来,不若杀了祭旗?” “自然追得回来……”! 第 94 章 标记 从书房回来,已经四更天了。 祁幼安蹑手蹑脚推开房门,又来到桌边吹灭蜡烛,随着烛火熄灭,房间里瞬间暗了下来。 接近黎明的夜色漆黑如墨,屋内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好在这是祁幼安从小到大居住的地方,凭着记忆也成功摸索到了床前。 她随意将外袍丢在地上,踢掉鞋袜,便小心翼翼上了床,在最外侧躺下,眼睛还没有闭上,便感觉身边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她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但宋泽兰看起来并没有与她计较的意思,只侧身替她盖上被子,“安安,你往里面再躺躺,莫从床上掉下去。” 宋泽兰语气一如既往的轻柔和煦,不过是多了些尚未醒透的慵懒,徐徐落入耳中,别样的撩拨心弦。 祁幼安便忘乎所以,翻身拱入她暖意融融的怀里,埋首在她颈间,还能从她身上略带清苦的草药味里嗅到些许清幽浅淡的香气,细嗅,却又消匿的无影无踪了。 颈间的痒意让宋泽兰不禁闪躲,腰肢却被她搂抱的更紧,羞意溢于眼底,一双微凉如玉的手带着几分强硬将她脑袋推出来,“安安,这里可是将军府?怎会装扮成新房模样?方才我迷迷糊糊睁开眼,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我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听说是祁朝燕让人这么布置的,”祁幼安轻咳了声,“我只是带你过来小住几日。” “……大将军安排的?” 宋泽兰怔了下,眼眸弯弯看起来很是欢喜,但很快笑意又不见了。 她微抿唇角,踟蹰着问道:“安安,大将军可是知晓你已分化乾元君了?” 祁幼安听出她语气有些失落,不由忐忑,“媳妇儿,怎么了?不能让她知道吗?” “没什么,问问罢了,”宋泽兰微微摇头,眸色黯然,唇边却习惯性扬起浅笑,“睡吧安安,还能再睡一会儿。” 眼下距离天亮已不足一个时辰了,但祁幼安即便心再大,也断然不会在明知自家媳妇儿心情不好的情况下,还能没心没肺睡大觉。 她一点儿都不困,抱着宋泽兰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儿,“……媳妇儿,你不开心是觉得祁朝燕现在知晓我是乾元君才真正认可你做儿媳吗?” 祁幼安猜对了。 宋泽兰想要否认,也想要说自己才不会那么小心眼爱胡思乱想,但话到了嘴边,却是一声低低的轻嗯,听得祁幼安心疼不已,抱着她媳妇儿的手又紧了紧,“祁朝燕她算个屁,媳妇儿你不要在意她的想法,我根本不把她当母亲,她休想插手我的事!” 前有昏君认定她们情同姐妹,后有祁朝燕也是这么想,完全不顾忌她们当事人的感受。 祁幼安气的不轻,胸口起伏不定,宋泽兰的心情倒是有所好转,她伸手轻轻抚着祁幼安的胸口,“好了安安,你莫生气,我知我不用在意大将军如何看待我,有你和娘认定我就够了。” 她顿了顿,唇角微弯笑了起来,“安安,或许大将军也没那么 讨厌我,她本可以重新给你娶个家世品阶相当的坤泽君,却没有这么做……” 宋泽兰话音未落,祁幼安便笃定道:“她不敢,难听话我都已经说出去了,但凡她聪明点儿就该知道怎么做。” “嗯?”宋泽兰眼中微露惊讶,又有些许担心:“发生了何事?你不在房里的那段时间可是被大将军叫过去了?” 祁幼安舍不得惹她担忧,那些烦心事自是能瞒就瞒,说起谎来也是面不改色,“我的意思是娘亲就生了我这么一个女儿,她不依着我能行吗?” 聪慧如宋泽兰,却能轻易发现她话语里的漏洞,正欲再问,她柔软的唇瓣竟是先一步堵了上来,硬生生将宋泽兰到了唇边的话语逼咽了回去。 挣扎无用,漫长缠绵的一吻落下帷幕,寂静漆黑的帐内便只剩下了深深浅浅重重叠叠的呼吸声。 眼尾带着潮意,面颊绯红的坤泽君羞得抬不起头,却被坏心眼儿的无赖故意挑起下巴直视,无赖满眼含笑,“宋姐姐,你方才想说什么来着?” 瞧着她一副不服再来的架势,宋泽兰羞愤地别过头,转身不再理她了。 祁幼安一点儿不恼,翘起的唇角怎么也压不下去,她从身后再度将人搂抱怀里,“媳妇儿,你饿不饿?我让人送吃的过来。” 在那户人家宋泽兰忙的一口水也顾不上喝,更别提用饭了,回来了迷迷糊糊又被祁幼安哄的再次睡过去,她腹中只有晨间那一碗清粥小菜,早已消化地不剩什么了。 她就是饿醒的,怎会不饿? 只是距离天亮不远,加之深夜令人起床做饭她心里也过意不去,便微微摇头拒绝了,“不饿,我有些困了。” 内敛含蓄的宋大夫易羞涩,但毕竟成亲这么久了,抚平羞意也快,她又把身子转回来,面对着祁幼安闭上了眼睛,“安安,你也快睡吧。” “当真?”祁幼安不由一喜,立马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媳妇儿,你吃点儿东西再睡也不迟。” 丢下话,她便从床上爬起来一溜烟往外跑,连鞋都不穿,火急火燎的,根本不给宋泽兰叫住她的机会。 宋泽兰又好气又好笑,拥着被子坐起来,等她回来便哭笑不得问道:“安安,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祁幼安心虚地垂下了眼眸,“媳妇儿,我没有。” “是吗?” 睡是不可能睡了,宋泽兰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被她飞快冲过来拦住,“媳妇儿,你不是困吗?就在床上吃吧,吃完便可接着睡。” 祁幼安又把宋泽兰按回床上,宋泽兰也反手拉住了她,“安安,有什么事你说出来,你不说,怎知我不会答应?” “……我想让你这段时间不要去医馆,不要出府,”祁幼安一直观察着宋泽兰神色,见她并未表露不悦,咬咬牙又说道:“最好是一直待在房间里别出去。” “安安,你这要求好生无理……” 宋泽兰正说着,忽而想到自己的雨露期就在后日,安安她莫不是想要自 己……成为她名副其实的坤泽君? 白皙如玉的脸颊倏忽红了个透,红的似欲滴血,也像是被祁幼安烫到了一般松开了她的手腕。 “媳妇儿?” 祁幼安瞧着她媳妇儿突然害羞,有些不明所以,满心慌乱羞涩的宋泽兰却误以为她等不及催促自己回答,忍着满腔羞意点了点头,“只是……你不回府吗?若是被裘媚儿发现你不在怎么办?” “媳妇儿,你真答应了?”祁幼安万分惊喜,又有些纳闷,“提那个妖女干嘛,她被我关起来了,一切等我回去了再说。” “傻子,我还能不答应吗?” 宋泽兰羞归羞,也没忍住嗔了她一眼,“先前你受伤,哪能由着你胡来?” 她更想说自己跑不了,为何这人总是对那事儿心心念念…… 祁幼安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狂烈的喜悦涌上心头,这好主意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一般雨露期会持续四五天,加之初次被标记的坤泽君对自己乾元君的信香格外依赖,这么算下来,绊住她媳妇儿的时间足有大半个月,那时候即便流言蜚语传入耳中,差不多也是尘埃落定的时候了。 宋泽兰误打误撞让她不用再绞尽脑汁想别的法子,她自是乐意至极,不仅任由宋泽兰误会,还添了把火,在饭菜送过来之前,把她媳妇儿逗弄的面红耳赤…… 用过饭之后,天已经亮了,她还想把宋泽兰往床上带,宋泽兰却无论如何也不肯了,挣扎着逃离了她的魔爪,“我要去给娘请安,昨夜不曾与娘打声招呼,已经很失礼了。” 祁幼安看着她戒备的眼神,哀叹一声,“娘亲说她睡醒了会派人过来请我们,依着我对她的了解,最起码也要到中午了。媳妇儿你当真不再陪我睡一会儿吗?我昨夜可是一夜未合眼。” 宋泽兰微微摇头,平缓着气息道:“那我先去医馆,今天会早些回来,明日便不出去了。” 听出她话里深意,祁幼安连忙收起哀怨,兴奋道:“好!我陪你一起去,正好去看看咱娘,我好像已经很久没见她了。” 宋泽兰想到这些天她娘也一直在念叨祁幼安,便答应了,“好,我先前沐浴更衣,你去床上小憩一会儿,等我准备妥当了叫你。” 祁幼安嗯了声,等她进了浴室,便出去命管家准备礼品,自己则在一旁盯着,装了满满当当一马车才肯罢休。 等宋泽兰梳妆完毕,两人便乘坐另外一辆马车去往医馆,一路上祁幼安歪倒在她媳妇儿怀里没个正形,到了地方才规矩起来。 载着礼品的马车先到,小六子进进出出往里面搬,宋母在一旁等着她们。 见祁幼安扶着她女儿下来,忙迎着她二人进门,“来就来了,怎么会带那么多东西,我一个人吃不了容易坏,你们回去的时候还是带回去吧。” 祁幼安连忙摇头,“倒也没准备什么,我们过来的仓促,都是让管家从府里拿的,可一文钱没花呢。” 宋泽兰看她一脸得 意,好笑又无奈,对她娘道:“好了,这是安安的心意,您也别推辞了。” 宋母只得点头,进了后院,她细细瞧着祁幼安脸庞,“幼安这回确实是受大罪了,看着清减许多。” 祁幼安还没来得及开口,她便又拉着宋泽兰到厨房,语重心长道:“兰儿,你也别光顾着医馆的事,好好给幼安调理调理身子,现在也不缺钱了,可以请几个人来医馆给你帮忙,你就不用天天过来了。” 她顿了顿,将声音压得更低,“我知晓你们宋家医术不传外人,你可以和幼安商量商量收养几个孩子,让有学医天赋的孩子将你们宋家的医术传承下去,你爹泉下有知,想必也会高兴……” 厨房的房门未关,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入祁幼安耳中,祁幼安很想插话……但实际上她只能喂鸡喂鸭,装作对她们私底下聊天不感兴趣。 但宋泽兰一出来,她便丢下盛谷子的破碗迎上去,“媳妇儿……” 宋泽兰也有话要说,她笑着将一柄菜刀递给祁幼安,“安安,你捉只鸡宰了,娘要给你煲汤补身子,挑肥的。” “幼安能行吗?”宋母从里面走出来,笑呵呵道:“还是我来吧,幼安这孩子心地善良,怕是下不去手。” 前世今生,祁幼安手上沾染的敌人性命数都数不过来,杀鸡对她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她拒绝把刀还给宋母,“娘,我会杀鸡,您在一旁瞧好就是了。” 她目光巡视一圈,选中了一只正在低头刨食儿的半大儿母鸡,凝神屏息咻的一下就把菜刀掷了过去。 菜刀锋利,只寒光一闪,鸡头就掉在了地上,而母鸡好似尚未死透,翅膀还在扑棱着,鲜红乱溅。 祁幼安笑眯眯看向她媳妇儿,邀功的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不……不是这么杀的吗?” 宋泽兰后退的脚步顿住,回以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安安,你再不把它摁住,待会儿这里就是命案现场了。” “兰儿,净口无遮拦什么话都说,什么命案现场,我瞧着挺好的,换作是你,这会儿估摸着连鸡毛都碰不到呢。” 宋母倒是乐呵呵上前抓住垂死挣扎的鸡,拿到墙角处放血。 看着有人替自己撑腰,祁幼安又嘚瑟起来,冲宋泽兰挑了挑眉,“某些人嫌弃我,其实背地里自己连根鸡毛都抓不住呢。” 宋泽兰不想被她笑话,断然不肯承认自己曾满院子抓鸡一无所获,羞红着脸颊朝她勾了勾手。 祁幼安全然不知危险降临,呲着大牙来到她跟前,“怎么了媳妇儿?” 宋泽兰迎上她欠扁的笑容,没有出声,反倒侧眸看了眼她娘的方向,祁幼安顺着看过去,只看到她丈母娘的背影,不禁又问了句,“怎么了?” 宋泽兰微抿唇角,嘴上说着没什么,手不动声色伸向了她腰间,揪着软肉掐了下去,痛意传来,祁幼安刚要张嘴呼叫,便被她羞恼地制止了,“别出声……” “……” 祁幼安幽怨地闭上了嘴,她才慢 慢松开,略有些不自在地瞥开了眼,“劳烦小将军把地面擦洗干净。” 这个角度,恰好让祁幼安清清楚楚看到了她晕染绯红的耳垂,却也不等祁幼安夸赞可爱,她便转身向外走了。 ㈤想看黎七七七写的《小将军赖上盲妻啦(重生)》第 94 章 标记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祁幼安没有喊她回来,倒是宋母听着脚步声扭头询问,“兰儿,你干嘛去?” 这会儿并无病人上门,不止宋母好奇,祁幼安也好奇,两双眼睛齐齐看着宋泽兰,宋泽兰却是头也不回,“给小将军抓两副药。” 祁幼安瞬间就忆起昨日里那又味道又苦又奇怪宛如毒药的汤汁,“……” 她打了盆水,拿着抹布匆匆将青石板上未干涸的血迹擦去,便去大堂找宋泽兰。 宋泽兰还在专心配药,她蹑手蹑脚绕到柜台里,从身后一声不吭抱住了宋泽兰的腰。 好在宋泽兰余光瞥到她进来,并未有惊慌,只停下手中动作,侧眸笑道:“安安你来做什么?还怕我下毒报复你不成?我倒不至于如此小肚鸡肠。” 祁幼安知晓她媳妇儿不喜在医堂里跟她拉拉扯扯嬉笑玩闹,在她媳妇儿脸颊上落下一吻后便乖乖松了手,规规矩矩站在旁边,说的话却分外欠揍,“我知道,毒死了我你就只能守寡,你不舍得。” “……安安你莫不是讨打?”宋泽兰嗔了她一眼,“是,我舍不得,所以还是毒哑你算了。” 身后便是存储多种药材的百子柜,宋泽兰转身拉开其中一个写着名为□□的抽屉。 这哪儿是毒哑?分明是要命,祁幼安连忙按住她的手,“媳妇儿不闹了,我有正事要跟你说。” 宋泽兰神色微怔,却不过片刻就猜到了她想说什么,好笑道:“说吧,我听着呢。” 丢下话,她又继续抓药称重,漆黑如墨的秤杆衬得她纤细修长的手指更为漂亮,白净细嫩宛如美玉无瑕般赏心悦目。 祁幼安视线落在她的手上,欣赏了会儿,才低声说出自己追过来的目的,“媳妇儿,你方才同娘说了什么?有没有说我是乾元君,我们可以拥有自己的孩子,没必要收养别人家的,万一再收养个白眼狼怎么办?祁昊宇已经让我很厌恶了。” “自然说了,总不能让我娘误会,届时费口舌解释她还不一定信我。” 说到这里,宋泽兰温雅淡然的语气里多了些哭笑不得,可惜她娘不大相信,怀疑她是为了逃避□□找的借口。 祁幼安点点头,肉眼可见的开心,“那是不是可以不用□□了?” 看着她眼中喜悦,宋泽兰不动声色勾起唇角,放下手中戥子称走出柜台,来到诊桌旁坐下,“安安,我知你不喜,可我的医术总要传承下去。” “这个我懂。媳妇儿你医术这么好,一定不能失传了,到时候就让咱们得孩子跟你姓,随你学医不就行了?” 祁幼安笑容里透着狡黠,“我好像听见娘说,宋家医术不传外人,咱家孩子岂不是最合适不过了?” “安安说的是,可是大将军与娘那里……” 宋泽兰欲 言又止,但眸里明显氤氲着欢喜,祁幼安想也没想立马拍着胸口保证,“我说可以就可以,娘亲不是老顽固我劝劝就行了,祁朝燕那里随她怎么蹦跶,不理会她就行了。” “我信安安,不过口说无凭,不如立字为据?” 说着,宋泽兰便起身将祁幼安推到座位上坐下,然后开始磨墨。 拿起笔的一瞬,祁幼安压着翘起的唇角,故意撇了撇嘴佯装不高兴道:“嘴上说着信我,我看你是一点儿不信我。” 宋泽兰笑意不溅,自顾自道:“安安,你就写上我们第一个孩子无论是乾元坤泽,皆随我姓氏,跟我学医继承我的衣钵。” “知道啦。” 祁幼安用尽平生认真,一笔一划写下承诺后,又在最后署上自己的大名。 她先自己拿起端详一遍,确认无误后才吹干墨迹递给宋泽兰,“媳妇儿,你可要收好了。” 宋泽兰没有再看,小心叠好放入衣袖中,“安安,你去我房里睡一会儿,药熬好了我给你送过去。” 如同冬日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祁幼安整个人都不好了,“媳妇儿,看在我表现还不错的份上,能不吃药了吗?我觉得我已经好了,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毛病。” “不行……” 宋泽兰刚说了两个字,话音未落,便听到外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她抬眼向外看去,祁幼安不由担心,连忙低头双手合十祈祷道:“老天保佑,可千万别是来看病的,坏我好事,我会哭死的。” “……” 宋泽兰闻言,又羞又无奈地看了一眼,“安安,别胡说。” “我哪有胡说?如果这么着急是请你过去看病,那肯定是得了很严重的病,你若去了,估摸着又要和昨日一样很晚才回来。” 祁幼安话音未落,疾驰的骏马就已经停在了门前。 一人翻身下马,看清他长相的瞬间,祁幼安眉心跳了跳,“张吉?” 宋泽兰与张吉有过几面之缘,也认得他,“许是张将军找你有事。” 说话间,张吉已经小跑进来,他先向二人问好,然后又对祁幼安道:“人都已到齐,就等您过去了,大将军要您以乾元君身份示人。” 他眼神隐隐透着激动,祁幼安知道他在激动什么,无非先前一直以为自己是大将军的废物女儿,没想到自己会分化成了少见的上品乾元君。 她不冷不热地应了声知道了,转而看向她媳妇儿。 宋泽兰微微颔首并未多言,俯身替她解下腰间佩戴的香囊,“安安,还有一味口服药丸在我房里,我这就去取。” “媳妇儿,我跟你一起。” 祁幼安不舍得浪费任何黏着她的机会,伸手挽住了她的胳膊,满眼的期许,让宋泽兰无法拒绝,“好。” 两人刚走出几步,身后张吉突然叫住了她们。 他面带微笑说道:“大将军说了,少夫人若是愿意,也可随小将军一起去。” 若是让她媳妇儿参与进来,岂不是什么都瞒不住了?兴许她媳妇儿还要跟她抢入宫的轿子……祁朝燕安的什么心?明明昨夜已经答应了自己! 出尔反尔的小人! 祁幼安神色霎时沉了下来,她想装作听不见,身边人却顿住脚步,略带诧异的回头,“我?张将军,这是否有些不妥?我只是一介乡野大夫,对带兵打仗一窍不通,也没什么傍身武艺,若是各位将军聚集是为商讨要事,我恐是难以掺和进去。” 她说着,又忽而莞尔轻笑,“不知可需要端茶送水的?这个我倒是可以胜任。” 张吉连忙摆手,“不不不,哪敢儿劳烦少夫人,大将军召集是为了让我等见见小将军,镇南军和祁家军里大多数将军还不曾见小将军一面。” “若是这般……”宋泽兰笑意微敛,轻蹙着眉头似在思忖着什么,侧眸看祁幼安时又带上了柔婉笑意,“安安,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祁幼安总觉得她媳妇儿凝视她的目光久了些,但她媳妇儿不去,她的确能放心了,“好,我忙完就过来找你。” 宋泽兰点点头,牵着她回后院,却是刚进闺房就撒了手,“安安,你有事瞒我。” “咳咳,”祁幼安吓了一跳,慌忙去关上门,“媳妇儿你小声点儿。” 宋泽兰嗔了她一眼,来到床边坐下,不言不语,却颇有兴师问罪的意味。 这还是祁幼安第一次被她用这般平静的眼神看着,头皮发麻,但也只能傻笑着贴上去,然后再试探着慢慢将人搂在怀里。 好在她媳妇儿并未抗拒,倒让她心里有谱了些,“宋姐姐,我知道你聪慧猜得到,所以才没说。” “……” 宋泽兰没想到这个份上了她还在嘴硬,但到底是看在‘聪慧’的面儿上消了气,“安安你少拍马屁,祁大将军的心思我早先略知一二,眼下众人聚集会见小主子,意图再明显不过,我何须再问?你休想装傻糊弄我,我指的是你有其他事情瞒我,若单是造反一事,你怎会不愿意我同去?” 她声音一贯轻柔,从怀里传出来又显得闷闷的,听起来似委屈又似撒娇,哪怕祁幼安知她温柔坚韧不会在自己面前示弱,还是禁不住软了心尖儿,“媳妇儿你只要相信我不会害你就好了,祁朝燕没安好心,你去了也是平添烦恼,倒不如一切交给我,你只管行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安安……” 宋泽兰只觉千言万语哽在心头,她以前确实把行医看的很重,她的性命都可以放在救人和钻研医术之后,但她的安安不一样,两世才求得圆满,早已和她的毕生心愿一样重要了。 煽情的话说不出口,她微微摇头,压下纷乱心绪笑着从祁幼安怀里退出来,“好了,我信你,莫让张将军久等,吃了药你就快出去吧。” “再等会儿也不碍事。” 宋泽兰还没来得及站起身,祁幼安就又把她抱住了,“媳妇儿,我要确定你没事了才会走。” “安安……你 磨磨蹭蹭莫不是不想吃药?” 宋泽兰勉强让一只手得到自由,摸索着打开床头的抽屉,又摸索着抓住装药的小瓷瓶塞到她怀里,“再不走待会儿再给你熬两碗药,可比这个药丸苦太多了。” “宋姐姐熬的药再苦,我都甘之如饴,别说两碗了,二十碗我也肯喝。” 为了哄媳妇儿开心,祁幼安昧着良心说甜言蜜语,可惜宋泽兰并不买账,还很是坚定推开了她,“快走,昨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祁幼安笑容登时尴尬起来,“小月告诉你了?” 小月对宋泽兰这位少夫人打心底喜欢,向来忠心耿耿,晨间洗漱那会儿宋泽兰问起祁幼安可有好好吃药,她就把昨天发生的事儿绘声绘色讲了。 宋泽兰性子好,没跟祁幼安计较,眼下她自己送上门来,倒是不怎么客气了,“我见你在房中待的实在烦闷了,想尽办法又给你重新调换了药方,一片好心,你倒好,说是毒药。” 不给祁幼安解释的机会,她又凉凉道:“我倒也该知足了,毕竟不及裘媚儿受的冤屈,凭白无故就被扣了下毒的罪名关起来。” 她对裘媚儿都有些淡淡的同情了。 祁幼安心虚,想说些什么挽尊,可惜支支吾吾半天,只丢下句药确实挺难喝的就落荒而逃了。 仓皇的背影恰好被宋母看到,她转头又看到自家女儿不慌不忙从卧房走出来,不禁纳闷道:“兰儿啊,小将军这是怎么了?不会是你欺负她了吧?” 宋泽兰也觉祁幼安慌忙溜走的模样好笑,轻勾唇角笑着道:“对,被我吓跑了,她说我的药难喝,是毒药。” “哎呦,幼安这傻孩子,药怎会不苦呢?”宋母闻言乐了,“兰儿你快把人喊回来,可不能不吃药,按时吃药才好的快。” 宋泽兰微微摇头,“这次算了,大将军把她叫走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啊,那这鸡……” 宋母顿时为难了,看着快要处理干净的母鸡问道:“要不娘做好你给幼安送过去?” 宋泽兰不敢告诉她祁幼安被拉去商议谋反大事去了,这可是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周围必定严防死守,恐不会让任何人靠近或者中途打扰。 她思索片刻,笑道:“还是别了,安安若赶不上便是她没这福气,咱娘俩吃。” 宋母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宋泽兰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娘,莫不是安安不在我就不能吃了?” “胡说,一个鸡而已,怎么就不能吃了?” 宋母一脸嗔怪,“娘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我对幼安好,也是盼着她对你好……” 祁幼安确实没口福,莫说吃鸡了,连午饭都没时间吃,一直忙到黄昏才闲下来。 偏生宋泽兰还没有回来,她也不敢久歇,坐下喝了口水,便匆匆去医馆接人。 到了地方,马车尚未停稳,她便迫不及待跳下去,直奔大堂里。 人未至,声先到,嘹亮的一嗓子‘媳妇儿’,让 正在扫地的宋泽兰抬头望过去,就看到她像大狗一样朝自己的方向扑过来。 笑意自唇边散开,却又在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宋大夫神色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小心水盆……” 她突然看到地上的大半盆污水,可惜话音未落,疾风般的小将军就精准踩了进去,水花四溅。 上一秒祁幼安还不解她媳妇儿在说什么,下一秒透心凉的脚就为她解惑了。 她稳住身形,尴尬地把脚从水盆里捞出来,“……晚了,媳妇儿,我就只顾着看你了。” 宋泽兰哑然失笑,丢下扫把上前扶住她出去,“瞧你冒失的,也不知在急什么。我的鞋不合你脚,你先回马车上把鞋袜脱了,待会儿我拿双袜子过来你先穿着。” “屋里有些暗……”祁幼安委委屈屈的给自己找借口,“也急着见你,你说今日早些回来的,结果天黑了连你的影子都没见着。” “……是我的错,”宋泽兰微抿唇角,神色略有些羞赧,“今日清闲,我想着得有几日不过来,顺手把这里洒扫一下,一不留神到了这个时辰。” 外面的太阳几乎落山,屋里光线也在不知不觉间变暗,而宋泽兰这时才意识到,她不露痕迹瞄了眼身边人,正对上祁幼安谴责的眼神,“……” 片刻的沉默,宋大夫眼睫轻颤,恍若无事般又撇开了眼,“安安,马上就好了,你在马车上等我一会儿可好?” 她转头的刹那,祁幼安趁机在她脸颊落下一吻,然后才一本正经回道:“不好!明天让月儿过来接着打扫,咱俩回去,这都什么时候了。” 说罢,不等宋泽兰开口,她当即将人打横抱起,大步跨出了门。 猝不及防的,双脚就离了地,宋大夫又惊又羞,“你又这般!” 她双手抓着祁幼安的胳膊不肯放松,语气却放得更软好言商量:“安安,放我下来我自己走,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虽说伤口长好了,但身子还没补回来……” 可惜祁幼安充耳不闻,她白净的脸上尽是得逞的坏笑,一口气把宋泽兰抱上马车,才放开手,“好媳妇儿,不许下来,我去后院跟咱娘打声招呼就走。” 宋泽兰碍于六子在场,不愿再跟她拉扯,“你也别去了,让六子去。” “好勒少夫人,我这就去。” 六子把马鞭往腰间一别,干脆利索跳下马车,却又被宋泽兰叫住,“你告诉我娘,就说大小姐童心未泯玩水湿了鞋袜,不方便亲自过去道别。” 祁幼安闻言笑容不由一僵,“媳妇儿,这不好吧?” 宋泽兰没有理会她,带着淡淡笑容朝六子挥了挥手,“快去吧六子,你家大小姐等不及了。” 谁是大小王六子还是分得清的,又是一声好嘞,便头也不回的跑了。 祁幼安在后面叫他,他也权当没听见,“……” 马车里,祁幼安依靠着软枕,生无可恋地捂着脸,“媳妇儿,你绝对在报复我。” “怎会?” 宋泽兰倒是心情极好,轻勾唇角抬起她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_[(,不紧不慢替她脱了湿漉漉的鞋袜,“我瞧着将军府下人不少,待会儿下了马车,小将军可怎么入府呢?” “不用你管。” 祁幼安想要把脚缩回来,却被按着脚踝不能动,拿开挡脸的手,就见自己那滴着水的鞋在小窗外晃悠,似乎随时都会脱手落下去。 “媳妇儿你……” 她傻眼了,不敢相信这是她媳妇儿会做的事,反应过来就要伸手去抢,宋泽兰却是避也不避,浅笑嫣然松了一指,“安安,你且猜猜你抢的快还是我丢的快。” 堂堂小将军,哪怕穿着湿鞋,也绝不可能打赤脚的,为了脸面,祁幼安心不甘情不愿低头,“媳妇儿,你赢了,把鞋还我,身体养好之前我不抱你就是了。” 宋泽兰也不喜她在人前抱自己,但又贪恋她的怀抱,对于这个结果,犹豫片刻倒也接受了。 她把鞋子放在一边,祁幼安立马拿起来不管不顾抱在怀里,气得她想笑,将祁幼安的袜子也扯了下来丢给她。 祁幼安也没嫌弃,都揽进怀里,那提防的眼神,让宋泽兰心累,拿起备用的毯子搭在她脚上便开始闭目养神了。 马车摇摇晃晃出发,她也没睁开眼,一直到途中祁幼安吩咐停车,她才放弃佯睡,看着穿鞋的人儿,“安安?” 祁幼安一惊,抬头迎上她探究的眼神不由心虚,“媳妇儿你没睡着啊,我下去有点儿事,马上就回来。” 宋泽兰掀开车帘,看到了王老大夫的家,忽然想起祁幼安说她的补药是毒药,眼神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媳妇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是避子药……” 祁幼安忍着莫大的羞耻说出口,宋泽兰听到这话儿也没好到哪里去,脸颊发烫,咬着唇瓣强撑镇定摆摆手,示意她赶快下去。 王老大夫年纪大,惯爱早睡早起,早早就关门了。 祁幼安站在门口敲了好一阵子门,他的小孙儿才打开房门,他跟在身后,看到祁幼安诧异的厉害,“小将军?你……你都能下床了?” 祁幼安点点头,侧身挤了进去,“王爷爷,你给我把把脉。” “让老朽给你把脉?” 王老大夫以为自己耳背了,他打量着祁幼安,眼里掩不住的惊叹,“小将军莫开玩笑,宋大夫医术可比老朽高明,你身体不适找她不就行了?上次老朽都以为你活不成了,她竟也能把你救回来。” “我找您,自然是觉得您最合适。” 祁幼安借着昏暗的灯火,来到桌边坐下,然后又自顾自撩开衣袖,露出光洁的手臂搭在脉枕上。 王大夫慢吞吞来到对面坐下,满眼狐疑,忽而神色又变得难以言喻起来,“小将军,您莫不是有了身子不敢让宋大夫知晓?” 祁幼安差点儿一口老血吐出来,桌子一拍,“胡说八道,老头儿你一大把年纪了还为老不尊,让你把脉你就把脉,脑子里想的什么东西,龌龊! ” “咳咳,那容老夫为小将军瞧瞧。” 王老大夫老脸一红,也没那么多事儿了,慢腾腾伸出手,并拢三指搭上祁幼安的手腕,“小将军是觉哪处不适?我瞧着小将军脉象和缓流利,不徐不疾……” 他话未说完,便难掩震惊地看着祁幼安,祁幼安猜他号出来了,压着上扬的唇角故作平淡道:“我想让您给我抓一副避子药,目前刚成亲还不是很想要孩子。” “恭喜恭喜,将军府可算是后继有人了,”王老大夫收回手,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笑意,他打心底里赞叹:“宋大夫可真是个福星。” 他说罢,起身从身旁站着的孙儿手里取过油灯,便要去给祁幼安抓药,却是走了两步,就意识到祁幼安找他不是为了抓药这么简单,“小将军别卖关子了,宋大夫那里又不是没有避子药,您有事直说便是。” 王老大夫经历的事儿多,不用祁幼安示意,他就让自己孙儿出去了。 只剩下他们,祁幼安才直言道:“王爷爷,我希望您能作证我早在十五岁之时就分化成了上品乾元君,是某些心怀不轨之人为了抹黑将军府故意传出我是没有分化的废物。” 她顿了顿,加重语气道:“我母亲也希望您能帮我澄清流言,莫让佑宁城百姓再误会下去。” 听她说完,王老大夫已面露愁苦,“小将军,老朽……老朽……唉,大将军实在太看得起老朽了,既然是大将军吩咐,老朽尽力吧。” 目的达成,祁幼安便也不打算逗留,当即又站起了身,“王爷爷,时候不早了,快给我抓药,媳妇儿还在外面等着你。” “要老朽说,还抓什么药,眼见为实,宋大夫有孕在身不比老朽磨破嘴皮子作证强?” 王老大夫叹了口气,倒也还是给祁幼安抓药了。 这个法子根本就行不通,怀孕显怀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驿站里那群阉人怎会有耐心等几个月? 况且,祁幼安也从未打算让宋泽兰趟这浑水,她跟王老大夫说了句时间来不及,就拿着药走了。 回到马车里,祁幼安看到她媳妇儿,又开始羞耻了,将药包放在角落里,便乖乖坐下不吭声了。 宋泽兰独自平复许久,看到药包那一瞬也甚是羞涩,两人一路安静回到了将军府。 芳华院里早已准备好饭菜,她二人回来那边便催着过去,祁幼安匆匆换了干净鞋袜,便带着宋泽兰过去了。 宁芳被困在将军府里出不去,已经很久没见过自家儿媳了,见了面儿,拉着宋泽兰虚寒问候,把祁幼安都撇到了一边。 祁幼安早就饿的不行,等了一会儿便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催促:“娘亲,我饿了,咱先吃饭吧,再不吃菜就该凉了。” 宁芳正说到兴头上,闻言没好气瞪了她一眼:“现在知道饿了?中午的时候老娘给你们备了几桌好酒好菜,怎么不滚出来吃?” 宋泽兰眸色诧异,有些心疼,“安安,你今日不曾用午饭吗?” 祁幼 安摇了摇头,硬装出几分委屈,“是祁朝燕拒绝的,哪有我说话的份儿。” “该,谁让你听她的,又不是没长腿,她不让送饭进去你不会走出来吃吗?老娘不信她敢拦着你!” 宁芳嘴上不饶她,心里却是疼她的,拿起筷子给她碗里夹了一大块肉,又给宋泽兰夹了同样一块儿肉,“兰儿也饿了吧,快吃吧,吃完你们早点儿回去休息。” 祁幼安吃的狼吞虎咽,一连扒了好几口饭才停下来,看的宁芳瞠目结舌,顺手将自己的饭也挪到了她手边,“不就一顿没吃么,你怎么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桌上并无多余餐具,宋泽兰猜测祁朝燕不会过来用饭,便也不再拘束,笑着抿了口汤才说道:“娘,许是安安要长高了。” “啊?”祁幼安茫然地从饭碗中抬起头,却见她娘亲高兴的合不拢嘴,对着她媳妇儿连连点头,“兰儿说的是,这分化成了乾元君,身量可不得往上窜么。” “哦……”祁幼安终于反应过来,也不再沉浸干饭,凑她媳妇儿耳边低道:“宋姐姐,我再长高点儿,抱你就更不费吹灰之力了。” “……” 宋泽兰耳尖不由发烫,若不是碍于婆母在场,她定要问问这人是否魔怔了,竟是最先想到这个…… 她不动声色嗔了祁幼安一眼,祁幼安却笑的美滋滋,低头又开始扒饭。 宁芳饶有兴趣看着小两口互动,但没高兴太久,忽而神色讪讪给宋泽兰盛了碗汤,“兰儿,娘实在对不住你,我把幼安是乾元君的事儿告诉祁朝燕了……” 几乎在一瞬间,祁幼安深知自己大意了,她居然忘了她娘亲也是领圣旨的一员,来不及咽下口中饭菜,一声娘亲喊的含糊不清,却也万分急切,像是大火烧了屁股。 宁芳倒是听见了,但她正跟儿媳道歉呢,看都没看她一眼,继续对宋泽兰说道:“但娘真的是逼不得已,前几日府里突然接到圣旨,说是你与幼安姐妹之情,要把你迎入宫中为妃,幼安另许五皇女为妃,你俩是不是姐妹之情我还能不清楚吗?我着实担心祁朝燕一声不吭任由那些宫里人把你带走,只得把祁幼安是乾元君的事儿告诉她,幼安是将军府的独苗,我了解她,她舍不得放弃唯一的乾元子嗣。” 宋泽兰心绪万千,她从未想过祁幼安是为自己而谋反,下意识侧头看向身边人,祁幼安察觉到她的目光内心哀嚎不断,脸都快埋碗盆里去了。 静默下来,宁芳终于察觉不对劲儿了,看了看她二人,神色愈加讪然,“那……那个兰儿啊,幼安跟你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是我擅自告诉祁朝燕的,你要怪就怪我吧。” 宋泽兰这才回过神,忙起身道歉:“娘,您言重了,我怎会怪您和幼安?您和幼安皆是为了我好,幼安瞒我,也是不想我担心,我都知晓……” 她话未说完,祁幼安就把她拽回了座位,宁芳愣了愣也跟着摆手,又埋怨又好笑,“这是几日没见,又拿娘当外人了?” “不是的……” 宋泽兰红 了脸,话还未说全乎就被祁幼安故作霸道搂进了怀里,“娘亲,你再调侃宋姐姐,这顿饭怕是吃不了了。” 宁芳倒觉得她这般更让自己这脸皮薄的儿媳害羞,可说出口定然又成调侃,看着笑的欠欠的祁幼安,她似笑非笑,虚虚扬了扬巴掌,然后端起粥碗夹了几筷子菜出去了。 祁幼安笑的前仰后合,不明所以的宋泽兰从她怀里抬起头,发现屋内就剩下她二人了。 她更羞了,想也没想又埋首在祁幼安怀里,“都怪你,好端端的你非要接话。” “怪我怪我,”祁幼安努力忍着笑,把她从自己怀里拉出来,“娘亲不在,媳妇儿你就别害羞了……” 祁幼安哄了好一会儿,才把媳妇儿哄好,两人吃过饭,出来的时候看到宁芳在外面跟一众人唠嗑。 只是不等她们上前,宁芳就笑呵呵带着人离开了,美名其曰饭后散步。 祁幼安得了她媳妇儿眼神警告,才忍着没有笑出来,即便如此,还是令她媳妇儿不满了。 从芳华院里回来,宋泽兰便没再理会她,让小月也带着自己在平安院里溜达。 夜明星稀,清风徐徐,时不时一阵桂花香拂面而来,渐渐的她忘了‘冷落’祁幼安的初衷,却也任由祁幼安趴在窗前望眼欲穿。 直到深夜,小月忍无可忍,拖着疲惫酸软的两条腿推着她回房,“少夫人您再不回去,大小姐的眼神都能把奴婢杀死了。” 祁幼安并不否认,冻人的眼神从小月身上移开,转而幽怨地望着宋泽兰,“一个破院子,有那么好逛吗?” 她眼中的谴责过于强烈,宋泽兰却好似看不见,忍着笑点了点头。 倒是小月看不惯,气呼呼道:“大小姐您管得也太宽了,少夫人逛个院子您也要生气,小心奴婢告到夫人那里,让您吃不了兜着走。” “……” 祁幼安不怕挨揍,倒是怕她媳妇儿看笑话,片刻沉默,她抬手扯了扯松散的领口,神情愈加幽怨可怜,“宋姐姐求你了,快点儿去沐浴吧。” 