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她娇又媚,疯批暴君拿命宠戚晚戚明悦》 第1章 你把你的心,换给她吧! “王妃,戚国公府来传话,夫人让您回去一趟。” 丫鬟小心翼翼的看了戚晚一眼,小声说,“是七……明悦小姐心疾又犯了。” “明悦、戚明悦,戚晚。”戚晚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影子,自嘲的压了唇角:“我有拒绝的资格吗?” 她戚晚,一直以出身戚国公府为荣耀,还是长房嫡女,国公府七小姐,荣宠无限。 及笄之后更是嫁给了心上人辰王连瑾辰,成了辰王妃,尊荣无比。 可命运却在她新婚夜那晚,跟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她竟然不是戚家的亲生女儿,而是在十六年前的城郊破庙里,被抱错的商户女。一朝真相大白,真千金被迎回国公府,对外称这才是他们嫡亲的七小姐,而她这个假千金,连齿序排行都没了。 一向把她捧在手心里的母亲是这么说的,“晚儿,你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了,上了皇家玉碟的,戚家待你不薄了,七小姐这个齿序,本该就是明悦的,你能理解母亲的吧?” 她理解。 所以她再不是恣意横行了玉京城十六年的戚家七小姐。 更离谱的是,她放在了心上多年的夫君,其实一直有个白月光,那个白月光是他出征时在外遇见的,那时他受了伤,被白月光所救,分开前他让白月光等他,白月光却自此失去了踪迹。娶她戚晚只是联姻,不得已而为之。 新婚夜,他终于找回了白月光,那白月光正是戚国公府刚接回来的真千金戚明悦。 多深的缘分啊。 戚晚又成了那个鸠占鹊巢的。 这件事不知怎么就被传了出去,于是自那之后,全玉京都在等着戚晚被休的那一天。 一年了。 戚晚站了起来,对着丫鬟说,“走吧。” 戚国公府,戚晚曾经住的院子,晚风阁,已经换成了明心苑,规格扩大了一倍不止,从前的花草树木也都变了模样。 戚晚走在院子里,熟悉的路,陌生的景。 一草一木都在谴责着她抢了别人的人生。 进了内室,比戚晚想象中的还热闹了许多。 她曾经的父母戚国公夫妇,她的两个哥哥,祖母,表哥,还有她青梅竹马的宁安侯府的小侯爷,以及……她现在的夫君。 都在。 要不是知道这屋子的主人生着病,戚晚都误以为这是在开什么大会。 她一一见了礼。 刚落声,她“母亲”郑夫人就起身冲她走过来,抓住她的手就哭出了声,“晚儿,明悦心疾发作,大夫说她没多少时日了。王爷从须弥山请来了神僧,只要找到八字相同,命运相契之人,就能给明悦换心,换了心她就能彻底好起来。” “晚儿,你把你的心,换给明悦吧。” 郑夫人给戚晚跪了下来, “娘知道这个要求过分了些,可是晚儿,国公府养了你十六年,明知道错位,王爷也没有将你休弃,你替明悦享受了十七年的荣华富贵,还抢了她的心上人,占了她的位置,晚儿,这是你欠明悦的。娘求你了,明悦在外受了那么多苦,她还年轻,她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第2章 来世必将讨回 这一年,已经足够戚晚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处境。 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想到,今天这鸿门宴,既不是要休了她,也不是要赶她走。 而是要她的命。 戚晚弯身,看着哭的泣不成声的郑夫人,声音软软的说, “母亲,明悦还年轻,我已经老了吗?” “她不能就这么死了,我就能吗?” 老夫人城阳郡主出了声:“戚晚,你一向是个大度懂事的孩子,国公府亏欠明悦的,你也亏欠明悦的,你应该理解你母亲此时的心情。” 戚晚看向“父亲”戚国公,戚国公从前很是疼爱她,这会儿也似乎有些纠结心痛和无奈:“晚儿,明悦她这些年受了大罪,那家人对她十分苛待,但凡有别的办法,爹也不想用这种方式来救她,如今,实在是没有时间了,晚儿,明悦等不起了。” 戚晚冲着在场的人一一看去。 大哥说:“小妹,你就帮明悦一回吧,她是无辜的。” 二哥说:“戚晚,你本来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你享受着如今这些本不属于你的东西,不会心中有愧吗?” 表哥说:“表妹,做人得感恩,舅父舅母养了你十六年,你应当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 小侯爷说:“戚晚,你脸皮可真厚,鸠占鹊巢这么多年,还有脸活着?” 最后是她的夫君连瑾辰,他们幼时相识,她恋慕他多年,她十四岁那年,是连瑾辰的生母惠亲王妃亲自上门求娶,并求了圣旨赐的婚。 他们定亲两年才成婚,她一直以为连瑾辰是喜欢她的。 连瑾辰说:“戚晚,只要你答应此事,本王允诺你王妃之位,你始终是本王的原配发妻。” 戚晚笑了。 养育之恩?鸠占鹊巢?原配发妻? 难道她的父母就不曾将戚明悦养大吗?说戚明悦受了天大的委屈,可若她父母不精心,戚明悦一个天生心疾之人,是如何活到现在的?许她原配发妻,是指牌位吗? 逼她死而已,偏要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好。”戚晚应了。 “不过,我有个条件。” 她若不应,今日怕是没办法活着走出这个院子。 众人没想到她能答应的这么快,生怕她反悔,急忙说,“你说。” 戚晚看向连瑾辰,说:“后天是中秋宫宴,自我跟王爷成婚以来,还从未一起出席过宴会,王爷既然愿意许我王妃之位,便陪我走一趟吧,总不能我都要死了,还要被人嘲笑是个不被王爷承认的弃妇。” 连瑾辰脸色微沉。 其他人也跟着皱眉,她一个商户女出身,怎么敢提出这样的要求的? 不过想到命在旦夕的戚明悦,他们还是忍了,只是有些紧张的看着连瑾辰。 连瑾辰对戚晚的贪婪有些厌恶,不过为了戚明悦,他还是点了头:“好。” …… 中秋宫宴。 戚晚身着一品王妃品级的宫装,佩戴着凤尾钗,隆重的上了妆。 她本就长相明艳,这么一装扮,更是艳丽至极。 连瑾辰被她的装扮恍惚了一下,随即又露出厌恶。 不愧是商女出身,当真艳俗。 进了宫,戚晚更是瞬间就成了议论的焦点。 原本赌她何时被休的人,更是面面相觑,当然,更多的是嘲讽她占了别人的位置,怎么还有脸出来的。 戚晚全都置若罔闻。 戚国公一家当然也来了,只除了戚明悦,说是病重,吹不得风。 郑夫人跟人提起戚明悦就掉泪,越发衬得能活蹦乱跳的站在这儿的戚晚无耻。 连瑾辰更是全程沉着脸,看都没看过戚晚一眼。 戚晚始终笑语晏晏,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跟人打招呼聊天,完全无视那些嘲讽。 宴会过半,皇帝起身离开,戚晚也随后离开了座位。 约莫一刻钟后,突然有人惊呼了一声, “那不是辰王妃吗?”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戚晚此时站在云光台栏杆处,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西凉皇帝喜高楼,举办宫宴的地方叫云光台,借着山势而建,高台距离地面足足有十丈高。 戚晚现在站的栏杆处,是西凉皇帝放置龙椅的后面,西凉皇帝离开之后,龙椅被挪走,那片御台便空了出来。 御台之下将近一丈,才是宴请群臣的宴会厅。 台阶将宴会厅跟御台隔开,戚晚的身前是宴会厅,身后就是十丈高台。 “戚晚,你干什么?!” 连瑾辰起身,怒声喝道。 他想往前去,却被守在台阶上的禁军拦住。 戚晚面带微笑的望着台下众人。 “王爷不用心急,我既答应了,便不会说话不算数。” “我今天要来这里,只是有些事情,结束之前,总该说清楚。省得将来我死后,还要继续遭人污蔑。” “诸位都知道,我,一个农家出身的小小商户女,跟戚国公府上的千金大小姐戚明悦抱错了,现在真千金归位,我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商户女,自然不配做国公府的小姐,也不配做辰王的王妃。” “戚明悦天生心疾,现在要用我的心脏治病,他们让我把心挖出来。” “你住口!”台下几人几乎同时厉喝出声,甚至想上前阻止戚晚继续说下去,都被禁军拦住了。 戚晚看着连瑾辰跟戚家人恨不得将她撕碎的嘴脸,笑了。 “你们说我鸠占鹊巢,说对我有养育之恩,说我抢了戚明悦的夫君,说我欠了戚明悦的。” “第一,抱错之事我并不知情,我也是受害者,我算什么鸠占鹊巢?” “第二,你们养了我,我的父母也养了戚明悦,你们的养育之恩是恩,我父母的,便不是恩了吗?”乐文小说网 “第三,王爷你既然喜欢戚明悦,你我并未圆房,直接各归各位,你重新迎娶戚明悦一次不就好了,我怎么就抢了她的心上人?” 她话音没落,郑夫人就发了疯的喝骂道:“你如今拥有的一切,哪样不是抢了明悦的?” “您说的对,有些东西,确实不是我的。”戚晚点头,说, “你们给我取名戚晚,这个名字不属于我,还给你们。” 她又从发间一件件摘下首饰钗环:“这些也不是我的。” 然后褪掉外衣:“这些也不是。” 她脱到只剩里衣,然后将攥在掌心的一片金叶子放下:“这是陛下方才赏我的,买了这套里衣,应当是绰绰有余了。” “身外之物都还了,我与戚家,恩断义绝。” “还有,虽说我不再是戚晚,婚约自然也不作数,不过陛下心善,赐了我一纸和离书。听说我生父姓陈,今日,陈氏女同辰王和离,此后生生世世,缘断情绝,再无瓜葛。” 戚晚将放置在栏杆上的圣旨递给侍卫,让他给连瑾辰。 然后拿过放在上面的匕首,一刀扎进自己的胸口,血流出来,染红了白色的里衣, “这颗心暂时让你们拿走。” “来世,我必将讨回。” 她素手亲自伸进胸膛掏出自己的心脏,放在脱掉的衣服上。 转身从栏杆一跃而下。 第3章 本宫是你西凉皇贵妃! — “郡主,郡主,醒醒。” 戚晚被人晃醒,迷糊间睁开眼,好像是在一辆马车里。 她不是死了吗? “太好了,郡主,你可吓死奴婢了,你都睡了快十二个时辰了,咱们已经快到城门口了,您可千万不能再睡了。”圆脸小丫鬟深深的松了口气。 “我……是谁?”戚晚有点懵。 圆脸小丫鬟一脸无奈:“郡主,您怎么又把自己给忘了。” “您是东秦国摄政王的独女青槡郡主,咱们是来西凉和亲的,马上就要进城了。” 青槡郡主?和亲? 戚晚脑子一阵嗡嗡的疼,涌入了一些陌生的记忆。 半晌后,她终于弄清楚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戚晚死了,但她还活着。 她的魂魄进入到东秦国摄政王独女青槡体内,补全了天生患有离魂症的青槡的魂魄。 成了现在的青槡。 用了整整三年。 也就是说,她现在已经是青槡了,并且距离戚晚的死,已经过去了三年。 这三年补全魂魄的过程中,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才会有丫鬟说她又把自己忘了的事儿。 如今魂魄彻底补全,她应当不会忘事儿了。 从此以后,她就是青槡了。 青槡手捂在心口,喃喃说了句,“金铃,我心口疼。” 金铃歪头看她:“郡主,您怎么又说胡话?您都没有心,怎么疼?” 青槡“唔”了一声,贴在心口的掌心,并没有跳动的声音。 是了,青槡半妖之身,天生就没有心脏。 但是她还是感受到胸腔里,一阵空荡荡的疼。 三年前,她曾经亲手从身体里,剖出了一颗心脏。 记忆回笼,怎会不疼? 青槡掀开车帘,远远看向了西凉都城玉京城的城门。 她如今的父亲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和亲怎么也轮不到她。乐文小说网 是她清醒时主动提出要来和亲。 她要回来,讨回自己的心。 当年跳下云光台时她说过,来世,她必将这颗心讨回来。 当时没有想过真的有来世。 看来上天确实待她不薄。 马车停下,圆脸丫鬟金铃钻出去跟人说了几句话,又钻回来,兴奋的说:“郡主,西凉来迎接您入宫的使臣已经到了,听说是他们的辰王爷,长相俊美,是整个玉京少女心目中的梦中情人!” “梦中情人啊,”青槡勾了勾唇,“给我个镜子。” 金铃立马翻出一面琉璃镜凑到青槡面前,“郡主你美的很,保准把他们皇帝迷的从此君王不早朝!” “凉帝身体有恙,不近女色。” 青槡敷衍的回了一句,看向镜子中现在的自己, 跟戚晚有七分像。 只不过比起戚晚的艳丽无双,多了几分骄矜冷情。 更美了点儿,却没什么鲜活气,不似凡人。 “西凉辰王,前来迎接东秦青槡郡主入宫。” 马车外,响起一道熟悉却分外冷厉的声音。 青槡抬手拨开挡在面前的琉璃镜,金铃非常有眼色的帮她掀开了车帘,青槡起身出去,站在马车上,看向骑在马上的连瑾辰。 连瑾辰没想到这位郡主竟然会从马车里出来。 他微微蹙眉,冲着青槡看了过来。 下一刻,他面色大变,手中缰绳无意识的用力,勒的马仰头鸣叫了一声。 连瑾辰几乎是瞬间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青槡面前,想要伸手拉住她, “你是谁?” 青槡略微弯身,“啪”的一巴掌毫不客气的打在连瑾辰的脸上, “放肆!” “本宫是你西凉皇贵妃!” 第4章 不是她 这一巴掌打的又脆又响。 当即在连瑾辰白皙的脸上留下了几道通红的指印。 连瑾辰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他瞬间戾气腾腾,冲着青槡看去。 目光触到青槡那张脸,他又再次恍惚了起来。 “晚……” 晚晚。 那个名字梗在他的喉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他是在做梦吗? 青槡打完连瑾辰,见对方仍旧痴痴的望着她,不知道的,还以为遇见旧情人了呢? 真是笑话。 当初的戚晚跟连瑾辰定亲到成婚,几年的时间,也从未见过连瑾辰如此情态。 怎么戚晚死了之后,他也开始演起来了吗? 青槡一脸的不悦,双手叉腰,看向跟着连瑾辰一起来接和亲队伍的礼部官员,不客气的喝道:“你们西凉国是尽出不知廉耻的狗东西吗?本宫要嫁的是你们西凉皇帝,岂容一个小小的王爷当街调戏?你们西凉国还懂不懂尊卑?你们皇帝是他叔叔吧,他不跪下来喊本宫一声婶婶,还想跑来拉本宫的裙子,这等不要脸的登徒子,放在我们东秦,本宫现在就剁了他的手,给他上宫刑!” 礼部侍郎冯大人刚下马,就被青槡这几句喝骂给惊得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 早就听说,东秦少帝年幼,摄政王把持朝政,把唯一的独女宠的无法无天,听说这青槡郡主脑子还有点毛病,今日一看当真不假,纵使辰王今日略有失态,但哪有把这种话喊出来的?想想宫里那位主儿,再看看眼前这草包郡主,真不知道进了宫,他们西凉皇室还有没有安生日子! 冯大人冷汗津津的赔礼道歉:“娘娘息怒,我朝陛下已经拟了旨昭告天下,进了宫您就是我朝的皇贵妃,辰王殿下对您绝无不敬之意,只是念您赶路辛苦,想请您下车休息片刻,您千万别误会!陛下已经在宫中等您了,若您不想休息,臣即刻便护送您入宫!” 求您了,祖宗,给点面子吧别闹了! 冯大人脑袋都快贴到地上去了。 早知道是个这么难缠的主儿,他也装病请假去了。 “哼!”青槡冷哼,看着还站在她马车旁边的连瑾辰,抬脚就朝着连瑾辰脸上踹了过去。 一直偷偷观察着青槡的冯大人瞥见她的动作,吓得一骨碌爬起来,也不管得不得罪人了,拽着连瑾辰就往后拖,一边拖一边给青槡道歉:“娘娘快进马车歇息吧,咱们即刻出发,即刻出发!” 青槡收回脚,不屑的扫了他们一眼:“真是一群没教养的东西!” 转身钻回了马车。 连瑾辰看着青槡这一系列的举动,闭了下眼睛,不是她。 不是戚晚。 戚晚已经死了。 死前剖了心,从十丈高台跃下。 尸体都摔的不成样子,面目全非。 他亲自为她收的尸,无法入殓,只能火化。 当时他为了明悦的病几乎入了魔,一心想要戚晚去死,可戚晚死后,他像是入了更深的魔。 夜夜梦她。 捧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跟他说, 生生世世,缘断情绝。 从前总觉得他与戚晚无缘,就算有,也是孽缘。 如今看,确实孽缘。 可连孽缘也断了。 第5章 不知死活的贱民 “王爷,您可行行好吧,陛下亲自盖章的亲事,万万不可出岔子啊!”冯大人拉着连瑾辰,都快哭出来了。 他们陛下可不是什么明君英主,他是个暴君啊! 是个心情不好能亲自上手把人脑袋直接拧下来的暴君啊! 你调戏他媳妇儿? 别作死了行不行! 好色也不是这么个色法啊! 连瑾辰冷着脸甩开冯大人,一言不发的翻身上了马。 冯大人抬手擦汗,擦掉脑门几根头发。 苦啊! 之后一路战战兢兢,冯大人的眼睛都没敢从青槡的马车上挪开过。 和亲队伍浩浩荡荡的进了城。 一路往宫城驶去。 路过内城主道天元大街的时候,青槡扒开了车帘子往外看去。 天元大街跟三年前一样热闹非凡,只不过因为和亲队伍经过,中间的道路特地清空了,只留了两侧供行人行走的通道,禁止了车马通行。 不少人伸长了脖子往马车这边看热闹,议论着新来的和亲郡主。 就在此时,变故突生,从人群中突然间蹿出几十名刺客,冲着马车和前面领队的禁军就冲了上来。 一瞬间兵荒马乱。 仓促间,连瑾辰忙着跟刺客搏斗,冯大人则匆忙的指挥着队伍绕进了最近的一个岔路,一路狂奔,直到拐进巷子里,才松了口气。 赶紧下马跑到青槡的马车前请罪:“让娘娘受惊了,请娘娘恕罪,这条巷子是戚国公府的宅子,臣这就去请国公爷派人相助,定会安全的把娘娘送入宫中!” 青槡掀开车帘走了出来。 冯大人吓的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偏偏就在这时,巷子的另一边驶过来一辆马车,马车的后边还拖着一个浑身脏污的乞丐,乞丐大概是被车子在地上拖了一路,受了不轻的伤,路过的地面都滑上了血迹。 青槡站在马车上,将对面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马车停下来,车上下来一主一仆两个姑娘。 两人还没来得及注意对面的动静,那个被拖了一路的乞丐就带着一身血爬了过来,企图拉住那个粉衣姑娘的裙摆。 只可惜,他满是血污的手还没碰上对方的衣摆,旁边的丫鬟就一脚踩到了那乞丐的手指上,骂道:“不知死活的贱民!我们国公府七小姐也是你的脏手能碰得的!再不滚,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粉衣姑娘紧紧的蹙着眉,像是生怕被碰到似的,往丫鬟身后又挪了挪, “兰儿,我们快回府吧。” 国公府七小姐。 原来这粉衣姑娘,就是戚明悦呀。 戚明悦被找回来时,她新婚之夜独守空房的第二天,被叫到国公府,匆匆见了她一面,只隐约记得是个清秀羸弱的姑娘。 后来到她死,也没再见过一回。 这个国公府众人口中命最苦,连瑾辰口中全天下最善良的姑娘,戚明悦。 看如今这红润的气色,想来她的心脏还挺好用的。 青槡拍了拍手。 对面的人总算是被吸引了注意力。 戚明悦的目光也落在了青槡的脸上。 然后她蓦地瞳孔巨震,“啊”的惊呼了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后退几步,跌坐在了地上,不可思议的看着青槡这边。 青槡跳下马车,冲着戚明悦走过去。 周围一瞬间突然安静的可怕。 走的近了,甚至能听见戚明悦咚咚的心跳声。 真熟悉,真好听。 青槡走近她,一脚踩在她撑在地上,纤细白嫩的手指上,质问道, “冯大人,这是什么无知贱民,胆敢公然冲撞本宫?” “不知死活!” 第6章 晕血 戚明悦疼的脸色惨白,痛呼出声, “啊——” 她的丫鬟兰儿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胆敢这么欺负她们家小姐的女人,一时间有点被她的气势惊到,但是护主心切的她还是冲着戚明悦扑过来,妄图推开青槡,并且大声喝道, “大胆!你是什么人?快放开我们家小姐!我们家小姐是国公府的嫡千金,辰王的未婚妻,若叫他们知道你敢如此欺负我们家小姐,定要你好看!” 又呵斥已经吓懵了的车夫:“还愣着做什么?瞎吗?还不快进去喊人!” 冯大人脸都绿了,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 这时,巷子口传来马蹄声,连瑾辰一马当先飞奔而来。 在看到眼前情景时,当即变了脸色,冲着青槡呵斥: “你在做什么?!” 可还不等他上前去把人拉开,就被眼疾手快的冯大人给扑过来抱住了大腿, “王爷,王爷冷静,是这丫鬟冲撞了娘娘!” 连瑾辰冲着试图挡在戚明悦前面的丫鬟兰儿看去。 凌厉的眼神吓得兰儿打了个激灵,一瞬间脸色苍白如纸,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青槡抬开踩在戚明悦手上的脚。乐文小说网 戚明悦蓦地回神,艰难的撑着身体起身,冲着连瑾辰梨花带雨的扑过来,“辰哥哥,你总算来了,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连瑾辰的脸上还带着未曾散去的红色指印,面对青槡时莫名的有些不自在。 此时戚明悦冲他扑过来,他也不知怎的竟有些慌,没有把人抱住好好安慰,而是将人拉开,拉到了一边。 戚明悦不可思议的仰头看向连瑾辰。 连瑾辰却像是没看见似的,冲着青槡说:“刺客已经解决了,余下几只漏网之鱼,禁军已经去追了。时间已经不早了,郡主别耽误了进宫时辰。” 连瑾辰垂眸,“娘娘”二字,他实在喊不出口。 青槡目光掠过他,落在自己的马车上:“金铃,把本宫的鞭子拿过来。” 马车上立即跳下个圆脸的丫鬟,怀里抱着一根纯银色的软鞭,恭敬的递到了青槡面前。 青槡接过鞭子,用鞭子将兰儿的下巴抬了起来, “冯大人,刚这丫鬟怎么说本宫来着?” “说本宫大胆,说什么国公府跟辰王定会让本宫好看!” “哈哈哈!” 青槡大笑出声,“本宫大胆啊?本宫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这么说过本宫呢!” 然后“啪”的一鞭子抽到兰儿身上,抽的兰儿痛喊了一声。 青槡却跟没看见似的,无辜的问, “金铃,你来说说,本宫大胆吗?” 金铃立马摇头:“郡主,整个东秦国都知道,您最是胆小了,连个小蚂蚁都不敢踩一下呢。” 青槡点头,对着冯大人说:“是吧冯大人,你也看见了吧?本宫这么胆小一个人,这对主仆却在本宫要走的路上喊打喊杀,弄了一地的血,本宫晕血啊!” “辰王,你说怎么办?” 连瑾辰目光扫了一眼不远处趴在地上一身血污的乞丐,跟马车后面长长的血迹,眼底闪过一抹嫌恶,“既然冲撞了郡主,郡主处置就是。” 戚明悦再次不可思议的看着连瑾辰,甚至忘了手上的疼。 青槡愉悦的点头,鞭子拍了拍兰儿的脸:“既然是这舌头惹的祸,金铃,拔了她的舌头,哦对了,拔完之后记得堵住嘴,别让血流出来,本宫见不得血腥。” 兰儿瞬间崩溃,哭喊着:“不要,不要,小姐,小姐你救救我,王爷,王爷救命啊——” 戚明悦不忍心的拉了拉连瑾辰的袖子,把自己被踩伤的手露出来,眼泪落下来:“辰哥哥,兰儿都是为了维护我,我们并不知道被那乞丐跟了一路,并不是有意要冲撞这位姑娘……辰哥哥,我虽不知这位姑娘是什么身份,但是她踩伤我的手,如今又要这般对待兰儿,是不是不太合适……” “这位是咱们西凉国的皇贵妃娘娘,”冯大人生怕戚明悦再说出什么让事情变得更复杂的话,急忙截断了她的话头,对着连瑾辰提醒:“王爷,别耽搁了进宫的时辰,传到陛下耳中,怪罪我们怠慢了娘娘。” 果然,听见这话的连瑾辰原本想求情的话咽了回去,对着戚明悦说:“你先回府。” 戚明悦红着眼,“辰哥哥,……” 突然,地面传来隐隐的震动。 众人一起朝着震动的声源看去,只见巷子另一边,飞速的跑来一队禁军,一边跑一边往地上铺着雪白的地毯,地毯上,一只半人多高的白色老虎,迈着从容的步伐,朝着众人走来。 身后跟着的,是如今西凉皇帝身边的掌印大太监,季深。 季深目光落在青槡身上,冲着青槡躬身行礼, “奴才季深给皇贵妃娘娘请安,陛下听闻娘娘进宫路上遇到了刺客,特地命奴才过来迎一迎娘娘。” 说完,他瞥了一眼其他人,十分客气的问, “不知,这是出了何事?” 冯大人见是季深前来,稍稍松了口气,急忙回道:“回禀季掌印,臣等途中遇到刺客,臣原本打算带娘娘到戚国公府求助,不想还未到门口就叫这不长眼的丫鬟给冲撞了娘娘,臣有罪。” 季深听完,冲着青槡躬身道歉:“让娘娘受惊了。” 然后看了一眼那只白虎。 白虎跃地而起,一爪子抓断了兰儿的喉咙。 第7章 祸国妖姬 兰儿的喉咙被利爪划断,微张的嘴都没来得及发出声音。 只有死不瞑目的眼睛死死的看着戚明悦的方向,似乎是无法置信,她深信不移的小姐竟然没有救她。 血喷涌了一地,白虎的爪子往下滴着血,但它雪白的毛发上,却没有染上半点血迹。 季深走过去,弯身用白色的帕子仔细的擦干净了白虎利爪上的血迹,将帕子往地上一丢,抬了下手,神色温柔说, “别脏了娘娘的眼。” 侍卫立刻上前清理干净了现场。 地上干干净净,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戚明悦再也不敢说话,躲在连瑾辰的身后,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冰凉僵硬的。 连瑾辰的脸色十分难看。 一众人都如同被定住了一般,连呼吸都放慢了。 唯有青槡十分满意,她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那只白虎身边,弯身用手在它脑袋上揉了揉,然后捧住它的脸,凑过去亲了两下,“哎呀,你可真是个小可爱,我太喜欢你了!你怎么这么棒呢!” 彩虹屁不要钱一样从她嘴里冒出来。 她不知道是,她身后的一群人都傻了。 就连季深,都惊讶的看着这位即将入宫的皇贵妃娘娘。 玉京城里没人不知道,西凉皇帝的爱宠是一只白虎,名字叫灭亡,封了超一品的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这只白虎宠随主人,脾气十分不好,一点都没有愧对它的名字,挠谁谁灭亡。 文武百官见了它都腿肚子打颤。 至今没人敢靠近它半步。 除了它的主人西凉皇帝跟照顾它的季深。 但饶是季深,也不敢对它如此亲近。 青槡是第一个。 除了季深,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接下来白虎怎么把青槡的脖子扭断。 连瑾辰甚至没忍住上前了一步,想提醒季深帮忙。 但是几息过去,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白虎非但没有发怒撕了青槡,反而跟突然间反应过来一样,挣脱青槡的魔爪,十分不好意思的转身就跑。 青槡轻快的笑出声,冲着它的背影喊:“你别害羞呀!” 跑远的白虎踉跄了下,嗖的一下不见了踪影。 青槡如同找到了新玩具一样,开心的跟季深说:“季掌印,咱们快点回宫,我还要找它玩儿呢。” 季深面带微笑,“是,娘娘请。” 青槡转身走向自己的马车,路过戚明悦身边时,还没忘了跟戚明悦说一句:“戚家七小姐?下次再这么不长眼,本宫就剁了你,给小可爱加菜。” 戚明悦腿一软,要不是死死的抓着连瑾辰,她连站都站不稳。 上了车,青槡似是突然想起来,掀开车帘,对着要上车的金铃说:“金铃,把那乞丐带上,回去洗干净了,当储备粮。” 金铃吩咐了一声,立刻有人将那半死不活的乞丐拖起来,丢进了他们后面的马车里。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只余下浑身冰凉的戚明悦,死死的抓着连瑾辰,精神恍惚的问:“辰哥哥,是她回来了吗?是晚姐姐回来了吗?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我对不起她,我把心还给她……” 连瑾辰眉心拧成了一团,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不是她,晚……她性格虽有些霸道,但是明理大方,又自幼学医,心怀仁心,不会是……这个样子。” “听闻东秦摄政王在东秦只手遮天,宠的独女很不像话,难免行事荒唐。你日后见了她,避着些,陛下第一次答应和亲,短时间内,切勿招惹她。” “本王还要回宫复命,你先回去。” 说完,也不顾戚明悦能不能站得住,松开她上马走了。 …… 青槡靠在马车里昏昏欲睡。 等马车快要驶入宫门时,她才懒洋洋的问,“金铃,咱们来西凉做什么来着?” 金铃一脸便秘:“郡主,您能不能靠点谱儿,再这么健忘下去,回头儿任务完不成,您拿什么跟王爷交待啊!您怕是不记得了,要不是您各种撒泼打滚,……” 金铃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要不是您承诺了一年内效仿那些祸国妖姬灭了西凉,王爷能同意您和亲吗?” “哦~”青槡长长的应了一声。 想起来了。 她能这么说,倒不是她真打算刀了西凉皇帝连雪印。 毕竟曾经连雪印帮过她,她倒不至于恩将仇报。 而是她知道,连雪印一年后,必死。 连雪印一死,西凉国必乱,她若不掺和一脚,怎么对得起三年前那一场权势的逼迫? 所以权势,当真是个好东西。 三年前连瑾辰跟戚国公府能将无依无靠的戚晚逼死。 如今对着东秦郡主青槡,被打脸都不敢放个屁。 她做戚晚的那十七年,为了所谓戚国公府的颜面,连自幼喜爱的医术都不能搬到明面上学,日常更是为了让郑夫人开心,成为戚国公府对外的骄傲,一举一动都规规矩矩不曾出错,到最后换来的就只有一句她不配。乐文小说网 如今她成为青槡,尽情尽兴想做什么做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无论多荒唐无礼,都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不用压抑自己的日子,真快活。 青槡心情舒畅的眯了眯眼。 “娘娘,到了,请您下车,进殿听封。” 青槡掀开车帘,扶着季深递来的手下了马车。 金殿中,季深亲自宣读册封圣旨。 只是圣旨读完了,仍不见西凉皇帝连雪印的身影。 青槡问他, “陛下呢?” 季深脸色略微有那么一点不太自然,他说, “陛下晚上再去见娘娘。” 这下轮到青槡不淡定了, “他难不成要召我侍寝?” 第8章 小可爱,我抓住你了哦! 季深走后,青槡捂着脸瘫在了殿中的软塌上。 一脸懊恼。 “我怎么能把侍寝这种话说出来呢?” “季深会不会告诉他?” “他该不会觉得我很猴急吧?” “完了完了,我的颜面……” 当初的戚晚,好歹也是这玉京城里有名的千金闺秀,哪怕骨子里有些霸道叛逆,不喜欢女红和琴棋书画,反而热衷岐黄之术,但礼仪规矩也一向是闺中典范。 那时她谨记自己戚国公府嫡女的身份,哪怕心中不屑,一举一动也绝不会叫人非议。 如今…… 除了这几分像的脸,跟戚晚的记忆,她同戚晚,无论性格行事,都已经大相径庭。 而青槡,因为天生魂魄残缺,所以心智一直宛如幼童,又有摄政王撑腰,性格行事难免肆无忌惮。 两个残缺灵魂的融合,两份截然不同的记忆,一时间让她难免有些割裂。 戚晚确实是已经死了。 她是青槡。 也是全新的青槡。 “郡主,您刚刚叫带回来的那个乞丐醒了,一直哭着求着磕头,您看怎么处理?” 金铃的声音打断了青槡的思路。 她脑子又迟钝了半拍,好在没有再短路, “带过来我看看。” 金铃很快就将乞丐拎了进来。 乞丐见到青槡,更加激动的跪在地上砰砰的磕起了头。 “行了,别磕了,有话说话,我问你,你是怎么招惹上戚国公府的?”青槡看着浑身褴褛,头发血糊糊的遮住了面孔的乞丐,有些不理解,戚明悦那种传说中的天底下最善心的姑娘,能跟这么个乞丐扯上什么关系? 以戚明悦的做派,要是真遇见乞丐,早该给点钱打发了。 把人拖伤成这样,不合理呀! 乞丐似乎是被戚国公府四个字给刺激了,身体控制不住的抖了抖,才诚惶诚恐的抬起头,艰涩的张嘴“啊啊”了两声。 青槡这才看清,这是个哑巴,还瞎了一只眼。 青槡被他这惨像震的愣了下。 乞丐不太敢去看青槡,只能手忙脚乱的比划着。 金铃看着他的动作,跟青槡说:“郡主,他好像是说,感谢您救了他,他要回去,家里有人生病,求您放他回去?” 乞丐没想到金铃能懂他的意思,感激的点点头,又冲着青槡磕了个头。 青槡盯着乞丐,突然问道:“你是不是跟戚国公府有仇?”乐文小说网 乞丐双手紧握成拳,剩下的那只眼睛里,藏着抑制不住的恨意,像是陷入了某种情绪里。 好一会儿,他才是回了魂,冲着青槡点了下头。 “很好,我跟他们也有仇。”青槡起身走过来,走到乞丐身边,弯下身,手指捏住了乞丐的下巴。 乞丐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 整个人下意识的想往后缩,像是生怕惊扰了青槡,却又不太敢动。 青槡捏开他的嘴,看了眼他的喉咙,手指扣在他的手腕上,“被毒哑的。” “金铃,你亲自带他出宫一趟,带他去城西三十里栖月观,找元禾道长,就说故人相求,爱救不救,把他家人一并带上送过去。” 青槡松开乞丐。 乞丐激动且不可思议的望向青槡。 但是青槡已经转了身。 金铃带着乞丐出去。 青槡眼尖的瞥见屏风后露出一小团毛茸茸的白。 她眼睛瞬间亮起,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走到屏风旁边,往前迈了一步,然后开心的张开胳膊扑了过去: “小可爱,我抓住你了哦!” 第9章 寡人第一次和亲 “哎哟~” 青槡鼻子被磕了一下。 她迷茫的看向被她扑在身下的……人? 她明明看见大白虎的尾巴了? 尾巴呢? 青槡不可置信的顺着磕到自己鼻子的黑色布料往上看去。 先看到一截白玉般的脖颈,突出的喉结顺着她的视线微微的滚动了一下。 青槡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目光落在了那张歪了几分的黑色蝶纹面具上。 脑子跟舌头瞬间一起打了结。 她恍恍惚惚的出声:“……陛下?” 随着她话音落,那面具仿佛应声似的,“啪嗒”掉了。 露出面具后一张冷峻又绮丽的脸。 西凉皇帝连雪印。 人如其名,容貌冷艳绮丽如寒冰落雪,轮廓冷毅,眉目深邃,尤其一双浅琉璃金色的眸子,透着泯灭人性的杀伐之气,叫人不寒而栗。 “起开。” 连雪印的声音略有些低沉。 跟他的脸一样滋滋冒着寒气。 青槡轻颤了下,这才回了神,手忙脚乱的要从连雪印身上爬开。 却不知是被惊的还是被吓的,竟是有些腿软,手胡乱的扒着能扒到的地方,一不小心就摁在了他的腰上。 青槡还没来得及挪开,就感到一股能把她手冻住的视线。 吓得她手指一缩,揪住了他的腰带。 “你做什么?”连雪印凉凉的质问。 “我,我……”青槡正想说自己没做什么,可目光瞥见自己揪着他腰带的手,还有坐在他大腿上的姿势,呆了一瞬,整张脸“嗖”的红了。 她怕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她把暴君给压了! 青槡急忙松开手,一骨碌爬了起来,不太好意思去看连雪印,试探着伸出手:“要,要我拉你起来吗?” 连雪印半坐起身,将手伸进青槡手里。 青槡手里被塞进来两根冰凉凉的手指,顿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浑话。 但是暴君的手,塞进来了她也不敢松啊! 心一横,用力扯住了连雪印的手。 连雪印身形高大,她把人拉了起来,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又撞进了他怀中。 鼻子磕在他胸口。 疼的她又轻“嘶”了一声。 连雪印食指按在她眉心,将她的脑袋从胸前挪开。 青槡尴尬的瞬间清醒过来,脑回路总算走上了正轨,她揉着被撞了两次的鼻子,很敷衍的行了个礼,“青槡见过西凉皇帝陛下,敢问,您躲在我殿中屏风后做什么?” 青天白日的,莫不是要偷偷观察她都做了什么? 青槡猛地想起来,她刚刚把金铃送走,那连雪印什么时候来的? 他都听见什么了? 青槡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浑身紧绷,该不会是一直就在这大殿里躲着吧? 连雪印那双眼就跟能看透她在想什么一样,声音淡淡, “刚来。” “没听见。” 青槡:“……” 她狐疑且迟疑的仰头看着面无表情一本正经的连雪印,这话到底是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弱弱的问:“那您来做什么?” “看你。” 青槡:“??” 不,不是吧? 青槡人都傻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开展? 难不成,这个联姻,连雪印是认真的? 她不就是来走个过场的吗? 连雪印目光直白的落在她脸上, “寡人第一次和亲。” “看不得?” 第10章 谁也不像 青槡震惊。 连雪印怎么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他一个恶名在外的暴君,会在意和亲? 记忆中,戚晚跟连雪印接触的不多,除了偶尔在宫宴的时候远远见到,他们的交集加起来总共也就两次。 一次是戚晚只有十二三岁的时候,因为痴迷医术,跑到栖月观学医,有次在山里捡到血肉模糊的连雪印,废了很大的劲把他拖回了道观,之后他在观中养伤,她就被迫当了两个月的煎药丫头。 第二次就是戚晚死前,中秋宴上,她厚脸皮求了他一枚金叶子,他不知道抽什么风大发慈悲,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心愿,他可以满足她。她那时知道自己被逼走投无路,已经是必死无疑,不想自己死后牌位还继续对着那对狗男女,所以跟他求了一纸和离书。 话都没说过几句,自然是不熟。 所以青槡完全琢磨不透这位外人眼中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暴君,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真会因为和亲跑来看她? 青槡不信。 随即想到什么,莫非,是因为她现在这张脸? 难不成,他也记得戚晚? 青槡顿时有点紧张,尤其是此时,连雪印的目光还落在她脸上没有挪开,她忍不住试探:“陛下这么看着我,难不成,我看着面熟?” “在宫门外,那个迎接我的王爷,说我长得像一个人,陛下,我像谁?” 连雪印的目光终于从她脸上挪开,淡淡的说:“谁也不像。” 然后便从她身旁走了出去。 青槡稍稍松了口气,她就说嘛,就连雪印这种凡事不入眼的暴君,怎么可能记得戚晚长什么样? 就算记得,估计也没什么想法。 她完全不用紧张。 青槡跟在连雪印身后出去。 看着连雪印往门外走,青槡彻底放心了。 他来看她,可能纯粹就是好奇吧。 连雪印走到门口,突然停下来,转过身。 青槡刚松开的神经又绷起来:“陛下?” “晚上寡人过来找你。” 说完,他也不顾青槡的反应,转身走了。 留下青槡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他,他,他该不会来真的…… 真让她侍寝吧? 当初师父明明跟她说,连雪印孤家寡人之命,不可能有子嗣,这是钦天监在他出生之时就算出的命数。只不过他天生帝王命,手段狠绝,六岁登基,叔伯兄弟一大堆,却无人敢跟他争抢。到如今他在位二十多年,后宫无主,别说孩子了,连个有正经称号的妃嫔都没有。 算起来,她确实是第一个。 青槡:“……” 难不成,所有人都误会了,他确实孤寡命,但并不是不行? 青槡无意识的抬手咬起了指甲,怎么办怎么办?难不成她的第一关就先卡在侍寝这个问题上? …… 辰王府中,紫苏掌心涂了药膏,动作轻柔的在连瑾辰那边红肿的脸上揉着,心疼的不行, “王爷,那些刺客到底什么来路,怎么下手这么重?” 连瑾辰闭着的眼睛睁开,“不是刺客。” “啊,那……”紫苏手上动作顿了一下,紧张的开口想问他,不是刺客,谁敢伤他的脸? 可话到嘴边,她又死死咬住了唇。 她只是个丫鬟,这不是她能问的。 “你说,如果一个人心都没了,还有可能活着吗?” 第11章 王妃 心都没了。 紫苏惊的手上失了分寸,疼的连瑾辰闷哼了一声。乐文小说网 “奴婢该死。” 紫苏回神,慌忙后退一步,跪了下来。 连瑾辰垂眸看她, “你伺候了她多年,自小跟她一起长大,你说,她会回来吗?” 紫苏垂着头,手指死死的揪着衣摆,声音颤栗, “王爷,小姐她已经……” 已经死了。 “你叫她什么?”连瑾辰目光危险的盯着她。 紫苏急忙纠正,“王妃。” “王爷恕罪,是奴婢口误了。” “去她牌位前跪着。” “滚!”连瑾辰抓起手边的茶杯,狠狠砸在了紫苏脚边,“没有下一次。” 紫苏狼狈的退了出去。 这时,常管家进门,小声禀报, “王爷,戚国公府来人说,七小姐受惊发了高烧,请您过去一趟。” 连瑾辰脸上的怒气还未散去,喝道:“还不去找太医,愣着做什么?!” 常管家惊了下,急忙低下头,没敢吭声。 正犹豫着要不要退出去,听见连瑾辰说, “就说本王在忙,晚点过去。” “是。” …… 戚国公府中,郑夫人端着药碗,满脸心疼的哄着床上的女儿, “悦儿,乖,你先把药喝了,娘已经派人去辰王府传话了,王爷一会儿就来。” “是啊妹妹,你先把药喝了,王爷那么心疼你,知道你发烧,肯定立刻就赶过来了,你快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先把药喝了。”戚家二公子戚容羽也在旁边跟着附和。 戚明悦躺在床上,小脸惨白,搭在床边的一只手被裹成了粽子,看着像是伤的不轻。 “娘,二哥,我,我心里难受,喝不下……”戚明悦声音虚弱。 “夫人,二公子,”丫鬟进了门,还未出声,戚明悦就满含期待的往她身后看去, “辰哥哥呢?” “王爷,王爷公务繁忙,说,说晚点再过来看望姑娘。” 戚明悦的眼泪吧嗒就落了下来。 心疼的郑夫人急忙去哄:“乖乖,你别难过,王爷日理万机,今日又是和亲郡主进京的大日子,他忙完肯定会第一时间来看你的……” “娘,”戚明悦声音带着哭腔:“我有话跟二哥哥说,您先回去,您放心,我就是一时难受,不会多想的。”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让你二哥先陪着你,娘晚点再过来看你。”郑夫人把药碗递给戚容羽:“看着你妹妹把药喝了。” 戚容羽接过药碗:“娘放心,我会照顾好妹妹的。” 等郑夫人出去,戚明悦才求救一样看向戚容羽:“二哥,那个乞丐又来纠缠我了,他被那个和亲郡主给带回宫了,你一定要帮我,我不能让人知道我定过亲,那家人,就是无赖,他们的儿子是个瘸子,还打死过人,我当初就是害怕,才逃走的……” 戚明悦哭着拉住戚容羽的手。 戚容羽垂眸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放下药碗,在戚明悦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安抚道:“你放心,我待会儿就叫人进宫打听,不会让他们影响到你的。我早跟你说过,那样的人留着就是祸害,偏你心善,非要留他们一命。也罢,这次找到人,我叫人把他们送到北边去,不会再叫他们有机会找过来了。” “谢谢二哥。” 戚容羽把药递给她:“先把药喝了、” 这次戚明悦没有再闹,乖乖把药喝了。 看她喝完药,戚容羽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问, “心脏没有不舒服吧?” 第12章 必然有鬼 — 青槡咬着手指来来回回走了快一个时辰,也没想出连雪印这个大暴君究竟想干嘛。乐文小说网 干脆跑回软塌上打坐凝神去了。 青槡现在这副身体,虽然是半妖之身天生可以吸收灵力修炼,但因为前些年魂魄不全,没办法将灵力化为己用,甚至可能因为胡乱吸收灵气造成体内灵力暴动身亡,所以母亲在她出生之时就封住了她体内的灵脉,直到这三年她魂魄慢慢融合补全,才将封印冲开。 因此如今她的真实实力,也就只比不习武的普通人好一点,比起那些修行之人还差的很远。 若非她心急非要来西凉,父王其实是不允许她离开的。 普通人用换心之术,必死无疑。 甚至不会有人生出换心这么荒谬的想法。 但戚明悦不但换了戚晚的心,甚至如今还真活的好好的。 这可都要拜连瑾辰请来的须弥山神僧所赐。 她从前只听说,须弥山住着神仙,也是这几年从父王那里才听说,他们如今所在的四灵洲,只是沧渊云极边缘的一个凡人陆地,此地灵气稀薄,难以修炼,但是以四灵洲最北边的须弥山为界,须弥山的另外一端,就是修仙者的世界。 那里还有十二座大洲。 她的母亲就是来自其中一个妖修聚集的大洲。 青槡也不是出生在四灵洲,而是她的母亲生下她之后发现了她魂魄不全的问题,并找了人测算出她的机缘在这个地方,才被封了灵脉送了过来。 须弥山从不插手凡人之事。 换心之事绝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她急着回来,一是把戚晚的心脏讨回来,二是弄清楚换心背后究竟还有什么阴谋。 帮助父王统一四灵洲,只是顺带。 青槡魂魄刚刚补全,精神十分不稳定,但是随着打坐凝神,她终于慢慢静下心。 等她再睁眼时,天色已经进入了傍晚。 肚子不争气的传来“咕噜”一声。 她正要喊人,金铃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郡主。” 青槡伸了个懒腰,“去叫人送晚膳过来,事情办的怎么样?” 金铃去门口吩咐了一声,然后回来把门关上,神色变得有点严肃, “郡主,那个乞丐的事情,可能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嗯?”青槡顿时来了精神,“怎么回事?” “我先带他去找他生病的家人,应该是他的妻子,疯疯癫癫的,还残了一条腿,被他用铁链子拴在一个乞丐聚集的废宅子里。为了方便赶路,我给她扎了一针,在马车上,我看了一下她残废的那条腿,发现并不是正常的腿伤。” “那条腿青黑干枯,还有一个快腐烂的牙印。像是……被血魔虫咬过。” “当真?”青槡惊的差点失了声。 前年的时候,父王率兵出征,本来打了胜仗,结果回来之后却大发雷霆,那段时间她刚好清醒,得知父王之所以盛怒,是因为有一队士兵遇到了血魔虫。 被血魔虫咬过的人,不会立刻死,但是会有虫卵进入人体,虫卵吸食血肉化成虫丝,虫丝慢慢吞噬血肉,同时腐蚀人体神经,使人慢慢变得癫狂疯魔,直至彻底失去理智,这时虫丝也会慢慢成熟,分成数段钻出人体,成为新的血魔虫。 被咬过的人也被掏空身体,丧失神智,直至心血耗干而死。 血魔虫,就来自须弥山。 所以果然,玉京城里,必然有鬼。 第13章 能不能把大老虎借我? 她早晚把这些鬼,一只一只揪出来。 只不过,青槡有些奇怪, “他们一对乞丐,是怎么招惹上国公府的小姐,又是怎么遇上血魔虫的?” 血魔虫可以算得上是一种妖兽,同样的,也以妖兽的血肉为食。 普通人的血肉虽然可以成为它孵育的温床,但是没有灵力,成熟之后就只能钻出人体,寻找食物,最终活活饿死。 四灵洲这个地界,并不适合血魔虫生存。 必然是有人偷偷豢养的。 还有戚明悦,满打满算,戚明悦来玉京城不过四年,她一个柔弱的千金小姐,为什么会被乞丐缠上? “我听见那个老妇人疯言疯语的时候,提到过她的儿子,应该是跟那对老夫妇的儿子有关。但现在他们一个哑一个疯,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金铃想了想回道。xしewen “儿子?老夫妇?”青槡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来一件事,当初真假千金身份曝光,戚明悦被带回来。 但是戚晚的亲生父母,始终都没有来过玉京城。 戚晚听说他们有个儿子。 她后来还派人去打听过他们的消息,结果得到的消息是他们在女儿被带走之后也跟着搬走了。 戚晚派了人去打听,还没结果,她就死在了玉京城。 所以能跟戚明悦有纠葛的,该不会是…… 青槡呼吸都跟着急促了几分,她一把抓住金铃的胳膊:“你赶紧找人去栖月观守着,一定要给我弄清楚那对老夫妇的身份,还有他们的儿子出了什么事。” “好的郡主。” 金铃应下,又说道:“那个元禾道长听了我的话之后,叫我给你带句话。” 青槡挑挑眉:“他要见我?” 金铃点头:“他说后天是栖月观一年一度的空谷盛会,请郡主务必参加。” “空谷盛会啊,久违了呢。”青槡笑了笑。 “郡主,空谷盛会是什么?”金铃好奇的问。 “就是兰花盛会,兰花又名空谷仙子,他们修道之人最爱搞这些名头,栖月观兰花养的好,年年都会举办一次盛会,前去参加的除了玉京城的达官贵族,还有文人墨客,很是热闹。” 青槡跟她解释完,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冲着金铃勾勾手指:“你叫人在空谷盛会前放出消息,就说我把那个乞丐送到栖月观去沐浴焚香了,打算在空谷盛会的时候带着皇帝的爱宠去玩乞丐斗猛虎。” 金铃目瞪口呆,好心提醒:“郡主,那可是皇帝的爱宠!” 青槡点头:“我知道啊!” 金铃:“祝您成功!” 青槡无比自信:“我觉得我跟那个小家伙特别有缘分,它肯定喜欢我!” 用过晚膳,青槡一边被宫人伺候着沐浴更衣,一边想着待会儿要是连雪印来了,怎么跟他借大老虎。 他今天晚上都要来召她侍寝了,那她跟他借个大老虎也不算过分吧? 整盘算着,就听见宫人禀报, “陛下驾到!” 青槡手忙脚乱的从浴池里爬起来,刚捞了件衣服穿上,就脚底打滑往池子里栽去! 她下意识的伸手一抓,就抓住了一只微凉的手,将她轻轻一拽,扯进了怀里。 “嘶~” 青槡又被磕了下鼻子,泪眼汪汪的抬头,就见连雪印依旧戴着面具,垂眸认真的看着她。 青槡摸摸被撞疼的鼻子,好奇的问, “陛下,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还有,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为什么还戴着面具?” “寡人习惯了。” 连雪印的声音跟他的人一样冷静淡漠没有半分情绪,但听完青槡的话,他却抓起了她的手,落在了面具上。 青槡鬼使神差的,指尖夹住面具,轻轻一扯。 露出一张惊鸿面。 哪怕这张脸今天已经看过几次。 青槡还是忍不住再次惊艳。 她愣愣的看着连雪印,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连雪印微微弯身,长臂勾住她的腰肢,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陛下!” 青槡猛然惊醒。 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连雪印却没有去看她,而是抱着她走出去,将她放到了床上。 青槡觉得自己胸腔里要不是少了颗心,此时一定会咚咚的响。 “你……” 青槡刚发出声音,就被连雪印捂住了嘴。 他另一只手撑在她身侧,很是认真的看着她, “我们成亲了。” 青槡眨眨眼,心想着,这说的也是哦。 她可是冲着祸国妖妃来的,都要算计他的江山了,侍寝也就是小事儿吧。 她也不是很不讲道理的人。 不过,青槡伸手扒开连雪印的手指,跟他谈条件, “陛下,今天我侍寝的话,那后天你能不能把大老虎借我?” 第14章 特别特别喜欢 寝殿中安静的落针可闻。 连雪印眼中没有情绪,眼皮却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仿佛在问青槡,你要不要认真想想你到底在说什么? 青槡对着他的眼神,脸上爬上了一抹粉红。 她舔了舔唇,结结巴巴的解释:“就是,就是我后天有事,不是,我就用一下,你的大老虎很威风,真的……” “很威风?”连雪印出声。 “嗯嗯,对,特别威风,是我见过最威风凛凛的大老虎了!”青槡立马顺杆爬的夸了起来,“而且超级可爱,真的!我特别喜欢!” “是吗?”连雪印很是认真的问,“有多喜欢?” “就是很喜欢很喜欢,特别特别喜欢,喜欢的不得了!”青槡急忙表白。 心想着她这么夸的话,他应该不会小气了吧? 毕竟她也知道那是他的爱宠,宠爱的不得了。 “咳,”连雪印轻咳了一声,翻身平躺在了她身边。 青槡眨眨眼,忍不住悄悄侧头瞥了他一眼。 瞧见他一脸平静的躺着,耳朵红红的。 青槡:?? 不是,她说他的大老虎很威风很可爱,她很喜欢,他就这么高兴??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原来大家口中那个情绪十分暴躁,喜怒无常的暴君连雪印,竟然这么喜欢听彩虹屁? 她要是早知道他这么容易哄,她当年找机会哄好他不就行了,她还会被连瑾辰和戚国公府逼的跳云光台吗? 真的是谣言不可信啊。 青槡惋惜的不行。 看他这心情好像不错的样子,借老虎的事儿没跑了吧? “陛下,那个……你同意把它……”青槡小心翼翼的试探。 “寡人没让你侍寝。”连雪印突然说道。 “什么?”青槡惊了,“蹭”的一下坐起来,惊讶的看着躺在她身边的连雪印,脑子一片混乱,不是,他什么意思? 是大老虎不借了吗? 还是说他刚刚的试探并不是让她侍寝的意思? 连雪印注意到她的动作,看了她一眼,然后也跟着坐起来,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低头冲着她凑过来。 青槡:?? 她眼皮砰砰的跳。 不是,这又是要干嘛?要亲她? 青槡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感受到连雪印的气息越来越近,她忍不住喉咙微微有些泛干。 不是说不侍寝吗? 那这是干嘛? 还是说,他第一次,不会? 他温热的气息就扑在她鼻尖,但是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青槡忍不住掀开一点点眼皮,触及到连雪印近在咫尺的眼睛,漂亮的像是一片雪花。 让她莫名的有点紧张。 又有点不解,他该不会真的是不会吧? 所以不是不想让她侍寝,是不会?琢磨着该怎么下手? 青槡轻轻的吸了口气,作为一名合格的妖妃,她不能让暴君主动! 她微微往前倾身,贴上了连雪印的唇。 连雪印显然是被她的动作惊的愣了一下,僵住了没动。 青槡眨眨眼,不会吧,亲都不会? 他怎么当的皇帝? 她犹豫着,好人做到底,试探着舔了舔他的唇。 滚烫滚烫的。 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但她心口空荡荡的,她隐约能感受到自己有些紧张的心情,却无法感知自己真实的情绪。 没了心脏之后,起初她浑浑噩噩并不明显,但时间长了,她也慢慢意识到,她不会再有强烈的心绪起伏,甚至慢慢分辨不出喜悦哀伤,她残留的只剩下记忆里的情绪,却再也感受不到那种揪心的痛。 她常听人说,草木无心。 她现在,就像极了那无心的草木。 青槡唇上感受到的那抹滚烫,一瞬间冷却,她失神的贴在连雪印的唇上,忘了下一步动作。 连雪印离开了她的唇,垂眸神色不明的看着她。 “寡人听过你的身世,”连雪印皱了皱眉,似乎在斟酌着要怎么跟她说,好半天才继续说道:“你生母是万年灵木修成的妖灵,寡人同意和亲,是为了你的树叶,以一年为期,你与寡人同眠,寡人每日取你一片叶子。作为回报,你在西凉做任何事,寡人都可以予你方便,这是寡人与摄政王书信,谈好的条件。” “他说你是同意的。” 寝殿再一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青槡脑子里的记忆炸开,那是去年秋天的时候,她掉叶子,父王满院子的捡完收起来,跟她说,枝枝儿,你这叶子越掉越多了哈,看来这几年长得挺好。 一天掉一片,不打紧吧? 当时青槡怎么回的? 她说,姑奶奶枝繁叶茂,一天掉一片算什么? 父王心满意足的走了。 不是,她就说为什么她跟父王一闹腾,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一定能灭了西凉,让他等着统一四灵洲,他就信了。 合着他根本就不是相信她能行,他就是一早就跟连雪印狼狈为奸,把她给卖了。 而她还傻不拉几的想着,好歹要窃取人家的江山,给他侍寝她也不算很亏。 方才他几次试探,也不是什么根本不知道如何侍寝,而是…… 青槡胸口起伏,眼皮直跳,瞪着连雪印咬牙切齿, “所以陛下刚刚,是在合计着怎么薅我树叶呢??” 第15章 我还是决定原谅他 青槡本来就忘光了的涵养此时更是渣都不剩了。 她甚至差点爆粗口。 险险忍住了。 指着连雪印的手指都气的发抖。 连雪印沉默不语。 显然是默认了。 青槡认清楚这一事实之后,更生气了。 气的她发抖的手指揪住连雪印的衣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凑上去在他唇角上用力咬了一下。 感觉到唇上泛起血腥味才松开。 看着血从他粉色薄唇上晕染开,她才有出了口气的感觉。 然后才猛地反应过来,她一气之下竟然把连雪印给咬了! 还咬的他的唇! 青槡惊慌的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唇,尴尬的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 青槡懊恼的别过了脸,不太好意思去看他。 可转过了身,又想起来自己才是受害者,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被父王和连雪印联手骗了! 青槡气的握着拳头捶了下床。 身后传来一声浅浅的低笑。 带着磁性的低沉嗓音,落在耳中宛如琴弦流出的音符敲击了一下。 让她耳朵莫名有点犯热。 连雪印往前倾身,手按在她身侧,下巴几乎要抵在她肩上,声音贴着她的耳朵,“所以爱妃能否告知寡人,该如何取走你的树叶?” “……” 青槡挺直了脊背。 耳朵磕上他温热的唇。 他的呼吸扑在她的耳膜上,明明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却有种想要将她吞噬的感觉。 她耳朵泛起痒意。 耳郭上不受控制的冒出了一片红色的小树叶,水灵灵娇嫩嫩的叶子,像是一朵开出的花,恰恰好将她粉透了的耳朵给遮住。 青槡感觉到连雪印的呼吸似乎都重了几分。 她脊背微微绷紧。 连雪印含住了那片树叶,轻轻一扯。 青槡耳尖的痒意伴着被扯了叶子的微痛,让她本能的轻哼了一声。 连雪印的下巴贴在了她的肩头,她感觉肩上微微一沉。 整个人都被他拢入了怀中。 青槡有种说不出的慌乱。 她还没有想明白,已经推开他爬了起来。 倾身坐在床上的连雪印微微仰头冲她看去。 青槡垂眸看着他。 惊艳入骨的活色生香撞入眼睛。 他皮肤白的如同玉质般,微粉的薄唇轻扬,咬着她红色的叶子,艳丽到荼蘼。 他慢悠悠的将那片叶子吞下去,她看见他微扬的脖颈上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明明吃的是她的树叶,却好似跟吃了她一样。 她惊的往后退了一步。 连雪印坐直身体,点评说:“味道不错。” 青槡瞪大了眼睛。 神他妈的味道不错? 她跟洞房花烛夜犯冲是不是? 上辈子戚晚洞房,连瑾辰没去,跑到城门口亲自接了戚明悦送去戚国公府,彻夜未归,她在两人的喜床上空坐了一夜。 