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妹抢亲?京城大佬都是我的裙下臣》 第1章 男人多的是 宋时微的未婚夫高中探花。 消息传来时,别院里人人喜笑颜开,争相给她道喜。 “恭喜大小姐!小姐慧眼识珠,将来姑爷定能给您挣个一品诰命。” “小姐与姑爷郎才女貌,是天作之合!” “等姑爷有了大出息,看披香院还敢不敢在咱们面前张狂。” 侍从们七嘴八舌,满脸喜色,均有种扬眉吐气之感。 一片喜庆热闹中,唯有送信的张大一脸难色,欲言又止。 宋时微注意到他的异样,问道:“可是还有事?” 张大垂着头,躬身又从怀里掏出两封信。 一封是退婚文书。 上面写着宋时微和傅辛两人的生辰年月。 笑闹声停下来。 张大硬着头皮将话说完,“傅……傅……,他与二小姐又订了婚。” 别院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二小姐宋时语,正是宋时微的庶妹,披香院的小主子。 披香院在府里便处处打压正房,如今连正房的婚事也叫抢了去。 仆妇们低下头,不敢再看宋时微的眼睛。 宋时微沉默打开第二封信。 不愧是圣上钦点的探花郎。 傅辛在信里情真意切,字字血泪,悔恨交加。寥寥几笔便将过错全归在庶妹身上。 而他,不过是犯了一个全天下男子都会犯的小小错误。 末了还再三表示,心中会永远给她保留一个位置……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负心薄幸的白眼狼!” 侍女青梨立在一旁,眼眶通红,咬牙切齿: “大小姐与他订婚时,他只是个一无所有的穷酸书生。若非您供他读书,为他铺路,陪着他一路从乡试、会试到殿试,哪有他今天的风光!” “一朝高中,就要另娶他人!” “娶的还是二小姐!” “哪有这般欺负人的,”说到这里,青梨终忍不住哭出来,“便是畜生的血也比他热三分!” 遭遇未婚夫和庶妹双双背叛,宋时微的脸上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恬淡。 她轻声细语道:“母亲身子不好,这件事先不要叫她知道。” 夫人林氏年前生了场大病,如今正在京郊别院休养身子,宋时微一直在侧侍疾。 “大小姐!”青梨急得跺脚,“您难道就不伤心?” 伤心? 要伤心什么呢? 宋时微温婉的眼神中添了些淡漠,看向厅前清丽莹洁的玉兰花树。 为善解人意的未婚夫? 她只是创造机会叫他和妹妹偶遇了两回,他便能如她所愿,抓住时机日日在妹妹身边大献殷勤,赢得芳心。 或是独爱抢姐姐东西的妹妹? 人前她露出三分对未婚夫痴心不渝的模样,她的妹妹,便不顾纲常伦理也要将未来姐夫拢在裙下。 避居别院的这段日子,她甚至清楚地知道两人每一次幽会的时间和地点。 这根本就是她推波助澜的结果。 实也没什么好伤心的。 合该高兴才是。 “青梨。” 一副天青软罗的帕子递过去,紧接着是一声轻柔的叹息: “能抢走的,便不值得难过。” 青梨赶忙上前接过帕子,抬头正对上一双美丽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有浩浩烟波,也有春水溪流。 清冷,沉静。 青梨说不明白,却觉得只要看着那双眼睛,心也跟着安静下来,“大小姐……” 宋时微眸中波光潋滟,在侍女看不到的地方,带出几分讥讽的散漫。 “男子罢了。” “妹妹喜欢,让给她便是。” 她轻软的嗓音在内室响起,温柔无害,“亲姊妹间,不必计较这许多。” 更何况,这本就是她不要的男人。 青梨擦干了泪,忧心道,“小姐这般好性儿,披香院只怕会愈发张狂。” 披香院的柳姨娘,仗着家主宠爱,掌着府内中馈,日常摆出一副当家主母的款,不把正院放在眼里。 年前亲哥哥又因救驾有功,敕封忠勇侯。 柳氏越发轻狂的没个样子。 再加之夫人缠绵病榻多年,阖府里人尽皆知,柳氏擎等着夫人咽气,好名正言顺被抬了做正房。 可即便是偏房,披香院的庶女抢了嫡姐的未婚夫,府里连个说法都没有。 “大小姐,咱们今后该怎么办?” 怎么办? 当然是报复了。 宋时微唇角意味不明的勾了勾。 她的母亲被毒害得只剩一口气,孤零零躺在这里受苦,下毒的柳氏却在府里要风的风,要雨的雨。 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退婚只是开始。 她还会嫁给天下最尊贵的男子。 她会保护她的母亲。 她要仗势欺人的柳氏偿命。 轻软的嗓音中带出几分慵懒,如同窗外明媚春光,“世间男子千万,这个不行,换一个好了。” 男人多的是~ 眼下,西厢房便躺着一个。 第2章 好一朵单纯的小白花 西厢房内满是药香。 男子半靠在枕上,深邃冷厉的眸盯着进来的宋时微。 他胸口裹着厚厚的纱布,半靠在榻上,重伤虚弱。 然眉宇间却有一股杀伐凌厉之色,带着凌驾于天地的凛冽气场,一身煞气叫人胆寒。 这是个很危险的男人。 她本不该救他。 “是你救了我?” 男子问道,语气中满是上位者惯有的强势与矜贵。 “先生终于醒了!” 宋时微杏眼微垂,轻声道,“前日先生倒在路边,周身都被血浸透了,还好救了回来。” 声音轻软,乖巧。 一双清凌凌的大眼,清亮干净。 像只温顺的小猫。 没有任何攻击性。 宋时微并不知晓眼前男子的身份。 可他凌厉的威势却叫她却无比确定,这是个位高权重的男人。 而权势,是她此时亟需要的倚仗。 救下他,便是一份天大的恩情。 报酬丰厚。 原本清冷的眉眼变得温和,宋时微迎上男子慑人的目光,柔声道: “小苏大夫已经为您包扎过伤口,先生只需再将养些时日,便可下地行走。” 先生…… 元恒并未纠正她的称谓,环顾左右,沉声问道,“这是何处?” “京郊,距京城三个时辰车程。” 似想到什么,她自然地补充一句,“先生若想送信,差使侍女即可。” 窗牖透进的光亮照在她白玉无瑕的脸上,一双杏眼格外水润纯真。 梨花轻罗长裙勾出细瘦的腰肢,她长身玉立,清透的如同山涧不谙世事的精怪。 另有一种勾人。 她说的软糯而认真,完全没意识到话中的试探之意。 元恒重新看向她。 目光深厉刺骨。 室内静谧。 又危机四伏。 透着股叫人窒息的压迫。 青梨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宋时却微似毫无所觉,一派自然。 “……多谢。” 半晌,元恒才道,到底没应下送信的话。 宋时微悄悄松开汗湿的手心。 果然啊~ 单纯温柔,才是对付男子一往无前的利器。 即便是面前这个戒心深重的男人。 她轻轻柔的笑,眉眼中似有一汪清泉流转,透出十二分的亲切温和,“先生不必客气。” 是教养很好又善良温柔的大家闺秀。 元恒衣袖下握着暗器的手微松,面容冷硬,“……叨扰了。” 宋时微不敢再试探他的身份,“稍后厨下会送来吃食,不打扰先生休息。” 说完便带着侍女离去。 直到走出老远,青梨才抚胸长舒了一口气,“小姐,刚才那个人好可怕,奴婢现在还腿脚发软。” 青梨不解问,“您干嘛要救他?他一点也不像个好人。” 宋时微此刻也在平复心跳。 右厢房的男人有一双深邃锋利的眼睛,即便重伤,难掩慑人威压。 的确不像个好人。 不过宋时微不在乎。 她只在乎他的身份与地位,以及这些能给她带来的回报与好处。 救人,不过是权衡利弊后的算计。 “可他倒在路边,”宋时微转头看向青梨,干净明澈的眼中满是不忍,“我若不救的话,他会死的。” …… 宋时微每日如常侍疾。 在她的记忆中,母亲林氏曾是个明艳丰腴的美人,瑰姿艳逸,光彩夺目。 如今,却瘦成一把枯柴,虚弱的连房门也出不了。 “又不见人,何苦要费这劳什子劲。” 林氏今日精神不错,对梳发的女儿道。 宋时微动作轻柔利落将发髻挽好,“阿娘的病一日好过一日,等到天气再暖和一些,就能出去走走了。” 母亲从前养了一头极好的乌发,堆云砌墨,幼时的她极是艳羡。 如今枯黄稀疏,已掉落大半。 这些罪不能白受。 林氏万事都由女儿,也不再多说,“昨日可是京中来信?不知傅辛殿试名次如何?” 宋时微平静道,“圣上点了探花。” 林氏久病,又顾着高兴,便忽略了周围人异样,“竟是探花!