那一瞬间晃眼的皙白,让宋泽兰顿觉脑袋嗡响,她做梦都没想到祁幼安会如此无赖,堂堂乾元君,竟然连□□这种事都做的出来。 小月也在这一刻反应过来,捂着脸颊往外跑,“奴婢让人送热水过来。” 她这一嗓子更是让宋泽兰害臊的不行,嗔怪又无奈地朝祁幼安走过去,“今晚你不用再想了,早点睡吧我的小将军。” “啊?” 祁幼安懵了一瞬,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媳妇儿不可以,我坚决不同意,药都喝了,总不能让我白喝了吧?” 雪白的寝衣衬得她脖颈纤细无瑕,精巧漂亮的锁骨宛如匠心雕琢,再往下的若隐若现宋泽兰不敢多看一眼,克制着微微发颤的手将她领口整理好,才如往常般淡然说道:“没有你说不的份儿,只准你欺负我还不准我欺负你么,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 她说罢,转身准备去隔间的浴室,祁幼安却以为她要 与自己分居,忙扯住她的衣袖,可怜兮兮道:“媳妇儿我错了,我不闹了,我乖乖上床等你还不行吗?万里挑一的上品乾元君甘心做你纾解雨露期的工具人,难道你不动心吗?” 宋泽兰任由她摇晃着自己胳膊,眼眸含着笑意看她软声撒娇,直到厨房里送热水过来,她才把自己的胳膊解救出来,压着心中羞意瞥了眼里间,“愿意等就等着吧。” 祁幼安当即就会意了,激动之情不言而喻,“宋姐姐,你真好。” 她飞快地在宋泽兰脸颊落下一吻,便兴冲冲奔向床榻了。 将祁幼安的兴奋看在眼里,宋泽兰轻咬唇瓣,有些后悔答应她了…… 漫长的等待,祁幼安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从兴奋期待到百般无聊,但却无一丝睡意。 中途不知下床挑了多少次噼里啪啦的灯火,宋泽兰才姗姗来迟。 看见她的一刹那,祁幼安眼睛都亮了,忙掀开被子跳下床,“媳妇儿,你可算来了。” 宋泽兰微抿唇角,心里有些话犹豫着该不该说,就被她吹了灯火火急火燎地拉上床。 大红床幔悠悠飘落,好似尚未落地,祁幼安就已经将她媳妇儿推倒在床榻之间,随之是绣着大红喜字的锦被将二人裹在其中。 清清凉凉的薄荷花香淡淡化开,看似干净无害,却始终有着乾元君的霸道,轻而易举地让柔弱的坤泽君失了反抗的能力。 宋泽兰被困在这一方小天地避无可避,耳边皆是她灼热的呼吸,信香不自觉被勾起,清冷幽凉,好似初春时枝头绽放的第一支梅花。 鼻尖生凉,细嗅之下又带着几分冬去回春的暖意,令人沉醉其中。 这是祁幼安第一次与坤泽君的信香‘交锋’,且对方还是自己此生挚爱的坤泽君,她抵抗力甚为薄弱,在几息之间便着了道。 理智不再,痴迷占有的念头占据上峰,脑子里就只剩下乾元君标记的本能。 尖利牙齿抵上契口带来的轻微刺痛,终于让浑身滚烫发热的坤泽君摆脱信香影响,搂抱着她腰肢的手骤然松开,慌乱地掐上她腰侧软肉,“安安,哪有一上来就要结契的?先等等,我不想就这么被你稀里糊涂的标记了。” 好在祁幼安并非处在情热期,疼痛唤醒心神后便忙收敛了信香,撑起身子拉开距离,“媳妇儿,我……我现在能控制住了,你别怕,我没想这么快标记你的,最起码也要等到你雨露期最后一天,这样能让你在府里多待几日。” 宋泽兰微微摇头,咬着唇瓣半晌才将紊乱的信香平复下来,“我答应你近日不出门,只问你一件事,若你回答令我满意,我……我便任你处置。” 她面色酡红侧过头,青丝遮掩的契口随之暴露,微微凸起的白皙晕染薄红,看起来娇怯怯的,像极了此刻羞涩动人的本尊。 祁幼安终于明白过来,她媳妇儿并非不愿让她标记,而是趁此机会谈条件,不由好笑,“问吧,一定包你满意。” 深知祁幼安的猴急,宋泽兰生 怕再犹豫一会儿又没了开口的机会,纵觉愧对祁幼安也问了出来,“若是五皇女自曝坤泽身份,以利相诱说服大将军逼迫你娶她为妻,你可愿抛下荣华富贵随我乡野结庐平平淡淡过一辈子?” 祁幼安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有点儿小伤心,宋姐姐居然不信任她,可随即又想到她媳妇儿忧虑至此,定然也跟她脱不了关系,是她没能让自己的媳妇儿安心…… “自然愿意,不过在离开之前,媳妇儿你能容许我先去把她脑袋拧下来吗?” 祁幼安皱着眉,故作生气道:“为了祁朝燕手里那点儿兵,一而再再而三背后算计我,根本不考虑我的感受,她是当我好欺负吗?” 旖旎尚未散尽,宋泽兰却被她逗得笑了起来,“都要拧人脑袋了,怎会是好欺负的?” “媳妇儿你这是在帮别人说话吗?”祁幼安哼哼着说道,“你可是我媳妇儿,只能站在我这边儿。”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无论对错都要站在我这边儿,我也会不分青红皂白袒护你。” 宋泽兰唇角压弯,轻抚上她的脸颊,“安安,倒也不必如此袒护,还是要讲些道理的。” 她微凉的指尖轻轻拂过,撩动心弦,祁幼安伸手握住,一字一顿,“宋姐姐,你知道的,我只心悦你……” “嗯,我知道……” 微微摇曳的床幔遮住了落入窗的白亮月光,宋泽兰看不清她的脸,却无比确定她正注视着自己,眨也不眨的眼睛里也该是盛满了蛊惑人心的深情。 宋泽兰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长夜漫漫不可辜负,她纤弱无骨的双手主动攀上祁幼安的脖颈,如墨羽小扇般的眼睫轻颤着,缓缓闭上眼睛吻在了祁幼安唇上,“安安,标记我……” 没有被标记的坤泽君每个月都会经历一段时间的雨露期,期间若不服用抑制的丹药,就要遭受痛苦难捱的发热。 哪怕是乾元君的信香也只能让坤泽君得到短暂的纾解抚慰,并不能彻底结束雨露期。 宋泽兰想要祁幼安在雨露期到来前彻底标记她,祁幼安却爱极了她不复冷静克制的模样,一直诱哄着她,直到雨露期过去才标记她。 乾元信香没入契口的一瞬,宋泽兰不禁瑟缩了下身子,双手却更为用力抱紧了祁幼安的腰肢。 结契会让乾元君与自己的坤泽君更为心意相通,祁幼安明显感知到了她媳妇儿的不安,抬眸撞见一滴泪珠顺着眼角滑落鬓间,顿时心疼坏了,“媳妇儿对不起,你也咬我,咬回来就不疼了。” 整整四日不曾踏出房门,迷乱不堪的记忆宋泽兰根本不敢仔细回想,她羞恼祁幼安不标记她,也不准她吃药压制,迷迷糊糊的脑袋听了这话也没再客气,在祁幼安肩头轻轻咬了一口,“真的……真的不要了,安安,我好困……” 祁幼安也早已餍足,这次没二话就放过了她,翻了个身将她揽入怀里,温柔拭去她眼尾那抹湿润,“睡吧媳妇儿,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这几日关起门来不 分昼夜,祁幼安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瞧着窗外雾蒙蒙不似天亮,便闭眼小憩了一会儿。 她在此起彼伏的鸡鸣声被吵醒,宋泽兰还在她怀里安睡,温婉清雅的面容难掩倦意疲惫,看的她心虚不已,只是上扬的唇角却怎么也压不住,说不出的得意愉悦。 祁幼安欣赏了好一会儿她媳妇儿的盛世美颜,才小心翼翼下床,在不惊醒她媳妇儿的情况下,帮她媳妇儿擦洗身子换上干净寝衣,然后才放心睡觉。 怀里抱着独属于自己的坤泽君,祁幼安睡得很是心满意足,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下午。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听着助眠的雨声,祁幼安迷糊了一会儿,眼看着又要两眼一闭睡过去,宋泽兰不得不放弃装睡,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别睡了安安,我们起来去给娘请安。” 祁幼安瞬间就清醒了,睁开眼看到她媳妇儿含笑的眉眼,忍不住又收紧了怀抱,“媳妇儿,不去没关系,娘亲肯定知道你受累了。” 宋泽兰好不容易压下的羞意又涌了上来,“你不去算了,我自己去。” 她从祁幼安怀里挣脱出来,看样子是动了真格,祁幼安也连忙爬起来,“去去去,咱先吃点儿东西,媳妇儿你肯定饿了。” 宋泽兰默认了,看着她匆忙穿衣出去,才揉着腰慢腾腾坐起来,腰酸软无力,双腿更是不受控制地打颤儿,饶是下床的时候她早有防备,还是跪在了地上,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不想被祁幼安发现她这么娇气,她咬咬牙又回到床上,若无其事倚靠在床头假寐,听到祁幼安进来的动静,眼睛也不睁开,“安安,我瞧着外面雨下的不小,不如等雨停了再给娘请安吧。” 方才雨势不是也这么大吗? 祁幼安有些疑惑,却也没多问,她乐见其成,“好啊,吃完饭你再休息一会儿。” 宋泽兰微微颔首,忽而又想到了支开祁幼安的法子,她抬眼看向祁幼安,“安安,裘媚儿那里……你不回去看看吗?顺便告诉明小姐,药服用完了可以去医馆拿,我娘知道该抓什么药。” “裘媚儿确实不安分了,昨日席兄派人传信说裘媚儿给送饭的丫鬟塞了一支金簪,让她想办法把裘袅袅引过去,”祁幼安冷哼了声,“裘袅袅敢帮她可别怪我不客气。” “袅袅应该不会帮她,我瞧着袅袅更在乎明小姐,上一世也不曾听闻她掺和到西越与东启的战事中,”宋泽兰凝眉思索片刻,又道:“不过她既然能去找袅袅帮忙,兴许姐妹情深也说不准,你不放心就快回去盯着吧,我这里没什么事儿,不用你担心。” 祁幼安昨日便吩咐人盯着裘袅袅了,她倒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她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也希望尽早解决裘媚儿,便同意了,“也好,我很快就回来,待会儿小月会送饭过来,你多吃点儿。祁朝燕去军营了,近几日不会回府,你若无聊可以让小月带你到处逛逛……”! 第 95 章 初次被标记的坤泽君本能的缺乏安全感,对自己的乾元君会很依赖。 祁幼安担心离开太久会让她媳妇儿感到委屈不安,执意不肯坐慢悠悠的马车,披了一身蓑衣便快马赶回城南府邸。 飞扬的马蹄溅起半人高的泥水,她却不显狼狈,挥舞的马鞭透着别样的英姿飒爽。 到了府邸周围,便又利索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看守的士兵,自己翻墙来到了后院。 她凭着对府里了解,避开下人,悄无声息回到卧室内。 这几日梨儿一直在府里给祁幼安打掩护,营造出大小姐在府里的景象。 她性子比小月沉稳些,且容易害羞话不多,一副老实丫头模样,她说祁幼安在室内静养,便没有人怀疑,自也不会多问。 但两天前祁朝燕将消息放出去,好事不出门外事传千里,加上背后推波助澜,‘流言’便迅速在佑宁城这个小地方传的沸沸扬扬,几乎是无人不知,她的清静日子也就到头了。 短短两天,为少夫人打抱不平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都吵着要见大小姐,她不仅要想办法拦着,还要绞尽脑汁应对各种盘问……简直是要难为死了。 如今主子露面,她不可谓不高兴,只是一句大小姐脱口而出,脸上浮起的笑容就又没了。 她歪着脑袋看了看祁幼安身后,目光又在屋里巡视一圈,神色渐渐变得不安,“少夫人呢?怎么没有看到少夫人?奴婢听说您要抛下少夫人进宫可是真的?少夫人那么好的一个人,府里人人都敬爱她,梨儿求求您不要抛弃少夫人……” 她说着,就要给祁幼安跪下,把祁幼安吓了一跳,随手把滴水的蓑衣丢到一边,就过来扶住她,“不是吧?这才跟我媳妇儿多久啊,就这么忠心耿耿的。” 梨儿因着她的调侃,脸色微红,腼腆笑了笑,“大小姐,您别戏弄我们了,奴婢知道您也舍不得少夫人,这事儿肯定不是真的,奴婢这就去把好消息告诉大家。” “梨儿!”祁幼安可不想努力白费了,连忙拉住她,“传言是真的,梨儿你求我也没用,皇命难违,我这也是没办法,总不能抗旨不尊连累一家老小被砍头吧?” 梨儿愣住了,喜色一点点消失,她原以为大小姐有心情开玩笑,那流言必然是假的,没想到竟是真的。 她眼眶当即就红了,冒着大不敬之罪愤愤不平,“您与少夫人情投意合,皇上他怎能如何狠心拆散你们……” 拆散是不可能被拆散的,但为防泄密,祁幼安目前肯定不会把真相告诉她,只故作沉痛叹了口气,打断她再继续说下去,“梨儿你先出去吧,容你家小姐静静。” 梨儿看她一脸落寞,伤心之余又多了些同情,几乎是强忍泪水点头,而后抬袖掩面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大小姐您放心,奴婢一定替您照顾好少夫人,您自己也要多保重!” “……” 祁幼安心情很复杂,有点儿感动,但也觉得有点儿怪怪的,就像 人还没死,就已经被哭坟了。 不过这也是她自己做的孽,不能怪别人。 ?本作者黎七七七提醒您《小将军赖上盲妻啦(重生)》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她甩出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到床边翻找出前段时间藏在褥子下面的匕首。 席景盛应当还不知道她回来,而她则需趁着这个间隙杀了裘媚儿,防止席景盛出面救人。 她没时间去摸透裘媚儿身上的古怪邪门之处,最好的办法便是趁裘媚儿放松警惕的时候杀了她,让她没有机会用出那些阴狠毒辣的手段。 将匕首妥帖藏在袖中,祁幼安又来到梳妆镜前,解下腰带让衣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 这些日子苦汤药害得她没胃口吃东西,但被媳妇儿哄着喝了些补汤,她只是看起来瘦了点儿,气色却是不差的。 镜中人眼眸清亮,面色红润有光泽,宽松衣着的确让她显得清瘦懒散,但并不符合她想要的那种病弱无力感。 片刻踟蹰,祁幼安将手伸向她媳妇儿的妆粉,将自己的脸涂抹苍白后才放心地去找裘媚儿。 她撑着一把雨伞,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匆匆去往柴房,十丈之遥的时候才放缓步伐,一步三喘来到门前。 柴房紧闭,门上挂着的一把大铜锁分外显眼,将祁幼安阻拦在外。 好在藏在暗处的人还算有眼力劲儿,祁幼安不过轻咳一声,他就立马现身将钥匙交给祁幼安。 祁幼安根本不愿多看裘媚儿一眼,但可惜她手底下并无可用之人,只能亲自送裘媚儿上路。 打开房门那一瞬,祁幼安收敛眼中厌恶,看着蓬头垢面衣衫脏乱的裘媚儿,适当地表现出一个好色之徒该有的嫌弃,微皱着眉头,“我不是让人关照你了么,怎么还弄的这般灰头土脸,想让本小姐对你……心生怜爱?” 这话她是忍着恶心说出来的,裘媚儿听到她的话也没好到哪里去,楚楚可怜的表情有一瞬狰狞,暗自咬牙才将杀意压下去,也权当没看见祁幼安眼中的嫌弃,“大小姐,奴婢没有……” 她摇着头,眼泪就似要掉下来,媚眼含情还带着几分欲语还休的委屈,“席军爷……也是关心则乱才误会奴婢,奴婢受这点儿苦没什么,只要大小姐好好的奴婢就心满意足了。” 这几日虽未对她用刑,但下人们可没少折腾她,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公主被低贱对待,祁幼安可不信她会如此宽容大度,只是论演戏,谁不会? 祁幼安不避不躲迎着她的目光,凉薄地勾起唇角,近乎自嘲道:“是吗?整个佑宁城都知道皇帝一道圣旨即将把本小姐召入宫中为妃,你要本小姐如何好好的?” 这么长的一段话说下来,‘病弱’的祁幼安握着拳掩在唇边咳嗽得撕心裂肺,单薄的身躯也颤抖不止,微微摇晃着来到裘媚儿跟前。 流言还没传出来的时候裘媚儿就已经被关起来了,她不知祁幼安说的是真是假。 但在祁幼安走近时,心中的怀疑就彻底打消了,因为她感受到了上品乾元君的信香。 众所周知,乾元君们自恃体能强大天赋 异禀,十分傲气,向来看不起柔弱的坤泽君,便是最低品阶的乾元君,也不屑困在后宅里如坤泽君那般以色侍人。 更何况眼前的还是世间少有的上品乾元君,怎会甘心入宫侍奉黄土埋半截的老头子? 只是皇帝老儿为何昏庸到这种地步?召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唯一的且是资质上乘的乾元子嗣入宫为妃,就不怕祁朝燕谋反吗? 即便想牵制于人也不该出此下策吧? 这一刻裘媚儿眼中的诧异不似作假,她全然没想到这是祁幼安故意为之,不过纵使想不通,她也不放在心上。 东启越乱她越开心,愉悦之情几乎要溢出眼底,尤其是想到祁幼安没沦为她炼制的傀儡,只是因为上品乾元君强大的自愈能力,就更兴奋了。 这法子失败了,她还有更多的法子,总有办法将眼前的上品乾元君变成自己脚下乖乖听话的狗,讨自己欢喜了就留条贱命,令自己厌倦了就洗干净扒皮抽骨挂在寝宫里欣赏美人儿画卷,总之……这人她要定了。 她压抑着身上蠢蠢欲动的蛊虫,却低头放任贪婪嗜血的念头在一双冷魅的眼睛里肆意滋生。 祁幼安敏感察觉到了恶意,却也只是勾了勾唇,摩挲着纹路冰凉的刀柄慢悠悠开口:“本小姐已经查清了,下毒的另有其人,这几日委屈你了,本小姐会好好补偿你的,就是不知道美人儿你想要什么补偿……” 她拉长了语调,愈加的暧昧,裘媚儿眼里划过一抹蔑视鄙夷,亦有几分果然如此的得意,抬头时眼眸里却已泛起氤氲水光,“奴婢不要大小姐补偿,只求大小姐入宫的时候能带上奴婢,让奴婢照顾您陪着您,奴婢……奴婢实在不忍心您独自承受那般耻辱……” 祁幼安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在她伸手去拉自己衣袖时更是握紧了匕首,裘媚儿却不曾察觉,攥着她泛着潮意的衣袖低声道:“其实奴婢有一法子可让大小姐免于进宫,就是不知大小姐愿不愿意听我的。” “你说。” 祁幼安能猜到裘媚儿所说的办法是什么,不假思索点了头。 这也正是她想打探清楚的,否则就算现在把匕首捅进裘媚儿的心口,她也不能全然放心。 换作任何人,只要不是傻子,拥有祁幼安的身份家世都不会乐意进宫。 即便裘媚儿察觉到祁幼安有些急切,也没有起疑,反而有种鱼儿上钩的得意,“奴婢村里有一种借身术,只要找到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出生之人,就可以让族内祭祀做法事把自己换到对方身体里,大小姐可以借此躲过入宫,事后再向大将军坦白身份,届时您还将军府的少主子。” “这法子不错,不过本小姐闻所未闻,当真如此神奇么?” 祁幼安故作惊疑,后退半步不动声色将自己的衣袖从她手里拉出来,不待她回答,就又迫不及待问道:“必须要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出生才可吗?本小姐不能挑选自己中意的吗?” 裘媚儿愣了下,眼中闪过一抹玩味,面儿上却表现的很是好奇,“不知大小 姐挑中了谁?” 她的伪装越来越差,祁幼安也只能当作没看见?_[(,如她所想般扮演一个又蠢又坏的好色之徒,没有任何犹豫道出了席景盛的名字,“你见过他的,他也是上品乾元君,之前军中比武,他略胜我一筹。” 为了让裘媚儿放松警惕,这几日席景盛可没少过来,使得裘媚儿见他的次数比祁幼安还多,祁幼安说出他名字的瞬间她就明白了。 那确实是一副好身体,但巫术记载中强大威武性情坚毅的乾元君即便生辰符合,也很难崩溃瓦解他的意志力,失败率很高,且易反噬,若她挑选皮囊,是断然不会冒险选择品阶上乘的乾元君。 不过……她媚眼流转,落在祁幼安心口处,试试也行,反正失败了也不耽误自己将她炼制成傀儡。 片刻的迟疑,裘媚儿抬手理了理衣衫,就准备跟祁幼安出去了,“奴婢只知借身术法需生辰相同之人,不过奴婢可以带大小姐去见祭祀长老们,他们应当知晓别的办法。” “……” 祁幼安记得清楚,她媳妇儿分明是说裘媚儿才是身怀邪术之人,那些个上了年纪的黑袍人皆是依附于裘媚儿,能力并不如裘媚儿。 裘媚儿说没有,那应当就是没有……祁幼安心中了然,她是想骗自己出去,假意信了她的话,“本小姐会让席景盛跟着去,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当知晓吧?” “奴婢知晓,大小姐成了好事,可莫忘了奴婢……” 裘媚儿话还未说完,祁幼安已经等不及送她上路了,“放心吧……” 握在袖中许久的匕首寒光乍现,径自没入了她的胸口,裘媚儿脸上的娇笑瞬间凝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看着祁幼安,又低头看向胸口的匕首,咬牙切齿,“你……找死……” 她捂着胸口踉跄后退,一条赤红小蛇自她袖中窜出,幽绿的眼睛泛着诡异的光芒,疾如闪电般朝祁幼安游去,若是前阵子伤势未愈的祁幼安,一定躲不过。 可眼下祁幼安轻易挥手便斩落了它的蛇头,张着大口满嘴獠牙的蛇头刚找准祁幼安方向,就又被飞来的匕首死死钉在地上,如它胡乱扭动的身躯一般在地上垂死挣扎,俨然是已经对祁幼安构不成威胁了。 祁幼安刺穿的是裘媚儿要害之处,可裘媚儿还没气绝,倚靠着墙壁手臂颤巍巍地往自己嘴里塞东西,瓷瓶晃动洒出来的漆黑东西落在地上,竟然在蠕动,肥腻恶心的身躯像极了宋泽兰口中的蛊虫。 上次祁幼安中招,就是离祁昊宇太近,这次她不敢近前,蹙眉片刻,就打算让人一把火烧了这里。 她正欲转身出去,裘媚儿眼神阴狠疯狂地叫住她,“是……是我那好妹妹让你杀我的吧,借身之术只有我才会,你放了我我可以既往不咎,否则我死也拉上你做垫背。” 祁幼安看着她嘴角溢出鲜血,眼中的厌恶再不掩饰,“毒药确实是裘袅袅给的,但是我要杀你。” “为……为何,你不可能认出我……” 裘媚儿脸上是一张 陌生的□□,她笃定祁幼安认不出她,认为是递消息给裘袅儿才暴露身份。 她与裘袅儿有仇,但也手握裘袅儿把柄,料定裘袅儿不敢动她……可现在一再猜错,加之生命再流逝,茫然和惶恐几乎要将她逼疯。 她身上那些蠢蠢欲动的蛊虫感受到她的情绪,纷纷躁动不安起来。 地上那只已经开始爬向祁幼安,肥胖粗短的身躯滑过之处,留下焦黑滑腻的不知名黏液。 祁幼安瞥了眼没再多话,快步走出柴房,外面潜伏的人手已经察觉到里面的情况,将柴房围得水泄不通,只待一声令下。 一部分人护在祁幼安身前,呈戒备状态。 祁幼安没有傻到让他们进去涉险,眉眼间是冷到极致的淡漠,“放火,烧了她。” 已经有人掏出了火折子,为首的人却有些迟疑,朝祁幼安拱手一脸为难:“大小姐,大将军下了军令,要留下活口。” “你听我的就是,后果我担着,”祁幼安看起来比裘媚儿还像个反派,瞧着裘媚儿跌跌撞撞冲出来,直接夺了火折子丢向她,嘴上也不闲着,继续着说道:“反正她也活不成了,你想进去陪她我也不拦着。” 越来越多得虫子从裘媚儿身上掉下来,它们也惧怕火焰,有的似乎失去理智,拼了命地往裘媚儿身体里钻。 这次不等为首之人开口,众人看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就纷纷将火折子往里面扔,烧到那些个虫子就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继而火焰更猛。 裘媚儿的惨叫声森然可怖,祁幼安却觉心头大为畅快,又吩咐人送火油过来,最好把裘媚儿烧的连渣都不剩。 周遭横木砖瓦掉落,裘媚儿轰然倒在大火里,已经感知不到疼痛,她不甘地阖上了眼睛,忽有无数画面走马观花般出现在脑海,最后定格在多管闲事的老和尚身上。 前世今生,她终于知道祁幼安为何杀她了,近乎癫狂地喃喃道:“这是假的,死的不是我,我没输……没输,老秃驴你不得好死……”! 第 96 章 浇上火油的柴房烧的越来越猛,淅淅沥沥的小雨灭火成效却甚微,黑烟滚滚,将府里大部分人都吸引到了这偏僻的柴房。 祁幼安不准他们靠近,更不准救火,任由火焰熊熊燃烧。 席景盛收到消息匆匆赶来,已经迟了。 柴房烧的面目全非,里面的裘媚儿也没了动静,即便冲进去,救下的大抵也只会是一具尸体。 祁幼安对上席景盛欲言又止的眼神,咧嘴一笑,“这妖女想不开,突然纵火自焚了,大将军通情达理,想必不会怪罪到我等头上。” 更早之前,祁朝燕就叮嘱过席景盛一定要看紧祁幼安,千万不能让她把裘媚儿杀了。 席景盛是信誓旦旦保证过的,还差点儿立下军令状,祁幼安敢说鬼话糊弄祁朝燕,他却不敢,半晌才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小将军说的是。” 祁幼安见他这般,也不说浑话了,“人是我杀的,大将军那里我自会去请罪,你就该吃吃该喝喝,别管这事儿,跟你们没关系。” 军中无人不知祁大将军治军严明赏功罚罪,从不徇私,席景盛很确定祁幼安即便是大将军的亲女儿,也免不了受罚,兴许还会因为是亲女儿而罪加一等罚的更重,连犹豫也不曾,就忙道:“还是让属下跟您一起请罪吧,属下也有错,是属下疏忽大意,没有及时拦住您。您若过意不去,改日请属下喝酒便是。”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祁幼安也不好再见外,“好,妖女手底下还有些小喽啰在暗处躲着,把他们解决了咱痛痛快快喝一场,也给大家伙放几天假,这阵子巡逻都辛苦了。” 席景盛点点头,“属下刚好也找到些线索,要不了几日就能把他们全部抓住。” “也杀了吧,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祁幼安凉凉开口,话音未落,就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回头一看,这才发现裘袅袅和明韶华也过来看热闹了。 裘袅袅的姐姐刚被她弄死,片刻的心虚还是有的,她轻咳了声,挥手将她们放进来,“还下着雨呢,明少庄主身体不好,怎么不在屋里待着?” 明韶华微微笑了笑,看向身边人的目光不自觉多了宠溺,“袅袅听说你在这里,过来找你。” “有事儿?” 祁幼安略有些诧异看着裘袅袅,裘袅袅却瞥了眼柴房,然后朝她笑的耐人寻味,“没事了,我就是想问问你这个当事人近日兴起的传言是真是假,不过现在已经没必要问了,就冲你下手这个狠劲儿,你就绝不可能舍得下宋大夫。” 送饭丫鬟还没有帮裘媚儿传口信给裘袅袅,裘袅袅以为里面死的是心怀不轨的婢子,祁幼安自也不会揭穿,顺势嗯了声,又道:“这里没什么好看的,晦气,你们快回去吧。待会儿我让人把药送过来,少庄主先吃着,过两天我媳妇儿就回府了。” “确实挺晦气的,那我们走了。” 裘袅袅并没有多想,挽住明韶华胳膊,临走前又打量了祁幼安一眼,“你也别 在这儿站着了,瞧你这脸白的,万一再染上风寒,宋大夫不得心疼坏了?” ……△” 她们前脚一走,后脚席景盛也似如梦初醒,忙催着祁幼安回去歇着。 祁幼安信得过他,也惦记自家媳妇儿,故而也没推辞,叮嘱一番就离开了。 她先回去沐浴更衣,把沾染的血腥味洗干净,然后又坐着马车来到医馆。 阴雨天,天空暗的很早,宋母一整日都待在屋里纳鞋底,祁幼安见到她,连门都没进就直接说明来意,“娘,我想接您去将军府住几日,那里清静,宋姐姐也惦记着您,担心您一个人孤单。” 宋母看到她又惊又喜,倒也顾不得她在说什么,只上下打量着她,好半天才想起来把她迎进门,“幼安你果然分化乾元君了,先前我还当你宋姐姐诓骗我。” “如假包换,”祁幼安笑眯眯的,故作自豪拍了拍胸口,“还是上品呢。” 她将刻意收敛的信香释放了些,身为坤泽君的宋母当即就感受到了,“上……上品?这可真是好事多磨,晚几年分化也是值当的,哪家若出个像你这般的上品乾元君,怕是做梦都得笑醒了。” “娘,你不用羡慕别人,我是宋姐姐的妻,自然也是你的女儿,以后我和宋姐姐都会孝敬您的。” 听祁幼安这么说,宋母乐的合不拢嘴,连连点头,又说道:“你宋姐姐成亲的晚,寻常坤泽君像她这般年纪,孩子都可以送去学堂识字了。你俩也抓紧些,趁我手脚还算利索,可以帮你们带孩子。” “娘,现在还太早……”祁幼安顿时不嘚瑟了,脸红地低下头小声道:“我跟宋姐姐才成亲没多久呢,您先别催。” 身为过来人,宋母自然也晓得她是什么心思,好笑道:“这要孩子也不是说要就能要上的……唉算了,幼安你也不懂,不跟你说了,等兰儿来了我跟她说,我就不过去了。” “不过去?” 祁幼安茫然一瞬,就赶忙劝道:“娘,马车我都准备好了,就在外面,您只用收拾些换洗衣物就行了。” “幼安啊,你就别操心我了,我这心里头踏实着呢,我知道那些传言是假的,今儿晌午兰儿已经让小月那丫头告诉我了,城中流传的都是大将军故意放出来的消息,都是骗人的。” 宋母顿了顿,又笑道:“前几日亲家也派人来说不会亏待兰儿,我相信亲家和将军府,也相信幼安你待兰儿真心实意。只要你俩能把日子过好,我这个当娘的就已经很欣慰了。” 闻言,祁幼安恍然大悟,怪不得她丈母娘这么淡定,原来是已经知道内情了。 她唇角不由勾起,“娘,我一定会好好待宋姐姐,此生决不会辜负她。” “那就好那就好……” 宋母欣慰地笑着,又见天色太晚,便道:“幼安,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些。” “娘……” 祁幼安拉着她的胳膊,还欲再劝,宋母却已料到她想说什么,再度摇头,“幼安啊,你多 陪兰儿回来看看我就是了,我在这儿住习惯了,换到别处总觉不自在,也睡不好。” 若是为了喂养鸡鸭,祁幼安随随便便安排个下人天天过来投食就行了,可宋母是因为认生,祁幼安就没办法了,总不能将房子搬过去…… 她不好再劝了,声音有些低落,“那好吧,娘我这就回去了。” 宋母笑着应了声,送她到门口,又目送着她上马车,不曾想马车尚未驶离,她又掀开车帘跳了下来,疑惑浮于眼底,“怎么了幼安?” “我差点儿把正事儿忘了,”祁幼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您帮我给明小姐抓几服药,宋姐姐说您知道该抓什么药的。” 宋母想了想,“可是住在你府上的那位病人?” “对,是她。” 祁幼安挠了挠后脑勺,愈加不好意思,“娘,我还问问您叫什么名字,您若是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我没别的意思,就随便问问。” 一个晚辈,突然问起长辈的名讳,多多少少是令人奇怪的,不过宋母虽有茫然,还是如实说道:“我姓王,名琼珠。” 她说罢,忽然又疑心祁幼安在打听她家世情况,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兰儿她爹叫宋怀远,在世时也是京城有名望的大夫,她祖父和曾祖父也都是大夫,祖父曾是宫里御医,我知家世清贫了些,论门庭确实不及……” 祁幼安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王琼珠’,回过神来就听她丈母娘说了这么多,连忙摆手,“不不不,娘你别误会,我……我真没别的意思,就是知道您的名字对我有用而已。” 至于用处,拿她的名字来考考她女儿,这是能说的吗? 宋母不愧是宋泽兰的亲娘,也是好性子,越听越迷糊也没有多问什么,“有用就好,我现在就去抓药吧,再晚会儿该掌灯了。” 祁幼安忙不迭点头,“交给小厮就好了,我先回去了娘,宋姐姐还在家中等我。” “好,幼安你路上慢些……” 祁幼安留下一个小厮,嘱咐他把药送到明韶华手上,便坐上马车去将军府了。 阴雨天不同往日,夜色降临也早,祁幼安下马车就瞧见府门左右两旁悬挂的大红灯笼在风雨中摇曳着。 紧赶慢赶,她回来的还是晚了。 祁幼安不禁自责,接过下人递来的伞,便匆匆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寝室里灯火敞亮,小月迎上来接过她手中的伞,祁幼安随手将身上泛着潮意的外衫脱下来,也一并丢给她,“辛苦你了小月。” 丢下话,她便风风火火冲进内室,宋泽兰正倚着床头看书,听闻动静不由勾起唇角,抬眸看向她,“安安,你回来了。” 祁幼安在床头站定,注视着她媳妇儿温柔缱绻的眉眼,很笃定这就是自己的媳妇儿,只有她媳妇儿才会这么温柔宠溺地看着她。 她成功了,这一世不会再有人抢占她媳妇儿的身体了。 祁幼安傻乐着,不说话,这不是她第一次犯傻,宋泽兰却 还是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的有些害羞,“怎的这般看我?” 手上的医书早在看到祁幼安进来那一刻就已经合上了,而此刻,宋泽兰又故作淡然打开它,视线也随之移到了上面。 “……” 祁幼安瞬间就不开心了,撇了撇嘴,忽而想到了一个坏主意,她勾了勾唇角,又清清嗓子一字一顿严肃道:“宋泽兰!” 素来喜爱的书籍却变得有些枯燥乏味,宋泽兰有些走神儿,满脑子都是她傻乎乎的模样,乍然听到她连名带姓唤自己,吓得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抬眼看向她,“怎……怎么了安安?” 活了两世,宋泽兰听祁幼安唤过媳妇儿,唤过宋姐姐,唯独是第一次听她唤自己的名姓,在看到她沉着脸紧皱眉头时,更是将近日发生的事儿全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如墨的眸里划过些许不安,她微抿唇瓣,攥着书页的指尖隐隐泛白,祁幼安见她不安地垂下的眼眸,就知道自己玩过火了,已经不敢再问‘你娘叫什么名字’,连忙将人揽入怀里,“媳妇儿,你别多想啊,我……我……” 她不敢再说想考考她媳妇儿是不是本人,急中生智道:“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把裘媚儿杀了,还放了一把火,保证她死的透透的,再不会害人了。” 宋泽兰以为她后悔了要把自己送进宫,被抱住的那一刻才意识到自己想岔了,又听她这么说,安心的同时也羞赧极了,“对不起安安,我不该疑你……” 她还没说完,却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儿,杀了裘媚儿是喜事,安安何故对自己冷脸?方才傻乐的模样才应是正常的…… “骗子,你明明就是打算捉弄我!” 祁幼安听着道歉,正暗自庆幸,下一刻胸口就不轻不重挨了一拳,不得不坦白:“……媳妇儿,你真聪明。” 她拉过宋泽兰捶她的那只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低低又道:“好姐姐,你眼中只有你的宝贝医书没有你家乾元,你家乾元能不酸溜溜么。” 四目相对,她眼中的情意滚烫灼人,宋泽兰哪里还顾得上计较她捉弄自己?红着脸将手抽回来,“什么我的乾元,我瞧着你比大多坤泽君还喜爱拈酸吃醋,同死物计较,不嫌臊得慌么。” 祁幼安不仅不害臊,反而深以为荣,笑着将她又搂紧了些,“那就当我是你的坤泽好了,反正这醋我吃定了。” “净说些无赖话……”宋泽兰话音未落,便觉耳边似有温热拂过,娇滴滴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妻主……” 堂堂乾元君,却称呼自己的坤泽为妻主,且还夹着嗓子喊,传入耳中的刹那,脸皮薄的宋大夫脸都红透了,甚至白皙纤细的脖颈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粉。 她身子也有一瞬僵直,险些掉了手中的医书,回过神儿就捏的更紧了。 祁幼安自然也察觉到了怀里人的异样,咬着唇瓣隐忍笑声,奈何媳妇儿实在太可爱了,忍起来好辛苦。 片刻过后,她还是控制不住笑出了声,肆无忌惮的做派让宋泽兰没 办法再视而不见,又羞又恼伸手掐住了她的腰,“很好笑?” 宋泽兰舍不得下狠手,那点儿力气跟猫挠似的,祁幼安又是上过战场受伤无数还能若无其事的人,腰间传来的那点儿疼痛感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她脸上笑容没有丝毫减弱,顾着媳妇儿面子才佯装怕了,“不好笑不好笑,所以……妻主今晚你能在上面吗?” 宋泽兰刚准备松手,下一刻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就崩断了。 