这辈子青槡洞房,连雪印把她当小点心啃了一口,滋滋有味。还是字面意思的小点心。 青槡呼吸又有点急促,她大概跟姓连的男人犯冲。 这叔侄俩没一个好东西! 青槡气的一时间忘了连雪印的身份,抬脚就朝着连雪印脸上踹了过去。 连雪印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的脚踝。 青槡没站稳,脚下一歪,整个人就倒了下来,扑到了连雪印怀中。 连雪印接住她,四目相对了片刻,宛如商量一般说道:“寡人答应你父王,一年后送你回去,所以并未让你侍寝的意思。但你与寡人既已成夫妻,你若有意,……” “没有!”青槡迫不及待的打断了他。 气的整个人都快炸毛了。 她从连雪印身上爬开,咬牙切齿的指着床下说:“既然是我父王答应的,我遵守约定,这一年里,每天给你一片叶子,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走!” 再不走,她怕她忍不住跟他直接打起来。 连雪印对着她气鼓鼓的模样,歉意的说了句,“抱歉。” 然后整理了下自己刚刚被她抓乱的衣服,下了床,站在床边默了片刻,弯身捡起的自己的面具,说,“寡人方才是想同你道歉,寡人有疾,无意娶妻。你若无意正好,作为补偿,你有要求可以尽管提。”xièwèn 说完,他礼貌的冲青槡微微点头,戴上面具转了身。 青槡脸色通红,声音发颤,“等等,老虎,大老虎送过来。” “可。” 寝殿的门合上,片刻之后又打开。 一只英俊漂亮的白虎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向青槡的床榻,停在了床榻边,仰头看着她。 青槡扑过来,一把抱住了大老虎的脑袋,把大老虎的脑袋按在胸口,脸贴在他脑袋后边的毛毛上一顿猛吸: “啊啊啊,大宝贝儿,你的主人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过分的人!” “可恶的暴君!” 她完全没注意到大老虎僵硬的身体,一顿揉搓之后,抓着他的前爪将他拖上了床,径直滚到了他怀中,深吸一口气, “还是大老虎好吸啊!” “大宝贝儿,小心肝,从今天开始你跟我,我保准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说着,她还嗖嗖的从自己身上揪了几片树叶下来,递到大老虎嘴边:“乖,张嘴,我的树叶蕴含灵气,大补,我多给你几片,后天,你跟我去吓死那群不长眼的!就这么说定了啊!” 大老虎看着喂到嘴边的树叶,犹犹豫豫的张开了嘴。 青槡大方的把叶子给他塞进了嘴里,摸摸他的脖子,“他们说你叫灭亡,这名字实在是太难听了,我们不听你那个坏主人的,往后你就叫大王好不好,是不是特别霸气!” “大王,小可爱,看在你也这么喜欢我的份儿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青槡觉得这大老虎真的是跟她一见钟情,这么威风凛凛的大家伙,对她这么亲切温柔,简直是上天送给她的礼物! 她靠在大老虎的身上,手揉了揉他的脸,搂住他的脖子,贴在他耳边说, “我跟你说,我从前有个名字,叫戚晚。我跟你主人见过面,他帮过我一次,送了我一片金叶子。” “所以虽然很生气他只是馋我的树叶,但我还是决定原谅他。” 第16章 空谷盛会 … 戚明悦病了两天,连瑾辰都没有来看她。 戚容羽过来的时候,丫鬟战战兢兢的站在门外,见到戚容羽急忙行礼:“见过二公子。” “明悦怎么样了?好点没有?” 他忙了一天回来,今日还没来看过戚明悦。 “小姐今天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不肯吃药也不肯吃东西,还不让告诉夫人。”丫鬟吓得跪在了地上。 戚容羽脸色难看,敲了敲门, “明悦,是我,二哥。” 得到回应后,戚容羽推门进去,走进内室,一看就看到了脸色苍白的戚明悦,眼睛红肿,分明是刚哭过。 戚容羽急忙走过去,看了眼放在旁边的药:“辰王这两日忙着刺客的事情,实在是抽不出时间,你别糟蹋自己的身体。” “二哥,辰哥哥他是不是生我的气了?他一定是生我的气了,所以才不愿意来见我,他在怪我,怪我活了下来,害得姐姐……” 戚明悦抓着戚容羽的袖子,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明悦!” 戚容羽打断了她,“你别胡思乱想,辰王心里只有你!倘若他真的负了你,明悦,你是我们国公府的嫡千金,玉京多的是青年才俊。” 戚明悦哭着摇头:“二哥,没有他我活不下去的,我真的活不下去的……” 戚容羽看着她这副样子,皱了皱眉,安抚道:“你知道空谷盛会吗?栖月观明日举办空谷盛会,我得到消息,皇贵妃将那天带走的乞丐送到了栖月观,明日要带着陛下的爱宠前去斗兽。” “斗兽?怎么会?”戚明悦不可思议的问。 戚容羽面色沉肃:“你有所不知,陛下宫中有个奇兽园,养了许多珍奇异兽,其中不乏猛兽。他最宠爱的就是那只叫灭亡的白虎,从前上朝时都会带着,若有人敢忤逆他,惹他不高兴,命好的直接被咬断脖子,命不好的带到奇兽园去,以一炷香为限跟猛兽搏斗,要么活活被咬死,要么缺胳膊断腿,也就这几年,他像是没了兴致,才收敛了一些。” “只是没想到,东秦这个和亲郡主一进京,大约是觉得好玩,竟然让栖月观为她重开空谷盛会,就为了斗兽。” 戚容羽没注意到戚明悦脸上的惊慌,倒是瞥见了她揪着他袖子的手在抖,“怎么了?” “兰儿,兰儿就是,就是被,被咬断了脖子,那个人,她,她……”戚明悦的声音抖的不像话,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度恐慌的事情一样。 戚容羽赶忙拍了拍她的背:“放松,别害怕,你不用太担心那个皇贵妃,那天的事情只是巧合,东秦摄政王的独女,自幼有脑疾,是个疯子,行事不是常人能理解的。你放心,这里是玉京,她再乱来,也不会真的不管不顾,她是来和亲的,若行事太荒诞,这里也容不下她。” “可是那个乞丐,……二哥,怎么办,明天,明天你能不能带我去,要是,要是辰哥哥知道我定过亲,他更不会娶我了,对不对?二哥,你帮帮我,我不能失去辰哥哥……”戚明悦哀求的看着戚容羽。 戚容羽看着她脸色苍白的样子,端起一旁的药碗:“你乖乖喝药,你保重身体,我才能带你去。” “好,我喝。”戚明悦像是生怕戚容羽不答应一样,端起药碗皱着眉头将药碗里的药咕咚咕咚喝了。 见她喝了药,戚容羽这才放心,“你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来接你。” “谢谢二哥。”戚明悦脸上终于扬起了笑意。 等到戚容羽离开,戚明悦脸上的笑意彻底散尽,抓起空掉的药碗,冲着地上就砸了个粉碎,丫鬟吓的急忙进门想要收拾。 戚明悦冲着丫鬟招招手,“你是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奴婢,奴婢叫婉儿,之前,之前在院子里做粗活。”婉儿回道。 “婉儿?哪个晚?夜晚的晚吗?”戚明悦声音娇娇柔柔的,却透着一种叫人头皮发麻的凉意。 “不,不是,是温婉的婉。” “过来。”戚明悦看着她。 婉儿急忙跪到了床边。 戚明悦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小姐!”婉儿惊慌的看着她。 戚明悦撸起她的袖子,抓起地上的瓷片,用力的划在了她的手腕上,鲜血瞬间涌出,戚明悦面不改色的拿过放在床边的空碗,捏着婉儿的手,将血滴进碗里。 “啊——”婉儿疼的叫出声,不断求饶:“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啊……” “我不喜欢婉这个字,哪个婉都不行,回去把名字改了,知道吗?”戚明悦轻声说。 “知道了,知道了,奴婢知道了……” 戚明悦捏着她的手腕,等到血滴满了一整碗,才松开她,“把这里收拾干净。” 婉儿面色惨白,抖着手颤颤巍巍的捡起地上的碎瓷片。 她是这两年新进府的,一起进府的人都羡慕她进了七小姐的院子,说七小姐最是温柔可亲,待谁都好,在她身边伺候,过得比外边的小姐还舒服。 之前在院子里伺候的时候,她经常听到七小姐房中有摔瓷碗的声音,她以为只是七小姐不爱喝药。 原来不是不爱喝药,而是她不喝药,她喝血。 …… 空谷盛会从前一年举办一次,是玉京城难得的一次盛会,就连进不了栖月观的平民百姓,那一天都会在栖月观山下的街上游玩,热闹非凡。 但是自从三年前开始,栖月观就再没举办过空谷盛会,听闻是栖月观的兰花一夜枯死,无花可赏,自然也就没了盛会。 如今听说栖月观要重新举办空谷盛会,得到消息的整个玉京人都十分激动。 尤其是听说,他们那位皇帝陛下新娶的皇贵妃会亲自驾临栖月观,更是引起了无数人的好奇。 一大早,去往栖月观那条路就堵了个水泄不通,若不是临时有官兵前来维持秩序,怕是整条路都要寸步难行。 戚明悦跟着戚容羽一同前往栖月观,同行的还有戚府的表少爷谢子陵,他是个读书人,向来好风雅,得知空谷盛会要办,一大早就来了戚国公府,邀请戚明悦同行。 三人一早出发,但由于路上车马太多,到了栖月观时,都已经快到午时了。 戚明悦一眼就看见了正在跟栖月观的道长说话的连瑾辰。 “辰哥哥,”戚明悦惊喜的走过去,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又止住了脚步,脸色苍白的看着连瑾辰。 连瑾辰注意到她的视线,走了过来,想起她似乎是这两日身体不好,便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受了惊,怎么不好好在家中休息?” 戚明悦眼底的惊喜一瞬间褪去,咬着唇泪眼朦胧的望着连瑾辰。 连瑾辰眉心紧了紧,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低声道:“抱歉,我这两日忙着刺客的事情,没能去看你,今日人多杂乱,我怕他们冲撞了你,说话有些急,你别放在心上。” 戚明悦听到他的话,脸色终于缓和了些,伸手拉住他的袖口,她手指上还缠着白纱,像是不敢用力一样,“我从前只听过空谷盛会,从未来过,就央求二哥跟表哥带我过来了,辰哥哥怎么会在这儿?” “我负责京城治安,今日这边人多,为恐出什么意外,所以过来盯着。”连瑾辰解释了两句,抬头看见戚容羽跟谢子陵,对着她说:“本王叫人带你们去用午膳,赏花在旁边的兰园,你跟着你二哥别到处乱走。” “我知道了。”戚明悦红着脸,指尖轻轻勾了勾连瑾辰的手指。 连瑾辰垂眸看了一眼,也握住了她的手指。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阵骚动。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响起,却又极度克制着不敢放大声音。 戚明悦跟连瑾辰抬头望去,只见原先拥挤的人群自动分开让出了一条路。 路中间,盛装打扮的红衣少女伴着一只身长足有两米的白虎,踏着台阶一步步走来。 第17章 给皇贵妃道歉 少女越走越近。 容貌清晰的显露出来。 人群中有人小声说起,说她长得很像一个人。 等到她迈上最后一级台阶,站到栖月观主殿的大殿前面时,一道不能克制的声音惊慌响起, “晚晚!” 戚容羽下意识的走上前,不可置信的看着容貌明艳的少女。 那么熟悉。 熟悉到令他有些恍惚。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晚儿,晚儿!”谢子陵也忍不住上前,手足无措的看着那张熟悉的脸。 戚明悦手指蓦地一疼。 她抬眸看向连瑾辰,却见连瑾辰脸色苍白的看着青槡的方向。 青槡目不斜视往前走,皱眉瞥了一眼拦住她路的两个人,娇喝一声, “放肆!谁给你们的胆子,连本宫的路都敢拦!” “你,……”戚容羽懦懦出声,迷茫的看着青槡。 连瑾辰回过神,松开戚明悦的手走过去,低声同戚容羽说,“这位是青槡郡主。” 戚容羽跟谢子陵齐齐愣住。 青槡郡主。 前天进京的那位青槡郡主。 据说还未进宫就得了陛下看中,派了季掌印跟爱宠灭亡亲自去接人。 一进宫就得了招幸,册封皇贵妃,后宫无主,她分位最高。 这两日不光满城百姓都在讨论这件事,就连朝堂也议论纷纷,陛下六岁登基,至今二十多年,未曾册立后宫,因为一早坦言自己不会有子嗣,所以十几年前就已经开始从宗室挑选后嗣封了王位,日后继承人也会从册封的几个王爷中挑选。 辰王连瑾辰就是其中之一,也是最出色的一个,原本是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人选。 可如今陛下宠幸了和亲的皇贵妃,子嗣之事究竟如何旁人也无从得知。 不止是辰王的地位岌岌可危,就连朝堂多年的格局可能也会就此打破。 所以所有人都很好奇,这位能得暴君宠幸的皇贵妃究竟是何方神圣。 今日空谷盛会这么多人,除了空谷盛会已经停了三年没开,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都想要看看这位东秦来的皇贵妃长什么样,能迷得住从不近女色的帝王。 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跟当年跳了云光台的辰王妃戚晚,长得如此相似。 青槡目光懒洋洋的看着他们还没有让开,手里的鞭子一点都不客气的朝着戚容羽的身上抽了过去。 连瑾辰在鞭子落下的瞬间徒手抓住了距离戚容羽的脸不足一拳头的鞭子。 戚容羽显然是被青槡的身份给惊住了,忘记了反应,倘若这鞭子落下去,他怕是半张脸都要毁了。 “二哥!”戚明悦惊慌的尖叫了一声。 青槡不悦的眼神扫了过来。 “郡主,这里是栖月观,是西凉,不是你东秦的摄政王府,请郡主注意分寸。”连瑾辰跟青槡也算是打过两次交道,赶在她发作之前,急忙开了口。 “啧,”青槡收回鞭子,银色的鞭子上落下了一段殷红的血迹。 她扫了一眼,直接不高兴的将鞭子冲着连瑾辰脸上砸了过去。 连瑾辰再次伸手抓住。 “弄脏了本宫的鞭子,真是晦气,本宫最讨厌见血了,辰王是吧?把你的脏血给本宫擦干净,再把鞭子给本宫送过来。” 青槡一脸的嫌弃。 “贵妃娘娘,纵然你贵为贵妃,可辰……辰王殿下,辰王殿下也是亲王,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戚明悦一副故作坚强的模样,好似一朵风中飘零的小白花,义正言辞的在替自己的心上人打抱不平。 “本宫说什么做什么,轮得到你来置喙?”青槡眼神凉凉的冲着她扫过来,上下打量了下,似乎是终于想起来了似的,“戚国公府,七小姐是吧?看来那天本宫给你的教训还不够,让你长了张嘴是吗?” “来人,给本宫把她的舌头拔了!” 她话音落,不知从何处闪出两个戴着面具的暗卫,冲着戚明悦便袭了过去。 连瑾辰急忙闪身将戚明悦护住,招手让带来的禁军将戚明悦挡在中间。 “皇贵妃!” 情急之下,连瑾辰也不得不恭敬拱手,“皇贵妃高抬贵手,明悦她并非有意冒犯。” 然后拉了戚明悦一把,低声道,“给皇贵妃道歉。” 戚明悦眼眶瞬间红了。 她像是完全没想到,她心心念念去维护,舍不得他受一丝委屈的男人,竟然会这么对待她。 戚明悦求助的看向戚容羽跟谢子陵。 谢子陵还神游天外,似乎没办法消化眼前这个人不是戚晚的事实。 而戚容羽也是眉心紧蹙,完全不在状态。 眼看这几个平日里把自己捧在手心上的男人此时竟然没有一个人维护她,她眼前阵阵犯晕,几乎站不住。 “怎么?” 青槡出声。 不等她再开口,连瑾辰紧紧握住戚明悦的手,低声催促:“明悦,听话,道歉。” 戚明悦死死咬着唇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垂下眼眸遮住泛红的眼眶,冲着青槡微微屈身,“明悦不会说话,冒犯了贵妃娘娘,请贵妃娘娘恕罪。” “行啊,既然知道错了,跪下吧。”青槡微笑着说。 戚明悦身子一僵,似乎再也承受不住的软倒在连瑾辰身上。 “妹妹!”戚容羽也终于回过了神,飞奔过来关心道:“没事吧?哪里不舒服?” 连瑾辰看着戚明悦惨白如纸强撑着的脸色,皱了皱眉。 他让戚容羽扶着戚明悦,转身冲着青槡压低了声音:“皇贵妃,请你适可而止。” “哎呀,可真是无聊,本宫还没怎么样呢,就一副要死要活的,真是晦气死了。”青槡摸摸灭亡的脑袋,捧着它的脸对着戚明悦, “宝贝儿,你好好看看那个晦气鬼,要是她不开眼的找本宫的晦气,就把她的皮剥了,给你做个灯笼怎么样?” 戚明悦听闻这话,摇摇欲坠,靠在戚容羽身上彻底站不稳了。 “妹妹!我带你回去!”戚容羽担心戚明悦真的出事,弯身想要将她抱起来,却被戚明悦死死抓住了胳膊,哀求的冲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只听青槡继续说道, “都赶紧给本宫让开,被耽误了本宫的小可爱捕猎的好时辰!” “也不知道那个乞丐被这栖月观的兰花熏了几天,是不是吃起来更香了?” 她眼睛亮晶晶的问大老虎, “大王,你说呢?期不期待?” 第18章 故人,归否? 全场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用一种你是不是疯了的眼神看向她。 却见那只平日里叫人看一眼都腿肚子打颤的凶狠白虎,不光任由青槡在它脸上各种蹂躏,在青槡大言不惭的放话之后,它还很是配合的点了下脑袋。 直把众人的眼珠子都快惊掉了。 早有传言陛下的爱宠通人性,不光是陛下的爱宠,还是他的头号打手。 指谁灭谁。 这才有灭亡大魔王的称号。 可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见识到他的风姿的。 眼下却看得清清楚楚,这只传闻中的大魔王是真的通人性。 并且明明白白的跟所有人都传递了一个信号,那就是这位新来的和亲郡主,现任的皇贵妃,是真的很受陛下宠爱! 这个认知让在场几乎所有人心底都彻底的不平静了! 青槡对在场的人的想法一无所知,也毫不在意,她跟大老虎说完话,很是随意的朝着前方看了一眼。 站在她前方路上的人都下意识的往一旁挪了挪,给她让开路。 连瑾辰黑着一张脸,不想节外生枝,也跟着让开了路。 青槡带着大老虎大摇大摆的走向了栖月观的正殿。 栖月观的观主,元禾道长从大殿里走出来,将原本落在青槡身上的目光给吸引了过去。 三年前,栖月观兰花一夜枯萎,此后三年栖月观虽然开着,但一年一度的空谷盛会不再举办,元禾道长也从此闭关,三年没有露面。 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露面。 却也叫人跟着大吃一惊。 元禾道长是二十多年前游历到玉京的,那时他便是二十出头的青年模样,仙风道骨容颜如玉,先帝亲自前来请他出任国师被拒绝,只留在了栖月观中。二十多年来,他容颜不改,道术,医术,相术,剑术,样样深不可测,深受陛下信重,虽没有担国师之名,却有国师之实。 无数人慕名前来,想入他名下求学,就连几位王爷也数次拜访,将其当师长般尊重,他却没有收任何一人为徒。 有传言说他有一亲传弟子,但无人见过,后来也只当是传言。 如今他闭关三年再出来,曾经一头乌发竟然已经灰白参半,虽容颜未变,却仿佛苍老了几十岁,透着一种行将就木的沧桑。 别说其他人大吃一惊,就连青槡跟他面对面的那一刻,都惊了一瞬。 她落在大老虎脑袋上的手指都忍不住揪紧,薅了大老虎一撮毛。 他抬起脑袋蹭了她手心一下,她才急忙回神。 露出一脸张扬的笑意,打量着元禾道长,“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算尽天下事的元禾道长?听说你们观中素斋做的不错,本宫想尝一尝。” 元禾道长面色平静的为她让开路,“请。” 青槡带着大老虎跟着他进了正殿。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三年不出面的元禾道长竟然亲自请了她进殿?xièwèn 连瑾辰跟着上前,只是还没走近正殿,就被方才跟他聊天的松月道长拦住,“辰王殿下,师尊一早吩咐,今日不见客,斋饭已经准备好了,还请殿下移步。季掌印亲自前来同贫道说了,申时一刻在月中阁,供贵妃娘娘斗兽取乐。届时还请殿下特别关照一下,以免造成误伤。” “季掌印亲自来过?”连瑾辰有些吃惊。 “是,一大早天刚亮,就特地过来吩咐了。”松月道长回道。 “本王方才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空谷盛会停了三年,为何会重开?”连瑾辰在戚明悦来之前,正是在问松月道长这件事。 “兰花枯萎了三年,师尊也闭关了三年,前日师尊出关,满园百花一夜盛开,枯掉的兰花也仿佛感应到了一样,起死复生,师尊说这是吉兆,又恰好赶在了空谷盛会的时候,”松月道长笑着问,“殿下您说,是不是吉兆?” “起死复生,”连瑾辰心像是被扎过一遍,低声问,“当真能起死复生吗?” “花花草草得灵气馈赠,自然可以起死复生,只人死是不能复生的。”松月道长冲着连瑾辰行了个道礼:“殿下切勿自扰,贫道先去招待今日的香客了。” 戚明悦离连瑾辰站的不远,周围都是议论纷纷,旁人听不清连瑾辰说了什么,她却一字都没落下。 起死复生。 他希望谁起死复生? 她忍不住抓紧了戚容羽的胳膊。 戚容羽被她抓疼,不解的看向她:“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我先带你去厢房那边休息一会儿吧,其他的事慢慢再说。” 戚明悦乖巧的点了点头,“谢谢二哥。” 戚容羽却莫名有些心不在焉,“嗯”了一声,就扶着她往厢房那边去了。 …… 青槡跟着元禾道长进了正殿。 大殿的正中供奉着三清神像,青槡取了香点上,跪在神像前虔诚的上了香。 “我有个没有记名的亲传弟子,第一次见面时我给她卜过一挂,是死局。” “我没有告诉她。” “她死后,我闭关推演三年,在你进京那日,得到了四个字。” “枯木逢春。” “故人,归否?” 第19章 十一年 故人,归否? 四个字像是诉尽了半生的沧桑,却又压抑克制到了极致,只觉得这四个字从他惯常平静的嗓音里流出来,语速慢了许许多多。 青槡没有回头,仰头看着神像。 戚晚自幼聪敏,诗书礼乐样样都学的不错,但她却没多少兴趣,反而小小年纪就格外偏爱那些花花草草,对家中大夫开的那些草药十分感兴趣,还自己偷偷研究过医书,郑夫人不喜欢她一个闺阁千金学这些,逼着她学针织女红,她却背着人拿着绣花针把自己的穴位给扎了个遍,差点把自己给扎成废人。 气的郑夫人好几个月不肯让她碰针线。 她九岁那年跟随郑夫人去栖月观上香,在山中看一株药草看的迷了路,遇上了采药的元禾道长,她把元禾道长当成了大夫,缠着要他教她医术,没想到的是元禾道长竟然答应了她,同意收她为徒,却不肯为她记名。 不敢让郑夫人知道她想留在栖月观学医,她就编了个谎话说元禾道长说她命格轻,及笄之前容易出意外,得在道观里养一养。 郑夫人当即信以为真,同意她留在栖月观休养。 从那以后她每年都有一大半的时间待在栖月观,她叫元禾师父,元禾却从不叫她的名字,只按照观中年轻弟子的排行,叫她十一。 后来她跟连瑾辰定亲,接着及笄,就离开了栖月观,也并无人知晓这一段师徒之情。 甚至除了戚国公府的人,也少有人知道她在栖月观中待过好几年。 她慢慢展露出的医术,大家也只当是她的爱好,并未放在心上。 郑夫人虽然生气她还偷学,但也没苛责她。 她年少任性,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所以后来一直尽量循规蹈矩,不想让郑夫人再为她担心落泪。 得知自己并非亲生之后,她虽然失落,但也有些解脱。 她那时甚至想过,有一天若是被休弃,她就离开京城四处行医,也当一个行侠仗义的大侠。她也不是放不下,只是当时,养育之恩尚在,夫妻名分尚在,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辰王府的那一年,名为冷落,实为监禁。乐文小说网 连瑾辰不见她,是暗中将她困在王府,他则是远赴须弥山请来妙手神僧,等着挖了她的心去救心上人。 这确实是死局。 她看透那一刻已经迟了,她根本斗不过那些人,躲不过这道劫。 原来这些,都是注定的结局吗? 所以师父从不叫“戚晚”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本就是个错误,也迟早会被抹去。 青槡站起来,转身面向元禾道长弯着眉眼释然一笑, “故人已逝,无论是草木枯萎,还是尸骨成灰,这一生都已经结束了。” “春风吹又生的,谁知道是谁呢?” “您说是吗?道长。” 元禾道长看着她微笑的眼睛,漂亮的没有任何情绪,微微颔首, “是,故人已逝。” “这就对了嘛,哪有什么故人新人?”她揉揉大老虎的脑袋,“你说是不是呀小可爱?” “道长不是要请我吃素斋吗?在哪儿吃?” 她有点走累了,翻身跳上大老虎的背,仰头在大老虎的脑袋上一靠,长腿伸在他的背上,舒舒服服的打了个哈欠, “带路吧?道长。” 元禾道长目光落在她身上片刻,又默默收回,转身走出大殿,给她带路。 青槡点点手指,从墙根处飞来一根狗尾巴草,青槡把草咬在嘴里,懒洋洋的看着这座曾经熟悉的大殿,半眯了眯眼, “道长,十一的缘分大约只有十一年。” “我呢,有名字了,青槡。” “东秦青氏的青,桑木为槡的槡。” 第20章 点到谁是谁 戚晚遇见元禾道长那年九岁。 到现在,刚好过去十一年。 元禾道长叫她十一。 十一年之后,这世间再无戚晚也无十一。 有些缘分大概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走出主殿,在往月中阁的路上,谢子陵不知道等了多久,见到元禾道长跟青槡终于出来,他眼睛一亮,匆匆上前。 “谢氏子陵见过元禾道长,我有几句话想跟……”谢子陵看了一眼靠在大老虎背上嚼狗尾巴草的青槡,纠结了一下,说:“我有几句话想跟郡主说,不知道是否方便?” “本宫要去用午膳,这位公子,你要是没事儿的话就让一让,本宫最讨厌有不长眼的人拦路了。”青槡眯着眼睛连脑袋都没有侧一下,显然是对谢子陵十分不感兴趣。 谢子陵愣愣的看着她,心跳的有些快。 他张张口,想问点什么,可是脑子里想到的,还是八月十五的云光台,戚晚捧着一颗血淋淋的心,然后转身跳下云光台的画面。 眼前的少女明媚张扬,跟戚晚除了几分像的脸,几乎完全没有相似的地方。 哪怕第一眼会走神,她一开口,也会彻底暴露出两人的不同。 可他就是跟着了魔一样悄悄跟了过来等在这里,想见见她,想说点什么。 又忘记了要说什么。 青槡坐起来,转头看向他。 察觉到她的目光,谢子陵顿时紧张的不行。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被她的目光盯着,他脸上心上,竟有种火烧般的灼辣。 “滚远一点。” 青槡扯下咬着的狗尾巴草,捏在手里打了个响指,狗尾巴草擦着谢子陵的脸就划了过去,断了他一缕头发。 “下次再这么不长眼的拦路,断的就不是几根头发,是你脖子上的脑袋。” 谢子陵整个人呆在原地,直到看到青槡走远,他才回神似的抬起手,摸了摸被擦过的脸,摸到一抹被擦伤的浅红。 他失神的看着指尖,不是她,不是她。 戚晚从不伤人,她是个连院子里的麻雀受伤都会精心医治的人。 他和戚容羽同龄,比戚晚和宁安侯府的小侯爷宁凤许大两岁,几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最是亲密。 后来戚明悦回来以后,他们可怜那个柔弱的女孩吃了太多的苦,怨念戚晚的亲生父母心狠毒辣,戚晚却连一声道歉都没有,让他们觉得好像看错了人。 觉得戚晚理所应当应该补偿戚明悦,毕竟戚明悦那么柔弱那么可怜。 可是戚晚死了。 还是那样死了。 死的让他们所有人都没办法忘记那一天那一幕,忘记那颗血淋淋的心,仿佛在嘲笑他们虚伪的感情。 然后过了很久他才发现,他竟然无法接受戚晚已经死了。 …… 元禾道长将青槡送到月中阁之后就离开了。 申时一刻,青槡坐在了月中阁的看台上。 月中阁是一个弯月形状的比武台,环抱着一座圆形的阁楼看台,所以叫月中阁。 青槡坐在最中间的位置,此时的比武台上,已经被抬上了一座铁笼子,笼子里关着一个被蒙着头的乞丐。 青槡站在栏杆前,拍拍身边的大老虎:“大王,上!” 灭亡身形一跃,从足有三四米的看台上,一跃而下,稳稳的落在了比武台上。 阁楼中间的看台最高,在第三层,往两边还有两层,此时都围满了人。 戚明悦跟戚容羽他们在第二层。 连瑾辰则是在第三层带人看着青槡。 青槡兴奋的趴在栏杆上,半截身子都伸了出去,冲着灭亡大喊:“大王,去把笼子打开,把你的小点心拖出来!” 灭亡就像是完全能听懂她的话一样,迈着矫健的步伐走向铁笼,抬起爪子扒开了笼子,然后爪子勾住乞丐的衣服,将乞丐从笼中拖了出来。 “干的漂亮!大王,把他的头套拿掉,今日他要是能跟本宫好好求情的话,本宫可以看心情放他一马!” 灭亡听话的扯掉了乞丐的头套。 乞丐那张沧桑瘦弱的脸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他瞎了一只眼睛,午后的强光让他不适应的抬起胳膊去挡。 他手上还挂着铁链,但是脸上和头发应该是被清洗过,让人意外的是,这个乞丐的五官长得竟然意外的俊秀,哪怕瞎了一只眼,都能看出他气度不俗。 二楼的戚明悦被那张脸晃了眼,险些站不稳,她死死抓住了戚容羽的胳膊,声音都有些抖,“就是他,二哥,怎么办,是他……” 戚容羽也皱了皱眉,他没想到,这个跟晚晚长得很像的青槡郡主,竟然真的如此荒唐。 简直匪夷所思。 他拍拍戚明悦的背,低声安抚:“别担心,他不是不会说话吗?他疯疯癫癫的,指不定很快就断了气。” 可他话音刚落,就看见那个乞丐啊啊的看着青槡,双手比划着什么。 “原来你不会说话呀,”青槡略有些苦恼的声音传来,“那可怎么办呢?不会说话,就没办法讨好本宫,那本宫怎么放了你呢?” “这不就不好玩了吗?” 青槡足尖轻点,也跟着跳到了比武台上,她走到乞丐的身边,站在他的背后,攥住了他的手腕,举着他的手在看台上划了一圈,突然兴奋的说, “不如这样吧?你在这里随手点一个人,让他替你求情,求得好,本宫就放了你!” “要是求不好呢,本宫就把你们一起喂老虎!” “你说好不好玩?” “快,点到谁是谁,本宫数三二一哦!” 她松开乞丐的手,逆着光看向看台密密麻麻的人群。 乞丐的手抬了起来,指向看台。 看台上死一样寂静,万万没想到这个皇贵妃竟然如此荒唐。 戚明悦脸色惨白惨白。 青槡跟着抬起三根手指, “三!” “二!” 第21章 本宫的游戏 乞丐跪在青槡的前面。 伴随着她的声音,他的胳膊颤抖着划过人群。 在目光落在戚明悦身上时,他几乎是不受控制的身体往前扑了扑,张嘴啊啊的喊着,仅剩的那只睁开的眼睛里,充斥着汹涌的愤怒。 戚明悦的脸上已经彻底没了一丝血色。 她下意识的想要后退,想要躲起来。 可是乞丐手腕上铁链叮叮咣咣的声音,还有青槡微笑着如魔鬼般念数字的声音,简直就像是催命符一样。 她的心跳的几乎超出了她身体能够负荷的极限。 青槡伸出的三根手指已经弯下了两根。xièwèn 乞丐愤怒的手指似乎也要落向她的方向。 就在青槡最后一个数字即将出口的瞬间,戚明悦再也忍不住,往前一步,双手死死抠住栏杆,咬着惨白的唇喊了一声, “等等!” 阳光直刺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她的额角已经冒出了密密的细汗。 “请等一等,”戚明悦的声音带着可怜的柔弱,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甚至有一丝丝的哭腔,“贵妃娘娘,请您,请您高抬贵手,这个……这个人,是因为我那日的疏忽,才不小心,冲撞了您,我,我求您高抬贵手,饶他一命,我,我向您赔罪,都是我的错,是我,我没有管束好下人,惊扰了您的车驾,求您高抬贵手。” 她身形单薄,说出这番话像是已经耗费了极大的力气,整个人站都站不稳,像是在抖。 “妹妹!”戚容羽急忙上前扶住她,低声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逞什么能!” “要求情,也该是我这个哥哥来。”戚容羽看向青槡,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攥了攥拳头,说道:“贵妃娘娘,这个乞丐仗着我妹妹心善,在大街上纠缠她,我妹妹被吓到,着急离开没有注意到这个乞丐竟然在马车后边扒了马车,这才会冲撞了你的车驾。” “我妹妹心地善良,不忍心见乞丐因她而死,所以这才诚恳向你求情,希望你能高抬贵手,不要枉伤无辜。不管是这个乞丐,还是在场的看客,都是活生生的人命,不是您玩闹的工具。” 他的这番说辞,立即得到了周围人的赞同。 一个乞丐死不足惜,但是青槡明摆着是想拉着在场的人一起胡闹,谁也不希望成为那个无辜的牺牲品。 连瑾辰也从看台跳到了比武台上,今日他负责这里的安危,自然不能看着青槡继续胡闹,“贵妃,今日是栖月观的空谷盛会,不宜见血,请你高抬贵手。” 表面是求情,实则是警告她不要再乱来。 “哈哈哈哈~” 青槡忽然间笑的花枝乱颤,捂着肚子弯下腰,在连瑾辰狠狠皱眉的时候,她忽然收住笑声,白嫩嫩的手指点过连瑾辰,戚容羽还有戚明悦, “你们三个人求情了哦~” “但是本宫呢,不是很满意。” “这样,你们三个剪刀石头布,赢的那个人,给本宫当一天下人,今天这事儿,本宫就算了。怎么样?” 连瑾辰黑了脸:“你闹够没有?本王现在就叫人将今日之事禀告陛下,青槡郡主,这里是西凉,不是你东秦!” “那又怎样啊?”青槡指尖把玩着自己的一缕头发,歪头看着他, “告本宫的状,你去啊~!” “你!”连瑾辰是真的第一次遇上这么蛮不讲理的人,偏偏打不得骂不得,还得客客气气的,简直堵心。 “本宫再数三声,你们要是商量不出来个结果,本宫……” 她一脸苦恼的想了想,然后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子,从里面倒出一粒像是丹药一样的东西,“本宫给你们看个小玩意儿!” 她捏着丹药,冲着远处空中一弹。 只听见“嘭”的一声,那丹药竟然在空中炸开。 咋的不少人跟着抱头尖叫了起来。 青槡又倒出来一颗,捏着冲着连瑾辰比了比,指尖转向戚明悦的方向,笑吟吟的说:“本宫的游戏,可不允许有人中途退出哦~你不玩,本宫可要扔了哦~” “住手!” “本王答应你!” “辰哥哥不要——” 第22章 我伤了谁呀? 戚明悦跟连瑾辰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戚明悦不可置信的看着连瑾辰。 他……他竟然答应了陪着那个女人胡闹? 为什么? 他为什么会答应这么荒唐的事情? 他是文武双修,才貌双绝,冷静持重,英明果断,年轻有为的辰王殿下,是整个玉京城最出色的青年才俊,也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宗室子弟,他一向处事公允,为人正直,他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被一个女人威胁,还陪她玩这么荒唐的游戏? 拿着在场这么多人的安危开玩笑的游戏! 戚明悦脑子里一阵阵嗡嗡直响,整个人完全摇摇欲坠,唇角都被她咬破了。 是不是,是不是因为那个女人,长得像戚晚? 所以他才如此纵容她? 这个念头让她眼前一黑,再也撑不住的软倒在戚容羽身上。 “明悦!”戚容羽急忙扶住她的肩膀。 戚明悦微微喘着气,从前那种熟悉的心悸感传来,几乎要压的她喘不过气,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戚晚的这颗心脏实在是太过健康,这几年,无论她遭受怎样的打击,都没有再犯过一次病。 她只是难受,难受的快要疯掉了。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青槡跟连瑾辰的方向,那画面刺的她眼睛泛疼。 “看在你这么识趣儿的份儿上,今儿个本宫就卖你个面子,暂时算了。”青槡大方的将那颗药丸丢进瓶子里,目光扫过连瑾辰的黑脸,又落在跪在地上,情绪激动愤怒的乞丐身上,抬手按住了乞丐的肩膀, “不过今天本宫一点也没有尽兴,辰王,你既然答应给本宫做一天的下人,那你现在就替本宫办一件事。” 连瑾辰黑沉着脸,压低了声音问:“你到底想怎样?” “也不想怎样,本来呢,本宫被那些不长眼的人冲撞了,不找回场子本宫是很不舒服的,不过本宫这个人最讲诚信,说话算话。” 她拍拍乞丐的肩膀:“但是能在本宫手底下活命的,没名没姓怎么可以呢?” “这样,本宫给你一天的时间,你去给本宫查清楚这个人的来历,谁弄瞎了他的眼,毒哑了他的嗓子,你要是查得到,本宫就算你这一天的下人任务完成。” “你要是查不到,本宫可是要惩罚你的无能的。” “如何?” 不如何。 连瑾辰沉着脸,他头一次知道一个人还能这么花样百出的找事儿。 看来东秦皇室果然是废了,不然也养不出青槡这种疯子。 但他已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答应了她,若不照办,还不知道她又要想出什么整治人的馊主意! 陛下敬重元禾道长,一直待他以国师之礼。 让他今日负责栖月观的秩序安危,就是摆明了也在纵容青槡胡闹,否则就不会一大早的让季掌印过来给青槡安排。 再让他来,分明就是让他看着青槡,来给她收拾烂摊子的。 他若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还要去跟陛下告状,那就是他无能。 陛下最讨厌无能之人。 眼下她提出的这个要求,已经是最微不足道的事情了。 只要她别再作妖就行。 连瑾辰忍着突突泛疼的眉心,说道:“可以,但你必须保证,接下来的空谷盛会,你不会再随便伤人。” 青槡顿时一脸无辜,还冲着他眨了眨眼,调皮的问, “我伤了谁呀?辰王殿下?你吗?嗯?” 少女容颜明媚,眼眸清澈,灵动纯净的像是一只顽皮的小狐狸。 让连瑾辰有那么一瞬的心悸。 她不是戚晚。 她不是。 连瑾辰在心底一再的念过这几个字,才收敛了目光,看向被她按着肩膀的乞丐,“本王需要把他带走。” “好呀。”青槡十分意外的好说话。 连瑾辰被她各种荒唐的行为给折腾怕了,这会儿见她这么快就答应了,迟疑了一瞬,抬手让自己的下属过来,将乞丐带走了。 青槡转头,目光落在靠在戚容羽怀里,像是一副随时要厥过去的戚明悦身上,冲着她微微翘了唇角。 戚明悦心跳咚咚咚的响起来,有种心脏仿佛要飞出胸腔的恐惧。 戚容羽一直在观察着她的脸色,见她突然惊慌,忍不住问:“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他皱着眉,目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转头看见了青槡对着连瑾辰微笑的画面。 他蓦地一愣。 想起有一年,连瑾辰来府里做客时被母亲养的猫挠伤了,戚晚去给他处理伤口,他去找他们,真好看见两人站在廊下,不知道连瑾辰说了什么,戚晚站在一旁冲着他笑。 两幅画面跨过时光,诡异的重叠在了一起。 第23章 仿佛一场闹剧谢了幕 连瑾辰让人将乞丐带走之后,青槡也如她所说,转身带着她的大老虎离开了比武台。 仿佛一场闹剧谢了幕。 众人一面小声议论着新来的皇贵妃到底有多荒唐,一面又松了口气仿佛逃过一劫。 大概是因为他们西凉的皇帝陛下就是个脾气很暴躁的人,所以青槡这种出格他们也只是跟着惊讶,并不敢真的谴责她什么。 连瑾辰等看到青槡的背影消失在月中阁,才离开比武台。 一天的时间,查一个被毒哑了乞丐,这也不是什么轻松的差事。 他头疼的去安排人手,也忘记了在看台上的戚明悦。 戚明悦眼睁睁的看着连瑾辰站在那里等着青槡离开了才走,甚至都没看她一眼,她终于彻底绷不住,落下了眼泪。 “明悦,怎么哭了?”戚容羽从失了神的回忆中醒过神,还没消化完那种冲击,就瞧见戚明悦落了泪,急忙担忧的看着她:“是不是不舒服?我都跟你说了,别逞强,我先带你去休息。” “二哥,”戚明悦抓住戚容羽的袖子,“怎么办?她让辰哥哥去调查那个人,怎么办?为什么,她为什么会这么做?若是辰哥哥查出他真的跟我有关,我,我怎么面对他……” 她这话让戚容羽皱了皱眉,“我先带你去休息,然后去问问怎么回事。你别想太多,那件事也不是你的错,他落成这样更不是你害的,反而是他们纠缠不休,就算辰王查到了,也不能怪你。你最重要的事情是养好身体,其他的都不重要!” 戚明悦摇头:“不,不可以的,我不能让辰哥哥知道我那些不堪的过去,我曾经跟那家定过亲,我被卖给了一个脾气暴躁会打人的瘸子,我好害怕,二哥,我真的好害怕,辰哥哥至今都不曾娶我过门……” 她被接回玉京那一日,是连瑾辰跟戚晚的大婚之夜。 那之后所有人都说她是连瑾辰的白月光,是戚晚鸠占鹊巢,她才是连瑾辰真正心爱的人,真正的未婚妻。 可是戚晚死了三年,连瑾辰都没有娶她过门。 “明悦,你别想那么多,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就别胡思乱想了,好吗?我先带你去休息,然后……”戚容羽垂眸看着戚明悦苍白的脸色,通红的眼睛,柔弱的仿佛随时会碎掉,他眼底沉了沉,低声说,“我去解决这件事,不会让辰王误会你的。” “二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再失去辰哥哥,我,我真的活不下去了……”戚明悦捂住心口,身体摇摇欲坠。 像是彻底撑不住了。 戚容羽急忙弯身将她抱了起来,快步离开了月中阁。 找了厢房安顿好戚明悦,他急忙去找人问了连瑾辰的去处,得知连瑾辰把那个乞丐安置在了月中阁后边的厢房里,他急匆匆的赶了过去。 连瑾辰不在,安置乞丐的那个厢房的院子外面把守着很多人。 他看见连瑾辰的侍卫凌霄也在。 他走过去,跟凌霄打了个招呼:“王爷让我过来看看,那个人怎么样了?” 凌霄倒是知道这个乞丐跟戚国公府的七小姐戚明悦有点关系,便以为是让戚容羽过来了解情况的,回道:“一直在闹腾,不光眼瞎了一只,说不了话,就连手都被废了,根本拿不住笔。所以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东西,王爷安排人去查京城乞丐经常出没的地方了。” “我进去看看他。”戚容羽说道。 “二公子小心着些,那乞丐的精神不正常。”凌霄指了指房间,又说:“还是卑职陪您过去吧!” “不用,我就看看,问他几句话,你忙你的。”戚容羽拒绝了他。 凌霄负责守着那乞丐,然后看着有没有可疑的人靠近,确实不敢大意,便点了头,“那二公子当心些。” 戚容羽应了一声,朝着厢房走了过去。 他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被链子绑在柱子边的乞丐。 看见他,乞丐似乎很激动,想要冲着他扑过来,奈何铁链只有那么长,以至于他像只要咬人的疯狗,却怎么也扑不到人。 戚容羽将门关上,厌恶的看着像狗一样的乞丐。xièwèn “你们一家子可真是够贪心的,明悦已经跟陈家早就没关系了,她也不姓陈,你凭什么来找她,还给她找麻烦?都沦落成这样,还不放弃吗?”戚容羽不知道这家人究竟是经历了什么,第一次见他时,已经是这副模样了,只不过那会儿衣着尚且整齐,也还没有沦落成乞丐。 他给了几两银子,叫人将他们丢出了京城,没想到他们竟然不死心的又跑回来。 还那么好死不死的撞上了和亲的车驾。 简直是作死! 乞丐张牙舞爪的朝着他扑过来,疯狂的啊啊着,目光愤恨的像是要将他撕碎。 “我当初饶你一命,可不是让你回来找麻烦的,既然你这么不珍惜,那就去死吧。”戚容羽也不想走到这一步,但是他不能让戚明悦再为了这件事伤神了。 这对她心脏不好。 他吐了口气,一步一步走近乞丐,捏住了他的下巴。 然后抬起掌心,冲着他的头顶拍去—— 第24章 你那个小舅子 “砰!” 身后的门被猛地推开。 一道劲力打在戚容羽的手腕上,打断了他的动作。 戚容羽抖着手腕,震惊的转过身,只见连瑾辰跟青槡一前一后,进了房间。 连瑾辰脸色十分难看,“你在做什么?” 戚容羽愣住。 跟着连瑾辰进来的青槡“呀”了一声,“辰王的眼睛也不好使了吗?很明显呀,你这个……小舅子是吧?你这个小舅子想杀人灭口呢。” 眼睛也不好使。 小舅子。 杀人灭口。 三句话三个词都仿佛是明晃晃的嘲讽。 让连瑾辰本来就难看的脸色更难看了,戚容羽更是有一瞬的不知所措。 他来之前明明问过,连瑾辰不在的,他到底是怎么会突然回来,还是跟这个……跟这个妖女一起回来的! 他倒不是怕事后被怀疑是他杀了这个乞丐,一个乞丐而已,杀了就杀了,但是杀人灭口的时候被撞见,就真的很难看。 戚容羽松开乞丐,对上连瑾辰难看到不行的脸,低声说了句, “抱歉。” “哈哈哈~”青槡坐到椅子上,乐不可支的用手撑着下巴,歪着头看着他们:“抱歉呀,好好笑啊~” 连瑾辰跟戚容羽齐齐沉默,脸色都很难看。 下一秒,刚刚还在笑的乐不可支的青槡,指尖不知何时甩出了一片红色树叶,宛如暗器一般划过戚容羽的脸颊,略向他高高束起的马尾。 戚容羽直觉脑袋一轻,猛地回神,只见到地上飘落了一地的头发。 他脑子一空,下意识的抬手往背后一摸,摸了个空。 他及腰的头发直接被她一片树叶沿着脖子削断了。 他慢动作的转头看向青槡,双目呆滞。 他丝毫不怀疑,刚刚那片叶子,不光是削断他的头发,还能削断他的脑袋。 关键是,眼前这个人,她真的敢。 疯子,又一个疯子。 一个顶着他熟悉的容颜的疯子。 他彻底的脑子一片空白,完全忘记了反应。 连瑾辰愣了一瞬,急忙上前挡到戚容羽面前,冲着青槡质问,“你做什么?” 青槡葱白的指尖还捏着那片叶子,红白分明,不知为何给人一种艳丽到极致的视觉冲击,晃得连瑾辰心里没由来的轻颤了一下。 青槡一脸困惑的看着他,半晌,她拉长语调“哦”了一声,好像才反应过来他说什么一样,“你说他的头发呀,抱——歉哦。” “抱、歉”两个字被她刻意的咬着,任谁都能听出来这两个字里明晃晃的嘲讽。乐文小说网 比之刚刚那几句,更叫人脸上火辣。 “你们两个为什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青槡好奇的问:“本宫只是手滑,削断了他几根头发,又不是削了他的脑袋?干嘛这副表情?不开心呀?” “你……”连瑾辰太阳穴再次突突的跳起来。 脑子嗡嗡的。 他此时已经不用想,青槡就是在故意整他们。 但是戚容羽差点杀了她的人,姑且算是吧,甭管这乞丐是个什么人,过了她的手,也不是谁都能动的。 他此时甚至都庆幸还好这乞丐没死,还好她可能还有点玩游戏的成分在,不然他都不知道刚刚那一瞬,他要是没反应过来,她直接割了戚容羽的脖子,他要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那一瞬,连瑾辰觉得自己是疯了。 疯了才会竟然觉得她刚刚已经手下留情了。 他明明今天才算是见她的第二面,竟然都已经开始琢磨起她的性情,他大约真的是疯了吧。 连瑾辰抓住戚容羽的手腕,将他往外推了一把, “你先出去!” 戚容羽恍恍惚惚的走了出去。 连瑾辰忍着怒气,他真的是少有遇见能让他情绪这么不稳定的人,她简直就像是个天生的大麻烦,沾上就没有让人能平静一刻钟的。 “本王希望郡主,希望贵妃明白,这里是西凉皇城,这里的任何人,都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也可能关系到朝局安稳,不是你看谁不顺眼就能直接动手的,若是你依然这么没分寸的话,本王只能求陛下做主了。” 戚国公府的二公子,她刚刚竟然差点要说杀就杀了。 东秦摄政王到底怎么养的女儿? 她眼里到底有没有一点人性跟约束?? 青槡眨眨眼,再次爆笑出声, “哈哈哈哈~” “真是笑死本宫了,活生生的生命?” “辰王殿下,你看看这个乞丐,本宫确实没把他放在眼里,你呢?你的那个小舅子呢?” “本宫让你查他的来历,让你小舅子来灭口了吗?” “是谁那么没有分寸,敢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你、说。” 第25章 分寸 连瑾辰哑口无言。 这两日,他也找人了解了一些有关青槡的消息。 说的最多的,就是她自幼有脑疾,换句话说,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但是偏偏摄政王宠的厉害,把唯一的女儿看的跟眼珠子一样。 有很多人都猜测,这么多年东秦的摄政王,手里换了五任皇帝,都没有篡位,就是因为他后继无人,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可见青槡对他有多重要。 这么重要的人,按理说不可能来西凉和亲。 能让她来,一来定然是暗中有护卫,能保证她的安危,二来应该跟陛下有协议,可以足够的纵容她。 她有足够的依仗能让她在这里无法无天。 但她行事虽然荒唐,印证了传说中她脑子有问题,可并非真的完全没有分寸。xièwèn 来到西凉这几日,她揪着不放的都是小事,有人冲撞了她,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像是当街遇刺这种大事,她提都没有提一句。 而刺客的事,他已经查到了一些眉目,是针对他来的。 这件事若她追究起来,小了是影响他,是他办事不利,往大了,就是破坏两国和亲,就凭借她在东秦的地位,这事就没完。 所以不是她没有分寸,是他没有分寸。 是他办事不利,是他一开始就盲目自大,没把她放在眼里,没有认真去办她交待的事情,所以即便是她今天真的杀了戚容羽,最后背锅的也一定是他。 他小瞧了眼前这个人。 “是本王没有看好人,本王跟你道歉。”连瑾辰拱手,规规矩矩的冲着青槡道了歉。 他是自负了一点,但他不是没脑子。 他被这张太像戚晚的脸迷惑,被冲昏了头脑,忘记了眼前人的真实身份。 也忘记了自己职责所在,没有谨慎对待。 真不是他做事的风格。 “本宫向来说话算话,说了给你一天时间,自然不会食言。”青槡拍拍手,“来人。” 从门外进来两个暗卫。 “把这个人带走,送去给元禾道长医治他的哑疾,本宫现在倒是被勾起了一点兴趣,真的挺想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了。” 暗卫将乞丐带了出去。 青槡也跟着站了起来,“既然你看不好人,本宫就带走了,听好了,给本宫认真的查,查出来他到底是谁,才会引得有人敢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动手。” 等到青槡出去,连瑾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离开厢房。 院子里,凌霄让人看着戚容羽。 戚容羽见他出来,拱手冲他行了一礼,“殿下,是我失了分寸,让你为难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不想节外生枝。万一闹到陛下那里,牵连到明悦,我……” “没错,就是个乞丐而已,杀也就杀了,在进门之前,本王也没把他放在眼里,甚至没把她的话当回事。”连瑾辰自嘲了一声,朝他看过去,“但你觉得,这样引起她的注意,让她非要好奇的把事情查下去,是好事吗?” 戚容羽愣住。 “不要被她的脸迷惑,她不是……她不是戚晚。是东秦摄政王的独女,她能来西凉,陛下定然有所承诺,失了分寸,本王也保不住你,陛下的性情,你当心里有数。” 戚容羽震惊的看向他。 连瑾辰轻闭了下眼睛,提醒道:“明悦那里,你同她说明白,不要乱了方寸,这个人,避着就好。本王不知道她来西凉的目的是什么,但她应该待不长久。” 第26章 少年如玉 戚明悦往后退了一步。 惊慌不定的按住了桌角,撑住身体。 二哥是什么样的性格她再了解不过。 自从戚晚死后,二哥就对她无限纵容,只要是她说的,他一定会为她去做。 他不会跟她说这样的话。 除非是有人让他说的,是辰王。 是连瑾辰。 连瑾辰让他来跟她说这些,就像是那天在戚国公府外面的巷子里,明明是青槡仗势欺人,故意找茬,害死兰儿,伤了她,明明错的是青槡,可结果所有人都让她避着青槡,不要招惹她,可她什么时候招惹她了? 明明是青槡主动找茬,明明她才是受害者。 可连瑾辰却让二哥来跟她说这样的话。 为什么? 就因为青槡长得像戚晚吗? 三年了,戚晚都已经死了三年了。 明明当初,他说过他对戚晚没有感情,明明当初,也是他从须弥山为她请来神僧救命。 可戚晚死了三年,他都没有如约娶她过门。 从前她以为他只是顾及她的身体,想让她好好休养,不让她为了婚事操劳,所以才拖延了婚期。 可真的只是这样吗? 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到了,还需要他开口让二哥来劝她的地步? 不行,不可以,她那么努力才走到今天,戚晚挡不住她,青槡也不行,任何人都不行,是她的东西,谁也不能抢走。 戚明悦身体晃了晃,一副快要晕倒的模样。 “明悦!”眼看她站不稳快要跌倒,戚容羽急忙上前扶住了她,“你还好吗?” 看着戚明悦的脸色,戚容羽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跟她道歉:“对不起,是我说话太重了,你不要想那么多了好不好,凡事有我,有戚国公府,有辰王在,你就安安心心的养好身体,辰王那么喜欢你,他只是担心你受伤害。” 戚明悦垂着眸子,轻轻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二哥,是我的身体不好,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别这么说,对我们来说,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戚容羽想了想,也顾不得其他,弯身把她抱了起来,“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两人急匆匆的离开了院子,谁也没看见院子外面枝叶繁茂的树上躺着一个人。 金铃对于自家郡主这个癖好有点心累,她利落的跳上了树,这才发现,这不算很长的树杈上,不光躺着一个青槡,还卧着一只白色大老虎。 真是挺会找地方的。 也不看看这树杈能撑得住几个人? 她体贴的没有再给柔弱的小树枝增加负重,而是扒住了树干, “郡主,那个乞丐已经安置好了,元禾道长在给他用药。” 青槡连眼睛都没睁开,“哦”了一声。 金铃看着她悠闲的模样,忍不住有点好奇:“您都没打算让辰王把他带走,干嘛还要兜个圈子,让他把人给关起来,差点误了用药的时辰、” “我不把他给辰王关着,怎么能引人过去杀他呢?不做贼心虚的人,为什么要灭口?”青槡打了个哈欠,“不去灭口,怎么内讧呢?种子这东西,埋下去,才会生根发芽。” 她现在直接杀了连瑾辰或者是戚家人,又有什么意思? 让他们互相猜忌,互相戳破隐藏在表象下的真面具才好玩不是吗? 她也很好奇,很好奇戚明悦究竟是有多么的柔弱善良,才能引得连瑾辰那么疯狂的要逼着娶进门的妻子给她换心。 她还有一年的时间慢慢跟他们玩呢,现在才过去三天,瞧瞧,都坐不住了呢! …… 入夜,辰王府里还灯火通明。 凌霄敲了敲连瑾辰书房的门。 “进来。” 凌霄带着一沓纸进了书房的门,把那沓纸放到了连瑾辰的桌子上。 靠在桌子上浅眠的连瑾辰睁开了眼睛,伸手翻开那沓纸:“查清楚那人的身份了吗?跟戚国公府有什么关系?” “基本上确定了。这个人姓季,叫季从山,崇州人氏,是个举人,他还有个儿子叫季献宁,是夷光十六年的秀才,还是解元。” 凌霄偷偷抬眼看了连瑾辰一眼,说:“这位季公子,是明悦小姐指腹为婚的未婚夫。” 低头正在看调查结果的连瑾辰“霍”的抬头朝他看过来。 凌厉的目光让凌霄有些头皮发麻。 他小声找补着说:“是,是陈家小姐的未婚夫,跟,跟明悦小姐也没多大关系。” “啪”的一声,一个砚台在他脚边四分五裂。 凌霄额头的汗都滴了下来。 恨不得给刚刚多嘴的自己一巴掌,顺便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满玉京怕是没几个人不知道,戚晚跳云光台时将名字还给戚家,自称陈氏女,那陈家小姐可不就是说戚晚吗? 他到底是吃错什么药,他还敢提陈家小姐? 他这是提谁都不对啊。 凌霄紧闭着嘴巴,再也不敢吭声了。 连瑾辰飞快的翻阅着记录,这里面一部分是从那些乞丐那里得到的,一些是问了季丛山父子俩的同年,基本上可以确定,大概四年前,季献宁在考乡试的中途出了意外,下落不明,季家夫妻是为了找儿子,一路来的京城。据说是好像路上遇见了劫匪,夫妻二人残的残,伤的伤,季丛山的妻子更是受刺激得了疯病,一直疯疯傻傻。 而季丛山会缠上戚明悦,为的也是找儿子,只是他哑了不会说话,季夫人又疯了,所以大概被戚明悦误解了。 大概是这么一个情况。 季丛山虽然沦落到这种地步,但是他好歹曾经是个举人,有功名在身,找出他的户籍资料,再筛选一下跟他同年科考的人,找出几个认识他的人不难。 所以他的身份应该是无疑的。 连瑾辰想起下午他问戚容羽的话,戚容羽说不认识也不知道这个人。 可这上面查到的消息是,季献宁跟戚明悦,是指腹为婚,也就是两家关系极好。 戚明悦根本不可能不认识季丛山,即便是季丛山现在如此狼狈。 戚容羽是不想让他查这个人,所以要去杀人灭口。 那戚明悦是怎么想的呢? 这个人的身份过往,有什么是值得她隐藏的? 连瑾辰手指握紧了手心的纸,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季献宁,是个什么样的人?”连瑾辰突然问。 “啊,”凌霄反应过来这话是在问他,脑子迅速找出他亲自去问过的消息,“听说是个温润君子,脾气极好,才学也好,长相也十分出众,若非出了事,应该是有状元之才,少年如玉,品貌极佳,……” “滚出去。” 凌霄陡然卡壳。 他不敢去看连瑾辰的脸色,“嗖”的转身跑出了书房,走出去好几步才想起来门没关,又转身体贴的帮连瑾辰关上了书房的门。 书房彻底安静下来,连瑾辰扫了一眼桌面,抄起玉镇纸又砸了个粉碎。 砸完之后他才起身,从侧门走向了隔壁的小房间。 小房间里供着一块牌位。 吾妻戚晚之灵位。 他曾想过,要是没有抱错的事情,没有戚晚嫁给他的事情,如果一开始没有错位,戚晚会嫁给谁? 原来那人也是少年如玉。 第27章 带路啊! 连瑾辰对着那沓纸,在书房枯坐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金铃把昨天晚上收到的消息告诉了她。 青槡坐在床上,像是没睡醒的样子,呆坐了好一会儿,“原来不是啊。” “幸好不是吧。” 她有想过会不会是陈家父母,可也确实不希望是他们。 要多可怜,才会沦落至此。 “您嘀咕什么呢?”金铃看她一脸木然的样子,还以为她又犯病了,拿着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郡主?” 青槡冲着她翻了个白眼,证明自己没事儿。 然后环顾了一圈空荡荡的床,“我大王呢?” 她那么大的一只老虎呢? 自从有了大老虎暖床,她每天都像是睡在棉花里,舒服的快冒泡了。 虽然大老虎的毛毛不够软,但是他身体很柔软啊,谁能拒绝这么漂亮柔软的大猫猫呢?谁都不能。 “郡主,你看看天色,已经辰时了,你不要吃饭,大王也是要吃饭的啊!”