比你父亲当年的名次还要好。” 她满足的叹口气,“傅辛将来的前程不会差,你又是个有成算的,日后定能夫妻美满,如此我也安心了。” 宋时微闻言俯身搂住母亲枯瘦的肩,将头轻轻靠上去。 “那您要赶快好起来,看着我嫁人。” 她自然是不能嫁傅辛了。 想要护住母亲,她的力量太微薄。 唯一的筹码,只有婚嫁。 她要嫁给权势,要手握权柄,成为母亲的依靠。 退婚却不能是她主动。 她的名声不能有瑕。 幸亏未婚夫和妹妹情深似海,成全了她。 母女俩正说话,青梨忽面色惨白地跑进来,欲言又止。 到底顾忌着林氏的身子,不敢贸然出声。 宋时微看在眼里,哄着母亲躺下,走出正屋才问道,“出了什么事?” “官兵!有官兵在搜通缉犯。” 青梨的声音又急又快,“官府的人正挨家挨户搜查,马上就到咱们这儿来了!” 通缉犯…… 西厢的男子! 宋时微看向已慌成一团的青梨,冷静道,“他能逃出去吗?” 青梨摇头,“外面全是官兵。” 那就意味着逃出去必定会被发现。 此事决不能牵连到自己! 宋时微转身去了西厢房。 向男子说明来意后,她直言道,“并非胡乱揣测先生身份,只是官兵来势汹汹,我与母亲避居别院养病……请先生随青梨从后门先走。” 咬咬唇,仿佛下定决心,她声音发颤道,“我来拖住官府的人。” 然而颤抖的睫毛,攥紧的帕子,以及躲闪的眼神都恰如其分的表现她出此刻应有的惶恐和惧怕。 元恒半靠在榻上,审视着面前之人。 官兵于他不过蝼蚁。 他自是不惧。 何况他的人已在来的路上。 倒是眼前的姑娘,第二次出乎他的意料。 “为何要救我?” 他自知并非风流倜傥的公子,且久经杀戮,身上煞气甚重,便是跟随多年的下属也惧怕于他。 她一介弱质女流,为何要一再帮他? 元恒自幼身处高位,身边有数不清的人讨好巴结,然而算计图谋更多。 他曾怀疑过女孩或许另有所图。 可她不是。 他每日所食的清粥小菜皆是她亲自下厨所做,为的却是她久病的母亲。若非侍女说漏嘴,元恒根本不会知晓。 她从未讨好于他。 第二次见面,是叫他逃跑。 她不知他真实身份。 只当他是通缉犯。 却仍旧要救他。 元恒想不明白。 宋时微同样也在暗中观察。 当她说出外面有官兵,试探着叫他逃走时,男子神情丝毫不见紧迫,甚至带着漫不经心。 此人身份,只怕比她先前猜测还要贵重得多。 宋时微更加不敢叫他看出破绽。 她还没有拿到救人的回报。 可外面的官兵同样是麻烦,她不想被牵扯其中…… 思及此,宋时微惶惶而立。 纤细单薄的身子像是随时都要倒下,清澈的大眼中满是无辜,慌乱道,“我……我也不知道为何救你……” “那日你倒在路边,浑身是血……我不想看到你死掉!” 外面传来大力的拍门声,人声嘈杂。 官兵来了! 苍白的脸上更加不安,她顾不上害怕,抬头道,“你……快走吧。我母亲还病着。” 那双眼睛里有濛濛的烟雨,随着仰首而坠落,竟是害怕地哭了。 元恒心募得软了。 到底只是个心肠软糯的小姑娘。 问她救人的原因,连句冠冕堂皇的漂亮话都不会说。 救他,只是不忍心看他死。 元恒不想她再担惊受怕,沉声道:“你是受我胁迫。” 所以他才会在此处养伤。 此事绝不会牵连到她。 宋时微如愿听到这句保证。 心中大石落地。 面上却更露出两分迷茫伤心。 喃喃道:“先生……” 不过很快她明白过来他的用意,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自知力量微薄,无能为力。 “多谢先生。” 她快步转身,像是怕迟了下一刻会后悔。 颊边的泪珠被榻上的男人尽收眼底。 明明是受他所累,还要向他道谢。 真是单纯的傻气。 却也是他二十多年波谲云诡的人生里从未遇到过的纯白。 元恒闭目养神,静等官兵进来。 第3章 大哥 从西厢房出来,宋时微面色已经恢复如常。 得了元恒的保证,她暂且放下心。 当日救人,是她想得太过简单。 如今只望能撇清关系,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 “叫朱嬷嬷陪在母亲身边,等会儿不论有什么动静,都别惊着她。” 