想咬死祁幼安的念头升起,牙齿就已抵在了祁幼安肩头。 这次清晰的疼痛感让祁幼安有些意外,不待她问出来,便听到了她媳妇儿的谴责,“你今晚敢对我动手动脚,往后的日子就不用过了。” 声音虽含糊不清,语气里的愤懑却是不容忽视的。 这般放狠话终于令祁幼安后知后觉,终于明白了,“媳妇儿,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嗯……” 宋泽兰不再隐瞒了,羞耻不已还是说出了口,“……腰疼。” 她甚至不敢抬头看祁幼安,全凭着沉淀多年的冷静淡然从祁幼安怀里退出来,然后像没事人一样重新拿起不知何时掉了的医书,又一本正经的打开翻阅,“不闹了安安,外面给你留了饭,你快些去吃吧,再不吃该冷透了。” “我……我不是饭桶,”身为罪魁祸首,祁幼安既心虚又懊恼,同样不敢看宋泽兰,在原地低头反思了会儿,转身就往外跑,“媳妇儿,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已经快入夜了,宋泽兰不知她为何突然要出去,只是不待询问出声,人已经溜得无影无踪了,“……” 祁幼安脱下的外衫都没顾上穿,随意撑了把伞就朝芳兰院跑去。 她喊娘亲的声音远远就传到了宁芳耳中,宁芳本是准备入睡的,听闻动静却是笑骂着披衣从内室走出来,“大晚上的,小兔崽子又抽什么风?” 说话间祁幼安已经来到门口,一身雪白中衣夜里格外惹眼,只一眼就看得她娘亲眉头紧皱,她似不觉般笑着将滴水的雨伞放在门边,“娘亲,宋姐姐身体不舒服,您这里有药吗?” 将军府里发生的一切,宁芳几乎都是清楚的,她顿时就明了祁幼安急匆匆衣衫不整过来的原因,似笑非笑白了她一眼,“现在才想起来讨药?” 祁幼安并不是喜欢找借口的人,上前抓住她娘亲的胳膊晃了晃,带了点儿求饶的意思,“是孩儿的错,你儿媳还等着用呢,我知道您这里有上好的药,您快拿给我吧。” 宁芳摆了摆手,示意丫鬟去取药,她则带着祁幼安去里间,找出大氅丢给祁幼安。 天气渐渐转凉,祁幼安确实感觉到冷了,二话没说就披在身上。 宁芳看着她低头认真系带,总算眉目舒展,饶有兴趣地开口:“幼安,娘收留的那姑娘不安分爬床可是真的?你放火烧人还不允许下人扑灭可是真的?” “……这也编的太离谱了。” 祁幼安默默抬起头,就看到她 娘亲一脸八卦,眼中闪烁着光芒,不禁扶额,“那是个敌国来的奸细,太危险了我不得不杀她。” 真相远不及下人口中‘大小姐对少夫人深情专一,不惜辣手摧花火烧爬床贱婢’来的刺激,宁芳觉得无趣,不咸不淡哦了声,就没了下文。 她的兴致缺缺写在脸上,祁幼安想忽视都难,“……娘亲,您不会信了吧?这几日我就在您眼皮子底下,哪来的床给那妖女爬?” 此言一出,宁芳顿时乐了,“……对,你卧室那张床可睡不下三个人。” “咳咳……”祁幼安老脸一红,她却又自顾自道:“结契了?娘是不是快抱小孙女了?” 祁幼安挑了挑眉,“那自然,不过抱孙女得等等,有了孙女娘亲就该不疼亲女儿了。” “放屁,老娘何时不疼你了?”宁芳笑骂了声,上前使劲儿拧了拧她的耳朵,“倒是你个小兔崽子,有了媳妇儿忘了娘,老娘被祁朝燕关在府里多久了?倒也不见你过来瞧瞧你老娘,听管家说骗我过来的主意也是你给他出的……” 宁芳越说越气,手下越来越用力,把祁幼安疼的嗷嗷叫,“娘亲,松开松开……我之前在养伤过不来啊,骗你来将军府也是因为怕妖女暗中伤你……” “满嘴谎话老娘才不信……” 直到丫鬟取药回来,娘俩才消停下来,祁幼安捂着耳朵躲在墙角,清澈干净的眼睛微泛水光,看起来很是委屈可怜。 宁芳眼神稍有心虚,却没表现出来,反而十分硬气的走上前拉过她的手,然后把药搁在她手心,“回去好好表现,你现在分化成了乾元君,就要好好爱护兰儿。” 为了讨药,祁幼安牺牲太大了,没理由拒绝,她把药瓶握在掌心,临走时又可怜巴巴道:“娘亲,祁朝燕回府可能会罚我,您能不能出面拦着点儿?” “你又犯什么事了?” 宁芳语调不自觉高高扬起,下一刻却又眉头紧皱地低恼道:“老娘知道了,本就不聪明,再打就更傻了。” 祁幼安:“……” 从芳兰院回来,祁幼安身上不止多了药,还多了一个精雕细琢锦盒。 里面装着一枚精美华贵的金簪,是宁芳前段时间特意让人去京城最好的金银玉器店里为宋泽兰定做的,让祁幼安以自己的名义送出去讨媳妇儿欢心。 一来是因为宋泽兰救了祁幼安一命她万分感激,二来,她觉得祁幼安这个榆木脑袋不会讨坤泽君开心,须得自己潜移默化地教…… 祁幼安不傻,多多少少也能够领悟到她的一番苦心,第一时间就把锦盒递到宋泽兰手中,献似的说道:“媳妇儿,打开看看。” “……你方才急着出去就是为了它吗?” 宋泽兰一眼就看出这是装首饰的盒子,眸里闪过一抹诧异,又不由地扬起唇角,“我 并非是十四五岁懵懂无知的小姑娘,安安你怎哄起我来?” 她嘴上这般说着,但能看出来她是很惊喜的,眼角眉梢的笑意不加掩 饰,祁幼安轻咳了声,“赶紧打开看看吧,喜欢的话以后我再给你买。” 宋泽兰轻嗯了声,将盒子安稳放在怀里后才小心打开盖子,映入眼帘的一支并蒂花开金簪栩栩如生,点翠嵌珠浑然天成,俨然也是用了极大的心思。 饶是宋泽兰戴惯了素雅的簪钗,也一眼就喜欢了上了。她又细细端详了番,便将锦盒合上交给祁幼安,“很漂亮的簪子,不过有这一支便足矣了。这般华贵惹眼,我不常戴着出门的。” 祁幼安不情不愿接过,她知道自家媳妇儿的意思。 先前成亲的时候也买了不少簪子,但凡扎眼些的,她是一次也没见她媳妇儿戴过,眼下这支金簪也是同样的下场。 来到梳妆台前,祁幼安不情不愿打开妆匣,却犹豫着没有放进去。 她回头看着床上的宋泽兰,放软声音求道:“媳妇儿,不让它尘封妆奁好不好?戴给我看嘛……” 祁幼安拉长了语调,撒娇的模样让宋泽兰想起了她唤自己妻主的时候,几乎没敢迟疑太久,“好,明日便戴给你看,你先放梳妆台上吧。” “谢谢媳妇儿。” 祁幼安立马欢快起来,把锦盒放好,就忙不迭上了床,在宋泽兰侧边跪坐,“媳妇儿,你转过去,我刚从娘亲那里讨了药,给你按按腰就不痛了。” 说着,她已经自顾自打开药瓶,将细腻温凉的药膏倒在了掌心,面上一派正经,嘴里喃喃有词:“祁氏按摩祖传手艺,保管媳妇儿明日就活蹦乱跳的。” 今晚的祁幼安实在太殷勤了,又是送簪,又是涂药按摩,倒也抵消了‘不知节制’的过错。 再听着她胡言乱语耍宝,宋泽兰更是忍俊不禁,“既是祖传手艺,那我便试试吧……” …… 许是秋雨连绵,雨下了三四日还没放晴,天空整日灰蒙蒙的。 除了闷在屋里看看书,几乎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虽有祁幼安一直陪着宋泽兰,但宁芳还是担心她会觉得烦闷,与几位夫人推牌九的时候将她也喊到了芳兰院。 宋泽兰对此一窍不通,但宁芳美名其曰让她帮忙凑个人数,她也不得不在牌桌上坐下。 好在她聪敏好学,陪玩三两局便已掌握了规则和技巧,加之手气也不错,输了两局后便开始赢钱了。 零零散散的银钱堆到跟前,她宠辱不惊,脸上一如既往挂着温雅得体的笑,倒是让祁幼安得意忘形,连亲娘都嘲讽起来。 宁芳输了一上午,确实手气很背,但她的初衷是给儿媳解闷玩儿,故而听了也不觉气恼,只喊祁幼安过来给自己捏肩,力度适中恰好缓解的酸痛让她舒服的直眯眼睛。 婆媳俩一个赢钱,一个似在消遣,对面的柳娇娇很是看不过眼,她今日的手气也不怎么样,跟着输了不少钱。 眼瞧着这局手中抓的还是烂牌,她眉头一皱计上心头,逮着大家低头看牌的机会,便将手里牌全部撂到了桌中间。 她本人则像是死猪 不怕开水烫般往椅背后一躺,厚着脸皮懒散道:不玩了?_[(,手疼,我可没宁芳这般好福气,能有小将军鞍前马后伺候着。” 柳娇娇说不玩了,宋泽兰就准备放下自己的牌,她不知柳娇娇在耍无赖,宁芳和另外两位夫人却是知道的。 宁芳眼疾手快伸手拦住她,另两位夫人则是一人去拉柳娇娇起来,一人拍着桌子情绪激动,唾沫星子都喷在了柳娇娇脸上,“柳娇娇,你也忒不要脸了,赶快把牌捡起来,不然老娘活撕了你……” “就是就是,可别让咱们的小宋大夫看笑话了……” 两人一唱一和,又将纸牌硬生生塞回柳娇娇手中,柳娇娇气得够呛,却也无可奈何,不出所料又输了一局。 她再次懒洋洋往椅背上靠去,艳红的指甲轻叩桌面,不急着从荷包里拿银子出来,反而向宁芳递了个莫名其妙的笑容。 宁芳白了她一眼,很快又想到柳娇娇这人口无遮拦满肚子坏水,连忙警告道:“愿赌服输,痛快点儿拿钱出来,再磨磨唧唧老娘就让人把你丢出去,让大家都来看看你柳娇娇是什么德行。” 恐柳娇娇不信,她随即又补充了一句,“别不信,老娘真做得出来,当着我面儿昧我儿媳的银钱,饶了你本夫人的脸面往哪儿搁?” 在座皆是与宁芳同辈分的夫人,且皆是性情中人,作为晚辈的宋泽兰断然不会自找麻烦掺和进去。 可偏偏柳娇娇老奸巨猾,一眼就看出她是个好说话的,被宁芳怼了就瞄上了她,“我说宋大夫啊,你就不能让让柳姨吗?柳姨现在赢点儿钱,以后不还是你的吗?你想想,你妻主的分化礼,你孩儿的满月酒百日宴等等,凭着柳姨与你婆婆的交情,还能缺席不成?你让柳姨坐庄,到时候柳姨给你送大礼……” 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开始画大饼,宋泽兰有耐心听她忽悠,脾气暴躁的宁芳可没有,没好气道:“你可真心不害臊,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你家还两个呢,依你这么说,今天不把你肚兜留下来,我们还亏了呢。” 柳娇娇一噎,没话说了,看热闹的两位夫人笑的花枝乱颤,“好妹妹若是连肚兜都不剩了,姐姐这里倒是有一条多余的帕子……” “帕子哪里遮掩得……” 她们愈加肆意玩笑,宋泽兰抿着唇角,几乎要坐不住,好在祁幼安了解她,纵使她表现的淡然如常,也出声打断了她们,“柳姨您快把赵小乌喊回来,给她娶个夫人,说不定比我娘亲还先抱孙儿呢。让她一直跟在五皇女屁股后面,您头发白了都不一定能把送出去的礼金收回来。” 这些话祁幼安在得知赵小乌跟着五皇女去了前线的时候就想告诉柳娇娇,可惜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她叹了口气,再次委婉说道:“小乌是我好朋友,我断然不会害她。” 牌桌上顿时寂静下来,柳娇娇神色透着几分尴尬,沉默了会儿才讪讪说道:“家中有个探花郎,哪有我一个妇道人家说话的份儿?” 说完,她又愧疚地看了眼宁芳,宁芳满不 在意地摆摆手,“管不了就不管,这小兔崽子随口一提,你理她作甚?” 说着,她又抬手给了祁幼安一巴掌,“给老娘麻溜滚出去,别影响老娘打牌。” 祁幼安虽是乖乖出去了,但气氛终是有点儿不对劲儿,只打了两局便散场了。 宁芳送她们出来,宋泽兰跟在后面,只是她到了芳兰院外就止住脚步,看着祁幼安眼神关切,又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祁幼安唇角勾了勾,将她拉到僻静无人的角落,“媳妇儿,你是不是想问刚才的事?” “嗯,”宋泽兰微蹙眉头,神色有几分疑惑,“方才娘似乎在怪你说错了话……这是为何?” 她语气微顿,缓缓又说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赵小姐注定与五皇女有缘无分,继续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你所言也不过是为了赵小姐日后少吃些苦头,一片好心,柳姨怎会是那般反应?” 而她的婆婆,又为了给柳姨出气,给了安安一巴掌,那清脆的声音响起,让她猝不及防,也心疼不已,她的安安未免也太冤了。 这般想着,宋泽兰温柔的眼眸里又溢出心疼,祁幼安自己却不怎么在意,反而笑着将她抱进怀里,“媳妇儿,你是不是忘了只有你和我才知道梅清栎是坤泽君?即便赵小乌过分黏着梅清栎,她们也不会想到情爱这方面。” 宋泽兰一怔,瞬间就明了,“所以不是你说错话,是她们想多了?柳姨以为你在暗示她的女儿与五皇女走的太近,所以才觉得愧对将军府和娘,娘也不想柳姨难堪,才赶你出去?” “对,赵柠溪明面儿上是梅清栎的人,她可能是说了什么话,让赵小乌她娘误以为赵小乌也投靠梅清栎了。” 祁幼安说罢,叹了口气,不等宋泽兰问她愁什么,她便又笑起来,“算了,不管她了。赵柠溪都利用她,我有什么好心疼她的?再说了,很早之前我就告诉她不要招惹梅清栎,她不听我的,吃苦头也是活该的。” 宋泽兰却从她的笑声里听出些许愤愤不平,浅笑着推开她,“赵小姐恋慕五皇女,自然不会听你的,换做是你,旁人要你与我断绝关系,你难道便会听从么?” “死也不会!” 祁幼安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见她准备离开也忙跟了上去。 两人刚回到院子里,小月就匆匆迎了上来,将一封信献宝似的交给宋泽兰,“少夫人,您的信,似乎是远房亲戚寄来的呢。” 信也是刚才送到的,门房小厮还没有离开,他拱了拱手恭敬回话:“奴才是猜的,那送信的不肯透露身份,把信交给奴才就走了,奴才听他讲的是官话,应当也是来自京都。” “媳妇儿,你京城有亲戚吗?” 祁幼安有些诧异,她记得宋家子嗣不丰三代单传,自家岳父大人过世后便只剩下娘俩没人撑腰,才会被赵家赶到这边陲之地……怎会突然多出个亲戚来呢? 她觉得自己须得问清楚,造反之事已无回旋余地,若是亲戚,那一定得想方设法把 人家接过来妥善安置,免得遭受牵连。 宋泽兰微微摇头,接过信便朝房内走去,“打开看看就知道是谁了。” “媳妇儿说的对,嘿嘿。” 回过神,祁幼安忙不迭跟进去,宋泽兰在窗边坐下,她也伸长了脑袋,惹得宋泽兰好笑又无奈,“你倒是自觉。” 她没有生气的意思,祁幼安自然不会离开了,嘿嘿一笑,干脆舒舒服服趴在她肩头,嗅着她身上好闻的冷香。 这些天宋泽兰一直没去医馆,身上清苦的草药气息已经寡淡的接近于无,纯粹的信香愈加地令祁幼安贪恋喜欢。 感受到她的心情,宋泽兰也唇角微扬,不紧不慢展开了信。 她垂下眼眸,习惯性去看最下面的落款,‘赵文娴’三个字让她手不禁一抖,下意识扭头去看祁幼安。 果然不出所料,小气鬼脸上已经没了笑…… 祁幼安一目十行,咬着牙恨恨道:“她有病吧?来的正好,我弄死她!” “……” 宋泽兰这才低头去看内容,信纸上短短几行字,简单明了写着要她瞒着小将军,去城外茅庐见面,故人有事相商。 ……饱读诗书的赵文娴,竟是连避嫌都不懂么? 莫说祁幼安不高兴,她心底亦有几分不悦,这般行径易被误解有私情且不说,无辜如她,还得费心费力去哄惯爱拈酸吃醋的小气鬼开心。 兴许小气鬼还要胡搅蛮缠以此为借口罚她,想到这里,她才好了没两天的腰肢又隐隐酸痛起来。 不过片刻愣怔,脖颈上那双手便搂抱得愈发紧了,让她有些喘气困难,几乎是仓皇撕了手中信纸,“安安,你松开些,我与赵小姐能有什么好说的,她若是想等,且让她等着吧,我断然不会去的。” “去,怎么不去?” 祁幼安闻言,倒是不趴在她肩头了,转身就去取置于兵器架上的红缨|枪,脸上带着冷然的笑,“这混蛋自己都送上门了,我若放过她,怕是老天都要看不过去了。” 她虽将矛头对准了赵文娴,但宋泽兰深知她秋后算账无论如何也会把自己牵扯上,暗自斟酌了一会儿才看着擦拭枪|尖的她开口:“安安,你且冷静些,她千里迢迢而来,必定有所图谋,绝非是为了我,我猜她应是在打你的主意……”! 第 97 章 “赵……赵文娴打我的主意?” 祁幼安愣在当场,满眼不可置信地盯了宋泽兰许久,“媳妇儿,你可别忽悠我,她从我身上能得到什么?” “我骗你作甚?赵小姐许是抱着与五皇女同样的目的呢。” 宋泽兰说着,便上前准备取下祁幼安手里的长|枪,冰凉透骨的枪|身却出乎意料的沉重。 她双手使力掂了又掂,愣是纹丝不动,白皙如玉的脸颊不禁爬上了一抹红晕,手也默默收了回去,“……倒是有些分量,安安你先把武器放下,我且细细讲给你听。” 祁幼安一直在注视着她,没有遗漏她的任何小动作和小情绪,见她明明羞窘得不行,还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噗嗤一乐,却是还没来得及说上什么呢,就被她暗含威胁瞥了眼,“想不想听?” “唉,”祁幼安佯装怕了她,忍着笑将红缨|枪放回兵器架,“媳妇儿都发话了,我哪敢说不想听啊。” 宋泽兰唇角微微扬起,心里无疑是受用的,嘴上却不肯承认,“鬼话,你若惧内,便不会笑话我了。” “谁笑话我媳妇儿了?” 祁幼安才不承认,眼珠子一转就开始装糊涂,掐着腰,满屋子里高声嚷嚷,“谁笑话我媳妇儿了?好大的胆子!简直无法无天,看我不把你找出来腿打断……” 她绕着宋泽兰假模假样搜寻一圈,便要往外头去,身为她的枕边人,宋泽兰将她的心思摸的透透的,抬手揪着她后衣领又将她拽了回来,“好生狡猾,装疯卖傻便罢了,还想在我眼皮子底下逃?” 祁幼安挣脱不得,便回身将她抱在怀里,眼眸弯弯好似悬挂在天边的一牙白月,“媳妇儿,你信吗?我没想逃。” 宋泽兰早已习惯了她的搂搂抱抱,瞧着屋里没别人,便也顺势环上了她的纤腰,似嗔非嗔地说道:“信,如何不信?你不是看得清清楚楚么,我连你的枪都拎不起。你若铁了心逃,十个我也拦不住你。” 听着这明夸暗讽的语气,祁幼安哪敢还嘴,干笑了两声,“媳妇儿,咱们还是先说正事吧。” 宋泽兰性子好,听她这般说便也饶了她,轻嗯一声便说起正事,“我猜赵文娴来此,是因为皇帝的赐婚圣旨,她是三公主的驸马,三公主一母同胞的哥哥亦是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断然不会容许你成为五皇女的助力……” 先前他们不将主意打在祁幼安身上,是因为祁昊宇这个乾元君的存在,他们自认为二十万镇南军和祁家军都会落在祁昊宇手里,根本不把一个没有分化的废物放在眼里,哪怕她是嫡长女。 可现在不一样了,祁昊宇死了,祁朝燕唯一的子嗣只剩下祁幼安,他们尚且不知祁幼安分化成了上品乾元君,皆与五皇女一样,想当然的认为谁娶了祁幼安,谁就能得到祁朝燕的支持。 这一道赐婚圣旨降下,任何一位有夺储之心的皇子皇女心头都会升起浓浓的危机感,又岂会什么都不做任由二十万大军成为梅清栎争夺皇位 的助力? 祁幼安不笨,从她媳妇儿三言两句中就分析出了利害关系,心里随即有了主意,面儿上却不显,反而委委屈屈拉着宋泽兰衣袖撒娇,“媳妇儿,你瞧她鬼鬼祟祟那样儿,肯定是欺软怕硬,不敢在梅清栎那边搞鬼就来算计我,我好可怜,媳妇儿你得给我做主啊!” 一炷香前,某人还一身戾气手提红缨|枪放豪言要弄死人家,这会儿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娇弱可怜要她媳妇儿给她出气,可想而知宋泽兰有多么的哭笑不得…… 她任由祁幼安扯着她衣袖,过了好一会儿才温柔开口:“你要我如何?我写一封信骂回去可好?” 宋泽兰说的真诚,祁幼安也真真切切心动了,但赵文娴连城内都不敢进,说不定她背后之人也跟过来了,这可是一条大鱼…… “媳妇儿,她算计我啊,哪能就这么算了,我必须让她知道我祁幼安可不是好惹的,”祁幼安皱着眉头半晌,再次可怜兮兮望着她媳妇儿,“宋姐姐,咱去见见赵文娴吧,表现恩爱点儿,气死她!” 宋泽兰虽是一眼就看穿了她暗藏的小心思,但终是不忍心拒绝,稍作迟疑便应了下来,“可要帮你隐瞒乾元身份?” 现在祁幼安的乾元身份只在佑宁城内传播,还没到大肆宣扬的时机,驿站里那些人尚且不得而知,若是提前暴露出去,难保皇帝不会收回那两道圣旨…… 这是名正言顺的造反契机,祁朝燕盼了许久,私底下也已行动起来,若因此坏事,她绝对会大发雷霆的,到时候祁幼安恐怕就不是受一顿皮肉之苦那么简单了。 宋泽兰顾忌的,祁幼安自然也考虑到了,她勾了勾唇,“不用,隐瞒身份就不能给你长脸了,我得让赵文娴知道,你没嫁错人,我可不比她差。” “安安,你本不比任何人差,无须……” 宋泽兰话说了一半,忽而又顿住,赵文娴那人自视甚高,看起来斯文有礼谦谦君子,实则是趋炎附势踩高贬低忘恩负义的小人。 以她对赵文娴的了解,赵文娴见她嫁给未分化的女子,少不得阴阳怪气说些尖酸刻薄的话。 她倒是不在意,可小将军一身傲骨,怎能遭受那般折辱? 片刻思虑,宋泽兰咽下婉言相劝的话,改口道:“好,我们去的时候多带些人,赵小姐远道而来也算是客人,便留下她住一阵子,等那事儿过去之后再放她回去吧。” 祁幼安以为她还顾念着旧情,听到后面才知她是为自己着想,甚至为了自己,多么温柔善良的一个人啊,都主动提出要把赵文娴软禁起来。 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媳妇儿最爱的是自己啊! 祁幼安心里美滋滋的,幽怨控诉的眼神逐渐被兴奋喜悦取代,“听媳妇儿的,不过之后要不要放她,得看她自己的表现,让我满意了,我就留她一命。” 宋泽兰救死扶伤,自是不喜随随便便伤人性命,但她亦是识大体,绝不会逞匹夫之勇妇人之仁。 既然知晓祁幼安有自己的打算,她就不 会再插手,当即便轻点头,“安安,你自己决定就好……” 次日,宋泽兰在祁幼安的强烈‘要求’下,罕见的换上繁琐华丽的衣裳,乌黑浓密的秀发也不再用一支素簪挽着,精致夺目的金钗玉簪几乎插满了头,一眼望过去,艳光四射美得不可方物。 祁幼安痴迷不已,直愣愣看了许久才去牵她的手,“媳妇儿,你真好看,我运气怎么这么好?居然娶到了这么漂亮的媳妇儿。” 漂亮媳妇儿又不是今日才娶的,她这会儿才感叹起来,把屋里一众小丫鬟逗得笑作一团,宋泽兰也浅浅笑起来,攥紧她的手,“满意了?满意了就走吧。” 祁幼安没有说话,但她的满意写在脸上,高高翘起的唇角根本压不下来。 檐下,小月撑起一把伞替宋泽兰挡雨,二狗子也殷勤地为祁幼安撑伞,豆大的雨滴顺着伞沿滚落,落在地上便溅起了水花。 祁幼安歪头看向了宋泽兰,视线下移,又看到了触及地面的裙摆,“媳妇儿,我背你吧?” 宋泽兰梳妆打扮的时候身边围了一群叽叽喳喳的小丫头,倒是没留心外面在下雨,眼下正看着地上的雨水暗自为难,听祁幼安这么说不由地动了心。 只是从平安院到府门外有一段距离,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她着实不好让祁幼安背她上马车,“我……想必晚到一会儿也不碍事,我回房再换身衣裳吧。” 宋泽兰偏爱素雅简单不显眼的衣衫,明明年纪轻轻,却要向那些呆板无趣的老大夫靠齐,祁幼安连哄带骗才让她穿上这娇艳妩媚的海棠红,哪能答应了她? “别换了媳妇儿,路上雨水泥泞肯定不好走,万一赵文娴等不及跑了,还得派人去追查,那可就麻烦了。” 说到这里,祁幼安眼中浮现一抹坏笑,凑近她耳边近乎呓语道:“宋姐姐,不让我背,我可就抱你了。”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后,激的宋泽兰耳根子瞬间就红了,她相信祁幼安这话不是说说而已,只得低头应了下来,“好。” 她话音未落,祁幼安就已经迫不及待蹲在她面前,眼中尽是得逞的笑,可惜她并未看到,万般羞窘还是爬上了那略显单薄的背,一双手也勾住了祁幼安的脖颈,“走吧……”! 第 98 章 一路泥泞不堪,六子小心翼翼驾驶着马车,到达城外时已经比约定时间晚了小半个时辰。 茅庐外一片寂静,只听得沙沙风雨声,祁幼安掀开车帘,隐约瞧见茅庐里围坐了一群人。 她没有立即下马车,侧头对宋泽兰嘱咐道:“媳妇儿,赵文娴不是让你瞒着我吗?你先问问她找你干嘛,暂且就说我是你的贴身侍卫。” 宋泽兰倒是想答应,只是看着祁幼安要与她同去的架势,就很是无奈,“赵小姐又不是瞎子,她焉能感知不到你是我的乾元君?” “你只管否认就好了,她自会往别处想,”祁幼安嘿嘿一笑,又说道:“众所周知,你嫁的将军府小姐是未分化的中庸之人。” 宋泽兰:“……” 马车停稳之后,祁幼安先下马车,然后把宋泽兰接下来,背着她向茅庐走去。 而赵雪生则按照昨日的计划行事,立马带人将四周包围起来,他们训练有素,悄无声息潜伏在密林草丛之中。 赵文娴丝毫不觉,她按捺着焦急在这茅庐里等了许久,忽而听到脚步声,立马就从火堆旁站起来,快步迎向门外,“兰……兰儿?” 门外却并非熟悉的面孔,她乍然看到祁幼安都傻眼了,下意识忽略了祁幼安背上还有一人,“你……你是哪位?” “是你找我家少夫人?” 祁幼安顿住脚步,眼眸微眯打量着她,身上不加掩饰的煞气,让赵文娴心神一紧,蓦然攥紧手中折扇,“是,我与你家少夫人乃是京都故人,今路过此地,特来探望,还望这位小姐行个方便,代为引见。” 上一世赵文娴作为监军,祁幼安不可避免与她打交道,还暗下黑手揍过她,知晓她内里就是个贪生怕死的怂货,瞧见她露出惧色,并不觉意外,冷哼一声,直接从她面前经过,径自踏进茅庐内。 赵文娴这才看到趴在她背上的宋泽兰,登时便松了口气,可随即神色又是一变,不确定地看了眼祁幼安。 这一眼,她涨红了脸,满目不可置信,眼底还掺杂着敢怒不敢言的愤懑,瞪着宋泽兰低吼道:“兰……宋泽兰,不是说了让你自己过来吗?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宋泽兰从祁幼安背上下来,心里诸多无奈,眸光却涣散无神并不看她,“不妨事,赵小姐有什么就直说吧。” 祁幼安的身份没被否认,她模棱两可的态度让赵文娴又气又惊,死死捏着折扇不吭声。 祁幼安饶有兴趣看着好戏,很快又发现她媳妇儿在装盲,心情便更好了,抬手堂而皇之将她媳妇儿揽入怀里,唇边勾起的笑容亦是分外轻挑恣意,“谁让赵小姐你挑这么个好日子的,刮风下雨,小的怎能放心我家少夫人一个前来赴约?” 听到祁幼安自称小的,赵文娴愣了又愣,最后似是恍然大悟,竟是摇着折扇大笑起来,“原来是老相好啊。” 祁幼安浑不在意,宋泽兰看在眼里,眉头蹙了蹙,也终究是没说什么。 赵 文娴大笑过后,又是一脸痛惜地谴责宋泽兰,“兰儿,几月未见,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莫不是因为被我退了婚,又瞎了眼,便自暴自弃委身低贱下人了?” 她话音未落,她所带来的仆从们就一个个笑的前仰后合,全然不将祁幼安他们放在眼里。 想看黎七七七写的《小将军赖上盲妻啦(重生)》第 98 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宋泽兰沉默不语,实则借着宽大的衣袖遮掩,一只手已经悄无声息掐在祁幼安腰间,若不是这混蛋自称小人,她们何至于被羞辱? 在没套出赵文娴话之前,祁幼安反倒是最能忍的了,腰间越来越疼,她面儿上依旧带着笑,只是笑意越来越不达眼底。 赵文娴看到了,但在她看来,祁幼安不过一个下人罢了,不值得自己放在眼里,眼底的轻蔑鄙夷不加掩饰。 她也不顾宋泽兰神色渐近冷淡,洋洋得意的眼中划过一抹势在必得的狠意,自顾自又说道:“兰儿,我知道你看不上未分化的废物小姐,可你毕竟也嫁了,若是东窗事发将军府怪罪下来,你二人必定性命不保。不过我倒是有一计,可让你们主仆双宿双飞,你可要听一听?” 小月的眼睛都快喷出火来,她脾气向来急躁,仅剩的理智虽然让她克制住没暴露祁幼安身份,却没挡住她跺着脚对宋泽兰表达不满,“少夫人,您快说句话啊!” 宋泽兰点点头,却是温声细语说道:“月儿,你先出去吧。” 小月不情不愿,还想说些什么,奈何祁幼安也挥手让她离开,她只得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最后还朝赵文娴挥了挥拳头,“你对少夫人不敬,大小姐绝对不会放过你!” “好啊,我倒要看看祁家小姐是如何不放过我,”赵文娴不以为意地摇晃着手中折扇,她手底下的仆从也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跟着哄堂大笑起来。 祁幼安一直等他们笑够了,才冷冷开口:“有什么计策,你说吧。” “很简单,”赵文娴不慌不忙收起折扇将众人赶出去,然后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你们找个机会,把它下到祁小姐的茶水里,让祁小姐喝下去就行了。” 看着她胜券在握的样子,祁幼安都想笑了,“双宿双飞?你别不是拿我们当傻子,把大小姐毒死了我们还能活吗?” 赵文娴却像是没听出她的讽刺,一脸神秘说道:“不会有人怀疑到你们头上,这是慢性毒药,它潜伏在体内没有任何征兆,两个月后才会发作,令人暴毙而亡。” 两个月后,正是老皇帝圣旨上所说的婚期……赵文娴什么目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祁幼安想过她可能是要破坏老皇帝的赐婚,却没想到她心这么狠,一出手就是要弄死自己嫁祸给梅清栎。 不得不说这是条好计策,若是成了,两家结仇,她们便可暗中拉拢将军府,还能不引起皇帝的猜忌,妥妥的坐收渔翁之利。 只可惜,她注定要失望了。 祁幼安从她手里取下药包,凉薄的声音里暗含杀意,“赵小姐试过没?可别没你说的那么神奇。” 祁幼安都打算把毒药喂给她 了,她却没听出来,反而一脸的炫耀,“那是自然,这可是出自杀人不见血的后宫,解药也早就失传了。我敢肯定当世之人没有一个能配制出解药,不过……” 她看向宋泽兰,眼里的嘲弄多过惋惜,偏还要假惺惺的长叹,“可惜了,兰儿你若是没瞎,或许试上十年八年也能把解药配制出来。” 宋泽兰不置可否,祁幼安却已打开药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着赵文娴下巴,将里面的白色粉末悉数倒进了她嘴里,“我不放心,所以你还是亲自试试吧!” 祁幼安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快到赵文娴根本没反应过来,直到毒粉在嘴里化开,苦涩蔓延整个口腔时才拼命挣扎起来,“放……放开我……” 她看起来极为怕死,满眼惊恐绝望,脸也在瞬间变得煞白,没有一丝血色。 祁幼安勾了勾唇,像扔死狗一样把她扔到地上,“看来这毒药确实无解啊,赵驸马堂堂乾元君都被吓得花容失色了,瞧着还挺让人怜惜的,是不是啊媳妇儿?” 这一切不过在电光石火之间,宋泽兰从突然的变故中回过神,注意到她玩味的目光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安安你怎么能把毒药给她吃,会死人的……” 祁幼安看得出她很无奈,唇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深,“因为她表现不好啊,不让她吃难道留着让她毒死我吗?” “胡说……” 到了这一刻,赵文娴终于意识到不是她的计划进行的太顺利,而是她从头到尾都在被人戏耍,可惜已经迟了。 她拼命抠着嗓子,却无济于事…… 外面的人察觉情况不对冲进来,她却如惊弓之鸟,畏惧地看了眼祁幼安,便连滚带爬往外跑,“撤……” 祁幼安摊了摊手,很是无辜:“媳妇儿,我可什么都没做。” 宋泽兰深吸了口气,扭头看向门外赵文娴逃窜的背影,“赵小姐只是过于自负,也没有很蠢……”! 第 99 章 茅庐外,刀光剑影短兵相接,叮叮当当之中夹杂着痛苦的惨叫声。 鲜红的血液混合着雨水,没入杂草丛中,赵文娴眼睁睁看着自己带来的仆从接连倒下,两条腿灌铅了似的,再不能往前迈出半步。 “再不放弃抵抗你的人就该死绝了,”祁幼安在她身后,冷冷开口:“告诉我,谁指使你来的,背后之人藏在那里,我可以饶你一命。” 赵文娴出身落魄书香门第,考中状元后尚了公主,二十多年来顺风顺水不识人间疾苦,还是第一次直面打打杀杀的场面。 她筛糠似的浑身发抖,听到祁幼安的话倒像是有了主心骨,颤着声音命令自己手底下的人放下武器,而后便转身噗通跪倒在地上,“祁小姐,我……我什么都可以交代,能不能让宋大夫救我一命?” 宋泽兰正要点头,祁幼安却一把将她按进自己怀里,“还想让我媳妇儿给你试药?想都别想,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把你抓起来严刑拷打,我同样可以问出我想要的。你乖乖配合,倒是可以多活两个月。” “我……我可以奉上白银千两,这是小医圣的规矩对不对?小医圣医者仁心,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赵文娴说着说着,忽然绝望地瘫坐在地上,“我忘了,你已经是个瞎子……” 祁幼安没兴致听她废话,见赵雪生带着人进来,直接挥了挥手,“但凡能喘气的,全部带回去审问。” 赵雪生也不磨叽,直接拿出绳子将赵文娴五花大绑,小月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狠狠踢了她一脚,“本姑娘告诉你,你才瞎了眼,我家少夫人眼睛好好的,跟我家大小姐恩恩爱爱,是你羡慕不来的……” 这话祁幼安爱听,当即就给她竖起了大拇指,“小月,说得好,这个月让我娘亲给你涨月钱。” 小月顿时兴奋了,“谢谢小姐……” 看着她二人一唱一和,宋泽兰愈加后悔,自己今日就不该跟着她过来,这无赖的心眼儿比芝麻还小,很早便明确告诉过她,自己与赵文娴并无任何关系,还非要去跟人家争风吃醋,也不知吃的哪门子陈年老醋…… 她温婉如玉的眉眼笼罩着不曾散去的无奈,素白纤细的手轻轻扯了扯祁幼安衣袖,“安安,回去吧。” “好,媳妇儿,外面有些血腥,你害怕的话就把眼睛闭上。” 祁幼安抱起宋泽兰,刚走出两步,被绳子绑着的赵文娴突然发起疯来,撞到小月跌跌撞撞拦在她们面前痛哭流涕,“兰儿我求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救我,我……我知道你怨我恨我,我……我不是故意退婚的,都是三公主逼我……对,就是三公主,还有我娘,都是她们逼的……” 许是面临死亡威胁,赵文娴力气大的惊人,赵雪生竟然拽不动她,呵斥也不管用,还让她趁机死死抱住了祁幼安的大腿,不让她走们走。 祁幼安可不像赵雪生那么弱,她被赵文娴这个无耻之徒气得脸都要绿了,上品乾元君的威压瞬间爆发, 抬脚便将赵文娴踢出三丈远,重重砸落在一片乱草之中。 赵文娴疼的说不出话来,只发得出痛苦的嘶吼声。 ◆黎七七七提醒您《小将军赖上盲妻啦(重生)》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祁幼安压着怒气,腾出手伸向赵雪生,“把刀给我!” “安安,别冲动,”宋泽兰从她怀里挣脱下来,按住她的手,婉言提醒,“别忘了正事。” 祁幼安气得胸口起伏,一句话都不想说,但对上她媳妇儿异常坚定的眼神,只能妥协。 她哼了声,别过头,宋泽兰抬手抚了抚她的胸口,“安安,消消气,她的话你听听也就罢了,犯不着为此大动肝火,我都不生气的。” 祁幼安也不是单纯生气,就是替她媳妇儿不值得,她媳妇儿这么好,当初怎么跟赵文娴那种彻头彻尾的混账东西订了亲? 岳父大人是瞎了眼吗? 祁幼安一言不发,整个人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漠,不过宋泽兰了解她,知晓待会儿自己勾勾手指头她就跟上来了,便也没再劝她,提着裙摆便走向赵文娴。 茅庐外尸横遍地脏污不堪,还下着雨,祁幼安怎能忍心不管她?连让她勾勾手都不用,自己从护卫手里接过一把伞就跟了过去。 绕过挡路的尸体,走到赵文娴跟前,她看到宋泽兰,眼中又重新燃起希望,“兰儿……兰儿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当初你肯亲自试毒为我寻找解药,现在你也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死,哈哈哈……” 祁幼安撑着伞替宋泽兰挡着风雨,在她狂笑时还是没忍住开了口:“你想死快点儿就多叫几遍兰儿,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我弄死你!” 言外之意,宋泽兰也不是她的护身符。 宋泽兰倒也没什么异议,很是配合地点了点头,“赵小姐慎言,称呼我为宋大夫即可。” 