金铃无奈的回道。 “哦~”青槡这几年浑浑噩噩的,睡觉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长,神魂融合,冲破封印之后,她可以吸收灵力滋养自身,吃饭这种事,差不多都快随缘了。 “我还没看过它住的地方呢!”青槡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兴冲冲的跑去收拾了一下,然后拉着金铃就要往外走:“走,咱们去看看大王住的地方!” 青槡现在住的地方是玉宸宫,西凉皇帝历代宠妃的住所。 无论是距离皇帝的寝宫还是前朝的正殿,都不算太远。 她前脚刚踏出玉宸宫的宫门,就瞧见了冲着这边走来的连瑾辰。 青槡顿住脚步,等着他过来。 连瑾辰有些意外刚好会在她的宫门口碰上,不过正好,也省得他进去了,他将一个信封掏出来递过去,“你要查的人的身份,本王已经查到了,那日冲撞一事,可以就此了结了吧。” 金铃接过信封将里面的纸拿出来展开给青槡看了一眼。 青槡略略一扫,还有点意外,竟然没趁机给她编故事。 她初来玉京,她的人手都是从东秦带过来的,查刚刚发生的事情容易,但是要查一个人的过往身份,就有点困难了,所以她故意带着那乞丐在空谷盛会兜一圈刺激戚明悦,一是确定戚明悦跟这对乞丐夫妇有关系,二是挑拨戚明悦跟连瑾辰的关系,还有就是借着连瑾辰的手查这人的身份,会更容易。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的人摸不着头绪,不代表连瑾辰的人摸不着头绪。 她昨天叫人跟着连瑾辰的人,顺藤摸瓜,很快就确定了那个乞丐的身份,是从前陈氏夫妇的世交好友,季丛山。 她本来以为照着连瑾辰跟戚明悦的关系,连瑾辰应该会想办法把这件事给糊弄过去,毕竟站在连瑾辰的角度看,她其实并不会真的在意那个乞丐是什么身份。 但连瑾辰并没有帮戚明悦隐瞒,给她的结果上,明明白白写了戚明悦跟季丛山的纠葛。 有意思。 “本宫会叫人帮忙查辩真伪的,要是辰王你没有糊弄本宫,本宫自然说话算话,若是糊弄了,本宫也不是吃素的。” 青槡拨开金铃伸在自己面前的纸,“本宫要去一趟奇兽园,辰王要一起来吗?” 连瑾辰前一秒还在被她威胁,后一秒就被邀请去奇兽园,有点让他无语。 但是想到陛下的奇兽园,里面全是从各处搜罗来的危险猛兽,甚至很多都没有关笼子,她竟然就这么带着一个小丫头就要去? 她是胆大,还是有恃无恐? 还有,她为何会邀请他一起? 她看了调查结果之后的反应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她确实看上去并不在意结果如何,更不会在意季丛山的身份。 那她此时这种类似示好的行为是在做什么?有何企图? 连瑾辰有点忍不住好奇她的目的,也挺好奇,陛下会对她纵容到什么程度。 于是他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好。” 青槡见他答应了,冲着他说道:“愣着做什么,带路啊!” 连瑾辰眼皮轻轻一跳。 他略有些僵硬的转过身,冲着奇兽园的方向走去。 他想了半天还是忘记了,她刚来宫中,还没有去过奇兽园,她之所以邀请他一起,纯粹是因为不认路。 若是没有碰巧遇见他的话,她可能就随便抓个太监宫女带她去了。 连瑾辰被这个过分真实的认知搞得有点气结。 他怕是真的昏头了,才胡思乱想。 奇兽园并不太远,走了大概一刻钟就到了。 但是奇兽园是真的大。 据说连雪印为了建造这座奇兽园,是拆了几个花园和宫室,然后恰好让奇兽园能够连接到皇宫后面的山。 因此这座奇兽园中的奇兽,可是真正的猛兽。 青槡一进去,就感受到了一股比外边要浓郁的灵气。 园子里的花草也开的格外漂亮。 她才刚进门,就瞧见了几只正在开屏的白孔雀。 很有种人间仙境的错觉。 “这里好漂亮啊!”金铃扯扯她的袖子,凑过来小声说,“比咱们家的小峡谷好看多了。” 为了让宝贝闺女住的舒服,摄政王直接在一处峡谷的地方建造了一座行宫,可那地方好归好,大归大,就是寂寞啊。 尤其青槡精神不正常,哪天要是不高兴了,可能整个峡谷瞬间就寸草不生了。 哪有这里奇花异草异兽的美轮美奂。 青槡认可的点点头,正要跟金铃咬耳朵,以后等连雪印死了她怎么继承这里给他一窝端走,就瞧见一个巨大的黑影冲着他们猛扑了过来——乐文小说网 “小心!” 连瑾辰一个闪身挡到了青槡面前。 第28章 寡人也想尝尝 一只身形足有三米多的黑熊,不知受到了什么刺激,赤红着双眼,锋利厚实的熊掌,冲着青槡的脑袋就拍了下来。 连瑾辰本就处在戒备的转态,只是连他也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意外,他甚至来不及思考,人就已经挡到了青槡的面前。 但想象中能将人撕碎的袭击却并没有来临。 世界甚至静逸了片刻。 连瑾辰下意识的抬头,就见原本要落下的熊掌,被一根鞭子缠住,高高提起。 而缠住它的鞭子的主人,此时高高站在黑熊的头上,一只脚踩着它的脑袋,手里拎着鞭子拽着它的熊掌,一脸不耐烦的用另一只脚踢了踢它的脸:“谁给你的胆子敢跟老娘嘚瑟!金铃,给我剁了它的爪子,一只清蒸一只红烧!剩下两只做烧烤!” 阳光洒落在她身上,她居高临下站在光里,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金色的纱。 连瑾辰的心脏没由来的狠狠跳动了一下。 整个人如同石化般忘记了反应。 直到地面传来震动,三人同时扭头朝着震动的方向看去。xièwèn 一身墨色锦衣戴着面具的连雪印,身旁跟着几只神色懒洋洋的各色大老虎,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地震一样,引得周边的鸟兽都四散着飞远了。 “参见陛下。”连瑾辰率先反应过来,急忙冲着连雪印行礼。 青槡还踩在黑熊脑袋上,好奇的往连雪印身旁的大老虎身上看了又看,问道:“我大王呢?他不是一大早来吃饭了吗?” 连雪印抬眸看了她一眼,淡声回道:“还在吃。” “吃这么久?”青槡有点不信,想去看看,用脚踢了踢脚下的黑熊,“大笨熊滚远点儿,再不长眼现在就烤了你!” 话落,她松开了缠着熊掌的鞭子,看向连雪印身侧那只体型略显小巧的白虎,虽然没有大王那么威风,但是也十分漂亮,她开心的直接从上往下以扑倒的姿势扑向那只小白虎:“这只也好可爱呀——” 然而她精准的动作的却没扑到小白虎的身上,而是扑到了连雪印的怀里。 连雪印捏着她的后劲将她从怀里拉开了一点。 青槡摸着再次被撞疼的鼻子,眼泪汪汪的仰起头:“陛下,你能不能不要挡路?我鼻子要磕坏了,你赔吗?” 连雪印捏着她的后颈没有松开,大掌几乎将她整个脖子罩住,让青槡有种被扼住了命运的赶脚。 她不满的伸手去推他,却被他半揽进了怀里,然后目光扫了一眼呆滞在原地,似乎有点瑟瑟发抖的黑熊,黑熊被他眼神一扫,以比来时还快的速度“嗖”的一下,极度灵活的蹿远了。 连雪印目光落在连瑾辰身上,“刚下早朝,你来这儿做什么?” 连瑾辰心脏已经被刚刚青槡那一连串的动作狠狠敲了好几下,此时看着他们之间“亲密无间”的动作,不知为何竟有些心情酸涩。 他微垂着眸子恭敬的回道:“臣给……贵妃带路。” 连雪印低头问被他扣在怀里不老实的青槡:“枝枝不认路?” 青槡:“……” 她老实不动了。 “你回去吧、”连雪印对连瑾辰说。 “臣告退。”连瑾辰心情复杂的转了身。 等到连瑾辰出了奇兽园,连雪印才松开青槡,捉住了她的手,摊开她的掌心, “花蜜呢?” 青槡一脸无辜的眨眨眼,“陛下在说什么呢?” 他怎么知道她用灵花蜜勾引黑熊发狂的?狗鼻子吗他? “寡人也想尝尝。” 第29章 你是良配吗? 青槡:?? 她表情僵在脸上,茫然的看着连雪印。 他戴着面具,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但她此时真的很想问问他,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你堂堂一个皇帝陛下,你这样跑来跟我讨吃的合适吗? 合着她刚刚的花蜜不光引来了那只馋的发癫的大黑熊,还引来……还引来了这么大个的皇帝陛下吗? 他要不要看看自己那一米九多差不多两米高的身形,他馋她手上的花蜜,这合适吗?? 合适吗? 青槡真是感觉世界都玄幻了。 这让她对眼前这个曾经的暴君,世人眼中的疯批又加深了不可思议的见解。 甚至让她都不好意思继续跟他装傻。 她恍恍惚惚的从袖口里摸出一个精致的,还不足小拇指高的圆溜溜的玉瓶,打开瓶塞,有点肉疼的想倒出来一点,想想算了,以后还得靠他罩着呢,不能太小气。她把瓶塞重新盖上,把整个瓶子塞他手里, “你省着点啊,就只能给你这么多了,我还小,还不到开花的时候,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我自己都舍不得吃的,你别浪费啊,知道了吗?” 青槡念念叨叨的把他的手指拢上,像是生怕自己后悔一样。 她娘是万年灵木,作为她娘的崽,她起码也得长个两千年才成年,但是托了她爹的福,带着一半人类血脉,她有幸在如今十八岁成功成年了。 但是她仍然还是棵幼苗,不到开花的时候。 不开花当然没有花蜜。 真不是她抠门。 连雪印垂眸看着她肉疼的神情,很是配合的把手指拢的紧了些,然后在她心疼无比的眼神中,将手背到了身后。 青槡:…… “你想招惹辰王?”连雪印问道。 青槡脸色一滞,这事儿怎么还没过去? 他就不能当不知道吗? “这里的奇兽都在阵法之中,不会轻易伤人,他第一次可能看不明白你的把戏,但下次可就不一定了。”连雪印提醒道。 青槡:?? 他什么意思? 是单纯的好心提醒她,英雄救美这种把戏玩多了容易玩脱? 还是警告她不要在他的园子里找事儿? 青槡十分不确定这位陛下的真实心思。 但他看起来却并不像要责备她的样子。 只是他虽然对她还算宽和,可他有这么好说话吗? 还是说…… 青槡狐疑的想,莫非他吃她的嘴短? 连雪印看她这短短片刻脸上换了好几种颜色,想着自己刚刚是不是说话有点重了,他自我反省了一下,尽量温和且直白的说道:“寡人是想同你说,辰王并非良配,你莫要把心思放在他身上,把自己搭进去。” 这话曾经他也想说,只是到底不合时宜。 青槡这次回了神。 他是在关心她吗?觉得连瑾辰不是好人,怕她喜欢上连瑾辰,把自己搭进去? 她幽幽的仰头看着连雪印,突然想起什么,抬手摸到他脸上的面具,手指一勾,将面具摘掉,冲着他扬起唇角, “陛下,那你呢?” “你是良配吗?” 她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狡黠,虽没多少认真,却清澈干净十分动人心弦。 连雪印望着她的眼睛,默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 “寡人不是、” “那巧了,陛下,我也不是良配。” 她指尖勾着他的面具晃了晃,“既然都不是良配,怎么可能搭进去呢?” 连雪印若有所思,目光从她的眼睛往下挪了挪,若非他眼神足够冷漠淡然,那个视线,还有点叫人不自在。 青槡往后挪了半步,拿起他的面具挡在了胸前。 莫不是他知道什么? 连雪印挪开眼,眼底划过了一抹不明的情绪,须臾,他轻轻点头,“你说的是。” 她确实不可能再为情沦陷。 “若有为难的地方,寡人可以帮忙。” 他说了这句话,然后伸手从青槡怀里将自己的面具抽走,转身要离开,走了两步又顿住,回头问她:“要逛逛吗?” 青槡没想到他会主动邀请她,忙快走两步跟在了他身侧,“好呀。” 两人都没再说什么话,连雪印默默地走在她身侧给她当向导。 奇兽园很大,尽管连雪印已经照顾青槡尽量放慢了脚步,但是青槡走在他身边还是有些费劲,忍不住小声嘀咕, “没事儿长那么长的腿做什么?” 连雪印耳朵动了动,稍稍放缓了脚步,装作没听见似的问, “你说什么?” 青槡眼珠子转了转,瞥见他手上一直拎着的面具,忙说道, “我说,陛下您干嘛一直要戴着面具呢?” 她以前就十分好奇这个问题,还问过一回,他说是习惯了,很明显就是敷衍她。 所以她也没打算真听到什么答案,却听他说, “大概是不想让人记得这张脸吧。” 第30章 她要尽快嫁给他 … 连瑾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皇宫,又是怎么回府的。 他跌坐在椅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额头冒了一层密密的细汗。 唇色也微微泛起白。 紫苏捧了茶水进来,见他这副模样,吃了一惊,急忙走到他身旁蹲下,仰头关切的问:“殿下,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连瑾辰没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连瑾辰才像是回神一样,伸了伸手。 紫苏立即反应过来,将一杯茶放在了他手中。 连瑾辰仰头喝了一口,紫苏又忙给他添上。 一连喝了三杯,他干涩的唇才像是终于有了血色,他接过紫苏手里的帕子,随意的擦了下额角,紫苏体贴的起身,握着帕子又仔仔细细的给他擦干了额角的汗。 “你以前,是这么照顾她的吗?”连瑾辰突然问。 紫苏手指一顿。 她抓着帕子的手指慢慢缩紧,咬着唇好一会儿才低声回道:“小……王妃她自幼就十分独立,不喜欢下人贴身伺候,她……她不耐烦梳头,所以我们做的最多的,就是帮她盘发跟摆弄衣服首饰,她总是嫌这些麻烦。” 这些话,其实她已经说过很多很多次。 可往日,殿下只会在喝多了的时候问她,问她戚晚平时都会做些什么,喜欢什么,问有关戚晚的一切。 但这几日,他好像想起戚晚的次数更多了些。 说完之后,紫苏见连瑾辰脸色好了许多,只是神情有些恍惚,她忍不住问,“殿下今日是遇到什么事了吗?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看看?” “不用,”连瑾辰抬手让她退开:“没什么事,就是好像被人救了一命。” “哦?是什么人?要不要请人来府中做客?”紫苏提议道。 连瑾辰摇了摇头,想起奇兽园那一幕。 那一瞬间生死就在眼前,那种即将要被撕裂的感觉也十分惊心动魄。 他本来是逞英雄的要救人,却不想成了被救的那个。 他不喜欢欠人命。 真的不喜欢。 曾经他欠过一条命。 他被人在生死间救过一次。 后来他无力偿还,却赔上了别人的命。 一开始他也不在乎。 不就是死了一个人。 他身为西凉的亲王,上过战场,掌过刑狱,如今负责整个玉京的治安,他手底下见过经历过的生死无数,他不过是牺牲一个人来成全自己,他以为自己给的够多了。 可原来不是啊,他毁了她,自己也什么都没有得到。 “殿下,今日戚国公府又来了人,说七小姐病得很重,问您什么时候过去一趟。”紫苏见他神色恢复的差不多了,小声提醒道。 “改天吧。”连瑾辰像是没听到她说什么一样,随口回了一句,又说:“时候不早了,摆膳吧,本王有些累。” “是。”紫苏应声退下。 戚国公府里,戚明悦再次收到连瑾辰在忙的消息,受不住吐了一口血。 直接吓坏了郑夫人。 抱着她一阵心肝的哭,“悦儿,你万万不可伤了自己的身体啊,你是要吓死娘吗?殿下这几日忙了些,他没时间来,你也可以去看他,殿下这几日辛苦,娘叫人准备些滋补的汤药,你正好给送过去,下午就去,好不好?” 这不合规矩。 若是从前,郑夫人万万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来。 但是戚明悦打从回府那天,就柔弱的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走,为了留住她,她不惜把戚晚逼死。 付出了那样的代价才留住她,她已经魔怔了。 见不得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为此可以什么都不顾了。 “不了,娘,我没事,”戚明悦虚弱的说:“我就是昨天不小心吹了风,身体不舒服,没有别的事儿,娘别担心,辰哥哥他忙我知道的,我不会去打搅他的。” “我可怜的儿啊——”郑夫人心疼的有些喘不上气。 “母亲,明悦,这是怎么了?明悦身体又不舒服了吗?请过太医没有?” 一道温和的男声传来,郑夫人擦擦眼泪,看向走进来的长子戚容轩。 戚明悦红着眼问,“大哥这几日做什么去了?好几日都没见到大哥。” 第31章 一半天神一半魔 襄阳长公主是先帝长女。 陛下的长姐。 她的寿宴,整个玉京城大半的权贵都会前来祝贺。 戚明悦一早就盛装打扮,跟着郑夫人前往长公主府赴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日出门,她的气色都看上去好了很多。 这让郑夫人心情也跟着好了几分,在长公主府外遇见在等待他们的徐蔓锦时,她都变得慈爱了几分。 徐蔓锦这几年在家中守孝不能外出,所以这还是得知真假千金事件之后,第一次见到戚容轩口中的亲生妹妹戚明悦。 确实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 徐蔓锦没有特别热情,只是落落大方的打了招呼,递上了见面礼, “头一次见妹妹,这是我亲手绣的香囊,希望妹妹不要嫌弃。” “徐姐姐太客气了,经常听大哥提起姐姐,我可是日日盼着姐姐能嫁进来,有人能跟我说说话呢。”戚明悦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亲亲热热的挽住了徐蔓锦的胳膊,好像真的很喜欢这个未来大嫂一样。 徐蔓锦略微有些不自在,她倒是没想到戚明悦能这么热情。 她只听戚容轩说她体弱多病,还以为会是个娇气的小姑娘。 只是想到戚晚,她内心又黯淡了几分。 戚晚的死当年轰动一时,传的什么流言都有,有说是被戚家人逼死的,有说戚家找回来的女儿其实是个食心的妖精,吃了戚晚的心,还有说戚晚宫宴上触怒陛下,跳了云光台,众说纷纭。她问过戚容轩很多次,戚容轩都避而不谈。 徐蔓锦收敛起心底的情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大方明艳的笑了笑,跟着郑夫人一起进了长公主府。 戚明悦一路上都在挽着徐蔓锦的胳膊,娇声跟她说着话,徐蔓锦认真的回应着,既不敷衍,也没有过分热情。 戚明悦的唇角耷拉了一下,又扬起来。 真是讨厌啊,她都这么热情的讨好她了,她却不识好歹。 一行人被长公主府的嬷嬷领着去见了襄阳长公主,出人意料的是,原本跟郑夫人是闺中密友的襄阳长公主,对郑夫人也不是很热情,很随意的点了下头,就让人坐下来,甚至没有去看一眼郑夫人的礼。 郑夫人被这样冷遇,略有些难堪,但也没有说什么,带着戚明悦跟徐蔓锦坐下了。 戚明悦再傻也看出来,襄阳长公主并不喜欢她们。 她也才想起来,这几年,两家也很少走动,她虽然跟着郑夫人在别的宴会上见到过襄阳长公主,但并没有打过招呼。 她忍不住拉拉郑夫人的袖子,凑过来小声问,“娘,长公主是跟我们家不亲近吗?她好像不太喜欢我……” 她有注意到,长公主刚刚目光扫过她的时候似乎有些嫌弃。 郑夫人脸色一变,抬起手指点了下她的脑袋:“别胡思乱想,今天人多事杂,待会儿你就跟你徐姐姐待在一起,不要乱走,明白了吗?” 戚明悦一脸乖巧的应了:“我知道了,娘放心。” 两人说话间,连瑾辰跟几个宗族的堂兄弟也走进来给长公主送贺礼,戚明悦见到连瑾辰,眼神先是亮了亮,随即又浮起一抹黯淡。 在连瑾辰冲着她看过来时,她眼圈红红的垂了眸子。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通报, “皇贵妃娘娘驾到!” 戚明悦下意识的脸色一白,失手碰到了手边的酒杯,酒水撒了一裙子。 “怎么了?” 坐在她旁边的郑夫人跟徐蔓锦都注意到了,当即关心的冲着她看过来。 戚明悦抓住了郑夫人的手腕,心跳的有些厉害。 眼圈更红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青槡就是要阴魂不散? 从青槡出现起,她的生活就开始变得一团糟,可为什么就是哪儿哪儿都躲不开她? 戚明悦委屈的眼睛都湿了。 “怎么了悦儿?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娘叫人送你去休息,待会儿送你回家好不好?”郑夫人忙抓着她的手,轻声哄道。 徐蔓锦也知道戚容轩的这个妹妹身体不好,也跟着说,“是啊,妹妹要是不舒服,我就陪你先去休息一会儿,正好换身衣服。” 戚明悦刚刚打翻的那杯酒,直接浇在了裙子上,她穿的是嫩黄色的烟纱叠配的橙黄色裙子,现在湿了一大块,很是显眼。 “锦娘说的是,悦儿,你先跟锦娘去换衣服好吗?”郑夫人也看见了她的裙子,吩咐丫鬟去取马车上备用的衣服。 戚明悦不想让郑夫人看见青槡,但是她也知道无法避免,只能点了点头,冲着徐蔓锦感激的说:“麻烦徐姐姐了。” “不麻烦。”徐蔓锦贴心的扶着她起来,两人跟着丫鬟往侧边的门去了。 快到门口时,听见正门传来一声声微微的震动,厅中不少人在轻轻吸气。 徐蔓锦好奇的往门口方向瞥了一眼,看见一个身形高挑的少女进了门,没看清容貌,倒是看清了跟着她进来的那只威风凛凛的白虎。 她惊了下,怕戚明悦受到惊吓,赶忙扶着戚明悦往外走,小声说道,“陛下竟是真的宠爱这位和亲郡主啊,连灭亡都出了门!” 戚明悦想起那只白虎,脸色又白了白,在两人出了门之后,她忍不住问,“徐姐姐也见过陛下的爱宠吗?” 徐蔓锦点点头:“我这几年在家里没出门,倒是见的少了,前些年见过几次,有一回是外族使者进京,不太守规矩在京中闹事,季掌印带了灭亡出来,灭亡直接将那一行闹事的十几名使者全部当街撕碎了,是真的撕碎,满街都是血……” 徐蔓锦轻抽了一口气,似乎回忆起可怕的事情,声音有些微颤,“我当时就在街上的一家宝器店里,门槛上溅的都是血。” 刚说完,瞧见戚明悦的脸色泛白,她急忙安慰说:“这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这些年不光是灭亡,就算是陛下,好像脾气都好了不少,七八年前的时候,那才是……” 徐蔓锦刚一出口,就急忙收住了话题,“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你别怕,这里是长公主府,陛下还是挺尊重这个长姐的,不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这话她自己都觉得虚,陛下怎么可能是个会尊重别人的人?她刚刚都没把话说完,灭亡撕了那些使者之后,陛下觉得对方太烦人,直接带人去把那个部族的青壮年都砍了,就地一把火烧了。 也就是陛下的血腥手段,他登基这二十多年,西凉才能如此安稳。 所以要说整个西凉对陛下的印象如何她不知道,但是对于玉京的百姓而言,陛下就是个让人又敬又怕的存在,有人私底下传说,陛下是神魔之子转世,一半天神一半魔。 徐蔓锦还挺好奇,他这样的孤家寡人宠爱的女子会是怎样的。 那个和亲郡主是不是特别的美。 有点可惜没看到。 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看到。 徐蔓锦心思有点跑偏,一时间没有注意到戚明悦眼底的暗芒。 宴客厅里,连瑾辰注意到戚明悦离开,稍稍松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些不希望戚明悦跟青槡同时出现。 男客送完贺礼,本来是应该要离开的,但是伴随着那一声通报,他的那几个堂兄弟都一起定住了脚步,齐齐朝着门口看去,都在好奇能让陛下爱宠随行的宠妃,到底长什么模样。 直到青槡在几十双眼睛的注目中走进来,整个宴客厅陡然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晚儿——” 郑夫人失态的站起来,带翻了面前的矮桌。 酒水点心撒了一地。 滚落在青槡脚边。 第32章 你简直是我的心上虎 郑夫人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泪水瞬间就模糊了她的眼睛。 在朦朦胧胧之中,那张脸更像了。 三年了。 她夜夜噩梦。 她梦到云光台上披头散发只穿着白色中衣的少女,手里捧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胸口的大洞不断地往外淌着血。 她看不清少女的脸,她听见少女说, 母亲,这是你要的吗?我把它给你了。 母亲你收好。 母亲你怎么不伸手? 然后她手里就被硬生生塞进来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她夜夜惊叫着从这样的噩梦中醒来。 日复一日。 直到那张看不清面容的脸彻底折磨的她忘记了那张脸的本来面目。 她也开始慢慢忘记跟过去有关的一切。 直到今天,今天她又看见这张脸,清晰无比。 她恍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她恐惧无助的看着青槡的方向,好像下一秒,她就会捧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走向她,硬生生的塞进她手里。乐文小说网 “啊——” 郑夫人终于受不住刺激,身形一晃,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她身后的丫鬟急忙将人扶住,也惊醒了一屋子的人。 在场的各个是朝中名门权贵的夫人,大半的人都参加过三年前那场中秋宫宴,也都亲眼目睹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也自然记得戚晚那张脸。 青槡的出现让她们都不约而同的失了神。 伴随着那一声尖叫,才稍稍清醒。 眼前人并不是戚晚。 两人眉眼虽说有七八分相似,但气质完全不同,青槡还要更精致美艳一些,倒是戚晚,更符合名门闺秀的大方明艳,两人乍一看很像,但只要见过戚晚的人,还是很容易区分。 坐在上首主位的襄阳长公主回了神,也急忙起身招呼:“贵妃快过来坐。” 又拉了一把自己那呆住的女儿,“商商愣着做什么,给你舅母请安。” 殷暮商急忙曲身给青槡行礼:“商商见过舅母,舅母万福金安。” 青槡扬起唇角,想了想,从手腕上撸下一只銮金镯子递给她:“起来吧,见面礼。” 殷暮商受宠若惊接过来,忍不住夸了一句,“真漂亮,谢谢舅母,舅母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了,我都看呆了。” 青槡脸上笑意更浓了,这小丫头还是这么会说话。 殷暮商比她小几岁,但从前跟戚晚关系还不错,就是因为这丫头实在嘴甜,以前戚晚就很是喜欢她,每回出门都被她缠着一起玩。 现在一见面还是这么喜欢夸她漂亮,真是叫人开心呢。 她大方的回了她一句,“你也很可爱。” 殷暮商眼睛亮晶晶的,立马顺杆爬的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带着她往主位坐下,“舅母这边坐,舅母以来,这屋子都变得明亮了呢,我头一次感受到什么是蓬荜生辉,怪不得先生讲的时候我听不明白,原来是因为感受不深刻呀。” 殷暮商容貌像了连家人的精致,眼睛却随了她父亲那边,长着一双分外可爱的杏眼,放在女孩子身上,就是软萌软萌的。 被这么个漂亮小姑娘拍马屁,青槡立马心情大好,襄阳长公主见机赶紧叫人把郑夫人拖下去,又叫下人快速收拾了厅中的残局,一切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连瑾辰见青槡竟然没搞事,也跟着松了口气,他们几个人给襄阳长公主送过贺礼,也不好在女宾的地方多呆,一起告辞离开了。 刚走出花厅,就有个丫鬟过来跟连瑾辰说了句话,连瑾辰脸色沉了沉,还是跟了过去。 这边宴客的花厅里,殷暮商还在殷切的跟青槡说话,跟着青槡一起来的大老虎就蹲在她身边,一副高冷的生人勿近的模样,让原本热闹的花厅这会儿都安静了许多,只听见殷暮商叽叽喳喳的声音。 殷暮商实在是很好奇,青槡是怎么把灭亡给带出来的,她偷偷看了眼灭亡,小声凑过来跟青槡说:“舅母,你是怎么说动陛下把灭亡带出来的?它怎么可能这么乖?从前我们好奇,想偷偷去摸他一下,被他吓的腿都软了。” 青槡扫了一眼全场都正襟危坐的模样,好像对灭亡十分惧怕的模样,她想到曾经关于灭亡的传言,顿时了然。 以前戚晚在京中的时间不多,对于连雪印的爱宠只闻其名,见是很少见到的。 对它的威慑力也感受不那么深刻。 但是那天见到它,不知为何就一见如故,好像它身上有种很特别的气息,很是吸引她。 看殷暮商眼馋的不行,她也十分好奇灭亡是不是那么高冷,毕竟他在她这里可是一点都不高冷。 于是她说道:“那我们去花园里,你可以摸摸他。” 殷暮商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抱住了青槡的胳膊:“真的吗?真的可以吗?我真的可以摸一摸灭亡吗?天啊,漂亮舅母你快掐我一把,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小伙伴知道了还不得嫉妒死她! 青槡被她逗乐,拍着胸脯保证:“当然,我们大王可乖了!” 可乖的大王闻言抬眸扫了她一眼,又垂下了头。 青槡起身,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大王,走,我们出去玩会儿!” 殷暮商跟只快乐的小蝴蝶一样颠颠的飞奔到了青槡的身边,招呼了几个玩的好的小伙伴一起出了花厅。 她们一走,整个花厅凝滞的气氛终于又活了过来。 有个夫人心有余悸的说:“老天爷,我差点就绷不住了,还真的像啊,我差点跟郑夫人一样吓懵了!” “她吓懵了不奇怪,当初那一幕谁不吓懵,不过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也就是长得像吧?” “天啊,真是太造孽了,当初眼馋戚晚的人家那么多,都巴不得能娶回家做儿媳妇呢,惠亲王妃天天炫耀自家娶了个好儿媳!哎,戚晚一死,她直接搬去封地了,这几年都没回来,估摸着这辈子是都不想再回来了!” “这郑夫人也是的,疼亲生女儿是人之常情,但也没有说把养了十几年的孩子给逼到那个份儿上的,哎哟,这孽造的,真是叫人唏嘘啊!”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位贵妃看上去可不是什么善茬,陛下这么多年都不开后宫不立妃嫔,眼下娶了这么一位,也不知道是什么想法?尤其是这长相……该不会,陛下当初……” “都别说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们心里没数吗?”襄阳长公主眼看一群人八卦起来越说越离谱,急忙打断了她们。 不过众人住嘴倒是住嘴了,眉眼官司却没停过,毕竟这太刺激了啊,陛下成年也有十多年了,从未提过纳妃立后之事,如今却娶了一位和亲的,封了贵妃,怎么看怎么不寻常好吧? 就连开口让她们别议论了的襄阳长公主,都有点心不在焉,她也没想到,这位进宫受宠的贵妃,竟然会长得像戚晚。 当初……当初戚晚跟连瑾辰的婚事,还是惠亲王妃,她的皇嫂求过来,她帮忙给牵的线,促成的这桩婚事。 结果呢? 谁能想到还有真假千金这一出? 他们这样的皇族权贵,多养一个女儿也不算什么,何况戚晚都已经嫁给了连瑾辰,就算身份不匹配,最多也就是废了妃位换成侧妃,或者真不喜欢,把人送走就是了。把人逼得剖心跳了云光台,真的是……她想起这事儿如今都心梗的不行,跟戚国公府这几年也就只剩下面子情了。 再想想贵妃那张脸,也忍不住心里嘀咕,该不会当初陛下真有那心思吧? 若早知如此,她给连瑾辰搭什么线? 直接把戚晚送进宫不就完了吗? 可惜了戚晚那样的容貌才情,若有陛下护着,甭管她什么身份,谁敢动她? 襄阳长公主更心梗了,她招来心腹嬷嬷,小声吩咐,“去赶紧叫人把郑夫人送走,找找她带来的那两个姑娘,也一并送出去,别叫皇贵妃看见,万一冲撞了贵妃,本宫也担不起!” 她那皇帝弟弟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 嬷嬷领命赶紧退下了。 花园里,众人找了个临水的亭子,一群正值花季的小姑娘齐齐双眼放光的围着中间的青槡,一个个激动又跃跃欲试的看着她身边的白虎灭亡。 殷暮商更是夸张的搓了搓小手,又对着灭亡拜了拜,激动不已:“老天啊,我真的可以摸到灭亡大将军了吗?好激动,感觉要升天!” “灭亡大将军?”青槡好奇的问:“这是什么外号?” “嘿嘿,这是我们私下里对灭亡的称号,我们都觉得它这么威风凛凛的大老虎,肯定是个战无不胜的大将军!” 其他小姑娘也跟着点头,眼里带着崇拜:“对对,灭亡要是有前世,搞不好是个战神呢!我们四灵洲不是早有传说,四灵洲之所以叫四灵洲,就是因为供奉了天之四灵吗?西凉在西方位,属金,而金主杀乏,一直供奉的就是白虎战神!” 这个青槡知道。 东秦在东方位,属木,供奉的是青龙。 只是她从前没往这方面想过。 现在倒是明白为什么这些小姑娘这么激动了。 她眼里也跟着放了光,捧着灭亡的脸就凑上去蹭蹭亲了几下,“大王,我都忘了你原来这么厉害呢!来来,我们跟小伙伴们握握爪,你看她们都超崇拜你呢!” 她瞬间殷暮商附体,不要钱似的吹彩虹屁:“我也超崇拜你呢!你肯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最英武不凡,最最厉害的大老虎了!” “你简直是我的心上虎!” 第33章 大王,手手 青槡分外开心。 捧着大老虎的脸越看越觉得,这就是传说中的神虎啊。 比起之前在奇兽园见到那几只有气势的多了! 还通人性,听得懂她说话! 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宠物了! 怪不得连雪印那个大冰山都能把他当爱宠呢! 可不就是叫人爱的不行吗? 青槡眼睛亮的都快发光了,而且她大话都吹出去了,不能丢了面子,她往后退了一点,跟灭亡对上视线,冲他伸出手,“大王,手手。” 灭亡目光冷冽的扫了她一眼,没动。 青槡眨眨眼,声音慢慢变得清甜:“大王,大王,大王?爪爪,手手,手手?” 一只虎爪飞快落入她的掌心,完全将她的掌心覆盖住。 动作快的好像生怕她腻死人不偿命的声音继续撒娇。 看得周围一群年轻小姑娘一个个莫名的脸红心跳,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被这一幕给震撼的。 有个小姑娘也不知道是脑抽了还是太激动嘴快了,竟然脱口说了句, “我家小狗狗都没这么听话!” 话落,她胳膊被人狠狠掐了一把。 小姑娘吃痛,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嘴快说了点什么,顿时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贵妃娘娘恕罪,我,我……” 其他小姑娘也吓得不轻,一个个胆战心惊的看着青槡,紧张的不行。 她们虽还未见过这位贵妃娘娘,但是前几日空谷盛会的事情她们也听说了的,这位贵妃娘娘的脾气可并不怎么好。 不料青槡青槡竟然没有生气,反而语气轻快的说, “起来吧,虽然谁都不能跟我们家大王相比,但是每个人都有心爱之物,我父王也有爱宠,没什么好赔罪的、” “谢,谢贵妃娘娘。”小姑娘热泪盈眶的被旁边的小伙伴扶起来,几人悄悄对视一眼,看来贵妃娘娘的脾气跟传闻不符啊。 也没有那么嚣张跋扈吧? 不过这么闹了这么一出,几个小姑娘看灭亡的眼神更加炽烈了,都往前挤着,有点跃跃欲试。 青槡也被她们炙热的眼神给恭维的有点膨胀,开始跟灭亡打起了商量,“大王,来,咱们跟漂亮小姐姐们也握个爪好不好?” 她双手捧着她的爪爪一脸真诚的跟他商量。 然而,刚刚万分配合的灭亡“嗖”的一下就收回了爪子,然后在她的目瞪口呆中直接越过她身边,跳上栏杆,轻轻一跃,竟然一下跳上亭子的顶部,几个纵跃之下,仿佛一道白影闪过,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青槡惊了。 围着她的几个小姑娘也惊了。 “哇——” 也不知道是谁“哇”了一声,众人才回过神,激动的议论起来:“天啊,原来灭亡大将军真的那么厉害啊!早先我听人说他能跳上比房顶还高的树,我还不信,我在围猎场也见过老虎,但是跟灭亡大将军真的差远了!” “是呢是呢!灭亡大将军说不定是灵兽呢!” 传说须弥山是神山,神山有灵,自然有灵兽。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猜测,灭亡是不是从神山中来,才这么有灵性,还这么厉害,倒是没有遗憾没有跟他握上爪。 就连青槡都有点恍惚,她确实没感受到灭亡身上的灵气,不过灭亡真的是她见过最有灵性的野兽了! 他还会害羞呢!害羞的都落荒而逃了! 众人讨论的热火朝天,这时,两个丫鬟急匆匆的从她们旁边路过,见到她们,急忙行礼,殷暮商是主人家,见两个丫鬟明显神色不对,便问道:“你们匆匆忙忙做什么呢?出什么事了吗?” 丫鬟面露难色,她们是要去禀告主子的,不过殷暮商也是主子,便回道:“回禀县主,公主之前吩咐送戚国公府的小姐回府,但是奴婢们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她,问了下人说之前带到客房休息了,但客房里也没人,周嬷嬷正让奴婢们多加人手赶紧去找呢!” 周嬷嬷是襄阳长公主身边的人。 殷暮商一下子明白过来,估计是母亲看到贵妃娘娘跟晚姐姐长得像,生怕被人议论,所以赶紧叫人把戚家人送走了。 那现在,是戚明悦不见了? 殷暮商眼皮跳了跳,那个戚明悦因着心疾的缘故,在京中很少交际,万一真要是在他们府上出点什么事,那可是个大麻烦! 得赶紧把人找出来才行。 但是她娘让她陪着贵妃娘娘,她也不能扫兴,急忙摆摆手说:“那你们就快去吧,多找些人,把府中的大夫也叫上,免得出什么事!” “是,奴婢告退。” 两个丫鬟又急匆匆的走了。 小姑娘们自然也听懂了是怎么回事,好奇的不行,在座儿的这些小姑娘都是刚刚及笄的年纪,跟戚晚差了几岁,除了曾经跟戚家关系近的,见过她的人不多,倒不知道两人长得像的事情。 于是两个丫鬟一走,便有人小声说:“那个娇气鬼不会出什么事吧?怎么可能去换个衣服人不见了?该不会悄悄走了吧?这也太没礼貌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啊!” “回回见她都是一风就能吹倒的样子,别是在哪儿赏花什么的真晕了吧?” “我看是跑去跟辰王约会了,谁不知道她天天扒着辰王不放,恨不能把自己栓人家腰带啊!辰王要是真那么爱她,早把她娶回家了,什么身体不好不适宜办婚礼,都是托词!” 小姑娘们八卦起来简直威力无穷,齐齐都忘了这里不光是她们日常玩的小姐妹,还有个本来不该跟她们凑在一起的贵妃娘娘。 殷暮商急的咳了几声,偏偏那不明所以没反应过来的几人半点没有领悟到她的意思,还有人问了句,“商商你嗓子不舒服吗?” 殷暮商:“……” “贵妃娘娘,让您见笑了。” 殷暮商只能硬着头皮给青槡道歉,妄图把八卦的小姑娘们拉回正轨。 谁料青槡一脸好奇的问:“那个什么戚国公府的小姐,身体很不好吗?” “她有心疾,明明都说已经好了,但还是一副随时会晕倒的样子,别人说一句她就掉眼泪,像是人人都在欺负她一样。”有个小姑娘大概是对戚明悦印象不好,说起话一点都不客气。 青槡顿时像是被完全勾起了好奇心,犹如一个要搞事的恶毒女配一样,跃跃欲试的说:“既然她这么惨,那我们一起去找找她吧,万一真的出事可就不好了,毕竟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 今日襄阳长公主过寿,大喜的日子可不能触霉头。 听得懂她潜台词的小姑娘们忍不住悄悄打量了一眼这个看上去很随和的贵妃娘娘,没想到她竟然如此促狭! 殷暮商直觉戚明悦现在不见了人不是什么好事,搞不好真的跟刚刚有人猜的那样,是跟连瑾辰约会去了,但青槡都开了口,她也不敢驳了青槡的面子。 尤其是青槡这副面孔,又让她想起晚姐姐。 晚姐姐死的时候她不在京中,等回京时听了各种传言,后来问了母亲很多次,才知道晚姐姐原来死的那样惨烈。 母亲从前跟郑伯母是闺中密友,两人关系极好,对于郑伯母更疼爱亲生女儿这一点,他们任何人都没权力指责,可晚姐姐也没有错,凭什么到最后是她付出了生命呢? 不过是以权压人,走投无路罢了。 她幼年丧父,虽是长公主之女,也知这世间冷暖现实。 她也心疼晚姐姐,可她也无能为力,哪怕是母亲,也帮不上什么忙。 不知道是不是对着这张脸动了恻隐之心,殷暮商明知不妥,竟也没找借口遮掩,而是鬼使神差的点了头:“好呀,那我们就一起去看看吧,正好也逛逛园子,母亲前些日子叫人在花房移植了一批新的鲜花,最近开的正好,我们可以去看看。” 她这个主人家开了口,一群小姑娘顿时也都来了兴致,簇拥着青槡离开了亭子,往花园中走去。 一行人一边赏景一边走,中途见到有下人匆匆来往,估计也是在找人。 正在一群人好奇的时候,远远瞧见襄阳长公主竟也带了人朝着一个院子走去。 青槡抬脚就跟了上去。 其他人一见,也急忙跟了上去。 殷暮商直觉不好。 眼皮直跳。 果然,她们刚刚踏进襄阳长公主进去的院子,就看见了叫她们震惊无比的场面。 只见厢房的门口大开着,辰王连瑾辰衣衫凌乱站在门口,脸色铁青无比。 而里面,拢着衣服的姑娘更是面色阴沉恍惚,发丝凌乱眼眶通红,拢着衣服的指尖都泛了白。 还有一个靠在丫鬟身上啜泣不止的戚明悦,倒是衣衫整齐。 襄阳长公主本就脸色铁青,听到身后的动静一回头,看见青槡还有那一群小姑娘,更是险些站不稳。 她还没想到怎么遮掩过去,就听戚明悦哭的嗓音沙哑好死不死的说, “辰哥哥,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等了好久等不到你,为什么你会跟徐姐姐在一起……” “徐姐姐,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大哥,我知道你要成为我嫂嫂的时候我多高兴啊,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我……” 简直荒谬。 第34章 他的救命之恩 “出什么事了?” “锦娘,明悦?” 戚容轩在男客那边,接了消息匆匆赶过来,他也没去看一眼堵在院子门口那一群人,小心的请人让开,急忙挤了进来,就匆匆朝着里面去了。 他还没靠近门口,坐在椅子上的徐蔓锦就“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戚明悦!” 徐蔓锦咬着牙,怒气涛涛的走向戚明悦,在所有人的注目中,“啪”的一巴掌抽在戚明悦脸上,毫不留情的骂道, “你这个贱人!你算计我!” “你还是不是人?!” 她恨极之下下了死力气,一巴掌打的戚明悦唇角都破了。 戚明悦眼泪盈眶,瞪大了眼睛震惊的出声, “你,你说什么?” “徐姐姐,你,你什么意思?” “你怎么……” 她一副无措茫然又痛苦委屈的样子,像是根本不理解徐蔓锦在说什么。 徐蔓锦被她这样子刺激到,抬手又要一巴掌下来,被还未缓过神的戚容轩上前一步攥住了手腕,“锦娘!” “松手!” 徐蔓锦原本只是愤怒,可是在看到戚容轩那一刻,她近乎崩溃了。 她抬起另外一只手,毫不犹豫的甩了戚容轩一巴掌,用力的推搡着他:“戚容轩,你这个畜生,你们家,你们家既不愿让我进门,直说便是,我徐蔓锦也是幼承庭训,规规矩矩二十年,我做错了什么让你们这么毁我清白?” “锦娘,锦娘你冷静点,不可能是明悦,满京城都知道她跟辰王两情相悦,她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你放心,我一定还你一个公道,没事的锦娘,没事的,你相信我,我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取消我们的婚约,我等了你那么多年,你放心,我绝不负你……”生怕徐蔓锦受不住,戚容轩也顾不上场合合不合适,甚至顾不上别人怎么看,急忙将她揽入怀中,试图要安慰她。 徐蔓锦用力捶打着他,不肯让他靠近:“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他们身后,丫鬟惊呼出声,原来竟是戚明悦受不住刺激,晕了过去。 襄阳长公主看着这一幕,还有站在门口始终一言不发脸色阴沉的连瑾辰,只觉得脑壳突突的疼,若她早知今日能发生这种事,她哪怕是一点面子情都不留,也绝不会给戚国公府发帖子。 可惜没有后悔药。 这事儿发生在她府里,还是在她的寿宴上,若她不给一个合理的处置,传出去,岂不是要说她欺负一个孤女? “大夫呢?给她诊脉。”襄阳长公主喊了一声,眼睛扫过几人, “既然出了事,没说出清楚之前,谁都别走。” “来人,伺候几位主子收拾下、” 说完,她在周嬷嬷的搀扶下转过身,瞧见那一群看热闹的,差点没气昏过去。 她狠狠瞪了一眼殷暮商,她可真是会给她找事儿?好端端的带着一群人跑这儿干嘛?今天这件事,真是想捂都没得捂。 这都什么事儿啊? 襄阳长公主气的胸闷,但是对着笑意吟吟的青槡,还得满脸笑意的迎过去,“叫贵妃见笑了,今儿个贵妃也在,不如就一起来做个见证。徐家丧期刚过,本宫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人欺负了徐家姑娘。” “好呀,本宫也很乐意帮忙呢。” 青槡灿灿一笑,还勾着唇角抬眸看了连瑾辰一眼。 跟连瑾辰对上视线,青槡眼底飞快的勾起一抹嘲弄,然后转身跟襄阳长公主一起离开了。 连瑾辰看着青槡转身的方向,没有动。 他没有错过她那一眼嘲弄。 他心口火烧火燎一样。 好像从未这么狼狈过。 他又想起那天奇兽园里,他挡在她身前,然后一仰头,却看见了她救他的模样。 他出身好,自幼聪颖,容貌也不俗,以至于他向来有些自负。 自负自己所做没错,自负自己可以处理好一切,自负自己能力抱负,将来定能定国安邦,甚至一统天下。 他觉得自己能做到。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没用。 很是没用。 他总是在被别人,被在他眼中柔弱不堪,或者他根本看不上的人救。 然后莫名其妙的就中了算计,看着戚明悦伤心痛苦到晕过去,看到别人大好姻缘被毁。 没人会责怪他。 就连戚明悦那么伤心也是质问徐蔓锦。 不会质问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好像笃定了错的一定不是他。 真的不是他吗? 若放在从前,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一定会怒不可遏,他会恨极了胆敢在背后算计摆布他的人,会恨不得立刻将他们揪出来剥皮拆骨。 可是现在,他突然开始质疑,是不是他太没用了,所以这种事才会发生? 就像当初,他到底是怎么轻信了,轻信了以心换心这种荒谬的手段。 甚至着了魔一样要让戚晚献出她的心脏。 凭什么呢?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觉得戚晚就非得为过去的十六年养育之恩付出代价,即便是戚晚真的要为此付出代价,那也不该是他,不该是他去要求她这样做。 他到底是怎么了呢? 明明当初年少时,母妃开心的说给他找了个好媳妇儿,让他悄悄去看一眼戚晚,问他是不是同意娶戚晚为妻的时候,他同意了的。 他也觉得戚晚那样大方明艳的女子,适合做王妃,甚至适合陪着他走向更高的位置,和更远的未来。 是什么时候变了呢? 是在那一场大战中他受伤失踪,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遇见了戚明悦,被她所救,以为自己遇见了仙女,仙女又毫不犹豫的离开了他。 他自此念念不忘。 可那又怎样呢? 他自幼就知道,自己被选为嗣子之一,将来若想要竞争过其他的兄弟,成为继承人,就必须要懂得自己肩负的责任。 明明娶了戚晚也是他的责任。 他为何要责怪戚晚呢? 就因为戚晚跟戚明悦是抱错的,他本该娶的人恰恰是他念念不忘的仙女吗? 可即便如此,他的救命之恩,为何要让戚晚来付出代价呢? 是他欠了戚明悦一条命,并不是戚晚。 所以他怎么就一步步的鬼迷心窍,最后走到了那个结局呢? 连瑾辰有些恍惚,恍惚到不知为何在发生了这样荒唐的事情之后,他想起来的竟然是那一段往事。 “王爷,王爷?”丫鬟的呼喊声打断了连瑾辰的思路。 “嗯?”连瑾辰看去。 丫鬟小心翼翼的说:“公主命奴婢带王爷去梳洗。” 连瑾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衣服上凌乱的褶皱,十分的狼狈。 却不及他心上万分之一。 他沉默的跟着丫鬟离开,也没有回头再看一眼屋内。 …… 等襄阳长公主打发客人们去用午膳,再回到准备处理事情的花厅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徐家主母身体不好,常年卧床,来的人是徐蔓锦的幼弟徐承煜,今年才十四岁。 长姐在外受了欺负,徐承煜哪怕还是个少年,并且在场的人都比他有权有势,他还是一副极其护犊子的模样,如同一只要咬人的幼兽,呈保护的姿态,站在了徐蔓锦的身侧。 戚容轩一脸的担忧,但是从刚刚去换衣服开始,徐蔓锦就拒绝见他。 好似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愿意再听。 戚容轩只好去看还昏迷的妹妹。 长公主府上有太医,戚明悦只是气急攻心晕了过去,在太医的医治下很快就醒了过来。 只是她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眼眶一直红红的,整个人虚弱不堪。 戚容轩甚至没法去问她究竟怎么回事。 屋子里死一般寂静。 直到下人通报, “襄阳长公主到,贵妃娘娘到——”xièwèn 众人站起来,等着襄阳长公主跟青槡坐到上面的首位,还有姗姗来迟的连瑾辰跟奉国公府窦老太君。 窦老太君是连瑾辰的外祖母,已经将近七十高龄,等闲已经不出门做客了。 想必是刚才连瑾辰亲自派人去接的。 襄阳长公主见她老人家来了,也跟着松了口气。 众人落座,窦老太君倒是盯着青槡看了片刻,才收回视线。 刚刚行完礼坐下的戚容轩抬头,在触及到青槡的容貌时,激动的站了起来,愣愣的看着她,只是下一秒,在青槡一个眼神扫过来时,他眼底划过一抹暗痛,脸色苍白的跟众人致歉,然后重新坐了回去。 只是紧紧扣着座椅的手指,宣泄了他此时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他知道,那不会是戚晚,不会是他的“妹妹”、 “好了,既然人都来了,就先说说是怎么回事吧。”襄阳长公主知道,事情的过程已经不重要了,但是总要有个说法。 她看向连瑾辰,“辰王,你说吧。” “本王先给徐姑娘致歉,此事是本王之过,也自当负责。”连瑾辰起身冲着徐蔓锦行了一礼,然后说道:“本王接到丫鬟传信,明……戚姑娘约本王见面,本王便去了,到了之后感觉屋子里的气味有些不对,担心出了什么事,就进屋去看,之后便中了药,发生了后面的事情。” 其实他清楚他跟徐蔓锦并未来得及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但是轻薄了徐蔓锦是事实,他无法推脱。 襄阳长公主又问徐蔓锦,“徐姑娘,你说呢?” 徐蔓锦大概是已经平静了下来,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人却已经镇定了许多。 她声音没什么起伏,平静的说了发生的事, “我陪着那个……我陪着戚明悦去换衣服,到了厢房,她说有些不舒服,要休息一会儿,我便留下来陪她。” 第35章 侧妃 三个人的话说完,最大的嫌疑毫无疑问的落在了徐蔓锦身上。 但徐蔓锦父亲和祖母先后过世,双重孝前前后后加起来四五年。 她已经四五年不在京中走动。 她去哪儿指使一个丫鬟帮她跑腿? 所以要是三个人说的都是实话,那还得把当时传话的丫鬟找出来才行。 但是今日襄阳长公主寿宴,府中所有下人都在忙碌,几百号人,再加上各府上来的丫鬟婆子,层层审下去,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更何况如今宴席正在开着,也不能为了一个意外把客人都赶走。 那往后襄阳长公主的脸面也别要了。 这三个人是真无辜还是其中有鬼,要想彻查出来,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说不定传话的丫鬟早就离开了长公主府。 毫无头绪。 设局的人也十分聪明,利用了今日寿宴人多,有对口供的时间,设局的人早就该把尾巴清理干净了。 所以不能说完全无从查起,但要查出真相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功夫。 襄阳长公主是真的心梗的不行。 她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开口说道:“现在府中人员混杂,本宫一时半会儿,也无从证明你们每个人所说是真是假。本宫现在当着贵妃跟窦老太君的面承诺,今日寿宴结束之后,一定会排查全府的下人,一旦有任何线索,立即通知你们。” “辰王是本宫晚辈,惠王嫂离京之前也托付本宫照顾辰王,加上窦老太君在场,本宫就托个大,替辰王认下此事,你们有什么想法可以提出来。徐姑娘,你也放心,事情既然发生了,为了你的清名,本宫还有贵妃和窦老太君,都会为你做主。” “全凭姑母和外祖母做主,本王理应担责,绝不推卸。”连瑾辰站出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戚明悦微微变了脸色,指甲扎进掌心,才让她堪堪维持住没有失态。 徐蔓锦失神的坐着,目光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容轩谢过长公主,……贵妃,以及窦老太君的爱护。”戚容轩站了起来,极力的挪开放到青槡身上的目光,声音坚定的说,“今日之事,让锦娘和我妹妹都受了委屈,还要劳烦长公主帮忙,勿要将此事传出去,我与锦娘自幼订婚,感情甚笃,我曾发过誓,无论何时何地何情何境,都绝不辜负锦娘。” “锦娘孝期已过,我们原本也在准备婚期。今日之事,并非锦娘之过,所以我希望,婚期照旧,我也会如约娶她进门。” 他这番话说完,精神紧绷的戚明悦稍稍松了口气。 襄阳长公主和窦老太君也有些惊讶,戚国公世子戚容轩的婚事,这几年也是京中热议的话题之一,徐府如今落魄,徐蔓锦也因着孝期耽误蹉跎了年华,如今都已经年过二十,戚容轩坚持婚约不肯退婚,都已经让京城人赞他有情有义了。 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虽说是场意外,被人算计了,但事情已经发生,无论有没有真的成事,在世人眼中,徐蔓锦已经不清白了。 这世道女子本就艰难些,光是流言蜚语都叫她日后难过。 却不曾想,戚容轩竟然依然能够初心不改。 也实在叫人有些动容。 虽说要彻底阻止这件事传出去有些困难,但是襄阳长公主开口的话,也不会有人再敢把这件事放在明面上议论,徐蔓锦照常嫁进戚国公府当世子夫人,即便是难免还有些非议,却也算圆满。 成全了一对有情人。 襄阳长公主跟窦老太君都有成全之意,两人对视一眼,窦老太君轻微颔首。 襄阳长公主明白了她的意思,正要开口说话,就听见旁边青槡幽幽的出了声:“哎呀,这可真是情比金坚的好事儿呢,就是不知道戚世子这番心意,是为了心上人,还是为了好妹妹呀~都能做王妃了,为什么还要做你的世子夫人呀?” “你们西凉人爱的都如此忠贞不渝吗?” 她的话一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只有连瑾辰一个人神色如常,明明他才是事件中心,此事却好像是完全认了一样,沉默着等宣判。 徐蔓锦恍惚的朝着青槡看过去,这是她第一次看清青槡的容貌。 她惊的差点脱口喊出那个名字, “晚——” “贵妃娘娘,长公主,窦老太君,小子谢过诸位贵人对家姐的维护。”一直抿唇不语的徐承煜往前两步,恭恭敬敬的冲着众人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小子虽年幼,但已承袭家中爵位,是一家之主。我姐姐无需嫁人,我自会照料她一辈子,她永远是我们临安伯府嫡亲的大小姐,姑奶奶。” “承煜,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好好待你姐姐的。”戚容轩急忙说道。 “姐夫,”徐承煜也冲着他行了一礼,“我最后再叫你一声姐夫,我感谢这几年,你对我们的照顾和帮助,这份恩我记着,往后一定加倍奉还。但是我只有一个长姐,我希望她过得好,不受任何非议,也不图他人荣华富贵,所有尊贵荣耀,当由我这个当弟弟的来带给她。” “承煜,你听我……”戚容轩再次开口,想要跟徐承煜好好解释,保证他一定会善待徐蔓锦,可是这时,徐蔓锦站了出来。 徐蔓锦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委屈的不行的戚明悦,忽然笑了一声,她起身冲着上方行礼,说道:“小女感谢长公主跟老太君的维护,但是小女觉得贵妃娘娘说得对,有幸嫁进辰王府,是小女的福分,小女自知身份清名配不得正妃之位,所以小女不求名分,小女愿意进辰王府。” “锦娘——”戚容轩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徐蔓锦毫不避讳的迎上她的视线:“轩哥,这些年,我是真的很开心,自幼时定亲,能遇上你,能得你这些年不离不弃,是我的福分。但如今,我清名已毁,纵使你不在意,可你的父母,你的家人,甚至你府中的下人,还会有谁看得起我?你祖母一向最重视名节,她如何会让我进门?即便进了门,我又如何承受这些看得见看不见的流言蜚语?” “我知你心意,也并非我不愿与你同甘共苦,但这等屈辱,我徐蔓锦受不得,我清清白白的姑娘,我为何要受那等侮辱?” 徐蔓锦视线从失魂落魄无言以对的戚容轩身上挪开,落在已经惊的快要维持不住表情的戚明悦身上,一字一句的说:“世事无常,你我缘分至此,怪我们情缘浅薄,有缘无分。我自有我的去处,去讨我的公道。” 戚明悦惊恐的看着她。 仿佛徐蔓锦看穿了她一切的算计。 徐蔓锦冲着她勾起唇角,然后缓缓转身,俯身跪地,“徐氏蔓锦,请长公主和窦老太君做主,感谢贵妃恩典。” 襄阳长公主跟窦老太君万万没想到徐蔓锦会如此选择,但眼底却又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欣赏之意。 此女心性,实是家门之幸。 不管襄阳长公主还是窦老太君,还都挺乐意辰王能娶这样的女子进门的。 只是襄阳长公主想起当初的戚晚,在心中叹了口气,问窦老太君,“您老人家怎么看?” “老身说过,此事定为你做主,你既然愿意入辰王府,那侧妃之位,你可愿意?”窦老太君问徐蔓锦。 “小女愿意。”徐蔓锦回道。 窦老太君点点头,问连瑾辰:“辰王,你呢?” “本王并无异议,但凭外祖母做主。”连瑾辰回。 “辰哥哥!”