吩咐完,她快步出来,只见抄手游廊下已站了两列官兵。 来的竟是大理寺的人。 别院的人都知她前些日子救回来一个人…… 宋时微的心沉下去。 走至回廊下,却见领头之人是个身形颀长的青年。 青年眉目清隽,气质内敛,身上带着股疏淡冷意,一双沉静的黑眸正静静地注视着她。 宋时微先是一愣,随后快走几步到他身边,带着几分不确定叫道: “大哥?” 随着这一声大哥,青年眸中的淡漠散尽,浮出他对宋时微时独有的温柔暖意。 “微微,我回来了。” 声音清朗,一如当年。 宋时微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沈清夜。 时隔五年,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沈清夜穿着大理寺公服,银簪绾发,利落英俊。他身形清瘦挺拔,较周围人高出不少。长相变化不大,只是棱角变得成熟分明,气质也愈发沉稳内敛。 她正要开口说话,有官兵上前拱手问道,“大人,是否开始搜查?” 宋时微顿时紧张起来。 “不必。” 沈清夜抬手,“这是我……妹妹,是户部宋侍郎府上的女眷。你带人去别处搜。” 他虽年轻,御下却严,是这群人的绝对统领。 此时对着下属说话,淡漠强势,唯独说到“妹妹”二字时,有着不为人知的温柔。 “大哥,出什么事了吗?”宋时微适时问道。 “无事。” 等其余人都撤出去,小院重新恢复宁静,沈清夜才低头看向身前的姑娘。 那双总出现在梦里,叫他魂牵梦萦的清凌凌的眼眸,此刻也正看着他。 沈清夜只觉得浑身血液都灼热起来。 “微微……” 可他向来克制,压抑着满腔的激动与汹涌,浅浅化作舌尖一句缠绵的絮语。 “这些年过得好吗?” 只声音中带着几不可查的暗哑。 他不再盯着她看,视线移到她佩戴的荷包上,心中默默添上一句: “我很想你,日日夜夜。” 沈清夜与宋时微一同长大,在他十四岁以前,一直住在宋府。 他是柳姨娘的长子,却非家主宋学林所出。 宋学林和柳氏曾是青梅竹马。那时宋学林还未考取功名,柳父嫌他贫寒,做主将柳氏嫁给当地乡绅,生下沈清夜。 宋学林后来也娶了当地富贾林氏之女。 可不过两年,乡绅死了,柳氏年纪轻轻做了寡妇。 宋学林却成了官老爷。 柳氏带着刚满三岁沈清夜偷跑出来,跪在林氏面前苦苦哀求。 林氏那时刚生下宋时微,瞧她带着孩子可怜,心软收留了她。 后来又抬了姨娘。 柳氏肚子争气,头年便生下宋时柔,不过两年又生下宋学林的独子。 渐渐在府里独大。 将林氏这个正头夫人也比了下去。 可她越张狂,沈清夜的处境就愈尴尬。 他的存在像一根刺,将柳氏从前的不忠钉死。 宋学林从不肯拿正眼瞧他。 柳氏也不待见他。 下人们见风使舵,更不将他当主子。 只有宋时微,奶声奶气跟在沈清夜身后,唤他大哥。 一声声,一年年。 “大哥,玉露糕给你吃。” “大哥,冬日进学,穿上这件厚衣裳。” “大哥,哪个不长眼的仆妇小厮欺负你,我帮你揍他!” …… 在那些晦涩灰暗的年岁里,宋时微是那个孤寂自卑的少年心中唯一的光亮和温暖。 分别的五年,每一日他都无比想要回到她身边。 渴盼她那双清澈水润的眼睛,重新投进他的影子。 “大哥进了大理寺?” “只是从五品的司直。” 这是忠勇侯柳荣为他谋的缺。 柳氏虽不喜他,可舅舅柳荣到底顾念着他这个外甥。 不过宋时微不喜柳家人,他便没有多说。 宋时微轻笑,“大哥穿这身官服真威风。” 早春的光在女孩白皙莹润的皮肤上染了一层薄红,她弯起来的眉眼比千树花开更灿烂夺目。 沈清夜克制再克制,终究没忍住在她头上揉了揉,“这只是开始,以后会更好。” “微微,大哥会保护你,以后再没人敢欺负你。” 宋时微笑容微敛,“大哥知道我退婚的事了?” 沈清夜见此,脸上闪过一抹戾气,“是他眼瞎。” 得知宋时微被退婚那刻,沈清夜第一个念头,是提刀剁了傅辛这畜生。 不听话的狗就该死。 摩挲着方才指尖的碰触,他轻声道,“别难过,你值得最好的。” 宋时微闻言,鸦青浓密的睫毛垂下,向来清冷的面上露出几分伤心。 “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傅辛他……” 她还想说什么,犹豫半晌,终摇了摇头,“大哥,我没事的。” 未尽的话里,满是女儿家落寞难过的心事。 沈清夜已不再是宋府备受欺凌的少年。 抢婚的宋时语是他的亲妹妹。 血浓于水。 宋时微不敢在他面前展露真心。 可她暂时还不想与他为敌,只能先用言语试探。 沈清夜最见不得她难过。 小时候,宋大人偏心宋时语,微微受了委屈也是这样,眼睛里明明含着泪,却倔强的不肯认输,对他说: “大哥,我没事的。” 那时尚且弱小的沈清夜便发誓,等他长大,会护着微微,再不受任何人欺负。 垂下头,他清隽干净的眉眼里满是温柔的怜惜,“妹妹,大哥绝不会叫你白受委屈。” 无论是谁,伤害了微微,都要付出代价。 宋时微愣愣看向他。 记忆中那个对外界充满防备的少年,如今已变得从容内敛。长眉凤眼,下颌精致,一身玄衣,竟是叫人移不开眼的清冷俊美。 尤其是那双沉静如幽潭的眸子,藏着万千她看不懂的心意。 宋时微不自在地后退半步,拉开两人的距离,“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母亲。” 沈清夜将她的举动看在眼里,眸光微暗,应道: “好。” 宋时微心中划过丝怪异,只当是两人久别重逢之后的生疏,转移话题道: “大哥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与阿娘在此养病?” 沈清夜点头,“近日朝中事忙,秦王大胜归京,上下都在为此准备。等庆功宴事了,大哥就来接你回家。” “秦王回京!” 还未等宋时微开口,青梨已在身后拍手道: “大小姐,那顾小将军也要回来了!” 第4章 刁奴 沈清夜听到顾小将军这个名字,下意识看向宋时微。 宋时微眼中含笑,与平常无异,“秦王军大破北凉,玄甲骑兵威震四海,顾将军这回随军出征也立下大功。” 她一双眸子似在泉水里浸过,清透得很。 声音轻软,语气却寻常。 沈清夜暗中松了口气。 不想再多提那人,他转了话题,“我去拜见夫人。” 宋时微陪他进了正房。 探望了林氏,沈清夜因还有公务,很快告辞离去。 …… 宋时微没有再去西厢。 能叫大理寺出动这么多人,又让大哥对此事讳莫如深,那位“先生”的身份,神秘而危险。 她一个小女子,惹不起这尊大佛。 何况她很快就要回府。 救人的回报她已不想要,只想将人好生送走,不再有牵扯。 宋时微吩咐厨娘午膳要做得精致隆重些。 等青梨将食盒送进去摆好,元恒问,“今日的饭食,倒与往日不同。” 官兵们来了又走,他自然知道。 原以为等官兵走了,那个心软的小姑娘会来向他说明情况,可直等到晌午用膳,都未见到人影。 这才出口问询。 青梨原是最怕这位先生的,可大小姐说他是好人,便大着胆子开口,“这是厨下马大娘做的。” 青梨性情淳朴,最是信赖自家小姐。 大理寺搜查那会儿,见大小姐一味护着元恒,便也将他当做“自己人”,又补充一句: “夫人受了惊,大小姐一直在侍疾。” 元恒了然。 平日里的饭食,小菜汤粥,以清淡为主。 今日的食案上,珍馐美馔,色味俱佳。 他常年生活在北地,那里广袤荒凉,日常多食牛羊炙肉。说起来,今日午膳倒与他平日吃的相似。 可不知为何,竟忽然没了胃口。 青梨最后端出一碗乳白香滑的糖蒸酥酪,放在熬好的药碗旁边。 “先生一会儿喝完了药,再用酥酪去去嘴里的苦味。” 元恒抬头看过去。 青梨被那一眼看得胆寒,不自觉便将肚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这是小姐做的。夫人也同您一样,日日要喝苦药。小姐说……用了点心,胃里能舒服些。” 手边酥酪传来阵阵甜腻的香气,元恒再看一眼桌上的佳肴,默默拿起筷子。 青梨见他再无吩咐,便退了出去。 宋时微已经用了午膳,正在书房看账本。 她端坐在书案前,盈玉般的脸上一片认真,细白削葱的手指拨弄着算盘,发出一片清脆响声。 分明算得极快,却给人一种沉静的美好。 