她说着,又顿了顿,目光柔和看了眼身侧的祁幼安,“这位是我妻主,镇南大将军之女祁幼安,我们可以不计较你无缘无故妄图毒杀我妻主,也可以帮你解毒,但前提是你以后得听她差遣,她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当初赵文娴能为了功名利禄选择背信弃义,这会儿为了活命背叛三公主也是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就连连点头:“我愿意……我愿意,以后在下就是祁小姐身边的一条狗,祁小姐让我如何我如何……” 为了回去的路上不引人注目,赵文娴和她的仆从被塞进小月来时乘坐的马车里。 小月便同祁幼安她们挤在一处,这倒是方便了她,一个劲儿缠着宋泽兰询问她和赵文娴之间的事儿。 祁幼安对赵文娴的讨厌写在脸上,尤其是听到她的名字从自家媳妇儿口中说出来,就气不打一处来。 奈何小月被宋泽兰惯坏了,为了满足自己的八卦欲,全然不顾她的死活,哪怕瞧见她脸色越来越黑,也只当没看见。 宋泽兰倒是想哄她开心些,却一直找不到机会,只能作罢。 一路上,祁幼安便只能独自生闷气,好不容易回到将军府,还没来得及向她媳妇儿寻求安慰,席景盛就来了。 席景盛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的,脏兮兮的脸上还有一道血痕,不过看起来倒是挺高兴的。 祁幼安只一眼便心中了然,笑着请他坐下,“人都抓住了??” “抓住了!他们藏在南边的山洞里,属下听了您的建议,没跟他们硬碰硬,带着兄弟们捡了些干柴把几个出口堵上,虽然柴火有些潮湿没燃起来,但也把他们熏的够呛,一个个跟喝醉的老鼠似的晕晕乎乎往外逃,没怎么费功夫就把他们解决了。” “干的不错,你这脸……待会儿我让人去库房拿点儿药,你勤用着点儿,别留疤了。” 祁幼安有些愧疚,人家还没有娶妻,万一留疤痕就坏了。 不过席景盛本人倒是丝毫不在意,“山间树枝划伤的,小伤,兄弟们全都能平平安安回来,就已经是值得庆幸的事儿了。” 九死一生的战场确实比抓几个黑衣祭祀来的凶险,祁幼安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带着大家伙儿去酒楼庆祝一番如何?” 这也是祁幼安先前答应过的,席景盛闻言倒也没推辞,“属下这就去通知兄弟们。” 席景盛走后,祁幼安便去找小月,“你家席军爷伤了脸,还不快去取药?万一留疤了,你日后可就得了个丑郎君。” 这已经不是祁幼安第一次调侃小月,她脸倏地红了,“大小姐!你再胡说八道我告诉少夫人了。” “那你取不取药?晚上本小姐请他喝酒,顺带捎过去,你若不去便罢了。” 祁幼安笑的欠欠的,把小月气得直跺脚,瞪了她好几眼,才转身出去了。 宋泽兰在内室都听到了祁幼安放肆的笑声,听着脚步声渐近,好笑道:“安安可是遇到了喜事?” “也没什么,席景盛抓裘媚儿手底下那些黑衣祭祀的时候脸上受了点儿伤,我打趣儿小月以后要嫁个丑郎君,她倒是嘴硬,结果还不是乖乖去取药。” 祁幼安说着,又控制不住笑了起来,瞧着是心情好极了。 宋泽兰本想问问她打算何时审问赵文娴,见此情形果断选择暂不提起,万一又让她想起马车上的事儿,不就破坏好心情了么? 她唇角微扬,浅笑道:“上一世我听闻席将军一直到战死都未娶妻,若是他二人彼此有意,应当也是极好的姻缘。” 祁幼安跟席景盛私下接触不多,她只瞧出小月对席景盛有意,但不知席景盛的心思,想了想便说道:“顺其自然吧。晚上我请席景盛他们喝酒庆祝,媳妇儿你去吗?” 宋泽兰正在卸妆,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我不喜饮酒,去了岂不扫兴?你早些回来即可,少喝些,莫忘了你身子才好些。” “扫什么兴?” 祁幼安从后面揽住她,看着铜镜里她温婉柔和的眉眼,眼中漾起笑意,“宋姐姐难道不知我无时无刻都想黏着你吗?” 不止祁幼安有这种想法,宋泽兰的念头更甚,一来情意使然,二来则是坤泽君的天性。 不过 内敛冷静的她分外克制,并不会像祁幼安这般大胆直白吐露心声,淡淡一声轻嗯便算作了回应,倒教祁幼安觉得她冷淡了。 不大满意的乾元君趁着她专心卸妆,在她鬓边飞快落下一吻,又不等她反应就溜出门外了。 祁幼安出来后,便去见关在下人房的赵文娴。 赵文娴知道自己性命保住了,便又恢复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模样,只是丢了折扇,衣衫沾了脏污,端坐在破旧的小木桌旁,倒有几分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滑稽可笑。 祁幼安站在门口随意轻咳了声,便将她打回原形,诚惶诚恐地起身鞠躬,“祁小姐,您来了。” “老实交代,为何不入城?除了你还有谁来了?” “三公主和大皇子都来了,大皇子担心将军府和五皇女暗地里已经勾结,不敢涉险,恰好我与兰……宋大夫旧时有些交情,便希望我说服宋大夫对你下毒,然后嫁祸给五皇女好让他坐收渔翁之利。” 赵文娴所说的,与祁幼安猜测的差不多,只是她有些许好奇,“大皇子凭什么认为我死了,我母亲就要向他投诚?当今圣上可不止他一个乾元子嗣。” 便是祁幼安不了解朝政,也知狗皇帝现在仅成年的皇子皇女都有七八个,正是夺储激烈的时候。 难道大皇子德才兼备独得圣心成为储君的可能性大于别人? 可在她看来,梅清栎似乎更受宠些,那几道圣旨无一不说明狗皇帝对梅清栎百依百顺,默许她拉拢祁朝燕这个手握重兵的大将军。 赵文娴以为她不信自己的话,小心翼翼道:“祁小姐,在下说的都是真的,你有所不知,其实……其实祁大将军与太后娘娘关系匪浅,暗中多有来往。而大皇子的母妃王贵妃,是太后的侄女,所以大皇子觉得如果没有五皇女这个阻碍,祁大将军一定会助他夺位。” 祁幼安眼神微变,没想到赵文娴知道的还不少,“胡说八道!少往我母亲身上泼脏水,我母亲忠君爱国从不结党营私参与夺嫡之争,你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初次见面的教训历历在目,赵文娴算是怕了祁幼安这个一言不合就要命的活阎王,见她动怒下意识就后退了好几步。 “祁小姐,息怒息怒,这都是大皇子告诉我的,内情究竟如何我也不清楚啊。你要是想知道的更多,最好去找大皇子,他就在青城最大的酒楼临江仙,整个酒楼都被我们包下了。” 赵文娴这厮终归是对拉拢祁朝燕的势力不死心,见祁幼安沉默下来,又试探着补充道:“恕我直言,大皇子虽不是嫡出,但也占长,这些年在朝堂上颇有建树,可与嫡出的皇四子分庭抗争。” “你……现在既是乾元君,想必与五皇女的婚事也不作数。若是肯与我们大皇子交好,祁家所犯的欺君之罪,殿下定会竭尽全力保下你们。” “……赵驸马这是想着将功赎罪呢?” 祁幼安凉凉一笑,便惊得赵文娴连连摇头,“我都是说的真心话啊,你们祁家远在边疆根本不了解朝堂上的事 儿,论根基,五皇女哪里比得上大皇子?朝中支持她的寥寥无几,她娘只是皇后身边的侍女,仗着有几分姿色爬上龙床,却不得皇上喜欢。她和同胞弟弟六皇子一出生就是在冷宫里,若非她运气好分化成了中上品的乾元君,早跟她那贱人娘一样病死在冷宫里了。” “是吗……”祁幼安眼含威胁,逼近几步,“赵驸马,五皇女深得皇帝偏爱你是只字不提啊!” 赵文娴一直退到墙角,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欲哭无泪,“五皇女她就是表面风光,也就是一年前卖弟求荣,又在宫宴上替皇上挡了一刀,才会让皇帝对她刮目相看。她在前朝后宫皆无援手,若是……若是不能拉拢到将军府,便什么也不是,皇上再喜爱她又如何?即便立她为储君又如何?早晚会被拉下来……” 祁幼安虽说看不上赵文娴,但赵文娴毕竟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又攀上了大皇子这条船,对朝堂上的风云变幻和错综复杂的关系远比她清楚的多。 她想了解更多有用的情报,于是乎盘问了赵文娴一下午,直到入了夜才从下人房里走出来。 酒楼里还有席景盛一行人等着,祁幼安不敢多耽搁,让下人告知她娘亲自己今晚在酒楼请客,身无分文,就带上赵雪生匆匆走了。 下人把消息传到芳兰院里,‘身无分文’四个字咬得格外重,气得宁芳直骂小兔崽子,自己怎会生了这么个坑娘玩意儿。 宋泽兰恰好也在,忍着笑一直等到她骂够了,才说道:“娘,晚会儿我送过去吧。” 宁芳还在气头上,想也不想就摆手拒绝,“给她脸了?让管家派人把银子送过去就成,哪里用得着你这个少夫人亲自过去?” “我……我去瞧瞧安安在同谁饮酒作乐……” 宋泽兰甚少说谎,白皙的脸颊慢慢染上红晕,宁芳不知内情,还真当她不放心妻主,话锋又一转,“也好,有兰儿你盯着,即便她醉酒了也不敢胡来。” “嗯……” 宋泽兰这边陪宁芳用过晚膳,便让六子赶着马车去佑宁城里那唯一的酒楼。 她坐在马车里,掀开窗帘欣赏着外面的夜色,隐隐约约看到天边点缀了几颗小星星,似是预兆着明日将会有个好天气。 阴雨连绵不断七八日,终于放晴,也无疑是表明了不会再有发水的祸患。 心里的石头落下,宋泽兰不由扬起笑容,浅淡温柔犹如初绽的梨花,可惜马车里过于昏暗,无人欣赏这美色。 反而有人出声打破,“少夫人,奴婢可以一直在马车上等着大小姐吗?” 小月神色有些拘谨,抱着怀里的醒酒汤殷切望着宋泽兰,宋泽兰微愣,忽而想起祁幼安说的话,温声应道:“好,不过……月儿你不想见席将军吗?” “少夫人!” 小月瞬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炸毛猫,差点儿站了起来,“大小姐告诉您的吧?她……她怎么什么都说啊!” 宋泽兰微微笑着,并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小月自 己先憋不住了,扭扭捏捏说道:“也不是不想见,奴婢只是一时还没想好,想好了就……就……” 她就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宋泽兰也不欲为难她,正要开口告诉她不愿说便罢了,她却似豁出去了般大声说道:“奴婢想好了就去问问他要不要媳妇儿,他不要就算了!” “可要让安安帮你去问?” 宋泽兰担心小月女儿家张不开嘴,却是话音未落,就被小月拒绝了,“奴婢要自己去问,他愿意我就嫁给他,他不愿奴婢便也顺势死了这条心……” 马车停在酒楼门口,小月果然没有下马车的意思,宋泽兰便带着六子进去把账结了,还多留了些银钱供祁幼安他们添酒加菜,不可谓不贴心。 她自己则坐在大堂一角,安静地等着。 不知等了多久,昏昏欲睡之际,一道身影摇摇晃晃出现在她面前,扑面而来的酒气几乎遮住了乾元君的信香。 “媳妇儿,嘿嘿……” 祁幼安满脸傻笑,晕晕乎乎就要去抱她,瞬间让宋泽兰困意全无,忙不迭起身撑起她的重量,“安安,你怎么醉成这个样子?” 回应她的只有傻乎乎的笑声,还有压在肩头的脑袋,沉甸甸的,伴随着灼热的呼吸。 宋泽兰微微叹了口气,或许自己早该想到,自家这位的身份摆在那里,焉能不多喝些? 她软着语气在祁幼安耳边哄道:“安安,你还能听懂我说话吗?我搀扶你上马车可以吗?” 含糊不清地轻嗯说明祁幼安还残存些许理智,宋泽兰便拉过她一只胳膊架在自己脖颈上,吃力地拖着她往外面走。 到了门口,六子眼尖立马跑过来帮忙,宋泽兰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来吧,你上楼知会席将军一声,就说小将军醉酒,先回去了。” “好……” 宋泽兰艰难把祁幼安拖到马车旁,她和小月一个在下面推,一个在上面拽,合力把祁幼安弄了上去。 两人累的不轻,祁幼安自己也出了力,躺在马车里的时候胸口起伏不定,宋泽兰缓了几息,平复下来拿帕子给她擦了擦脸,“还好我过来了,不然看你怎么回去。” 酒醉的人儿似乎觉得委屈了,哼哼唧唧伸手去扯她的帕子,“宋姐姐,我好难受……” 祁幼安这旁若无人的磨人,倒也让宋泽兰忘了马车里还有一人,低头安抚般落下一吻,“乖,待会儿喝了醒酒汤就不难受了。” “嗯……” 这个苦了小月,下马车也不是,不下也不是,只好躲在角落里不出声。 宋泽兰将祁幼安揽到怀里,准备喂醒酒汤的时候,才想起马车里还有小月在,后知后觉羞了。 不过小月都没说什么,她自也佯装无事发生,喊了小月把醒酒汤拿给她,“六子来了吗?来了就赶快走吧。” 小月掀开帘子看了眼,看到六子过来,连忙催促他快些赶车回去。 许是酸酸甜甜的醒酒汤比较可口,祁幼安喝汤的时候乖 顺多了,一口接一口,倒是没教宋泽兰为难。 喝完醒酒汤,宋泽兰又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唇角,“睡吧安安,睡醒就不难受了。” 祁幼安胃里舒坦了些,嗅着她媳妇儿身上好闻的气息也分外安心,迷迷糊糊便睡着了,她甚至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府的,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床上了。 她的脸深陷在芳香柔软的枕间,明显感觉后背正被温水浸湿的帕子细细擦拭着,意识到媳妇儿是在给她擦身子,她便羞耻的不行,索性又闭上了眼睛装睡。 一直到擦完身子,换上贴身寝衣,她才揉着眼睛假装被吵醒了,“媳妇儿……” 宋泽兰宽衣的手微微一顿,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嗯了声,抬眸看向她,“安安,可要喝点儿水?” “要……”祁幼安确实口干舌燥,哪怕喝了醒酒汤,还是觉得浑身像着火了般燥热。 她掀开被子坐起来,触到泛着凉意的空气才觉好受些。 宋泽兰却怕她着凉,倒了水走过来,顺手又将被子往上拉了拉,“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祁幼安咕咚咕咚一口气将蜂蜜水喝完,才摇了摇头,仰着可怜巴巴的小脸道:“好热,不想盖被子……” 短暂犹豫,宋泽兰去柜子里抱了床相对薄的锦被过来,“今晚你便盖这床被子,应当就不会觉得热了。” 眼见着她要给自己换被子,祁幼安顿时不装可怜了,把身上被子抱得紧紧的,“不,不了,媳妇儿,我……我突然觉得不热了。” 宋泽兰几乎在瞬间就明白了祁幼安的心思,好笑又无奈道:“只是分被,并非分床……” 她话音尚未落下,就突然被抓着手腕一把扯到了床上。 身下,是她的妻主眼神炯炯一脸热切盯着她,惊魂未定,心口却噗通噗通狂跳起来。 “媳妇儿,你帮我降降温……” 宋泽兰想说不,却说不出口,灼烫的呼吸打在颈间,随之而来的还有霸道的乾元信香,肆无忌惮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那把火,突然就烧到了她的身上,灼热游走周身,将她的理智燃烧殆尽,几度瘫软又绷紧,直至精疲力尽…… 坤泽君身子柔软细腻,又无一处不带着无瑕清透的凉意,如祁幼安所想,她媳妇儿确实是一味良药。 就是可怜了她媳妇儿,汗津津的,却仍被她抱着不肯撒手。 喜爱干净的宋大夫忍了又忍,缓过劲儿来没好气地咬在她脖颈上,水波盈盈的眸里还带着云|雨过后尚未褪去的妩媚娇怯,“你这人忒坏,装睡让我伺候你便罢了,好不容易伺候好了,又起来折腾我。” 祁幼安抚着她腰肢的手霎时僵住,心虚地厉害,“媳妇儿,你……你怎么知道?” “如何不知?” 宋泽兰也有些羞了,“我可是大夫,睡着了是什么样子我能不清楚?” 祁幼安不吭声了。 一室静默,宋泽兰还是忍受不了黏腻,伸手去推她,“别躺着了 ……”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祁幼安还真怕她温温柔柔的媳妇儿生气了,匆匆忙忙披上衣裳就出去找小月。 小月却不在,她只得自己跑去厨房要热水。 厨房灯火通明忙的不可开交,小月也在其中,正端着汤准备出去,祁幼安抬手拦下她,嘿嘿笑道:“醒酒汤?该不会是席将军送的吧?” 小月被突然出现的她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大……大小姐,你怎么醒了?” 祁幼安轻咳两声,低道:“没什么,雪生那里送了吗?让人也给雪生弄些醒酒汤吧。” “知道了,奴婢一会儿就去。” 小月急着走,祁幼安也没再拦她,挥挥手侧身让到一旁。 待不见了她的身影,祁幼安又喊了一个小厮,让他提两桶热水送到浴室,供她媳妇儿沐浴更衣。 她回到房间时,宋泽兰已经下了床,正在整理床铺,她忙将人儿推到旁边坐下,“媳妇儿,我来我来,你歇着就好。” 宋泽兰恢复些力气,便也闲不住,又走过去将窗户打开,散去满屋子的信香,方才觉得昏沉沉的脑袋晴明许多。 她倚在窗边,看着祁幼安在床边忙碌,“安安,你今天下午去赵小姐那里了?她表现怎么样?” “尚可,可以留她一命。” 祁幼安把下午得到的消息悉数告诉宋泽兰,然后笑的很是奸诈,“明日一早我便让人把大皇子在青城的消息告诉祁朝燕,顺便告诉她大皇子知道她和太后的关系了,让她自己看着办,我不管。” 祁朝燕实力强大,而现在的祁幼安除了一队祁家军可用,什么都没有,宋泽兰自然也不希望她亲自涉险,也跟着笑起来,“也好,那我明日便着手准备解药。” “近日陈成业将军俘获了一批蛮人,我把他们弄过来给你当药人的吧?你可别自己试药。” 祁幼安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没成想她媳妇儿当即就给拒绝了。 “安安,你莫忘了我祖父便是御医,你不用担心,明日我先去看看赵小姐的情况再下定论吧。” “那便辛苦媳妇儿了……”! 第 100 章 次日,天蒙蒙亮,祁幼安就从床上爬起来,先去书房写了一封信交给管家,然后才去练武。 偌大的演武场上只有她一人,她耍了一整套枪法下来,赵雪生才姗姗来迟。 祁幼安收了红缨|枪来到她跟前,见她眉间残存着宿醉后的倦意,便笑道:“雪生,身体不舒服就回去歇着两个时辰,下午再过来,不出所料的话我今日不出门。” 赵雪生犹豫了下,还是摇头,“没关系,我可以的,我现在不能偷懒,不然以后上了战场真刀真枪跟敌人拼,吃亏的就是我自己了。” 她这么说了,祁幼安便不再劝,只鼓励道:“好好加油!距离你我并肩作战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赵雪生嘴上没说,但心里一直盼着建功立业,闻言只觉热血沸腾,握着弓箭重重点头,“幼……幼安,我不会成为累赘的!” “哎呦,可真不容易,雪生终于认我当姐妹了。” 祁幼安挑了挑眉,一脸打趣,赵雪生腼腆一笑,“幼安不嫌弃我就好……” 两人一个练习枪|法,一个练习箭术,专心致志,一直到太阳升起才回去。 祁幼安每日结束练武基本都是这个时间,她媳妇儿已经帮她准备好了热水和换干净衣衫,只等她洗漱妥当后一起用早餐。 故而她也不磨叽,三下五除二洗去一身汗水,便出来了。 今日宋泽兰没怎么梳妆妆扮,一身轻便简单衣裙先她一步在餐桌旁坐下,看到她出来,就开始准备盛粥。 祁幼安扫视一圈,发现屋里没别人,便绕到身后去捏她的双肩,“媳妇儿,腰疼不疼?要不要我帮你按摩?” 宋泽兰脸色微红,伸手将她推到一旁坐下,“快些用饭,待会儿还有事要做。” “不就是给赵文娴解毒吗?”祁幼安笑的一脸无所谓,“不着急,赶在毒发之前给她解毒就行……这样还能吓吓她,不然就这么放过她,实在太便宜她了。” 宋泽兰咬了咬唇瓣,低头轻道:“我……我得回趟医馆,你不是不想那么早要孩子吗?” 昨晚的祁幼安是有些酒劲儿上头的,她支支吾吾半晌,“媳妇儿我错了,下次我一定记得喝药……不过偶尔一次应该没事吧?娘说孩子不是我们想要就能要上的。” 宋泽兰沉默片刻,到底是没把那句‘你是上品乾元君’说出口,“那万一有了……” “避子汤伤身……要不有了就要?”祁幼安小心翼翼,又补充道:“媳妇儿,我都听你的。” 其实宋泽兰是想早些要孩子,早些传授医术,只是先前顾着她的想法,如今她这么说了,心底便蓦然多出些许欢喜,“那便听你的。” 祁幼安看着她唇边扬起的笑,暗自腹诽:这哪里是听自己的啊?分明是听她的。 祁幼安忍着没笑起来,“好好好,听我的……” 用过饭,祁幼安便让人把赵文娴叫了过来,她媳妇儿检查赵文娴的身体情况,她就 在一旁寸步不离的盯着。 经过昨日的教训,赵文娴倒也学乖了,不敢再嘴贱地跟宋泽兰攀关系,讲话规规矩矩,眼睛也不乱看,跟之前判若两人。 不管宋泽兰有没有察觉,反正祁幼安是意识到了,这厮真的是怕死至极,得知自己没有性命之忧,那尾巴差点儿又翘起来了。 赵文娴走后,宋泽兰便写了一张方子交给祁幼安,“你什么时候打算放她走了,就把方子交给她,让她按时按量用药即可。” 祁幼安把方子收起来,“等祁朝燕那里传信过来了再说吧。” 任祁幼安如何也没想到,晚上祁朝燕本人便回来了。 她在演武场指点了赵雪生一下午,正准备回去洗洗,就被突然出现的祁朝燕拦下了。 祁朝燕一身朱红铠甲未卸,腰间佩剑,手里握着一杆银枪,瞧着可比祁幼安手里的红缨|枪威武多了。 她目光从祁幼安身上一扫而过,落在赵雪生身上,神色淡漠看不出喜怒,“你先回去吧,祁幼安留下来。” 祁幼安她们本就是准备回去休息的,她见赵雪生看向自己,随意挥了挥手,“明日见。” 赵雪生便向祁朝燕拱了拱手,快步离开了。 “西越公主死了?祁队长,你好大的胆子!” 祁朝燕神色微变,眼中的不悦却不容忽视,祁幼安暗道了声装腔作势,拱了拱手道:“属下不知什么西越公主,只知府里有细作受不住囚禁之苦,纵火自焚了。” “哦,是吗?席副队长可不是这么说的……” 祁朝燕话音未落,一身常服的席景盛便匆匆跑了过来,“属下拜见大将军!” 他单膝跪在地上,“此事与小将军无关,是属下没有保护好西越公主,属下甘愿领罚!” 席景盛是什么样的人祁朝燕最清楚不过,她不相信席景盛玩忽职守,西越公主的死只能是祁幼安从中作梗了。 祁朝燕沉着脸一言不发,席景盛也不敢起来,只瞧瞧用眼神示意祁幼安赶快走。 祁幼安先前就说过,若是祁朝燕怪罪下来,她自己会承担,哪会撇下他离开? 她迟疑片刻,也跪了下来,“我是队长,大将军若是罚,便罚我吧。” 祁朝燕这厮打心底想罚的人就是她,几乎在她话音落地的一瞬,便道:“二十军棍,可有异议?” “没有!” 祁幼安回答的斩钉截铁,心里都快哭了,这若不是席景盛突然出现,她是无论如何也要撒泼打滚躲过去…… 然而,就在祁幼安认定这顿打是逃不了的时候,祁朝燕摆摆手,让还欲再言的席景盛下去了,“先欠着吧,现在先跟本将军比一场,别传出去说本将军胜之不武。” 一听不用挨打,祁幼安可来劲儿了,当即拎起长|枪站起来,“你若是输了呢?” 祁朝燕也没迟疑,从怀里摸出一枚方印,“你能挺过本将军二十招,它就是你的了,可号令两万兵马,拿着它前往平崖山, 替本将军镇守南疆,莫让本将有后顾之忧。” 闻言,祁幼安瞬间就意识祁朝燕是不打算让她参与谋反了。 这也好,她可以冷漠无情收割敌人的头颅,却不忍枪|尖刺穿自己人的胸膛。 “好!” 祁幼安话一出口,便提枪朝祁朝燕攻了过去,枪出如龙,又迅又猛,算是彻底将先发制人玩明白了。 祁朝燕迅速挥|枪格挡,一丝冷笑虽浮现眼底,却不难看出她心情极好。 上一世的先锋将军英勇无畏锋芒毕露,对上年少便已成名的大将军也不弱下风,双方有来有往,转眼二十招已过半。 宁芳记着自家女儿先前央求,听闻祁朝燕回来,忙不迭赶了过来。 演武场上尘土飞扬,空气中充斥着极为霸道激烈的乾元信香,压迫感十足,几乎让她站不住。 她下意识捂住口鼻,看着眼花缭乱分不清身影,也分不清谁强谁弱的场面,噗嗤一乐,转身走的干脆利落。 半道上遇到匆忙赶来的宋泽兰,也将人拐了回去,“放心吧,这小兔崽子挺出息,跟她老母亲打起来了。” 宁芳很是欣慰,不顾宋泽兰欲言又止的眼神,自顾自又说道:“早该这样了,总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打板子,以为自己是大将军就了不起啊!天子犯法,还得与庶民同罪呢!” 宋泽兰虽也是心向祁幼安,但对方毕竟是祁幼安的母亲,她踟蹰着,还是开口:“……会不会不大好?祁大将军毕竟是长辈。” “什么长辈不长辈的?”宁芳满不在乎,“长辈还得爱护小辈呢,祁朝燕让人打板子的时候可也一次没留情,要不是老娘数次拦着,好好的孩子就让她打废了。” 宁芳忽然又顿住脚步,幸灾乐祸道:“兰儿你说的也对,祁朝燕毕竟是长辈,输了可有乐子瞧了。” “……” 宋泽兰扶了扶额,默默跟在她身后,不巧她们回到演武场,两人的打斗已经结束了。 场中飞沙在慢慢平息,倒是浓烈的信香还未散去,祁幼安似是受信香影响颇深,眼眸通红,周身压制不住的暴戾,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上演一场生死搏斗。 在她十丈之远的地方,祁朝燕也还未放下戒备,锐利如鹰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直到瞧见她们出现,才深深吸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枚方印扔向祁幼安,“连信香都控制不住,要你有什么用!” 方印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祁幼安稳稳抓在手中,那一刻眼睛都亮了,身上戾气也瞬间散去。 “瞧你那点儿出息!” 祁朝燕终于卸下戒备,将长枪随手投掷兵器架上,便双手负后朝宁芳她们走过去。 宋泽兰欠身行礼,宁芳捂住鼻子嫌弃地后退一步,“离老娘远点儿!” 作为标记她的乾元,令她不舒服的信香绝不是祁朝燕的,故而祁朝燕脸色一瞬就黑的如同锅底,“宁芳,你别忘了答应我的,将军府的一切你还想不想要了?” “老娘只答应你住在将军府,可没答应别的,你起开!” 宁芳的嫌弃更加过分,手中的帕子几乎要到她的糊到脸上,高高在上的祁大将军向来要面子,丢下一句冷哼就大步走了。 祁幼安端详方印片刻,便揣进怀里,快步来到宁芳面前,“娘亲,现在府里和城中都很安全,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理会她。” 宁芳并没有很高兴,确认祁幼安没受伤后,便也嫌弃地推了她一把,“你也离老娘远点儿!” 远处的祁朝燕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的说道:“祁幼安,给你一个时辰,把赵驸马带到我的书房!” “快回去洗洗吧。” 宁芳丢下话,也走了。 祁幼安抬袖擦了擦脸上的汗,可怜兮兮道:“媳妇儿,你嫌弃我不?” 宋泽兰很认真地摇了摇头,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巧笑嫣然,“不嫌弃,我们快些回去,你还有时间填饱肚子。” 祁幼安她一点儿都不觉肚子饿,乐颠颠地从怀里掏出刚得来的印信给她看,“媳妇儿,以后请叫我少将军!” “有兵权了?”宋泽兰微抿唇角,却不似祁幼安笑的那么开怀,“恭喜少将军了。” “两万兵马呢!” 上一世祁幼安作为先锋将军,带领过最多的人马也才五千,她翘起的唇角几乎压不住,“祁朝燕可真大方。” 宋泽兰不忍破坏她的好兴致,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句战场上万事小心……! 第 101 章 戌时三刻,天已然黑透了。 祁幼安吃饱喝足,提了盏灯笼,便去赵文娴所在的下人房。 她蓦然敲门,把里面的赵文娴吓了一跳,开门看到是她,却笑的那叫一个发自肺腑谄媚无比,“祁小姐来了?可是宋大夫已经有了解毒之法?” 祁幼安可不想给她的神医媳妇儿抹黑,轻挑眉峰道:“那是自然,药方就在我手上,至于给不给你,就要等你见过大将军之后了。” “是是是,祁大将军可是现在就要见我?” 赵文娴终究是敢怒不敢言,‘无耻’两个字在嘴边打个转儿,又给咽了回去。 祁幼安也权当看不见她的不满,嗯了声抬脚便走。 赵文娴理了理衣衫,故作姿态地跟在她身后。 到了书房,便有人客客气气地迎接赵文娴进去,祁幼安也想跟着,被拦了下来,“大将军吩咐过,您把贵客带到便可回去。” “……” 次日一大早,祁朝燕便派人过来取药方,从那人口中,祁幼安还得知赵文娴昨夜便从下人房换到了客房,她那些仆从也一并放了。 “祁朝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祁幼安皱着眉头,不情不愿把药方给了出去,若非方印在怀,便是祁朝燕本人来了也不好使。 “解药早晚也是要给她的,安安你就别计较了。” 宋泽兰伸手抚了抚她的胸口,又给她夹了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在她离开将军府之前,你也尽量别出现在她面前。” “为何?媳妇儿你莫不是怕我揍她?” 祁幼安顿觉媳妇儿夹的包子不香了,谴责的眼神看的宋泽兰好笑不已,嗔怪道:“安安,我是为你好,赵小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若仗着背后有大将军撑腰言语奚落你,你能忍着不动手吗?到时候大将军罚你……” 不等宋泽兰说完,祁幼安就反应过来了,“媳妇儿,你不是说赵文娴只是自负,并不是很蠢吗?” 明面上来说,她是祁朝燕的亲女儿,赵文娴焉敢挑衅到她头上? “是啊,”宋泽兰莞尔,“赵小姐只是有一点儿蠢。” 她小小的玩笑话,成功哄得祁幼安开心不已,“都听媳妇儿的,那些阉人的耐心应该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届时,就跟朝廷撕破脸了,谁还买她赵驸马的面子? 宋泽兰微微点头,她担心到时候城中混乱,“安安,过两天我想去把娘接过来……” 祁幼安早就想把人接过来了,“媳妇儿我跟你一起,咱吃完饭就去吧,反正也没什么事儿。” “……不用跟大将军说一声吗?” 宋泽兰有些犹豫,架不住祁幼安一锤定音,“不用!” 不过临出门前,宋泽兰觉得还是应该打声招呼,便去了芳兰院一趟。 宁芳的回答倒是与祁幼安如出一辙,祁朝燕不常在府里,不会理会她。 宋泽兰这 才放心下来,跟祁幼安一块儿去了医馆。 宋母多日不曾见到自己的女儿,这才打心底里意识到了自家女儿嫁人与不嫁人的区别,却也只能接受,将诸多不舍压在心头。 医馆虽未开门,但她几乎每日都在外面转转,做衣裳纳鞋底,偶尔也与邻居婶子们唠唠家常。 故而祁幼安她们刚到,还未下马车,宋母就迎了上来。 祁幼安刚掀开车帘,就看到她笑容慈祥地等着她们,忙跳下车扶着宋泽兰下来,“媳妇儿,娘在等着我们呢。” 宋母笑着应是,“兰儿你慢些。” 宋泽兰亦是想念她娘,下了马车就一直挽着她娘的手嘘寒问暖。 祁幼安让六子守着马车,便也屁颠屁颠跟在后面进了医馆。 医馆已经有多日不曾接待病人,但仍旧干净得一尘不染,这都是宋母的功劳。 她手脚勤快闲不住,在后院坐了一会儿便松开宋泽兰的手,要去给她们烧水沏茶。 祁幼安忙挡在她前面,“我去我去。” “这怎么使得?”宋母不肯,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幼安歇着就好,我来。” “你俩都别争了,”宋泽兰哑然失笑,“娘,我和幼安过来就是想接您去将军府住一段时间……” 宋泽兰话还没说完,宋母就忙打断了她,“还是不了,兰儿你若是想娘了就过来看看,娘娘一个人住这里挺好,还能帮你看着医馆。” 前段时间祁幼安过来让她去将军府住,她也是不肯。 祁幼安也不知该如何劝她,索性便说道:“娘,你还是跟我们走吧,我母亲惹了仇家,你一个人住这里不安全!” “啊?大将军惹了仇家?”宋母一愣,气愤极了,“大将军守着边疆一心为国为民,南蛮不敢入侵全是大将军的功劳,哪个不开眼的竟然要害大将军?一定要把他抓起来游街示众……” 这下轮到祁幼安傻眼了,她着实没想到丈母娘这么袒护祁朝燕,咳嗽了声,支支吾吾说道:“反正就是惹到仇家了,还……还是大将军让我们来接您过去住呢。” 宋母看起来有些意动了,宋泽兰便也不好拆穿,附和着点了点头,“对,娘你收拾收拾跟我们过去吧。” 祁幼安趁机指着院子里刨食儿的鸡鸭说道:“娘,你也不必操心它们,我让人日日过来投喂,保证不会把它们饿瘦了。” “那……那好吧。” 宋母经不住她们劝,犹犹豫豫还是回房收拾东西去了。 祁幼安朝宋泽兰递了个得意的眼神,“媳妇儿,我厉害不?” 宋泽兰回头看了眼她娘的房间,见她娘正忙着整理衣物,便面带笑意伸手探向了祁幼安的腰间,“好生厉害呢,不过安安你最好祈祷别被拆穿了,莫连累了我。” 祁幼安瞬间笑不出来了,连忙抓住她的手求饶道:“宋姐姐你放心,回去我就跟娘亲串口供,就……就说是祁朝燕告诉她的,是她安排我们来接娘的。娘肯定不敢求证 到祁朝燕那里,而且祁朝燕忙着部署那些事§§[,不会再府里待很久。” 宋泽兰这才松了手,转而去整理她的领口,温婉清丽的眉间萦绕笑意,“那便谢谢安安了。” “你我之间有什么好谢的?” 祁幼安也偷偷摸摸看了她丈母娘一眼,然后飞快在宋泽兰脸颊处落下一吻,“我娶了宋姐姐,难道不应该替宋姐姐孝敬咱娘吗?” 话虽如此,但能做到的少之又少,像祁幼安这般真真切切对她好,对她娘好,令她如何不动容? 宋泽兰的心尖儿温软的一塌糊涂,结果就是半推半就被祁幼安拉去大堂了。 宋母收拾好东西出来的时候,小两口已经不在院子里了。 想到方才隐隐约约听到的声音,她颇有些害臊,犹豫了好一阵子才出声道:“兰儿,幼安,我收拾好了,准备走吧。” 声音传到大堂里的屏风后面,祁幼安还没急呢,她媳妇儿就立马推开了她,“安安,你先过去帮娘把东西放到马车上,我一会儿再过去。” “好。” 祁幼安正要走,又被她拉了回来,宋泽兰眉眼难掩羞意,替她擦了擦唇瓣上的口脂,“算了,一起过去吧。” 她身上沾染着清冽的薄荷花香,祁幼安亦是带着她的信香,无论如何掩饰,总是瞒不过她娘眼睛的…… 祁幼安后知后觉,心虚地咳了咳,“……情难自禁,娘年轻过,肯定也会理解的,对吧媳妇儿?” “不知道!” 宋泽兰忍着没踩她的脚,理了理衣衫,便丢下她走了。 祁幼安连忙追上去,走到后院的时候又越过她,直奔宋母而去,“娘,包裹给我,我帮你放到马车上。” 几件衣裳还有些洗漱用品,并不是很重,宋母便笑呵呵递给了她,“那就麻烦幼安了。” “不麻烦不麻烦。” 祁幼安将包裹从宋母肩头取下,抱在怀里一溜烟跑了。 宋泽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撇下了,“……” 迎着她娘了然的目光,宋大夫心里蓦然一慌,下意识就开口了,“娘……” 她娘却不似她想象的那般说教,促狭的笑着点了点头,“这边民风开放,娘懂……” 娘俩出来锁好院门,祁幼安将她们一一扶上马车,三人坐稳后,六子便赶着马车徐徐前进。 府里,宁芳安排厨房做菜,又亲自盯着丫鬟们收拾房间,该准备的事情一样不落后,便估摸着时间来到府门口等着。 宋母一下马车,她就满脸带笑迎上去,热情的都令宋母招架不住了。 她们走在前面,祁幼安跟她媳妇儿并肩走在后面,几次试探着想要牵宋泽兰的手,都被她躲了过去,“……” 宋泽兰目不斜视,时刻提醒着自己须得好好晾一晾这个混蛋,免得某人无法无天……! 第 102 章 一行人来到芳兰院,宁芳让祁幼安先把包裹放在房间。 她给宋母安排的房间就在芳兰院中,祁幼安跟着带路的丫鬟过去,不由感叹她娘亲这次安排的倒是合她心意。 上次安排在她隔壁,可把她郁闷死了。 祁幼安把包裹放在床上,又细细检查各处,确保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后便关上门出来。 被安排照顾宋母的四五个丫鬟都是宁芳院子里的,祁幼安眼熟她们,她们在祁幼安面前也不露怯。 一个个都见过祁幼安在夫人蹂躏下可怜求饶的惨样儿,纷纷打趣祁幼安像个监工嬷嬷,过了夫人的眼,还得过她这一关。 祁幼安也不恼,叮嘱她们要用心侍奉宋母,务必让自家丈母娘住得舒心。 之后,祁幼安便回去找媳妇儿。 