戚明悦到底是没忍住,惊喊出声,无法相信的咬着唇,满怀希冀又眼带绝望的看着连瑾辰:“辰哥哥,你说过,你只会有我一人,你答应了的……” 为何,为何会这样? 他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辜负她呢? 为什么? 戚明悦失魂落魄,像是完全没想到,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本王……会如约娶你。”连瑾辰看着戚明悦这样,心脏又泛起一抹难言的感觉,他形容不出来,只是在一遍遍的告诉他不能辜负了戚明悦。 可那种感觉真的磨的他很难受,极其难受。 “老身斗胆向贵妃娘娘讨个口谕,许徐氏入辰王府为侧妃。”窦老太君扫了戚明悦一眼,浑浊的目光微沉,转而看向了青槡。 王府侧妃是要上皇家玉碟的,不是随便一指,都是要经过宗室认可的。 现场能够做主的,除了辰王自己,便是青槡这个贵妃了,如今后宫无皇后,青槡的话就等同懿旨。 她若开口,此事也就彻底定下了。 青槡热闹正看的起兴,小手一挥:“准了。” 然后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不过这可有点不公平哦,要是这位徐姑娘只能做侧妃,那戚姑娘呢?是不是也要做侧妃啊?本宫怎么听说,辰王早已娶妻呀?哎呀,都怪本宫的父王府上少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名头,本宫有些不懂呢,长公主跟老太君觉得呢?” 她这样一开口,襄阳长公主跟窦老太君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对啊,要是徐蔓锦只能当侧妃,那凭什么就非得让戚明悦当正妃呢?戚明悦跟连瑾辰的婚约,说是婚约,还是当初襄阳长公主给戚晚和连瑾辰拉的线,定的亲,说是占了戚明悦的,但这三年,连瑾辰也并未正式提过亲。 所以这婚约,也只是口头之约。 但两人虽是长辈,也都不好真的做连瑾辰的主。 于是两人都看向了连瑾辰,窦老太君这个外祖母便问:“辰王觉得呢?” 连瑾辰看向一脸戏谑的青槡,心头那根刺仿佛越扎越深,他开口回道,“本王确实已有正妃,虽过世,但本王并未再娶继妃之意。” “若戚姑娘愿意,本王自当信守承诺,以侧妃之礼迎之。” “若不愿意,本王……恭祝戚姑娘令觅良缘。” 戚明悦脸上彻底血色褪尽。 xièwèn 第36章 我们拭目以待 戚明悦整个人抑制不住的颤抖。 她抖着胳膊抬起手捂住了耳朵。 闭上了眼睛。 好像只要这样,她就听不见看不见连瑾辰说了什么。 她无助的想要缩成一团,可怜的像是被遗弃了。 她无法相信连瑾辰能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明明,明明…… “不,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辰哥哥,你骗我,你骗我的是不是?”戚明悦喃喃出声,跌跌撞撞的从椅子上起身,想要伸手去拉住连瑾辰。 连瑾辰轻闭了下眼睛,转身冲着上首的襄阳长公主告辞, “今日之事实非瑾辰所愿,给姑母添麻烦了,还请姑母见谅。外祖母年事已高,本王就先送她回去了。” 襄阳长公主摆摆手,喊了人送他们出门。 “老身告辞。”窦老太君跟着起身,搭上了连瑾辰搀扶她的手,一起离开了花厅。 他们前脚刚离开,后脚就有人过来找襄阳长公主,像是有什么事,襄阳长公主跟青槡打了声招呼,先起身出去了。 人都走了,这场戏也到此为止了。 青槡没想到出一趟宫还有这种热闹看,心情很好的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拍了拍手, “哎呀,今天这热闹可真是太精彩了!” “本宫听闻你们西凉的戏曲唱的极有风情,虽没能见识,但是今日也不虚此行呀!” 她踩着轻快的步伐朝着门口走去,路过跌坐在地上的戚明悦身边时,停住脚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七小姐,今日玩的开心吗?本宫今日到那院子时,好像闻到了一股很特别的香气。” 戚明悦抬头恍然的看着她,声音怯怯的,“你,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呀?”青槡笑了下,“没关系,我就想跟你说,那好像不是一般的香气,是一种臭虫子的味道,听说啊,那种臭虫子呢,最喜欢喝人的血了,喝的多了呢,臭虫子,就会发出一种诡异的香味。” “七小姐,闻到了吗?”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你想做什么?”戚明悦似乎很害怕她,身体不断地往后挪,似乎想要从她的视线里逃开。 “不知道最好了!”青槡伸手从发间拔下一枚金簪,隔着一段距离,在戚明悦的眼睛上方点了点,“本宫呢,最讨厌虫子了,尤其讨厌养虫子的人,要是下次见到呢,本宫就把养虫子的人的眼睛挖出来,捣碎了,喂给虫子吃。你觉得本宫这个主意好不好?” “啊——” 戚明悦像是受了刺激一样连滚带爬的扑到戚容轩身旁,抱住了戚容轩的腿, “大哥救我,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戚容轩自己还沉浸在今日的变故中,对妹妹的求救反应都迟钝了些,像是如梦初醒般垂眸,见她神情狼狈,呆呆的问,“怎么了?” “哈哈哈哈~” 青槡大笑,冲着失魂落魄模样狼狈的兄妹二人摆了摆手,“本宫今日玩的很开心,下次见喽,侧妃娘娘!” 然后笑意盈盈的转身走了。 戚明悦被她一句“侧妃娘娘”刺激到,抱着戚容轩的腿呜咽出声。 戚容轩蹲下身将她扶起来,“我先叫人送你回家。” “等一下,我有话跟她说,还请戚世子回避一下。”徐蔓锦说道。 戚容轩听着她声音淡漠的一声“戚世子”,心脏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口子,疼的他浑身冰凉。 “锦娘,今天的事,我答应你我一定查清楚,你相信我,不会是明悦,跟明悦没关系,她身体不好,长居府中,最是善良……” 他话没说完,就被徐蔓锦打断。 “真相重要吗?重要的是现在受害者,只有我一个。所以戚世子,你先出去,可以吗?如果你不想我说的话,那好,我走就是。”徐蔓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似乎也不想再看他一眼。 她眼中的陌生和戒备,彻底刺痛了他。 他将戚明悦安置在椅子上,甚至没来得及安抚一句,就大步离开了房间。 徐蔓锦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徐承煜,徐承煜有些犹豫,但是在长姐的眼神下,他还是亦步亦趋的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徐蔓锦跟戚明悦两个人。 “现在这个结果你满意了吗?”徐蔓锦冷漠的看着戚明悦:“我一开始是真的做梦也想不到,你算计我,能有什么好处,恐怕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戚明悦,我不是傻子,我自幼在后宅之中长大的,你那点儿伎俩,瞒得过你大哥和辰王,瞒不过我。你不就是想要利用我,想要利用这件事让辰王对你愧疚吗?让我猜猜你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戚晚去了好几年,他还不肯娶你过门,你急了。” “你不能正面跟他提婚事,也不能表现得自己很着急,那怎么办呢?你得让辰王对你愧疚,还得有人做见证,是辰王当着你的面怎么对不起你的,若他不赶紧把你娶回家,那就是他无情无义!” “至于我,我大概就是碰巧赶上了,碰巧成了你的猎物,也或许是我即将要成为你的大嫂,你不开心了,你觉得我配不上你大哥,或者说因为我曾经跟戚晚关系好,你容不下我。” “但你很肯定,你大哥对我情深意重,即便是发生了这种污我清名的事情,你大哥也会坚持娶我入府。或者身为名门闺秀,遇到这种事,我要么躲在家里一辈子,要么出家往后青灯古佛。你一早就替我想好了结局。” “无论哪一种,都不会是现在的结局,是不是?” “这种事情你做的如此顺手,恐怕不是第一次做了吧。你还成功了,对吗?若不然你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在长公主府动手脚,因为你自信你不会出错。” “那我真要奉劝你一句,别把所有人当傻子!” “我当然知道你大哥对我的心意,他能等我这么多年,并且在我徐家落败之后坚持不退婚,当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弃我于不顾。可我若真的嫁进了你们戚国公府,你父母,你祖母,你们家人,会怎么对我?你大哥护得了我一时,护得了我一世吗?天长日久,再深的情分也消磨光了。” “所以我为什么要为了成全你,牺牲我的一辈子。” “辰王爱不爱我不要紧,我成了辰王侧妃,看到我,他就会永远记得他今天被人算计的耻辱,你说有一天他要是知道了算计他的人是谁,这份感情,经得住多少消磨?” “戚明悦,我在辰王府里等着你,我们拭目以待。” 徐蔓锦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她徐蔓锦可不是什么软柿子。 她自幼时父亲就宠妾灭妻,母亲常年身体不好,不管事,她刚学会说话走路就已经会看脸色,从小就跟那些姨娘还有庶出的兄弟姐妹们玩心眼了。还没来得及出嫁,父亲就先一步过世,这些年在府里,为了弟弟的爵位,多少算计,她才走到今天。 她本来以为她可以依靠戚容轩,可以信赖这份青梅竹马的感情。 可结果呢? 一个小小的算计,这一切就土崩瓦解了。 她有的选择吗? 她没得选择。 她不嫁人,她就护不住尚且年幼的弟弟妹妹,护不住家人,一旦今日她选择了从此青灯古佛不嫁人,那往后她徐府在弟弟彻底成长起来之前,就是纸糊的,经不起一丝的风吹草动。 若她嫁给戚容轩,那就是一次性消耗完了她跟戚容轩所有的情分。 戚容轩待她好,她不是不知道。 可再好又有什么用呢?感情从来都经不起消耗。 所以她只能趁着这个机会,趁着有人做主的机会,嫁到辰王府去,有辰王侧妃这个身份,她就能给徐家争取更多的时间,等到弟弟能够真正的执掌门户。 而以同样是侧妃的身份跟戚明悦对上,总好过在戚国公府那种孤立无援的状况中被刻意针对。 戚明悦想压到她头上,那就走着瞧吧! 看她能不能让她如愿! 戚明悦被徐蔓锦这一番震的脑子嗡嗡直响,她在徐蔓锦转身之后,甚至有些惊慌的抬头看向了她的背影。 那个背影透着一种叫人心惊的坚毅。 让她有些恐慌。 脑子里一个疯狂的念头叫喧着,叫喧着现在就去杀了她,若不然,一定会后悔。 她踉跄的站起来,往前走了一步,手指紧紧握在一起,指甲刺进掌心里。 胳膊控制不住的在抖。 “明悦?没事吧?”戚容轩走进来,看她站着摇摇欲坠的模样,急忙扶住她:“我送你回去。” 他刚刚看到徐蔓锦出去,提出想送徐蔓锦回去,徐蔓锦却只是冲着他盈盈一礼,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一刻,他仿佛真的知道,他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的人,就这样真的要离开他了。 戚明悦红着眼睛靠在戚容轩怀里,被他扶着出了门。 青槡从旁边小隔间里走出去,靠在走廊远远看着戚明悦一直在抖的胳膊,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还是徐姐姐聪明。 这么轻易就看清了戚明悦的算计。 只是她有点好奇,难不成,戚明悦真的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情? 什么时候? 第37章 欠过他一条命 “郡主,郡主?” 金铃手在青槡眼前晃了晃,“你发什么呆呢?” 青槡回神,瞥了她一眼,“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我回宫听季掌印说你来长公主府做客了,我寻思着肯定有热闹看,我就赶紧来了啊!”金铃一脸八卦,甚至兴奋的搓了搓小手。 青槡微微一笑,“那很不巧,你来晚了,热闹刚刚结束。” 金铃瞪圆了眼睛。 “但是还能去蹭个席,走吧,说说你查到什么了?”青槡抬脚朝着开酒席的地方走去。 他们来西凉虽然带了些人,但是对西凉人生地不熟的,要查点什么消息实在是难上加难,这也怪她实力不足。 但凡草木成精者,无不得天独厚,像她母亲那样的大妖,是有能够跟草木沟通的能力的。 可惜她如今还是一棵幼苗,纵然利用半妖血脉勉强成年了,可逆天而为已经是大忌,想让她一下子实力通天,多少有点异想天开了。 青槡哀婉的叹了口气。 “我查到那对老夫妇,就是季丛山夫妇的儿子出事的地方不是在他们的老家崇州,而是在千里之外的靖州。” “靖州?那不是个无人管地带吗?”青槡惊讶。 四灵洲如今归属四个王朝,各自占据一方,但有两个地方则是无人管地带。 一个是东北方向,那里毗邻着无妄海的一个狂暴区,常常不是漫天黑色狂风,就是地动山摇,据说几百年都没有人烟,却常常能听见鬼哭狼嚎,因此那一片地方,被称作鬼州,不归属于任何一方势力。 另一个就是西北方向,相较于鬼州的无法生存,西北方向那片土地可以算得上是一片世外桃源,因为那里是须弥山的地界。靖州就紧邻着须弥山,须弥山下那片土地,就是靖州。靖州很早之前就是各方势力互相争夺的地方,四灵洲四个王朝都有派遣驻兵镇守。但因为那个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靠近须弥山,常年怪事频发,有传言说是因为惹怒了山上的神灵导致的。 那以后,靖州的驻兵就齐齐退出,退回了各自的领地,靖州也从此成了无人管地带。 以防万一,各州府都严令禁止百姓私自出入靖州地界。 崇州在西凉王朝国土偏南的地方,跟靖州隔了千里,而且靖州怪事频发的事情天下皆知,若非为了冒险求药,一般人都不可能出入那个地方。 对了,求药? 青槡顿时眼睛一亮,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当初连瑾辰,不就是从须弥山请来的神僧帮助戚明悦换心的吗? 她至今都没有想通,连瑾辰是怎么从那个地方请来人的。 看来有的事,还是得从连瑾辰身上找答案。 青槡正想的出神,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混乱。 她抬眼望去,原来是在前方摆宴席的地方。 大户人家都有修用来摆宴的地方,襄阳长公主的宴席都是一个个如同亭台的阁子用无数连廊连接在一起,冬日里会装上窗户,其他季节则是用薄纱或者干脆不遮挡,能一边吃一边欣赏花园的风景。 现在其中一个亭阁不知道什么原因围成了一团,像是出了什么事。 青槡带着金铃快步走了过去。 “太医马上就来,大家先散一散,别挡着。”殷暮商焦急的想让人让开,但是让开也无济于事,有个姑娘突然无端发了病,一副十分凶险的样子,吓得旁边的小姑娘想上前也不敢,就连同那姑娘一起来的姐妹都站着不敢乱动。 青槡让金铃拨开人群走了过去,殷暮商见到她,惊喜的喊了一声,“贵妃娘娘!” 已经蜷缩在地上的姑娘面色发白,唇色青紫,显然十分的痛苦。 青槡蹲下身,手指扣住了那姑娘的手腕,然后转身问金铃,“金针带了吗?” 金铃立马从自己背着的小包里摸出一卷金针,将金针卷开,青槡快速的拔了几根针扎进那姑娘的穴位,等几根针扎完,那姑娘的脸色也缓和了很多,像是终于能呼吸了。 这时,太医终于赶到,急忙蹲下身诊脉,查看那姑娘的状况,然后盯着那几枚金针惊奇的说:“金针封穴?妙啊。” 太医不认识青槡,还以为她是哪家的小姐,双目灼灼的盯着青槡:“敢问这位姑娘从何处学来这等神乎其技的封穴之法,老夫活了这么大半辈子,从前就只见过一次……” “咳,”青槡轻咳一声打断他:“你还是快给她用药吧,她这是突发性心疾,用药稳妥些。” 她师从元禾道长,这太医能见过的金针封穴,只能是从元禾道长那里。 她当然不能让他就这么说出来。 太医闻言,想说这姑娘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不过她说的是,用药稳妥,便赶紧从随身药箱里取出药丸,喂了那姑娘服下。 “盈盈,盈盈!”一个美妇人挤进来,蹲下身就将女孩抱在了怀里,着急的问太医,“太医,我女儿怎么样了?” “令嫒已无大碍,还要多亏了这位姑娘,若非她及时施以援手,恐怕令嫒要吃些苦头了。”太医一脸赞赏的看向青槡。 美妇人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青槡,一看之下,大惊失色,“晚……” 她刚喊了一个字,就被殷暮商打断:“洛夫人,这是贵妃娘娘。” 洛夫人震惊,有些恍惚的说,“谢……臣妇多谢贵妃娘娘。” 青槡随意的回了句,“顺手而已。” 然后看向殷暮商,“本宫还没用午膳,有些饿了。” “舅母这边请,我带您去。”殷暮商笑的跟朵花一样,殷勤的亲自带着青槡离开。 那边洛夫人谢过太医,神色疲惫的吩咐丫鬟帮忙将女儿背起来,也离开了。 走出亭子,青槡问殷暮商:“刚刚那位姑娘是?” 那位夫人她知道,也是旧识。 洛夫人跟郑夫人是手帕交,是宁安侯府的当家夫人。两家距离不远,宁安侯府的小侯爷宁凤许,跟她同龄,两人自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她听说过他有个幼妹,自幼身体不好,但从未见过。 “宁安侯府的三小姐,宁玉盈,今年十四,比我还小两岁,天生心疾,自幼身体便不好,小时候养在老家,前两年好些了才接过来。太医给看过,好好将养着,病发时及时服药,就没有大碍,只是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的,今天出门换了她的药,她刚刚意识到难受的时候找药吃,吃到嘴里觉得不对,一时着急,就犯了病。哎,本来是没大事的,不然洛夫人也不舍得让她出门。”殷暮商也是心有余悸,谁也没想到今日宴席能有这么多事。 她还有些好奇,“舅母您会医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一点皮毛而已。”青槡撇开了话题。 不过刚刚洛夫人倒是让她想起了一个人,宁凤许。 当初,她没想过养了她多年的父母,还有哥哥们能那么对她,也没想过连瑾辰能那么对她,但最最没想到的还是宁凤许。 她不欠旁人什么,但她欠过宁凤许一条命。 幼时她大胆又贪玩,趁着家人不注意跑到山里找草药,遇上毒蛇。 千钧一发之际,是去找她的宁凤许及时赶到,救了她一命,自己却被毒蛇咬了,要不是当时是在栖月山,遇上了元禾道长,当时宁凤许就真的没命了。 一个曾经愿意拿命去救她的人,有一天也会为了旁人,想要她的命。 不过刚刚宁玉盈的事情也给她提了个醒。 当初戚明悦的病是不是真的有那么重? 她后来问过父王,以心换心是真的可能的吗? 父王说不可能,再厉害的大夫都做不到,除非是那些仙家的手段。 当初在云光台,她金针封穴亲手剖心,就是不想死后身体还被人动手动脚,才用元禾道长教她的针灵之法,吊了一口灵气。 否则人没了心,早死了,她又不是神,如何能自己剖心? 殷暮商带着她去了一个安静的亭阁,刚吩咐丫鬟上了菜,襄阳长公主就带着洛夫人过来了。 青槡要用午膳,洛夫人也不好多待,真诚的感谢过青槡之后,就离开了。 襄阳长公主吩咐殷暮商招待好青槡,也走了。 青槡像是无意一样,问起殷暮商,“那个宁安侯府,家中是做什么的?” “他们家啊,”殷暮商也是个八卦小能手,见青槡感兴趣,立马巴拉巴拉的就说了一堆:“宁侯爷原来是驻守陵州的,后来受伤之后回京休养。大概三年前宁家小侯爷宁凤许孤身离京去了肃州,再也没回来过,走时说此生永不返京。他们家就小侯爷一个男丁,洛夫人眼睛都快哭瞎了,所以对好不容易养好了的小女儿格外宝贝,生怕她也没了。” 肃州。 “肃州就是挨着靖州的那个肃州吗?”金铃问道。 殷暮商点头:“传说靖州邪门的很,肃州紧挨着靖州,也是怪事频发,整个西凉的将领都不愿意去那个鬼地方,当初辰王也是在那里受的伤,差点没命……” 殷暮商刚说完,似乎意识到自己有点跑偏,急忙转移了话题。 青槡却突然像是抓住了什么。 连瑾辰跟戚明悦认识,应该就是在肃州,肃州紧挨着靖州。 季丛山的儿子在靖州出的事。 戚明悦,一定跟靖州有关系,或者说,她跟须弥山有关。 想要她的心脏的,或许不是戚明悦。 而是须弥山。 第38章 美色撩人 时至今日,青槡才总算摸到了一点点线索。 但是关于她心脏的秘密,她连冰山一角都还没有摸到。 青槡闷闷的叹了口气。 殷暮商有点忐忑的问:“舅母,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不是,是想到点儿事,本宫得先回宫去了。”青槡站起来,扯了一把还在闷头吃的金铃,“走了。” 金铃幽怨的看了她一眼,又伸手捞了一只鸡腿,才跟上去。 殷暮商眨眨眼,怎么觉得好像她们东秦的人,有点有意思呢? 殷暮商亲自送了青槡离开襄阳长公主府。 坐上马车,金铃将啃完的鸡骨头丢掉,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手指,“郡主,我可是好几天没吃一顿饱饭了,你还扒拉我……” “回去立刻叫人给你杀十只鸡,够了吗?”青槡背靠着靠垫,将长腿搭在小桌子上,眯上了眼睛。 金铃冲她伸出两根手指。 “行行行,”青槡点点脑袋,“二十就二十,但是你得去个地方,帮我打听点事儿事。” 金铃歪头:“去哪儿?” “崇州。” “什么?那么远?”金铃立马摇头:“不行,王爷让我看着你的,万一我不在,您又犯病了怎么办,到时候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可就麻烦了。” 青槡:“……” “我都说了我没事了,我要不是现在出京一趟太麻烦,我就自己去了。除了你,我也怕别人办不好事情呀。”青槡瞪了她一眼。 她也知道让金铃去不合适,她身边就金铃这么一个全能型人才,又不会担心她泄密。 其他人能不能办好事情不说,她也不放心啊。 哎,她从前只顾着沉迷医术,怎么就没学学什么培养得力助手啊,青槡有点丧。 “郡主,你可以找陛下帮忙啊,陛下应该对你要查的这些事情没兴趣吧,既然这样,你放着这么大好的资源不利用,等着我去帮您跑一趟,您的效率也太低了。”金铃想了想,给她想了个主意。 青槡眨眨眼,金铃这话说的倒是极有道理。 最好用的人明明就在她身边啊。 而且就连雪印那种凡事不入眼的人,对她要干什么恐怕也没多大兴趣,明明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却一副仿佛已经遁入空门了的姿态。 她不利用一下的话,多少有点暴殄天物哦。 “行,今天我就去找连雪印,要是他能帮忙,你就不用去了。”青槡说道。 “奴婢相信您可以的!”金铃握着拳头给她鼓劲。 青槡哼哼了一声,有点好奇,“你为什么那么怕我父王?他收拾过你?” 金铃哭丧着脸叹口气:“那可比收拾可怕多了,他饿起我来,毫不留情。” 青槡比了个了然的手势,果然,捏住吃货的命脉就是如此的简单。 回到皇宫,青槡先吩咐御膳房给金铃杀了十只鸡。 金铃幽怨的看着她:“您不是说好二十吗?” “二十是办事的价格。”青槡冷酷的回道。 金铃顿时一脸纠结。 青槡微笑着给她比了个十。 金铃闷闷的转身走了。 青槡趴在日常最喜欢晒太阳的窗台前,冲着在院子里洒扫的小太监招了招手,“知道陛下现在在哪儿吗?” 小太监忙摇头:“奴才不敢打探陛下行踪。” “你去叫人把季掌印叫过来,就说本宫找他有事儿。”青槡说道。 不过一会儿功夫,季深就匆匆赶了过来,“娘娘有何吩咐?” “陛下呢?陛下今天都做什么了?现在在干嘛?” 青槡摸着下巴,想着她是不是要去御膳房提点什么汤汤水水的,去给陛下送一趟。 于是不等季深回答,她又补了一句, “你知道陛下喜欢吃什么吗?” “陛下今日早朝后,就离宫未归。”季深先回了她连雪印的行踪,又笑着说:“吃食的话,陛下不挑食,只是不怎么喜甜。” 好普通的口味啊。 青槡感觉连雪印这个人属实有点神秘。 不禁想起来当初在栖月观养伤的时候,她有几次好奇,偷偷在院子外偷看他,能见到的就是他在发呆。 不是坐在院子里发呆,就是坐在院子里的树上发呆。 总之,这人好像不爱说话不爱笑,对吃食不挑剔,对药也不挑剔。 她见他天天那么无聊,有一回还恶作剧,在他的药里加了黄连,那苦味儿她闻着就上头,他却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后来她见他这样内心十分愧疚难看,悄悄下山去买了蜜饯回来给他吃,他也仍旧是默不作声的吃了。 之所以会说两人从前也不算有什么交集,便是那几个月的养伤时间,连雪印就跟个木头人一样,好像永远都有发不完的呆。 跟她听闻的那个暴君毫不相同。 她还问过师父,这个人真的是暴君连雪印吗?为什么跟传说中一点也不一样? 师父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陛下是人,自然也就会有心事,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或者有想不通的事。 当时她不明白连雪印能有什么想不开的心事,现在她成了那个无情的草木,她就更不明白了。 “哦,对了,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青槡“蹭”的一下子站起来,紧张的看向季深:“我把大王忘在襄阳长公主府了!” 她后来只顾着看热闹了,大王跑了以后她就忘记找了。 也不知道回来没有! 青槡顿时尴尬起来,“我现在去把它接回来!” 季深有些哭笑不得的劝道:“娘娘先勿着急,灭亡一向聪明,奴才派人去说一声,将他带回来就是。他近几年不太爱在京中走动,想必是在长公主府找地方歇着了。” 青槡一脸沮丧,完了,这大的还没想到怎么示好,还把小的丢了。 哎。 算了,这会儿阳光正好,正是修炼的好时机,还是晚上再说吧。 于是叮嘱季深:“那你快去派人把大王接回来,接回来之后告诉我一声。” “是,娘娘放心。” 季深办事青槡还是十分信的过的,要不是她怕露馅,去崇州查陈家跟季家的事儿,她就交给季深了。 诶?季深好像姓季? 青槡看向已经快走到门口的季深,急忙喊住他:“季掌印,你是哪里人氏?” 季掌印转身,恭敬的回道:“奴才十几岁时在赶考路上遭人陷害,失了记忆,也丢了证明身份的东西,连名字也不记得。只随身带着的荷包上绣了季字,便以此为姓。后来辗转入宫为奴,并不知道自己家乡在何处。倒是醒来的地方距离崇州不远,想必应该是崇州或者隔壁的松州可能性大些。” “那你也不记得你家中还有什么兄弟姐妹之类了吧?” 青槡观察着季深的眉眼,这位位高权重的季掌印,容貌清隽气质蕴和,从外表看更像是个世家贵公子。 倒也看不出跟季丛山有相似之处。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季丛山有些毁容了,所以确实很难看出来本来面目。 季深果然回道:“并无印象。” 青槡有点可惜的摆摆手:“你快去接大王吧,我就随口问问。” “是,奴才告退。” 季深把灭亡接回来之后,过来跟她说了一声,但是灭亡却并未跟过来,青槡顿时福至心灵,果然,心爱的大老虎也一起生气了。 青槡顿时也没心情继续修炼了,亲自去了御膳房,想到金铃那个吃货的爱好,叫御膳房又给她做了十只鸡,各种口味的,做好之后叫人带着,去了奇兽园。 谁知看门的人告诉她,今日灭亡并未来园子里。 难道是找主人告状去了? 青槡又去了连雪印的寝宫,得知连雪印已经回来了,她搓搓小手,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又伸出手臂扯了两片叶子,迟疑了下,又肉疼的加了一片,揣着三片叶子进了连雪印的寝殿。 连雪印的寝殿跟他的人一样,安静的仿佛一座冰窟。 青槡揣手揣脚的走进去,见殿中的宫女跟太监也都一个个跟木桩子一样,好似呼吸都不敢。 她小声问,“陛下呢?” “回娘娘,陛下在沐浴。” “在沐浴啊,在哪儿?”青槡巡视了一圈。 宫女小心翼翼的给她指了个方向,好心提醒:“陛下不喜欢人打扰,娘娘要不等陛下出来?” “不用,本宫要给他个惊喜!” 青槡揣着树叶轻手轻脚的走向浴池的门外,他们的协议是每天一片树叶,今天给两片,算是惊喜了吧?剩下一片给大王赔罪。 完美。 青槡推开门,扑向浴池, “陛下,看看我给你带来的惊喜!” 偌大的浴池中央,钻出一颗脑袋。 连雪印万年不变的冷漠脸上,露出一抹可疑的红晕,略有些懵似的看向突然出现的青槡。 青槡也愣住了。 她确实从未见过帝王沐浴。 她哪能想到,帝王沐浴是这样的。 那么大一个池子。 池子中央露出一张被雾气朦胧的美人脸。 脸上的水珠缓缓下滑,滚落过凸起的喉结,青槡看到那颗如珠玉般的喉结,好似滚动了一下,砸落了一滴水珠。 青槡跟着吞了口唾沫。 脑子里冒出四个字, 美色撩人。 第39章 寡人之妻 青槡眨了眨眼,反应过来自己撞见了什么,急忙转过身去。 她本以为连雪印一个皇帝,沐浴怎么也应当有宫人伺候。 她也没想到就如此尴尬。 好在,她已经没有第一天来西凉时那么脑抽了。 当时精神还有点不稳定。 这几天已经好很多了。 起码是略微能控制下自己的行为了。 青槡尴尬的轻咳了一声,估算着她跟浴池边缘的距离,小步小步的挪过去,在快要一脚踏入浴池的边沿时停住了脚步,手往后伸了伸,晃了晃捏在手里的树叶, “陛下,我今天,多送你两片树叶,你意下如何?” 她暗示的这么明显了,他应该懂她的意思了吧? 空气大约安静了片刻。 青槡听见身后传来水声。 她能感觉到连雪印在朝着她走过来。 青槡另一只手贴在心口,奇怪,明明这副身体并没有心脏,她怎么会有种莫名的紧张感呢? 难不成是求人办事紧张? 不不,肯定是这浴池太大,导致这房间有点热。 她肯定是被热的。 青槡这么想着,感觉一只手伸了过来,手指碰触到了她的手指。 那种紧张感又涌出来。 让她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中的树叶。 那只手落在了树叶上,轻轻的扯了扯,没扯动。 然后握住了她的手腕,几乎将她整只手包裹在了掌心。 不知道是不是他掌心太温热。 她蓦地腿一软,一脚滑了下去。 整个人毫无防备的往后面栽了进去。 “噗通”一声落入水中。 她紧张的闭上了眼睛。 却感觉自己悬在了水中。 她忙睁开眼,瞥见一只清瘦有力的胳膊紧紧扣住了她的腰肢。 她被他一只胳膊揽在了怀中。 她今日为了出门赴宴,穿了十分奢华的一套宫裙,层层叠叠,但都是薄如蝉翼般的轻纱布料,入了水,瞬间湿了个彻底,整个贴在了身上。 青槡不太舒服的动了动。 挣扎着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却隐隐觉得身后的人扣着她腰肢的胳膊好像更用力了。 “陛下,”青槡又扭了扭,“您能不能……” 她刚想说,您能不能松开我,就察觉到身后似乎有些不太对,有一片滚烫滚烫烧在她的腿上,像是点了一簇火。 青槡皱皱眉,她前世怎么也算半个大夫,再清楚不过。 只是…… 只是……这,这合理吗? 青槡一瞬有些脑袋空空。 不是说,不是他亲口说的,他,他身体有疾,无意娶妻吗? 那那那……那他这是在干嘛? 青槡整个人都僵住了,但她又别扭忐忑的想从他怀里逃出去,手去抓他的手臂,想要将他推开。 手一松开,藏着的三片树叶都飘在了水上、 鲜红艳丽。 她听见连雪印清冽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问, “三片?” 刚刚递给他的可是两片。 青槡:“……” 这是几片的问题吗? 这难道不是你现在应该先松开我的问题吗? 青槡伸脚想去踩他,这才发现,她竟然是被他给提起来的,她根本够不到他的脚。 “陛下,”青槡用手指抠抠他的胳膊,“您能先松开我吗?” 连雪印默了片刻,松开了她。 青槡刚要松口气,然后双脚就朝下滑去。 她不会游泳啊! 这池子到底有多深? 青槡手忙脚乱的又伸手抱住了连雪印,整个人贴在了他身上,扒着他的腰想往上爬。 “贵妃,”连雪印嗓音有些哑了,“你别动了。” 青槡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彻底尴尬了,整张脸都红了个通透,她忍不住嘀咕,“你,你不是说不用侍寝……” 连雪印扣住她的腰,微微往前倾身,让她背贴在浴池的池壁上,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冲着她的唇吻去。 青槡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她的意识有些混乱如麻,一面是想连雪印长得这么好看她也不吃亏,另一面是想这样好像有些不大合适,她只有身体的反应,没有心也没有感情,她和陛下,最多一场露水姻缘。 他温柔的呼吸落在她的唇畔。 跟她的呼吸相缠。 但想象中的吻却并没有落下。 她悄悄掀开了一丝眼皮。 但还没看清连雪印的眼神,连雪印落在她下巴上的手,就抬起覆在了她的眼睛上,遮住了她的视线。 “贵妃,寡人天命不寿,不是不行。” “你在寡人怀中时,且安分些。” “不然……” 青槡被他遮着眼睛,听他说天命不寿,不由又想起那年初遇,他满身是伤,整日发呆宛如木头人,那时师父就告诉她,陛下天命已定,卦卦不得生。 她当时觉得陛下可怜。 不知师父当时跟她说这些的时候,是不是也想告诉她,她也一样天命已定,卦卦算尽,却没有一线生机。 她死后三年,师父一头乌发白了大半。 不知是不是有种同命之悲,青槡突然有点难过。 她一时有些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脱口而出, “不然怎样?” 连雪印扣着她腰肢的手臂再次收紧,片刻,挪开覆在她眼睛上的手,穿过她的臂弯,将她抱起托上了岸、 “去外面收拾下,等寡人片刻。” 他低声说。 青槡脸热,又有点后悔说错了话,他这是让她去床上等吧? 那……那怎么好意思呢? 她到底去还是不去? 青槡磨磨蹭蹭的起来快步走出去,在他寝殿把湿哒哒的衣服脱了,接过宫女递过来的不是很合身的寝衣裹上,任由宫女帮她擦干了头发,然后慢吞吞爬上了连雪印的龙床,扯过被子把自己卷了进去。 对了,大王去哪儿了? 没去奇兽园,那应该跟陛下在一起啊,怎么她没见到? 难不成是生气她把他忘了,躲起来了? 正想着,一只手扒开被子,青槡从被子里露出一颗脑袋。 “你……” 连雪印看看她的模样,正想问她怎么这副样子,突然想起来刚刚自己对她说了点什么,怀疑她可能是误会了。 他手指搭在被子上,目光静静地看着青槡。 青槡被他看的脸红,又把脑袋缩进去一些,挡住脸,声音从被子里钻出来, “陛下?” 连雪印没有回应。 她悄悄从被子下伸出一只手,摸索着抓住了连雪印的手,用力扯了下。 连雪印没有防备,被她扯倒在床上,匆忙将手按在她身侧,才没有全身砸在她身上。 他略有些无奈,翻身躺在了她身侧,握住了她那只乱动的手。 “你今日来找我有事,可是?”连雪印出了声。 青槡眼珠子转了转,他果然是听懂了她的暗示。 只是她原本是想拿两片树叶贿赂一下他,但是刚才听他说过那些话,她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渣。 这么便宜就把人给打发了。 这样显得他更可怜了一点。 可除了树叶之外,她好像也没什么能给他的了。 而他似乎也没什么需要的。 他身为帝王,虽说不算富有四海,但也不缺什么了,尤其是,他命不久矣,毫无生机,任何东西于他而言,好像也都没了意义。 她确实也没什么能给他的。 “哎,”青槡闷闷的叹了口气。 她扒开被子把脑袋钻出来,看着连雪印那张完美的侧脸,心里感慨,越好看的人越是红颜薄命吗? “陛下,我想……” 她本来想说让他给她几个人,去一趟崇州,可是话到了嘴边,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顿时有点兴奋, “陛下,我想让你陪我出京一趟,可以吗?” 她想亲自去趟崇州,去看看陈家人生活过的地方,去看看他们过得如何,一直都没有他们的消息,不知为何,看到季丛山那家人的悲惨下场,她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虽然她跟陈家人没感情,但她也算重活一次,总要知道他们过的如何。 戚国公府的人说那家人对戚明悦不好,说他们十分苛待戚明悦,她不信,但也想知道真假。 她想知道,差点成为一家人的人,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不堪。 也想知道,若她过的是另外一种生活,是不是就不会有被所有人背叛的绝望? “什么时候?”连雪印问。 “过几天……” 青槡惊讶:“陛下,你答应了?” 连雪印“嗯”了一声。 青槡有些说不出的激动,她也就是试探一下,他应该忙的很,虽然她有那个想法,但并没想过他会答应,可他甚至都没问她去哪儿,就先答应了她。 “陛下,你不问问我去哪儿吗?你为什么会答应我?” 青槡目的达成,可她是真的很好奇,虽然树叶的事情,父王承诺了连雪印,但连雪印好像对她过分好了一点。 不止是一点点。 她受宠若惊。 “未封你为后,是寡人答应你父王,在合适的时机送你回去。” “但寡人既已承诺,你便是寡人之妻。” 第40章 我的报应已经来了 是他的妻子吗? 青槡未曾想,竟然会听到这么一个答案。 妻子。 她想起,戚晚也曾经是连瑾辰过了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迎进门的妻子。 那日玉京城里十里红妆。 可连瑾辰从未有过一日,把戚晚当成妻子。 他唯一承诺的,便是戚晚若肯换心给戚明悦,便许她发妻之位,许她那么一个正妻的牌位。 何等可笑。 而她与连雪印,不过一场交易。 甚至是父王答应的,她自己都没去考虑过的交易,她来西凉的真正目的不过是想要查清楚换心的真相。 但连雪印却在交易之外,待她如妻子般尊重和纵容。 戚晚那一世,她也不是没遇到过真心待她好的人,在不知道真假千金的身份之前,戚国公府的父母和哥哥,虽对她有要求,但也是真心疼爱。 还有宁凤许,无论何时都会主动挡在她的面前。 只是到最后,这些人都背叛了她。 师父待她也真心,但大约是看透了她的生死,一直未曾真正亲近过她。 成为青槡的这几年,父王也真心疼爱她,但她精神混乱,没有几分清醒的时候,也无法去体会这份父女之情。 反而是在西凉皇宫这几日,她过得很是轻松和自在。 只是…… 青槡能感受到自己情绪的波动,却无法感受这份情绪生出的波澜。 她隐约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可她无法感知,她体会不到任何心境上的不同。 青槡莫名有些丧气。 她支着胳膊撑起身子,微微前倾,唇贴上连雪印的唇,一颗碧绿晶莹的妖珠从她唇间落在连雪印的唇上。 灵木精纯的灵力汹涌的涌入连雪印的口中。 连雪印似乎有些惊讶,手按上她的肩膀,想要将她推开。 但也只是一瞬,青槡又将妖珠吞了回去。 青槡离开连雪印的唇,脸色有些微微泛白,“陛下,虽然我不知道你要我的树叶有什么用,但我的妖珠蕴含了我所有的灵力,应该比树叶管用一点。只是我灵力低微,能给你的不多,今天就用来谢谢你的心意。” 连雪印对上她清凌凌的眼神。 干净明澈没有一丝波澜。 戚晚不是这样的眼神。 表面看着十分稳重大方,但骨子里总带着一些狡黠和无畏。 充满好奇又勇往直前。 藏不住的倔强。 她们不一样却又一样。 青槡放大了戚晚藏在骨子里的真性情。 看似无情却又改变不了本质的善良。 别人的一点点好,都值得她无限度的回报。 连雪印手指不自觉的落在她的侧脸,描绘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她还是她。 他手指抚过她的唇,落在眼睛上,轻轻覆住了她的眼睛。 有些东西若是无法体会,最好也不要看见,不要傻傻的,就这样谢谢他。 “陛下,你怎么又捂我眼睛?我不看你的脸,我也不会忘记你的样子啊!你就那么不想让别人记得你的脸吗?”青槡去扒拉他的手。 被连雪印扣住腰肢,揽在了怀中,将她脑袋扣在了胸前。 “时候不早了,贵妃该就寝了。” “我……”她还不困呢。 但是耳畔传来他咚咚的心跳,好像有点快? 他是不是也紧张了? 青槡眨眨眼,原来冷静自持的陛下也有紧张的时候啊! 他是因为她紧张的吗? 从前她还以为他真是木头人呢! 原来也是凡人嘛! 青槡勾了勾唇角,耳朵又往他胸口贴了贴,听着他的心跳,催眠一样,很快就睡了过去。 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连雪印才闭上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妖珠真的起了作品,脑子里那种漫天的厮杀,竟然真的难得安静了一点点。乐文小说网 安静到他在这个空间里,只能听见她浅浅软软的呼吸声。 温柔透骨。 …… 戚国公府里,阖府彻夜通明。 太医和大夫换了一波又一波,谁都诊不出戚明悦的病症,但是戚明悦从襄阳长公主府回来,整个人就跟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冷汗,吐血都吐了好几拨,凶险的仿佛随时都能昏死过去。 偏偏戚国公最近不在京城,郑夫人晕倒了被送回来之后,就一阵阵的心悸,得知戚明悦吐了血,她也撑不住又晕了过去。 身为世子的戚容轩,本就身心疲惫,安排好大夫上门诊治的事情,就已经筋疲力尽,更没有心情去关注其他了。 戚容羽找过来的时候,戚容轩竟然窝在自己的院子里喝闷酒。 戚容羽气的上前砸了他的酒瓶,“大哥,母亲和妹妹还躺在病床上,大夫现在都没拿出个章程来,你怎么还有心情喝酒?今天在襄阳长公主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悦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看着失魂落魄的戚容轩,突然脑子里闪过什么,颤声问,“你们,是不是遇见皇贵妃了?” 听他这么说,戚容轩终于抬头看向了他, “你见过皇贵妃了是不是?” 戚容羽避开他的眼神,没说话。 “那日空谷盛会之后,回来你跟明悦就不太对劲,只是我一腔心思全在锦娘身上就没有多问,是不是看到她,你们都慌了?” “大哥!” 戚容羽垂眸看着坐在台阶上的戚容轩,神情憔悴,像是被抽干了精气一样,萎靡沧桑,哪有半点从前的模样。 也不过是一天。 一天前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芝兰玉树的国公府世子。 “今日长公主的寿宴上,有人设计给辰王下药,锦娘差点被凌辱,她自知再嫁过来不合适,所以自请入了辰王府,辰王许了她为侧妃。” “怎么可能?”戚容羽后退两步,不可置信的看着戚容轩,“大哥,这……” 他想说这不可能。 但是把大哥逼到这份儿上的,也只有如此荒唐的事情了。 就像是当初,什么以心换心,那么荒唐的事情,当初他们明明开始听到的时候,根本不信,也没当真。 后来偏偏像是入了魔,一个个深信不疑,最后…… 最后生生逼死了戚晚。 所以后来他都无数次的想,为什么? 为什么当初会那么做? 可他想不出答案。 他心疼明悦是真,但戚晚也当了他十几年的妹妹,小时候他爱闯祸,戚晚明明是妹妹,却总会为他说话,还会替他包扎伤口。 他明明曾经跟戚晚说,这天底下,最喜欢她这个妹妹了。 可他是什么时候忘记的呢? 不记得了。 等他反应过来戚晚已经死了的时候,戚晚已经只剩下一坛骨灰。 陛下亲自命季掌印取走了那坛骨灰,不许任何人给戚晚修坟冢。 “容羽,你是不是觉得,小妹连尸骨都没剩下,只剩了那颗心在,所以你疯了一样纵容明悦,生怕她受伤,生怕她那颗心出什么问题,好像这样,就能减轻一点点罪孽。” 戚容轩突然笑了,他仰头看着戚容羽,“可你不觉得这样很可笑吗?” “我们事后都反应过来我们做错了,甚至不知道我们为何会做出那样残忍的事情,但已经无法弥补了。” “小妹死了。” “小妹是小妹,明悦是明悦。” “已经铸成的结局,拿什么救赎呢?” “所以现在就是报应,我的报应已经来了。戚家的报应还在后头。” “我累了,我真的很累了,累到我今天回到这个府里,突然间不知道我身为世子,身为这个府里所谓未来的主人,我现在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我好像终于知道凤许为何要去肃州了,他没打算回来。” “没脸回来。” 戚容轩踉跄着站起来,转身进了屋。 戚容羽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像被扎了一刀,血流不止。 他回到戚明悦的院子,几个大夫在偏厅冷汗津津,讨论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 见到他进来,只能齐齐告罪, “我们从未见过如此特殊的病症,也查不出中毒的迹象,所以……”有个大夫想了想,硬着头皮说,“所以要么是惹上了邪祟,要么是心病。请恕我等才疏学浅,无法为贵府小姐医治。” “今日看到听到的,别让我知道你们传出去一个字,都走吧。” 大夫们如释重负,匆忙离开了。 戚容羽进了戚明悦的房间。 戚明悦还没有醒来。 她像是遭遇了梦魇一样,冷汗津津,脸色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都有些不似活人。 戚容羽站在床边看了片刻,转头吩咐丫鬟, “去给小姐收拾东西,将人送去辰王府。” “二公子!”丫鬟被他的话吓到,急忙跪了下来。 “去吧,有任何后果,我一力承担!” 第41章 纳了一房美妾 青槡第二天醒来,连雪印已经上早朝去了。 她在连雪印的宫殿吃了顿饭,才慢悠悠的回了自己的宫中。 一进门就看见金铃蹲在院子的草丛旁边,在揪花瓣,看见她回来,双眼放光的跳了起来,“郡主,你可算回来了!” 青槡一看她的眼神,挑挑眉,“有什么热闹看?” “猜对了!”金铃打了个响指,凑过来跟她小声说,“你知道昨晚那个戚国公府有多热闹吗?我本来是找了几个人守在他们家外边,看看他们家有什么动静,结果,一整夜,彻夜通明,大夫来了一波又一波。到后半夜,直接好几辆马车出来,那个短头发,被您削了头发的二公子,抱着戚明悦上了车,然后就回府了。你猜,马车把戚明悦送到了哪里?” “辰王府?”青槡有些惊讶。 “对。几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去了辰王府,辰王府开了门,但没人敢让戚明悦进去,僵持了足足一个时辰,眼看天都快亮了,都有人要出门了,最后辰王府开了侧门,让那几辆马车进去了。” “也不知道戚国公府都得罪了谁,昨天暗中盯梢的都不止我们一家,今儿个一大早,我去街上吃早饭,满大街都在议论,说戚国公府的那位乡下来的真千金,痴恋辰王得了相思病,在家里闹死闹活,宁愿不要名分也要嫁给辰王,戚国公府拗不过女儿,只能连夜悄悄把人送了进去。” “戚国公府的脸都彻底丢尽了!” “真是绝了!我还以为咱们东秦上一个皇帝那样的都够离谱的了,没想到还有更离谱的啊!” 金铃百思不得其解。 青槡:“……” 说实话,这发展连她都没想到。 他们东秦有她父王这种把持朝政的摄政王,所以龙椅上的皇帝换了一茬又一茬,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反抗没有用,就开始一个比一个摆烂。 尤其上一任皇帝,极其风流好色,尤其好少妇。 最离谱的他看上一个大臣的儿媳,又畏惧摄政王,不敢明抢,就偷偷跑到人家后院,翻墙幽会,结果被路过的邻居当小偷揪到了京兆尹,也是一大早就丢人丢了整个京城。 戚明悦跟连瑾辰这对几年前传的满京城感天动地的天定良缘,多少人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说这两人缘分天定,身份命运都拆不开,兜兜转转又相逢。 年轻的辰王在边关生死一线,遇见了宛如神女的姑娘,只是两人身份差距过大,辰王已经定亲,两人只能碍于身份被迫分开。 谁知辰王新婚当日,真假千金身份曝光,这位辰王心心念念的梦中神女,才是真正的国公府千金,辰王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一年后鸠占鹊巢的戚晚身死,所有人都等着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却不想蹉跎三年,两人都迟迟未能成婚。 还有人猜测,是不是因为戚晚,辰王为戚晚守了三年,戚明悦也为了这个占了她身份的人等了三年。 多么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结果时至今日,竟然搞了这么神来一笔,着实跌破了所有人的眼睛。 国公府连夜送嫡女入王府为侧室。 这个八卦够玉京百姓谈论半年了。 “爱情这玩意儿,原来这么不值钱啊!” 青槡扯了扯唇角,觉得讽刺至极。 昨天她不过是顺势挑拨一下,她以为,以这两人的情比金坚,怎么也该挣扎一下,毕竟,以戚明悦的身份,为侧妃也不像话,连瑾辰也不可能这么委屈她。 她提出让戚明悦为侧妃,也就是恶心他们一下。 哎呀。 谁能想到,这俩人一个比一个绝呢? 当初连瑾辰为了戚明悦,要挖了戚晚的心。 如今竟然真的能让戚明悦当侧室,而戚明悦也认了。 啧啧。 果真“情比金坚”、 这样也要在一起。 “对了,季丛山那边治疗的怎么样了?”青槡问道。 “有效果了,他的嗓子已经能发出一点简单的音节,等过段时间恢复下,估计就能开口了。倒是他夫人那里比较麻烦,她其实还算幸运,体内血魔虫应该是及时被引了出来,虽然废了一条腿,但还没有耗干心血,她现在神志不清,一半是血魔虫影响,一半是受了刺激,都不好医。” “要根治血魔虫的影响,必须要纯阳的灵火,父王那里倒是收集了几个有天赋的人,但是从东秦过来最快也得一个月,再加上送信的时间,怎么也得快两个月了。”青槡皱了皱眉,倒不是她着急,只是眼看着季夫人一个普通人,无辜受折磨,实在叫人于心不忍。 “你先去给我父王送封信,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等他送人过来,到时候就算不能让季夫人完全恢复,但也能免受被血魔虫咬过带来的折磨。” “好的,郡主。” “那你继续去栖月观盯着吧,虽然我相信没人敢在元禾道长眼皮底子下动手,但是连血魔虫这种东西都能在玉京这种地方出现,谁知道背后还有谁?” 青槡悄悄瞥了金铃一眼,发现金铃没有怀疑她,松了口气。 她得趁着金铃不在宫里悄悄离开,不然她肯定要跟上去。 她还指望有人在玉京城帮她盯着戚明悦呢,可不能带上金铃。 打发走了金铃,青槡再次想起来,昨天晚上就没见到大王,今天也没见到,难道真生气了? 青槡拍了下脑袋,昨天还特地去了一趟御膳房,准备了吃的送去了连雪印宫中,结果一见到连雪印,什么都忘干净了。 完了,大王估计真的生她气了。 这个时间点,大王应该在奇兽园吧? 青槡喊了个丫鬟,让她去御膳房吩咐一声,准备些大王喜欢吃的送到奇兽园去。 她自己则先走一步,去了奇兽园。 刚到奇兽园门口,就瞧见了下早朝刚刚过来的连雪印。 “陛下!” 青槡没想到在这儿撞见他,开心的跑了过去,扒住连雪印的胳膊,“你也是来看大王的吗?他昨天回来,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昨夜我在你宫里,都没见到他。我还让御膳房给他准备了好吃的,刚刚又叫人去准备了。他应该不会再生我气了吧?我真的不是故意把他忘在公主府的,我以为他跑走就会先回来了,没想到他还在等我,都是我的错。” “不会生气。”连雪印回道。 “你怎么知道的?”青槡仰头看着他的面具,伸手去碰了碰,但没有把他的面具挪开。 虽然她觉得面具碍眼,但他好像真的不喜欢被记住。 “寡人让他去后山灵泉闭关了,这几日,不会回来。”连雪印说:“去崇州带上他不方便。” “啊,” 青槡没想到大王竟然不在奇兽园。 不过…… “灵泉闭关?陛下?大王真的是灵虎吗?”青槡有些激动,她昨天就是觉得大王通人性,但是真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是灵虎。 父王跟她说过,四灵洲因为灵气稀薄,修炼困难,不适合灵兽生存,所以很少能有灵兽。 “倒也不是,只是开了灵智。”连雪印回道。 “那也很厉害了!大王果然是这四灵洲最帅的虎!”青槡倒也没有很失望,灵兽稀少,在四灵洲,开灵智都已经是罕见了。 “咳,”连雪印似乎是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声调却透着莫名的愉快,“何时出发?” “嗯?” “去崇州,何时出发?”连雪印重复了一遍。 青槡抱住他的胳膊,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愉快的说:“明天好不好?” “嗯。” 连瑾辰远远走来时,看见的就是两人亲密相拥的场景。 若是从前,他如论如何也不敢信,自己竟能见到如此温顺的陛下。 可事实再次摆在他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昨夜回府,他认真回想着在长公主府的一切,回想起长公主她们对青槡的态度时,他突然间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件事。 青槡长得像戚晚。 陛下以自己无子嗣为由,这些年从未纳过宫妃,却偏偏答应了和亲,封了青槡做皇贵妃。 皇贵妃,位比副后。 后宫无人,她虽名义上不是皇后,却与皇后无异。 从前他一直以为,陛下和亲,是因为两国结盟,可结盟这样的大事,陛下竟从未在朝堂上提起过一次,只发布了旨意要和亲,没有其他半分和谈内容。 青槡与戚晚长得像,他一直以为是碰巧。 但长得像是碰巧,陛下娶她,当真是碰巧吗? 那年云光台上,一向不近人情不留情面的陛下,给了戚晚一片金叶子,还赐了她一纸和离书。 那时他被戚晚跳云光台之事震惊,所以事后也不曾多想。 但今日这些种种事实联系起来,是不是说,当年的戚晚就认识陛下,陛下或许,也对她是有意的。 只是因着某种原因,他并未召戚晚入宫。 倘若戚晚真的入了宫,那是不是就……就不会死? 连瑾辰被陛下或许对戚晚有意的事情惊到,又惶恐若当初陛下纳了戚晚会如何。 连瑾辰本欲上前的脚步顿住,转身离开。 等青槡回到自己宫中时,一眼就看见了似乎等候多时的连瑾辰。 青槡揶揄道,“本宫听闻昨夜辰王纳了一房美妾,恭喜啊。” 第42章 谁是替身 青槡刻意咬重了“美妾”两个字。 连瑾辰脸色微变。 这位青槡郡主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确实无人能及。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人,她好像总是能够轻而易举的撩动他的心弦。 明明他很清楚,他之所以会注意她,是因为她长得像戚晚。 可她行事实在荒唐,荒唐的那么轻易就在他心上留下种种痕迹,他想忽略都忽略不掉。 “贵妃可否听说过,本王娶过王妃,她是从前戚国公府的嫡女,戚晚。”连瑾辰说道。 “哦?”青槡略有些好奇的问:“戚国公府的嫡女,那不是你昨晚纳的那房美妾吗?难道戚国公府还有别的嫡女吗?” 戚国公府从前是有别的嫡女,但那时是因为戚国公府老国公尚在,没有分家。 所以戚晚虽然是大房的嫡女,却在家中姊妹中行七。 后来老国公过世,老夫人看着老国公那些庶出子嗣碍眼,便做主分了家,为了不让人说她偏袒,就把在外地为官的两个嫡子也分家分了出去,戚国公府从此也就只剩了大房一家。 青槡故意这么问,就是在等着看他怎么说。 连瑾辰轻抿了抿唇,似乎不太想将戚晚的真实身份说出来,可是沉默片刻,还是说了:“戚国公府抱错过孩子,戚晚不是国公府血脉,亲生父母是一家小商户。” “哦——”青槡拉长了音调,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商户女啊,怪不得早死了呢,怎么配得上辰王殿下您呢?” “不是!”连瑾辰下意识的想反驳她,但是对着青槡那张脸,这样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都像是讽刺。 “啊,”青槡突然间拍了下手,“本宫想起来了,本宫这一来你西凉,就连续被好几个人给认错了,莫非,在你们眼中那个跟本宫长得很像的人,就是你的前妻?” “不是前妻。”连瑾辰脱口而出。 可这话他更没办法说,戚晚死前,陛下那一纸和离书,早已彻底断绝了他跟戚晚的关系。 “啧,”青槡看着他脸色难看的样子,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他一番,忽然狐疑的说:“本宫就说,怎么你们西凉的人一个个的好像认识本宫似的,辰王殿下你更是三番四次的跑到本宫面前找存在感,莫非……你看上本宫了?想拿本宫当你前妻的替身?” “没有!” 连瑾辰下意识的打断她。 眉眼间却闪过一丝错乱。 “不是,不是本王拿你当替身。”连瑾辰重复了一遍,试图让青槡明白,他并无此意。 他对戚晚,始终说不上什么心情。 他很清楚从前自己对戚晚有过初见的心动,但并无爱意,他接受戚晚是因为戚晚明艳大气,出身不俗,性格也落落大方,跟她相处时很舒服,她配得上做他的王妃,与他并肩。 若没有遇见戚明悦,他想他是能够与她相敬如宾,恩爱和谐的过一辈子的。 可是遇见了戚明悦,遇见了生死之际那一抹柔光,就像是在他心里生了根一样,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 但他始终记得自己的责任,所以回京之后,他还是如约娶了戚晚。 哪怕真假千金曝光,他也未曾想过换掉戚晚。 他只是那段时间为了戚明悦的病,忙的昏了头,所以才忽略了她。 直到后来他得到消息,须弥山神僧可以彻底的医治好明悦,他便义无反顾的想办法求上了须弥山,请来了神僧为戚明悦医治,听到神僧说,要换心的时候,他只觉得荒谬。 这世间哪有换心之说? 可接下来,神僧给他们展示了神乎其神的画面,他到现在都无法忘记当时的震撼。 神僧用了两只小动物来做示范,当着他和戚国公府的人的面,让他们看到了,两颗心脏交换之后,两只动物都活了下来。 他们展示了不止一次,从小狗到小猫,再到凶悍一点的狼。 全都平安无事,毫无意外。 于是他和戚国公府的人,从此对神僧的话,确信无疑。乐文小说网 神僧说要找到跟戚明悦相同八字的人的时候,他也第一时间想到了戚晚,可这天下之大,当时出生的婴孩也不止戚明悦跟戚晚两个人,他本想花些时间去找。 但是不幸的是,没找到。 看着戚明悦痛苦的样子,他也不知道怎么就着了魔,答应了换掉戚晚的心脏。 他当时并不是想让戚晚去死,神僧答应了,换心之后会给他们一些灵药,到时候就算戚晚无法跟从前一样健康,但是还能活。 只是到底时日无多。 他其实也知道这就是在逼戚晚去死。 