青梨不敢打扰,重新换了杯茶,默默站在一旁候着。 约莫一个时辰后,宋时微方才停下来,“先生可有说什么?” 青梨道,“只说了句今日的饭食与往日不同。” 当然不同。 往日她想要从他身上得好处,饭食上总是十二分的精心。病人肠胃弱,她便力求清淡爽口且美味。 又借侍女之口不经意间叫他知晓她的用心。 今日午膳,她却吩咐厨娘隆重。既要隆重,少不了大鱼大肉,重油重盐。 那位先生心思细腻,自然能猜出其中关窍—— 母亲受惊,她无暇他顾,皆是被他拖累所致。 想来以那位先生的秉性能耐,是不会在此处久留的。 宋时微一气喝完整杯茶水。 原还想着这几日寻个由头,弄清他的身份。如今不想再有牵扯,只当是做一件善事罢了。 宋时微很快将元恒抛到脑后。 春日天气多变,不一会儿便阴云密布。几滴雨飘进窗里,洇湿了宋时微方才写好的信。 沈清夜进了大理寺。 尽管他们兄妹从小一道长大,感情深厚,可他到底是柳姨娘亲子。 柳氏又添了新助力。 宋时微望着天边的雨幕,廊下翠绿的叶片上凝着水珠,圆润晶透。她转身将信递给青梨,“送去信国公府上。” 她一定会处置柳氏。 不论有多难,不论前面挡路的人是谁。 …… 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一辆油布车停在别院门前。 宋时微才从外面回来,听说府里来人,顾不上换掉湿衣,疾步走进正房。 才到廊庑下,便听到一把捏着嗓子的声音。 “姨娘日夜悬心,为夫人吃斋念佛,只恐怕夫人有个什么不好,大姑娘一个人可怜。” “如今瞧着夫人气色大好,真是叫人欢心。” “奴婢这儿还有桩喜事好叫夫人知晓。咱们二小姐啊,觅得良缘,是个顶好的郎君,婚期就在五月!” 林氏斜倚在榻上,惊道,“竟这样快!” 近来多雨,她染了风寒,脸色蜡黄,根本谈不上气色,吴嬷嬷这话分明是讽刺。 可她向来是菩萨性子,对吴嬷嬷那些不敬的话,只当没听出来。 问道:“定了谁家?” “夫人竟不知晓?”吴婆子尖细夸张的声音传来,“大小姐没告知夫人么?我们小姐要与——” “告知什么?”宋时微这时走进来。 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见她回来,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一簇拥着她坐下。脱木屐,换软鞋,擦雨水,端盆洗手,一群人围着她有条不紊地收拾。 林氏在一旁含笑看着,“怎么不换洗了再过来,仔细着了风。” 宋时微任由仆从们忙碌,眼睛只盯着杌子上坐的嬷嬷,笑道,“听娘房里说得热闹,便紧着过来了。” “吴妈妈,你刚才说什么?” 吴嬷嬷从宋时微开口说话,身子便是一僵。先前的讽刺和阴阳怪气,早消失得干干净净。 此刻被那双透亮又泛着冷意的眸子盯着,赶紧从杌子上站起来,谄媚道: “大小姐可回来了!这样大的雨,叫人好生担心,快喝杯热茶暖暖。” 这婆子是柳姨娘身边第一得意人。 当年柳氏从沈府偷跑出来,帮她的便是这位吴嬷嬷。后来柳氏在府里独大,因从前患难的情分,她也跟着水涨船高,算是内宅有头有脸的人物。 只有一个不成器的儿子,不叫人省心。 吴嬷嬷在内宅如何跋扈,宋时微并不计较。 可若是来母亲面前撒野…… 宋时微静静地看着吴嬷嬷,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娴静。 吴嬷嬷还在笑,“奴婢不过跟夫人闲话,您才淋了雨,不如回房换身衣服得好。” 然而等她抬眸,一触到宋时微的眼神,顿时被屋外的春雨激起一身寒意。 宋时微轻扯出一抹笑,接过青梨递过来的热茶。 茶水氤氲出阵阵热气,叫那张脸上隐雾朦胧,带出缥缈似仙的典雅之美。 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轻柔: “我的话,吴妈妈竟是听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