主屋里,宁芳陪宋母闲聊,宋泽兰也在下首坐着,温柔娴静,祁幼安是怎么看怎么喜欢,一进屋,目光就落在她身上了。 她尚未察觉,宁芳就发现了,对着她娘道:“你瞧瞧我家幼安这眼神,满屋子人她就只看得到兰儿。” 娘俩顺着宁芳的话,齐齐看向祁幼安,祁幼安脸腾的就红了,“别……别听娘亲胡说,我才刚进来。” 宁芳说这话也是想让亲家知晓两人感情好,见宋母满意点头,她便也见好就收放过祁幼安,招呼着宋母品尝刚做的糕点。 糕点是赵大娘做的,宋泽兰爱吃,她便也跟着回到了将军府。 祁幼安有模学样,挨着她媳妇儿坐下,捻起一块温软香甜的栗子糕递给宋泽兰,她眉眼带笑,纵使宋泽兰打算冷落她,看着她的眼睛也没办法拒绝。 宋泽兰接过糕点,小口抿着,祁幼安又给她倒了茶水,略带苦涩的茶水可以适时冲淡糕点的甜腻。 众人稍稍垫垫肚子,便到了午饭时间。 各类菜品上齐,她们刚坐下准备用饭,祁朝燕就不请自来了。 看到她的一瞬,除了宋母有些受宠若惊的起身打招呼,其他人脸上可都看不见喜色。 宁芳皱了皱眉,很快将不悦掩下,笑着起身迎过去,“原来将军在府上,是妾身的不是,竟忘了请将军过来用膳。” 祁幼安与宋泽兰双双行礼,直至今日,祁朝燕终于有了一家之主的体面。 她点点头,由着宁芳带她入座,坐下后便朝宋母微微颔首,“本将忙于军务,方才听闻宋夫人来到府上便赶了过来,多有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哪里哪里。”宋母客气的很,也愈加拘谨,但她的欢喜也是不作假的。 女儿高嫁,大将军虽位高权重,却也给了她应有的尊重和礼遇,无不说明对方也是看重自家女儿的。 如此,她也是放心了。 寡言如祁朝燕,并没有与宋母过多寒暄,便道:“开饭吧。” 祁幼安也是巴不得她吃完饭赶紧走,别吓到自家媳妇儿和丈母娘,暗道了声祁朝燕今个儿还算懂 事儿。 用过饭,祁朝燕便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还叫上祁幼安跟她一起去书房。 一路上祁幼安都在猜测,是不是赵文娴告状了。 没想到到了书房,祁朝燕将一偏皱巴巴的小纸递给她,“不出意外,他们明天就该来了,你可有准备妥当?” 小小的纸片上写了几行字,非常紧凑潦草,但祁幼安仔细看还是能看懂的,上面写着狗皇帝的亲信太监王忠在驿站大骂祁朝燕不识抬举,要亲自带人来将军府拿人。 祁幼安默默看完,将纸片放在蜡烛上方,看着它一点点儿燃烧化为灰烬。 “没什么好准备的,我会让席景盛带着士兵伪装成百姓伺机愤然暴起,至于普通百姓,还是让他们远远围观不要靠近。过后,你再找些说书人声情并茂宣扬出去,一定要天下人都知道狗皇帝昏庸无道,咱们才造反的。” 祁幼安顿了顿,又说道:“别的就看你了,我就只能做这么多了。” “嗯,一切皆会按先前计划行事,”祁朝燕点点头,冷然淡漠的脸上倒是看不出丝毫紧绷感。 母女俩终是除正事外无话可说,祁朝燕过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回去吧,今晚好好休息,他们进城之前我会派人通知你。” “好……” 到了夜里,祁幼安却睡不着,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亢奋还是焦虑,反正就是酝酿不出睡意。 她不敢翻来覆去惊扰枕边人,便一直盯着床顶。 后半夜宋泽兰迷迷糊糊醒了一次,发现她还没睡,不由担心地坐起来,“安安,怎么还没睡?可是有心事?” 祁幼安也不好瞒她,即便瞒了,她明天一样会知道,何必呢。 便让她躺下继续睡,“没什么事,就是明天那些阉人就上门了,有些激动,睡不着。” “这么快?”宋泽兰有些惊讶,“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下午那会儿祁朝燕把消息告诉我,我就立马安排下去了,媳妇儿你就放心吧。" 祁幼安说着,在她唇上落下一吻,笑道:“快睡吧。” 宋泽兰顺从的在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睡姿,一手轻轻抚在她胸口,“安安,你莫不是紧张?” “……知我者,莫若吾妻也,”祁幼安苦笑着覆上她的手背,“媳妇儿,我不太会演戏,怕明日那场戏演砸了。” 让她上阵杀敌,她二话不说就冲了。 演戏,还真是为难一个金戈铁马驰骋疆场的耿直将军了。 “安安,你便是因此夜不能寐吗?” 宋泽兰莞尔,也没了睡意,她思索了会儿,说道:“安安,不若明日还是由我上轿……” 不等她话音落,祁幼安便捂住了她的嘴巴,“不许!你是我的媳妇儿,才不准你跟任何人扯上关系。” “唔……”宋泽兰始料未及,回过神儿便无奈点头,祁幼安这才放开她,“我想开了,杀人我都做的出来,还怕演戏不成?” 宋泽兰再一次领教了她的醋劲儿,默默将自己的想法咽回去??[,“那便睡吧。” 祁幼安深深吸了口气,又呼出去,“睡吧。” 室内静默了约有一刻钟,想通了的祁幼安终于有了睡意,与周公的棋盘都摆好了。 却被怀里人扯动衣袖唤醒了,宋泽兰温柔和煦的声音里夹杂着些许无可奈何的笑意,“安安,我也紧张的睡不着了。” “啊?” 祁幼安迷迷糊糊抱紧她,“媳妇儿,你紧张什么?明日不让你露面,你在屋里陪娘喝喝茶聊聊天,不然在府里逛逛也行。” “造反啊……” 宋泽兰喟然长叹,忽觉对不起世代行医清清白白的祖宗们,“不然你说服大将军别造反了,你嫁给五皇女,生下的孩子继承皇位也是一样……” “媳妇儿你说什么?”祁幼安从昏昏沉沉中清醒,眼神威胁盯着她,“宋姐姐,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你好好说话。” 这两天天空放晴,晚上倒是有月光了,不过照进屋内却是分外朦胧。 宋泽兰并不能看清她的脸,但她猜祁幼安的脸必定黑透了,唇边的笑意不知不觉加深,“我说,后悔上你的贼船了。” 其实,是不后悔的,她上一世便知晓祁朝燕造反的决心很强烈,这一世若是想远离是非,便不会同祁幼安成亲,更何况如今还与祁幼安结契了呢。 祁幼安听着她的笑意,知晓她在逗自己,还是忍不住好气,“晚了,嫁给我的是你,以后给我生孩子的还是你,若是失败,你也在我九族之中。” 说罢,祁幼安又恶劣的笑了,“宋大夫,你可真命苦……”! 第 103 章 驿站距离佑宁城不过四十里地,若是清晨出发,最慢中午也该到了。 却是临近傍晚,守卫才在城楼上看到他们的身影,一路快马将消息传到将军府。 众将等待已久,这一刻终于来了,他们当中有些脾气急躁的已经沉不住气,嚷嚷着要出去。 祁朝燕不愧是坐拥二十万大军的大将军,下属在耳边吵闹着,她冷漠肃穆的脸上却未有任何变化,端坐在上首纹丝不动,只目光平静注视着下面的报信之人,“去通知少将军吧。” 那报信之人应了声是,恭恭敬敬退出去,又在下人的带领下一路小跑来到芳兰院。 芳兰院里,祁幼安正笑眯眯给媳妇儿L剥瓜子,听到消息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来了啊,我还以为过了正午他们没有出现就是不来了。” “瞧你那点儿L出息,怂死你算了!”宁芳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把手中瓜子往桌上一丢,拍拍手站了起来,“走,老娘跟你一块儿L。” 她根本不给祁幼安拒绝的机会,转过头又对宋泽兰和颜悦色道:“兰儿L,你陪你娘说说话,我跟幼安去去就回。” 计划中,是没有宁芳参与的。 “不不不,娘亲你别去……” 祁幼安连忙摆手,宋泽兰也欲言又止,宁芳却不再看她们,自顾自又对一脸不解担忧的宋母道:“亲家,失陪一下,你和兰儿L多日未见,想必也有许多体己话要说。” 宋母迟疑了下,“夫人有事便去忙吧,这里有兰儿L就好。” 宁芳笑着点了点头,拽着祁幼安胳膊便将她出屋子,“祁幼安你不孝顺啊,有热闹看,居然不叫上你娘。” 祁幼安扶额,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种热闹有什么好凑上去的?而且……我还是当事人。” “这你就不懂了,只要是热闹,老娘都愿意凑上去瞧瞧。” 看着她娘亲笑的没心没肺,祁幼安便忍不住低声抱怨,“像个猴子一样被围观,有什么好高兴的?” “谁像猴子?” 宁芳抬手便冲她胳膊上呼了一巴掌,一点儿L不带客气的。 “我我我……” 说话间,祁朝燕便迎面走了过来,看着宁芳眉头紧皱,“夫人,你不是不答应吗?怎么又过来了?” “什么? 祁幼安茫然,看向她娘,“祁朝燕什么意思?” 宁芳没吭声,祁朝燕却在她们面前停下脚步,“我让你娘与将士们一起出面哭拦,你娘说她丢不起这人。“ 祁幼安顿时明白了,无视宁芳那想要刀人的目光,一脸感动地抱住了她娘,“娘亲,我就知道你刀子嘴豆腐心疼我……” 宁芳那杀气腾腾的目光本是看向祁朝燕的,被她突然一个熊抱打断施法,不由气笑了,“祁幼安,你把嘴巴闭上,别逼我扇你。” “娘亲……” 祁幼安热脸贴了个冷屁股,悻悻松了手。 祁朝燕的目光在妻女身上流连片刻,转过身边走边道:既然都准备好了?,那便出去吧。” 府门外,两旁跪满了乌泱泱的将士,中间红毯铺设,透着莫名的喜气。 祁幼安颇有些一言难尽看了眼祁朝燕,祁朝燕恍若不觉,目光直直注视着远处缓缓而来的马车队伍。 祁幼安又把目光转向她娘,宁芳抬袖擦着擦眼角不存在的泪痕,俨然是已经开始演上了。 她见状,也肃敛神情,静等着王忠的到来。 王忠身为皇帝的亲信太监,身边无数人巴结,不过他自身察言观色能力也不差,不然绝无可能在伴君如伴虎的皇帝身边有一席之地。 他在驿站里大发雷霆怒骂祁朝燕,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了。 下了马车,来到祁朝燕跟前,那皱巴巴的老脸笑容却极尽谄媚,腰也弯得不能再弯了。 他先是给祁朝燕问安,然后一双透着精明奸诈的目光搜寻一圈,垮下脸为难道:“大将军您也不能让奴才难做啊,圣上那里还等着老奴回去复命呢。” 祁朝燕沉着脸点头,“幼安,跟公公去吧,母亲便不送你了。” 她话音一落,王忠顿显迷茫,却还没来得询问祁朝燕这是什么意思,就被宁芳的哭声吸引了。 约莫三十出头,风韵犹存的美妇人正抱着唇红齿白英姿飒爽的乾元少女哭的梨花带雨。 他脸上笑容凝了凝,阴阳怪气说道:“祁大将军这是何意?莫不是戏耍咱家?” 祁朝燕缓和语气十分谦卑地拱了拱手,“公公多虑了,乃是贱内舍不得小女,本将军这便令贱内离开。” “原来是夫人和府中小姐……” 王忠正说着,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儿L,祁大将军庶子身死,不是只剩下一个未分化的女儿L了吗? 眼下这乾元女子是……? 他眼中俱是震惊与不可置信,‘欺君’二字已到嘴边,下一刻却又将自己的猜测推翻了。 五殿下绝无可能娶一个乾元为妻,眼下这乾元不应是将军府的小姐,可也不是那颇有名望的宋家小医圣啊,那位可是东启出了名的坤泽大夫…… 王忠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半会儿L理不清,恰好又瞥见拿着各种农具的男女老少三三两两走近看热闹,便计上心头道:“祁大将军,这天色已是不早,再往回赶也已是来不及,劳烦将军留我等住宿一晚,咱入府再细谈此事?” 不等祁朝燕应声,便听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祁朝燕你要逼死我吗?” 宁芳从丫鬟仆妇手下奋力挣脱,冲上来便抱住了祁朝燕大腿,“妻主,幼安是您唯一的孩子啊,您怎能忍心看着她入宫为妃,她是乾元君啊,您这般羞辱一个乾元君,您还不如亲手杀了她……” 祁幼安朝人群中的席景盛使了个眼色,便作漠然姿态走上红毯,她脚踏上去的一瞬,武将们便呼呼啦啦跪了一地,“大将军三思啊……” 也有些人跪到了祁幼安跟 前,少将军万万不可啊…… 一群扮作百姓的人也义愤填膺,大骂当今皇帝是个好色昏君,抢夺乾元君入宫为妃,也不怕寒了戍边将军们的心。 整个场面乱作一团,祁朝燕被宁芳抱着大腿摇晃,只得弯下腰安抚,一副自顾不暇的样子。 王忠气得脸都要绿了,指着一众武将,又指着窃窃私语的布衣百姓,颤抖着手指,声音阴柔尖锐,“你们……你们这些刁民,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骂圣上是昏君,一个个脑袋不想要了?” 他带来的那伙人手握刀柄,面面相觑,犹豫着不敢动手。 原因无他,无论是那些手持铁锄的百姓,还是身着铠甲腰配长剑的武将,都不是好惹的。 尤其是他们正情绪上头,万一发生冲突,他们人多势众,自己这一方定然是要吃亏的。 王忠话音落下,却迟迟不见自己人动手,他还是第一次受此轻视受此侮辱,脸色已经不能用难堪来形容了。 他捂着胸口,一副要被气晕过去的样子。 身边两个小太监连忙搀扶着他,顺便冲宫卫们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把那些刁民抓起来啊!藐视皇威,当诛九族!” 首领见状,咬咬牙拔出了刀,与此同时,宁芳也将跪地武将腰间的长剑拔了起来,“祁朝燕,你要逼死我儿L,便先杀了我!” 她说着便要把剑往脖颈上横,可是吓坏了一众人,饶是深知演戏,祁朝燕也神色骤变,“夫人,你快把剑放下,我……我答应你就是……” 宁芳不会武,手里拿着武器着实吓人,祁幼安也担心她伤到自己,连忙伸手去夺,却也不敢使蛮力。 两人拉扯之间,席景盛举起手中铁楸,振臂一呼:“乡亲们,如果没有大将军威慑南蛮,我们这些人早就死在蛮人的铁蹄之下了。做人要有良心,大将军举家戍边保我等平安,如今大将军有难,我们岂能袖手旁观?” 人群中有人率先冲了出去,“冲啊,保护少将军,杀了奸贼……” 一切不过电光石火之间,离王忠最近的一个络腮胡将军直起腰身,抽出腰间佩剑干脆利索斩下了王忠的头颅。 寒光一闪,鲜血四溅,祁幼安迅速转身将她娘护在怀里,“娘亲,别看……” 宁芳的剑几乎是与王忠的头颅同一瞬掉在地上,当啷一声,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的身子也不由一抖,颤声说道:“老娘……才不怕。” 祁朝燕似堪堪回过神,对着杀王忠的将军怒斥道:“刘翼,你大胆!” 那叫刘翼的大将似被震怒的祁朝燕吓了一跳,缩了缩肩膀,很快又梗着脖子道:“属下没错,大将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百姓’跟宫卫打成一团,太监们四处逃窜,武将们则纷纷为刘翼求情,“大将军!反了吧,昏君无义,便休怪我等无情……” 祁朝燕一脸沉痛,似被逼狠了,终于点头,在她点头的那一瞬,武将们纷纷起身,手握长剑与宫卫们展 开厮杀。 不过,说是单方面的屠杀也不为过,他们对上身经百战的武将们,毫无还手之力。 趁着混乱,祁幼安拥着她娘亲回府,踏进门槛的时候,宁芳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幼安,这事成了?” “成了,”祁幼安神色如常,眸里带着些许关切,“娘亲,有祁朝燕在,你别担心了,回去好好休息,等忙完了我跟媳妇儿L说一声,让她给你开些安神药。” “幼安你看不起为娘?”宁芳回过味儿L来,不淡定了,“我不喝,你少管闲事……” 宋泽兰过来的时候恰巧看到她的婆母一把推开祁幼安,愣了片刻,“娘,安安,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祁幼安瞧见她过来,眼睛一亮,“媳妇儿L你来的正好,娘亲交给你了,那啥……娘亲吓住了,你帮我给娘亲弄点安神药,我怕她夜里做噩梦。” 宁芳尴尬笑着,“别听幼安胡说八道,她才是那个怂货。” 宋泽兰微微颔首,上前搀扶她,祁幼安见状,便道:“辛苦媳妇儿L,我先去忙了。” “去吧,小心些。” 宋泽兰回以笑颜,浅淡温柔,注视着她重新走出府门。 惨叫声,刀剑碰撞声交织一片,即便没有亲眼看到,单凭想象,也能猜出战况是何等的激烈了。 王忠带了五百号人,其中百人乃是精挑细选的宫中禁军,虽不如身经百战的武将们,却也比普通士卒强上三分。 双方打的不可开交,祁幼安目光巡视全场,发现东南角处十几个宫卫护着一名小太监奋力突围妄图逃跑,当即提剑冲了过去。 祁朝燕看了眼,便收回视线,目光肃然览尽整个小战场,也顺势将宫卫们的势力猜个七七八八。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王忠带来的人已经全都倒下,鲜血染红了门前的青石台阶,早已习惯了的众人没有丝毫畏惧,一个个兴高采烈,犹如打了胜仗一般。 祁幼安眉间倒无多少喜色,在众人清扫尸体时,便悄然进了府。 她先派人去芳兰院报信,而后便匆匆回平安院沐浴更衣,洗去一身血腥味儿L。 等她从浴室里出来,宋泽兰已经回来了,在梳妆镜前向她招手,“过来安安,我帮你擦头发。” 祁幼安乐意至极,屁颠屁颠跑过去乖乖坐下,“媳妇儿L,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说收拾好便去找你呢。” “没什么事便回来了,”宋泽兰唇角微扬,浅笑着又说道:“娘确实受了惊吓,医馆里有我先前准备的安神香,效果绝佳,待会儿L我便去医馆将它取来。” 门外尚在清理血迹,必定惨不忍睹,虽说她比婆母胆子大些,但亦是怵的,若能避开,自是最好不过了。 “咱俩一块儿L吧,从后门走。”祁幼安看穿了她的心思,嘿嘿一笑,又说道:“宋姐姐,想回去住吗?想回去的话待会儿L便带你回去。” 她说罢,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宋泽兰瞬间会意,脸不由一热, 强烈的回家念头促使她忍着羞意,慢慢俯身在祁幼安脸颊落下一吻?[(,“安安,娘那里你去说可好?” 祁幼安眉眼带笑,痛快答应,“好,一切包在我身上。” 约莫小半个时辰,祁幼安收拾妥当,牵着她媳妇儿L的手来到芳兰院。 宁芳捧着茶杯,出神地饮着,祁幼安拉住宋泽兰在她身边坐下,“娘亲,我们打算回去住,你要是怕了,咱一块儿L走,今夜就走。” “回去住?” 宁芳顿时提起了精神,却又在认怂和嘴犟之中摇摆不定,摩挲着杯沿半晌,啪的放下,人也站了起来,“走,只是突然回去,屋子一时半会儿L收拾不出来,就委屈亲家跟我同住了。” 宋母连忙道:“哪里哪里,我怎会觉得委屈?只要夫人不觉麻烦就好了。” 宁芳连肉眼可见的恢复了之前的精神劲儿L,连连摇头,“不麻烦不麻烦,我们这就收拾收拾回去吧。” 祁幼安不动声色紧了紧宋泽兰的手,笑道:“娘亲,你们慢慢收拾,我和媳妇儿L先去医馆取安神香,有了它,您晚上就能睡个好觉了。” “……” 宁芳眼神威胁,凉凉瞥了她一眼,便径自走进内室。 宋母恍然大悟,她方才还在疑惑为什么偌大的府邸整理不出一间屋子呢,原来如此…… 她呵呵笑了起来,随即又压低声音关切道:“幼安,你娘怎么了?” 祁幼安还没来得及回答呢,里面便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警告之意明显,她听话地闭上嘴,讪讪笑了笑,“娘,你快回去收拾东西吧,时候不早了。” 宋母见此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应了声好,便取下脖子里挂着的钥匙,递给宋泽兰,“你们快去吧,路上小心些。” “嗯……” 宋泽兰接在手中,还能感受到钥匙上传来的温度。 她微微颔首,牵着祁幼安走出芳兰院,“安安,我已经多日不曾去医馆了,明日我想开门。” 这是之前就说好的,祁幼安断然不会反对,“好啊,前阵子下了那么久的雨,是不是该翻晒药材了?” “嗯,有些药材需要,比如陈皮……”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来到马厩,祁幼安将埋头干饭的黑鹭拉出来,扶着宋泽兰上马,自己随后也翻身上去,将人揽在怀里,直奔后门而去。 夜幕已然降临,凉风飒飒,宋泽兰依偎在她怀里,感受着拂面的风,仰望着天空渐渐升起的繁星,心情说不出的惬意自由。 祁幼安虽看不见她唇边漾起的微笑,但明显察觉到了她的放松,心道这些天可把人儿L憋坏了…… 到了医馆,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 不过对宋泽兰来说,并无影响,她对自己的医馆很熟悉,很快便拿到了安神香和一套趁手的银针。 两人并未多作停留,锁上门之后,便慢悠悠赶往城南。 许是她们太慢了,到家的时候宁芳已经在饭桌上等着她 们了。 桌上皆是清淡的小菜清粥,非常合宋母和宋泽兰的胃口。 四人用过晚饭,又在庭院里活动了一会儿L才回房歇息。 次日,祁幼安又是天蒙蒙亮就醒了,她刚把自己的手从宋泽兰腰间拿开,宋泽兰便醒了,揉着惺忪睡眼问道:“安安,几时了?” “……” 祁幼安自觉动作很轻,没想到还是把她吵醒了,压低的声音带着自责,“差不多是寅正四刻,还早呢,媳妇儿L你继续睡吧,我动作慢些不吵你了。” “不睡了,我要去明小姐那里帮她排出体内余毒,往后调理身子……便有劳袅袅了。” 秋日的清晨颇有些寒意,宋泽兰刚撑起身子坐起来,便不禁瑟缩了下,祁幼安忙用被子将她裹住,“乖,别动,我把衣裳给你拿过来。” 宋泽兰耳尖微红,拥着暖意融融的被子轻轻嗯了声,看起来分外柔顺可爱。 祁幼安眼眸弯弯,下床前忍不住亲了她一口,宋泽兰没有闪躲,脸颊也悄悄红了。 她倒是不惧冷,一身单薄中衣先去桌前点亮蜡烛,找到宋泽兰今日要穿的衣衫放在床边,才慢悠悠去穿自己的衣裳。 宋泽兰将自己的衣衫放在被窝暖了一会儿L才去穿,这个时候祁幼安已经在庭院里练武了。 赵雪生不在,她一人也不觉枯燥乏味,一直练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才收起长枪结束今日的晨练。 回到房里,梨儿L告诉她少夫人去了明小姐那里还未回来,她便匆匆洗漱,也追了过去。 刚来到明韶华的住处,她便嗅到了浓浓的血腥味,隐隐还听到了她媳妇儿L的声音。 她轻轻扣了扣敞开的房门,“我能进去吗?” 里面安静一瞬,便传来了裘袅袅似笑非笑的声音,“又找来了?我就没见过这么黏人的乾元君,她怎么没把自己挂你腰上?” 宋泽兰刚落下最后一针,微微舒了口气,才不紧不慢说道:“许是唤我回去用膳。” 裘袅袅本想揶揄她,闻言心头生出了深深的挫败感,“好吧,宋大夫你是正经人。” 宋泽兰不置可否,浅笑道:“明小姐这里也差不多了。” 她说罢,去一旁的盥盘里洗了洗手,边用毛巾擦着边唤祁幼安进来。 祁幼安在外面还有些担心,进来忙上下打量着她,“媳妇儿L你没事吧?我怎么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 “因为你狗鼻子呗,”裘袅袅没好气的说道。 祁幼安还从她声音里听到了几分怨念,微蹙眉头看向她,“……我惹你了?” 宋泽兰为了给明韶华解毒,忙碌了一早上,她才不会说自己在宋泽兰这里吃瘪了,撇了撇嘴,指了指床上被扎成刺猬的明韶华,“没有,我心疼明姐姐。” 明韶华双眸紧闭,十分痛苦,说不出反驳的话,不过依她的性子,即便能开口,也不会拆穿自己的小夫人。 祁幼安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就看到 了惨兮兮的明少庄主,唇角不自觉勾起,她忙又压了下去,“咳,确实挺可怜的,不过袅袅你也别担心,我媳妇儿L说这是最后一次了。” 昨夜宋泽兰回来便告知她二人今早等着自己过来,那银针便是为明韶华准备的。 故而祁幼安知道的,裘袅袅也只比她晚了小半个时辰而已,自是不担心的。 她只是冲祁幼安翻了个白眼,“混蛋,你少幸灾乐祸,两个月前,你比明姐姐还惨呢,那个谁……你们东启那个皇女,都穿着孝衣上门了哈哈。” 祁幼安笑不出来了,“如果我说她不是上门吊唁我你信吗?” “说实话,我不信……” 裘袅袅话音未落,忽然瞧见床上的明韶华身子向前一倾,噗的吐出一大口黑血来。 顿时顾不得跟祁幼安贫嘴了,快步上前扶住她,“明姐姐,你还好吗?” 明韶华轻轻嗯了声,睁开眼看着她,“袅袅,别担心,我没事。” 她并非说谎,她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由内到外迎来久违的轻松,尤其是在这一口毒血吐出后,整个人好像脱去了长久背负在身上压得她难以喘息的笨重躯壳,也好似回到了年少时精力充沛焕发生机的时候。 她眸光温润如玉,点缀着细碎的喜悦。 裘袅袅也开心,用手帕细细擦着她嘴角的血迹,看起来是少见的温柔。 祁幼安从含情脉脉相对的两人身上移开视线,走出去唤下人进来打扫沾染污血的地面。 宋泽兰则来到桌前坐下,悠然自得斟了两杯花茶,自己捧起一杯小口品着,待祁幼安进来,便将另一杯推给她,“安安,坐下等我一会儿L。” “媳妇儿L,你怎么知道我口渴了?” 祁幼安捧着手中,低头嗅了嗅扑鼻的清淡花香,而后便一饮而尽。 宋泽兰抿唇一笑,笑容里透着不易察觉的促狭,抬起拿起茶壶又给她倒了一杯,“刚知道的。” 媳妇儿L的从容雅致祁幼安深知自己学不来,却也不觉羞臊,管它什么茶,在她看来能解渴才是好的。 她端起茶杯又是一饮而尽,然后才嘿嘿笑着举起空杯伸到宋泽兰面前,“媳妇儿L,再来一杯。” “好。” 宋泽兰依言又给她倒了一杯,想了想,把茶壶也放到了她跟前,“安安,你慢慢喝,我喝完手里这杯就该给明小姐取针了。” 取下银针,也就是意味着折磨明韶华多年的毒祛除干净了。 裘袅袅听了这话,比在场所有人都高兴。她已经等不及,欣喜地催促,“宋大夫,你快些喝……或者先给明姐姐拔针也行啊,茶凉了我再帮你泡……” “蠢,”不等宋泽兰开口,祁幼安就嫌弃道:“这都不懂?现在拔了,说不得明天她还得被我媳妇儿L扎成刺猬呢。” 正在兴头上的裘袅袅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自顾自用殷切的眼神注视着宋泽兰。 宋泽兰微微摇头,“再等一会儿L。 ” 裘袅袅可以把祁幼安的话当放屁,却不敢不听她⒔⒔[,一瞬就泄气了,“哦,好吧。” “袅袅,倒也不必急于一时,前面艰难痛苦已经度过,眼下便算不得什么了。” 宋泽兰抿了口茶,神色沉静,她见过太多比明韶华还要凄惨痛苦数倍的病人,深知自己作为大夫,可以心怀悲悯,但绝不能一时心软,心软是行医大忌,有些时候,反而会害了病人。 下人将地面收拾干净退出去,宋泽兰同时也饮下最后一口茶,将杯子放下,站起身朝着明韶华走去。 “媳妇儿L,要帮忙吗?” 祁幼安忙不迭跟上,裘袅袅紧随其后,宋泽兰微微摇头,“安安,你出去吧,袅袅留下就行。” “……” 祁幼安默默走出内室,又走到外面的院子里,一会儿L仰头看天,一会儿L蹲在角落里欺负蚂蚁,百般无聊,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才等到人出来。 她并不上前,眼神幽怨望着宋泽兰走近自己。 宋泽兰眉间稍有疲意,笑容却依旧温雅淡然,“安安,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 祁幼安握住她伸过来的手,挑了挑眉,颇有兴师问罪的意味,“媳妇儿L,这就是你说的等一会儿L?” “拔完针又聊了一会儿L,”宋泽兰神色略带歉意,牵着她边走边压低声音道:“因为明小姐和袅袅今日便要走……” 她话音未落,察觉到祁幼安要转身回去,忙将祁幼安的手攥紧了些,“安安,你别过去了,明小姐她不喜与朝廷中人交往,应当不希望见到你。” 祁幼安怔住了,眸里的受伤和不可置信让宋泽兰心疼又无奈,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事实就是如此,“这些天与袅袅她们相处融洽,不止娘,我亦是喜欢袅袅的性子,便觉既是友人,出手救人也是应当的,明小姐却执意把诊金药费,连同这些日子住在府上的开销也一并折合银票给我。袅袅说来日我们两家有了孩子要互相告知,兴许可结为亲家,我应了,明小姐亦是婉言拒绝……” 一句不喜欠人情,一句江湖人与朝廷中人并非一路人不宜深交,明韶华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即便愚笨之人,也该明白了,聪慧如宋泽兰,断然不希望自己捧在心尖儿L上的人傻乎乎去明韶华那里自讨没趣儿L,即便她知晓明韶华明面儿L上不会有任何失礼之处。 祁幼安大大咧咧惯了,她心里确实难受,但也有自己的骄傲,很快就恢复笑容,“不错不错,明少庄主可比赵文娴那个乱攀关系不付诊金药费的混蛋强太多了。” 宋泽兰闻言舒了口气,嗯了声,“安安可以猜猜银票放在我哪只衣袖,猜对了分你一半。” 两人本是并肩前行,祁幼安听了她的话眼睛一亮,立马就松了她的手,来到正前方细细观察。 宋泽兰莞尔,绕过她继续走,“你动脑筋猜就是了,莫耽误我回去用饭,待会儿L还要去医馆呢。” 兴许是她的衣袖宽大,也兴 许是单张大额银票过于轻薄,祁幼安只凭眼睛观察不出来,索性三两步追上去,一脸坏笑去拉扯她的衣袖,“宋姐姐,我猜不出来,你让我摸摸……” 面对她这般无赖行径,宋泽兰自然不肯轻易就范,她们一路避着下人,嘻嘻闹闹来到芳兰院。 ?黎七七七的作品《小将军赖上盲妻啦(重生)》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宋母向来早起,与她同睡一榻的宁芳自也没能赖床,早在她们之前就已经坐在餐桌旁等着了。 看到她们进来,便撑起精神笑着招手示意宋泽兰来自己身边坐,“兰儿L饿坏了吧?幼安说你一大早就去忙了,让我安排厨房多做些你爱吃的,给你补补。” 宋泽兰知晓身边人贴心,却从未想过会如此贴心,心下暖意融融,依次向宁芳和她娘行了礼后才说道:“我今日打算去医馆,便赶早先去了明小姐那里,未曾料到明小姐急于离开,相识一场,多说了会儿L耽搁些时间,这才来迟,还请娘莫怪。” 她说着,又行一礼,却是刚弯下腰,就被祁幼安拦住了,“媳妇儿L,你救人是做好事,娘亲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怪你?再说,我也迟到了。” 宁芳已经多次说过自己并不在意这些虚礼,见宋泽兰依旧这般生分,颇为无奈点点头,“开饭吧。”“ 她说罢,先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放在宋母碗里,“亲家母也饿了吧?尝尝饭菜可合胃口?” 未曾入口,宋母便已连连点头,“甚是美味,府里厨娘厨艺很好……” 她二人聊起来,注意力便不在祁幼安她们身上了。 祁幼安朝宋泽兰挤了挤眼睛,拉着她在自家娘亲身边坐下,自己又挨着她坐下,默不作声给她夹菜盛粥。 当然,祁幼安也惦记着自家娘亲,约莫着媳妇儿L心中羞赧淡去了,便开口问宁芳,“娘亲,你昨夜休息的可好?” 宁芳正在同宋母边吃边聊,被她冷不丁问起,想也没想便道:“不好,没睡够,起太早了……” 正说着,她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儿L,讪讪笑了起来,“不……不是娘贪睡,娘的意思是兰儿L给的安神香效果太好了。” 祁幼安差点儿L乐出声,被她媳妇儿L及时踩住脚才克制住,绷着脸格外正经地点头,“当然,也不看看是出自谁手?” 安神香所需材料并非稀有,制香方法也很常见,只不过耗费时间罢了。 宋泽兰深知自己所制的香也没那么过人之处,微微扶额,却也不能揭露她的婆婆本就贪睡,“确实是安神香的缘故,不过安神香对身体有益无害,娘您可以放心使用。” 宁芳含含糊糊应了声好,又道食不言寝不语,催促着众人专心用饭。 吃过饭,祁幼安陪宋泽兰去了医馆,宋母也要回去,被宁芳拦了下来,宁芳亦是借着祁朝燕的名义,说是大将军特意交待,要留她在府里多住几日。 这法子屡试不爽,宋母犹豫一会儿L就答应了。 医馆虽然许久不曾打理,但看起来依旧很干净,打开门阳光照进去的一瞬,整个大堂说不出的宁静敞亮,淡淡 的清苦气息拂面,习惯了药香的祁幼安鼻尖微动,竟有些沉醉其中。 宋泽兰在她后面进来,将敞开的两扇大门虚虚掩上。 忽然变暗的屋子令祁幼安回神儿L,有些不解,“媳妇儿L?” “我想先清扫一遍,”宋泽兰对上她的目光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浅浅一笑,“我这么久都没有开门,今日应当不会有人来。” 祁幼安觉得也是,佑宁城偏僻又穷,百姓们手里没几个钱儿L,能省则省,大多数时候身子不舒服就上山采些简单药草,实在治不了才会找大夫。 她很早就发现她媳妇儿L挺清闲的,来看病的大都是从青城过来的,百里之遥,估摸着最少也要三五日才会知晓大夫回来了。 当然,这都怪她,她自然不会说出来,轻咳了声,“有道理,我这就去打水。” 宋泽兰轻轻嗯了声,上前挽住她的胳膊,温柔缱绻的眉眼弯弯,“安安,你在心虚什么?” 祁幼安不说,咳嗽的更厉害了。 大堂比后院容易打扫多了,只需用抹布擦一擦桌椅板凳和柜子上面薄薄的浮尘即可。 后院却要清理鸡鸭粪便和笼子,祁幼安舍不得让媳妇儿L动手帮忙,自己忙活了许久才收拾干净,累的够呛。 她却不肯坐下喘口气,确认鸡鸭不会从笼子里出来捣乱后,就又帮着宋泽兰晾晒药材。 宋泽兰把需要晾晒的药材挑出来放在笸萝里,她便抱着笸萝去后院晾晒,来来回回跑了不知多少趟。 一切忙完,已经正午了。 祁幼安稍稍休息了一会儿L,就准备与宋泽兰一道回家,却是刚从凳子上坐起来,就听到远处传来了疾驰的马蹄声,她眉头不由皱起,“……该不会是祁朝燕找我吧?” “看看就知道了,”宋泽兰伸手轻轻抚弄她皱起的眉头,莞尔轻笑,“怎么,大将军找你便令你如此不开心么。” “媳妇儿L,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祁幼安顿时委屈了,可怜兮兮望着她,“她找我能有什么好事?” 昨日之事只是个开始,往后会有数不清的危险困境,身为祁朝燕的女儿L,祁幼安自是深陷其中。 宋泽兰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便摸了摸她的头,眸光愈加柔和,“安安,我会一直陪着你。” 在她专注温柔的凝视之下,祁幼安心跳加速,有种想吻她的冲动,也确实做了,只是没得逞。 宋泽兰察觉她的眼神变化,先一步伸手抵住她凑过来的脑袋,语气轻柔拒绝之意却不容置喙,“安安……” 祁幼安蔫儿L了,耸拉着脑袋嗯了声,“知道了。” 两人来到门口,就见不远处赵雪生骑着马飞奔而来。 宋泽兰侧眸看了眼祁幼安,颇有种给死刑犯丢斩立决的意思,“确实是找你的。” “……” 祁幼安的哀怨写在脸上,以至于赵雪生来到她面前,第一句不是传达大将军的指令而是对她的关切,“幼安, 你怎么了?” 宋泽兰生怕祁幼安说些不该说的,不等她开口就道:安安没事,不用管她,雪生你是有什么事吗?” 赵雪生狐疑地看着祁幼安,祁幼安对她点头,她才说道:“押送南蛮王的队伍已被截获,大将军说两日后会在军中举行祭旗仪式,让你明日随她一同前往军营。”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犹豫了好一会儿L才委婉开口:“幼安,大将军说军中不准出现坤泽君,违令军法处置,绝不姑息。” 祁幼安撇了撇嘴,“还有吗?” 赵雪生见她没有生气,松了口气,“没有没有,幼安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祁幼安挥挥手,她登时翻身上马,不多时便不见了踪迹。 “媳妇儿L,我们也回去吧?” 祁幼安看向宋泽兰,宋泽兰对上她的视线,笑容有些浅淡,“安安,我想去见见大将军……” 不等她说完,祁幼安便一脸坚决打断她,“不,你不想,媳妇儿L,我知道你想干嘛,我不答应,你就安安心心留在家里守着你的医馆等我回来就好,我想你了就派人送信给你,你也可以派人送信给我,收到你的信我一高兴,说不定还能多杀几个蛮人呢。” 