可当时,他在种种声音之下,也觉得这或许就是戚晚欠戚明悦的吧。 她代替戚明悦享受了那么多年的荣华富贵,享受了那么多人的爱护,而戚明悦流落在外,却吃尽了苦头。 所以戚晚赔偿戚明悦一颗健康的心脏,这是理所当然的。 他当时像是着了魔。 直到戚晚死后,他彻底着了魔。 这三年日复一日的梦魇,日复一日的折磨。 他其实已经早就分不清,他对戚晚,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是发现自己其实喜欢她,还是愧疚折磨的他痛不欲生,他都说不清。 所以哪怕青槡跟戚晚长得再像,他也不曾有这样的想法,把青槡当戚晚的替身。 青槡像是一团火,戚晚是水。 戚晚安静平和,青槡却轰轰烈烈。 不一样的。 连瑾辰像是下定了决心,看向青槡的眼睛, “拿你当替身的,不是本王。” “哦?那是谁?”青槡当然知道不是他,就这渣、逼,他根本就没喜欢过戚晚,怎么可能有替身一说? “陛下。” 连瑾辰神色愈发复杂,却又忍不住,他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是不想让她受伤,还是见不得她与陛下恩爱,他像是被魔鬼驱使着一样不由自主,又卑劣的想把真相告诉她, “是陛下,陛下只是把你当替身而已。” “他一生从未对其他女子有过特殊之处,唯独戚晚,他分外纵容。” “戚晚死时他先走了,他若在的话,一定能阻止。所以他后悔,后悔没能救她。” “所以他找了三年,找到了你。” “所以他娶了你。” 第43章 您有过喜欢的姑娘吗? 说完这些话,连瑾辰目光紧紧的盯着青槡的眼睛。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从她的眼中看到什么。 是生气,失望,愤怒,还是惊讶? 应该会是愤怒吧。 他想。 她这样的天之骄女,生来就拥有一切的人,她怎么可能容忍自己是另外一个人的替身? 他生怕错过她眼中一丝一毫的波动。 但他失望了。 青槡那双眼,从前离的远了未曾察觉,如今离的近了,他才看清,那双眼睛毫无波澜,漂亮的宛如这世间最明亮干净的宝石,但是宝石是死物,她的眼睛也宛如死物一样。 不带一丝情绪。 这样的眼神,他只在陛下那里见到过。 仿佛世间一切都无波无澜,无法引起他丝毫情绪。 周围很安静。 安静的只能听见偶尔响起的虫声鸟鸣。 直到青槡笑出了声。 她眉眼带着笑,但眼睛里却没有笑意,就仿佛那双漂亮的眼睛只是装饰,并无感情可流露。 “辰王殿下,离本宫这么近做什么?刚刚说什么不会把本宫当替身,那……莫非辰王殿下心悦本宫?”青槡唇角也随着眉眼翘起来,往连瑾辰面前又走了一步。 连瑾辰却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本王没有。” 明明是澄清的话,却不知怎的有一丝慌乱。 “没有呀,那你慌什么?”青槡嘻嘻笑了两声。 连瑾辰急忙又后退了两步,拱手致歉:“本王无意冒犯,请……贵妃自重。” 他微微皱眉,再次看向她,“本王刚刚所说……” “你说,你觉得陛下把本宫当替身吗?”青槡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那就不劳辰王操心了,本宫就是喜欢陛下那张脸,怎么了?” “你……” 连瑾辰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能听到这么一个回答。 陛下常年戴着面具,见过他真容的人不多,但是身为皇室子弟,况且陛下常年戴面具也是自大概七八年前开始的,并非一直戴着面具。 那张容颜,确实见过的人都不可能会忘记。 “辰王还有别的事吗?”青槡淡声问。 连瑾辰神色复杂。 “没有别的事的话,辰王出现在本宫的宫里,怕是不妥吧?” “……” 连瑾辰想再说点什么,可见青槡好似真的压根儿不在意替身之事,反倒显得他此番举动十分龌龊,有种挑拨之意,他也是要脸面的人,只得拱手告退。 等他出去,青槡露出一脸呆滞的表情。 半晌,她抬起手搓搓自己的脸。 连瑾辰是跑来搞笑的吗? 连雪印喜欢戚晚? 这摆明了不可能好吗? 绝对不可能。 连雪印会娶她,是跟她父王的交易,什么叫因为她长得像戚晚娶了她? 连雪印到现在都跟她讲,他天命不寿,所以虽封了她为妃,却并不同她圆房。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死的人,甚至知道自己寿数几何,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戚晚? 他那样的人,若他真喜欢戚晚,他要戚晚进宫,谁拦得住? 既没有让戚晚进宫,那就只能说明,无论他是否曾经有意,他做了选择,那就是绝不会干涉戚晚的人生。 青槡倒真是希望当初连雪印喜欢过戚晚了,若当初戚晚进了宫,以连雪印的处事作风,谁敢动她? 她也不至于到最后知道自己没有希望,所以选择了最决绝的一条路。 但凡她能看出一点点连雪印喜欢她,她当时也会毫不犹豫的去求连雪印救她的,没有谁想不开找死,她也想活着。 所以连雪印喜欢戚晚这件事,真是太扯了。 青槡“切”了一声。 抬腿往殿内走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 莫不是现在京中见过她的人,都是如此猜测的? 她想到昨天襄阳长公主根窦老太君的态度,她当时没多想,现在想想,莫非都以为,她是戚晚的替身?xしewen 真……离了个大谱。 青槡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她晃了晃脑袋,飞快的跑进殿中,默念了好几遍凝神咒,才把这事儿从脑子里晃出去。 打坐了一下午,把昨天晚上在连雪印那里损失的灵气给补了回来,青槡伸了个懒腰,立马神清气爽。 想到第二天要出门,青槡快速收拾了几件衣服,带着小包袱去了连雪印的寝殿。 连雪印见她带着包袱,问道:“带这个做什么?” 青槡震惊的看着他:“陛下,你不会是不食人间烟火吧?出门不带包袱,怎么换衣服?” 陛下原来这么没有常识的吗? 连雪印指指她的包袱,“打开看看。” 青槡不明所以,打开了包袱。 里面卷着两套华丽的裙子。 “这就是你收拾的行李?” 青槡看着行李,也陷入了沉默。 倒不是她没想到出门要低调,而是青槡身为摄政王独女,她所有的衣服都是极尽华丽,“低调”两个字,从来跟她都没关系。 青槡摸摸的把自己的小包袱又卷了起来,弱弱的看向连雪印, “陛下……” “季掌印会准备好出行的东西,爱妃不必担心。” 青槡:“……” 早说嘛! 青槡撇了撇嘴。 仰头瞧见连雪印唇角恍惚有些笑意。 连瑾辰说的那些话涌上心头,她假装无意的试探道:“陛下,您从前,有过喜欢的姑娘吗?” 连雪印看了她一眼。 青槡一脸无辜。 “未曾有过。” 听到他的回答,青槡想着果然如此。 她就知道,连雪印怎么可能会喜欢青槡? 不过,她还是继续试探着说:“我刚进宫时就听说,我跟一个人长得很像。这两日才知道,那人竟然是辰王的前王妃。我听说……她被逼着跳了云光台,临死前问陛下要了一纸和离书,那陛下,若知道她要死的话,会救她吗?” 她当然知道连雪印是不近人情的人。 也正因为如此,她不敢去求连雪印帮忙。 可她也一样很好奇,倘若当时她求的不是那一纸和离书,而是求连雪印救她,连雪印会救吗? 连雪印看着青槡试探又好奇的目光。 想来连瑾辰今日应该是同她说了什么,不然昨夜里,想必就该来试探他了。 “寡人确实后悔过一件事。” “陛下也会有后悔的事?”青槡不可置信的问。 “是,寡人后悔,三年前中秋宫宴,早走了一刻钟。” 第44章 莫非是喜欢她? “陛下……” 青槡呆住。 她怎么也没想到,连雪印后悔的事情,竟然真的跟戚晚有关。 连雪印是在告诉她,若当初他没有早走那一刻钟,就会去救戚晚。 她真的有些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若是那时连雪印没有提前离开,若是连雪印在的话,不用她求救,连雪印也会救她。 可是……为什么? 刚刚连雪印明明说,他并未有过喜欢的人。 似乎是看出她的不解,连雪印同她解释:“寡人多年前有一次受重伤,多亏了戚晚照料,只是那时,寡人心中有事,便未曾答谢。” “寡人不欲与人有所牵扯,也就没有主动给出承诺。” “所以后来,得知她在云光台被逼身死,寡人很是后悔。” “有些因果,总以为不沾染便不会有,可因果一旦形成,便总是要还的。” 他这么说,青槡倒是明白了。 不禁有那么一丢丢的后悔。 她若早知道陛下是这么注重因果,知恩图报的人,她也怎么也得挟恩图报一次嘛! 好死不如赖活着。 但也不怪戚晚想不到,实在是连雪印这个人实在是气场太强,总给人一种不近人情冷若冰霜的感觉。 当初连雪印重伤在栖月观养伤,救人的是师父也不是戚晚,戚晚只是帮忙熬了些日子的药而已,算不得什么照顾,她在栖月观求学那几年,不知道给多少人熬过药呢,若熬个药也算恩典的话,那岂不是但凡生过病的人,都欠了大夫和药童的恩? 戚晚自觉也没有那么大脸。 怎敢真的找上连雪印? 真是阴错阳差。 “那陛下会为她报仇吗?”青槡问。 “不会。” 连雪印回的十分干脆。 意料之中的回答,青槡倒也没有很失望,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小失落。 “仇恨这种东西,外人插手,需要时机,若时机不对,便丧失了意义。”连雪印不想让她失望,但是又无法告诉她,他迟了一点没能救戚晚,却又不曾为戚晚报仇,是知道戚晚会回来。 戚晚是凡人,但她那颗心不是凡物。 只是他也看不出那颗心的来历,不敢贸然插手,以免出现不可控的变故。 既然戚明悦被挑中了作为存放的器具,那终将有一天,这个器具会将真正的幕后之人引出来。 他时日无多,只能暂时帮她看着这个器具。 等她亲自来取回属于她的东西。 时机不时机的,青槡也没明白什么意思。 不过有一点是真的,仇恨这种东西,若不是自己亲自动手,那完全不解恨。 当初她被逼走投无路,没想那么多,如今她已经很清楚,戚明悦背后还有其他人,她那颗被夺走的心脏,可能隐藏着她不知道的秘密。 所以比起现在去直接杀了戚明悦把那颗心夺回来,她必须要先把幕后之人给揪出来才行。 青槡还是很高兴的,毕竟她知道了,当时在她被逼上绝路的时候,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彻彻底底的被全世界都背弃了,没有一个人想让她活着。 没有一个人能救她。 原来是有的。 一个她没想过,觉得不可能的人。 原来是会救她的。 青槡心情一下子就好起来,还有心思关心起连雪印的政务:“陛下,你跟我去崇州的话,来来回回怕是要一个月,朝中政务不会耽搁吧?” 崇州在西凉的南边,差不多快要到边境了。 玉京城则是在西凉中间靠北一点的地方,去崇州怎么也得十天左右的路程,再停留几日,来来回回至少要一个月。 “寡人已经让礼部安排车驾去陵州南巡,朝中政务自有留守的官员主持,不会耽搁的。”连雪印回道。 “南巡?” “是,陵州大旱,情况很严重,等去崇州办完事,可以带你去跟南巡的车驾汇合。” 听到这个,青槡不免有些心虚,“陛下,那要不,你先去办正事?” 连雪印难得失笑:“朝中若只靠寡人一个人做事,西凉也早就不复存在了。” 青槡:“……” “陛下,去陵州巡视的人选,陛下心中有属意的吗?” 青槡试探着问。 “寡人挑了两个赈灾的钦差,再让宁王一道过去,怎么?你有什么想推荐的人吗?”连雪印问。 宁王,连瑾宁。 是连瑾辰的堂兄。 青槡对他也有点印象,据说人很温和,办事很踏实认真,一直在户部任职。 赈灾的事涉及到钱款,让他去看着,也是情理之中。 青槡其实有点好奇,连雪印封了十几个王爷,作为继承人的候选,但他好像从未表现出格外看重哪一个。 这十几个王爷如今也是在各处担任要职,不说都十分出色,但最起码,有四五个都算得上人中龙凤,都有资格继承皇位。 之所以连瑾辰最出挑,是因为连瑾辰曾经征战肃州,以少胜多,打了一场很漂亮的战役,击退了北玄的强兵。 因此不论是朝中还是西凉百姓,都对他抱有极大的好感。 说他有连雪印的奇才,又没有连雪印的残暴。 是的,残暴。 连雪印六岁登基,理论上不能亲征。 但他硬生生六岁时就杀的满朝文武,皇室宗亲,甚至后宫,都不敢对他登基亲政有一丝一毫的异议。 他上边十几个兄长,最年长的比他都大二十多岁,硬生生的在他跟前不敢说一个“不”字。 四灵洲四个王朝势力,曾经也是常年征战,谁也不服谁,尤其西凉,原本在四国之中实力最弱,地盘最小,年年割地赔款,百姓苦不堪言,但是连雪印上位之后,先用了几年时间稳定内乱,发展生产,接着又仅仅用了三年时间,他就打的周边三国谁也不敢再跟他硬刚。 他十五岁那年,就以残暴之名逼得原本混战的四国安分了下来。 因为连雪印杀战俘,是真的杀到一个不留。 且他从无败绩。 为了避免派出去的兵都被他杀光,混战的四灵洲自此一片祥和,都不敢再触连雪印的霉头。 也就是这几年连雪印不怎么露面了,才有人蠢蠢欲动起来。 就连她父王,把持了东秦朝政多年的人都说过,连雪印若活着时不扩张,那他一日不死,四灵洲一日无法统一。 连雪印的暴君之名,就是这么落下的。 所以真的跟他接触之后,青槡才会觉得连雪印这个暴君,跟传说中的完全不同。 “陛下,不如让辰王一起去吧?陵州灾祸,肯定有不少流民,免不了出乱子,辰王是掌兵之人,让他去镇场子,应该会更方便行事。”青槡小心翼翼的提议道。 她听说后宫不能干政。 她这提议多少有点心虚。 但她刚刚挑拨完连瑾辰跟戚明悦,好不容易有效果了,若是趁着她离京这段时间,戚明悦再搞点什么幺蛾子,那她可就要不爽了。 她就是想看看,这对“恩爱夫妻”到底能扛多久。 连雪印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青槡冲着他讨好的眨了眨眼,伸手晃了晃他的袖子。 有点紧张。 “爱妃所言有理,寡人叫人去安排。”连雪印说道。 青槡准备继续讨好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就这么答应了?? 怎么办? 陛下对她太好怎么办? 该不会,陛下没有喜欢上戚晚,喜欢上她了吧? 不然就算真的要待她以妻之礼,也不带这么好说话的吧?? 青槡一时间被自己这荒唐的想法给雷到了。 但她今天试探的已经够多了,她也不敢再继续试探了。 不然让连雪印看出什么就不好了。 现在所有人都不可能知道,她就是曾经的戚晚。 …… 第二天一大早,青槡跟着连雪印一起坐上了一个外表看似很普通,里面却布置的十分舒适的马车。 连雪印脸上的面具摘掉了,换了张普通的面皮。 看着就泯灭众人,一点记忆点都没有。 只是他身上的气势还是十分骇人,估计往那儿一站,也不会有人敢靠近他。 他们的马车离开玉京城之后,礼部准备的南巡车队也在隔天就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玉京城。 昏昏沉沉了两天的戚明悦,也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 只是,刚一清醒,就听到了连瑾辰离京的消息。 “你说什么?”戚明悦狠狠的瞪着回话的丫鬟,“你再说一遍!辰王殿下去哪儿了?!” “殿下,辰王殿下随着南巡的队伍一起离开了京城,一大早,一大早就已经出城了。”丫鬟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回道。 “南巡?除了辰王,还有谁?陛下去了吗?贵妃呢?”戚明悦撑起身体,揪住了丫鬟的领口。 “奴婢,奴婢不知道……”丫鬟吓得瑟瑟发抖,不知道为何一向亲和的七小姐,为何越来越可怕了。 他们这几个丫鬟,都是送七小姐来辰王府时,二公子新调过来的,往日跟七小姐接触的不多,只知道七小姐常年身体不好。 “去,去叫管家过来。”戚明悦推了丫鬟一把。 丫鬟被推倒在地,急忙爬起来出去了。 戚明悦喊人过来给她穿好了衣服,王府的管家也随之赶到。 “夫人有何吩咐?”管家问道。 “夫人?”戚明悦看着管家。 管家不卑不亢的回道:“殿下有公事离京,暂未帮夫人请封侧妃,还请夫人见谅。” 王府规格,一位正妃两位侧妃。 剩下的有名分的称夫人,没有名分的侍妾只能叫姑娘。 管家这会儿称她为夫人,已经是尊重她了。 戚明悦气的浑身发抖,却又没办法发作,只能咬牙问道:“南巡陛下去了吗?贵妃呢?要去什么地方?” “这个……”管家迟疑了一下,还是回道:“陛下自然是带了贵妃一同去南巡,去什么地方,老奴就不知道了,只听殿下说,可能是跟陵州旱灾有关,所以陛下特地点了我们殿下还有宁王殿下一同前往。”xièwèn 戚明悦呼吸有些急促。 果然。 果然又跟青槡有关! 搞不好又是她撺掇的陛下! 否则陛下这几年都不曾离京,为何突然要去南巡! 还有,为什么南巡还得拉着辰哥哥一起! 她就是故意的! 那个女人,那个疯女人!她到底想做什么! 该死的! 陵州,陵州跟崇州之间,就只隔了一个松州。 若那个疯女人临时起意,要去崇州怎么办? 她会不会查到陈家去? 怎么办?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这几年她稳着京城这边,所以目前还没有人去查崇州。她之前派去扫尾的人,不知道有没有把陈家的痕迹处理干净。 这些人为什么这么烦! 她都已经把陈家还有季家都处理了,为什么还要冒出来一个跟戚晚长得像的青槡! 戚晚已经死了! 她都已经死透了为什么还这么烦! 不行,绝对不能让人知道陈家的事情,绝对不能。 辰哥哥已经慢慢的不那么信她了,若是知道了陈家的事情,他会不会跟当初抛弃戚晚一样抛弃她?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戚明悦强稳住心情,对着管家说道:“殿下去赈灾,想来危险重重,我实在是不放心,我想去梵云寺给殿下祈福,保佑殿下此行顺利,还请管家帮我安排下。” 管家见她只是去佛寺祈福,没说什么,叫人去安排了。 午时刚过,戚明悦就到了梵云寺。 玉京周围的寺庙,除了护国寺,香火最旺的就是梵云寺。 护国寺因为陛下的原因,每年只在大日子对外开放,所以京中达官显贵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梵云寺。 戚明悦也是梵云寺的常客。 在大殿中祈福之后,就有僧弥带着她去了后院。 她让丫鬟在院子外等着,自己跟着引路的僧弥进了院中厢房。 一个眉骨清俊的和尚正盘腿坐在榻上敲木鱼。 他看上去很年轻,皮肤比常人要白些,眉心一点红痣,身着素白僧衣,看上去慈悲肃严。 等关上了门,房内只剩下戚明悦跟这和尚时,戚明悦迫不及待的质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辰王会慢慢脱离我的掌控?我周围的人也开始对我淡漠了许多?我的心蛊为什么不管用了?你不是说过,只要我养着心蛊,辰王就会永远对我死心塌地,只爱我一个吗!” “为什么他变了!” 第45章 妖僧 和尚睁开了眼睛。 原本慈悲的面容一瞬间被邪气取代。 那双眼,竟是罕见的异瞳。 一只漆黑如墨,一只幽绿妖异。 戚明悦触到那双眼睛,禁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看到这双眼,但无论多少次,都让她有种置身荒寂之地的恐惧感。 她下意识的抬手捂住心口,心跳的有些快。 “贫僧早就告诉过你,以你的心头血养心蛊,才能确保他对你深爱不疑。”和尚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轻微的弧,“你现在的心,不是你的。” 戚明悦脸色大变。 “你什么意思?” “阿弥陀佛,字面意思。”和尚重新闭上眼睛。 看上去仍旧满面慈悲。 “大师,长离大师,你一定要帮帮我,我现在该怎么办?我不想失去他,他已经没有那么信任我了,他早晚会怀疑我的,大师,还有没有别的蛊,我再给他下一次心蛊,可不可以?你帮帮我,你帮帮我……” 戚明悦跪下来,朝着长离大师脚边爬去,想要伸手抓住长离大师的僧袍,但只是碰到他僧袍一脚,她的手指就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痛的她收了回来。 “贫僧也与你说过,心蛊一生只能用一次,寓意一生一世。” 长离大师的声音平静无波。 “那别的蛊呢?我要让他爱我,我要他这一生都守着我一个人!”戚明悦顾不得疼痛的手指,仰头看着长离大师。 “还有一种蛊,叫幻梦蛊,你用你的血养着,他就会把你幻想成他深爱之人,自然也就会一直守着你了。” 长离大师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放在了旁边。 戚明悦却没有伸手。 “幻想成他最深爱之人?他深爱之人只能是我!为什么要幻想!”戚明悦不甘心的喊道。 “情由心生,你得了别人的心,还妄想要自己的情,施主,你贪心了。”长离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我只是想活着!” 戚明悦红了眼睛,眼底透出一抹疯狂,“我有什么错!我为什么要承受病痛的折磨!为什么要看着别人健健康康自由自在,而我却要每天都有喝不完的苦药,日复一日的受尽折磨!” 长离大师闭着眼睛,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 手指缓慢而有节奏的拨弄着佛珠。 戚明悦知道,她现在再说什么已经没有用了,长离大师这是不回答的意思。 她看着那个盒子,有些不甘愿,可最后还是伸手将那个盒子收了起来。 “大师可知陛下和亲之事?那个女人叫青槡,跟戚晚长得很像,她是个疯子,疯狗一样见谁都咬!大师,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她!她实在是太碍事了!” 戚明悦不觉得青槡跟戚晚能有什么关系,但是那张脸,真的很碍眼。 青槡这个人,也真的是很碍事。 她认真回想了一下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连瑾辰态度的改变,甚至是周围人态度的变化,都跟见过了青槡有关! “东秦摄政王独女,”长离大师终于再次睁开眼睛,平静的看着戚明悦:“你不能动她,她身份特殊,别找麻烦。” “她怎么身份特殊了?不都说她是个疯子吗?自幼脑子有病,被摄政王惯的无法无天。她现在和亲在西凉,天高皇帝远,她死了是她运气不好,东秦难不成还要为了她大动干戈吗?”戚明悦不服气的说。 “她的生母,是山那边的人,若动了她,你承受的了修仙者的一怒吗?他们不欠因果,可一旦有因,必然追究到底。”长离大师似乎是无法忍受她的愚蠢,目露警告,“不要动她。” “可……”戚明悦简直懵了,那个疯婆子,怎么还有这种背景? 她仍是不甘心,“可她有陛下护着,在玉京城里胡作非为,若是影响到圣山的计划,怎么办?” “陛下天命已定,明年初雪降临之时,便是他殡天之日。” “届时她自会被送回东秦。” “陛下一死,天下必乱,届时,贫僧可助你一步登天。” 他再次闭上眼睛,不再多说,“希望你活的到那个时候。” 戚明悦一时间喜怒难辨,喜的是原来如此,陛下短命,青槡那个疯子也嚣张不了多久了。 怒的是,什么叫希望她活得到那个时候? 她当然活得到那个时候! 她要比所有人都活得久,她要长命百岁,不,不止长命百岁,她要永永久久的活着! 从小时候因为心疾不能剧烈运动,不能大悲大喜,被陈家人当玻璃珠子一样看着,每天喝那些苦的要命的药,被那些穷鬼一样的下人用同情的眼神看着,被乞丐一样的街上的皮孩子嘲笑短命鬼的时候,她就发誓,她要活的比他们都长,比所有让她不舒服的人都长! 然后让那些人都去死! 离开厢房,戚明悦站在院中,并未着急着离开,她不能让青槡他们去崇州。 崇州有关陈家的痕迹太多了,若是这些事情被连瑾辰知晓,他会不会更疏远她? 他已经背弃了要娶她为妻的承诺,她不敢想,若是他知道她骗了他,骗了所有人,她小时候不但过得很好,还非常好,但陈家人却全都死光了,那个时候,他会不会讨厌她? 觉得她不是那个他心目中最善良的人了? 徐蔓锦的事情,他会答应娶徐蔓锦为侧妃,说明他已经起疑心了。 她太了解他了。 所以不行,她得想办法,让他们去不成崇州才行。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还在想办法的时候,几日之后,一早出发根本就没有跟南巡队伍一起的青槡,已经到了崇州州府,崇阳城。 崇阳城作为崇州州府,又是南方最大的运河码头所在地,因此水路四通八达,极其繁华。 青槡以前不管是戚晚那一世,还是青槡这一世,都从未出过远门,走过最远的路就是和亲那条路,那会儿她还浑浑噩噩,根本不记事儿,也不知道路过了什么样的风景。 这几日倒是有机会欣赏了一下西凉从北到南沿路的风光。 她也是才知道,原来走水路到崇州,原本十多天的路程,也不过五六日就能到达。 连雪印财大气粗,直接叫人去买了一栋宅院,青槡趁着他叫人收拾宅院的功夫,自己悄悄溜了出去。 直奔崇阳城最大的青楼,天彩楼。 第46章 陈公子 天彩楼。 传言说是取自揽尽天香云彩,集尽世间美人儿之意。 青槡去一家成衣店里换了一身男装,还买了一柄绘制了山水画的扇子,折扇一摇,俨然一个风流的世家公子。 天才刚刚暗下来,但是天彩楼外面已经灯火阑珊,人来人往了。 天彩楼的外面是一条河,此时游河的画舫还没有离岸,在河边排成了一排又一排,十分的壮观。 青槡刚到天彩楼门口,门口的姑娘就迎了上来, “哎呀好俊俏的小公子,公子是头回来天彩楼吧?这般好的样貌,奴家可是绝不能忘的。” 一个姑娘亲亲热热的拉住了青槡的胳膊,另一个也不甘落后的拉住了另一只胳膊,乐文小说网 “公子是从哪里来,咱们天彩楼汇聚南地美人美酒,保管公子满意。” 青槡还从没享受过这样的热情,还有点招架不住。 她瞥了一眼远处的画舫,忙问道:“那画舫何时开?” “哟,公子对画舫感兴趣啊!”左边的姑娘捂嘴笑了笑,“公子,咱们天彩楼的画舫有两种,一种给公子老爷们待客,把酒言欢的,另外一种啊,咱们天彩楼的头牌姑娘,哪位入了公子的眼,便可去小画舫携美游船。” 青槡听懂了。 大画舫给客人聚会用。 小画舫就是天彩楼上了名牌的花魁们私人约会的船了。 “我进去看看。”青槡跟着姑娘进了天彩楼。 刚一进门,便有人在齐声呼喊。 “柳公子今晚包下千乘月,酒水美食全免,凡是才子佳人,皆可上船同游。” “限六十六位,大家快上船~” 右边那位姑娘一听,立马撒开青槡的手去找人了。 青槡看向左边的姑娘,“柳公子是何人?这千乘月,本公子能去吗?” “柳公子啊,是我们崇阳城出了名的风流才子,北千山,南景阳,这西凉最出名的两座书院中的景阳书院,就在崇阳城。柳公子不但出身官宦世家,还是景阳四公子之一。” “如今景阳四公子只剩下了两位,柳公子也不知为何绝了科考的心,整日流连歌坊,姑娘们可开心了呢,整日里找他探讨诗词歌赋,这满州府的才子佳人,如今都以上过柳公子的画舫为谈资呢!” “千乘月更是咱们天彩楼最大的画舫之一,公子若是好奇,奴家帮您引个路,保准儿您今日登上柳公子的船!” “那可太好了,我还没见识过呢!”青槡非常懂规矩的从荷包里摸出了几枚金叶子塞给了她。 姑娘看见金叶子,眼睛都亮了,愈发热情起来。 立马便去找人聊了几句,不消片刻回来,满脸喜气的挽住青槡的胳膊,“公子,成了!咱们跟着人进去就好了!” 青槡又塞给她两枚金叶子。 姑娘笑的更真心了,手往青槡胸口摸了过去,“奴家叫兰秋,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呢!” 青槡及时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微微一笑:“本公子姓陈。” “哎呀,原来是陈公子啊,说来陈公子看着还有些眼熟呢,”兰秋也是个懂颜色的,青槡抓住了她的手腕,她便从善如流的收了回来,转移了话题,“可能是长得好看的人,总叫人念念不忘吧!” “哦?那你还见过比本公子长得更好看的人吗?”青槡问。 “那如何可能?陈公子这般仙姿玉貌,咱们这小小崇阳府哪能出得了这般人物?您这样的仙人儿啊,别说到了西凉的玉京城了,就是放眼整个四灵洲,也不见得有人比得呢!”兰秋夸的真情实感。 青槡暗中“啧”了一声。 那是没人见过连雪印。 说话间,青槡跟着兰秋上了画舫。 画舫的宴席已经摆好,兰秋拉着青槡找了位置坐下,青槡这才发现,来的竟然真的都是才子佳人,那些一看就是年轻书生,跟千娇百媚的姑娘。 画舫上也不止是美酒佳肴,还摆有琴棋书画的案桌,三三两两的聚着人,周围尽是丝竹悦耳,诗词相和之声。 青槡还真是长见识了。 她这说起来还是玉京跟洛京都待过,但是这场面,她是真没见过。 她看了一眼酒杯,还没伸手,兰秋就非常识趣的给她倒了一杯。 青槡接过酒杯,刚刚送到唇边,便有人喊道,“柳公子来了!” 青槡目光顺着人声看去。 看见了那位被美人簇拥着的柳公子,月白绣竹叶的宽袍长衫,容貌也俊朗风流,确实有种风流才子的味道、 见对方也朝着她看过来,青槡以为是打招呼,抬手示意,饮了杯中的酒。 却见对方直勾勾的盯着她,眉心紧蹙,似乎在打量思考着什么,甚至露出了一抹嘲讽厌恶,片刻之后,抬腿朝着她走了过来,直到快到她的桌案前,他才停下脚步。 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柳公子身上,现在柳公子看着她,以至于所有人都朝着她看了过来。 全场寂静。 片刻之后,又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这人好生面熟,有些像……” “像谁来着?” “像陈公子!” “天啊!对对,是像陈公子,但又不太像,陈公子没有这般秀美。” “可这眉眼,实在是像啊。” 这些议论声传入青槡耳中,包括他们说的“陈公子”、 青槡眼皮轻跳。 他们口中的陈公子,跟她长得像的,就只有可能是一个人了。 陈家那位兄长。 她不知道陈家人的样貌,也不知道戚晚长得像谁,但能跟戚晚眉眼像的年轻公子,应该只有他了。 方才兰秋也说她面熟。 曾经戚晚叫人打探过陈家的消息,说是搬走了。 也不知道搬到了何处。 眼下看的话,她那位兄长,看来读书还不错,甚至在学子中有些名声,不至于默默无闻。若不然,也不会这些学子觉得她面熟。 “在下柳应钟,敢问公子贵姓?” 柳公子,柳应钟冲她行了个学子礼。 “姓陈。”青槡仰头看他,并未起身。 “陈公子,”柳应钟对上她的眼睛,“在下有一挚交好友,也姓陈,陈霜序。” “陈公子可认得?” 第47章 夫君救我! 陈霜序。 青槡还是第一次听到那位嫡亲兄长的名字。 在她了解到的只言片语中,戚明悦时不时流露出来的惊恐害怕,好似那家人是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青槡虽然不信,但她也很好奇,那是怎样一家人。 从前戚晚也是想过,若离开京城,总是要与他们见上一面的。 她那时并不是不舍得什么辰王妃之位,不舍得玉京的荣华富贵。 而是无论她身份如何,她是辰王明媒正娶的妻子,上了皇家玉碟,她的户籍名帖都有所约束。她既不能私逃,又无法置国公府的养育之恩不顾,闹出笑话。所以她一直在等能够跟连瑾辰平等商谈的机会,和离也好,休弃也好,能让她名正言顺的离开。 只是连瑾辰一直都很忙,忙到他们见面都是寥寥,他也像是根本不想跟她讨论她的去留,从不接话。 她就只能先等着。 然后等到了那场猝不及防的逼迫。 如今兜转了一生,才听到了前世血缘亲人的名字。 “不曾听说过。”青槡诚实回道。 柳应钟脸色一下子变得格外难看,甚至带上了丝丝恨意。 这让青槡有些莫名其妙。 “柳公子是有话跟我说?那不如换个地方聊?”青槡试探着问。 “是,陈公子请。”柳应钟略微回神,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失态了,恭敬的请青槡离开了宴客的大厅。 两人去了甲板上。 “你是戚国公府的那位,是吗?”柳应钟也没有兜圈子,直接问出了口。 “哦?那倒不是。” 青槡否认了,然后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扮,不再刻意压着嗓子,换回了自己的声音,“是我装的不像吗?” “未上船之前,兰秋叫人过来说,有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出口阔绰,给了一把金叶子,想上船。崇州虽然富裕,但是金叶子这种东西,想来是京中贵族用来打赏的玩意儿,寻常富贵人家,最多只用金银裸子。而且姑娘……留着耳洞,天彩楼的姑娘什么人都见过,自是瞒不过。”柳应钟回道。 青槡:“……” 她果然还是见识少,经验不足。 怪不得父王总说,她这样的小树枝离开了爹,就会被人捡走当柴火烧了。 她不信。 但确实,不管是戚晚那样有点叛逆的大家闺秀,还是青槡这种父王的小心肝儿,都没什么处事的经验。 “我的确来自京城,但并非戚国公府的人,我来此地,是为了调查一桩案子。柳公子是学子,想必听说过崇州有个很有名气的学子叫季献宁,听说还是什么解元,柳公子知道此人吗?”青槡问。 “你见过季兄?”柳应钟狐疑的看着她,不解的摇头:“不对,你肯定跟戚国公府有关,你跟陈兄眉眼如出一辙,我与陈兄相识十几载,不可能记错。你既然来自京城,也该知道戚国公府真假千金的事情,真千金是陈兄的妹妹陈明悦,不,应该是戚明悦了,假千金是戚国公府养着的姑娘,据说嫁进了辰王府,后来病逝了。” “你假死?” 柳应钟瞪大了眼睛,脑子都有些混乱了。 他看见青槡的容貌时都镇住了,虽说男女即便长得像也不会特别像,但眉眼却很难改变,只不过整体轮廓气质不同罢了。可长得像的,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他看见青槡的第一眼就肯定这姑娘绝对是陈兄的亲妹妹,那个被戚国公府养大的姑娘。 可现在提起来,他才想起,早听说那位辰王妃,入府一年就病逝了。 “没有假死,我也确实不是你想的人,或许只是碰巧长得像罢了,我在京中时,也有人说我长得像她。”青槡摇了摇手里的扇子,“但我觉得,是她像我。” 柳应钟神色紧绷,显然是没信她的鬼话。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柳应钟心生警惕。 “我说了,我为了一桩案子,来找季献宁。”青槡回道。 “呵,”柳应钟似乎很生气,“你们这些所谓的贵人,还会在乎什么案子不案子,天下若真有公道,早该降下天雷,劈死那些绝人前途的黑心权贵!”xしewen 青槡:“……” 这人怎么还油盐不进呢。 她正懊恼着该怎么继续试探呢,就迎面瞧见一艘小画舫跟他们走了个正对面。 站在船头甲板的,正是她那位身形高大容貌“普通”的陛下。 青槡见到他,正要抬手打招呼,忽然间变故突生,原本安静的水面“蹭”的冒出几颗脑袋,全都穿着夜行衣,蹿出水面之后,几人提起刀就冲着青槡和柳应钟他们二人砍了上来。 青槡下意识的伸手拉了一把呆住的柳应钟,看了一眼周围,只见画舫不知何时已经驶入了安静的河段,河岸两边是园林,并无人烟。 大抵是有人注意到对面还有一艘小画舫,觉得对面的人碍事,有两个黑衣人直接提刀跳上了小画舫,冲着连雪印就砍了上去。 青槡一边抓着柳应钟躲着,一边用手里的扇子挡着。 她前世跟元禾道长学医,金针倒是用的出神入化,但是武功就是三脚猫了。 青槡自然有自保之力,可她这会儿要是徒手扔出一根藤蔓,可能不用刺杀了,直接能把柳应钟给吓死。 情急之下,她只能喊了一声, “夫君救命!” 也就是话音落下那一瞬,周围前前后后扑过来的十几个黑衣人,都跟自爆一样,身体直接“嘭”的一声炸开了,炸的甲板上满地血渣,残尸滚了一地。 青槡还没松开柳应钟的胳膊,柳应钟就“呕”的一声,转身吐了出来。 青槡瞪大眼睛。 好在连雪印及时搂住了她的腰,将她带离了甲板、 落在船栏上,青槡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就听见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原来是里面的人听见了动静,出来看怎么回事,结果被吓傻了。 柳应钟更是吐的天昏地暗,整个人腿软的站都站不住,又不敢倒下,后背紧紧贴着身后不算粗壮的船柱,生怕倒进那一地血渣里。 简直噩梦。 青槡轻扯了下唇角,忍不住吐槽, “你也太不中用了吧?” 第48章 全是柳家人 柳应钟脸色煞白,虚的不行。 又呕了一通,呕到胃里彻底空了,只剩黄水,才虚虚应出了声, “多谢,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青槡嫌弃的收回目光,在连雪印腰上掐了一把,“夫君怎么不留个活口?这些人分明是冲着要杀了他去的,这光天化日的,简直是没有王法!” “夫人所言极是。” 连雪印回了一句,然后垂眸看她, “夫人可知这是何地?” 青槡:“……” 嘴里的话全卡在了嗓子里。 这里是青楼的画舫。 她这么偷跑出来,不跟他打招呼,还上青楼,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不合适。 而且有他在,青槡也不好再跟柳应钟打探什么了。 她冲着柳应钟摆摆手,“柳公子保重,咱们改日再聊!” 然后扒开连雪印的手,头也不回的轻轻松松跳上了连雪印来的那艘小画舫,钻了进去。 连雪印看了柳应钟一眼,转身跟了过去。 柳应钟有气无力的冲着画舫门口吐的此起彼伏的人吩咐了一声,“让船工靠岸,去,去报官。” 他不会武功,刚刚那伙人若是冲着他来的,想必已经跟了他一路。 刻意找了个这么略微僻静的地方动手。 他往常在画舫喝酒,常常喝到后半夜人事不知,很容易落单,那些人估计本来就是在找他落单的时候,所以见到他跟人在甲板聊天,其他人又得了他的吩咐不要出来打搅。 若没有刚刚那位姑娘,他此时怕是已经横死了。 甚至是直接死在水里无人知晓。 如此歹毒的手段。 他可没有什么仇家,如今科举路绝,只能留在家乡当个浪子,还有谁要害他? 还有刚刚那位姑娘是谁? 她冲着他打听了一堆消息,他倒是说了两句,但是他却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 她那个姓陈,八成也就是随口一说,或者是借用了陈兄弟的姓。 柳应钟有些懊恼,眼见是没人敢过来扶他了,只能闭着眼睛心一横,抖着腿颤巍巍的一蹦一跳的朝着画舫的门口跳了过去。 另一边连雪印跟着青槡进了小画舫的船舱,见青槡已经靠在小桌旁给自己倒起了酒,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我挑两个人给你,下次出门带着人去。” 竟然没问她来青楼干什么。 青槡心虚的别开脸,小声嘀咕,“我要不是怕露馅,那些人也不可能打得过我啊。” 她法术现在也是三脚猫。 但是三脚猫的法术也够对付一般的武林高手了。 她又不是真的菜。 倒是连雪印让她终于有了那么一点暴君的认知。 看看他出手那暴力的样子。 她怀疑柳应钟三天都吃不下饭。 而她甚至都没看出来他是怎么出手的。 这位传说中一人可抵万军的千古暴君,该不会……也是个修行者吧? 内功心法什么的除非练到所谓的宗师境,堪比修仙筑基的实力,不然怎么也达不到什么一人可抵万军的水平。 但整个四灵洲宗师境的武林高手都寥寥无几,但凡有门路有灵根的,早就跑去寻找仙缘了。 不管是头铁的横渡无妄海,还是跨过须弥山,都是九死一生。 “陛……”青槡喊习惯了陛下,张口又急忙改口,“夫君,你武功很厉害吗?还是你其实有灵根,自学成才?我能……给你把个脉吗?” 连雪印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把手递给了她。 青槡握着那只极其漂亮,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感觉就像是上天缔造出来的完美的艺术品。 她捏了捏他的手指,才慢吞吞的搭上了他的脉搏。 让她意外的是,他的脉搏非常正常,强健有力,五脏六腑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常,身体健康的人,完全就是个正直壮年的年轻人。 所以他到底有什么疾? 她自认哪怕医术比不过元禾道长,但是她也出师了啊。 他这脉象,也不像是中了毒。 这不根本没病吗? 青槡狐疑的又仔仔细细感受了下他的脉搏,甚至不死心的用灵力试探了一下看他内里有没有什么隐疾,结果是一切正常。 她仰头十分不解的看着连雪印:“夫君,你的身体……” “嗯?” 连雪印对上她的眼睛,似乎在询问她怎么了。 青槡想说,我觉得你没病。 你身体倍棒儿。 但是身体完全没毛病的人,是怎么会在一年后死掉的。 难道真是天命? 天命不可违? 就像是当初戚晚一样,师父说卦象是死局。 无解。 所以明明她当时可以求救的人近在咫尺,却还是错过了。 这就是所谓的天命吗? 青槡心情有些复杂。 松开了连雪印的手,掩饰性的给自己倒了杯酒,说了句,“没事。” 这时,撑船的船家冲着船舱吆喝了一声:“两位客官,前面不能往前了,您二位看是要靠岸,还是原路回去?” 青槡从桌案前爬起来,跟连雪印说,“我出去看看,夫君等我一会儿。” 她走出船舱,顺着河道看去,看到前方隐隐有座桥,河流还长的很,便好奇的问, “为何不能走了?那桥后面是有什么问题吗?” “客官是外地来的吧?”船工年纪有些大,冲着她笑呵呵的说道:“您有所不知,前面那桥原本叫七夕桥,年年鹊桥相会,七夕节里不知道多少有情人来这桥上约会呢,但自从去年七夕,柳大人家那位去庵堂清修的小姐,浑身是血在这桥上投了河之后,一到晚上,所有经过这座桥的船和人,都会迷路,轻则溺水受惊,重则溺亡,无一例外。便有传言说那柳小姐投河后成了水鬼,因为心有不甘,所以到处抓人垫背呢!” “柳家叫人在此做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都没能开得了这条道。久而久之的,一到晚上,就没人再敢从这里过了,白天倒是无妨,不过也有人心里害怕,绕着这里走,这里周围原本生意很好的,现在就只剩下棺材铺还开着了。” “所以还请客官您见谅,老朽这船只能撑到这儿了。” “那劳烦您先靠岸吧。”青槡说道。 “得嘞!”船工应喝一声,撑着船往岸边划去。 青槡趁机问他:“您说的那个柳大人,是哪家的啊?他们家小姐出了什么事吗?为何要投河?” “柳大人就是咱们崇阳城的知府柳大人,他们家的小姐,那可是金尊玉贵养大的,从前也是定了亲的。至于发生了何事倒是无人知晓,只知道她投河那日,全身是血,模样极其瘆人,也不知是经历了怎样的惨事。据说啊,她投河当晚,她清修的那家庵堂就着了火,一把火把里面烧了个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 河不算宽,很快便靠了岸。 船工摇摇头,感慨道:“惨啊!” 青槡也觉得那位柳小姐应该是经历了极其惨烈的事情,若不然也不会投河了。 柳大人,柳小姐,柳应钟。 青槡忙问:“船家,您知道柳公子吗?就天彩楼里鼎鼎有名那个?” “那当然知道了,这崇阳城里,谁不知道柳公子,他正是那位柳小姐嫡亲的哥哥,柳知府家的少爷。”船工回道。 青槡震惊。 所以她这来崇州的第一天,先跟姓柳的一家杠上了? 这让她越发好奇起来。 忍不住对这所谓的“水鬼”有些好奇。 她摸出一把金叶子,递给那位船工:“船家,今天这船抵押给我,明日你来这边找,找不找得到,这金叶子都归你了。” 船工颤巍巍的接过金叶子,感激的冲着青槡道谢。 然后又担心的问:“客官,您该不会是想去探一探这桥吧?” 青槡忙摆手,“哪能啊,我与夫君来此处游玩,觉得这七夕桥寓意不错,想留下赏月。” 船工见她虽然穿着男装,但声音是女声,又长得精致漂亮,也懂了,原来是人家小夫妻约会来了。 便笑着叮嘱:“那您晚上当心些,老朽就先告辞了。” 等船工下了船离开,青槡才想起来,还没跟连雪印说一声。 她讪讪的准备转身回船舱跟连雪印商量一下,就瞧见岸边一棵老柳树,在夜风中飘飘荡荡,让青槡嗅到了一抹同源的……妖气。 以及几乎盖过了妖气的……阴气、 草木想要修成妖,不光要夺天地造化,更需要漫长的时间,吸取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来修炼。 妖也是灵。 但阴气却是鬼气。 莫不是一个快死了的柳树妖? 青槡立马把连雪印给忘了。 跳下船上岸,冲着那棵老柳树走去,越是靠近,那种浓郁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阴气就越重,青槡甚至能够感受到,她像是一脚踏入了另外一个空间里。 在这桥附近作怪的,可能不是什么柳小姐变的水鬼,而是这棵濒死的柳树妖。 果不其然,青槡只感觉眼前一晃,原本阴森黑暗的河岸边,就摇身一变,灯火阑珊。 周围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人声鼎沸,岸边灯火通明,河里则漂流着一盏盏漂亮的花灯,她看到一对对拿着灯笼的少男少女微笑着从她身边走过,有人还戴着各种各样的面具。 河岸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摊子,有卖香囊玉坠的,有卖花灯面具的,还有卖各种小吃的。 她像是进入了一个热闹喧嚣的灯会之中。 她被人群裹挟着走到了桥头。 她仰头往桥上看去。 一个戴着钟馗面具的青衫男子,从对面走上了桥。 第49章 钟馗遇见了他的小狐狸 青槡下意识的往前走了几步。 在她快要走到戴着钟馗面具的男子身边时,身旁一个戴着小狐狸面具的女子被人给推倒。 摔在了钟馗面具男子身前。 钟馗面具男子弯身冲着狐狸面具的女子伸出手。 “姑娘,你没事吧?” 狐狸面具的女子抬头,迎面撞入那人的眼睛里。 那一瞬。 钟馗遇见了他的小狐狸。 周围依旧灯火阑珊,人声鼎沸。 但时间和空间仿佛在那一瞬,在两人周围,完完全全的静止了。 只留下四目相对,眼波流转。 小狐狸搭上钟馗的手,借着他的力气站起来,屈身盈盈一礼, “多谢公子。” 远处的河岸突然间炸起绚烂的烟花,两人被烟花吸引,齐齐朝着天空看去。 整条河,半座城,仿佛都在庆祝这场相遇。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却又像说过了千言万语,风吹起,长衫擦过对方的裙摆,他们微微点头道别,在桥上相遇,看过一场人间烟火,然后又擦身而过。 青槡看着他们下了桥,她站在桥上往两边看了看,纠结了一下,还是跟上了狐狸面具的女子。 她看着那女子脚步轻快,却又不断回头,在坊市里走走停停,看过了很多摊子,最后像是终于找到了卖钟馗面具的那一家,她松了口气,从荷包里掏出钱递给商贩, “老板,我要这个。” “好嘞!” 老板帮她把钟馗面具取下来,笑呵呵的递给她,“姑娘,钟馗打鬼驱邪,您拿着这面具啊,小鬼驱散,妖邪都不敢近身呢!” 姑娘抱着面具低低一笑。 是呢。 估计长得也凶神恶煞,不然如何驱妖邪? “小姐,小姐!” 远处传来丫鬟的呼声,姑娘好像这才想起,自己不知何时跟丫鬟走散了。 她远远应了一声,“来了!” 便抱着面具冲着丫鬟在的方向挤了过去。 就在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起火了,快跑啊!” 她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原本就拥挤的人群挤到了人堆里。 她这才看见,原来是旁边玩杂耍的不小心烧了旁边的灯笼摊子,火势一扑而起,加上人群拥挤,灯笼乱飞,一时间到处都是点起的火苗。 她跌跌撞撞,不知被谁推到了一个灯笼架子前。 那灯笼架子已经烧了起来,眼看就要倒下来。 她惊慌的抱紧了怀里的钟馗面具,想跑,腿却像生了根,怎么也挪不动。 烈火的灼热很快就要朝着她扑上来,她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这时,一只手紧紧拽住了她的胳膊,用力将她拉到了身后,她惊魂未定,他转过身查看她的安危,挂在脸上的钟馗面具掉落下来,露出一张惊艳绝伦的脸。 姑娘彻底失了神。 不是凶神恶煞。 她想。 周围惊恐的尖叫声,混乱声,甚至连刚刚差点受伤的恐惧,都仿佛在一瞬间被驱散了个干干净净。 她怀里还紧紧抱着那张买来的钟馗面具。 摊主说的对呢。 钟馗打鬼驱邪,拿着这面具,诸邪尽散。 “姑娘可安好?” 声音清润动听。 姑娘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这时,一只胳膊将她从男人手中拉开,着急的问,“妹妹,你没事吧?你吓死我了,刚刚小莲说你被挤到火堆里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办?” 青槡认出这冲过来的男子,正是她晚上在画舫遇见的柳应钟。 “哥哥,我没事。”姑娘摘下挂在脸上已经快掉了的面具,露出一张清丽的芙蓉面。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柳应钟狠狠松了口气,瞧见刚刚拉着妹妹的男人,正要发作,看到男子的面容,突然瞪大了眼睛,“陈兄?你怎会在此?” “哥哥,刚刚就是这位公子救了我。”姑娘小声道。 “啊,那可真是太巧了,多谢陈兄了。”柳应钟赶忙道了谢。 又对姑娘说,“妹妹,这位是我同窗,也是我常常跟你提起的那位陈兄,陈霜序。” 姑娘低垂着眉眼,再次冲着陈霜序盈盈一礼, “小女子柳霜月。” 她大概从未觉得自己的名字如此动听。 因为与他雨相成霜。 她语调不自觉的含了些许缠绵, “多谢陈公子救命之恩。” 青槡站在人群里,目光落在青衫男子身上。 她晚上听柳应钟提起时还在想,跟她长得很像的兄长,应该是什么模样。 原来是这样,比她高很多,容貌艳丽却不带风流,俊逸而内敛,温润又不失锋芒,只让人下意识的想起那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好像这么夸自己有点脸皮厚。 但是青槡见过太多出色的男子,有如连雪印那样的雪山之巅,冷艳高贵,触不可及,也有元禾道长那样缥缈如仙,温润至极,还有连瑾辰那样俊朗凌厉,英武不凡,亦有宁凤许那样锋芒毕露如烈火般的少年。 以及她父王那般大权在握睥睨天下的权臣。 陈霜序却仍有他世无其二的风格。 她正想往前再看的仔细些,周边的场景却突然间转换了模样、 是在一个花团锦簇的花园里,柳霜月的定亲之日。 她唇角眉梢都遮掩不住的喜意。 马上要跟喜欢的男子定亲,她像是要得到一个全新的新世界,等着她去更加深入的了解,探索,经营和拥有。 她恨不能给时间插上一双翅膀,让时间过得快一点,快一点,让她早日跟他站在一起,一起经营他们的往后余生。 房间里的嫁衣她都绣好了一大半,一针一线,不假人手。 待来日披上嫁衣,霜,便是与他白发成霜。 但是这种喜意就像是突变的天气。 仅仅一阵风,一阵雨,就乱了原本的晴空云暖。 满院子的兵荒马乱。 柳霜月衣衫不整跟一个陌生男子被拉到人前,她还没有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各种唾弃咒骂声就像是一阵轰隆隆的雷雨,浇灭了她的余生。 哪怕本要与她定亲的陈霜序站出来据理力争,愿意与她成就婚约,她仍旧是被家人关了起来。 她只来得及听他说了句,“等我。” 等。 第50章 不是小狐狸,是月亮 青槡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可不似曾相识吗? 这不是跟在襄阳长公主府发生的那件事几乎如出一辙吗? 当时谁也没有证据是戚明悦做的。 柳霜月这个,更是好像跟戚明悦毫无关系。 唯一称得上关联的,大概是这两起事件中的女子,都即将要成为戚明悦的嫂嫂。 但这实在是有些牵强。 如果说戚明悦对徐蔓锦动手,目的是连瑾辰,这还说得过去。 陈霜序根柳霜月这对即将定亲的小情侣,碍到她什么事了吗? 青槡实在是没想通。 接下来的画面一片混乱,柳霜月得了一个“等”字,可却什么也没等到。 她名声尽毁,却执意不肯另嫁他人,家中为了名声,将她送进了专门收容犯了错的女眷待的庵堂里。 庵堂里的女子都是苦命人,也都是一群不清醒的疯子。 青槡没有看到在庵堂中都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庵堂门口的树在南方不算明朗的四季中不断变换,不知道过了几个年头,终于柳霜月从庵堂中走了出来。 她再也没了当初灵动娇美的模样。 什么清丽芙蓉,宛如皎月,通通被一张眼神麻木沧桑,满是疲惫,仿佛老了不止十岁的脸取代。 她穿着一件浅黄色的裙子,裙子被血水晕染的一片片斑驳,她赤着双脚,每走一步都会在地上留下血印。 她的脚步却像是从未有过的坚定,谁也拦不住。 她抱着一只钟馗面具,一步步走出庵堂,从夜里月亮升起,走了整整一夜,走到天色蒙蒙亮,看城门的人以为是乞丐,还驱赶了她,她把一只金钗递过去,守城门的才放她进去。 然后她一路走到了七夕桥。 站在了那座桥上。 她仰头看着阴沉沉的天,忽然灿灿一笑,从桥上抱着钟馗面具跳了下去。 河面上飘起一个倒扣的面具。 钟馗脸在下,白色的内壳在上。 在水面上飘飘荡荡,像一团不圆满的月亮。 天空雷声轰鸣,倾盆大雨垂直泄下。 钟馗遇见的,不是狡黠灵动的小狐狸。 是被风雨吹走的月亮。 磅礴大雨中,青槡感受到一抹难以言喻的悲伤。 像是要把人生生撕裂一样。 让她有些茫然。 她茫然的站在桥上,直到头顶多了把伞,替她遮去了落下的雨。 她仰头,看见了撑伞的连雪印。 他还是那张普普通通的脸,但是却丝毫不影响青槡看着他时,他还是那个连雪印。 青槡恍惚了片刻,猛地摇了摇头,然后这才看见,她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远处的岸边,走到了桥上,而此时的夜里,也下起了濛濛细雨。 “我……” 青槡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真实的场景,跟刚刚宛如梦境一样的画面,喃喃出声,“我刚刚……” “执念幻境。” 连雪印清淡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执念幻境可以带你回到执念最深的地方,情绪不稳定,容易感伤的人,很容易被幻境影响,然后跟随幻境做出幻境中的人做出的事情。” 连雪印看了一眼河面,“比如从这儿跳下去。” “我没想跳。”青槡急忙解释。 她就是感觉到一种很强烈的悲伤,那种悲伤到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叫人窒息的悲伤。 要被淹没了一样的感觉。 她感觉到了,却没办法共情。 “我知道。”连雪印说,“你不会跳,这个幻境只能勾引共情的人。” 青槡:“……” 说的好有道理,她竟无法反驳。 她一个无心之人,感受是一码事,她根本无法共情。 甚至她的感受都是依托于戚晚的那一世,那十几年的人生经历,根据那时的喜怒哀乐为基础,想象转化出来的感受。 不是她真的觉得很悲伤。 青槡撇撇嘴,忽然想起来,刚刚她出来跟船工说话,然后看见了那棵不同寻常的柳树,就转身把连雪印给忘了,那她跑出来多久了? 他是怎么知道她刚刚进入了执念幻境的? “夫君,刚刚,你也进入幻境了吗?”她怎么没看见他啊? “没有。”连雪印回道。 “没有?那你怎么知道的?”青槡惊讶。 “那棵柳树。”连雪印看向岸边那棵老柳树,说:“柳树招魂,这棵柳树少说长了几百年了,若遇上厉鬼冤魂,二者结合,极易成精。” “它现在就是在拼命的吸食阴气,企图跳过成精,直接成妖。” 青槡不可思议的看着那棵老柳树,怪不得她觉得阴气比妖气重,原来不是快死的柳树妖,是还没有成妖。 “那如果放任下去,岂不是还要死很多人?”青槡突然间想到,若是她是个普通人的话,刚刚在那样的幻境中,可能也会不由自主的跟着跳下去,到时候死的无知无觉。 所以柳霜月,该不会是死后成了厉鬼,然后被柳树利用,在不断害人吧? 青槡忍不住皱眉,若柳霜月是无辜被陷害落入到这种境地,若她是为了等陈霜序归来落入这样的下场,她没办法坐视不理。 只是陈霜序去了哪里? 他让柳霜月等他,他去哪儿了呢? 还有柳家,不是这崇阳城的大户人家吗? 这样的人家,怎么会把柳霜月送到庵堂去,柳霜月又在庵堂遭遇了什么,才会变成那副模样? “这柳树生出妖气,已经是死了很多人了。”连雪印回道。 青槡抓住连雪印的手腕,急忙问他:“那跟它合作的厉鬼,最后会怎样?” “厉鬼本身已经很难入轮回,再不断造下杀孽,跟柳树合二为一,最好的结果是她成功了,堕入魔道,神智全无。最坏的结果是失败之后,他们一起消散。” 连雪印顿了一下又说:“很难说哪种是好的结果。” 其实就是已经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了。 成为厉鬼开始害人那一刻,她就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柳霜月了。 所以说不上她跟柳树,是谁蹭了谁的机缘,柳树招魂,可以滋养她的魂魄,帮助她不断吞噬路过上当的倒霉蛋,然后一鬼一树之间再互相吞噬,若成功修炼成妖,就能化为人形。乐文小说网 但草木成精吸收灵气是正道,靠厉鬼作恶成妖的,必入魔道。 已经没人知道,真正的柳霜月想要的是什么了。 看来明天,还得去找柳应钟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槡从幻境中窥得那一段往事,有些不舒服,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就是觉得,肯定跟戚明悦脱不了关系。 青槡抬脚想先回去,才发现因为下雨,她的鞋不知道何时被雨水打湿了。 她有些不舒服。 她眼珠子转了转,伸手拉了下连雪印的袖子,“夫君,我鞋子湿了,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嗯。” 连雪印应了一声,将伞递到她手里,转过身背对着她蹲了下来。 青槡拿着伞,诧异的看着真的在她面前蹲下的人。 她就是试试,他竟然真的答应了? 青槡恍恍惚惚的爬到连雪印的背上,一只胳膊抱住了他的脖子。 连雪印是真的是不光个子高,腿长,胳膊也长,一只胳膊就轻松的扣住了她的双腿,另一只胳膊还能顺势接走了她手里拿着的伞,举过头顶替她遮住雨。 青槡见状赶忙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下巴搁在他的肩上。 闻着他身上浅淡的如雪一样冰凉的气息,她不禁感慨,这个夫君真的是哪儿哪儿都好哦。 可惜她已经不知道情滋味是什么滋味儿,不然这样处处让她满意的夫君,若是谈一场感情是不是也不错? 青槡想起刚刚在幻境中看到的,柳霜月跟陈霜序初遇那一幕。 大约两人最美好的记忆,就是那一段了。 所以幻境中其他的画面都很模糊,唯有那段初遇,连声音表情眼神都真实的一个细节都不曾落下,可见对于柳霜月来说,究竟是有多么刻骨铭心。 “夫君,”青槡喊了一声。 “嗯?” “我今天是不是还没有给你树叶?”青槡问道。 “嗯。”连雪印回了一句,又说:“无妨,无碍的。” 青槡才不信。 若是真的无碍的话,何必大老远跟她父王交易,让她千里迢迢来和亲? 不过看着他这么淡定的模样,青槡突然间生出了恶作剧的心思,她往前倾了倾身体,伸手掰过连雪印的脸, “夫君,你等一下。” 青槡捧着连雪印的脸,凑过去堵住了他的唇。 “夫君,张嘴。” 她的声音含糊不清。 连雪印动了动唇、 青槡勾住了在她的想象中从雪山之巅落下的那片冰凉的雪花。 连雪印扣着她双腿的动作一紧。 吻过片刻,青槡微喘着松开他,眨眨眼,“夫君,我腰疼,不然,咱们换个姿势?” 她这样趴在她背上,半边身体都压在了他一边肩上,好累的。 连雪印被她耍无赖的模样逗的轻笑了一声。 明明还是那张普通的脸,青槡却有些呆住。 “夫君,你笑了。” “嗯、” 连雪印低低应了一声,说, “所以你趴好,就不累了。” 青槡:“……” 可真是煞风景。 怪不得一把年纪没老婆。 青槡慢吞吞的在他背上趴好。 他一路背着她回到家。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门口的灯笼在夜色里有些朦胧。 连雪印把她放下来,转身却扣住了她的腰。 “夫君?” 连雪印低头贴上她的唇, “枝枝,雨停了。” “你的树叶还没给。” 第51章 我家财万贯 — 南地多雨。 青槡第二天一大早,就是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醒来的。 这些日子跟连雪印同吃同住,她习惯性的往身边摸了一把,摸了个空。 她坐起身。 连雪印果然不在房间。 奇怪。 她穿了衣服起身,喊了一声。 “夫人,”一个丫鬟急忙走到了门口,小心翼翼的问,“您醒了?要准备早饭吗?” 这房子是连雪印叫人准备的,丫鬟婆子也是现买的,被连雪印的气势吓得有些胆怯。 “夫君呢?”青槡问她。 丫鬟胆怯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有点纠结,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夫君出什么事了吗?”青槡有点好奇。 “不是,不是老爷有什么事,是今天一早,崇阳城里出事了,老爷听说以后就出去了。”小丫鬟急忙给她解释。 “噗——” 青槡被小丫鬟的称呼给逗笑了。 她跟连雪印这一路上虽然扮做行商,但是两人都不是麻烦的人,所以一路上并没有找丫鬟婆子跟着伺候。 “你说说,出什么事了?”青槡忍住笑,问道。 “听说昨夜柳知府家的公子在画舫遇刺了,衙门连夜叫人去查了,可是这事儿还没有眉目,昨夜里就有人往柳知府后院里放火,幸好昨夜刚下过雨,火没烧起来,但还是死了几个人,听说还是柳知府的家眷,现在城里都议论纷纷的,说柳知府家里应该是碰到仇家报复了,指不定是惹了什么江湖人士!” “还说昨夜里刺杀柳公子的人,在衙门里验过身份,有个好像是坪山的山匪。” “什么?山匪?”青槡惊讶的盯着小丫鬟,“你怎么知道的?” 小丫鬟见她感兴趣,就赶紧捡自己知道的说了,“咱们崇阳城离若河很近,水运便利,所以就少不了有水匪打劫来往的商船,但是陛下曾经严厉整治过运河河道的安危,把那些大团伙的水匪给吓怕了,不敢明着当水匪抢商船,只能缩在山里,找附近的小河道下手,这样山高皇帝远,当地的官员怕报复,也不敢大力剿匪,就形成了有些山匪猖狂的局面,咱们当地的百姓都知道,所以行商能走大河道就走大河道,走小河道也会带足了人手。” “去年柳知府组织人剿过一次匪,杀了坪山不少人,所以这次,大家都觉得柳知府家里是遭了山匪的报复了。” 青槡怎么也没想到这里还有山匪的事情。 “有马吗?”青槡问。 她原本还想着不着急,慢慢查,但是这事儿不太对。 怎么她刚到崇州,就有人对柳家动手了。 山匪要报复柳家,剿匪之后就要找机会报复了,怎么会得到现在。 八成是有人借着山匪之手,另有目的。 “有!”丫鬟赶忙带她去马厩,“夫人,要给您准备马车吗?” “不用。” 青槡叫人牵了一匹马出来,她快速的看了一下崇阳城的地图,找到了府衙的位置,然后翻身上马,直接朝着府衙跑去。 结果刚走了一半,就远远瞧见一身狼狈,衣冠不整的柳应钟跟疯了一样,骑着马冲着城门口的方向跑去。 他要干嘛? 青槡急忙调转马头,跟了过去。 一路出了城,青槡才险险赶上了跟疯了似的柳应钟,“柳公子!你等等我,你这是要去哪儿?” 她只来得及昨天找连雪印帮她找了崇阳城的地图,并没有城外的地图。 看柳应钟眼睛都红了的样子,她惊道:“你该不会要这样上山去找山匪报仇吧?” “吁~”柳应钟拉住马,一把抽出佩剑,指向青槡:“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们到底想怎么样?你们要冲着我来,就冲着我来!为什么要伤及无辜!” 青槡有些没明白,“你该不会觉得,昨晚去你家放火杀人的,跟我有关系吧?” “难道跟你没关系吗?你一出现,就有刺客要杀我灭口,接着是深夜潜入柳府,连妇孺孩童都杀,你们还有没有人性!你们戚国公府,当真觉得,可以一手遮天吗?以为勾结土匪,我就不知道是你们做的吗?”柳应钟双目充血,恨的咬牙,“你们这些畜生!” 青槡:“……” 她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骂过。 她就算是有话要问,也得先给这蠢货一点教训! 青槡抬起手。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震动,她跟柳应钟同时朝着震动声看去,只见一块块巨石从山上滚落下来,与此同时,从暗处钻出来起码几十号人,提着刀,冲着他们冲了过来。 青槡:“??” 这到底是冲着谁来的? 眼看石头滚落下来,两人的马受了惊,青槡只得翻身下马,柳应钟也好不到哪儿去,差点被马给甩下来。 两人险险躲开石头,只不过眨眼功夫,就被那群山匪给包围了。 领头的看见青槡,眼睛都直了:“哟!竟然还有意外收获啊!小娘子,你也是这柳家公子的红颜知己吗?正好,咱们山上多久没见过这么水灵的女人了,兄弟们,把他们一并带回去!” “军师可真是料事如神,他就说今天蹲在这里,一定能守到柳公子,哈哈哈,果然如此!!” “绑起来!带走!快点快点,别等会儿引来人就麻烦了!” 一群山匪看着青槡,一个个跃跃欲试,都想上前。 结果被领头的踹了一脚,亲自夺过了绳子,冲着青槡走了过来! “等一下!”青槡喊住他,指了指他手里的绳子,“大哥,我可以自己绑吗?我跟着你们回去,你们让我自己走可以吗?我保证配合你们,绝不反抗,我还能帮你们说服他不反抗,你们要抓他走,应该不想他现在就死了吧,但你们看他这副急眼的样子,一个不小心可是要咬舌自杀的!” 柳应钟听到她的话,气的磨牙,他真是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女扮男装逛青楼,现在还跟山匪谈条件! 他刚刚是气的失去了理智,但是此时这种情况,他也反应过来,他要是反抗,必死无疑! 他要不想现在死,只能配合她演戏。 他当即把手里的剑往脖子上一横:“你们别过来!你们往前走一步,我现在就死!我堂堂崇阳城知府家的公子,岂能受你们这些匪徒威胁!” 他像是真疯了,长剑压在脖子上,瞬间便印出一道血迹。 青槡忙紧张的喊道:“柳公子,柳公子你不要冲动啊!你要是死了,我,我也不活了,我干脆也现在随你去了吧!” 青槡不太会演戏,但是不代表她不会喊啊,她装模作样的拔了一根金簪,直接冲自己的脖子比划了比划,“可怜我家财万贯,十辈子都花不完,我真的不想死啊,呜呜呜……” 她这浮夸的演技直接把柳应钟给整无语了。 哪有人说话这么前后矛盾的。 一边嚷着我不想活了,我跟你去了吧,一边又喊着自己家财万贯,舍不得死…… 可她这么一喊,还真有人问,“你真有那么多钱?” “那当然了!我家是四灵洲的大富商!”青槡摸出自己的荷包,从里面抓出一把金叶子,扬手一撒。 几个土匪一拥而上,飞快的将金叶子捡起来,搁嘴里咬了一口,跟着领头的眼睛发亮的说:“老大,真的,真金子!这娘们儿是真有钱啊!” “怪不得这么细皮嫩肉的,老子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白的女人!” “不然先带回去,要是能娶了她,那不是发财了吗?咱们现在畏畏缩缩的,多久才干一票,兄弟们都快没米下锅了!”有人提议道。 领头的神色不定,想了想,还是扔了两根绳子给青槡,“行,老子给你个面子,回去我们寨主要是看上了你,那也是你的造化!” “别想着跑,这坪山可是我们山龙寨的地盘。” “不跑不跑,我那么多钱还没地方花呢,我绝对不会跑的。”青槡接过绳子,立即表态。 然后冲着柳应钟说道:“柳公子,就算是为了我,求你了,我们跟他们回去吧,兴许他们寨主心情好,饶我们一命呢,你说是不是?我家大业大,大不了就多给些赎金,柳公子,求你了……” “柳公子,柳郎君~” 她软言软语的,十分有蛊惑性。 连几个土匪都以为她是怕死。 只有柳应钟黑着脸轻抽了下唇角,虽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但是想起昨晚那个神秘莫测的男人,他大概还是猜到了她的意图。 她是在告诉他,她夫君一定会来救她的。 柳应钟丢下了手里的长剑。 青槡麻利的拿绳子把他手给捆住了,然后留了一头丢给了山匪。 然后如法炮制的把自己的手也绑了起来。 见她真的没耍花样,山匪彻底信了她是真的怕死,捡起了绳子的另一头,围着他们,喝道,“走吧!” 柳应钟皱眉。 被身边的青槡踩了一脚。 柳应钟吃痛,恨恨的看了青槡一眼,看着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咬牙忍了。 他现在是真的特别想知道,这女人到底什么来路。 邪得很! 第52章 军师 山里的路不好走。 尤其是今天刚刚下过雨,进山的路更是一片泥泞。 青槡看见自己裙子上的泥点,嫌弃的不行。 早知道,还不如被扛上去呢! 可这些山匪大概是从来不洗澡,真的是太臭了! 她受不了这委屈! 柳应钟半点没错过她嫌弃的眼神,眼皮子跳了跳。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心情嫌裙子脏,不知道是真的无知者无畏,还是确定了有人会来救他们。 他这会儿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冲动了。 柳应钟耷拉着眼皮,没注意脚下,被杂草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老实点儿!”山匪被他的踉跄了下,转身骂了一句。 青槡趁机问他,“你怎么就确定,昨夜里去你家里杀人放火的,是这坪山的……人呢?” “不是他们还有谁!”柳应钟哼了一声。 “可你不是怀疑是我吗?”青槡又问。 “我……”柳应钟神色复杂,他确实怀疑她,因为在他眼里,他人生所有的悲剧都是这些人造成的,现在她一出现,他就遇刺,他家里就遭了殃,不是她还能是谁? 可昨夜里查到的人,也的的确确跟坪山的山匪有关。 坪山山匪在坪山上作乱好几年,去年父亲还组织去剿过一次匪,不说每个人的长相都留有记录,可是大部分都是心中有数的。 这件事绝对跟山匪脱不了关系。 所以他才会被仇恨冲昏了头,一气之下提剑出了城。 一伙人走了一个多时辰,中间绕过好几次险峻的路,才终于到了山寨。 一进山寨,就听到一声声欢呼,那阵仗就仿佛是打了胜仗一样。 领头的那个人抓了个人问:“大当家呢?看看我老朱,给他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那人朝人群中看了一眼,眼睛一亮,激动的问,“朱老大,你不是下山堵那个柳大公子了吗?从哪儿整这么漂亮一小娘们儿回来!这柳大公子可当真是艳福不浅啊,这该不会是天彩楼新来的花魁吧?” “滚犊子!花魁配吗?那算什么玩意儿!”朱老大在他腿上踢了一脚,“赶紧的,问你话呢,大当家呢!” “大当家带人去看陷阱了,还没回呢!军师在里边,让我出来迎迎你们,我们先把柳大公子带过去吧!”那人说道。 “行行,一起带着吧,军师向来不近女色,但是他见多识广,这小娘子说她家是大富商,有钱的很,让军师看看是真是假,指不定咱们还能额外捞一笔!”朱老大冲着手下挥挥手,“带进去!” 几个人拉着柳应钟跟青槡往整个山寨仅有的那几间青瓦房走去。 “军师!军师!” 还没进门,朱老大的大嗓门就喊了起来。 “进来。”一道极其温柔的声音传来。 青槡注意到身边的柳应钟突然停住了脚步,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愣什么呢?还不快进去!” 青槡还没开口,旁边的山匪就踹了站住不动的柳应钟一脚。 柳应钟恍惚的被踹进了门,扑倒在地上。 “军师,柳大公子带过来了!怎么处置,您说!”朱老大大嗓门的喊道。 青槡打量了一下有些出乎她意料的屋子,然后目光对上了坐在那里的军师。 他身形消瘦,脸上戴着遮住了左边将近半边脸的面具,如同错乱的树根一样的伤疤,从下颚延伸到脖子,没入衣领,不难猜测,那遮住的半边脸,应该也是同样的伤疤。 他坐在椅子上,手上拿着一卷书。 这屋子最出乎青槡意料的,也是其中一侧,摆了一个很大的书架,书架上精心摆放着很多书。 屋子内也打扫收拾的干干净净。 若不是来的地方不对,青槡会以为自己进了哪个富家公子的书房。 从他露出的那半张脸看,不难看出,这人没有毁容之前,应当也是什么书香世家的公子。 五官精致,眉眼温柔,看上去叫人十分舒服有好感的长相。 这样的人,怎么会在山寨里? 青槡有些疑惑。 更疑惑的是对方看着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失神。 青槡忽然间想到什么,低头看向还扑在地上的柳应钟。 下一瞬,柳应钟就跟疯了一样爬起来,冲着那军师扑了过去,“是你!竟然是你!为什么会是你!你到底想做什么?谁让你这么做的?是陈明悦是不是?不对,人家现在不叫陈明悦,她叫戚明悦!” “她成了你一辈子都高攀不起的存在!所以你就成了她的走狗,是不是!” “戚国公府毁了我的前途,你现在还要帮着她灭我的口,是不是?你告诉我,她害怕什么?害怕人知道什么?她走后,崇阳城里大街小巷,到处都在传陈家如何虐待她!” “笑死个人了,她戚明悦怎么长大的,她心里没点数吗?” “就因为她打小有心疾,身体不好,所有人都得让着她,陈家那么大的家业,为了给她请名医,花了大半的身家,陈兄自幼亲自学医,就是为了她的病!结果呢?她一走,她一朝成了国公府的千金大小姐,就变成了陈家虐待她,栽赃陷害我科举舞弊,永久革除功名,不能科考,还警告我爹,此生不得入京,不得提陈家的事,不然就等着他们报复!” “我爹为了我们一家人,只能认了,你父母为了找你,至今下落不明,你却留在这里给戚明悦那个贱人当走狗!” “季献宁!你枉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还解元!你配吗!” “你既然要害死我全家,你还让我来干什么?炫耀吗?” “你这个无耻之徒!我杀了你!” 柳应钟气的赤红了眼,被身后的山匪拽住,却不知怎么松开了被绑着的手腕,抓着绳子不管不顾的又要冲上去,一副要弄死季献宁的架势。 一旁的山匪差点没反应过来,在他快要扑到季献宁身上的时候,急忙摁住了他。 两个将他死死摁在了地上。 季献宁也像是被他刺激到,猛咳了几声,用帕子捂住了嘴。 苍白的唇角溢出血来。 青槡也懵了, “你是……季丛山的儿子,季献宁?” 第53章 你不是戚晚 季家夫妇为了找儿子,沦落成乞丐。 季丛山被毒哑,被打瞎了一只眼,双手手筋被挑断,腿脚也受过伤,不怎么灵便。 季夫人被血魔虫咬伤,废了一条腿,还伤了脑子,成了疯子。 如此惨烈。 她还以为他们的儿子可能已经遭遇了不幸,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是在这么地方,这么个情景下见到季献宁。 “就是他!” “我认识他十多年,我死都不会认错!” 柳应钟被人按在地上,挣扎着冲青槡喊起来, “你不是来自京城吗?你不是要来找季献宁吗?这就是!这就是你要找的人!” 柳应钟大概是真的被气疯了,“你们都不得好死!” 听到他的话,季献宁也忍住喉间的痒意,哑着嗓音问, “姑娘是何人?找季某,所为何事?” 青槡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说道:“我是陈家那个被抱错的女孩,原来有个名字,叫戚晚。你曾经,真正的未婚妻。”乐文小说网 季献宁失手打碎了手边搁着的茶盏。 地上的柳应钟猛地抬头,“你不是说你不是吗!你骗我!” 青槡:“……” 她这算是骗吗? 算了,反正她这话半真半假吧。 季献宁又吐了一口血。 青槡眼看他有些承受不住的模样,毫不犹豫的又在他心上扎了一刀,“我说我来查一桩案子,这桩案子跟季献宁有关的地方是,我在京中,遇到一对被戚家追杀的夫妇。” “我遇见他们时,他们已经沦为了乞丐。男的被毒哑,被打瞎了一只眼,挑断了手筋,女的被折磨疯了,残了一条腿,为了防止她走丢,她的夫君用铁链子把她锁在乞丐堆里。” “我遇见他们的地点是戚国公府外边,那个被毒哑的乞丐被戚明悦的马车拖在地上拖了一条街,浑身都是血,他跪着求我,比划着要找儿子。” “我废了很大功夫,才查到他的身份,查到他的儿子叫,季献宁。” 她话音落下,季献宁彻底承受不住,吐出一口黑血,栽倒在椅子里。 “军师!” 被这几个人的话折腾的一头雾水的朱老大完全都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看见军师吐血昏迷,冲着青槡就喊道:“你对军师做了什么?” 青槡动了动手腕,轻松的甩掉了手腕上的绳子。 在朱老大他们反应过来之前,两步就到了季献宁跟前,抬起了他的手腕。 指尖飞快的压过他的脉搏,轻“啧”了一声。 然后摸出随身带着的金针,在季献宁脑袋上扎了几下。 季献宁又呕出一口黑血。 脸色惨白如纸。 “军师,军师你没事吧?”朱老大关心道。 季献宁虚弱的抬起眼,说了句,“你们先出去。” “军师!”朱老大不解的看着他,“这小娘们儿真的是你未婚妻吗?你们……” “出去。”季献宁又说了一句。 朱老大不太放心,但是他还是听话的,当即招呼两个弟兄出去了,走到门口,一边关门还一边说:“军师,我就在门口等着,有危险你喊一声!” 然后才慢吞吞关上了门。 柳应钟从地上爬起来,眼睛扫了一圈,快速的抓起桌子上一个砚台,就要冲着季献宁的脑袋砸上去。 还没靠近就被青槡一脚踢开了,“你先冷静下,别捣乱。” “我捣乱?” 柳应钟气不过,红着眼指着季献宁,“你知道我妹妹怎么死的吗?他在庵堂,被人活活糟蹋的活不下去,跳河死的!我父亲为何去年要剿匪,因为那家庵堂背后,就是你们山龙寨,你别说你不知道!” “你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你死有余辜!” 这下,青槡也不淡定了,她直接拔了自己的金钗,抵在了季献宁的脖子上,威胁道, “说,这事儿是不是你们干的!” 柳霜月死的惨烈,才会执念不散,化成冤魂厉鬼。 现在还被利用,死不瞑目。 她身为女子,最见不得这种肮脏的事情。 若此事真跟季献宁有关,她也不需要再去查什么了,现在就让他生不如死。 简直畜生。 季献宁像是终于从震惊里回过了神,他垂着眼眸,轻声说, “你不是戚晚。” 青槡微微挑眉,没有反驳他的话。 柳应钟彻底懵了,有种别人好像都是聪明人,只有他是傻子的错觉。 到底怎么回事? 他疑惑的看向青槡,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戚晚已经死了,我去过京城,全京城都知道,辰王妃戚晚已死。据说死的很惨烈,也让辰王念念不忘。”季献宁声音有些虚弱,他抬眸看向青槡, “所以你不是戚晚。” “我确实不是、”青槡没想到这人竟然还挺不好骗。 不过,她其实也没说谎啊。 只是没人信罢了。 真叫人为难。 “我不是戚晚,但我所说,季丛山夫妇的事情,字字属实。”青槡对上季献宁的眼睛, “因为,他们现在在我手里。” 第54章 被设计的笑话 “不可能。” 季献宁指尖用力抠着椅子把手,他的手背上也是伤疤。 衬得原本骨节匀称的手,显得格外狰狞。 “不可能?”青槡冷哼一声,“是觉得你父母不可能落到那样的境地,还是觉得戚明悦不可能干出那样的事情。你说你去过京城,知道戚晚已经死了,那也见过戚明悦,知道她活的好好的吧?” “你都不觉得奇怪吗?她是怎么好起来的?” “还有,你们当年去靖州,做什么去了?” “陈家人又去了哪里?” 青槡本来想慢慢调查陈家跟戚明悦的过往,只是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遇见了柳应钟跟季献宁。 这俩人,一个差点成了陈霜序的大舅子,一个差点娶了戚明悦。 还跟陈霜序同窗十几年。 都跟陈家有关。 那想问陈家的事,没有比他们更清楚的了。 她也就不用舍近求远,再去调查了。 就是不知道这会儿连雪印到哪儿了,要是他已经来了,发现她在查陈家的事情的话,她该怎么圆过去? 青槡走了个神,低头却见季献宁更恍惚,似乎在挣扎,在抗拒。 青槡也懒得等他,直接看向柳应钟,“你说,只要你能把我想知道的都告诉我,你受了什么委屈,我来替你做主,整个四灵洲,你想给谁伸冤,想去哪里科考,我说了算。” 等连雪印一死,她父王肯定能一统四灵洲。 到时候,她父王是天下之主,那她就是妥妥的皇太女。 她提前行使一下自己的权利,不过分吧? 柳应钟冷嗤了一声,“你当我是傻子吗?你说你来自京城,却到现在都不敢说自己的真实身份,你还替我做主?你是能对抗戚国公府,还是能对抗辰王?” “我听说陛下南巡都用了辰王,戚明悦马上就是辰王妃了,你拿什么替我做主?” “谁告诉你戚明悦是辰王妃了?”青槡想起离开京城前看的热闹,突然间想起什么,目光落在季献宁身上,“啊”了一声,“我说呢,我说我怎么刚到崇州,就有人对柳家动了手,是戚明悦给你传信了是吗?” “让你堵住柳家人的嘴,是不是?” “她倒是精明啊,怕我来这里,怕我知道陈家的事情,啧。” “我要是真的按部就班按照她的想法,过个十天半个月的再来崇阳城,那是不是崇阳城里,有关陈家的一切痕迹,都会被扫除干净了?” “季献宁啊季献宁,我还真没想到,你也是个痴情种子啊!” “可不是!”柳应钟接了话,一脸嘲讽的开了口,“从小就陈……戚明悦说东他绝不往西,但凡出门必定给戚明悦买东西,生怕自己配不上戚明悦,日夜苦读,就为了早日考取功名,好能够在娶戚明悦的时候更有底气。戚明悦从小心疾,季伯母不是很满意,但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从来都不敢说戚明悦一句重话,戚明悦动不动就红个眼睛,好像全天下都欺负了她一样,也就他蠢,才会次次都上当。” “可不到现在还被耍的团团转,戚明悦都去京城当她的国公府大小姐,当她的辰王妃去了,他还死心眼的躲在这深山老林里,替她谋害旧友!” “见色忘义的狗东西!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狼心狗肺!” “你不是想知道陈家的事情吗?我告诉你,陈家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他们是这崇州城的大富商,崇州最出名的是漕运,当初陈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生意不止在崇州,在整个四灵洲都有他们家的货船!” “戚明悦打小过的什么日子,去他们的老家宛城打听打听,看有几个不知道的!” “皇宫里的公主都不见得有她过得娇贵!陈家老宅,几百号人就围着她一个人转,家里自小光是大夫都养了十几个,生怕戚明悦有一丁点儿的不舒服!就这她还不满意,非得所有人都围着她转,陈兄为了她自幼研读医书,为了给她找到好的大夫,几乎走遍了大半个四灵洲!” “你刚问他们为什么去靖州,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给她求医!传说靖州紧邻须弥山,因此靖州有灵药,吸引了无数想去碰运气的隐世名医!” “于是陈家人就为了给她治病,放下家中生意,带着她去了一趟靖州。” “结果呢?结果从靖州回来没多久,就搞出了什么真假千金,戚明悦就被接回了京城。陈家伯父伯母和陈兄不满他们就这么把人给带走,一声招呼都没打,他们也担心他们那个女儿戚晚,所以一家三口就匆匆离开,追去了京城。陈兄当时走前找我,让我一定看好我妹妹,说从京城回来,就重新提亲。” “可是从此,一去不回。” “而季献宁也是,追去了靖州,从此就失了音讯,季伯父只能变卖家产,带着季伯母去京城找儿子。我四处帮忙打听,才刚打听到戚明悦的消息,就被人诬陷科考作弊,从此失去了科考的资格,我父亲也被警告,说不想连累家人,就不要再打听不该打听的消息。” “当时整个崇阳城的人都在传戚明悦从小怎么受虐待,过得有多苦,可不可笑?她戚明悦金山银山堆出来的命,她命苦?” “可流言这种东西,从来都是传着传着就成了真,谁在乎真相是什么?” “然后戚明悦让人警告我父亲,说陈兄前途无量,不可能娶什么名声有损的女子,让我父亲把妹妹送进庵堂。我父亲为了保护家人,只能牺牲了我妹妹,可我们谁都没想到那就是个魔窟,那个庵堂就是个暗门子,我妹妹在里面遭受了什么,你们知道吗!” “戚明悦,她就是贱人,畜生!” 柳应钟越骂越生气,气的骂到最后,竟然一屁股蹲下来,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不是,不会,她不会,她答应帮我找我爹娘,亲自安排了人去靖州,她跟我说她在戚国公府里举步维艰,所有人都只记得戚晚,府中的下人都在嘲笑她从小地方来的不如戚晚大方灵秀,京城那些勋贵人家更是看不上她。就连辰王,都日夜守着戚晚的牌位念念不忘。” “她做错了什么,她自幼心疾吃尽了苦头,她堂堂国公府千金被抱错沦为商家女。她说她日夜梦到在崇阳城时无忧无虑的日子,她宁愿她没有去过京城,她还是陈明悦。可我身残至此,已经无法带她走……” 季献宁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滚落下来,血梗在喉头,来不及拿帕子捂住,就喷在衣袍上。 青槡翻了个白眼,又给他扎了一针。 “再吐下去,神仙也救不了你。”青槡收回压在他脖子的金钗,“你要还想活着见到你父母,就撑住,你这身体,几年前就已经油尽灯枯了,有人用蛊吊住了你的命,我要是没猜错的话,救你的那个人,是戚明悦吧?” 季献宁沉默不语。 青槡懂了。 她一时间也有些茫然。 当初真假千金身份曝光的时候,戚晚一夜之间沦为了整个京城的笑柄。 那个时候,好像一下子她身边所有人都疏远了她,都觉得她亏欠了戚明悦的。 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对戚明悦,是有所亏欠的。 毕竟她在国公府享受了十六年的荣华富贵是事实,而戚明悦自幼心疾,这是个富贵病,需要精心养着,若陈家不那么富裕的话,她的日子可能真的不太好过。 至于她跟连瑾辰,两人虽然很早就定了亲,她也一直把连瑾辰当成是未来夫君,未来一起走完余生的人。好感和心动当然有,但要说多深的感情,什么非君不嫁矢志不渝,就多少有点夸张了。她再怎么心里叛逆,也是按照世家宗妇的标准培养起来的,三妻四妾都能接受,哪有什么非君不可? 所以为了所谓的养育之恩,为了家族颜面,她只能等一个结果。 不管是各归各位,还是怎样,她都做好了接受的准备。 她甚至接受了也许自己不如戚明悦更讨人怜惜,更讨人喜欢。 她是真的不曾想过事情的真相原来比她想象中还要令她不可思议。 所以当时,戚国公府那些人,戚明悦,他们是怎么有脸站在了好像她占尽了戚明悦的便宜的层面上来指责她的? 来要求她拿命换戚明悦的命的? 真的是……很可笑。 她看向坐在地上已经崩溃的不顾形象大哭的柳应钟,若她此时还能感受那些撕心裂肺的情绪,是不是也会跟他一样崩溃,会不会也会觉得,戚晚的人生就像是一场笑话? 一场被设计了的,可笑的笑话? “砰!” 突然间,一声巨响,房间的门被踹开。 领头的是个身形高大强壮,满脸络腮胡的凶相男子,手里提着一把刀,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大喝一声, “老子听说胆敢有人来我山龙寨,找我军师的麻烦!” “老子把话撂在这儿,老子不管你们是什么人,谁敢动老子军师一根汗毛,老子把你们剁成碎块下酒!” 第55章 小娘子你喊谁?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柳应钟也顾不上哭了,飞快的爬起来,挡在了季献宁跟青槡面前。 他目光巡视着能用的武器,发现只有刚刚要用来砸季献宁的砚台,忙伸手又捡起来,冲着那山匪头子喝道,“你们别过来!” “哟,老子当是谁呢?你不是那个柳大公子吗?咱们那风流倜傥的大舅子!” “你妹妹那滋味不错,要不是不好抢回来,老子老早就把她弄回来当压寨夫人了!” 山匪头子半点没把柳应钟那副纸扎一样的架势放在眼里,哈哈大笑起来。 “你找死!”柳应钟被激怒,气昏了头,抓紧了手里的砚台就要冲着那山匪头子砸过去。 “回来!”青槡还没开始感动他一个弱鸡在这种情形下还能挡在他们面前,他就被激怒要去送死了。 她抓起旁边的椅子,拎起来就冲着柳应钟前面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椅子在柳应钟跟山匪头子中间被砸的四分五裂。 山匪头子也终于注意到了她。 瞬间就亮了眼睛。 “这就是军师那未婚妻?这世间还有这么水灵的小娘子!” 山匪原本就长得凶悍,此时瞪圆了眼睛的模样更是极度的凶神恶煞。 “大当家,”虚弱的都快要撑不住的季献宁按着椅子起身,挡到了青槡的前面,“去年我回到崇阳城,无家可归,在若水救了大当家一命,大当家当时承诺我,往后不再做打家劫舍的生意,也绝不对妇孺动手,大当家可还记得?” 被称作大当家的山匪头子“哈哈”了两声,摆摆手,“军师,你不必说了,我程大龙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是也知道义气二字,兄弟妻不可欺,老子还是懂的。你放心,这小娘子,老子不动。” 他有点贪恋的盯着青槡,但还是依依不舍的收回了目光。 似乎是邪火没处发,拎起手里的大刀,指着柳应钟说道:“军师,这小子是你叫带回来的吧,老子这刀痒痒,老子砍了他,你没什么意见吧?” 说着,他就真要去砍柳应钟。 “住手!”季献宁用力喊了一声,然后猛烈的咳嗽起来。 青槡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一个个的,都逞什么能呢! 真没用! 她伸手一把把季献宁按坐在椅子上,然后闪身到柳应钟跟前,“站一边去,别碍事!” 柳应钟神色复杂又担心,“你,你别冲动,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少废话!” 青槡骂了一句,然后冲着程大龙跟他那一伙山匪做了个挑衅的手势,“有本事,你们冲我来!” “哟,小娘子,你这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既然这样,那老子我可就不客气了啊!”程大龙俨然是没把青槡给放在眼里,虽说这是军师的女人,他不能动,但是看看不过分吧? 他眼神肆意恶心的在青槡身上游走,还咽了咽口水。 青槡“啧”了一声,“你眼睛看了我,眼神叫人很恶心,你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吗?” “下场!哈哈哈,老子活了这么把年纪,还不知道什么叫下场呢!小娘子,不如你教教我!”程大龙抬着刀,在青槡面前比划了比划,一副要割破她衣服的动作。 “大当家,你放肆!”季献宁被他这放肆的模样气的满脸通红,再次撑着身体站起来,往前几步走到青槡面前,程大龙的刀尖就直直对着他的心口。 “姑娘,你说的没错。”季献宁抬起那只满是疤痕的手,抓住了程大龙的刀尖,利刃一下子划破了他的手,血顺着它苍白的手指滴落下来。 “我季献宁,才是这世间最大的瞎子。瞎了眼,瞎了心,瞎了这二十多年活在这世上的意义。” “我没资格做儿子,没资格做朋友,没资格做人未婚夫。” “我信你说的,我求你,救我父母一命,此生无以为报,来世此恩必还之。” 他握紧了刀尖,冲着自己胸口刺了进去。 刀尖刚刚划破他胸口的布料,程大龙手里的刀就一个哆嗦,掉了下去。 惯性的重力,就季献宁那点力气,根本握不住刀,刀径直掉在了地上。 “愚蠢!” 青槡骂了一句。 伸手拽了季献宁一把,推向柳应钟,“看好他,你们俩的账出去再算!” 柳应钟也看出了季献宁心有死志,他虽然恨不得打死季献宁,但是青槡说的对,他们的账要出去再算。 青槡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刀。 程大龙刚刚只觉得虎口处一阵麻,根本没看见那女人是怎么出手的,他手里的刀就松了。 他在道儿上混的,当然不会真的傻到无知者无畏。 眼看青槡拿起了刀,立刻用另一只手夺过了属下的刀,冲着青槡喝道,“你对老子做了什么?” “你觉得我对你做了什么?”青槡有点嫌弃的晃了晃手里的刀,要不是她一个大夫,没有带毒药的习惯,她现在就让这些山匪上西天去! “不自量力!兄弟们,给老子上!先抓了这娘们儿再说!”程大龙这会儿也不讲什么义气了,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这女人绝对不是个善茬。 他身后那一群山匪,早被青槡给迷了眼,只是碍于大当家在此不敢放肆,这下得了命令,甭管能不能得到人,起码能占到便宜,顿时一窝蜂的冲着青槡扑了上来。 青槡拎起刀,毫无技巧的冲着冲到她面前的人就砍了一刀。乐文小说网 那人大概是没想到青槡真敢动手,一时没收住,竟是生生被砍掉了半截胳膊。 青槡被这力度震的手抖。 她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果然不适合这种粗糙的打斗。 于是她干脆后退了几步,冲着外面大喊一声, “夫君,夫君快来救我,有人要非礼我——” 她一嗓子喊的所有人都刹住了脚步。 “小娘子你喊谁呢!来,夫君来了!”一个山匪满脸猥琐的冲着青槡张来胳膊扑上来。 青槡站着没动,唇角噙着笑。 抬起手指比了个炸开的动作。 下一刻,那山匪直接在她眼前三分五裂,血流了一地。 半点没溅上她的裙子。 第56章 千古暴君 青槡喜气洋洋的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 可惜她个子不够高,被一群人挡了个严严实实,根本看不见连雪印在哪里。 门外传来地面轻微的震动声。 猛然回神的山匪头子程大龙顾不上青槡,转身朝外看去。 门口站着一个身形十分高大的男子。 一身暗纹玄衣,容貌普普通通,但不知为何,他站在那里,却叫人莫名的恐惧心惊。 “你,你是何人?” 程大龙想呵斥他,可出口的声音却带着颤。 青槡提着刀,兴奋的挤开堵着门的山匪,跟只灵活的小兔子一样,跳到连雪印面前,仰头张口就开始告状, “夫君,那个长得跟野猪一样的丑八怪,他的眼睛,刚才用一种很恶心的眼神看我,他还拿着刀,比划我的衣服,口头占我便宜,还想让他手下的人来抓我!” “夫君,把他的眼睛挖了吧!舌头也拔了,手指头剁下来!” 她嗓音清甜,容貌艳丽无双。 但是这样漂亮精致的小姑娘,这样清甜可人的嗓音,撒娇一样甜腻的语调,说出来的话却叫人惊掉了眼珠子,莫名的恶寒。 “草!”程大龙骂了一声,整个人都懵了,这小娘门儿到底哪里冒出来的坏种,说出来的话比他这山匪头子都恶毒。 “来人!给老子上!把这两人都拿下!老子今天倒是要看看,谁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 程大龙也顾不上刚刚那诡异的一幕,跟那种莫名的心悸了,扬声冲着下属们喝了一声。 就在这时,外面原本空荡荡的院子,再次传来一阵震动,只见柳知府带着一群身穿盔甲的士兵,只眨眼功夫,就将整个院子给围了起来。 柳知府叫人把一个山匪丢到了院子里。 山匪看见门口气势汹汹的程大龙,大声哭喊道, “大当家,大当家!山寨,山寨所有人,都被抓起来了!” “你说什么?”程大龙惊了,目光惊疑不定的扫过围了一院子的士兵,似乎在猜测对方到底来了多少人。 柳知府能调动的兵力有限,若非如此,他山龙寨也不敢在坪山如此猖狂。 去年柳知府带兵来剿匪,害他受了重伤外逃,但就这样,都没有能够撼动他们山龙寨的根基。 他到底是怎么调的兵? 柳知府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男人,见对方没说话,直接一抬手,喝道,“把他们都拿下!” 程大龙眼看不妙,转身毫不犹豫的几步跨到柳应钟面前,一把揪起柳应钟,把长刀架在了他脖子上,拉着他出了门,冲着柳知府喊道:“柳知府,你儿子在老子手上,你识相的就赶紧把老子的人放了,不然老子现在就剁了你儿子!” “呸!本公子才不怕你!爹,你别管我,杀了这帮畜生!”柳应钟做梦都没想到,他爹竟然能这么快带着这么多人把山寨给围了,要是这次能这次剿灭这群畜生,他就算死了又何妨! 本来就是他冲动,不自量力中了对方的陷阱,他死了也怪不得任何人! 然而此时脸色铁青神情紧绷的柳知府,却只是平静的看着被挟持的儿子,一句话都没有说。 程大龙感觉有些不妙。 他都挟持了柳知府的公子,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不太对。 他当了匪徒这么多年,警觉性还是有的。 他突然意识到,柳知府从带人进了院子开始,目光就有意无意的落在那个面容普通的男人身上。 他缓缓转头看向那个男人。 先看见了青槡那满脸天真得意的笑。 他下意识的有些慌。 果然,下一秒,青槡就开了口,“哎呀,大当家,你眼神不太好呢!” “姑奶奶我刚刚说什么来着,这普天之下,敢在姑奶奶我面前放肆的人,都要被……五马分尸呢!” 得意的宛如一只斗胜的小公鸡。 十足十的可恶。 轻而易举的就挑起了程大龙的怒气,“你真当老子不敢杀了这小白脸!” “那你试试啊——”青槡在一旁拱火。 “啊——” 程大龙气的发疯,手里的刀真的冲着柳应钟的脖子抹了下去。 然而,他整个人,却突然间跟被控制了一样,整个人完全定住,无法动弹了。 青槡冲着他弯弯唇角,然后脚步轻快的走过来,手指捏着他架在柳应钟脖子上的刀,慢吞吞的挪开,用脚尖踢了一下已经傻了的柳应钟一下,“愣着干嘛,真想死啊?” 柳应钟恍恍惚惚的从刀下躲开,走了好几步,才一脸懵逼的问,“他怎么了?” 青槡松开刀尖,往后退了一步。 下一刻,程大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瞪着眼睛,仍然不敢相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突然间无法控制自己了。 柳知府快步走过来,拉着儿子跪下,“陛下,臣有罪。” 他一声陛下,直接震傻了所有人,包括跪在地上的程大龙。 他张开了口,却像是被掐住了嗓子一样,彻底傻了。 柳应钟也傻了,他哆嗦着不敢看连雪印,只能去看青槡,声音像是被砸了石子的水波一样不成调,“你,你,你是,是……” 她喊陛下夫君。 而西凉当今的陛下登基至今,只在今年封了一位皇贵妃。 前段时间刚刚昭告天下。 所以她只能是那位传说中的皇贵妃。 东秦的和亲郡主。 东秦那位把持朝政多年的摄政王独女。 她确实,确实是有让他随便在哪里科考的能力,戚国公府算什么,辰王又算什么,在两个真正坐拥了四灵洲的半壁江山的掌权者面前,不值一提。 柳应钟一下子就红了眼。 这次不是难过,不是无力,而是积压了许久的无奈委屈,眼睁睁被困住而无能为力之后,终于看见了希望的那种心情。 他其实比任何人都后悔。 他自幼家境好,读书也不错,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挫折,也没有承担的能力,所以骤然被压垮之后,他除了自我放逐和无力,他什么也做不到。 他颓废的躲起来,美其名曰游历散心,其实就是逃避。 等他逃避回来,得知妹妹被送进庵堂,他想方设法要救妹妹出来时,已经为时已晚。 不知道有人跟妹妹说了什么,她第二天就跳了河。 他从此彻底一蹶不振。 他痛恨所有人,但最恨的还是自己的无能和逃避。 如果他没有因为不能科举的打击逃避现实离开崇阳城,他最起码可以照顾好妹妹。 而不是到妹妹死后,他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昨夜府中被人放火之后,他不是冲动,他是气恨的不能自已,不想活了,想拉着几个人垫背,总不能白死一场。 却不想遇见了青槡。 山重水复已经没有了路。 她抽山断水给了他一片坦途。 柳应钟伏在地上,肩膀轻颤。 “出息。”青槡嘀咕了一声,伸手晃晃连雪印的手臂,“夫君,有没有匕首,我要去挖了他的眼睛。” “陛下饶命,娘娘饶命,是小的,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出言不逊,小的罪该万死,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程大龙浑身抖的跟筛子一样,也不敢再抬头,整个人软倒在地上,开始哭嚎。 倘若来的是别人,是别的任何人,哪怕王公贵族,程大龙这种山匪头子都敢挣扎一下。 可眼前人,是连雪印。 是西凉皇帝连雪印。 程大龙不是崇州人,他是从前跟随家人逃荒来的。 他年少的时候,曾经亲眼见过,那位如神人一样的皇帝陛下,是怎么杀俘虏的,他们那个村子是被解救出来的,他看着那个男人一声令下,地上全是血,尸体堆满了一个又一个深坑,血水染红了整整一条河。 那种记忆,哪怕是他投胎转世,都不可能忘记。 暴君。 千古暴君。 西凉的百姓,既享受他暴力统治之下的安稳,又恐惧他不可一世的残暴。乐文小说网 深入骨髓。 程大龙这种刀尖舔血的匪徒,他不是怕死,他是怕连雪印这个暴君。 连雪印垂眸看了眼撒娇的青槡,回道,“没有带。” 青槡就是想吓唬吓唬程大龙,根本没打算亲自动手,听到连雪印这么说,她立刻就从善如流的接了话,“那好吧,那我就不亲自动手了,但是夫君你一定不要轻饶这个大坏蛋!” “嗯、”连雪印应了一声。 然后看向跪在地上的柳知府,“寡人记得,寡人曾经有言。” “寡人治下,不容有匪。” “柳大人,你确实罪不可恕。” 连雪印颁布过政令,命各州府严查匪徒横行之事,一旦有匪徒作乱,应立即上奏,请命剿匪。 这十多年来,各州府都相安无事。 看来不是真的相安无事,而是有人打量他这些年逐渐放权之后,开始放松了。 “臣有罪,请陛下责罚。”柳知府伏地请罪。 “严审所有匪徒,按罪论处,此事了结之后,你失职之罪,寡人另行找人处置。”连雪印淡声道。 “臣遵命。”柳知府冷汗津津,在听到这个处置之后,稍稍松了口气,赶紧吩咐下去, “把他们都带走。” 然后又小心翼翼的问,“陛下,这匪头如何处置?” 程大龙已经吓得开始失禁了,明明刚刚那种失去身体控制的感觉已经没有了,他却仍旧不敢动一下。 “既然作恶多端,罪行确凿。” “那就做成人彘吧。” 第57章 他不会是吃醋吧? 连雪印治下,说不上太平盛世。 但是已经相对安稳。 除非遇到重灾,等闲不会有百姓流离失所的惨状。 程大龙等人占山为匪,打劫过往的小商船,为祸百姓,罪不可恕。 他再如何为人义气,他所犯之罪,也不容赦免。 程大龙在听到“陛下”二字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完了,现在听到他亲口宣判自己的结局,他一个从前耀武扬威铁骨铮铮的汉子,就像是一瞬间被抽离了浑身的骨头,彻底瘫倒在地,再也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能得连雪印一声宣判,没有千刀万剐,都算是他的运气。 他很快就被人拖走,柳知府安排人手将其他山匪也都给一并抓了起来。 包括已经虚弱的只剩一口气吊着的季献宁。 青槡见到他被人给带出去,喊了一声,“等一下,把他留下。” 连雪印淡淡的扫了季献宁一眼,问青槡:“这就是你要找的人?” 青槡虽然没说她要来崇州干什么,但是她打的名义就是来找季献宁的,这会儿连雪印问起来,她也就顺口回道:“对啊,这就是我捡到的那个乞丐的儿子,那个老伯那么可怜,我就好心来帮他找找儿子嘛,就是没想到,这人也挺惨的,都落草为寇了,先带回去让他们父子见一面,再定他的罪。夫君以为如何?” 她这借口冠冕堂皇的简直是在胡扯。 还跪在一旁的柳应钟都忍不住为她捏了一把冷汗,陛下是这么好忽悠的人吗?xしewen 这位贵妃娘娘说话都不过一下脑子,看看你这逻辑能不能圆的上吗? 哪有一个贵妃带着皇帝千里迢迢跑到崇州来给一个乞丐找儿子的? 离谱。 然而更离谱的是,他听见连雪印说, “好。” 柳应钟:?? 这难道就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他只听说陛下是个暴君,没听说他还是昏君啊! 青槡当然知道连雪印不是真的这么好忽悠,他只是不在意而已。 他根本不在意她来崇州做什么,所以她爱怎么扯怎么扯,反正只要他不深究就行。 解释这种事情还挺麻烦的。 所以连雪印这么给她面子,她也立马就投桃报李,吹了他一波彩虹屁,“夫君真好,夫君真是人美心善,您是全天底下最最最好的夫君了!” 柳应钟:“……” 他不敢抬头,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原来这世界上真有如此离谱的夫妻。 是他见识少了。 “嗯,”连雪印轻轻的应了一声,淡声说:“既然是要带回去再定罪,先关起来吧,不必多接触。” 青槡挑眉、 连雪印可不会在乎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现在非要多提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 不必多接触? 他该不会是……吃醋吧? 难不成,他来的早,听见了她刚刚对季献宁说的那些胡言乱语,说她是戚晚,季献宁是她真正的未婚夫? 她也就那么随口一说,忽悠人而已。 他真听见了? 青槡有点狐疑,但是连雪印不说,她也就装不知道,反正她现在只要留着季献宁的命,把季献宁带到戚明悦跟前去,让戚明悦继续跟连瑾辰狗咬狗,她就开心了。 所以她也没有反驳连雪印,非常配合的把脑袋靠在连雪印怀里,“夫君说的是,夫君说的都对。” “嗯。” 连雪印应了一声。 语气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但是青槡却感觉到他似乎有些愉悦。 她忍不住怀疑,陛下该不会是一个,特别爱吃彩虹屁的人吧? 好像她每次夸他,每次说什么夫君真好什么的,他心情就会显而易见的愉悦,甚至无论她说什么,他就算不发表意见,也会很配合的应她一声。 青槡轻扬起唇角,她感觉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密码。 山寨已经被一锅端了,他们也该下山了。 青槡看了眼还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柳应钟,对连雪印说:“夫君,你先去外面等我一会儿,我找点东西。” 连雪印没说什么,直接走出了院子。 青槡走到柳应钟跟前蹲下来,快速的低声说道:“刺杀你的人不一定真的是这里的山匪,你回去好好问问季献宁骗你来山寨做什么,这几天给我看好他,你最好也不要乱跑,这事情还没结束。” 衙门的人在昨晚刺杀柳应钟的那些人里见到了山龙寨山匪的面孔,但是其他面孔可都是生面孔。 这说明刺杀的事情或许跟山龙寨有关系,却并不一定有关系。 季献宁这个人虽然确实眼瞎心盲,但他能把柳应钟骗过来,就说明他根本不想要柳应钟的命,既然如此,就更没必要昨天晚上派人去杀了柳应钟了。 所以要杀柳应钟的,还有一拨人。 柳应钟彻底懵了,但是他也不是真的傻,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他为自己的冲动感到羞愧,低声应道,“我知道了,谢谢……贵妃娘娘。” 青槡伸手在他背上拍了一下,“我叫青槡。” 柳应钟愣住。 青槡起身,走向被士兵“扶”住的季献宁。 季献宁躬身冲着青行了一礼,“多谢。” 他跟坪山的山匪搅合在一起,已经是死罪。 就算他身体能多抗几日,他也不可能再见到为他奔波受累的父母,无论将来如何定罪,他起码还能跟父母见上一面。 多亏了青槡。 如若不然,他可能还被蒙在鼓里,至死也不可能知道父母为自己承受了什么,遭遇了什么。 季献宁像是被耗干了最后一丝心血,只靠着能与父母重逢的念头撑着。 若非这个念头吊着,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青槡有点肉疼的递给他一个小瓶子,“这里面有三粒丹药,一天一粒,能帮你暂时吊住命,回头儿我开了药方给柳公子,你按时吃药,才能撑回京城,蛊虫吊命只会彻底的耗干你的心血,神仙都救不了你。” 青槡倒是一点都不可怜他落得如此下场,谁叫他识人不清。 可是那对老夫妇是真的很可怜,他们什么也没做错,没对不起任何人,却被害到那种下场。 季献宁看着那小小的瓷瓶,伸出的手有些微微发颤。 “枝枝,东西找着了吗?” 连雪印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第58章 莫非这就是心动? 青槡:…… 这男人绝对是吃醋。 他绝对是听见她胡说八道的那些话。 她赶紧把手里的小瓷瓶塞给季献宁,转身跑过去抱住连雪印的胳膊,“找着了。” “那走吧。” 连雪印没再多问,抬步离开。 她走后,柳应钟走过来跟季献宁一起,青槡说的对,季献宁再怎么被戚明悦给迷昏了头,也不至于会要他的命,这背后肯定还有事儿。 他对守着季献宁的两个士兵说,“你们在后面跟着就行了,我带他回去。” 两人知道他的身份,也得了吩咐让季献宁跟着他走,便听话的松开了季献宁。 季献宁手里握着那个小瓷瓶,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柳应钟现在对着他还膈应的很,不过还是问道:“你为什么会来坪山的山匪窝里,这可不是你会做的事情,你又不是没有地方住?” 季家虽然不如陈家家财万贯,但也是书香世家,季家伯父伯母变卖家中资产去找儿子,又不可能连祖宅都卖掉。 “去年我回崇阳城,在若水河救了奄奄一息的程大当家,我们相处了一段时日子,我见他是个讲义气的人,便轻信了他。回到崇阳城后,我原本想回老家等消息,可我如今这副样子,我自己都无法接受,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过去认识的人,我身无分文,无处可去的时候,程大当家收留了我,邀请我来山寨做了军师。” “我看他们都不像是心机深沉的人,落为山匪也多半是无奈之举,便想着既然借住在此,或许能帮他们做点什么,改变如今的困境,早日从良,做点正经的营生,程大当家也跟我保证,他们绝非谋财害命之徒,只不过从前没活路,就抢了些过路商船的财物。” “我在山上这一年,他们多半都是在山中捕猎,再拿到城中换取粮食,并没有为非作歹。” “我闲暇时就教他们识字,教他们一些律法的知识,想让他们早日回归正途。” “是我……太天真了。”季献宁不是个蠢人,没有发现的时候尚且可以用所见所知粉饰太平,可一旦细究起来,从一开始他遇见程大龙的时候,就有问题。乐文小说网 那时柳知府带了人上山剿匪,但因为人手不足,也只是震慑了他们,并未对他们造成严重的伤害。 那程大龙是怎么刚刚好,就受伤还遇见了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残废书生的? 戚明悦是真的很了解他。 了解到知道他遇见受伤的人一定不会见死不救,也了解他回到故乡无法面对,所以一早就用程大龙吊住了他,这一年,说什么借住,分明是在监视他。 柳应钟冷嗤了一声:“你不是天真,你是被戚明悦耍的团团转,你但凡当时去找我,你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说到底,你就是不敢怀疑戚明悦,你害怕,你害怕你一旦怀疑了她,你过去十几年的信仰,就彻底崩塌了,所以明明疑点重重,你就是不去想不去看!” “是。” 季献宁无法反驳,他甚至无法去回忆过去这几年糟糕的经历,他在靖州时中毒坠落悬崖,残疾毁容,差点被野兽吃掉。 那一日日的噩梦,让他在见到戚明悦的时候,就像是在黑暗里挤进来一缕光。 他爱慕她多年。 自幼他便知道那个娇弱的小姑娘是他未来的妻子,他心疼她,宠着她护着她,生怕自己给的不够,让她受一点点委屈。 戚明悦那样被千娇万宠的姑娘,他只怕自己不够好,委屈了她。 那样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在那样的时刻出现在他身边,已经成了他活下去唯一的勇气。 可是几年的折磨养伤,最后还是无法恢复的成了废人。 他配不上她,给不了她任何承诺了。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她不止是陈家那个千娇万宠的掌上明珠,她真实的身份,还是京城一等国公府的嫡千金,是本来该嫁给最有望继承皇位的辰王,成为王妃,将来可能成为皇后的人。 她是天上的明月。 他是地上的污泥。 他本来已经不配拥有她,如今更是犹如天堑,高不可攀。 他落魄的见了她一面,便自残形愧,仓惶的逃离了京城。 他是真的傻。 但凡他多在京城停留些日子,他就该见到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的父母,为了他跋山涉水九死一生的父母。 他枉为人子。 柳应钟还想继续骂他,可看着他这副样子,那些到嘴边的脏话又说不出口。 他憋了一口气,直接把昨晚的事情跟他说了,“青槡说让我来问你,为什么要把我骗到坪山来,昨晚派人刺杀我,在我府中杀人放火的,是不是你?” “刺杀?”季献宁愣了下,摇摇头,似乎是犹豫了一瞬,但还是开了口,“我是接到了、明悦叫人给我的传信,让我想办法绊住你,别让京城的人查到陈家的事情,有人要利用这件事来对付她。” “我……我怜惜她的处境,不忍他为难,便找了几个人去你府上放火,昨夜下雨,我知道火不可能烧起来,但以你的脾气,知道了此事跟坪山山匪有关,一定会气的要来算账,可能未必真的会上山,但多半会出城,我就找了人在山下蹲着,准备把你带上山,跟你聊聊。” 季献宁是真的不知道柳霜月的事情,他回来之后并未去过崇阳城,只偶然听说柳霜月跳了河,他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此事跟坪山的山匪有关系。 “对不起,我不知道霜月的事情,抱歉。” 季献宁没办法推脱什么,他但凡多了解一些,当时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程大龙他们能是什么好人。 “抱歉,呵,你要抱歉的又何止这些?” 柳应钟气的不轻,“昨夜若不是遇到青槡,我就死在画舫上了,那些刺客里就有山龙寨的人。还有跑到我府中杀人放火的,我确实不喜欢我爹那些庶子庶女,但是他们也罪不至死,连不满十岁的孩子都下手,简直是畜生!” “这事儿绝对是戚明悦干的!她从离开崇阳城就开始造谣陈家虐待她,现在知道她底细的人已经不多了,她怕有人查到我这里,警告还不够,才要将我灭口!” “你等着,这笔账,我早晚要跟她算清楚,到时候,你可别怪我们当初朋友一场!” 柳应钟恨声道。 季献宁沉默着没出声。 青槡跟着连雪印回到城中,已经是下午了。 她在山上的泥地里走了一圈,漂亮的裙摆上全是泥点子,她迫不及待的先回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然后才去书房找了纸笔,给季献宁开了药方。 喊了个人去给柳应钟送过去。 忙完这些,青槡回到房间,才看见连雪印靠在窗边,手里拿着书,却很久都没翻一页。 显然心思不在书上。 她顿时恶作剧心起,控制着一片树叶落在了连雪印手里的书上。 连雪印回神,看向书页里的树叶。 树叶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注视,竟是如同蝴蝶般飞了起来,一会儿碰碰连雪印的眉心,一会儿碰碰他的唇,还调皮的拍了拍他的唇角。 连雪印索性动了动唇,咬住了那片树叶。 青槡“蹭”的一下凑过来,伸手要去抢被他咬住的树叶,连雪印攥住她的手腕,轻轻一带,将她带进了怀里。 青槡抓着他的衣服,爬到了他的腿上。 连雪印大约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爬上来,松开了她的手。 青槡顺势捧着了他的脸。 然后凑过去,飞快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 树叶化作灵气,融入他口中。 他按住青槡的腰,低声问:“怎么?” “夫君今日为什么会表明身份,带人上山?我们不是来微服私访的吗?”青槡好奇的问。 “昨夜在柳知府府上杀人放火的,有山寨的人,我既然知道了,便要去问问柳知府为何会容许匪徒作乱,然后便就近调了卫军过去。这些年,他们确实放纵了。” 连雪印年少时,手段极其独断且强硬。 半分不辜负他暴君之名。 青槡想起来,大概也就是在栖月山捡到他之后,他养伤好了之后,便一口气封了十几个王,把权力都分散了出去,他虽然还处理朝政,但是已经不怎么管事了,除了偶尔上上早朝,剩下的多半时间都泡在了奇兽园之中,很有种消磨度日的感觉。 从前没往这方面想的时候,青槡感觉还不明显。 现在连他自己都说下面的人放纵了,可见这些年,他是真的很摆烂。 莫非……那次重伤,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可是她偷偷给他把过脉,也没见他有什么重疾啊? 青槡一脸严肃的打量着连雪印,想看看他到底跟从前有什么变化。 然而她对他从前什么样也一所无知,看了半天,也没看出点什么。 不过,青槡揪住他的衣领,质问他, “所以说,夫君今天去坪山,就是去剿匪的,根本不是去救我的,是吗?” 她还以为他是跟着她去的呢,亏她还感动了一会儿。 要是今天她喊他的时候,他人没到,那她该多丢人啊! 她差点都要暴露了她是个小妖精的身份了! 她武功三脚猫,法术也学的三脚猫,但肯定比那几个匪徒强啊! 可用法术欺负几个不懂法术的匪徒,胜之不武,她还是要脸的! 青槡不高兴的要从他身上爬下去。 被连雪印扣紧了腰肢,无奈的笑了一声,贴到她耳边说, “只要夫人开口,我必然是在的。” 他温热的呼吸扑在她耳垂上,痒痒的。 明明没有心跳,青槡却有种被取悦了的愉快。 莫非……这就是心动? 第59章 但他会栽 青槡低下脑袋,把耳朵贴在了连雪印的胸口。 耳畔传来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节奏似乎有些快。 