宋泽兰微微叹了口气,心头依旧萦绕着惆怅,她不再看着祁幼安,目光幽幽望向远方,“安安,我如何安心?南蛮一旦知晓我们东启陷入内乱,定然会想尽办法踏过平崖山,若是他们倾巢而出,你手上只有两万兵马,抵抗他们必定十分吃力。让我跟着去……最起码我心里好受些,将士们若是受伤我也帮得上忙。” 她说着又收回目光,一脸正色看着祁幼安,“安安,我不会给你添乱,就当军营里多了个军医,大将军会同意的,我自己去跟她说。” “媳妇儿L,你真是太聪慧了,两万人马确实守不住,所以我也没打算死守。” 祁幼安勾了勾唇角,又说道:“不过我有信心拦下南蛮铁骑,宋姐姐你就别担心我了,把医馆发扬光大才是你要做的正经事。可别等我回来挨个向人打听宋大夫,全城没一个知晓的。然后我又说那你们知道祁家小将军的夫人吗?她就是宋大夫,然后大家恍然大悟:哦哦,她呀,她那个医馆经常闭门谢客连人影都寻不到,大家伙儿L谁还记得她是个大夫……” 她声情并茂,夸张的语气搭配着活灵活现的肢体动作,宋泽兰心情轻松不少,又气又好笑,抬手轻轻锤了锤她的胸口,“好了,你且说说你的计划,若能令我放心,我便不去了,就在家里等你回来。” 祁幼安坏笑着抓住她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乖乖把门锁上回家,路上我细细讲给你听。” “好……” 眼下这个点儿L,并不繁华的街道上路人寥寥无几,小摊儿L商贩们也在准备收摊打烊。 祁幼安便肆无忌惮牵着她媳妇儿L的手穿梭在回家的长道上,她嗅着空气中各家飘来的饭香,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不舍、落寞、羡慕、愧疚和遗憾…… 面对她的媳妇儿L,却未吐露半分,面上依旧是少年人不知愁滋味的春风得意,眼角眉梢俱是喜悦,“媳妇儿L,我决定主动出击,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先狠狠打南蛮一个措手不及挫其锐气,然后……” 她挑了挑眉,坏笑道:继续主动挑事打,三天一波小偷袭,五天大干一场,届时勃特勒即便知道祁朝燕率军攻打京都,也会怀疑她留下大部分兵马,不然我绝不会如此嚣张。?_[(” 说起来容易,到了战场上谈何容易,想要骗过蛮人,其中艰难可想而知,蛮人虽蠢笨,却凶残异常,若是输多赢少,不仅会暴露自身兵力不足,还会陷入更加危险的处境。 所以与蛮人交锋的每一场仗,她只能赢不能输,且要尽可能的减少士兵伤亡。 这也意味着,她又要一马当先深入险境……宋泽兰更担心了,眉头轻蹙半晌也没有说话。 祁幼安静静等了一会儿L,停下步子认真道:“媳妇儿L,你真的无须担心我,我有分寸,若是当真拦不住,我会向祁朝燕求援,祁朝燕有能力派兵增援的。” 宋泽兰眉目舒缓了些,“当真?” “当真!”祁幼安斩钉截铁,又压低声音道:“媳妇儿L,我和祁朝燕先前商议过,暂不急于称帝,就沿着贯穿南北的遂塘运河稳扎稳打,那些个城镇皆是富饶之地,有些地方甚至繁荣堪比京都,把它们牢牢攥在手中便有源源不断的钱财供给我们二十万大军作战,也等于攥住了昏君的命脉。” 她顿了顿,又说道:“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我们都有必胜的把握。” 这下,宋泽兰终于被说服了,“好,我等你回来……” 两人回到府里,直接去宁芳那里用午饭,期间,祁幼安将自己明日要去军营一事告诉了她宁芳和宋母。 宋母满脸担忧,既心疼细皮嫩肉的祁幼安要去军中吃苦,又心疼自己女儿L往后只能一个人孤单等待,都没了心思用饭,一个劲儿L追问祁幼安何时回来。 倒是宁芳,似乎已经习惯,只说让祁幼安放心去,她会帮祁幼安照顾好媳妇儿L。 用过饭,她便安排人去给祁幼安收拾行李准备干粮,祁幼安则与宋泽兰又去了医馆。 祭旗结束后,祁幼安就要独自带兵奔赴平崖山,何时归家她自己也说不准,反正明日之后,是见不到她了。 离别的不舍和伤感萦绕在两人之间,宋泽兰再不解风情,也不会在这最后的相处时间里还要兢兢业业守着没人的医馆。 她连正门都没有打开,直接带祁幼安绕到了后门,边开门边说道:“安安,我去准备些你以后可能用得上的药,你将早上晾晒的药材收起来,忙完我们就回去。明日你就要走了,娘她心里肯定不好受,你回去多陪陪她。” 宋泽兰只字不提自己的不舍,祁幼安却是心知肚明,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在进门后便一把抱住了宋泽兰,“宋姐姐对不起,我对不起娘亲,更对不起你,为人子女我未尽孝道,娶你的时候许诺待你 好,却不能陪在你身边……” “安安,别这么说,你没有对不起我们,”宋泽兰微微摇头,压抑着泛酸的眼眶笑了笑,“反而是我,很自豪有这般英勇无畏顶天立地的妻主,边疆百姓的安危,就拜托小将军了。” 祁幼安没有再说话,她也没有回头,任由祁幼安抱着自己。 过了许久,祁幼安平复下来,慢慢松开了她的腰肢,像往常一样笑嘻嘻道:“去吧媳妇儿L,这里交给我就好了。” 宋泽兰轻轻嗯了声,帮她挽起袖子就离开了。 祁幼安也开始认真干活,不多时就将所有笸萝搬到了大堂。 药材还需再晾晒几日,不过宋泽兰担心鼠蚁啃食,不敢让它们就这么在笸萝里过夜,便又悉数收回百子柜里。 忙完这一切,她们便收工回家,到了家里,祁幼安去找宁芳,宋泽兰善解人意,不想打扰她们娘俩独处,便没有跟着过去。 她让人送来笔墨纸砚,一个人在房间里安静写着所带药品的用途用量,每一种注释都详细明了,即便是不懂医术的人,看过一眼后也知道该如何服用。 写完之后,她又认真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便将纸张平铺在桌案上,等待着墨迹自然晾干。 她自己则去一旁清洗手上不小心沾染的墨汁,却是刚将双手浸泡在温热的水中,身后就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笑意不自觉在唇边漾起,“安安?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祁幼安神色哀怨,幽幽叹了口气,“娘亲把我赶回来了,说我矫情……” “啊?”宋泽兰很意外,惊讶不解写在脸上,“娘她……说你矫情?” “对,”祁幼安看着她,愈加哀怨了,“媳妇儿L你骗我,娘亲可没有舍不得我,她让我有多远滚多远,手指头都要戳我脑门上了。” “……” 宋泽兰被她谴责的小眼神儿L看的莫名心虚,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便默默拿起帕子擦手。 不过,她心里倒是琢磨起了此事,她觉得很不对劲儿L。 婆婆可是安安的亲娘,娘俩感情又极好,她既然知晓安安明日就要奔赴凶险万分的战场,应该有很多话要叮嘱安安才是…… 祁幼安将她皱眉沉思的模样尽收眼底,不忍再逗她,三两步来到她面前牵起她的手,“笨蛋媳妇儿L,别想了,娘亲是想让我多陪陪你。” “……这的确很像娘的风格,”宋泽兰恍然大悟,继而有些哭笑不得叹了口气,她松开祁幼安的手,“安安你还是去娘那里吧,我这里不……” 她话未说完,祁幼安就变了脸,压低眉眼威胁道:“媳妇儿L,你确定?” 宋泽兰被她阴恻恻的声音吓了一跳,当即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婆婆既是一番好意,又没有明说,自己贸然把安安推回去,怕是娘俩都要因此尴尬了。 她脸色微红,默不作声依偎在了祁幼安怀里,这还是外柔内刚倔强内敛的宋大夫第一次放下身段试图用撒 娇蒙混过关。 落在祁幼安眼中,分外可爱,也撩拨的她心头痒痒的,假装出来的严肃如论如何也绷不住了,她抬手轻抚着怀中人的发梢,笑的像只偷腥的狐狸。 然而这份享受并未持续太久,虚掩的房门吱呀一声突然被推开,出现的人把祁幼安吓得魂儿L都快飞了。 她忙不迭松开了怀里人,冲着门口结结巴巴说道:“娘……娘您怎么过来了?” 宋母向丫鬟打听过,特意挑了个祁幼安不在的时候,猝不及防看到她,整个人愣在当场。 宋泽兰虽是背对着门,但祁幼安的反应也让她明白发生了什么,她也有些惊慌羞赧,抿着唇角转过身唤了声娘。 宋母听到她的声音,这才回过神,看着二人尴尬又无措地笑了下,“娘有些无聊,想让你陪娘走走,不过既然幼安已经回来那便罢了。幼安明日就要走了,陪幼安比较重要。” 祁幼安连连摇头,一边给宋泽兰使眼色,示意她快陪自家丈母娘出去。 好脾气的宋泽兰都要被她一副急着送瘟神的模样气笑了,想也没想便说道:“我瞧安安也没什么事,不如一起吧。” 祁幼安万万没想到媳妇儿L也把她拖下水了,整个人都不好了,可她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艰难扯笑,“好……好啊,我瞧咱院里的菊花开的不错,可以去看看。” 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宋母去赏花,宋母却比她们还要不自在,心不在焉地从金灿灿的菊花丛中转了两圈,便道走累了要宋泽兰送她回房休息。 祁幼安只是大大咧咧惯了,并非是个傻子,她看得出她的丈母娘有意避她,便没有跟过去。 朵朵盛放的菊花在风中傲然,花瓣不及牡丹雍容华贵,却也朴素淡然别具一格。 宋泽兰喜好花草,尤其偏爱菊花,祁幼安却不是个雅致的惜花之人,独自无聊便摘了一朵在手中蹂|躏,玩够了便将一片片娇嫩细长的花瓣揪下,边揪边嘴里念叨着:为什么媳妇儿L还不回来…… 她过于专心致志,连宋泽兰到了跟前都没有发现。 宋泽兰颇为惋惜,但花既已离了枝头,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在一旁静静听着祁幼安碎碎念,看着她把一朵好端端的菊花薅得光秃秃,唯剩一个‘惨’字可以形容。 而祁幼安这个罪魁祸首没有丝毫悔过之心,把惨不忍睹的残枝丢在地上,就准备去祸害下一朵。 却是刚伸出手,脑袋就被轻轻拍了下,她本能抬眼看去,顿时神色讪讪,“媳……媳妇儿L……” “安安,你莫不是讨打?”宋泽兰眸光柔和似水,隐隐泛着笑意,“不许再摧残我的花了。” 阖府上下皆知少夫人喜静,闲暇之余不是捧着医书消磨时间便是侍弄府里花草,眼下这满园盛放的秋菊,花匠功不可没,宋泽兰亦是有一半功劳的。 她这么说,并无不妥之处。 , 祁幼安也清楚知晓自己不占理,哪敢多说什么,垂 着眸子轻咳了声,“知道了媳妇儿L。” 宋泽兰好笑地嗯了声,拉过她的手用帕子细细擦了擦,“回去吗?我将那些药的用途用量写在了纸上,只是薄纸易损易失,我建议安安背诵下来。” “背书?” 祁幼安已经点头了,听到后面的话却又如临大敌连忙摇头,“不回不回,屋里太闷了,我在外面透透气,你帮我把纸放包裹里,日后得空了我一定默记心中,绝不辜负媳妇儿L的心意。” 她打的什么鬼主意宋泽兰心里跟明镜似的,却也不恼,唇边含笑看着地上的碎花瓣,“不听我的?那便赔我的花。” “媳妇儿L你这不是刁难我吗?”祁幼安顿时垮了脸,“我又不神仙,你把我杀了我也不能让它起死回生啊。” 宋泽兰微微挑眉,笑的甚是愉悦,“杀你作何?把我写的东西记下来就好,晚间我要考问的。” “什……什么?还要考查?” 眼看着蒙混过关这条路行不通,祁幼安两眼一黑,差点儿L咬了自己舌头,“媳妇儿L,你真是太狠了,一点儿L活路不给留。” 宋泽兰浅笑不语,牵着她的手带她回了房。 桌案上的纸张墨迹已晾干,娟秀漂亮的小字隐隐散发着若有似无的墨香,祁幼安大致扫了眼,约莫百十来字,便松了口气,老老实实坐下背诵。 宋泽兰则沏了壶花茶,在她身边坐下,一派悠闲惬意地品着。 祁幼安本就不大情愿,看不见她怡然自得还好,看见了那心情可想而知,怨气蹭蹭往上冒。 她媳妇儿L这么会气人,绝对是故意的! 等将宣纸上的内容记下,祁幼安心里那股子怨念已经压不住,她看宋泽兰的眼神越来越危险。 都成亲这么久了,宋泽兰自然知道她那种眼神意味着什么,心下一瞬慌乱,手中精致的青花瓷盏微微一抖,些许清亮的茶汤便洒了出来。 祁幼安垂眸瞥了眼,没忍住坏笑起来,“宋姐姐,你怕了?欺负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呢?” 羞意已然爬上眼角眉梢,宋大夫却出乎意料地没有闪躲视线,直直迎上她的眼睛,“有甚怕的?倒是安安你,可有信心应对我的考问?” “……” 祁幼安从她平淡的语气里隐隐听出了几分挑衅,似是在故意添柴加火……这很不符合她媳妇儿L含蓄内敛的性子,但再不行动她就妄为乾元君了。 不过电光石火之间,祁幼安夺下她媳妇儿L手里的茶水一饮而尽,而后便起身一脚踢开碍事的椅子,风风火火抱起人儿L冲向内室,“自是有的,不过媳妇儿L你当真要考查我吗?” 夕阳西下,淡金色的余晖洒落窗前,距离夜幕尚有一段距离。 宋泽兰羞得厉害,掩耳盗铃般将整张脸藏在她颈间,“要的……” 祁幼安着实没想到她能这么执着,闻言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L连带着她一块儿L摔出去,堪稳住身形,便笑了,“媳妇儿L,你可有听 过玩火自焚?” 宋泽兰从她的笑声里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怨念,勾着她脖颈的手僵了僵,但到底是没服软,“安安,你忒多话,莫不是不行?” “不行?媳妇儿L你居然说我不行!” 祁幼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乎夜夜求饶的人儿L还好意思说自己不行? 这可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她冷冷笑起来,也不再废话,三两步来到床榻边,便将宋泽兰丢上去,没有一点儿L怜香惜玉的意思。 身下的被褥十分柔软,但宋泽兰还是感觉到了些许痛意。 她心底隐隐生出了几分后悔,在祁幼安放下帷帐饿狼似的扑向自己的时候,默默往靠墙的里侧躲了躲,但一张床拢共也才那么点儿L地方,如何逃得了疾风骤雨般的摧残? 从黄昏到深夜,可怜的坤泽君被折腾的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却倔强地不肯开口求饶,最后抵不住疲倦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祁幼安也没好到哪里去,手臂酸沉地几乎抬不起来,她见宋泽兰睡了,罕见的松了口气。 屋内浓郁的信香渐渐平息下来,祁幼安自顾自躺下休息了一会儿L,便抱着宋泽兰去沐浴。 许是真把人累惨了,从浴室里回来,宋泽兰也没有醒,不过因着身子清爽,她微微蹙起的柳眉倒是舒展开来,面容清丽,美好的犹如画中安静祥和的美人图。 祁幼安恋恋不舍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心中充斥着不舍,良久,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后,才抱着她沉沉睡去。 次日,天稍稍放亮,祁朝燕便带着百十来号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士们出现在了府门外。 管家将他们迎进来安置在院内,厨房则紧锣密鼓地准备早膳招待他们。 府里忙的热火朝天,宁芳也早早起床盯着下人做事。 祁朝燕是在马厩里找到她的,看着她忙忙碌碌指使着下人把准备好的干粮和衣物往黑鹭背上放,心里便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当初,自己每每奉旨出征,她也是这般为自己操劳的…… 太阳刚刚冒头,马厩这边的光线还是很昏暗,祁朝燕在旁边静静瞧着,一声不吭。 宁芳准备离开的时候才发现鬼似的伫立在角落里的她,着实吓了一跳,脾气暴躁的她回过神儿L来,却出奇的没有生气,“不去大堂用饭,你来这里做什么?” 祁朝燕冷峻的眉眼有些许缓和,“我来看看你,前天可是吓到你了?” “不劳烦大将军关心,”宁芳扯了扯嘴角,不知是自嘲还是讥讽,她低头理着衣袖,没有再看祁朝燕一眼,“幼安初出茅庐,你让她挑起那么重的担子,放心吗?” “无须担心,我自有分寸。” 祁朝燕似乎是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了,深深看了她一眼,便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离开了。 在她身后,宁芳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嗤笑了声,而后没有任何眷恋的抬脚走向相反的方向。 祁朝燕去外院用饭,她 则来到内院,在祁幼安她们的寝室外停下脚步,问梨儿L道:“大小姐起床了吗?” 梨儿L脸颊一瞬泛红,忙不迭摇头,支支吾吾说道:还没有,昨夜大小姐和少夫人很晚才歇息…… ?黎七七七提醒您《小将军赖上盲妻啦(重生)》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不等她说完,宁芳脸上已经露出肉眼可见的喜悦,压低声音道:“众人都在前院用饭了,梨儿L你悄悄进去把大小姐喊起来,莫吵醒少夫人。” 当家主母已经发话了,梨儿L岂敢不从?她万般抗拒,还是乖乖走进了内室,蹑手蹑脚来到床边唤了声大小姐。 换作往日,祁幼安早就神清气爽地起床练武了,而眼下,她听到梨儿L的声音,艰难睁开双眼,迷瞪了好一会儿L才想起自己该准备一番出发了。 怀里人睡得很香,呼吸清浅,祁幼安目光贪恋看着她恬静的睡颜,许久才放开她,小心翼翼下了床。 厚重的帷帐再度落下,祁幼安冲着梨儿L嘘了下,示意她先出去,然后便来到衣架处抱起自己的衣裳跟着去了外面。 宁芳也已在外室的软榻上坐着等候了,娘俩十分默契,都没有开口说话。 但宁芳看祁幼安的眼神那叫一个耐人寻味,祁幼安脸都红了,闷不做声穿好衣裳,又穿上独属于祁家军的赤红铠甲。 人靠衣装马靠鞍,她穿上这威风凛凛的护身铠甲,整个人气势大变,英姿飒爽的眉眼间隐隐透凌厉肃杀,面容也不再显得那么青涩。 宁芳恍恍惚惚,从她身上看到了几分祁朝燕年轻时的影子,不禁叹了口气,“娘拦不住娘也认了,不过这条路既然是你自己选的,那就别让人看笑话,别辱没了你们祁家祖辈威名,祁朝燕让你守着平崖山,你就是死也得把蛮人抵挡在外,若是蛮人入关践踏黎民百姓,你跟祁朝燕就是遗臭万年的罪人,便是老娘,也不会认你这个女儿L!” 祁幼安默默听着训导,直到她说完了,才上前给她一个拥抱,郑重开口:“娘亲,我知晓的,我一定会守住平崖山,莫说放任蛮人的一兵一卒,便连他们的一只蚊子都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越过边境。” 刀子嘴豆腐心的宁芳从来都不是煽情之人,她抬手在祁幼安脑袋上拍了下,没好气的说道:“好了,别贫嘴了,收拾好了就赶快去前院用饭,祁朝燕可没那个耐心等你。当然,你要是皮痒了,就当老娘什么也没说。” 祁幼安知道自己今日起晚了,闻言也有些慌乱,“娘亲,那我走了,我媳妇儿L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照顾好她……”! 第 104 章 前院一片喧闹,放眼望去,乌泱泱坐满了身着赤红战甲的祁家军。 这些人都是生面孔,祁幼安不认识他们,故而也不好意思跟他们同桌用餐,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厨房随意拿些吃食填肚子,肩膀便被人不轻不重拍了下。 她回头一看,赫然是祁朝燕那张冷漠寡淡的脸,不禁挑眉,“干嘛?” 祁幼安的语气称不上好,不过祁朝燕看起来并不在意,神色如常地说了句,“没什么,你娘没有给你开小灶吗?” “开什么小灶?” 祁幼安听着心里不大舒服,故作不解,随即又不满道:“祁大将军你能不能有点儿觉悟?别老想着开小灶,将士们为你卖命,你就不想着跟我们同甘共苦么。” 此言一出,祁朝燕脸瞬间就黑了,转身就朝偏厅走去,祁幼安才不管她气成什么样子,连忙跟上。 到了偏厅,偌大的八仙桌上清粥小菜包子馒头一应俱全,还冒着热气,分外诱人。 祁幼安嗅着食物的香气,空落落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这是她家,她也不跟祁朝燕客气,自顾自坐下,拿起一个白白胖胖的包子就狼吞虎咽吃起来,噎得不行的时候再喝一口热粥缓缓。 坐在她对面的祁朝燕时不时就能瞧见她被烫得龇牙咧嘴,皱着眉头几欲发作,却终是忍了下来,“祁幼安,你急什么?天黑前赶到军营即可。” 祁幼安是饿的,昨夜可把她累的够呛,不过她不会告诉祁朝燕,只依言放慢了用饭速度。 祁朝燕见她听进去了,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吃过饭,祁朝燕去整顿队伍准备出发,祁幼安则去马厩里牵黑鹭,黑鹭被宁芳派人喂的饱饱的,祁幼安拍了拍它的脑袋,它便顺从地跟着祁幼安向外走去。 刚走出马厩,祁幼安还没来得及翻身上马,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安安……” 循着声音望过去,便见她媳妇儿正迎面走来,鬓边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眉眼却透着如释重负的喜悦。 宋泽兰呼吸略显急促,她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凝望着祁幼安,温柔的声音不自觉沾染了三分无奈,“还好赶上了,你都要走了,竟也不叫我起来送送你……” 祁幼安愣了愣,眼底溢出欢喜,下一刻她便丢下黑鹭朝宋泽兰冲过去,不由分说将人儿抱在了怀里,“宋姐姐,我好舍不得你啊,你……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比起自己,宋泽兰更忧心她的安危,“安安,你也莫让我担心,万事小心,三思而行,切莫意气用事,知道吗?” 祁幼安重重嗯了声,才松开她,然后下一瞬又将她拦腰抱了起来,“媳妇儿我送你回房,时辰还早,你再休息一会儿。” 宋泽兰知道时间紧迫,能够跟祁幼安说上两句话便足矣了,她从祁幼安怀里挣脱,语气轻柔却不容拒绝,“安安,我无事,想必大将军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我送你过去吧。” 四目相对,祁幼安被她眉眼间的固执打败,默默叹了口气,“早知道昨晚就不那么折腾你了。” 宋泽兰被她直白的话羞得脸颊发热,抿了抿唇才低道:“都说了我无事,又非纸糊的身子,不过走几步路送送你能有什么事?我还不至于娇气到这种地步。” “是是是,宋姐姐才不娇气,昨晚累得我胳膊都抬不起了也没能让宋姐姐服软……” 祁幼安一脸坏笑,却是话未说完就被她媳妇儿眼含羞恼瞪了回去,她倒也能屈能伸,在意识到自己把媳妇儿羞过头了之后立马伏低做小,可怜巴巴地拽着宋泽兰衣袖轻晃,“对不起媳妇儿,我知道错了,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以后我再也不胡说八道了……” 哪怕宋泽兰心知肚明她是装出来的乖巧,还是心软了,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这次便算了,以后再笑话我,绝不轻饶。” 触感微凉的手落在脸上很是舒服,只是祁幼安来不及细细感受,那手便离开了,心里不由的一阵失落,“媳妇儿……” 宋泽兰却好似没发现她的不开心,低眉笑了笑,便转身走了。 她下意识追了两步,突然又想起黑鹭,回头一瞧,竟看到这厮不声不响回了马厩,还很无耻地抢别的马儿的吃食。 那硕大的脑袋深深埋在马槽里,都快把正主儿的脑袋挤了出去。 “……还真是吃货,也不怕撑死!” 祁幼安暗骂了声,连忙跑过去拉它,奈何这厮满脑子只想着吃,费力好大力气才把它拉出马厩。 可它倒好,祁幼安还没跟它生气呢,它倒是跟祁幼安置上气了,死活不愿意走,还转过头用屁股面对着祁幼安,长长的尾巴也甩来甩去,怎么看都像是不耐烦了。 眼看着媳妇儿都走远了,祁幼安实在没耐心哄它,抬手在它圆鼓鼓的肚子上拍了拍,“黑鹭,你走不走?不走我可就抽你了。” 几乎在她话音落地的一瞬,黑鹭就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摆出一副温驯良善姿态。 祁幼安嗤笑了声,牵着它便匆匆去追自己媳妇儿。 可惜宋泽兰并未刻意等她,到前院的时候,她才把人儿追上。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手牵手并肩穿过满地狼藉却空无一人的院子,便来到了府门外。 祁朝燕已经整顿好队伍准备出发了,看到祁幼安出来,淡漠的目光一瞥而过,又落在宋泽兰身上。 她动了动唇,却似不知该说什么,便微微颔首示意。 宋泽兰深深施了一礼,便对祁幼安浅浅笑道:“安安,去吧,到了那里,若有什么短缺遗漏,就传信给我,我让小满和云若给你送去。” 祁幼安压抑着浓浓的不舍,嗯了声,“媳妇儿,你回去吧。” “好……” 只是宋泽兰答应了,却没转身,祁幼安也没有上马,两人彼此凝望,目光好似绞着,痴缠着,分不开。 过了一会儿,祁朝燕许是受不了她二人腻腻歪歪,声音低沉地喊了声出发,便 扬起马鞭,率先冲了出去。 紧接着?_[(,她带的百十来号人也策马跟在后面,掀起尘土飞扬。 祁幼安无法忽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宋泽兰也恐祁朝燕过后责罚她,强撑笑朝她挥了挥手,“去吧安安,我在家中等你。” “好……” 祁幼安不得不走了,最后再看了宋泽兰一眼,便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出了城,祁幼安就看到了牵着马在路边等候的赵雪生,她并不意外,赵雪生急于成长起来去承平侯府为生身娘亲讨回公道,怎会不抓住这次机会历练自己? 这几个月赵雪生的努力她看在眼里,当即便招了招手,“跟上。” 赵雪生没有事先同祁幼安商议,原本有些惴惴不安,听到她的话眼睛瞬间就亮了,手也因激动颤抖不止,连着几次才成功跃上马背,紧紧跟着祁幼安。 耳边冷风呼啸,刮得脸生疼,赵雪生的眼睛却分外明亮,她想跟祁幼安说话,奈何刚张嘴,风就灌了进去。 直到停下休息的时候,她才跟祁幼安说上话,“幼安,谢谢你不嫌弃我,我……我知道我很弱,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我都打不过……” 顺着她的视线,祁幼安看到了一众正在树下啃干粮的祁家军,挑了挑眉,听着她继续说下去。 赵雪生却是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可我昨晚翻来覆去想了一夜,他们也不是一开始就很强的,也是从无数次的战场厮杀中走出来才有的今日。我若贪生怕死躲在你身后,便永远是个累赘,所以……” 她没有再说下去,也无须再说下去,祁幼安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点了点头,从包裹里翻出一块牛肉干递给她,“吃吧,吃完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祁……大将军喜好急行军,你又是初次骑马赶路,不休息一会儿后面怕是受不住。” 赵雪生已经在马背上颠簸了几个时辰,手上和大腿都磨出了水泡,听她这么说,脸不由地一白,忙接过肉干大口吞咽起来。 祁幼安也拿起一块狼吞虎咽,吃完又喝了些水便开始闭目养神, 结果却是不出她所料,刚闭上眼没一会儿队伍就再度出发了。 哪怕赵雪生看起来容貌昳丽好似坤泽君,她也是个实打实的乾元君,祁幼安才不会怜惜她,给她递了个鼓励的眼神便上马不管她了。 祁幼安相信她不会半途而废,她也没教祁幼安失望,虽然一直在后面,却始终没有掉队。 经过一整天的长途跋涉,终于在日暮时抵达营寨。 瞭望台上的士兵早已向同伴报信,一片欢呼吆喝声中,他们跟着祁朝燕畅通无阻进入了弥漫着酒肉香气的营寨里。 祁朝燕将马交给前来迎接的席景盛,便回了营帐休息,祁幼安也带着赵雪生来到自己的营帐。 “咱们不会在这里住太久,你便跟我一个帐篷吧,等去了平崖山,我再给你单独安排住处。” 赵雪生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她的安排正合赵雪生的心意,当即便将自己 带的行李放在简易的桌子上,“幼安,我听你的。” 祁幼安也把带的东西放在旁边,“晚会儿应该有篝火晚会,雪生你如果不想去的话我让人把吃食送进来。” “好。” 赵雪生很是乖顺地点头,祁幼安瞧她神色有些疲惫,便让她去床上躺一会儿,顺手又翻出媳妇儿准备的伤药,一脸心疼地递给她,“你嫂子准备的伤药,上药好的快,我先出去了。” 祁幼安在军营里溜达一圈,又给去黑鹭和赵雪生的马喂了些干草,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来到篝火旁准备享受晚宴。 她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耐不住席景盛眼尖,她刚坐下就提着两坛酒来到她面前,“小将军,喝点儿?” 祁幼安不自觉想起上次喝醉的时候,便轻轻叹了口气,怎么办……她忍不住想她的宋姐姐了。 席景盛了然一笑,在她对面坐下,将其中一坛酒放在她跟前的地面上,而后便自顾自喝起酒来。 浓烈的酒香飘出来,祁幼安也打开酒坛猛喝了一大口,辛辣入喉,她心头的苦闷不减反增。 上一世她好歹和宋泽兰相处了近两年才从军,这一世可倒好,成亲是成亲了,小半年不到就要分居两地了。 她恨呐!悔不该救了梅清栎那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才惹出这么多事端。 席景盛见她一会儿伤心失落,一会儿眼含杀意,不禁看了眼大将军,低声说道:“小将军,您别怪大将军,大将军也是出自好心,再过二三个月就要入冬了,一旦天寒地冻大雪封山,我们的日子有多艰难可想而知,何苦让少夫人一个娇滴滴的坤泽君跟着我们受罪?” 祁朝燕会这么好心?不过是怕自己带头坏了军中规矩罢了。 祁幼安懒得搭理他,这货对祁朝燕倒是忠心耿耿,完全不想想谁的媳妇儿谁心疼,自己才是那个不想让媳妇儿吃苦想方设法阻拦的人! “咳咳,不过大将军做的也确实有些过分,听说您刚成亲就被派去平崖山支援刘成业,回来后没多久又受了重伤卧病在床,伤才痊愈没两天又被派去平崖山,哦对了,您定亲后又来军中历练了两个月,可谓是与少夫人聚少离多……” 席景盛一边说着,一边掰着指头算账,结果越算越觉祁幼安可怜,索性闭上嘴巴不吭声了。 “所以,只是有些过分吗?” 祁幼安朝他举了举酒坛,明知故问道。 席景盛可没傻到在小主子面前说主子的坏话,讪然一笑,同样举起坛子跟她碰了碰,“小将军,您就饶了属下吧,属下什么都不知道,您若是不开心,属下便陪你喝到不醉不归,您心里若还是不痛快……” 他看了眼不远处的祁朝燕,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属下人微言轻,也爱莫能助。” 祁幼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恰好看到张吉匆匆来到祁朝燕身后附耳低语,嘀咕的什么她听不见,也不感兴趣。 只是不等她移开目光,祁朝燕忽而抬眸看向了她,而后缓缓点头。 张吉则像是得到了许可,又匆匆离开了。 …… 祁幼安感到了深深的莫名其妙?[(,她眉头皱起,总觉得应该与她有关,却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祁朝燕便恍若无事般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坐。” 身为军中最高统帅,围坐在祁朝燕身边的皆是与她私交极深的元老级别将领,无论资历还是年龄,都算是祁幼安的长辈了。 可祁幼安与他们并不熟悉,连人都没认全乎,担心闹出乌龙的她心中自是万分抵触,却不能拒绝。 三军面前,她若拒绝,祁大将军的面子往哪儿搁? 祁大将军若失了颜面,弄不好当场就要给她扣个罪名打板子了。 丢人且不说,军棍打在身上,那滋味,想想都令人头皮发麻。 祁幼安仅思索了片刻,就丢下酒坛站了起来,“席兄,待会儿鹿肉熟了你让人给雪生送些,她不过来。” “不过来?”席景盛只惊讶了一瞬,却也没有多问:“好。” 肥美鲜嫩的鹿肉已经在火堆上烤的滋滋冒油了,颜色金黄香气扑鼻,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开吃了。 祁幼安依依不舍地瞥开眼,便顶着无数或友善或探究的目光走到祁朝燕跟前,拱手行了一礼,“大将军,您找我?” 祁朝燕眸色淡淡扫了她一眼,不轻不重地训斥道:“不成器的东西,过来见见你的各位叔伯姑母,躲在角落里成何体统?” 她话音一落,便有旁边伺候的小兵倒上满满一大碗酒递给祁幼安。 满座人除了祁朝燕,反应过来之后都呼呼啦啦站了起来,七嘴八舌喊着使不得,受不起,推拒着不让祁幼安给他们敬酒,更有甚者,踹了端酒的小兵一脚,让人家赶紧滚。 但祁朝燕是摆明了态度,祁幼安也知晓她是想让自己在众人面前露露脸,故而心中抵触面儿上还是谦顺地举起酒碗,依次为他们斟酒敬酒。 军中人喝酒那叫一个豪迈,他们才看不上三两口就见底的酒杯,用的都是巴掌大小的碗,祁幼安一碗接一碗的喝,等将所有人敬过一遍,已经有些醉了。 烈酒在胃里翻江倒海,刺激的她颇为难受,她轻蹙着眉,白皙的脸颊也开始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离她近些的一位女将瞧见她脚步有些虚浮,便扶着她来到祁朝燕身边坐下,饱经风霜摧残的脸上满是笑意的打趣道:‘依我看,咱们少主的酒量还得再练练啊,’ 这位乾元君看起来约莫五十出头,比祁朝燕年长许多,说起话来却是中气十足,周围的喧闹都盖不不住她的声音。 满座人几乎都听到了她的话,纷纷附和着。 祁幼安也是因为上一世边关苦寒才学会了喝酒暖暖身子,酒量确实不大行,这人当面指出来差点儿没把她羞臊死。 可不等她张嘴反驳,祁朝燕便淡淡瞥了她一眼,“醉了?南蛮王要见你。” “南蛮王?”祁幼安大脑迟钝了片刻,便忍不住低声咒骂,“这 个畜生想干什么?死到临头了屁事儿还这么多!” 祁朝燕不置可否地嗯了声,倒是那位女将哈哈大笑起来,“那厮不甘心啊,听说小主子要过来,就跟疯了一样吵着要出去跟您生死决斗,烙铁都没能堵住他那张臭嘴。” 听她这么说,祁幼安瞬间就明白了,南蛮王出了名的凶狠好斗荒淫残暴,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存在,就这么败在自己手里,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这比直接杀了他还让他难受,他确实会不甘心,可那又如何? 一个以折磨人为乐烹煮人肉的变态,且还是隔着血海深仇的阶下囚,自己凭什么要如他的意? 祁幼安揉着眉心,没好气道:“不见,他也配?再吵把舌头拔了就是。” 那女将似乎没想到她会拒绝,有些惊讶,随即便又理解道:“小主子说的对,依我看,这厮怕是还没看清自己的处境,以为咱们是朝廷那群为了和谈好吃好喝供着他的那些酒囊饭袋呢。” 