青槡搂住他的腰,又往他胸口贴了贴,想要认真辨认一下他心跳的节奏。 “枝枝,别这么招我。” 连雪印有些无奈的把她给拉开。 她大概不知道,她这样毫无防备毫无心机的贴近,对他来说真是一种莫大的考验。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会对一个人心动。 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曾经他觉得戚晚有趣,也感念那场相遇和陪伴,那个时候的他,像是一个人走进了漫无边际的荒漠,脚下每一寸土地都是滚烫的流沙,放眼望去,往前往后,都是绝路。 他才知道清醒原来比无知更寂寞。 戚晚就像是在那片寂寞的荒漠流沙中开出的一朵小花。 给死绝了的天地染上了唯一的一抹色彩。 他感念她的出现。 若不然他可能要很久才能从那片天地里走出来,也可能就一念之差走不出来了。 他记了那份情。 却没能为戚晚做什么。 他心中有愧。 所以找到她魂魄重生的方位之后,他等到她神魂稳定,跟她父王谈了一笔交易。 他知道她一定会回来清算戚晚的账,上次他没能帮她的,这次总要补上。 他不是从来不问她做什么,是他一直都知道,她要做什么。 可让他没能防备的是,离的远了不觉得,离得近了,总是情不自禁,他从前没跟女子这样相处过,但他是个成年人,他也有正常人会有的欲念。 在她靠近时,时不时的冒出来,猝不及防的拉扯着他的心跳都开始乱了节奏。 他不懂情爱。 却好似在开始对她心动,难以抑制。 一开始设想的距离,想着她没有心,不通情爱,他靠她近一点,也没有太大关系。 却不想,她确实不可能栽了。 但他会栽。 青槡抬头,对上他含着欲念的眼神,莫名觉得好像周围的空气都跟着热了几分。 她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张口就说, “陛下,要不我们……” 这话刚出口,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 青槡赶紧伸头朝着窗外看去,看见小丫鬟匆匆跑过来,那小丫鬟大概是看到了她这会儿扒在连雪印身上的姿势,赶紧低了头,颤着声音说, “夫人,外面,外面出事了。” “外面出事了?出什么事?”青槡好奇的问。 “城里,城里莫名其妙的乱了,有很多人走在街上,突然,突然就疯掉了,然后城里一下子就乱了起来,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奴婢只看到大家都在拼命往家跑,就赶紧过来禀报了……” 她说的有些乱,青槡正要再问什么,就见原本就阴沉的天空,这会儿竟然慢慢变成了黑色。 这会儿才是傍晚,没到天黑的时候。 一缕缕黑色的烟飘在空中,像是要遮掉整个天空。 这是…… “是魔气,那柳树妖,堕魔了。”连雪印说道。 “啊?” 青槡惊出了声,昨夜连雪印才跟她说过,那柳树妖要是真的跟柳霜月成功融合,要成妖的阴木跟嗜血的厉鬼,最终必然堕魔。 结果这才刚刚过了一夜,就变成了这样子。 柳霜月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这不对劲啊。 青槡赶紧从连雪印身上爬下来,“夫君,我得去看看。” 说着就要往外跑。 连雪印扣住她的手腕,凑过来低声叮嘱她,“你的树叶是至阳之物,能克一切阴物和魔物,柳霜月成魔,这会儿已经有了神智,你量力而行。” “我知道了!” 青槡应了一声,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跑出门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不对啊,这些事情连雪印怎么知道的? 他一个暴君的知识面这么广的吗? 可很快,她就没工夫思考这个了,因为她也看见了,阴沉沉的天空之下,黑色烟雾不断穿过人们的身体,然后大街上的人就如同疯了一般,失去了理智。 魔靠吞噬怨和恶来增强力量。 柳霜月刚刚成魔,正是最需要力量的时候。 她现在是想要把全城的人的恶念都吞噬掉,来增强自己的力量。 一旦让她成功,这整座城,都很快会成为一座废城。 这些普通人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滋生恶念,这些恶念,就是这些魔物最好的养料。 但是被抽取了恶念的人,就会被消耗掉精气,就算侥幸活下来,也很快就会变得体弱多病,然后死去。 青槡这三年,但凡清醒的时候,她就在研究娘亲留下来的科普书,只是因为神魂不稳,记忆混乱,所以能记住的不多,有很多东西都得到用时才能想起来。 她很快就跑到了主街上,原本热热闹闹的大街此时一片鬼哭狼嚎。 有赤红着眼睛发疯打砸打人的,还有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恶念一旦被无限放大,谁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青槡一现身,就有人朝着她冲了过来。 青槡躲开他们,一团黑雾瞬间从她身体内穿过。 然后消失无踪。 她没有心,没有心就没有念,自然没办法滋生什么恶念善念。 有还没有被黑雾穿过的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甚至怀疑的揉了揉眼睛。 仿佛不明白她为什么没事儿。 青槡快速的在人群中穿梭着,寻找着柳霜月的身影,可是大街上疯了的人越来越多,却半点都看不到柳霜月的影子。 她凭着记忆往昨晚去的那个七夕桥的方向跑去,隐隐看到桥上似乎有个虚影。 她急忙追了过去。 结果脚一踩到桥上,就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周围的场景瞬间转换,彻底变成了那夜七夕初遇,周围一片灯火通明,喜气洋洋。 桥上仍旧是昨晚她见过的初遇。 钟馗面具的陈霜序,跟狐狸面具的柳霜月。 柳霜月还是厉鬼的时候,这执念幻境就已经无比真实。 现在她成了魔,这执念幻境,恐怕也更不简单了。 “柳霜月!”青槡试着喊了一嗓子。 桥上的身影,突然转头看了她一眼。 第60章 小狐狸没有等到她的钟馗 青槡以为这就是柳霜月。 她正要上前,却见“柳霜月”已经转过了身。 继续着她昨晚在幻境中看到的那一幕。 “柳霜月!” 青槡快步走过去,又喊了一声。 柳霜月毫无反应。 周围的一切都真实的像是正在发生,甚至连时间的流速都如同现实世界一样,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一句话,都清晰无比。 不行,她不能被困在幻境里。 柳霜月没有在这里,她只是把所有上了这座桥的人,都拉进了幻境里。 她想干什么? 青槡还没有想明白,突然间刚刚的初遇,就换成了另外一个场景。 是昨晚她没有看到的。 是在那个庵堂里。 京城也有专门收留犯错女眷的庵堂,这个青槡是知道的,因为前朝的时候好像出过事故,后来被一个宗室孀居的女眷接管,没有私房钱的女眷在那里生活的虽然清苦些,但是也算是个去处,日子过得也算平静。 戚晚曾经去那里帮忙义诊,跟她们待过一段时间,除了那些不甘心的自寻烦恼的,大部分想开了的女子,在庵堂里反而过得不错,世道对女子而言本身就艰难,远离纷争之后能有个安身之所,也算好事。 可这里的庵堂,跟她记忆里的庵堂明显不一样。 狭小破旧潮湿,位置也相对隐蔽,周遭都没什么人家。 院子里守着几个膀大腰圆的仆妇,院子角落的暗处还守着几个身形高大凶悍的护院,跟防贼一样盯着庵堂里的女眷。 青槡看到一个又一个年纪身份都不同的男人频繁的进出这个隐蔽的小院,她看到守着院子的老妈妈接了男人们递过来的钱,带着他们去后院,给钱多的,可以挑个漂亮的,给钱少的,只能找那些年老色衰的,还有一些人有特殊爱好,就几个人一起,乱七八糟的搞成一团。 柳霜月做梦也没有想到,她来的,竟然是这么一个地方。 她拼了命的想跑,想逃,她用尽了各种办法,想给家里送信,可是这里被监控的严严实实,别说是信,就连只麻雀都飞不出去。 第一次,她拼了死的挣扎,被狠狠地打了一顿,打的奄奄一息。 在这里,没人在乎她是什么知府千金,甚至一起待在这里的女子,看她的眼神都是麻木和嫉妒的。 嫉妒她年轻貌美,只要老实听话,就能少受些罪。 柳霜月想死,可是她惦记着陈霜序会回来找她,所以她忍痛煎熬着,等了一天又一天。 她甚至不敢让身上的伤快些好。 她每天都在想象着能有人来救她,可是等她伤好了,仍旧没人来。 这一次,她被绑住手脚,送上了一个年纪比她父亲还大的中年男人的床。 那人肥头大耳,面目狰狞。 柳霜月咬舌咬的满嘴血,在生与死之间不知道挣扎了多少遍。 最后那种想要再见陈霜序一面的信念,还是支撑着撑了下来。 往后一次又一次,她已经记不清每天来的是什么样的人。 哪怕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怀了身孕,仍旧在饱受着折磨。 她唯一轻松的日子,大概是被折磨到小产之后,血流不止,才短暂的安稳了一段时间。 她命大,活了下来。 她看到有人就这么死掉了,被老妈妈嫌弃的喊护院把尸体扔去了乱葬岗。 这样暗门子收钱少,老妈妈舍不得浪费一个铜板来给她们买药,所以一切都是听天由命,能活下来就活下来,活不下来的就把尸体扔了。 崇阳城这么大,日子过不下去的寡妇,犯了错被送进来的女眷,没有几个能出去的。 就算有那么几个侥幸熬到了家人来接走,也没人会把她们在这里的经历说出去。 说出去,她们更活不下去。 这是个魔窟。 柳霜月在这里熬了一年又一年。 熬到她一个花季少女,短短三年就彻底油尽灯枯。 她大概是知道自己熬不下去了,她换上了自己包袱里唯一完好的衣服,那是她跟陈霜序初遇那天穿的,还有那个钟馗面具,她一直很小心很小心的藏着。 她抱着面具,在院子里跳了一支舞。 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 庵堂里疯掉的人很多,通常都是若影响到了别人,就被打一顿。 柳霜月开始整夜整夜的跳舞。 慢慢的大家以为她是真的疯了。 柳霜月在找机会。 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注定,在七夕节的前一晚,她终于找到了机会。 同住的两个姑娘,那天晚上去找了守院子的护院,柳霜月每天夜里跳舞,导致护院也觉得她是真疯了,离开一时半刻也没什么,因为之前柳霜月从没跑过。 就在他们搂着姑娘去放松的那一刻钟,柳霜月跑了。 庵堂里兵荒马乱。 可诡异的是,明明就那么会儿功夫,他们跑出去找,却怎么都找不到柳霜月的身影。 直到柳霜月抱着面具跳了河。 庵堂的人才松了口气,死了总比出去找人强。 可那天晚上,死了的柳霜月,却出现在了庵堂里。 庵堂里莫名其妙着了火。 所有人,连带着那晚来寻欢作乐的客人,一个都没活。 青槡在火中,看见了一张张挣扎的脸。 有痛苦,有恐惧,有不甘,还有解脱。 是的。 对于那些还渴望活着,却饱受折磨看不到任何希望的人来说,死在这场火里,更像是一种解脱。 她们甚至已经感觉不到了疼。 青槡不禁恍惚。 她自诩已经见过人间百态,她曾经跟随师父到处义诊,见过许多苦难,可直到这一刻,她才恍然她见过的那些苦难,只是冰山一角。乐文小说网 她好像明白柳霜月为何能够成为厉鬼。 又为何能够堕魔。 她的怨和恨,不止是她一个人的怨和恨,还有那些或许曾经真的犯了错,或许只是跟柳霜月一样只是无辜被连累的女子,她们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除了死,甚至找不到一丝出路。 青槡看见柳霜月站在火中,戴着那只小狐狸面具。 怀中抱着一个钟馗面具。 她唇角上扬,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小狐狸,最后也没有等到她的钟馗。 第61章 你不是人 窒息。 那种窒息,是青槡从未如此深刻的感受到过的情绪。 那种在大火中挣扎,明明该痛苦到窒息,却又仿佛看见解脱而微笑的压抑,足以超越一切烈火。 青槡想大口呼吸来缓解这种压抑的窒息感。 可却像是被掐住了喉咙一样,慢慢的挤压掉了最后一丝空气。 转身间,青槡又回到那座桥上。 周围仍旧是美好到璀璨的热闹喧嚣,烟火灿烂。 并肩站在桥上看烟火的背影,都透着愉悦。 从最好的相遇,到最惨烈的结局。 两个画面不断地交织着,像是要将人的情绪给撕扯到极致。 柳霜月短暂的一生里,最灿烂到最黑暗,在外人看来可能只是短短几年。 但是在她所承受的那些折磨之中,她已经等过了一生一世。 柳霜月不在这里! 青槡猛的清醒过来,她还是站在桥上,她的脚边,是倒在地上痛苦挣扎的人,这些人的脸上,已经蒙上了一层浓浓的黑气,还有源源不断像是被牵引着来桥上的人。 不在这里,却召唤着恶念最深的人不断地过来幻境送死。 那她会去哪里? 柳霜月会去哪里? 那个庵堂已经在那天夜里,已经被化成厉鬼的她彻底焚毁。 柳霜月大概也是吞噬了那里的灵魂,才拥有的厉鬼的能量。 那除了庵堂,在崇阳城里,她最有可能去的地方,…… 柳府! 她被折磨至死,柳家人都没有去找过她,或许找过,但是也许听到她过的还行也就放弃了,完全没有了解过她在庵堂的遭遇,所以始终都没有人去救她。 在她一日又一日的等待中,她大概每时每刻都在盼着能有人对她伸出手,将她从黑暗中拉出来。乐文小说网 可是始终都没有。 所以她恨所有人。 最恨的,也一定是抛弃了她的家人。 青槡回忆着早上看过的路线,快速的朝着柳知府的府上跑去。 一路上都是被恶念侵蚀的人,清醒着的人越来越少。 “哇——” 突然间,青槡听到一声清亮的啼哭。 她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男人站在楼上,高举着一个还不满周岁的婴儿,面具狰狞的想要将孩子摔下去。 旁边已经神情呆滞的女人,像是被啼哭惊醒,恍惚的从地上爬起来,想要伸手去抢孩子,可是男人已经松了手。 女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恶念再次将她吞噬。 千钧一发之际,青槡手中快速伸出一条藤蔓,将快要掉在地上的孩子卷了起来,她目光快速的在周围扫了一圈,瞧见路边小商贩落下的竹筐,她赶紧将孩子塞到竹筐里,找了个空掉的商铺,把人给塞了进去,关上了门。 然后继续往柳府跑去。 果然如她所想,到了柳府门外,已经是遍地尸体。 府中全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哀嚎声。 青槡一路跑到后院。 以柳知府为首,柳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被黑雾给勒住了脖子,跪在地上面目狰狞而痛苦。 但是不同于大街上那些被恶念侵蚀疯掉的人,柳府的人是清醒的。 “青槡!” 柳应钟艰难的喊了一声,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急的额头青筋凸起,用尽全身力气冲她喊,“快走!” 青槡没动,而是看向了他身后。 正厅的门口。 从屋里走出来一个姑娘。 她脸上戴着小狐狸面具,一身浅黄色的漂亮裙子,白嫩嫩的手指抛着一个钟馗面具。 看不见她的脸,但是青槡能看到她此时悠然的姿态。 她眼睛笑吟吟的冲着青槡看过来,似乎是微微愣怔了一下,她伸手将面具摘下来,露出一张秀丽温婉的面孔,她冲着青槡勾唇一笑, “这位姑娘看着好生面熟呢!” “好似,有些像故人。” “可是什么故人啊,我有点记不清了。” “青槡,倒是个很特别的名字。” “柳霜月,你想做什么?”青槡问她。 柳霜月挑了挑眉,“柳霜月,你知道我的名字?你问我想做什么……你去过我的执念幻境了?有意思,竟然有人能从我的执念幻境里毫发无伤的走出来,……” “唔……让我看看,这世间竟然会有人不受情绪的影响,除非……” “你不是人。” “也不对,就算不是人,也逃不过,所以到底为什么呢?” 柳霜月似乎很好奇,“不如这样,我们交换一下,你先告诉我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再来告诉你,我想做什么,好不好?” 青槡面无表情的拒绝她,“不好。” “那就没办法了,那你就跟他们一起……死吧!”柳霜月脸色陡然一变,一道黑烟化成利剑,冲着青槡次过来。 青槡站着没动。 “快躲开!”柳应钟崩溃大喊。 “月月,你别这样,她跟这些事没关系,是我们对不起你,跟她没关系,她跟陈兄也没关系,你放她走!” 柳霜月无动于衷。 青槡站着没动。 那道黑剑从青槡身体里穿过。 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柳霜月神情终于晃动了一下,她惊讶的看着青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完全没有影响?” 她到底是个什么怪物,这世间有什么人能够克魔气? “我现在还愿意跟你好好说话,是因为我进了幻境,看到了你的过往,走到今天,不是你的错。”青槡看着柳霜月,她没办法指责柳霜月。 哪怕柳霜月此时疯了一样在崇阳城里大开杀戒伤害无辜。 可对于曾经的柳霜月来说,她又何尝不无辜? 但竟然没有一个人怜悯她。 青槡又看向柳应钟,“早上忘记告诉你,陈家人并没有去过京城,一次都没有。” “怎么可能?”柳应钟脸都皱成了一团,“若陈兄没有发达,他向来信守承诺,为何没有回来过?” “没有回来,也可能是回不来了。”青槡这句话,是看着柳霜月说的。 果然,柳霜月瞬间变了脸色, “你是说,陈霜序死了?”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死,陈家人去了哪里,这才是我来崇阳城真正的目的。” “但现在看来,知道真相的人只有一个。”青槡说, “戚明悦。” 第62章 你快醒过来! 陈家父母和陈霜序上京城之后,一去不回。 在崇阳城这些人的眼中,听到的版本大概是,陈家去京城之后发达了,陈霜序也另寻豪门贵女,抛弃了曾经许诺过的柳霜月。 但这个事情,只要去京城一打听就知道,陈家人压根没有去过京城。 或许去过,但现在,一定是不在京城了。 至于去了哪里,大概就只有戚明悦知道了。 当初戚晚打听到的是,陈家在戚明悦被接回京城之后,就搬家了。 那时戚晚也没有多想,因为一切都没有定论,她也焦头烂额,她当时也以为,陈家大概是什么经营了一两家铺子的小商铺,因为戚明悦宣传的可怜,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吃了很多苦,戚晚虽然不觉得一个自幼心疾的人若是真的吃了那么多苦还能活的好好的,但是若是陈家真的家境不好,那戚明悦多半也是真的过得不太好。 起码应该是比不上在京城的戚晚的。 那时戚晚也是愧疚的,她一个健康的人去怀疑一个病人,她也会觉得自己卑劣。 但现在看的话,戚明悦可真的是没有一句实话。 陈家养她恐怕不比国公府差多少,甚至更宝贵更精细,至少,她从没受过什么委屈是真的。 就这样,她还能堂而皇之的到处哭自己被虐待,当真是不要脸。 而柳霜月听到戚明悦的名字之后,也像是恍惚了一下, “戚明悦?真是个陌生的名字。” “我记得的那人,应该是叫陈明悦。” “哈哈哈哈——” 柳霜月突然间怪笑了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但是笑着笑着,她身上的气场再一次发生了变化,整个人从刚刚的玩味儿,像是一瞬间转化成了那个吃人的厉鬼,双目都变成了赤红色,指甲也变成了艳丽的红、 她像是被仇恨吞噬,一下子失去了理智,不管不顾的冲着青槡攻击了过来。 “小心啊——”柳应钟着急的喊道。 青槡飞快的躲闪开,眼看在柳霜月的无差别攻击下,直接被她拍死了一个人,她只能用她那点三脚猫功夫,勾着柳霜月离开了院子。 离开院子之后,青槡才飞快的以自己的树叶为符咒结印,将失去的柳霜月给控制住。 她灵力有限,若是寻常符咒,以她现在的力量,恐怕连柳霜月半刻钟都困不住。 但是不凑巧的是她的树叶至阳至烈,专克阴邪。 光是这些树叶打到柳霜月身上,就够她受的了。 从前父王总爱悄咪咪的捡她掉落的树叶,美其名曰拿去镇宅驱邪,比贴符咒管用多了,寻常小鬼都不敢靠近的。 “柳霜月!你快清醒过来,不然我可不保证,我会不会一个不小心,直接把你打到灰飞烟灭!”青槡控制着树叶将柳霜月困住,试图喊醒她。 可柳霜月非但没有清醒,还开始变得面目狰狞起来。 青槡看到,漫天黑色雾气冲着她涌过来,雾气中夹杂着各种各样的情绪,狂躁的,愤怒的,痛苦的,恶念翻涌而成的情绪,像是滚滚涌动的洪水,遮天蔽日一般,从天空倒灌而下。 第63章 夫君,我手疼 糟糕! 青槡眼看着那汹涌而来的恶念,要是没有猜错的话,柳霜月不止是要吞噬掉全城百姓情绪里滋生的恶念,还想要吞噬掉他们的魂魄。 青槡没有任何斗法的经验,只是会几个简单的符咒而已。 要是现在的柳霜月,她还能对付,可一旦等柳霜月以全城为祭,增强力量的时候,她那点靠着自身克邪物的属性就失去优势了,她不可能打得过柳霜月! 戚明悦到底是对柳霜月做了什么,能把她刺激成这样? 青槡现在也没有功夫多想,而是要面临一个选择,她除非现在直接把柳霜月给打到灰飞烟灭,否则一旦错失良机,她非但阻止不了柳霜月,还可能把自己给搭进去! 青槡想要给柳霜月一个机会,但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全城百姓就这么去送死! 可柳霜月现在根本没办法清醒过来! 怎么办? 青槡眼睁睁的看着漫天的黑色浓郁的几乎快要成为实质,看到汹涌的能量快速的凝聚,不断地倒灌进柳霜月的身体。 柳霜月的身体也在慢慢的发生变化。 她跟那棵生长了几百年柳树彻底融合,只是堕魔之后,原本嫩绿的柳叶,此时也化成了浓浓的黑色,漆黑如墨的柳枝从柳霜月的身体里蔓延出来,宛如一支支利刃,张牙舞爪的摧毁着周围的一切。 青槡的符咒,彻底失去了效用。 青槡后退一步,眼看着柳霜月已经彻底失去理智没办法清醒了,再这么下去,她可就没办法对付她了。她咬咬牙,二选其一,她也只能全力以赴了! 青槡手指快速结印,漫天红叶在她身体周围散开,像是结成了一张网,下一秒,树叶冲着柳霜月的方向飞去。 柳霜月大概是感受到了危机,冲着她身体涌进来的能量在她身前短暂的缓冲,然后被她凝聚全力的一推,冲着青槡撞了上来。 青槡咬紧牙关,没有管自己,而是操控着树叶如同天网一般冲着柳霜月扑去。 而与此同时,那股浓郁的黑色能量也到了青槡的跟前。 青槡眼睛里耳朵里,仿佛被灌上了无数的悲愤和哀鸣,人类极致痛苦愤怒和充满恶意的情绪,宛如一把利剑,刺向了她的眉心。 若是普通人,可能在碰触到那股力量之前,就已经疯掉了。 青槡无法共情,所以可以不受影响。 但是她身体是真实的,被这么怼着脑门抽一下,她估计要疼死。 青槡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但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来。 青槡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落在了自己身前。 她悄悄掀开了一点眼皮。 果然看到连雪印熟悉的充满了力量的背影,结结实实的挡在了她的身前。 青槡微微愣住。 下一瞬,她看见连雪印抬起的手,挡住了那股原本要扑向她的黑色能量。 然后他手指大概是动了一下,也大概是没动,只是眨眼的功夫,那股几乎能够将人给吞噬的能量,瞬间溃散,消失。 青槡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接下来只见连雪印掌心一翻,扑向柳霜月的红叶瞬间就把柳霜月给困住,树叶穿过柳霜月的身体,柳霜月如同破布片一样飞起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变回原来的样子,狠狠吐了一口血。 而盘旋在半空之中那汹涌的能量,在连雪印抬眸看去的瞬间,仿佛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 竟然在青槡肉眼可见的视线里,“嘭”的一下子就散了。 青槡赶忙挪开两步,只来得及看见连雪印那琉璃色的眸子里,他的右眼,闪过一抹墨色的暗涌。 飞快消逝。 原本已经变成暗色的天空,在那遮天蔽日的黑雾散去之后,露出了傍晚的天空。 像是经历了一场微雨,虽然仍旧有些阴沉,却已经明亮了起来。 青槡转头看向地上的柳霜月。 柳霜月像是终于回了神,茫然又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连雪印。 似乎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连雪印指尖捏着一片红叶。 是青槡的树叶。 青槡正好奇这树叶是哪儿来,就见这树叶化成了一道利刃,冲着柳霜月打了过去。 她的树叶克阴邪,现在柳霜月已经被打残了,这一树叶下去,估计直接就把她干废了。 青槡急忙闪身过去,截住了这片树叶。 树叶划过她的手掌,留下了一抹血痕。 连雪印微微蹙眉。 走过去抬起她的手,“为何?” “什么?”青槡没太明白他问什么。 连雪印看了柳霜月一眼,说, “出了西凉地界,寡人不会多管闲事,但是寡人一日为君,便不允许任何东西祸乱百姓,她死有余辜。” 青槡眨眨眼。 原来是问她为什么要留柳霜月一命啊! 那当然是想让柳霜月去找戚明悦算账啊,撕开戚明悦那张虚伪的脸! 但她不能说。 谎话临时也不好编。 情急之下,青槡赶紧抬起冒了一颗血珠的手,凑到他跟前, “夫君,我手疼。” 第64章 你没有心 鲜红的血珠在她白嫩的掌心格外明显。 虽然这伤口再晚上那么一刻钟,可能就已经愈合了。 但是连雪印本就因为她受伤有些不快,听她说疼,立即便将视线落回到她掌心,微微欠身,抬起她的手,温柔的舔去了那粒血珠,捏走被她劫走的那片树叶,在掌心化作灵力,轻轻的覆盖在了她的伤口上。 不过瞬息功夫,她掌心的血痕便消失无踪。 青槡眼睛亮起来。 治愈术! 灵力可以治疗内伤,但是无法直接作用在外伤上,治愈术这种高级术法,即便是青槡这种天生的木系灵力,都要很强的灵力做支撑才能使用。 娘亲给她的手册上有提到这种术法,但是她现在灵力低微,连门槛都够不到呢。 但是连雪印竟然能够这样轻松的使用! 他果然不简单! 青槡目光灼灼的望着连雪印,只差把快教我三个字给写在脸上了。 连雪印松开她的手,转身将一道金色符印打进柳霜月的身体,柳霜月又吐了一口血出来。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道符印就当给你个教训,四灵洲这片地界,容不下邪魔歪道。” 留下这句话,连雪印看了青槡一眼,转身走了。 青槡看懂了他的眼神,让她自己处置。 她悄悄松了口气,不然连雪印真的一巴掌把柳霜月拍死了,她也没办法。 她冲着柳霜月看去,只见柳霜月一脸死灰,瘫坐在地上神情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 “青槡,你没事吧?” 控制解除,柳应钟第一时间冲了出来,紧张的跑到了青槡跟前。 见到跌坐在地的柳霜月,他又急忙蹲下身,冲着柳霜月伸出手,“阿月,你还好吗?” 柳霜月抬头,“啪”的一巴掌狠狠甩在了柳应钟的脸上。 柳应钟直接被她一巴掌打的嘴角出血,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他捂住脸,弱弱的看向眼神冷漠的柳霜月,懦懦的开口,“阿月,对不起,……” “滚——” 柳霜月爬起来,又在他身上踹了一脚,然后不甘心的瞪了青槡一眼,转身要走。 “站住!”青槡叫住她。 柳霜月冷哼一声:“我现在不是你的对手,更不是那位皇帝陛下的对手,他在我体内打了符印,一旦我对你做什么,立即就会被他给直接捏死。” “所以你现在还想怎样,你直说吧!” “刚刚可是我救了你。”青槡说。 “你救了我?”柳霜月转头,冷冷的看着青槡:“若不是你捣乱,早在那位陛下插手之前,我就把柳府上下所有人都弄死了!我宁可你没有救我,我也能拉着他们一起陪葬!” 现在她虚弱的不堪一击,伤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养好。 她倒是还能弄死柳家人,但是鬼知道眼前这个怪物还会不会插手,她大仇未报,她还不想现在就灰飞烟灭! “且不论你以全城为祭,本就死有余辜,就单单是现在,还有崇阳城里这几年死在你手里的人,都不计其数,柳霜月,你当真以为我刚才放你一马,你就真的无辜了吗?”青槡可不惯着她,她也不是非得用柳霜月来对付戚明悦,柳霜月已经成魔,早就没有了人性,留她毫无意义。乐文小说网 她不过是觉得她也是可怜人,不该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 “这世界上有谁是无辜的?不就是弱肉强食,我今天输给你,是我时运不济。”柳霜月恢复了理智,也知道现在跟青槡硬刚没有意义。 她现在的命都捏在那位陛下手中,估计只要眼前这个女人一句话,她立刻就得灰飞烟灭。 她可没这么蠢。 “说吧,要我做什么,你才肯放过我?或者说,你来找我,究竟有何目的?”柳霜月看着青槡问道。 听她这么说,柳应钟急忙跟青槡求情:“青槡,贵妃娘娘,我不知道阿月她都做了什么,只是能不能,让我代她受过,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就算是现在去死也可以,能不能,放她一马?” 柳应钟后悔的事情很多,但是最后悔的,莫过于因为自己科举的事情消沉颓废,逃避,而忽略了妹妹,害她落得如此下场。 他当然知道妹妹现在已经不是人了,甚至可能犯下了滔天大错。 他不求青槡能放过妹妹,只求能代她受过,来弥补自己身为兄长,却没能尽到的责任。 “有你什么事儿?滚!”柳霜月冲着柳应钟喝道。 她生前这些家人没有一个人在意过她的处境,现在她都死了,还需要他们假惺惺的做什么? 有什么意义! 青槡也觉得柳应钟碍事的很,指指远处的门,“你离远点,不然我现在就灭了她,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那种!” 柳应钟瞪大了眼睛。 青槡给了他一个“滚”的眼神。 柳应钟只能一步三回头,委委屈屈的走了。 他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口,柳霜月就一脸不耐烦的说,“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问你,你跟陈霜序的婚事被毁,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在你的执念幻境中看到过,但是现场一片混乱,我想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跟戚明悦有什么关系?” 在京城的时候,她就听到徐曼锦对戚明悦说,戚明悦一定是做过这样的事情,还成功了,所以才沾沾自喜,以为自己不可能出错。 听起来很荒谬。 但是柳霜月的事情看起来,简直跟徐曼锦如出一辙。 只是不同的是,柳霜月的家人碍于权势,把柳霜月送进了庵堂。 而徐曼锦抓住机会,直接将了戚明悦一军,反而让戚明悦有点下不来台。 她想知道,当初,戚明悦做了什么,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简直匪夷所思。 她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呵,有什么关系?还能有什么关系,我落到那样的下场,哪一步不是拜陈……戚明悦所赐!”柳霜月往前一步,距离青槡很近很近,目光冷冷的盯着青槡, “我日日夜夜,都恨不能将她扒皮拆骨!挫骨扬灰!” 青槡被她眼里的恨意惊住。 下一瞬,柳霜月出其不意的一掌打在了青槡的心口。 “果然,你没有心。” 第65章 我要戚晚那颗心 青槡勾唇轻笑了一声,站着没动。 早在柳霜月朝着她走过来的时候,她就看出来,她想试探她。 要是不满足她一下,恐怕这天是聊不下去了。 所以她也就配合的站着没动,任由她试探了。 “那你不妨猜一猜,我的心在哪儿?”青槡指尖在自己的心口点了点,然后转了个弯,邪气的指向柳霜月的心口。 柳霜月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脸色微变。 “这世间无心还能活着的,只有草木成妖,你是树妖?” 柳霜月一个厉鬼,之所以能够变成现在这样,还多亏了那棵活了几百年,已经生出了一丝妖气的柳树,但那只是一个懵懂的意识,距离修炼成妖还需要不知道几百几千年。 但因为柳树是阴木,又依靠她这个厉鬼汲取了足够的阴气,方能突破限制,以堕魔的方式成了妖。 草木无心无情,柳树妖自然也是,所以最终还是她的魂魄占了上风,吞噬掉了柳树妖。 也因此,她才能变成现在这样。 青槡明显不是她这种阴木成妖。 柳霜月脸色大变,她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是她吞噬掉了柳树妖,对这种草木修炼而成的妖还是有概念的,阳木比阴木更难成妖,若是灵木,就更不是一个等量的了。 青槡的树叶她十分陌生,绝不是普通的阳木。 莫非,她的本体是灵木? 那样的话,别说她不是对手了,甚至可以说青槡这种存在,天生就克她的。 她到底是有多倒霉? 好不容易觉醒有了复仇的机会,仇还没报,先遇到了克星。 青槡眼见着柳霜月脸色几次变幻,好心提醒:“我的耐心有限哦,你若是这样犹犹豫豫的,那我还是快些送你去死吧!” “一年前,戚明悦让庵堂的老妈妈告诉我,陈大哥已经功成名就,娶得了高门贵女,我这样残破的废人,只会是他永远也不可能想起和提起的污点。”柳霜月眼底尽是恨意,“我那时身体已经破败不堪,油尽灯枯,我信了她的话。” 因为信了,所以心底最后一丝希冀也被彻底打破。 “四年前,我跟陈大哥定亲那天,是戚明悦挽着我的手,跟我说她哥哥有礼物要亲自给我,带我去了那个房间,给我倒了一杯茶,同布条蒙上了我的眼睛,我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她说那是给我的惊喜。” “我天真又雀跃的等着那人推门而入,走到我跟前。” “然后我脸红心跳,甚至闻见了跟他身上很像的气息。” “但那时但凡我认真想想,就知道那不可能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他那样的端方君子,礼义规矩刻进了骨子里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在定亲宴上私自相会的事情,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药效发作,我被人按在榻上,扒了衣服。” 柳霜月冷笑着说:“后面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门就被推开,我眼睛上的布条被扯下时,我先看见的不是欺辱我的那个人的脸,而是急匆匆赶来,关心我的,我原本的未来夫君,我放在心尖上的人的脸,我看见他明显错愕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的想要为我挡去他身后跟进来的人,可惜都迟了。” “我那么狼狈的样子被他亲眼目睹,我那时所有的挣扎都变成了笑话。” “我想说是戚明悦害的我,可是谁信呢?谁会信呢?”柳霜月问她:“你说,这像不像是个笑话?哪怕是暗恋着陈大哥的人对我下手,我都还能为自己辩解,是对方嫉妒要害我。可亲手把我推进深渊的,是最最无辜的戚明悦,她天生体弱,一个走路都要人扶着的人,我说她害我,谁信?” “更何况,我嫁陈大哥并非是高攀,她就算在意哥哥,她有什么理由对付我?” “这对她能有什么好处?” “想不明白是不是?我也想不明白,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思,一定要毁了我,一定要那么彻底的毁了我,她得有多恨我抢走她哥哥,才会用这样的手段,毁了我的清白毁了我的名声还嫌不够,还要在得势之后,断了我哥哥的前程,逼着我父亲把我送进庵堂,生生把我折磨到疯,都仍觉不够。” 柳霜月突然间凄然大笑,问青槡,“你说,你来告诉我,为什么?” 青槡惊愕。 饶是她想过很多种可能,也没想过就是这么直白的陷害。 戚明悦就是笃定不可能会有人怀疑到她头上。 甚至让柳霜月都无法辩解,她说出任何有关戚明悦的话,都只会是污蔑,因为没有理由。 她堂堂知府千金嫁给商人之子,她并非高攀,同样的,陈霜序少年英才,家财万贯,以才学和财力迎娶官家女,也不算太高攀,两人虽算不得绝对的门当户对,也是十分登对的。 连陈家父母都十分满意这桩亲事,戚明悦身为妹妹,她有什么不满意的? 确实匪夷所思。 柳霜月生生吃了个哑巴亏。 若只是这样,她也顶多是没了名声,往后婚嫁困难些,最惨不过是去庄子上度过余生。 但偏偏戚明悦还不罢休,一定要用最惨烈的方式,让柳霜月受尽折辱而死。 这得是怎样的深仇大恨? 青槡恍惚想起戚晚,也是一样,她以为最多不过是被休弃,然后身无分文的离开京城,可没想到的是,戚明悦躺在床上,喝了几碗药,就把她逼上了绝路。 现在想想,也一样匪夷所思。 戚晚好在算是抢了她的身份地位,抢了她的心上人,柳霜月抢了她什么? 哥哥? 笑话不是吗? 青槡摇摇头,“既然这样,那不如亲自去问她吧。” 柳霜月看着青槡, “我不信你。” “那看在你这么坦诚的份儿上,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青槡往前两步,贴到柳霜月的耳边轻声说,“你知道戚晚是怎么死的吗?跟戚明悦互换了身份的戚晚,身体健康,有一颗健康的心脏,于是他们逼着她,把心脏换给了戚明悦。” “我们合作,你找戚明悦报仇,我呢,要戚晚那颗心。” 第66章 双标 柳霜月猛地后退几步,惊疑不定的打量着青槡的脸。 心里猜测着青槡是不是跟她一样,有些什么特别的际遇。 可惜了不知道是她道行太浅还是怎样,她丝毫看不出青槡任何异样。 甚至感受不到青槡身上的妖气。 若不是亲自看过她出手,又亲自试探过她没有心脏,柳霜月根本无法相信青槡不是个普通人。 她并不想跟任何人联手。 她平等的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因为所有人都背叛了她,哪怕是现在口口声声要替她受过的哥哥,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也没有给她一丝一毫的帮助。 所以她根本不相信眼前这个女人。 但现在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她的命捏在陛下手里,她也不敢在西凉甚至是四灵洲的地界上吞噬怨气增强自己的修为,那等于是去送死。 可是离开四灵洲,她也不甘心。 她还没看到戚明悦那个小贱人得到报应,她怎么可能离开? 所以与其接下来要躲躲藏藏,还不如跟这个女人合作。 柳霜月迟疑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开了口:“我答应你,但是在我报仇之前,你要尽量保护我的安全。” “保护你?”青槡挑眉,“若你还像今天这样大开杀戒,我会第一个先杀了你。” 她好好的做人,她可不想跟着柳霜月一起遭天谴。 话说…… 青槡突然间想起来连雪印传说中的那些暴行。 他身为帝王,每次出征都是血流千里。 莫非他就是造的杀孽太多了,所以才遭了天谴,注定要英年早逝? 要不然的话,他那么神神秘秘的,满城的怨气好像都在他手里过不了一招,他别说是屠城了,他怕是能把整个四灵洲都给屠了。 青槡想到这儿,忍不住抠抠手指。 看来人类本质上还是双标的。 她父王也是个独断专行的政治家。 连雪印更甚。 但是她希望父王长命百岁。 也想让连雪印活的更久一点。 青槡叹了口气,抠抠索索的从自己的宝贝中摸出一片金色的树叶。 树叶一抖,化成一件深紫色的兜帽斗篷。 她将斗篷肉疼的递给柳霜月,“这件斗篷能够遮去你身上的邪气,你穿上它,别脱下来,就不会被那些爱管闲事的和尚道士给捉去了。” “我也不是魔医,治不了你身上的伤,你自己想别的办法吧。” 柳霜月有些诧异,青槡这种没有心的人,也不可能会有什么同情心。 所以让她保护她,也就是单纯的作为交易的附加条件,她答不答应的,她也没辙。 她还真没想到,青槡虽然没答应,但是还是给了她防身的办法。 真是奇怪。 她伸手把斗篷接过来,套在了身上,斗篷将她整个人裹在一片暗紫色中,给她原本清丽的脸染上了一层神秘和冷艳。 她身上的魔气也瞬间被隔绝的干干净净,让她看上去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了。 青槡别开眼,不是她小气,实在是她的宝贝也不多,都是她娘留给她防身用的,但是四灵洲九成九都是凡人,总共没几个修士,她根本没什么危险。 所以她自己还什么都没用上过呢,就先给出去了。 青槡撇撇嘴,转身朝着内院走了过去。 她得去看看季献宁还活着没有,刚刚好像没见到他。 柳霜月看了看她的背影,跟了上去。 青槡一走进内院,等了不知道多久的柳应钟就跳了出来,“青槡,你……” 他话音还没落下,就看见了青槡身后跟过来的柳霜月,此时的柳霜月看上去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就是脸色冷了点,跟记忆里娇俏的妹妹判若两人。 可以说是毫无关系。 “阿月……”柳应钟期期艾艾的看着她。 柳霜月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季献宁还活着吗?”青槡一边走,一边问柳应钟。 “糟糕,刚刚太混乱,把他给忘记了,他应该是在房间里吧?”柳应钟也不太确定。 青槡白了他一眼,“带路。” 柳应钟满腹的疑问此时也只能先憋回去,在前面给青槡带路。 刚刚发生过混乱的内院此时也是一片狼藉,柳家其他人都紧张忧心的聚在一起,气氛死气沉沉的。 看见柳应钟进来,众人的眼睛一亮,下一瞬,看见柳霜月,又齐齐缩成了鹌鹑。 只有柳知府站了起来,盯着柳霜月看了片刻,轻闭了下眼睛,说道,“阿月,千错万错,是爹的错,去年得知你的遭遇时,我就知道,早晚有一天,我得遭报应,这是我应得的。” “你动手吧。” 是他一念之差,害了女儿。 他发妻早逝,他也不止一个女儿,为了家族,为了全家人的性命未来,要牺牲掉一个女儿,他也并没有犹豫过。 把女儿送进庵堂之后,他也并没有特别关心过,只偶尔吩咐夫人送些东西过去。 但凡他亲自关心一下她的境况,知道她在庵堂里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她继续留在那里。 可惜没有如果。 所以错了就是错了,无论往后他做什么,都弥补不了她受过的苦。 所以不管是报应,还是她亲自动手,都是他应得的。 他的继夫人黄氏见他这样,更是吓得瑟瑟发抖,根本不敢抬头看柳霜月一眼。 柳霜月对于他说的话,没有半点反应。 她对这个世界所有的期待,都早在那日复一日的折磨里彻底消耗尽了。 什么亲情爱情友情,什么情都没有任何价值。 她走到柳知府跟前,一脚踩到他的腿骨上,只听见咔嚓一声,柳知府摔在了地上。 柳霜月脚尖在他左腿上用力碾了碾,将他的膝盖骨给碾了个粉碎, “父亲这条腿留着想必是没用,还是废了吧。” 但凡他亲自去看过她一次,哪怕一次,她也不会这么恨他。 柳知府疼的脸色苍白额头都渗出了冷汗,却是死死的咬着唇没发出一点声音。 废了柳知府一条腿之后,柳霜月又走向黄夫人。 黄夫人吓得瘫倒在地上,双手合十想求情,但是对着柳霜月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她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不是她害的柳霜月,但是柳霜月那几年在庵堂,却是她故意不叫人去探望,甚至阳奉阴违的根本没给她送过什么东西,最多送几件旧衣服就打发了,每次回来告诉柳知府柳霜月在庵堂过得很好,实际上连一次都没叫人进去看过她。 柳霜月看着她恐惧的样子,冷笑一声。 手落在她的眼睛前,一道暗光划过,黄夫人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既然这双眼见不得我好,那便毁了吧。” 第67章 你别生气 柳霜月无视她的惨叫,面无表情的收回了手。 重新走回到青槡身后站好。 柳应钟呆呆的看看柳霜月,又看看青槡,甚至忘记了要去扶父亲起来。 也忘记了要给青槡带路。 青槡拧眉,瞥他一眼,“愣着做什么?走啊。” “哦哦,”柳应钟呆呆的应了声,带着青槡超旁边的厢房走去。 他把季献宁安置在了他住的地方的厢房,下午接了青槡叫人送来的方子,他让人抓了药之后刚熬好了药,还没拿去给季献宁喝,就出了事。 推开厢房的门,室内一片寂静。 “季献宁?”柳应钟没看到人,赶紧喊了一声。 无人回应。 柳应钟冲进了内室,内室却空无一人。 “遭了,季兄他不见了。”柳应钟从内室出来,焦急的说道。 “不见了?”青槡也顾不上合不合适,推开他进了内室,床榻上一片混乱,被子上还有斑驳的血迹,床榻旁边的架子也被推倒。 显然是有挣扎过的痕迹。 季献宁被人给劫走了? 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有人浑水摸鱼,那除非是一直在暗中跟着季献宁的人。 果然,从季献宁离开京城开始,他就被人给盯上了。 什么救了山匪,去了山寨当军师,都是设计好的。 “现在,现在怎么办?”柳应钟怎么也没想到,都出现了那么惊天动地的变故,还能有人趁乱把季献宁给带走。 他顿时懊悔不已,早知道就多找点人看着季献宁了。 他是以为府里足够安全,季献宁又半死不活的,肯定跑不掉。 哪成想还有这一出? “算了,对方早有准备,我们防备的再多也没用,先派人去找吧,现在城里应该正乱着,叫人立刻去守住城门,别让他们轻易混出城。” 如果是一直暗中跟着季献宁的,八成是戚明悦的人,现在出了事,对方应该会第一时间先把季献宁带走,估计此时还没来得及通知戚明悦。 带着季献宁这么个病秧子,应该走不远,就怕对方会觉得季献宁这颗棋子废了,直接下杀手。 青槡本想帮那对老夫妇一把,让他们父子团聚,结果没成想还是出了岔子。 “我去找。”柳霜月突然开了口。 青槡看了她一眼,顿了顿,点了点头,“行,那就交给你了,不管找不找得到,三天后,城门口汇合,出发去陵州。” 连瑾辰去了陵州,她不信戚明悦坐得住。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戚明悦此时应该已经从京城出发了。 之所以再等三日,是等金铃的消息传过来,就能确定戚明悦的动向了。 她做了这么多,要是还勾不起戚明悦行动,那可真就枉费她一番苦心了。 她要杀了戚明悦容易,但是要引出戚明悦背后的人,就得费些功夫了,希望戚明悦别让她失望才好。 从柳府离开,外面还在混乱中,但是大部分人都已经恢复了正常,有官兵在维持秩序,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恢复中。 青槡回到住的地方时,天已经黑了。 她现在满腹的疑问想去找连雪印问个清楚,谁知进了房间之后,他竟然不在房间。 不会又在沐浴吧? 青槡揣手揣脚的推开了浴房的门。 她刚踩进去一只脚,一只手就在她肩上拍了拍。 青槡吓得一个踉跄,差点趴在地上,被连雪印眼疾手快的勾住了腰。 她抓住连雪印的胳膊,站稳了身体,转头瞪他:“夫君去哪里了?怎么神出鬼没的?” “隔壁书房。”连雪印略有些疑惑,“你鬼鬼祟祟做什么?” 青槡噎住,她总不能说,她鬼鬼祟祟是以为他在沐浴吧? 青槡仰头看着他那张普普通通的脸,虽然最近这些天都看习惯了,但是这会儿莫名就觉得有点碍眼,便伸长了胳膊去摸他的侧脸,“陛下,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要不把面具摘了?” “有什么区别?”连雪印不解。 青槡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当然有区别了,这个面具皮肤不好。” 哪有连雪印的脸那么完美无瑕? 她看美人她心情好不行吗? 再说了,看一眼少一眼,他一个早晚要死的人,干嘛这么在意自己容貌? 连雪印对她这堪称无理取闹的理由有些不理解,但是还是抬手抹去了脸上的伪装,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青槡眼底露出一抹惊艳。 果然,连雪印这张脸,无论什么时候看,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让人心情很好。 “陛下,”趁着心情好,他又这么好说话,青槡开始顺杆爬,“你今天用的那个治愈术,能不能教我?你是怎么做到的?你修习过灵力吗?” 他今天那一手,明显灵力比她要强的多。 这种情况下,她的树叶对他来说,究竟能有什么用? 父王说她的树叶最好使的用处是辟邪,难不成,他要她的树叶,也是辟邪? 青槡感觉连雪印身上好像到处都是秘密。 神神秘秘的。 让她不自觉的想要探究,探究的更多一点点。 然而,对着她好奇的眼神,连雪印就回了她两个字,“不曾。” “不曾什么?”青槡拦住他的胳膊,脱口问道。 然后才反应过来,连雪印说的是不曾修习过灵力。 真是的,多说几个字能怎样嘛? “骗子,讨厌死了。”青槡嘀咕了一声。 她又不瞎,他若是没有修习过灵力,还能天生就会用那些术法不成? 不想教就不想教嘛,还说谎! 青槡不高兴的甩开他的胳膊,转身就要走。 连雪印伸手拉住了她,“我教你。” 青槡翘起唇角,这还差不多。 非得让她生个气才同意,男人真是,喜欢口是心非。 她故意装作还没消气的模样,转过身,语气淡淡的说,“陛下不是没学过吗?该不会是想随便糊弄糊弄我吧?” “没有,”连雪印有点无措,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他实在是没什么跟小姑娘相处的经验,当初在栖月观的时候,戚晚就喜欢捉弄她,到了现在,她还是这么个促狭的性子。 他软了声音,轻声说, “你别生气。” 第68章 谈个恋爱? 青槡很意外。 他早知道连雪印对她似乎是有些纵容。 但她真的不曾想,他不光是纵容,甚至是有些过分好脾气了。 这要是她出去跟人说,西凉陛下连雪印是个好脾气的人,估计别人会以为她得了什么失心疯。 若不是眼前这个人,确实还是她记忆里的那个人,那个连雪印,甚至他在别人面前,也依然是他本来的样子,她真的会以为他是不是被什么人给借尸还魂了。 就只对她特殊? 青槡脸颊有些热,她忍不住再次冒起那个念头,陛下该不会真的是喜欢她吧? 那他们算起来也没认识多久啊,难不成…… 青槡手指勾住连雪印的袖子,小声问,“陛下,你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 连雪印正有些无措要怎么哄她,就冷不丁的听她问了这句话。 她双眼清亮,还透着丝丝的得意和惊喜。 像是对她提出的这个猜测十分愉悦。 唯独没有半分情意。 也不会有半分情意。 这个世界上,大抵没有比你明知道你眼前的人永远不可能真的对你生出情意,你还仍旧克制不住的对她心动,更虐心的事了。 连雪印看着她的眼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这个问题。 “陛下,是不是嘛?”青槡又大胆的试探了一步。 从前连雪印说对她好只是因为夫妻名分,因为跟父王的交易和承诺。 但是他不光会纵容着她,会无条件的帮她,会愿意千里迢迢陪她跑来崇州,还会在她故意生气的时候轻声哄她。xしewen 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不是喜欢他一个出了名的暴君能做到如此? “我不会对谁一见钟情,”连雪印到底还是不想骗她,轻声说,“但是会慢慢动心。” 他并未对戚晚一见钟情,也不曾动心。 但是没能救下戚晚,是他这几年里,最大的遗憾。 找回青槡,是想要为那个遗憾弥补一二。 可她对着他满心欢喜的模样,她种种灵动的模样,吻在他唇上的感觉,让孤寂又荒芜的他,像是喝了一口甜水,忍不住还想再喝一口。 再喝一口就动了心。 没什么征兆,却又很自然的动了心。 于是她所有模样都变得很可爱,夸他时很可爱,说喜欢他时很可爱,连故意生气的模样都很可爱。 青槡听到他的答案,开始还有些许的不满意。 她难道还不能让他一见钟情? 但莫名的,慢慢动心四个字,又如同温泉一样让她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透着愉悦和舒畅。 嗯,慢慢动心。 他说他对她,慢慢动心呢。 动心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青槡抓住他的胳膊,踮起脚尖,可唇角也刚刚够得到他的下巴。 “陛下,你低个头。”她提醒他。 连雪印微微往下低了低头。 青槡吻上了他的唇。 吻起来时脸会发烫,跟他的唇一样,慢慢发烫。 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吗? 青槡想弄清楚,于是忍不住回味,试探,直到连雪印忍不住将她拉开了些, “嗯?” “陛下,不如,我们试着谈个恋爱?” 第69章 真是好远的路 她眼睛亮晶晶的。 眼底满是愉悦的跃跃欲试。 连雪印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她大概是根本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只是短暂的觉得他让她开心满意了,便提出这么个想法,就像是遇见了什么好玩的游戏,迫不及待的想要尝试一下。 仅仅只是尝试一下。 他却舍不得拒绝她。 他时间有限,连在她身边的日子都有限,这样有限的时间,他能给她的,大概只有满足她的要求,让她开心一点。 但是现在这对她来说可能很有趣,将来有一天她找回她的心,找回她所有情感的时候,大概这种有趣的尝试,就是徒增烦恼。 连雪印将她拉开,想了想说道, “我虽然不曾谈过感情,但想必,感情也不是用来尝试的。” “若有一天你能喜欢我,那时我们再去谈这段感情,如何?” 青槡撇嘴,一点儿也不如何。 她倒是想喜欢他,可她的喜欢太肤浅。 喜欢他长得好看,喜欢他对她的纵容和宠爱,仅此而已。 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心情如何,连开心都是浮在脸上的欢喜。 她如今所有的感受都只能依托去曾经戚晚的记忆,可戚晚曾经对连雪印那点动心和喜欢,到最后已经消磨的半点都不剩了,她现在连想象和描绘,都描绘不出心动的样子。 青槡第一次感觉有些烦躁。 这种空荡荡的感觉,真的让她有些难以克制的烦躁。 似乎是看出她的不爽,连雪印急忙转移了话题,“不是要学治愈术吗?我教你。” 青槡果然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她一边跟着连雪印练习治愈术的符咒,一边分心八卦的问,“陛下,你到底是怎么会这些的啊?你之前说你身体有疾,时日无多,那是不是其实你并不是要死了,而是要悄悄的离开四灵洲?你要去山那边吗?也是,沧渊云极那么大,窝在小小的四灵洲,是有些无聊的,不如你带我一起去?我娘说等我有能力离开了,就让我去找她,可是路好远,我不是很想去……” 算上四灵洲,沧渊云极共有十三个大洲。 对于沧渊云极而言,四灵洲只是个小小的角落。 对于曾经的戚晚而言,玉京城就已经是她全部的天地了,她去过最远的地方,大概就是栖月观附近的山和村庄,师父也跟她说过,他们所在的这片土地很大,大到她无法想象。 那时她十分向往,向往有一天能走出玉京,走出西凉。 可戚晚终其一生也没有走出去。 青槡倒是走了很远的路,从东秦的京城一路来到西凉的玉京,又跟着连雪印跑来了崇州,还可能去更多的地方。 真是好远的路。 她好像也没那么爱赶路了。 可能是因为她变成了树吧,哪有哪棵树爱走路的? “不是,不是离开四灵洲,是……”连雪印下意识的张口跟她解释,但是话说到一半,又没办法往下说下去。xièwèn 他不是离开四灵洲。 是离开沧渊云极。 第70章 全都在欺负她 — 戚明悦又一次在噩梦中惊醒,满头大汗的坐起身。 捂住心口,急促又艰难的呼吸着。 “夫人,您没事吧?”丫鬟听见动静,站在帐外小心翼翼的问着。 “水……”戚明悦张口,声音异常的沙哑。 吓得丫鬟急忙去桌子上倒了杯水,顾不上试探温度,就匆匆跑到了床边,递了过去。 戚明悦伸手将水接过来,递到唇边猛喝了一口。 冷水冰的她胃里一凉,又因为喝的太猛,呛的她咳嗽起来。 “夫人,……”丫鬟吓了一跳,手足无措的看着戚明悦。 “跪下!”戚明悦气的把手里的杯子砸到了丫鬟的脸上,忍住喉咙里的痒意,喝道:“这么冷的水,你也敢端给我,王爷不在府上,连你也敢欺负我了,是吗?” 戚明悦气的心绪欺负,手指紧紧的揪住了被子。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夫人恕罪,……”丫鬟顾不上被砸了一身的水,急忙后退两步跪了下来,连连磕头求饶。 戚明悦冷眼看着她。 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竟然会有人在半夜里,给她递一杯冷水。 她自幼身体不好,日日夜夜都有人守着护着,不管是房间里还是小厨房里,永远都温着刚刚好的热水,跟她饿了的时候随时能吃的小食。 在戚国公府这几年,她的待遇虽然比不上在陈家时所有人都围着她一个人转那么舒适自在,但郑夫人心疼她,她稍微不舒服郑夫人就满是负罪感,只要她明里暗里的暗示一下,她能满足她所有的要求。 可来辰王府这十多天,管家给她安排的,只是普通有名分的妾室的待遇。 连房里伺候的丫鬟,都笨手笨脚,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这种落差已经让她很不舒服了。 现在竟然还有人敢这么对她! 戚明悦看着丫鬟的眼神彻底冷下来,她松开揪着被子的手,朝着丫鬟伸了过去。 就在指尖快要伸到丫鬟的脸前时,她顿了下,又将手缩了回去。 这种日子,她一天都受不了了! “去收拾东西,让管家安排马车,天一亮,就去梵云寺。”戚明悦冷声吩咐道。 “夫人……”丫鬟惶恐的抬头,想跟她说府里有规定,想出府需要先跟管家报备,最近王爷不在府上,恐怕不好随意走动。 但是触及到戚明悦的眼神,她又把到了嘴边的话统统咽了回去。 小声应了一句,“是、” 然后急忙把地上的碎瓷片收拾了,抱着离开了房间。 跟她同住的另一个丫鬟见到她这副模样,关心的问,“怎么了?是不是夫人心情不好,惩罚你了?” “夫人被噩梦惊醒,嗓子都哑了,我一时情急,没注意到屋子里的水都凉透了,她一生气就把杯子砸在了我身上,我刚刚真的吓死了。”