说着,她看向祁朝燕,“不若末将现在就去拔了这厮的舌头?再喊老何去给他止血,凭老何的医术,怎么着也能让他活到祭旗那一天。” 祁朝燕自顾自倒了一碗酒慢饮,并不急于表态。 约莫安静了几息,有人忽而开口道:“末将觉得不妥,那厮喧嚷着说小主子若不答应跟他决斗,就是怕了他,是懦夫,我等可都咽不下去这口气。小主子若是在三军面前将他打到心服口服,既能煞煞他的威风,还能提升我军士气,何乐而不为?” 祁幼安虽然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但南蛮王那个死变态明显是激将法,轻易应下,这些人会不会觉得她这人易怒易燥没什么脑子? 她正思索着,那人却似已等不及,转而朝祁朝燕拱手道:“大将军,您觉得呢?” 祁朝燕神色没什么变化,也没说好与不好,只目光扫过一桌人,而后落在祁幼安脸上,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区区小事,幼安你自己拿主意吧。” “……” 祁幼安算是明白了,这顿饭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吃的,再看那说话之人的眼睛,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却已经心虚到了不敢与她对视的地步。 片刻思忖,她忽而有了主意,笑着起身给那人倒酒,边倒边说道:“叔啊,侄女我觉得您说的很有道理,只是前些日子我捉赵文娴的时候不小心牵扯到了旧伤,大夫叮嘱过我不可轻易动武,今日饮酒身子便已有些不舒服,不若叔你今晚先帮侄女出出气,等过两日我身体好些了咱俩切磋切磋。” 说着,她轻咳了声,嘿嘿一笑,“想必赢了叔,南蛮王也会心服口服吧?” “噗……” 众人听出她言外之意,哄堂大笑起来,那人涨红了脸,眼睛瞪得圆圆的,气呼呼盯着祁幼安半晌,才憋屈地说道:“贤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林庆岂有不答应之理?” 祁幼安假装看不见他那吃瘪的摸样,忍笑举杯敬了敬他,“那就谢谢林叔了。” 林庆恼怒地哼了声,却在下一刻, 脸上又露出憨厚和善的笑容,喟然长叹道:“老子是真没想到,你母亲一个连玩笑都开不得的人,怎么养出了你这样滑头的女儿?真是稀奇稀奇。” 说罢,他端起酒碗咕咚咕咚一饮而尽,然后握着腰间挎刀雄赳赳气昂昂地站了起来,“贤侄等着,林叔这就给你出气去!” 还不等他离开座位,祁朝燕便冷不丁开口叫住他,“不急,张吉已经去带人了。” 林庆愣了愣,一屁股又坐了回去,“行啊,咱先喝着,劳烦贤侄再给林叔我倒一杯……” 不等他话音落下,便有看好戏的人开口了,“啧啧,马尿喝多了吧?分不清大小王……” “姓林的就是蹬鼻子上脸,打一顿就老实……”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嘹亮的大嗓门儿快要将祁幼安淹没,索性祁幼安也不再替林庆说话,默默给他倒了一碗酒后便安静吃着小兵们送上来的烤肉和下酒菜。 热乎乎的食物下肚,她渐渐感觉胃里舒服了许多,只是刚吃了个七分饱,张吉便带着南蛮王来了。 南蛮王双手双脚皆戴着沉重的枷锁,却没有一点儿身为阶下囚的自觉,一路上都在挑衅辱骂张吉。 张吉这人出了名的脾气好,也被气得几次将闪着寒光的大刀架在他脖子上,可终归顾忌着祭旗仪式,没有当场杀了他。 这反倒让他误以为是东启人不敢杀他,愈加的嚣张,到了士兵们腾出的宽阔场地,便高呼着祁朝燕的大名,扬言让她放了自己,不然就杀了她的女儿,屠尽整个佑宁城。 众人都恨不得一拥而上打死他,林庆更是咬牙切齿,蹭地就站了起来,“这个王八羔子!要不是留着他的性命祭旗,老子今晚非宰了他!” “无妨,”祁朝燕不愧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大将军,她冷峻淡漠的眉眼间看不出丝毫怒意,语气更是平静地可怕,“林庆,你坐下吧,让祁幼安随我过去瞧瞧。” 祁朝燕出了名的治军严明说一不二,她让林庆坐下,林庆心里那叫一万个不愿意,却也连个屁都不敢放。 旁边人伸手拉了拉他,他便也顺势坐了回去。 祁幼安不由地鄙视了他一眼,然后起身快步去追祁朝燕,“你真要我跟这个死变态动手吗?人本来就是我抓的,他们爱信信,不信拉倒,战场上能证明我的机会多着呢,我不想在这里跟他打。” 环顾四周,是无数落在她们母女身上的灼灼目光,祁幼安的眉头蹙了蹙,又继续说道:“一个手下败将罢了,又不让我杀了他,打赢了没什么成就感且不说,还有这么多人围观,我与那街头耍猴卖艺的有何区别?” 祁朝燕脚步未停,只微不可闻地点了下头,“有空多去校场转转,你该知道,如今走到这种地步,我不需要一个只知冲锋陷阵的先锋官女儿。” 她语气平淡,与往常无异。 祁幼安却被气得不轻,祁朝燕是从哪儿看出她是个莽夫的? 上一世,她可是军中有名的常胜将军,数次带着百人小队在 敌人的老巢里杀进杀出……若是不用脑子,早死千百回了。 当即,她也不跟祁朝燕客气,冷冷讥讽道:“先锋官也是魏如虎那个小老头费心教出来的,你教我什么了?” 她顿了顿,又说道:“不劳而获,哪有这样的好事?我还想要个乖女儿呢,昨晚腰差点儿都累断了。” 祁家枪法名满天下,身为祁家人的她,却连枪法都是跟魏如虎学的,祁朝燕什么都没教她,凭什么嫌弃她? 想来祁朝燕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儿,脚步微顿,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很是复杂,各种情绪交织眼底。 祁幼安以为她又要教训自己了,她却是什么也没说,一反常态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昏黄的火光映衬着她无甚表情的侧脸,祁幼安也不指望她意识到自己的错,便将注意力落在了疯狗般咆哮怒吼的南蛮王身上。 这位满脸横肉凶相毕露的死变态不知是蠢还是太嚣张了,发现自己在看他,反而舔了舔嘴唇,露出嗜血怪异的笑,怎么看都像是凶穷极恶的悍匪。 祁幼安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这样的人也能当上一国之主,蛮人国王的门槛未免也太低了些…… 她这般想着,眼神里不免浮出鄙视,只是她自己不曾察觉,那南蛮王却看得清清楚楚,瞬间就被刺激到了。 那肥胖的脸变得扭曲狰狞,挣扎着便要扑向她,“狗崽子,老子杀了你,杀了你……” 这厮确实一身蛮力,被激怒之后三五个人都按不住他,眼看着快要让他挣脱,张吉连忙拔出刀拦在他前面,厉声威胁:“快!快退回去!不然现在就杀了你!” 他额头上却是直冒冷汗,生怕南蛮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伤了祁幼安。 可南蛮王浑然不惧,迎着锋利的刀刃,恶狠狠地盯着他,像是在看已经被完完全全击溃却还要虚张声势强自撑着的猎物,“你杀啊,有种你就杀了本王,废物就是废物,本王借你一百个胆子你也不敢……” 张吉脸色涨红,握刀的手也微微颤抖,南蛮王不怕死的步步紧逼,他别无他法,只能步步后退。 在人高马大的蛮人跟前,张吉的身形便显得渺小许多,气势也似输了半截。 眼看着再退一步,就退到了两位主子身前,围观的将士们终于坐不住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挥舞着拳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杀了南蛮王,杀了南蛮王……” 任何有血性的将士们都接受不了这等耻辱,张吉自也不例外,可他这人顾忌的实在太多了,艰难抉择之际,身后有人低声唤了句张叔,然后他的两肩便搭上一双手,顺着那力道,他便被扶到了一边,“小将军……” “张叔,你去歇着,剩下的交给我吧。” 祁幼安朝他递了个安抚的眼神,便伸手取他的刀,张吉却不肯撒手,压低声音欲言又止地道:“小将军莫冲动,这厮……将军说过这厮还要留着性命……” 祁朝燕的性子没有人不清楚,军中无母女, 违抗她的命令,便是祁幼安也要受罚,他担心祁幼安一时冲动杀了南蛮王,故而隐晦提醒。 祁幼安无所谓地笑了笑,她不怕挨罚,也没想杀了南蛮王这个祭品,只是不等她解释,南蛮王便甩开身上挂着的两个士兵,饿虎扑食般朝着她扑了过来。 呼啸的冷风从身后袭来,祁幼安看到了张吉骤缩的瞳孔和瞳孔中那直冲她脑袋而来的拳头,那拳头迅猛无比,又是出其不意的偷袭,所有人都以为她躲不过去了。 却是惊呼未来得及脱口,便看到祁幼安在千钧一发之际偏头躲过,那拳头几乎是擦着脸面的,在他们看来已是险之又险,祁幼安身为当事人,更是体会到了与死神交汇的刺激。 那一记犹如铁锤的重拳若是砸在后脑勺上,她媳妇儿非得守寡不可。 不过,怕死就不是她祁幼安了。 她非但没有惧意,反倒被激起一股强烈的战意,不等南蛮王再次出招,便转身飞踢一脚,直将南蛮王踢到了五米开外,砸落在地上扬起丈高的尘土。 南蛮王个头虽大,身形却异常灵敏,眨眼间便又爬起来朝祁幼安奔来,犹如一头陷入癫狂的野兽。 若是寻常人,这么一摔,最起码要缓和一会儿才能爬起来。 见他这么快起来,祁幼安在心里暗骂了声不愧是皮糙肉厚的蛮人,便活动了下手腕,直接迎了上去。 在魁梧高大的南蛮王面前,她的身形显得很单薄,但上品乾元君体内蕴含的力量却堪称恐怖。 哪怕手中没有武器,她也把南蛮王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一拳一脚落在南蛮王身上,几乎每一次都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将士们看的热血沸腾,一开始还为祁幼安捏了一把汗,到了后面,已经有些同情浑身是血鼻青脸肿的南蛮王了。 可南蛮王也是个犟种,死活不肯认输,一次次被打倒,一次次爬起来继续朝祁幼安发起攻击,到了最后,已经跟人肉沙包没什么两样了。 他不肯认输,祁幼安却也不能真把他打死,再一次把他打倒之后,瞧着他久久没有爬起来,便上前一脚踩着他胸口,“还不服?是因为笃定我不敢打死你吗?” 祁幼安这一脚也是用了七分力气的,南蛮王本就满嘴是血,当即又喷出一大口,好一会儿才牙齿漏风地说道:“狗……狗崽子,有种你杀了本王……” “你才狗崽子,你全家都狗崽子!” 祁幼安收回脚,又一把拎起他破碎不堪的衣领,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拖到祁朝燕跟前,“大将军不是要瞧瞧他吗?您好生瞧着,我回去换身衣裳。” 祁朝燕扫了眼她沾满污血的袖口,微微点头,“待会儿我让何军医给你送些药。” 说到这个,祁幼安的嘴角可就翘起来了,眉眼之间难掩炫耀,“不用,我媳妇儿已经给我准备了,要不要分你点儿?” 不等祁朝燕开口,她便又感叹道:“哎,有媳妇儿就是好。” 祁朝燕肉眼可见的黑了脸,半晌才从牙缝里 蹦出两个字:“不必。” “不要正好,这是我媳妇儿亲手准备的,我也不舍得分给你。” 祁幼安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颇有种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洒脱低调。 人群中,席景盛看到她要离开,忙不迭揣上烤好的鹿肉和烈酒朝她追去,“小将军,等等我……” 奈何周围实在太嘈杂了,欢呼声连成一片,祁幼安压根没听到,临近僻静的住处时才发现身后有人跟着,渐渐逼近的脚步声让她不由地警惕起来。 她正准备寻找机会甩开身后之人,便听到身后人气喘吁吁地叫她,“小将军,您倒是等等属下啊,走那么快属下追不上。” “……” 祁幼安闻声回头,便看到一副欲哭无泪模样的席景盛,他两条胳膊间各夹了一条鹿腿,两手也没空着,一手提了一坛酒,小跑起来跟鸭子似的,别扭又滑稽。 她没忍住笑,“我说,你也太贪心了吧。” 席景盛尴尬地笑了笑,“我怕不够吃,咱三个人呢,而且你跟南蛮王打那么久,想必消耗不少体力。” 祁幼安没想到他是怕自己饿着,有些感动,伸手接过两条鹿腿,“谢谢了。” “小将军客气了,”席景盛抖了抖肩膀,顿觉轻松不少,三两步追上前面的她,“小将军你没受伤吧?怎么这么早就要回去?” 祁幼安微微摇头,示意他看自己的袖口和裤脚,“受不了,我想换身衣裳。” “换衣裳?” 席景盛一愣,显然有些意外,祁幼安衣服上沾染的脏污在他看来并不算什么。 以前行军打仗的时候,他一两个月不洗澡不换衣都是常有的事,有时候还在死人堆里啃干粮,面前断肢残体堆积如山,还有令人反胃的腐烂血腥气味直往鼻子里窜,无数次想吐,他都忍了下来。 不过随即又想到祁幼安只上过一次战场,便不觉稀奇了。 他俊朗的眉间浮出笑意,委婉说道:“小将军不妨尝试忍耐一番?日后我们上了战场没日没夜的厮杀,恐是没有时间梳洗,您总不能等到战事结束再吃东西吧?那可能会饿上好一段时间了。” 上一世西北战事更为频繁,祁幼安虽只参军五年,打的仗却也不比席景盛少,战场上的艰辛她自然清楚,也切身经历过。 对于席景盛的劝说,她微微点头,“席兄你放心吧,我知晓的,不过是眼下有享受舒适的条件,我不想委屈了自己。” “原来如此……” 很快,两人便来到帐篷之中,祁幼安摸黑点上蜡烛,昏黄的烛光落在赵雪生脸上,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便嗅到了一股诱人的肉香,下意识地吞咽了下口水,“好香啊。” “我跟席兄带了烤鹿肉回来,还热乎着,快起来吃……” 祁幼安话音还未落,赵雪生便是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然下一刻她像是意识回拢,又开始不好意思起来,脸色微红迟迟没有下床的意思。 “……” 祁幼安用小刀把鹿肉分割好,见她还没有下床,不禁挑了挑眉,“怎么还不下来?莫不是要我找人抬你下来?” “不……不用……” 赵雪生这才扭扭捏捏来到矮几旁坐下,席景盛笑着给她倒了一碗酒,“雪生妹子,你也别太拘谨了,前段时间咱们不是还在将军府共事吗?还一起喝过酒,都是老熟人了。” 祁幼安赞同地点头,见赵雪生放松了些,便道:“雪生,你俩先吃着,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好。” 赵雪生性子向来温顺内敛,并没有多问,只是在看到她离开时带上了一个包裹,脸色便瞬间变得煞白,眸里的好奇也悉数消失,化作令人一眼就能看透的忐忑不安。 “雪生……”席景盛看她只呆呆拿着鹿肉不知道往嘴里送,不由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赵雪生摇了摇头,味同嚼蜡咬着手中鹿肉,失魂落魄的摸样让席景盛很难相信她没事,蹙着眉头打量她半晌,也将方才发生的事儿在脑海里过一遍,顿时恍然大悟,又不可置信,“雪生妹子,你该不会是觉得小将军抛下你独自走了吧?” 理智告诉赵雪生,若是祁幼安有心抛下她,一开始就不会让她跟过来了,可看着那被带走的包裹,她却不能不多想…… 她久久没有出声,席景盛耐心等了会儿,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长叹道:“雪生妹子啊,你实在是想多了,我还在这里呢,小将军总不能把我也丢下吧?” 经他这么一说,赵雪生犹如醍醐灌顶,眼神当即便有了神采,抿着唇瓣犹犹豫豫问他:“那你知道这么晚了幼安出去干嘛吗?” 席景盛点点头,“知道,小将军跟南蛮王动手脏了衣衫,估摸着换好衣裳就过来了。” “啊?”赵雪生一愣,瞬间担心起来,“那幼安有没有受伤?方才我好像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又不太确定……” “应当没有,我全程看着呢,南蛮王不是小将军的对手。” 席景盛想了想,索性将今晚发生的事儿全部告诉了她,眉间尽是喜色,“小将军身手不凡,行事也谦逊低调,想必今晚过后,那些老家伙儿们不会再心存质疑了……”! 第 105 章 今夜的月光格外皎洁,从天边倾泻而下,穿过林影婆娑,碎作了满地捡不起的银霜。 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别有一番寂静无声的美感。 祁幼安走出帐篷,向巡逻的士兵打听到附近水源的位置,便独自一人走出了营地。 风声飒飒,携裹着丝丝缕缕的凉意,她行走在空无一人的小道上,拂面的风吹散残存的酒意,压在心底的思念才渐渐开始被勾起,翻涌着,泛滥成灾。 她的心空落落的…… 直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枯枝断裂声,才将她从寂寥沉闷的情绪里拉扯出来。 此处距离军营不足半里地,隔上小半个时辰就会有巡逻的士兵经过,按理说,应当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故而祁幼安很意外,但也很确定自己被人跟踪了。 她来不及多想,神色一凛,迅速转身向后面看去,只见一道人影闪过,转瞬没入旁边的草木丛中,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月光如雪,但终究是在夜里,祁幼安并没有看清黑影的脸,只依着那高挑纤细的身形推断,对方极有可能是个乾元女子。 一身黑衣,却未蒙面,手上也无寒光利刃……祁幼安皱着眉头将方才看到的那一幕快速在脑海里过一遍,心底便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她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慢慢向着那人的藏身之处靠近,“滚出来,我只数三个数。” 祁幼安刚说完,那处草丛便轻微晃动了下,只是等了几息,也不见人出来。 见状,她便也不再客气,弯腰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捏在两指之间瞄了瞄,便嗖的掷了出去。 落入草丛的刹那,也随之传出一声痛呼。 一人猛地蹿出来,捂着脑袋欲哭无泪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过身拔腿就跑。 不出所料的话,目的地正是军营。 祁幼安并不急着追她,只把玩着手里又捡的石子,看着她的背影不咸不淡开口:“滚回来,等我兴师动众把你揪出来,这事儿就没那么简单了。” 她顿了顿,又道:“我保证你会死的很惨。” 声音不大,但夜很静,祁幼安确定她听得很清楚。 这人也确实不敢不把祁幼安的话当回事,奔跑的动作一瞬凝滞,却似仍旧不死心,双手捂着脸十分不甘地回头,“我就只是好奇而已,真的没有恶意,你……你能让我走吗?求求你了,我保证不会再跟着你了。” 已经这个时候了,她还在透过指缝小心翼翼打量祁幼安,眼神中透露着清澈的愚蠢。 祁幼安信的不能再信了,她就没见过这么缺心眼儿的人,不对,也见过,比如赵小乌…… 既然不是心怀不轨之人,祁幼安就放心了,但看在她对自己这么好奇的份儿上,还是要给点儿教训的,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跟了上来。 她可不想洗澡的时候被人偷窥…… 当即,祁幼安轻挑眉峰,冷 声道:“你说没有恶意便是没有了?知道我的身份么,跟踪我,你莫不是哪里来的细作刺客?” 不等她开口,祁幼安又继续道:“叫什么名字?谁的部下?身在军营却穿着常服,简直目无军纪!你现在跟我回去领罚,不把你打得脱层皮我就不姓祁!” 这人被祁幼安连恐带吓,整个人都慌了,摆着手,把头也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我不是谁的兵,我是林庆的女儿,我来军营是找我爹的,你不能打我……大将军都同意我留下来了。” 林庆的女儿? 今晚敬了一圈酒,祁幼安就记住林庆这个给自己下套的出头鸟了,印象不可谓不深。 俗话说父债子偿,看着她手忙脚乱的解释,祁幼安心底的那点儿罪恶感反而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她拉长语调故作惊诧不解道:“原来是林叔的女儿啊,那你为何意图行刺我?我听闻林叔对我母亲忠心耿耿,难不成都是假的?不行,此事我必须得告诉母亲大人,你跟我走一趟吧。” 说着,她抬脚便走,林庆的女儿都要被她气哭了,也豁出去了,冲上去一把抱住她的大腿,“我真的没有想要行刺你啊小将军,求求你不要告诉大将军和我爹,席大哥说你是个好人,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这一次好不好?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祁幼安居高临下,看着她死皮赖脸的样子分外熟悉,不禁想起了那个一心跟着梅清栎跑的赵小乌了。 此去平崖山,若是赵小乌执意护着梅清栎,那么她俩纵使是从小玩到大的玩伴儿,也要反目成仇了。 因为她也要护自己的妻,那道赐婚圣旨至今让她后怕不已,回想起来,便有种如坠深渊无力回天的感觉…… 若是当时祁朝燕没有打算造反呢? 依着祁朝燕一意孤行权衡利弊的心,必定会遵从圣旨把她媳妇儿送入宫中伺候昏君,而她羽翼未满,如何阻拦得了? 宋泽兰是她心心念念两世才娶到的媳妇儿,她宁愿死,也不愿眼睁睁的失去。 可梅清栎这个混蛋差点儿就让她失去了…… 祁幼安思绪万千,眼底的犹豫不决在无数次挣扎后终是化作了坚定的杀意,她一定要杀了梅清栎! 林庆的女儿久久没等到她开口说话,便悄摸抬眼偷瞄她,却看到了一脸杀意不加掩饰的她,顿时就傻眼了,“……不是吧?我不就跟踪了你一下,你就要杀我,你心眼也太小了。” “嗯?谁心眼小?” 祁幼安回过神儿,缓和了脸色,伸手便去扶她,却是刚弯下腰,她便烫手似的松开祁幼安大腿,连滚带爬朝军营方向跑去。 她一路跌跌撞撞,偶尔还回头看上祁幼安一眼,那眼神要多惊恐有多惊恐,大抵见鬼了也不过如此。 祁幼安这才反应过来,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把人吓跑了也好,可以安心下水洗澡了。 她佯装追赶几步,便停下脚步,“有能耐你就跑快点儿,别被我追上……” 果然奏 效,听了她的话▓_[(,那姑娘都快跑出残影了。 祁幼安看着她跑进营寨不再出来,才放下心,约莫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巡逻士兵所说的那条小溪。 处于秋季的溪水到了夜里愈加凉飕飕的,不过祁幼安早已习惯了冷水锻炼身子,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营帐里还有席景盛和赵雪生等着她,她便也不作耽搁,洗完澡换上一身干净衣裳便回来了。 晚宴上还未散场,篝火依旧,甚至比祁幼安离开的时候还要热闹,祁幼安为了防止祁朝燕再把她抓过去陪酒,根本不敢上前,绕路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狭小的帐篷内酒气熏天,赵雪生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趴在桌上昏昏欲睡,只剩下席景盛一人自酌自饮。 祁幼安将赵雪生安置在床上,便来到席景盛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碗酒,随意说道:“席兄,林庆叔的女儿同你关系要好吗?” 席景盛虽不似赵雪生那么酒量浅,却也有了几分醉意,他的反应比以往慢了半拍,思索着说道:“林庆叔的女儿……小将军说的可是林南枝?” 那姑娘只说她是林庆的女儿,祁幼安并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想必也错不了,便点头道:“对,军中那位小姑娘,年岁瞧起来跟雪生差不多。” 席景盛摇晃着脑袋,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她啊,我们不太熟,她就是个精灵古怪小魔女,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可千万不能被她缠上了。若非她生母故去只有林将军这一个亲人了,大将军决计不会同意她留在军中。” 祁幼安抿了口酒,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林南枝是不是向你打听我了?” “对啊,您来之前军中都在议论您,那小魔女也不知打哪儿知道的我跟您熟,就一直缠着我问东问西……” 说到这里,席景盛酒顿时醒了一大半儿,“小将军,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祁幼安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她跟踪我,被我吓回去了。不过,你跟她说我是好人?” 林南枝是个什么性子,席景盛比祁幼安更清楚,不满足了她的好奇心,她如何肯罢休? 这次的‘跟踪’,怕只是个开始…… 面对祁幼安的语气不善,席景盛心虚了,“属下……属下也很为难,总不能说您的坏话吧?” 那敢情还是自己的错了? 看着席景盛一脸无辜,祁幼安气笑了,忽而,又计上心头,坐直身子沉声道:“席副队长,本队长在军中的这些日子里,便由你充当贴身侍卫,没有本队长允许,不准任何人靠近本队长。” 军令如山,焉有席景盛拒绝的余地? 次日一大早,祁幼安从帐里走出来,席景盛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威风凛凛的铠甲上隐约挂着露珠,瞧着是站了许久。 祁幼安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席兄也别怪我,昨夜林南枝一声不吭跟着我出了营寨,若不是我及时发现,都要被她看光身子了。我可是有妇之妇,被我媳妇儿知道了怎么办?” 席景盛一脸的难以置信,片刻后艰难点了点头,“小将军放心,属下一定时时刻刻守卫您的安全!” 睡得迷迷糊糊的赵雪生揉着眼睛跟在他们身后,“幼安,你们在聊什么啊?” 祁幼安摇摇头,带着他们来到祁朝燕的帐篷前,问守卫道:“大将军醒了吗?” 她话音未落,祁朝燕波澜不惊的声音便从里面传出来,“进来吧。” 祁幼安走进去之后,才发现帐篷里不止有祁朝燕,林庆父女和昨夜那个调笑她酒量差的女将也在。 那女将和林庆齐齐抱拳唤了声小将军,祁幼安看了眼神色淡淡没什么变化的祁朝燕,微微点头,“二位将军安好,幼安可是打扰了您二位与大将军议事?若是,我就先出去了。” 祁幼安面上稳如老狗,内心却有些慌乱,巴不得立马离开,因为林南枝自打她进来,便一直气呼呼地瞪着她,白皙的额头上一大块儿淤青,让她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她心里暗暗期盼着,偏生天不遂人愿,祁朝燕意味不明地扫了她一眼,将手中战报递给她,“你来得正好,你林叔的女儿南枝以后就跟着你了,务必保护好她,她若是受伤,本将军唯你是问。” 一瞬,祁幼安傻眼了,祁朝燕莫不是疯了? 哪怕把自己打一顿也行啊,总好过日后无时无刻不防着林南枝搞事情。 而且,即便自己答应,林南枝她肯答应吗? 祁幼安震惊地眼神从祁朝燕脸上移开,落在了林南枝身上,林南枝却像是被她不情不愿的样子取悦到了,竟是捂着嘴巴笑了起来,“幼安姐姐,大将军已经发话了,你以后可不能再欺负我了,不然我一定告诉大将军。” “抱歉,我保证不了。” 祁幼安连祁朝燕的面子都不想给,更何况是她,“南枝妹妹若要毫发无损,我可以派人送你去我家,那里安全。” “我不!”林南枝立马就拒绝了,“我就要跟你去平崖山。” 林庆倒是十分满意,粗犷的声音说道:“好了,就听小主子的,枝枝你别再任性,你一个女孩子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干吗?在佑宁城待着多好啊,等老子有空就去看你。” “爹!”林南枝顿时不高兴了,气得跺脚,“您明明答应为了,出尔反尔,您真过分!” 说着,她又看向祁朝燕,“大将军,您是统帅千军万马的大将军,一言九鼎,您若是也反悔,我就到四处宣扬,说您堂堂大将军不守信用,欺负小孩子……” 林南枝话未说完,就见祁朝燕嘴角抽了抽,挥着手制止她再说下去,“本将军没什么意见,你们父女再行商议吧。” 丢下话,祁朝燕直接站了起来,从桌后绕出来,对着祁幼安招了招手,“走,我带你去校场转一转。” 姜还是老的辣,祁幼安暗暗点赞,把战报往怀里一揣,就忙不迭跟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帐篷,往校场方向走去,祁朝燕脚步不徐不缓,目光闲然偶尔环顾四周,“前两天有一小股蛮人绕过防守偷袭了平崖山附近的村庄,屠杀了张家村一百多户人家,这是刘成业的失职。” 她语气微顿,回头看了眼祁幼安,“南蛮那边我已经交到了你的手上,刘成业便是你的人,他犯错你亦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过念在这次是我没让你及时去平崖山的缘故,便不追究你的责任了,你且将功赎罪,明日便整顿兵马出发吧。” 祁幼安大脑一瞬空白,她怔了怔慌忙将战报拿出来,事实确如祁朝燕所言,刘成业他们赶去张家村的时候,除了报信的小孩,整个村子血流成河已经没活人了。 她眉头紧皱,死死攥着手中战报,半晌才深深吸了口气,“是我对不起他们,这些天来一直没有过问刘成业那边的情况,此去……我必教蛮人血债血偿!” 祁朝燕似对她没有找借口推卸责任颇为满意,冷漠寡淡的眉间有所缓和,罕见地宽慰她道:“你也无须自责,一将成万骨枯,不想更多的人死在蛮人乱刀之下,日后便吸取教训引以为戒,莫让这种事再次发生。” 祁幼安闷闷嗯了声,她的心情已经跌至谷底……! 第 106 章 校场上皆是操练的士兵,个个威武不凡,他们动作整齐划一,呐喊声震耳欲聋。 放眼望去,一派气壮山河之势,令人望而生畏,亦热血沸腾。 祁朝燕带着祁幼安在校场上转了一圈,叮嘱她去了平崖山勿懈怠练兵散漫军纪,之后便回到了营帐。 营帐里,林家父女似乎已经商量好了,也不知林南枝这个小魔女是怎么说服她爹的,林庆见了祁幼安便立马上前拍着她的肩膀,"好侄女啊,你就当帮帮林叔把枝枝带上吧,也是我和她娘之前太娇惯她了,不答应她就一个劲儿跟我闹,我也是没办法了。” 林庆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祁幼安再不答应就说不过去了,她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不过,林庆似乎看出了她的不情愿,摸了摸后脑勺讪讪笑了笑,“小主子,我知道先前的要求太过了,您别生气,战场上受伤也是在所难免,让她吃点儿苦也是为她好,只要保证这丫头有条命在就行了。” 说着,他又干咳了两声,“那什么……我就剩下这一个女儿了,她娘如今去了,如果她再出点儿什么事,我就成孤家寡人了,到了九泉之下,我也没脸见她娘,所以我也是关心则乱,脑子一热便求到了大将军那里……” 林庆已经拉下老脸,旁的不说,便是祁朝燕看在他跟随自己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也不能没有任何表示,她适时开口打断了林庆再说下去,“不过一桩小事,幼安比南枝年长几岁,南枝若是愿意跟着去,幼安自然会竭尽全力护着这个妹妹的。” 对于祁幼安来说,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她已经发现林南枝被林庆惯得有些骄纵了。 而他们是去打仗不是郊游,带上林南枝这种娇蛮任性不听话的人,无疑是带了个大麻烦。 可她只能笑着点头,心里则在暗暗祈祷着林南枝去了千万不要给她惹事…… 有人欢喜有人愁,在这一刻倒是上演的淋淋尽致。 林南枝还没意识到祁幼安对她的嫌弃,见此事定下来开心的不得了,欢快地说了声谢谢大将军,便自来熟的上前挽住祁幼安胳膊就要往帐外走,“幼安姐姐,你饿不饿,我饿了,我们去吃早饭吧。” 祁幼安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十分不喜林南枝这般拉拉扯扯,脚下没动,“不了,你自己去吧,我还有事要跟大将军商议。” “啊?” 林南枝愣了愣,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林庆已经恨铁不成钢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出营帐,“你给老子滚,主子们商议正事的时候不要瞎捣乱……” 他们父女俩走出去很远了,隐隐还能听到林庆气急败坏的吼声和林南枝不甘示弱的顶嘴,很是好笑。 祁幼安却笑不出来,“为什么不让林南枝跟着她爹?” 祁朝燕似是懒得回答,看傻子似的看了她一眼,又继续低着头写信。 见状,祁幼安只好说起正事,“我想多要些骑兵和弓弩手……” 不等她说完,祁朝燕便爽快地点头了,“各五千,余下一万步兵,再给你两个得力干将,如何?” 培养骑兵可比步兵烧钱多了,单马儿一天的草料便是个庞大的开销,再加上骑兵也不是人人都可胜任的,要挑骑术好的,马儿也不能随随便便,要挑选体格健硕,耐力和机敏绝佳的品种,种种条件算下来,组建一支骑兵队伍,可谓是费尽心血,十分的不易。 ■黎七七七的作品《小将军赖上盲妻啦(重生)》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祁朝燕就这么轻易给她五千,远远超出了祁幼安的预期,她像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似的瞠目结舌,“五……五千?这也太多了,要不了,一千人便足矣。” “你以为我不清楚你的打算?” 祁朝燕放下狼毫,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她,“一千够么?你不把五千人给我糟蹋得一个不剩,就已经是我们祁家祖坟冒青烟。” 祁幼安知道她猜到自己不会被动守城了,轻咳了声,开始转移话题:“你给我安排的得力干将是谁啊?我丑话说在前头,绝不要林庆,他们父女俩若都在军中,岂不是要乱套了?”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林庆多年前帮我挡过一刀,与我有救命之恩,且他性情鲁莽,确实不会事事听你一个初出茅庐的……” 说到这里,祁朝燕语气变得耐人寻味起来,“我给你安排的人一个是席景盛,另一个是宁秀,她是你娘那边的一个亲戚,对你的忠心毋庸置疑,你……在军中唤她宁将军即可。” 祁幼安成婚前在军营度过的两个月里倒是听过宁秀的大名,是一位有勇有谋骁勇善战的女将,为人和善体恤下属,将士们都很尊重敬爱她。 只是她并没有听说宁秀与她家还有这种关系,迟疑片刻,她问道:“真的假的,我怎么没听我娘亲提起过?” 祁朝燕并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指向一旁的空座,示意她坐下。 然后又从桌上拿起一本早就准备好的书册递给她,一边淡淡说道:“你娘单方面跟宁秀断亲了,你四岁那年我打算教你练祁家枪/法,你娘执意不肯,我便让宁秀过来帮忙劝说,你娘许是不堪其扰,也怪她与我沆瀣一气,便带着你去青城当着你外公和外曾祖父的面儿宣布没有宁秀这个堂姐,自然也不会跟你提起她。” “……” 祁幼安心底五味杂陈,她坚持了自己的梦想,却唯独对不起她娘亲…… 偌大的帐篷里安安静静,祁幼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寡言如祁朝燕,自也不会打扰她,继续忙活手头的事儿。 一直到士兵前来送早饭,祁朝燕才开口打破宁静,她知道宁芳的症结所在,“有空多给你娘写信报平安,让她知道你没事,她便放心了。”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哪怕后悔,也毫无意义了。 祁幼安能做的就是尽快荡平南蛮解甲归田,她沉默着点了点头,手上则心不在焉地翻开了那略显陈旧的书册,却在看到上面画着的持枪小人瞬间站了起来,“这是……祁家枪/法?” 三十二年前,尸横遍野漫天血光,老太君沾满鲜血的手艰 难将红绸包裹的祁家枪1法交给年仅八岁的孙女手中,绝望地喊着快逃…… 脚下一张又一张熟悉的面孔浑身是血死不瞑目,女孩一路磕磕绊绊,泪水挂满了两颊,却不敢哭出来。 忠心的奴仆将她藏身草垛,下一刻却在她眼前被刺穿身体血溅当场,惨叫声与哭喊声连成一片,直到被冲天的火光吞没。 渐渐的,她看不见,也听不见了,只有一颗名为仇恨的种子在放肆生长…… 祁朝燕罕见地沉默了许久,才淡淡嗯了声,“切记,不要弄丢了,记下之后便交还给我。” 身为祁家子孙,面对传家宝总是有种特殊的感情,哪怕她学会了魏如虎的一身本领,还是对闻名天下的祁家枪法爱不释手,但瞧着祁朝燕沧桑的眸里暗含警告,还是默默歇下了占为己有的心思……大不了等自己学会了以后手把手交给自己的孩子就是了。 祁幼安应了声好,将小小的书册往怀里一揣,有些迫不及待,“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不必急于这一时,”祁朝燕知晓她的心思,指了指简易小桌上的饭食,“先用饭吧。” 祁幼安正处在兴奋状态,一门心思扑在研习枪法上面,哪里会觉得饿? 只是‘不饿’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祁朝燕似早已预料到了她会拒绝,下一刻便说道:“站住,没有本将军的准许不准离开。” 丢下话,祁朝燕来到桌边坐下,端起一碗白粥自顾自喝了起来。见状,祁幼安纵有万般不情愿,也不得不在她对面坐下,“你就会拿大将军的架子压我。” 祁朝燕不置可否,没有接祁幼安的话,祁幼安便也不再多言,狼吞虎咽吃完饭,便离开了她的帐篷。 聪明如祁幼安,生怕祁朝燕再打扰她,提着自己的红缨|枪一声不吭就出了营寨,来到远处的树林里练习枪|法,直到深夜才回来…… 次日,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两万大军便已集结完毕,如一条望不到边际的蜿蜒游龙,踏着潮湿的露水,直奔平崖山。 祁幼安一马当先,在最队伍的最前方策马狂奔,在她身后紧跟着宁秀和席景盛,至于赵雪生和林南枝,已经落在了步兵队伍的后面。 只有到了原地休息和吃饭时间才能碰面,对此,祁幼安只能竖起大拇指,说一句可喜可贺,不用被林南枝那个娇蛮的大小姐纠缠了。 经过两天一夜的赶路,终于在日暮时抵达了平崖山。 残阳似血,宛如烈焰一般的‘祁’字大旗高高飘动,说不出的威武壮观,陈成业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激动地搓着手,令手下人快快打开城门,迎接大军入城。 在他身侧不远处,一位温婉清丽的蓝衣女子眉目间亦是溢出喜悦,极力眺望着马背上身着铠甲英姿飒爽的年轻将领,眼底温柔似水的情意夹杂着思念痴缠,似乎只需对上一眼,便会令人沦陷其中。 而另一手持折扇温文尔雅的女子也同样望着城墙下,只是神色间隐有担心,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少夫人 ,您……您确定能说服少将军放了那人和我妹妹吗?” “赵大人放心吧,”宋泽兰闻言侧眸看向她,唇边浮现一抹清浅笑意,“我了解安安,她重情重义,断然不忍心看着你妹妹陪着五皇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受苦。” 听宋泽兰这么说,赵柠溪迟疑了下,朝她拱手道:“那便借少夫人吉言了。” “赵大人客气了。” 宋泽兰微微点头,又继续朝城下望去,这一眼,便发现马背上的人儿也注意到了她,脸上写满了惊喜错愕,看起来傻乎乎的,可爱极了。 存了逗弄的心思,她眼眸弯弯,轻启唇瓣无声唤了句妻主,霎时教祁幼安红了耳尖,竭力维持沉着肃然,对着身侧的宁秀道:“宁将军,我不太熟悉军务,且有些事情急需处理,进城之后能否劳烦您与席兄帮忙妥善安置大军?” 宁秀和席景盛离祁幼安极近,旁人没有发现端倪,却瞒不过他二人的眼睛。 席景盛忙不迭应下,宁秀自也是识趣儿之人,笑着点头,“少将军有事便去忙吧。” “多谢。” 祁幼安道了谢便不再多言,恐绷不住神情也不敢往城楼上瞧,双眸直直注视着缓缓打开的城门。 厚重的城门推开颇为费力,陈成业等不及,自己也过去出了一把力,打开城门,他哈哈一笑,快步来到祁幼安跟前迎接,“小丫头……不对不对,老子该改口叫您少将军了。” 前段时间平崖山支援,刘成业很是满意祁幼安这个大将军的未来接班人,没少给祁朝燕写信夸赞祁幼安。 如今见了祁幼安本人,热络过头,连宁秀这个老熟人都没空搭理,簇拥着祁幼安便进了城。 祁幼安也很喜欢陈成业这种性情中人,当即便下了马。 寒暄过后,陈成业让她把马交给小兵,自己则神神秘秘带着祁幼安上城楼,做贼似的压低声音恨恨道:“消息传来之后,老子本想在您来之前暗暗弄死那人,奈何姓赵为了私情丝毫不顾大局处处阻扰老子,老子没办法只能把人关地牢了。” 不等祁幼安开口,他又是一脸惋惜地说道:“如今您夫人也来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还要老子把人放出来,老子哪里肯?但终归是错过好机会了。” 祁幼安懂他的好心,这跟之前众将大张旗鼓求着祁朝燕造反同理,梅清栎乃是皇室身份,陈成业想要赶在祁幼安到来之前除了她,便是想替祁幼安背此骂名,免得世人诟病。 不过,祁幼安自己倒不甚在意,今时不同往日,都已经造反了,不杀皇室之人留着过年吗? 她笑了下,低声道:“无妨,陈将军的好意我心领了,人就先关着吧,待我有空了去看看。” 此时此刻,祁幼安一心想着城墙上唤她妻主的宋泽兰,除非紧急战事,别的一切皆动摇不了她见媳妇儿的迫切心思。 踩着石砌台阶,祁幼安脚步匆匆走上城墙,终于见到了枕边人熟悉的容颜。 明明只分别四日,她却已尝到了阔别重 逢的喜悦,迎着那双温柔缱绻的眼眸,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媳妇儿,你有什么事传信说一声就好了,何必自己跑一趟?” 宋泽兰看到了她眼中的心疼,微微摇头,“安安,你累不累?我把房间收拾好了,你可要休息一下?” 陈成业跟着祁幼安一起上来,祁幼安又说了这番话,宋泽兰不用多想便猜到她知道自己所为何事了,且纵容意味明显。 可赵柠溪似乎是爱妹心切关心则乱,并没有想通其中曲折深意,见宋泽兰没有提及放了五皇女一事,踟蹰不过片刻,自己先撩起衣袍跪了下去。 膝盖磕着石板发出的声音,把温情脉脉的两人吓了一跳,祁幼安反应过来便怒了,压抑着火气说道:“赵柠溪,你这是何意?” “安安……” 宋泽兰忙向旁边一步,护在了赵柠溪身前,委婉道:“赵大人还没开口呢,不如先听听赵大人要说什么?” 祁幼安的声音含了冰碴子似的,将赵柠溪求情的话逼了回去,也让头脑发热的赵柠溪在一瞬找回理智。 她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少夫人,定了定心神叩拜道:“家妹胡闹犯了大错,柠溪代家妹向少将军请罪,请少将军责罚。” 赵柠溪的额头深深抵着地面,却愈加让祁幼安生气,嘴上说的好听,分明是拿自己当猴耍,若不是她将自己媳妇儿从百里之外请来说情,说不定自己就信了她的鬼话。 祁幼安冷着脸一言不发,作为妻子的宋泽兰虽觉得她欠缺沉稳冷静,但俗话说当面教子背后教妻,此刻众目睽睽之下点出来必然伤及小将军颜面,故而抿着唇瓣没有出声,只一双杏眸如水注视着祁幼安,无声劝慰着。 陈成业这个大老粗也终于察言观色了一回,瞧着情况不对劲儿,忙笑着打圆场将赵柠溪从地上拽起来,“起来,想跪去别处跪,别杵在老子的城墙上,万一勃特勒那个狗日的放冷箭,你们当中谁受了伤大将军都得弄死老子,老子可担不起。” 赵柠溪倒也不愧是万万学子中脱颖而出的状元郎,这会儿稳住心绪后脑子也好使的很,没有任何抗拒,顺着陈成业的力道站起来,便谦卑地拱手致歉,“陈将军教训的是,是柠溪考虑不周。” 说着,她又朝祁幼安深鞠一躬,神色惭愧,“柠溪愚钝,还请少将军息怒,勿因柠溪气坏了身子。” 祁幼安懒得搭理她,牵起宋泽兰的手转身就走,“今日晚了,明日我派人送你回去。” 小将军正在气头上,声音沉闷,连媳妇儿都不喊了。 好在宋泽兰性情好,不仅没计较,反而放低身段哄她,“安安,容我休息两日可好?我不会给你添乱的,也不白住,洗衣做饭端茶送水,为妻任你差遣如何?” 从佑宁城到平崖山差不多两日路程,山路崎岖不平险峻颠簸,还经常需要下马步行通过狭窄路段,她前脚走过,祁幼安后脚便又走了一遍,怎会不知她遭罪不轻? 若非心疼她,祁幼安又怎会轻易被赵柠溪勾起心中怒火? “差遣你?几日不见我就变得这么无情了?” 祁幼安又气又委屈,没忍住扭头瞪了她一眼,不曾料她正眉眼含笑看着自己,那温柔宠溺的眼神让祁幼安心口的郁结一下子就散了,脸颊也不受控制地滚烫发热,“你……你上来,我背你。” 手中那杆形影不离的红缨|枪,忽而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祁幼安抬手将它交给一旁站岗的士兵,自己则不容拒绝地在宋泽兰面前蹲下身子,故作强硬掩饰着自己小鹿乱撞的心,“快点儿,否则不用等明日了,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身后是陈成业他们,前面是无数宛如雪松般矗立的士兵,宋大夫羞得紧咬唇瓣,几乎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爬上了她的背,双手搂住祁幼安脖颈的一瞬,恨不得咬上一口,让她知道兔子被逼急了还会咬人呢。 可她做不到,已经够羞耻了,她能做的仅仅只是在心底暗暗祈祷快些回到住处……! 第 107 章 一瞬间,似乎漫过平崖山的野风都静止了。 堂堂少将军,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屈尊俯身背起自己的夫人,试问哪一个高高在上的乾元君做得出来? 陈成业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知晓两人成婚不久感情未淡,却没想到少夫人如此得少将军的心,怕不是枕头风一吹,真要留那位一命了? 想到这里,他烦躁地抓了抓后脑勺,对着赵柠溪低吼道:“姓赵的,你满意了?老子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你赶快去劝劝那个小王八蛋,她要是执意把那位带出来,老子弄死她,你也给老子卷铺盖滚蛋!” 赵柠溪深深看了眼走远的二人,却是松了口气,摇着头说道:“陈将军消消气,非是柠溪不愿意劝,实乃劝解无用,家妹以死相逼,柠溪夹在其中也很为难……” “放你娘的屁,老子看你是不想劝……” 身后隐隐传来克制的争执声,祁幼安不好插手,便也只当没听见,脚步不停地背着宋泽兰走下城楼。 脸皮薄的坤泽坤迟迟未能平复心中羞窘,给祁幼安指了条回住处的路,便不再多言。 祁幼安可不愿被她疏离对待,忍笑道:“媳妇儿,你别害羞啊,我有分寸的,这里没人会乱嚼舌根子,不信你抬头瞧瞧,没人敢往咱这边看。” 宋泽兰倒是听闻军中纪律严明,禁止嬉闹喧哗妄议是非,可终究本性使然,她还是很不习惯,在遇到祁幼安之前,她恭谨守礼从未与任何人这般亲近…… 她并没有抬头,只微不可闻地嗯了声,“安安,放了五皇女可以吗?赵小姐对五皇女一往情深,只道五皇女死了她也不会独活,柳姨也是个可怜人,她与娘交好,娘不忍看她白发人送黑发人,若非我拦着,便是娘她亲自过来了。” 三天前被林南枝跟踪的那一晚,祁幼安就暗暗发誓哪怕跟赵小乌绝交,也一定要杀了梅清栎,却万万没想到赵小乌这个混蛋竟然这么不讲武德。 她气得眉心直跳,忍不住低骂道:“柳姨绝对是被骗了,赵小鸟这犊子什么德行我不清楚?全天下就没有比她更贪生怕死厚颜无耻的人了,活不到九十九,娶不到漂亮媳妇儿,她才舍不得死。” 上一世没有梅清栎的出现,赵小乌像跟屁虫一样黏着祁幼安这个老大,经常把在医馆里陪宋泽兰的祁幼安叫出去玩,而那时的祁幼安虽然心悦宋泽兰,却耐不住年少无忧玩心重,几乎是一叫一个准儿。 宋泽兰最初便是因为一次次被抛下胸口泛起的酸涩感,才渐渐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那个明亮耀眼温暖善良的小将军。 多少次失眠的夜里,她总是翻来覆去,担心自己还未寻到复明的法子,小将军便已在某一日盛装嫁给青梅竹马的赵小姐。 如今听到祁幼安对赵小乌这般评价,不由地眉目舒展浅笑起来,“是吗?不过我瞧着赵小姐动了真情。昨日我去地牢见赵小姐,她在我面前也曾说过如果五皇女死了,她就一头撞死在墙上。观其言行,不像是在做戏。” 宋泽兰看不到祁幼安神色,只能瞧见她秀气明艳的侧脸,熟悉中透着令人安心的悸动,便没有再迟疑,继续说道:“地牢阴暗潮湿,再住下去恐寒邪侵体伤了根本,我劝她先出来,她执意要陪着五皇女,不如安安你待会儿过去瞧瞧她?我瞧着她人都不如以往那般有精气神儿了。” 想得美!??[” 祁幼安闻言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她虽没有亲眼看到,却也能想象得到赵小乌撒泼打滚求着自家媳妇儿将梅清栎也放出来的画面了,不禁冷笑:“既然不想出来,那就永远别出来了。” 不等宋泽兰开口,她便又说道:“这厮倒也算是提醒我了,直接杀了梅清栎哪有监禁她一辈子来得折磨人?这还真是个好主意,如此这厮也不用殉情了,我也不用挨娘亲揍了,简直两全其美……” 她越说,宋泽兰心里越七上八下,向来淡然自若胸有成竹的她也有些摸不透祁幼安的想法了,便不再拐弯抹角,“安安你……你不打算放了五皇女?不妥不妥,万一赵小姐出了什么事儿,你如何跟柳姨和赵大人交代?还有娘……” “媳妇儿,”祁幼安见她急了,便不再逗弄她了,勾唇笑道:“可以不杀,但什么时候放梅清栎出来我得好好考虑考虑,先不急。至于赵小乌,地牢又不是关她的,想出就出,不想出就待着吧,说不定朝夕相处日久生情,就抱得美人归了呢。” 对此,宋泽兰无奈地点了点头,“有几分歪理……” 自从刘副将不治身亡,他的住处便一直空着,是一座单独的小院落,宋泽兰到来后,陈成业误以为祁幼安要拖家带口,便将祁幼安的住处安置在了那里。 前院可以处理事务,后面住人,还有单独的厨房,昨日宋泽兰忙活到半夜,才将后院给收拾的干干净净,地上连一片落叶都找不到。 祁幼安不知这是她媳妇儿的功劳,一进来便忍不住赞叹,“这也太干净了,没想到陈将军做事还挺周到的。” 宋泽兰笑而不语,倒是出来迎接她们的小满撇了撇嘴,“陈将军一个大老粗,哪里想得到这些?” 祁幼安顿时明白了,讪讪一笑,“辛苦小满姐姐了。” “小将军嘴还怪甜的,”小满笑起来,随即却又说道:“不谢谢我家少夫人吗?昨夜少夫人可是一直忙到半夜,我出来起夜的时候还看到卧房里亮着灯呢。” “什么你家少夫人,宋姐姐是我的,”祁幼安故作不高兴地将宋泽兰从背上放下,又在下一刻将人拦腰抱起,挑眉问道:“媳妇儿,你想要我怎么谢你?” 宋泽兰以为她要把自己放下了,出乎意料地又被抱起,耳尖微热,不假思索地说道:“……你把我放下我就谢谢你了。” “那不行。” 祁幼安坏坏一笑,直接将她抱到了卧室。 卧室里一尘不染,仅有的几件家具也摆设整齐,角落里熏着熟悉的暖香,走进来便有种归家的感觉。 自己何德何能得媳妇儿如此照顾? 想 到自己不能杀了梅清栎,祁幼安便觉得自己对不起媳妇儿,她眼眶泛酸,深吸了口气才稳住情绪,将宋泽兰放在铺设了好几层被褥的床榻上,“媳妇儿,你躺下休息一会儿,我出去拿药,一会儿就回来。” 四目相对,宋泽兰有些羞赧,却也知道拗不过她,轻嗯了声,“好。” 祁幼安眼眸弯了弯,转身便往外走,正巧小满端着茶水进来,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这么晚了小将军还要出去?” “我去拿行李,一会儿就回来。” 祁幼安说着,朝她勾了勾手,示意她跟自己过来。 小满眼神不解,迟疑地看了眼宋泽兰,宋泽兰微微点头,于是她将茶壶放在小桌上,便快步追了出去。 祁幼安站在院子的角落里等着她,神色略有些严肃,“小满姐姐,我有些事情想拜托你。” 虽然小满不明白她为何突然一本正经起来,但也跟着认真起来,“小将军尽管吩咐就是。” “吩咐倒也谈不上,”祁幼安笑了笑,“我只是想告诉你以后别带我媳妇儿过来了,路上太辛苦,有什么事派人传信给我就是。另外,就是希望你和云若姐姐将别的事情放一放,在我回去之前最重要的事就是保护好我媳妇儿,找我媳妇儿看病的人……尤其是外地来的,一定要多加注意,没有排除危险之前不能让他们近我媳妇儿的身,我担心会有不轨之人混迹其中。” 小满先前是祁朝燕精心培养的暗卫,暗中为祁朝燕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故而祁幼安的顾忌她也深以为然,当即便拱手道:“小将军放心,属下知道了,小将军可还有别的要交代?” “没了,你快进去吧。” 祁幼安摇摇头,转身便朝着外面走去,却是刚出门没多久,就看到赵柠溪与陈成业二人正迎面走来。 在他们身后,有两个士兵怀里抱着包裹,祁幼安一眼就认出是自己的,当即快走两步上前接过,“谢过二位兄弟。” 两人似是早已知晓她的身份,齐齐摇头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是属下该做的。” 陈成业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让他们下去,转而对祁幼安挤眉弄眼笑道:“少将军对住处可还满意?” 祁幼安觉得他笑得不怀好意,但想不通一个容身之处有哪里值得他这般,稍加思索便道:“还不错,清净些。” 上次她来的时候,和很多人挤在一个院子里,吵吵闹闹且不说,住她对面的竟然还是梅清栎那个讨人厌的。 陈成业从她脸上看到满意之色,笑容更是比菊花还灿烂,“满意就好满意就好,想必少将军赶路也累了,时候不早,俺老陈就不打扰您和夫人休息了。” “……” 祁幼安这才反应过来,心中暗骂了声老流氓,面儿上却是笑嘻嘻点了点头,“陈将军,明日一早,我去找你。” 陈成业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风风火火地走了,赵柠溪却在原地脚步未动,瞧见祁幼安终于瞥向自己,忙不迭开 口:“小将军,柠溪有事相求。” “我已经知道了,”祁幼安不怎么想理会她,将行李扛在肩头长话短说道:“只问你一句,大将军有没有要留梅清栎活口的意思?若没有,那我爱莫能助,若有,那也等过些日子再说,我跟她之间还有些旧账,等我清算完了再放人。” 赵柠溪愣了下,温润如玉的笑容有些绷不住了,“小将军,只要您能放了她,您让柠溪做什么都可以。” 祁幼安已经抬脚跨过门槛了,闻听此言又倒了回来,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她,“难道赵大人后悔背叛梅清栎了?” “小将军说笑了,”赵柠溪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几乎连强颜欢笑都难以维持,“柠溪自始至终都忠于将军大人,替五皇女求情也是受家母所托,家母急于……” 说到这里,赵柠溪忽而闭口不言了。 祁幼安看着她脸色涨红,一派难以启齿模样,不由地问道:“说啊,别卖关子。” “家妹……家妹说她腹中或许已经有了赵家骨肉,”赵柠溪脸色愈加通红,闭上眼视死如归道:“家母急于抱孙儿,务必要我保下五皇女的性命。柠溪幼时丧母,父亲又是一介清贫教书匠,难以维持家中生计,若非母亲嫁过来操持家务供我读书,断然没有柠溪的今日,所以无论如何,还请小将军保下五皇女性命,柠溪此后唯小将军马首是瞻,任小将军差遣。” 祁幼安如遭雷劈,眼疾手快扶着门框才没跌倒在地,“你……你再说一遍。” 她打死也不敢相信赵小乌这个混蛋把梅清栎拿下了,可赵柠溪在她震惊的目光中缓缓点头,“家妹应当没有说谎,柠溪已经派多名医师去地牢求证过,此事确实属实。” 梅清栎是坤泽君的事祁幼安早就知道了,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久到小院里飘出饭香,她才如梦初醒,问道:“赵柠溪,那你说我跟梅清栎的旧账怎么算?” 赵柠溪却只低着头不说话,祁幼安见状气得够呛,合着她们相亲相亲一家人,自己就是个冤大头了么? 她忍着没踹赵柠溪两脚,只语气冷下来,“我这人小心眼儿,赵大人若是想保梅清栎一命,还是先想想如何让我消气吧。” 丢下话,祁幼安就头也不回地进院子里了。 赵柠溪抬脚欲追,却又似想到了什么,生生止住脚步,皱着眉头,一脸凝重思索许久,才转身离开。 …… 重兵看守的地牢里,赵柠溪沿着昏暗的一盏盏指路油灯,一步步朝着牢房深处走去,脚下时不时爬过的老鼠让她紧皱的眉头无法放松下来。 一个小兵腰背微弯在前面引路,不时回头揣摩着她的脸色,终于在达到最深处的牢房时停下脚步,边拿出钥匙打开牢门边谄媚笑道:“军师大人,二小姐已经被关这么久了,是不是该将人放出来了?咱大家伙儿都可以作证,二小姐已经已经知道错了,再关下去好像也没多大意义。” 赵柠溪身后的几个士兵也纷纷附和,不过赵柠溪似乎并不在意他们说些什么, 神情也未有任何变化,目光深沉,透过铁栅栏直直凝望着蜷缩在角落里熟睡的梅清栎。 钥匙插入锁孔,铁锁链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牢房里分外清晰,不等拉开牢门,梅清钰已经眼睫轻颤睁开了双眼,看到她的那一刻唇角也随之浮现讥讽,却是什么也没说,片刻对视之后又闭上了眼睛。 赵柠溪眉间一瞬恼怒,很快又压下了下去,淡声吩咐身后士兵,“把赵小乌给我带出来!” 那几人大喜,脸上的笑容遮掩不住,齐齐应了声是,便一窝蜂冲进牢房,将睡在牢门一侧迷迷糊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赵小乌拉了出来。 但赵小乌这厮反应倒也不差,再被拖出牢门的刹那间就清醒了,双手勾住了铁栅栏,死命抱着不撒手,“放开我,快放开我,本小姐不出去……” 油灯明灭不定,赵柠溪的神色也多了些晦暗不明,“小乌,你不出去,怎么能够见到少将军?” 赵小乌挣扎的动作一瞬僵住,眸里充斥着惊诧,转眼间又涌上狂喜,“老大来了?” “对,阿姐带你去见少将军。” 赵柠溪声音里透着淡淡的严肃,但处在兴奋中的赵小乌并未察觉异样,给好似老僧入定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梅清钰打了声招呼,便屁颠屁颠儿来到赵柠溪身边,“阿姐,咱快走吧,老大是不是在外面等我?” 说罢,她又似等不及,自己匆匆走出了十几米远,却不见身后有人跟上来,回头一瞧,她温润如玉的阿姐仍立于原地。 她忙小跑回来,焦急地扯着赵柠溪衣袖,“阿姐,快走啊,你愣着干嘛?” 赵柠溪看着她眼中似有不忍,却还是慢慢把自己的衣袖从她手中拽出来,又对着几人吩咐道:“把人给我绑了,棍棒也莫忘了带。” “啊?赵柠溪你什么意思?想打我?” 赵小乌一脸的莫名其妙,那些人也面面相觑,愣着没敢动手。 赵柠溪便不厌其烦又吩咐了一遍,“把赵小乌给我绑了,送去少将军那里。” 这下,众人都懂了,再不犹豫,一个个身手迅猛三下五除二就将赵小乌绑了起来。 赵小乌被这突然发生的事儿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反应过来已是被两人左右押着动弹不得,气得差点儿背过去,“赵柠溪,你疯了?绑我干吗?” 赵柠溪似是不忍再看她愚蠢的眼神,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过身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吧。” 命令既然已经下达,那便由不得赵小乌了。 哪怕她再犟,也犟不过五大三粗的士兵,身后大手一推,她便踉踉跄跄向前…… 一路上骂骂咧咧,赵小乌的嘴就没闲下来过,到了祁幼安所住的小院外,更是扯着嗓子鬼哭狼嚎,生怕祁幼安听不到她的呼救。 赵柠溪担心苦肉计过于明显起了反作用,便让人将她按在长条凳上打板子之前,先堵上她的嘴巴。 于是棍棒起落之间,便只听得打在皮肉上的沉闷声响。 这 点儿动静不算大,若放在喧闹的白日,人在后院不一定能听到。 但此刻,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祁幼安耳力好,甚至还听到了赵小乌口中发生的呜呜声,不禁挑了挑眉,却依旧若无其事地给媳妇儿的脚上抹药,那低着头唇角微抿的样子看起来要多专注有多专注。 宋泽兰看了眼她,又怀疑地竖起耳朵听了听,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不由松了口气,佯装随意将自己的脚缩了回来,“安安,你出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事,我好像听到了赵二小姐的声音。” “哪有声音?我没听到,”祁幼安说谎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长手一伸,抓着那白皙纤细的脚踝,又拽到了自己怀里,还略带责怪地拍了下那白净的脚面,“别乱动,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不懂事儿?给你抹药是害你吗?推三阻四不说,现在还要逃了?” 轻微的痛意传来,宋泽兰便已觉得羞耻,再被她像对待孩子一样训斥,那脸腾地就红了,杏眸里含着羞恼怒瞪祁幼安,却是‘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祁幼安几乎压不住上扬的唇角,只能把头垂得更低。 她毫不吝啬珍贵稀奇的药,用手指抠出一大坨涂抹在那泛着红痕的破皮处,又用指腹轻轻揉散均匀。 冰凉的刺痛感自脚底传来,宋泽兰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垂眸便瞧见她正在糟蹋自己费时费力炼制的药,忙不迭伸手阻拦,“安安,够了够了,少用些,只是一些磨破的水泡,即便不用药也没关系。” 祁幼安抬起头看着她正要说话,门外忽而传来敲门声。 叩叩两声,小满的声音也在下一刻响起,“小将军,少夫人,赵家那大姐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在咱门前棒打自家妹妹,可要出去瞧瞧?” 千算万算,唯独漏算了小满,祁幼安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而宋泽兰也像是明白了一切,似嗔非嗔道:“安安,你没听到?” 祁幼安心虚地低下了头,小声辩解:“我只顾着上药,哪里会注意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儿?” 明知她在胡说八道,宋泽兰看着她的眼神却渐渐温柔下来,一声几不可闻地叹息,“安安,我知晓你的心意,没关系的,五皇女已经落到这种地步,过往的事我便不计较了。” “我当然明白,你若计较现在就不会在这里说情了,”祁幼安不大高兴地撇了撇嘴,又继续说道:“是我计较,我看她们个个都不爽,梅清栎,赵柠溪,赵……” “……” 宋泽兰微微扶额,掀开搭在腰间的被褥便要下床,惊得祁幼安连忙咽下了还没说完的话,“媳妇儿,你要干嘛?” “自然是出去瞧瞧,总不能让赵大人真把人打坏了,”宋泽兰神色间说不出的认真,定定看着伸手阻拦她的祁幼安,“你不去我就去了。” 祁幼安哪里舍得?她方才看到宋泽兰脚上磨出来的一个个水泡就心疼的不行,敢怒不敢言道:“你休息吧,我去,给你包扎好我就去。” 得到满意的回答, 宋泽兰也见好就好,将一旁的纱布递向她,笑意盈盈看着她,催促之意却不言而喻。 祁幼安不情不愿接过,一声不吭给她缠好脚上纱布,确保不会松开后,便推门出去了。 ?黎七七七的作品《小将军赖上盲妻啦(重生)》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却是走了两步,唇边忽而勾起一抹熟悉的坏笑,她转过身对着准备进屋收拾残局的小满一脸关切道:“小满姐姐这几天赶路也累了吧?回去休息吧,待会儿我回来收拾就是。” 小满正想说不累,奈何祁幼安的提议也得到了宋泽兰的赞同,她微微点头,“倒也不用怎么收拾,小满你便听安安的回去睡吧。” 两位主子都发话了,小满便也没再推辞,祁幼安看着她回到自己的房间,便面带笑意地替宋泽兰关上门,“媳妇儿,你也睡吧,不用等我。” “……” 面对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祁幼安,宋泽兰心有疑惑,却未深究。 只是她闭上眼睛假寐许久,隐隐的闷响伴着报数声依旧传入耳朵,渐渐地让她察觉到不对劲儿了。 赵柠溪既然把人拉到这里来罚,那必然是存心演一出苦肉计,又怎会在安安出面阻拦后还要继续打下去? 除非……安安根本没有露面…… 宋泽兰这般想着,睁开眼便要下床,余光却瞥见窗外的院墙之上趴着一个黑影,心不由慌了一瞬,但随即便又想到军中不可能有这这般胆大包天的贼人。 一个令她哭笑不得的猜测浮现脑海,墙头上那只泼猴,八成就是自己家的。 宋泽兰的两只脚被祁幼安裹得像粽子一样,根本穿不上鞋。 但她片刻思索,还是披上衣衫,抱着枕头一瘸一拐出了门。 难得狼狈的宋大夫咬着唇瓣,眉间颇有幽怨,来到祁幼安身后,二话没话将枕头对着祁幼安的脑袋砸了过去。 祁幼安正看的上头,压根没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冷不丁被人砸了脑袋,登时就重心不稳掉了下去,嗷的一嗓子差点儿让挥棒子的大汉闪了腰。 夜里的视线不算太好,哪怕举着火把,众人也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焦急地上前扶她,祁幼安摔下来的时候就地翻了几个滚儿,并没有伤到。 她气冲冲将上前的人推开,拍了拍身上的灰,捡起枕头就要丢回去,却在察觉到熟悉的幽香时默默抱进怀里,轻咳了声,环顾众人装腔作势道:“这是干什么呢?大半夜的不睡觉,在我门前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看到她,赵小乌眼中含着激动的泪光,比见到亲爹亲娘还高兴,扭动着身体呜呜乱叫,“救我老大……” “小鸟?”祁幼安佯装才发现她,一脸惊讶地上前:“什么情况啊这是?小鸟你又闯祸了?家务事我也不好插手啊。” 赵小乌一脸悲痛欲绝地摇头,眼神可怜巴巴的,引得祁幼安‘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我数着呢,还有二十棍对不对?赶紧打,打完了我唤军中最好的大夫过来,保管不留疤。” 那挥大棒的大汉闻言也不揉腰了,给手上吐了口唾沫揉了揉便再度高高挥 起棍棒,落下的一瞬赵小乌屁股上的布料都裂开了,疼的她龇牙咧嘴,眼里飙出泪花,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她同穿一条裤子的老大下的命令。 震惊,绝望,心死……赵小乌夸张地张大了嘴巴,如被负心薄幸妻主背叛了的弃妇,在满眼不可置信与凄凄惨惨戚戚中闭上了眼睛,脑袋一歪,无力地悬空垂落着。 奈何又是一棍子落下,让她瞬间诈尸,祁幼安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了,无奈叹气,“好了,别打了。” 一旁的赵柠溪顿时松了口气,眼中露出如释重负的喜悦,忙让人松绑。 在赵小乌惊喜的呜呜叫中,祁幼安伸手拽掉了她口中的破布,“跟你姐回去住休养一段时间,别去地牢了。” 众人七手八脚之下,赵小乌很快就得到了自由,从长凳上被扶起来的时候疼的直抽冷气,却在第一时间紧紧拉住了祁幼安胳膊,“老……老大,你看在我的面子上能不能救救栎儿,求求你了,陈老头要处死栎儿,这怎么行?我还要娶她做媳妇儿。” 祁幼安看着她恳求的眼神儿,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可轻易答应的话还是觉得对不起自己媳妇儿,“小鸟,你知道梅清栎做了什么吗?我媳妇儿救了她的命,她却半点儿不思感恩,为了祁家那点儿兵权,明知我与夫人两情相悦却处处算计,我家中还留有她从昏君那里求来的赐婚圣旨……” 赵小乌以前不知道,但后来她让赵柠溪帮忙找祁幼安帮忙的时候,赵柠溪为了劝她放弃,便将两人的恩怨告诉了她。 那时她没有放弃,现在也不会放弃,她眼神闪烁着打断了祁幼安的话,“老大,就当我求你了,你把栎儿救出来,我想办法说服她给你和嫂子赔罪,一定做到让嫂子满意,成吗?” 祁幼安微微点头,其实从出门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做好了决定,“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我也不多说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饶她一命,但希望你也能明白,我绝不可能轻易放了她。” “老大……” 赵小乌还欲再求,祁幼安神色已经漠然下来,她推开赵小乌拽着自己胳膊的那双手,语气平淡问赵柠溪,“梅清栎关几日了?” 赵柠溪知道祁幼安心里仍有气,不敢有丝毫怠慢,恭恭敬敬拱手道:“小将军,已经有十日了。” 祁幼安知道陈成业是在收到造反密信之后将梅清栎控制起来的,自然也能推出大致时间。 她本就是明知故问的,得到回复之后更是刻意拖长了语调,语气耐人寻味道:“才十日啊?那便再关三个月如何?赵大人可有异议?” 祁幼安已经答应了留梅清栎性命,再讨价还价就未免不识抬举了。 赵柠溪几乎没有犹豫,便回话道:“多谢小将军。” “不用谢,把你妹妹带回去吧,记得找个大夫瞧瞧。” 祁幼安挥挥手,小跑两步借力直接跃上墙头,便看到后院的卧室已经熄灭了烛火,黑漆漆一片。 她讪讪一笑,紧了紧怀里的枕头,不再犹豫跳了下去。 赵小乌傻愣愣地看着她身影消失不见,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忘了件大事,她忙喊道:“老大,栎儿想要见你一面……” 赵柠溪脸色瞬间变得难堪,不等她再喊第二遍,便以手为刃劈向她的后颈,在她软软倒下的一瞬,又伸手将她接入怀中。 “都回去吧,不可打扰小将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