小丫鬟心有余悸的说。 另一个丫鬟叹了口气,“早先夫人没进府的时候,还以为这府上未来的女主人,真的如同传说中那样温柔善良好脾气,没成想这才进府几天,就原形毕露了。幸亏没真的让她成了王妃,不然这府里的怕是没个安宁的时候了。” “夫人让我收拾东西,说一早就要去梵云寺,你先替我当个值,我换身衣服去找管家说说情,若不让她去,这几日她怕是又要发火,若只是罚跪什么就也罢了,就怕她身体不好气出个好歹,到时候我们都得跟着陪葬。王爷从前那么在意她,将来如何还不好说呢,我们现在还是先顺着她一点吧,别把她得罪死了,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小丫鬟低声道。xièwèn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敢再说什么了。 小丫鬟一大早的托了许多人情,才终于让管家答应安排了一辆马车给他们出行。 戚明悦在丫鬟的搀扶下看见那辆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马车,当场就黑了脸。 可还不等她发作,小丫鬟就急忙跪了下来,“夫人恕罪,府里的马车昨日已经被安排了出去,管家临时也抽不出来,只能先匀了您这么一辆,府上用车,都要提前安排……” 戚明悦气的手抖。 可是在王府门外,她若这个时候把丫鬟打骂一顿,不要一刻钟,这件事就能在府里传遍了。 很好,故意的。 都是故意欺负她。 堂堂辰王府,竟然还没有专门给她备用的马车。 就是她没有,连瑾辰还没有吗? 不过是这些人仗着连瑾辰不在,不给她用罢了。 全都在欺负她。 这么些天,戚国公府没人来看过她,甚至没人来给她送过东西,她就这么到了辰王府,连嫁妆都没有。 简直是笑话。 她当陈明悦的时候就不知道缺钱是什么,现在她堂堂国公府的千金小姐,他们竟然连嫁妆都没有给她。 是在逼着她知难而退,自己回去吗? 是不敢声张她就这么没名没分的进了辰王府,让她主动放弃,从此以后跟连瑾辰划清界限吗? 是觉得她一定要进辰王府,丢了戚国公府的人,是吗? 那她偏要让他们都看着,都等着,她是怎么成为连瑾辰的正妃,成为这西凉国的皇后的! 青槡不过一个贵妃,就让他们一个个如此忌惮,好啊,早晚有一天,她当年怎么让戚晚去死的,她就要让青槡怎么去死! 所有爬到她头上去的,都要死! 就像柳霜月那个贱人一样,想当她的大嫂,想抢走她的东西,门儿都没有,想都不要想。 戚明悦收回落在那小丫鬟身上的视线,放软了声音,“我知道了,走吧。” 丫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妥协了,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敢放松,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爬上了马车。 一路上,戚明悦都没有说一句话。 上了山之后,她跟往常一样,将丫鬟留在外面,自己去了厢房。 长离大师依然坐在炕上敲着木鱼。 闭上的眼睛慈眉善目。 似乎是听见了动静,他眉骨都没动一下,只张口问, “又有什么事?” 十分不耐烦的语气,跟他的神情半点都不搭。 戚明悦看着他,说道, “傀儡蛊,练了四年,还没有成功吗?” 第71章 代号晚秋 傀儡蛊。 这三个字,让闭目养神却语气不耐的长离大师“豁”的睁开了眼睛。 他手上还敲着木鱼,转着佛珠,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戚明悦。 戚明悦被他的眼神看的浑身发毛,但还是挺直了脊背,只是稍稍别开了一点目光,不太敢真的跟他对视。 长离大师这双眼睛,有邪性。 当初,她是亲眼看着,这双眼睛是怎么蛊惑了那个人。 她不自觉的有些紧张。 紧张到她狠狠的用指甲掐了掐掌心,才稍稍平复了些。 “好了,”长离大师再次闭上眼。 戚明悦狠狠松了口气,身体像是从水里捞过一样,差点瘫软在地上。 “我现在能不能把他带走?我有急用,我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我派去崇州杀柳应钟的人一直没有消息,我怀疑陛下跟青槡很有可能已经去了崇州。”戚明悦急声道。 “阿弥陀佛,”长离大师停下敲木鱼,双手合十,“你的俗事,跟贫僧无关。” 戚明悦变了脸色。 她咬牙道:“可要不是我,你们什么也做不成,你们答应过我,这几年,可以帮我做任何事情!若不然,我们就鱼死网破,我若是死了,我让你们也讨不着好!” 戚明悦声音有些微微的发虚。 她何尝不知道她也是在与虎谋皮,可是有的路一旦踏上了,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她已经付出了那么多,她必须要得到她想要的一切。乐文小说网 “威胁的话对贫僧没有用,你也没那个资格。”长离眼皮都没有掀一下,只不咸不淡的应了她一句。 戚明悦揪紧了袖口。 “晚秋。”长离念了两个字。 一个身着一身黑衣,身姿修长挺拔,戴着黑色面具,遮住了整张脸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了室内。 戚明悦目光触到那人的身影,心跳停了一瞬。 眼眶蓦地红了。 她咬住唇,强忍住那种要冲破喉咙的哽咽,才让自己没发出声响。 “代号晚秋,以贫僧的命蛊控制,目前为止,最完美的傀儡蛊。”长离睁开眼睛。 戚明悦注意到,这个代号为“晚秋”的傀儡,也在长离睁开眼睛的同时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同长离几乎如出一辙。 只是这人的眼睛比长离更深邃。 墨是浓墨,绿也是墨绿。 不是长离那种入目的妖异。 “这一对是替身蛊,可以帮你暂时蒙蔽他,记住了,不要让人碰到他,替身蛊一旦死掉,贫僧就会立即将他收回,届时你遭的反噬,请恕贫僧无能为力。”长离将一个盒子丢给她。 戚明悦接住盒子,手都在抖。 “他……没可能恢复了,是吗?”戚明悦缠着声音问。 “阿弥陀佛,”长离勾起唇角,似笑非笑,“毒寡妇的心肝,就别操心那么多了。” 戚明悦被他噎的脸色涨红,将盒子打开,然后狠心在自己掌心划了一道。 血珠刚冒出来,盒子里的蛊虫就闻着味儿顺着血线钻进了她的皮肤里。 片刻之后,那只似乎是在她皮肤里喝饱了的蛊虫顺着伤口爬出来,俨然变得晶莹如玉。 戚明悦走到晚秋跟前,抬起他的手指,狠了狠心,到底还是在他掌心也划了一道。 眼泪瞬间滚落下来。 喝过她血的蛊虫顺着他掌心的伤口钻进去,只眨眼的功夫,他掌心的伤口就快速愈合,恢复如初。 戚明悦握着那只手,不想放。 那只手明明还有温度,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却再也不可能有温度了。 “你可以走了,短时间里,贫僧并不想再看见你。”长离说,“贫僧生怕最讨厌贪心之人,阿弥陀佛,请恕贫僧直言,你早晚要死在你的贪心上。” “死?”戚明悦冷笑,“我才不会死,我只会看着别人去死。” 说完,她松开晚秋的手,转身走出了厢房。 到了院子里,她感觉到心脉中多了一丝牵引,她没有回头,但她知道,晚秋就在她身边,在她身后的某一个角落之中。 “夫人,你,你没事吧?”小丫鬟看见戚明悦出来,先被她哭红的眼睛吓了一跳。 “没事,下山吧。”戚明悦说道。 “是,您慢走。”小丫鬟看出来戚明悦情绪不太高,也不敢再说什么,小心翼翼的跟着她。 等到了山下,有一段不算宽敞的小路,时常没什么人。 “停一下,”戚明悦说。 丫鬟忙喊车夫停车。 马车停下来,小丫鬟扶着戚明悦下了车。 车夫恭敬的站在一旁。 “晚秋。”戚明悦喊了一声。 晚秋出现在戚明悦的身边。 “夫人,他……”小丫鬟惊了一声。 下一秒,戚明悦突然拔下头发上的簪子,用力扎进了小丫鬟的脖子里,血喷出来,溅到了她的脸上。 “晚秋,吃饭了。”戚明悦将血糊糊的小丫鬟推给晚秋。 晚秋掌心按在小丫鬟喷血的伤口上,不过片刻的功夫,小丫鬟就被吸干了血。 破布片一样倒在地上。 “啊,啊——”车夫已经吓得失禁,瘫软在地上,话都说不出来了。 “又老又丑,想必血都是馊的,晚秋,杀了他。”戚明悦吩咐道。 一道暗芒划过,车夫立时被划断了脖子,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 戚明悦走到晚秋身边,从怀中掏出帕子,抬起他的手,仔仔细细的帮他擦干净了手,然后抬起那只手,擦过自己的脸,哭着说, “我不想这样的,我真的不想这样的,我只是想要一副健康的身体,想要一颗健康的心脏。” “我不在意我是陈明悦还是戚明悦,我统统都不在意的,我只是想跟别人一样,可以跑跑跳跳,可以大声的笑大声的哭,我可以追着你跑,我可以爬到那棵桃花树上摘下那只风筝……” “我只是想要那样,那样活着。” “你明白吗?你明白的对不对,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明白我的心情,只有你明白的……” 戚明悦眼泪越流越凶,眼泪划过她的脸颊,冲淡了脸颊上的血痕。 远处传来马蹄声。 戚明悦松开晚秋的手。 轻闭了下眼睛,然后身体一软,倒在了马车旁边。 第72章 大王的怀抱更温暖 … 如青槡所料,三天后,金铃的消息准时从京城送过来。 也果然如她所想,戚明悦已经坐不住了。 金铃来信时,戚明悦已经离开了京城。 从青槡离开京城以后,戚明悦去了两次梵云寺,一次是连瑾辰离开京城之后,戚明悦去了一次,另外一次就是金铃来信的几天前,据说,戚明悦在山下遭遇了匪徒袭击。 她轻车简出,只带了一个丫鬟一个车夫。 回去的路上,那个丫鬟跟那个车夫都横死当场,血流了一地,戚明悦受了好大的惊吓,昏死在马车旁。 被路过的恪王救了回去。 原本狠心将戚明悦送去辰王府后不闻不问的戚国公府的人听说之后,立即便备了大礼去恪王府,将戚明悦给接了回去。 戚明悦受了惊,狠狠病了一回,戚国公府连请了三位太医,才保住戚明悦的命。 恰逢戚国公接到命令,需要带兵押送灾银前去陵州支援灾情,便经不住戚明悦哭求,把人带上一起去往陵州了。 陵州的灾情已经刻不容缓,青槡偷偷看到连雪印收到的密奏,陵州大旱,官府怕上边降罪,隐瞒不报,直到田地旱灾加蝗灾,颗粒无收,不仅流民遍地,还已经开始有流民举旗造反,眼看兜不住了,才把这件事报上去。 连雪印借着南巡的名义,让宁王去赈灾,后来又加上了连瑾辰,原本以为是万无一失的事情,谁知道他们到了陵州才知道,灾情比报上去的要严重的多。 他们带去的灾银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连百姓都安抚不住,甚至有灾民眼见施粥无望,竟然直接上去抢赈灾的钱粮了。 灾民不是敌军,钱粮不足,宁王束手无策,连瑾辰更是束手束脚,连带着两个钦差大臣,都是头一次办这么兵荒马乱的差事,尤其是,他们心知连雪印就在附近,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袭击,吓得一个个胆战心惊,兢兢业业老老实实的把灾情如何如实都汇报给了连雪印。 并且已经向京城求援,让戚国公亲自押送钱粮南下,争取早日解决灾情。 眼看连雪印并没有开始动身去陵州的意思,青槡一接到金铃的消息,就立即去找了他。 不然她都觉得自己现在有点祸国妖妃的潜质了,不然连雪印堂堂一国之君,放着隔壁灾情不顾,陪着她在这里调查什么儿女情长的,简直……离谱。 父王要是知道她这么兢兢业业的,估计眼珠子都能掉下来。 她当初说要当什么祸国妖妃祸乱西凉江山,让父王好早日一统天下,那纯粹是忽悠他的,别说她自己一个字儿不信,父王更不可能相信她。 她能到西凉和亲,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连雪印跟父王的交易。 不过她仍然很好奇,父王那么小气的一个人,连雪印到底许诺他什么了?他那么大方的把他宝贝女儿都送给他了? “在想什么?” 大概是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原本在看书的连雪印放下了书,轻声问了一句。 只有他们两人在屋里,连雪印并没有戴那张看起来格外普通的面具,青槡一抬眼就看见了那张叫她脸红的惊世美颜,立马快都几步,爬上竹榻坐在了他身边,冲他笑笑,“没想什么,就是刚刚收到了金铃的消息,唔,这边的事情已经办完了,没有别的事情了,陛下,我们是不是该早点出发去陵州了?” 连雪印看了她一眼,也没问她办的什么事,只轻点了下头,“也好,那就明日出发吧。” 青槡:“……” 他怎么就一点都不好奇她收到了什么消息,又什么事情办完了呢? 害她想了半天怎么糊弄他的借口,一个都用不上。 青槡伸了个懒腰,从善如流的把脑袋枕在了他的腿上,把玩着他腰间用作配饰的墨玉环佩,透过环佩的孔,去看连雪印的眼睛,连雪印的瞳色很浅,像是浅浅的金色,跟大老虎很像。 从前青槡没有仔细观察过,现在倒是越看越觉得像。 “陛下,能不能让人把大王送过来,我想他了。”青槡扯了扯他的袖子。 连雪印一僵,轻咳一声,“想他做什么?” “他抱着睡觉很舒服啊,柔柔软软的,暖烘烘的,感觉像是睡在了一团棉花里。”青槡想念着他的大老虎,明明他的毛发并不柔软,但是在她身边时,总会放下所有戒备,乖顺的连毛发都好像从钢针变成了棉絮,好好揉。 连雪印指尖捏住她的下巴,低下头靠近她,似乎是在较真一样,问她, “我呢?” “嗯?” 青槡懵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连雪印将她轻轻拢在了怀中,默默与她对视。 青槡轻眨了下眼睛。 感觉到他怀中微微泛着的暖意,突然间明白过来,惊讶的问,“陛下,你吃大王的醋吗?” “没有。”连雪印否认的非常快。 青槡扒住他的脖子起身,直接坐进了他怀中,往他怀里拱了拱,耳朵还贴在他胸口听了听他咚咚的心跳,眼睛亮晶晶的问,“真的没有吗?” 连雪印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微微别开了脸。 “陛下都不肯抱着我睡,我怎么比较嘛?”青槡手指在连雪印胸口挠了挠。 被连雪印眼疾手快的捉住了她乱动的手。 青槡看他反应,顿时又起了捉弄他的心思,更是想起来当初在栖月观的时候,他天天跟个木头人一样,她缕缕捉弄他不成,有一回,偷偷捉了只小奶狗,趁他不注意,放进了他的被窝里。 又担心他一生气直接把狗给炖了,于是只能跟着偷偷躲在他房中。 他回来睡觉时掀开被子,那小奶狗好死不死的拉了他一被子。 她当时躲在柜子里,急的额头都冒了汗,心想这回玩大发了,他保准要把狗给顿了。 但是万万没想到,他非但没有动那只小奶狗,还跟小奶狗大眼瞪小眼的对峙了足足一个时辰。 她躲在柜子里,差点没把自己给憋死。 青槡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她现在都马上要担着妖妃的名声了,那没点妖妃的行动,不合适吧? “夫君,”青槡勾住他的腰带,仰头问, “不如今晚一起睡?” 第73章 你利用我 连雪印差点落荒而逃。 他突然开始质疑自己把她留在身边,究竟是不是个合适的决定。 从前有戚晚的身份框着她的时候,她要维持千金贵女的形象,要顾及戚国公府的颜面,行事还是十分收敛的。 现在青槡的这个身份,让她就像是被解开了封印一样,加上没有了心,所有情感都变得薄弱,就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想到了就去做,半点儿不克制。 让他克制的好辛苦。 连雪印在心里暗暗自嘲了一下,没成想有这么一天,他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也会跟个普通人一样,在男女之事上变得慌乱无措。 “砰、砰。”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青槡立即被吸引了注意力,转头朝着门口喊了一声, “谁啊?” 柳霜月的声音响起,“是我。” 青槡倾身把窗户推开,顺着窗台朝外伸出脑袋,“你来的真不是时候。” 柳霜月拧眉,朝着窗口看过来。 只见青槡大咧咧的坐在那位暴君的怀中,一脸她很扫兴的表情看着她。 柳霜月愣住。 不过也只是一瞬,她就慌忙垂下头,收回了视线。 那位的容颜,让她分外心悸。 不敢多看一眼,好像再多看一眼,就会被直接扬成灰。 连雪印只是淡淡的扫了柳霜月一眼,然后轻轻拍了拍青槡的肩膀,掐着她的腰将她从怀中放到了地上。 自己也跟着起身,转身若无其事一般走了。 青槡冲着他的背影歪了下脑袋,奇怪,怎么感觉好像陛下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难不成,他是真的不想跟她发生点什么? 不然怎么每一次她主动暗示,他都想跑? 从前好歹还给个理由,现在怎么连个理由也不说了? 男人都是这么敷衍的吗? 青槡一手按着窗台,直接从窗台翻了出去,走向了西厢的临时小书房。 柳霜月跟了进去。 “人找到了吗?”进了书房,青槡问道。 “没有,柳……柳应钟叫人封了城门,这几日都在严查进出城的人,我也把城里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倒是找到几处季……季献宁留下的痕迹,但是他们一直在换地方,我只能确定他还活着,不确定他有没有出城。” 柳霜月对找人的业务不是很熟悉,她从前只是个待在后宅的闺阁女子,虽然自告奋勇,但是最终也没什么收获。 她不免有些不好意思,目光都没好落在青槡身上。 青槡倒是打量了她一眼。 大概是这几天,柳霜月已经习惯了现在的身份,所以看上去比起之前的满身戾气,显得收敛了许多。 她不知从哪里搞了一个黑紫色花纹的面罩,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黑沉的眼睛。 青槡本来也没指望她能找到人,能确定季献宁还活着已经算是好消息了,她不是在意季献宁的生死,是可惜了那对老夫妇一番爱子之情。 倘若季献宁还惦记在京城的父母,还想要见到他们,想必他自己会想办法活下去的。 “找不到就看他的造化吧。” 青槡对柳霜月说道:“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刚刚收到的消息,戚明悦已经出发去了陵州,明日一早,我们也去陵州。陵州正在动乱,我不管你有什么想法,都不能给陛下添乱,不过,戚明悦是人是鬼,你倒是可以好好的试探试探。” “你说什么?”柳霜月吃了一惊。 她原本还想着或许要等很久才能见到戚明悦,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 “别激动的太早,”青槡打破她立即就想把戚明悦给弄死的希冀,“戚明悦背后,有须弥山神僧的影子,季献宁的母亲,季夫人,被血魔虫咬过,这件事跟戚明悦脱不了关系。” “你想弄死她,没那么容易,我建议你在见到她之前,先冷静冷静,别到时候,先把自己搭进去。” 柳霜月沉默,半晌,她抬头看着青槡,“你利用我。” “哈哈哈~” 青槡笑着点点头,“对啊,不然呢?你若是没用,我留着你这个大魔头做什么呀?实不相瞒,我就是想知道,戚明悦背后到底是什么人,那些人的目的是什么。” “我对自己人很好的,你若是能帮我钓出来戚明悦背后的大鱼,我也不会亏待你的。” “所以,想开点儿,别计较那么多。” 柳霜月脸色难看。 但偏偏她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她满腔都是仇恨,恨不得拉着这个世界跟她一起沉沦,崇阳城才哪儿到哪儿,她想让整个四灵洲,整个沧渊云极都沦为炼狱。 可她这腔仇恨还没来得及实现第一步,就碰上了克星。 青槡这个天生克阴邪的灵木就不说了,更可怕的是那位陛下。 不知道什么来头,强到她看一眼,都觉得惶恐颤栗的地步。 报复不了整个世界,那她起码得把仇报了。 柳霜月现在就是那个不得不被牵扯着鼻子走的傀儡、 “我知道了。”柳霜月冷着声音回道。 “这就对了嘛,开心点儿。”青槡弯唇,张口想跟她讨论讨论自己的感情问题,瞥见柳霜月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突然意识到好似有那么点不合时宜。 哎,真是寂寞,连个能说话的小姐妹都没有。 又是想念她的大老虎的一天。 好歹让她问问,陛下到底想不想跟她一起睡嘛? 别别扭扭的。 & 陵州的灾情远比连瑾辰想象中要严重的太多了。 陵州一共有一座府城,十二个县城,以及大大小小几十个乡镇,跟几百个村子。 全部受灾。 因着府城的官员各种欺上瞒下,导致旱情持续了三年,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已经引发了暴乱,才被人捅出去,不得不上报。 他们到了陵州府之后,第一时间就先将陵州府的官员都给下了大狱,然后开始统计灾情。 结果这一统计,才发现问题究竟有多严重。 他们按照常规的治灾规格带过来的钱粮,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原本计划可以撑上半个月,事实上是不足三天,就消耗一空了。 连瑾辰心力交瘁。 这几日都没有合过眼。 所以听到戚国公带的钱粮到了的时候,他久违的露出了喜色,亲自带了人去迎接。 “辰哥哥。”戚明悦从马车上下来,扑进了连瑾辰怀中。 第74章 患难见真情 “你怎么来了?” 连瑾辰下意识的把戚明悦拉开,眉心都拧成了一团。 他甚至赶紧往戚明悦身后看了一眼,看见戚国公之后,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为了赈灾的事情,这些天他都没睡过一个整觉,尤其是这几日,说是焦头烂额都不为过,赈灾的钱粮拖一天,陵州的局势就乱一天,还不知道多少人要死在这里。 他打过仗,见过血淋淋的战场,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灾情之下,那些无辜百姓的惨状。 他生怕中间出点什么岔子,到时候他万死难辞其咎。 原本来陵州的路上,他跟宁王两个人,暗中还有些许相互较劲的心思,可到了陵州之后,面对陵州如今的情形,他们别说较劲了,齐心协力都生怕没把事情办好,到时候收不了场。 宁王比他还惨,钱粮不够,他日夜带着户部的官员想办法记账筹措钱粮,吃住都是在府衙里。 这种时候,他别说什么儿女情长了,他连自己都没工夫收拾。 “辰哥哥,”戚明悦看着连瑾辰的态度,红了眼眶。 “咳,”跟过来的戚国公戚衡看见连瑾辰的脸色,也有些尴尬,他也知道此时把明悦带过来不合时宜,但是之前在京城出了那么多事,他不在京城,让明悦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夫人还为此病了一场,家中乱成了一团。这种情形下,明悦又经历了一场凶险,他怎么也没办法拒绝她的请求。 只能将她一并带过来了。 人家说患难见真情,他想着或许经历了这一遭,也能缓和下两人的关系。 毕竟从前那么深的感情,遇到一点误会,不至于闹到现在这地步。 戚国公府倒不是丢不起这个脸,而是他也担心这样下去,明悦的身体撑不住。 他已经亏欠了另一个孩子,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明悦出什么意外。 “户部筹措的钱粮都都已经安全送了过来,第二批户部还在想办法,先解燃眉之急是紧要的。”戚国公先把正事跟连瑾辰交待了,然后才低了声音,带着些歉意的跟连瑾辰说, “殿下,明悦身体不好,舟车劳顿,也是因为担心你,整个人瘦了好几圈,还险些在京中出了意外,多亏遇见恪王才得救。” “爹爹,我没事的,我只是担心辰哥哥,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戚明悦委屈的看着连瑾辰,却好似倔强的忍着眼泪,看上去可怜极了。 连瑾辰脸色微沉。 京中的消息,连瑾辰只看了有关此次赈灾的,至于府上出了什么事,他都还没来得及看。 更不知道戚明悦出了什么事。 但不管怎样,这个时候,他也确实顾不上戚明悦,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看了眼马车,喊了跟着戚明悦过来的丫鬟,“把……把她先扶进马车。” “辰哥哥,……”戚明悦抓住他的手。 “先进去。”连瑾辰没办法,软了声音。乐文小说网 戚明悦见他态度软和,终于笑了一下,乖巧的跟着丫鬟回了马车。 连瑾辰这才跟戚国公说道:“陛下已经接到了陵州的消息,估计这几日就会过来,陵州现在一片混乱,这次的事情办不好,本王很难交差,所以还请国公见谅,劳烦您回京之时,还是先将明悦带回去吧。本王既已经让她入府,往后无论如何也不会亏待了她,这是本王答应过的事情,从来也没有变过。” 戚国公皱眉,虽然他承认连瑾辰所说有理,可现在戚明悦没名没分的在他府上算怎么回事? 当初他可是答应了要娶明悦做正妃的。 现在答应了让侧妃进门不说,还不提明悦的名分之事。 若此时是在京城,他怎么也要跟他好好说道说道,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可眼下,也实在不是聊这种事情的时候。 陛下交代的差事,不容差错,否则不管是他还是连瑾辰,都没法交代。 事情都有轻重缓急,他再不舒服,也只能先忍下来。 “交接完之后,我就要启程回京了,这几日,总能让明悦留下来吧?”戚国公看着连瑾辰。 连瑾辰脸色难看,但还是点了点头:“陵州现在很乱,本王也没有能力看顾,这几日,也得劳烦国公了。” 戚国公险些骂人。 连瑾辰这明摆着就是告诉他,他带着戚明悦过来就是添麻烦的。 他现在反正是没空,所以他就不管了。 简直是岂有此理! 可偏偏这事儿他不占理,也不好这个时候跟连瑾辰掰扯,只能“哼”了一声,“老臣知道了。” 连瑾辰也没工夫安抚他,直接指挥自己带过来的卫兵护送押送过来的钱粮下船,还要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这里虽然是州府的码头,但是整个陵州都快要乱了,根本防不住有没有人打这笔钱粮的主意。 所以他连一刻都不敢放松。 偏偏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刚刚把押送的钱粮从船上卸下来,还没开始动身,就有人冲着船只扔过来几只带着浓烟的火把。 天干物燥,船立即就着了火。 这突然的变故,就连戚国公都惊了一下。 他急忙指挥人去救火,却被连瑾辰拦住,“国公,眼下不是管船只的时候,你先带着明悦进城再说,这笔钱粮至关重要,绝不能出意外。” 现在根本不知道暗中有多少人,而从码头到府城还有十几里路,中途都不知道还有多少流民守着。 丝毫耽误不得。 戚国公没想到陵州的情况都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也终于意识到他让明悦跟过来这个举动着实离谱。 他紧皱的眉心还未来得及放开,就看见水里钻出来一颗颗人头,不知道是潜伏了多久。 眼看火把没有用,一行人提着刀就上了岸。 冲着钱粮冲了过来。 粗粗看去,少说有百十号人。 这么大的动静,连瑾辰他们丝毫都没有察觉,不知道对方暗中潜藏了多久。 “兄弟们,冲啊——”一群如同野狼一般,丝毫不惧死的人提刀就冲着守卫钱粮的卫兵砍去。 一行人眨眼就陷入了混战。 “呜嗡——” 突然,不远处传来了嘹亮的唢呐声。 一艘大船,缓缓驶来。 第75章 寡人数到三 抑扬顿挫的唢呐声,震彻了整个河面。 这声音来得及突兀又离谱,以至于把陷入混战中的人都给惊到,下意识的转头望去。 唯恐是哪方派来的援军。 只是叫所有人都惊讶的是,那艘船看似很大,但好像没什么人,只有一个人站在船头的甲板上,憋足了劲儿,吹着不怎么成调的唢呐。 极其刺耳。 连瑾辰赶紧招了下属过来,“快去看看,是什么人?如果是对方的援兵,立即发信号过来。” 他带的人手有限,不是不怕抢,而是这几日连陵州城内都乱了,他已经调集了所有能用的人手,眼下这些人都能强行抽调过来的。 这百来号人还能勉强应付,尽可能的减少损失。 一旦对方还有援兵,他必须要当机立断,立刻叫人带着能带走的钱粮迅速撤离。乐文小说网 属下接了他的命令,迅速的冲着那艘大船跑了过去。 与此同时,对方的人也不放心的派了两个人过去。 都想知道这突然间冒出来的诡异的大船上,究竟是哪边的人。 船越靠越近,眼看就要靠岸,但是偌大的一艘船上,竟然真的只有甲板上那个年轻男人在吹唢呐,连一个旁人都没有。 两边派过去打探情况的人都有些踟蹰不前,不敢贸然行动。 直到船靠了岸,那个憋着一股劲吹唢呐的年轻人终于停了下来,气喘吁吁的大口呼着气,扬手冲着岸上对峙的双方人马扬手喊道, “停下,都停下——” 双方都十分警惕的盯着对方,防着对方突然出手。 没人注意到,这个时候,躲在马车里的戚明悦悄悄掀开了马车的窗帘,这是船靠岸时戚国公怕有人冲撞到她,临时叫人拉过来的马车,很是简陋,窗帘只有一小块布。 足以戚明悦将外面的情况尽收眼底,也一眼就能看清站在船头的人。 她脸色僵硬,揪紧了手指。 是柳应钟。 竟然是柳应钟。 他非但没死,还来了陵州! 果然,果然青槡来陵州就是个幌子,她根本就没有来陵州,她是直接去了崇州,她猜的一点儿都没错! 戚明悦眼底罕见的闪过了一丝慌乱。 青槡到底要干什么,她到底要干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针对她? 她明明不是戚晚,连年龄都对不上,总不能陈家夫妇在外边还有个丢失的女儿? 不可能的,她小时候的记忆虽然并不怎么清晰,但是哥哥比她大三岁,陈家夫妇要真有个女儿走丢了,没可能连哥哥都不知道。 可青槡长得那么像戚晚,现在还处处针对她,究竟是为什么?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照顾戚明悦的丫鬟见她脸色难看,忙关心的问道。 “我没事。”戚明悦应了一声,慌忙松开了揪着的窗帘。 心脏砰砰直跳。 怎么办? 青槡已经找到了柳应钟,那她都知道了什么?她是知道了陈家的事情,还是知道了季献宁的事情,她这些天一直在等季献宁的消息,但是什么都没收到,不知道是她离开京城错开了还是怎样。 她不放心季献宁留在崇阳城,特地让山龙寨那帮人看着他,也另外派了人去杀柳应钟。 可现在,柳应钟却出现在了陵州。 那只能说明,季献宁失败了,她派去杀柳应钟的人也失败了。 季献宁会不会也落入了青槡手中? 他不会也在船上吧? 若辰哥哥见到他,该怎么办? 戚明悦心里慌乱如麻,偏偏她此时什么也做不了。 幸好她来了陵州,若不然,若不然她连布置都来不及,就要被青槡给揭了老底。 不行,她得赶紧想个办法,就算不能杀了青槡,也得让她闭嘴。 对,让她闭嘴。 戚明悦心下稍定。 这个时候,终于缓过气儿的柳应钟,也从怀中摸出一块墨玉令牌,高高举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命尔等即刻停止械斗,违令者,杀无赦!” 似乎是觉得自己喊的不够有气势,他扬声又补了一句, “杀无赦!” 连雪印当然没有下这样的诏书,是青槡发现了岸上的打斗之后,摸了连雪印的令牌,让他出来喊话的。 他嗓子都快喊劈叉了。 本以为那些人听到他的喊话之后,能够停下来。 结果万万没想到,等他喊完,刚刚停止了打斗的人,立刻握紧了武器,再次陷入了一片混战。 柳应钟咽了口唾沫,整个人都傻眼了。 不是,这怎么回事? 他呆愣了下,正要再喊,发现嗓子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他只能赶紧转身想回船舱求援,就见连雪印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他一身黑衣,依然是那个普普通通的长相,但气势却惊的人不敢抬头多看。 连雪印走到甲板上,淡淡的朝着打斗中的人看了一眼。 就那一眼,连瑾辰跟戚国公瞬间意识到,不是他们做梦,是连雪印真的来了! 连雪印年少时是以真面目示人的,现在的很多新晋的朝臣没见过他的容貌,可连瑾辰这样的宗室子弟,还有戚国公这样的老臣都是见过的。 哪怕印象已经很模糊,但没人能忘记连雪印的脸。 更没人能忘记他身上的气势。 所以即便他此时顶着这么一张普通到叫人没有任何印象的脸,两人还是第一时间就认出来,这就是他们西凉的那位陛下。 “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人几乎是同时,齐刷刷的跪了下来。 两人这一跪,其余士兵也不敢再继续打斗,都跟着跪了下来。 导致抢东西的那波匪徒,也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们,犹豫着是不是要趁乱下杀手。 可惜这念头都还没有成形,众人就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随后手上像是被什么给震得发麻了一样,不自觉的将武器给脱手了。 “寡人数到三,不走的,就都去死吧。” 连雪印面无表情声音冷淡, “一、” 这种威压之下,已经有几个人率先受不住跑了。 “二、” 哗啦啦的又跑了一大半。 只余下几个不信邪的,倔强的盯着连雪印,似乎还有些不服气。 “三。” 第76章 父亲 “暴君,你身为帝王,如此残暴,你不得好……”乐文小说网 “死”字伴随着连雪印如机械般冰冷的那个“三”,同时响起。 “砰”的一声。 几个人的身体在人群中炸成了血沫。 周遭无论是士兵还是原本叛乱抢官粮的人,都像是一下子从炎炎烈日的午后,一下子置身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瑟瑟发抖的跪了一地,谁都不敢再动一下。 连雪印的残暴之名传了二十多年,但真正见识过他残暴手段的人寥寥无几。 但凡见过的,都是人生中无法磨灭的阴影。 也绝对不敢对他的话提出超过一个字的质疑。 若非他如此独断专横,他也成不了人人畏惧的暴君。 原本喧闹混乱的码头,陡然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跪了一地的人,连心跳声都死死压着不敢惊扰了这片死寂。 “回去告诉你们主事的人,赈灾之事,寡人会给陵州百姓一个交代。”连雪印淡漠的声音不疾不徐的落下,“想造反,想寻死,尽管来,寡人等着。” 众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缩在马车里的戚明悦也是心跳如擂。 她听过连雪印很多残暴的事迹,但是并未见过他。 从前听说的时候只觉得很缥缈,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如此的惧怕他。 如今身临其境,她才能感受到那种近乎窒息的压迫感。 让她连一丝多余的念头都不敢生出来。 甚至生怕一个不小心引起他的注意。 长离大师说他明年初雪之时就会殡天,此时此刻,戚明悦恨不得现在就是那一天。 如今他人在陵州,她想对付青槡就更难了,甚至可能一个不慎,就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戚明悦再次心乱如麻。 紧攥着的手心都冒出了汗。 大船上,青槡从船舱里钻出来。 她走到连雪印的身后,目光扫过跪了一地的人,视线落在了戚国公戚衡的身上。 几年不见,他好像老了很多。 头发里已经掺杂了许多的银丝。 戚晚当时是他们这一房唯一的女孩儿,戚衡继承国公之位之后,国公府分家,她就是戚国公府唯一的嫡女。所以郑夫人对她要求自来严格,但是戚衡不同,他行伍出身,为人有些粗狂,得了这么一个娇娇女,打小就是捧在掌心里宠爱的。 戚晚小时候会惧怕母亲的严厉,却会跑去跟父亲撒娇,因为无论她提出多么无理的要求,戚衡都会没什么原则的满足她。 这才养成了她在郑夫人严厉的贵女规格的教导下,她依然叛逆又放肆的小性格。 戚晚也打小就崇拜着这个对女儿没什么原则的父亲。 她曾经天真的以为,这份感情是真实存在过的。 就像她跟宁凤许两个人过命的交情,她深以为是至死都不会背叛的情分。 后来才知道,原来所谓馈赠,总是有条件的。 她那时是戚衡的“女儿”,才会被无条件宠爱。 她不是,这份爱就被收回的彻彻底底。 不怪任何人。 青槡收回视线,果然死了一次也是有好处的。 起码有些感情,也会随着死亡,彻底的消散。 戚衡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他好似心有所感,下意识的抬起了头。 第77章 冷板凳 青槡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她转过身,指挥人去帮她搬东西。 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的码头上,陡然间响起她清灵的嗓音,惹得跪了一地的人好奇又惊悚。 戚衡抬起头的时候,也只看见了青槡转过去的背影。 他早听说陛下同东秦和亲,封了一位贵妃,宠爱至极。 陛下多年不曾出巡,如今刻意南巡还带了贵妃同行,甚至没有直接来陵州,很有可能是带着贵妃去游山玩水了,接到陵州危急才顺道赶过来。 这完全不像陛下会做的事情。 但陛下做事,也从来轮不到任何人指手画脚。 所以又没什么奇怪的了。 不过,陛下既然能带着贵妃来陵州,那把明悦留在这儿,应该也没关系了吧? 这么想着,戚衡悄悄转头看了一眼连瑾辰。 却见连瑾辰目光隐晦不明的落在船上,似乎在看什么又在克制着不敢抬高视线,整个人似乎都有些失神。 戚衡眉心微蹙,收敛了视线。 “辰王,”连雪印突然点到连瑾辰,问道:“你是无事做了吗?” 连瑾辰心中一凛。 急忙告罪:“臣办事不利,请陛下责罚,臣即刻便押送钱粮进城。” 连雪印淡淡的“嗯”了一声。 便转了身。 连瑾辰心头一松,如蒙大赦,急忙起身指挥人赶紧将刚刚被弄乱的车马安顿好,片刻也不敢再耽误。 他这一动,其他人也随之松了口气,尤其是那些前来抢劫的,都不敢再回头看一眼血腥的地面,连滚带爬的哗啦啦都跑了。 戚衡也跟着起身,他看了看那艘在往下搬东西的大船,跟站在船上背对着众人的连雪印,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过去。 陛下这几年似乎对他极为不满。 这应该不是他的错觉。 他原本在兵部任职,身居要位。 但是这三年,一调再调,到如今,手上几乎没有了实权,只剩下虚职。 这一次押送赈灾钱粮,也是碰巧京中没有更合适的人选,朝中才点了正好回京的他,若不然,这事儿还轮不到他。 这几年,他明显是坐了冷板凳。 可陛下若是真的对一个人不满,通常只是无差别无理由的直接杀了废了,就跟刚刚那几个还想要跟他辩解的反贼一样,无论他们出于什么样的初衷来抢钱粮,陛下已经开口给出了处置,就决不允许有人有异议。 所以他也不是很确定,陛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思。 他也不敢去猜。 敢猜陛下心思的,怕是连全尸都留不下。 思及此,他也不好再往陛下跟前凑了,他指挥自己带来的人去帮忙,自己走到了马车前,敲了敲车壁。 丫鬟听到声音,掀开了窗帘,见到戚国公,忙恭敬道:“国公爷,您有什么吩咐?” 戚国公顺着车窗看向戚明悦,见她脸色很不好,唇色也有些泛白,便关心的问道:“明悦,怎么了?是不是吓到了?” 戚明悦这才猛地回神,转头看向戚国公担忧的脸,她松懈的一笑,“我没事,爹爹,我们……我们可以走了吗?” 她隐晦的往那艘大船上看了一眼,只看见有下人在往下搬东西,并未见到连雪印和青槡。 第78章 不好的预感 “嗯。” 戚国公应了一声,见她好像很担忧的样子,往前凑了些,压低了声音说, “别担心,陛下不是爱管闲事的人,这几日你就待在辰王住的地方,多关心关心他,你们从前感情深厚,有什么误会,也很容易解开才是。” 按理说,自家女儿受了委屈,按照戚国公的性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拉下这张老脸还来找辰王说情的。 实际上他就不是很明白,怎么明悦就这么死心眼的非要跟辰王在一起。 这京城中有那么多的青年才俊,找谁不好? 何必耗死在这么一棵树上? 但三年前的事,害死了晚儿,他于心有愧,这份愧就像是一张网,将他的整颗心都给罩的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时间长了,他甚至都快分不清这份愧疚究竟是对谁。 他觉得明悦受了大罪,这些年过得太苦,他有愧,愧疚当初怎么会闹出抱错这种意外,害了两个孩子。 他对晚儿更加有愧,那是他用心疼爱了十几年的女儿,看着她小小一团长到及笄嫁人,最后却被他们逼得没了命。xしewen 被这复杂的愧疚交织着,他甚至已经不知道怎么用一个正常父亲的角度来弥补女儿了。 所以明悦喜欢辰王,想嫁给辰王,他也就觉得或许这样拨乱反正,就是最好的结局。 拨乱反正,就当戚晚没有存在过。 戚明悦不知道戚国公想了什么,她此时在意的也不是陛下是不是爱管闲事,而是有陛下在,她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青槡彻底闭嘴。 真的是麻烦。 戚明悦内心烦躁,面上还是温温柔柔的应了:“我知道了,多谢爹爹,我让爹爹担心了。” 戚国公笑了笑,“你是爹的女儿,爹能不担心你吗?所以你更要好好保重自己,这样爹爹才能少担心。” 戚明悦乖巧的点头。 就在这时,她隔着掀开的窗帘,看到了那艘大船上有人下来,是一个打扮很奇怪的人。 暗紫色的兜帽斗篷,几乎将全身都裹了个严严实实。 脸上都猛了面罩,只露出了一双眼。 那双眼像是知道戚明悦看到她一样,冲着戚明悦看过来,隔空对上戚明悦的视线。 戚明悦心跳没由来的漏了一拍。 莫名有些心慌。 然后隔着这么远,她不知道是不是她出现了幻觉,她竟然看见那双眼睛,冲着她笑了一下。 也只是一下,那人便下了船,身影晃动了一下,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戚明悦甚至没看清她去了哪儿。 她回忆着那双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眼熟。 可一时间,她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她心头再次乱的厉害。 “明悦,怎么了?”戚国公看戚明悦神色恍惚,脸色又变了变,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看到。 戚明悦摇摇头,强忍着那种强烈的不适,声音虚虚的说,“我没事。” “行,没事就好好休息,这几日赶路也累狠了,等安顿好了爹再去看你。”戚国公安抚了她两句,松开了车帘。 窗口被挡住,戚明悦却瘫靠在了车壁上。 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79章 人间 连瑾辰指挥人收拾好车马离开的时候,青槡这边东西才刚刚搬完。 倒不是她东西多,而是她临走前决定要把柳应钟也带上的时候,柳应钟为了感谢她,把这几日搜罗来的土特产给她收拾了好几大箱子。 青槡盛情难却,只能带上了。乐文小说网 搬了足足两辆车,才把东西搬完。 柳应钟上次已经目睹过连雪印的手段,这次腿软,但是好在没有吐。 搬完东西,他小心翼翼的凑过来跟青槡说,“这里我从前来过,很热闹的一个码头,因为若水不经过陵州,为了陵州的生计,特地将府城扩在了此处,没想到现在变成了这副模样。” 现在倒也不是荒凉,而是破败。 甚至有些脏乱不堪。 从前没有灾情的时候,码头船来船往,当然热闹,可是长期旱灾,百姓到最后连喝的水都没了,偏生官府怕降罪,拦住了流亡出陵州的百姓,最后不仅百姓活不下去,连来来往往的商户都跟着破产,于是整个陵州的经济,等于是彻底崩盘了。 经济崩盘,码头也没了用处,加上长期干旱导致的水位越来越低,连路过的商船都不从这里过了。 青槡还没见过这样的惨像。 府城附近的码头尚且如此,不知道陵州的百姓成了什么模样。 青槡钻进马车,忍不住小声问连雪印,“陛下,陵州的旱灾能解决吗?” 连雪印看了她一眼,“能。” 很是随意。 青槡稍稍松了口气,他都如此笃定了,想必还是有办法的。 可青槡这口气都还没有松完呢,进城的路上,她就看见了流民的模样。 她本以为她在码头看见的就是惨像了,但是真正见到那些流民的时候,她才知道人间是什么模样,府城附近的地界,原本该是像崇阳城那样歌舞升平,可这里却浮着浓浓的腐臭味儿。 是尸体的腐臭味儿。 路边甚至随处可见成堆的,或者是零落不成型的尸体,还活着的人神情麻木的在尸体堆里翻捡着,有聚众的流民看到他们的队伍,想上前抢,可是畏惧前方官兵的势力,只敢远远看着。 突然,一个中年男人跟发了疯一样抱着什么东西冲向马车,他一动,官兵立即谨慎的围了过来。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那中年男人并没有真的上前,而是将怀中的东西丢了过来,落在了马车旁。 青槡喊马车停下,伸头去看,才看见,那是个奄奄一息,瘦弱的皮包骨头的小孩子。 青槡愣了一下,起身便钻了出去,跳下了马车。 她这突兀的动作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围着马车的官兵迅速将她护在了中间。 “让开!”青槡喝了一声。 官兵们紧张的不敢动。 直到马车里传来连雪印的声音,“告诉辰王,你们先行进城。” 官兵赶紧回去给连瑾辰报信。 连瑾辰听到官兵的话,担忧的朝后方看了一眼,正好看见青槡弯身抱起了地上的孩子。 他眼神微微一滞,心一下子就乱了。 第80章 你再不走,我就喊陛下了 连瑾辰顾不上不合时宜,当即打转马头跑到了青槡跟前,厉喝出声, “快放下他,上车!” 远处的流民紧张又渴望的看着青槡,慢慢聚到一起,蠢蠢欲动。 青槡知道连瑾辰是什么意思。 也知道那些流民是什么意思。 她从前跟师父去义诊,碰到过瘟疫失去家园不得不流亡的人。 遇到这样成群的流民,最好不要管。 不管是捡起一个孩子还是扔出一块干饼,都会让他们在干涸中生出一丝希冀,一旦她抱走这个孩子,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他们所有的孩子都给她扔过来。 那样她就不是帮忙,是添乱了。 青槡非常的清楚这一点。 她甚至清楚她现在连什么慈悲同情之心都没有,她仅仅只是出于记忆力的本能,本能的把这个孩子给抱了起来,不忍看他就这样死在路边。 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你们先走,留十个人给我。”青槡压下那股烦躁,转头跟连瑾辰说道。 连瑾辰脸色难看,翻身下马,往她身边走了两步,试图要从她怀里夺走那个孩子,压低了声音同她说道:“你把孩子给我,别胡闹!” “有陛下在,没人能动得了我。”青槡平静的看着他,“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不用你来教!” “你!”连瑾辰气结。xièwèn 但是陛下就在旁边的马车上,他不敢多说什么,更不敢逾越。 哪怕他觉得青槡是真的胆大妄为到疯了。 “你再不走,我就喊陛下了。”青槡懒得跟他纠缠,直接使出了杀手锏。 连瑾辰脸色黑沉沉的一变再变,咬牙吐出四个字, “你好自为之!” 青槡转头朝着马车示意了一下,明晃晃的告诉连瑾辰你再不走我真喊了。 连瑾辰转身翻身上马,快速点了十来个人留下,命令其他人继续前进。 他打马走到前头,戚国公凑过来问他,“怎么回事?那位贵妃……” 明眼人都知道青槡现在的行为极为不妥,但是陛下都没有出声,其他人更不敢吭声了。 连瑾辰看了戚国公一眼。 他应该是还没有看见青槡那张脸。 不知为何,他现在脑子里想的不是青槡这番胡闹怎么收场,而是不希望有更多的人看见她的脸。 “没什么,有陛下在,不会出事。”连瑾辰收回视线,没再回头,加快了行军的速度,以防再出现什么意外。 前面押送钱粮的车快速走掉,只余下了青槡他们这边的三辆马车。 显得十分突兀。 被留下的十几个官兵也很紧张。 可接下来,更紧张的一幕出现了,青槡竟然好死不死的抱着那个孩子,朝着流民走了过去。 十几个人迅速跟了上去。 原本在马车上待着的柳应钟也懵了,急忙跳下车跟了过来,“青槡,你要做什么?” 青槡已经抱着孩子,走到了距离那群流民不足两米的地方。 “你们家乡,离这里远吗?”青槡问他们。 那群流民神情麻木,不明白这个长得像是仙女一样的人,为什么要问他们这样没有意义的问题。 “田里种不出庄稼,村里人饿死了,家乡没了。” 第81章 你有钱吗? 回答她的,是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少年。 但是瘦的脸都凹进去,眼神有些怯怯的。 青槡看了眼那群人,多半都是青壮年,老人和孩子很少,女人更少。 在这种年月,老人和孩子都活不下来,女人更艰难。 青槡曾经听师父跟她提起游历时的见闻,说到战乱和灾荒年月,饿殍遍野,易子而食,女人和孩子很多时候都是食物,弱肉强食,人跟野兽已经没有了区别。乐文小说网 她那时觉得很不可思议。 她无法想象那种场景,不理解怎么还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直到现在,看着眼前这群神情麻木的人,他们或许还没有到易子而食那一步,但这遍地腐臭的尸体,也在昭示着那不是传说。 “你们村子在哪里?”青槡问那个回话的少年。 他们能守在这里,说明村子离的并不算太远,这里有运河经过,就算没有水吃,碰运气应该偶尔也能打劫一些路过的商船。 她要是没猜错的话,之前守在码头叛乱的就是那些组织起来打劫的人。 而这些流民,则是没什么胆子,只想找机会混点吃的,或者想办法离开陵州的人。 之前官府怕灾情暴露,派兵把守着大路不让他们跑,等连瑾辰他们到了之后,为了赈灾,也不能让他们乱跑,以免引起更多的混乱。 青槡等着他们回话,但是这一次,那个少年却没再开口。 没人开口。 青槡把怀里已经不能动的孩子放下,取出针在他身上扎了几下,他身体抽搐了几下,呕出一堆黄水混着黑乎乎的东西。 气味儿熏人。 但是孩子的父亲却热泪盈眶,一瘸一拐的冲过来将孩子抱进了怀里。 然后跪下拼命的给青槡磕头。 “谢谢,谢谢贵人,谢谢……” 他们家孩子已经病的进气多出气少了,看不了大夫,也没有东西吃,眼看只剩了一口气。 他也是疯了,想着左右都是死,不如碰碰运气,才会不管不顾的把孩子给丢出去。 没成想,真的遇见了贵人,捡了一条命。 “你们想活命的话,带我去你们的村子,我让你们活下去。”青槡说道。 众人听着她的话,仍旧是一脸麻木,唯一有一点的亮光,都落在了他们那几辆马车上。 尤其是后面那两辆,明显是拉了东西。 “我带您去!”那抱着孩子的中年男人颤抖着爬起来,声音粗粝却极其的坚定。 好似相信真有奇迹能降临人间。 青槡点点头,“走吧,现在去。” 柳应钟欲言又止,但是犹豫了下,还是没敢吭声。 直到见那中年男人真的在前面带路,青槡也真的跟了上去,他才凑过去小声问,“你有什么办法啊,你是不是能求雨?这要是不下雨,他们还一样是没希望啊,官府的救济粮,根本吃不了几天的。” 哪怕刚刚从京城送过来一批钱粮,但这点钱粮,光是一个陵州府都不够,更何况陵州府辖区那些县镇和村子。 “你不是想当官吗?我给你钱,你去筹措一批粮食送过来,不难吧?”青槡问他。 柳应钟懵懵的点头,“不难是不难,可……你有钱吗?” 第82章 求雨 青槡瞥了他一眼。 柳应钟闭上了嘴。 他想起来之前被绑匪绑到山寨的时候,青槡说她家财万贯,富可敌国…… 可就算东秦摄政王很有钱,可她是出来和亲的啊,她家里再有钱,她能有多少钱? 柳应钟还是有点常识的,这赈灾的钱粮国库都得想法设法的筹措,别说个人能出多少了,要是跟当年陈家那样的巨富,还能勉强支应一下,可现在哪里还有陈家?乐文小说网 当初他还觉得可能是陈家人把钱财这些东西都带走了,现在看,恐怕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 青槡摸出来一个金色小印给他。 “你拿着这个,去四海商行,需要多少钱,你就先支多少,能要粮食就要粮食,你悠着点,千万不能让我父王知道这件事儿,不然就办不成了。”青槡小声叮嘱他。 柳应钟看着那枚金色小印,瞪大了眼睛,开始结巴,“等等,四,四海商行?是,是你家的??” 当初的陈家是巨富,但是跟四海商行没得比。 四海商行是开钱庄的。 据说四海商行的钱庄不光开在四灵洲,连沧渊云极的另外十二个大洲,都有他们家分行。 当然这就是他长期混迹青楼,道听途说的,不过这并不妨碍四海商行是真的有钱啊,就算是遍布四灵洲,那也是富可敌国啊。 他狠狠的吞了口唾沫,接印的手都有点抖,“不然你掐我一下,让我看看这是不是真的?你这印我也不敢上嘴咬。” 青槡挥手拍了他一巴掌,“别废话,去不去?” “去去去,现在就去!”柳应钟一把攥紧了小印。 “我找陛下的暗卫跟你去,你放心,没危险的。”青槡安抚了他一句。 “定不辱命!”柳应钟一瞬间豪情万丈,都忘了这是在什么荒郊野地,他甚至觉得这是他参加科考最后一步的金銮殿! 满腔抱负都涌上了心头。 等柳应钟兴高采烈的跑开了的时候,那些流民还偷偷看了他一眼,但有十几个官兵围着他们,那些流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开始是只有带路的那个中年男人,跟期期艾艾跟上来的少年。 后面见他们真的要往村子走,那些流民也稀稀拉拉的跟了上来。 说是不远,可实际上,还是走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到了村子。 为了取信那些村民,青槡并没有坐马车,而是真的跟着他们一路走了回去。 等到了村子里时,那落败的惨象更是惨不忍睹。 本该是收获的季节,但漫天遍野的土地里却是一片片枯黄,连草都是枯萎的。 青槡看着干裂的土地,皱了皱眉,在远离农田的地方还不太明显,都是枯草和干木,但是到了村边的农田,那种大块大块的皲裂,就像是土地生生被吸干了灵气一样。 土地也有灵,虽然微不足道,但是有灵便是活的,能够孕育生命。 一旦没有了灵,便会枯竭,寸草不生,生灵死绝。 青槡看了看天色,从袖中掏掏掏了半天,掏出了一个金色小巧的罗盘。 她走到村口一棵干枯的老树下,蹲了下来,将罗盘贴在凸出的树根上,掌心贴了上去。 “贵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求雨。” 第83章 滋润 众人眼巴巴的看着她,自发的将她跟那棵树,围在了中间。 围成了一个大圈。 甚至有人小心翼翼的问,“贵人,需要,需要什么仪式吗?” “我们,我们已经拿不出祭品了……” 竟是真的就这么轻易相信了她会求雨。 青槡嘴角轻抽了下,这些人也太单纯了,她会求个锤子的雨。 她是想看看,这片土地的地下,到底还有没有水脉。 连手里这罗盘,都是她拿出来做样子的,这就是个纯金打造的工具,装饰品,根本没有一点用。 青槡垂下眼眸,将掌心的灵力透过干枯的树根,缓缓蔓延到地下。 她娘亲本体是万年灵木,她的妖身也是变异的灵木,透过任何树木,都能轻而易举的将自己的根系延伸到地下的每一寸土地。 实力越强,她能够蔓延的范围也就越大。 可她实力有限,灵力也有限,所以她最多只能探测到方圆几里,连十里都够不到。 但目前来说也足够了。 起码将这个村子覆盖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幸运的是,很快,青槡就摸到了这片地下的水脉,水脉的位置并不算太远,也不是很深,摸到水脉之后,青槡忍不住嘀咕了一声,奇怪。 很奇怪。 明明地下的水脉好生生的流动着,但为何这片土地却“死”了? 难不成,还真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吸走了这片土地的灵? 青槡怀着疑惑,忍不住将根须探的更远了一点。 她完全是出于好奇,一时间没控制住,甚至没注意到自己额头不知何时都渗出了冷汗。 直到她眼前一黑,一个踉跄,差点跌坐在地上的时候,一只手就如同凭空出现一样,及时拉住了她的手。 青槡抬头,这才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连雪印已经站在了她身边。 她轻眨了下眼睛,“夫君?” 连雪印没说话,灵力透过她的掌心,快速的涌入了她的体内,填补了她刚刚过度耗损的灵力。青槡就跟干涸的小树苗遇到了春雨的滋润,吨吨吨的喝水喝到打了个饱嗝,脸色都泛起醉醺醺的红润,连雪印才松开了她的手。 青槡又打了个嗝。 她反应过来,急忙抓住连雪印的手,借着他的力气站了起来。 从连雪印下马车开始,那些原本还围着青槡等她求雨的流民,都不自觉的往后一挪再挪,挪到都快看不清青槡在做什么了,才一个个着急的伸着脑袋往前看,却没人敢靠前。 这会儿见她站起来,更是蠢蠢欲动的想抬脚,偏偏脚都跟钉了钉子一样,根本不敢动。 无他,实在是那个男人明明长得很普通,却很吓人。 让人打心底里看一眼就心悸的程度。 唯有青槡毫无感觉,还有点跟喝多了一样飘,“夫君,你也太厉害了!再滋润下去我就要流鼻血了!” 这话出口,原本没什么,奈何站在一旁的柳霜月没忍住“噗”的笑了一声。 然后下一刻,她在连雪印的死亡凝视看过去之前,“嗖”的就溜了。 青槡反应过来自己那话到底多有歧义,忍不住解释了一句,“夫君,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我这棵小树苗被你滋润的……” 第84章 贵妃是神女吧! 越描越黑。 青槡索性摸摸鼻子,尴尬的别过脸不说话了。 然后便看见了那些殷殷期待的悄悄望着她的流民们。 夕阳已经开始西沉,将干涸的村子染成了橘红色。 那些藏在夕阳余晖里的一双双眼睛,让青槡久违的感受到了一丝心跳声。 尽管此时她胸腔之中空荡荡的,但莫名的,那种回响,就是猝不及防的在她耳畔响起,在她身体里猝不及防的振动了一下。 青槡被这熟悉又陌生的感觉,震的微微愣住。 好一会儿,她才扬起笑脸,转头对连雪印说了句,“夫君,你先等我一会儿。” 然后抓着手里的罗盘装模作样的拨弄了一下,招呼那十几个官兵跟她一起走到了村子中间的一块空地上,她再次蹲下身,手抓着罗盘贴在地上,暗中悄悄延展根系,疏通了水脉到地面的距离,感觉差不多了的时候,她喊了那些官兵, “就这里,去找工具,开始挖。” 官兵们面面相觑,但是面对青槡的的命令,他们也不敢不听,只是有些欲言又止。 他们觉得,这个贵妃娘娘,就是在没事儿找事儿。 但谁都不敢提出来。 他们就近去村民家里找了工具出来,闷头开始挖了起来。 那些流民看到他们的举动,有些失望,那个被救了孩子的中年男人不忍他们这样揣度他的大恩人,硬着头皮上前提醒青槡,“贵人,没有水的,一开始村子里的井干了,大家把井往深处挖了又挖,一点水也没有挖出来。” “有人说,我们陵州是得罪了神灵,于是上边的人年年月月的祭祀,还是一滴雨都没下来。” 他们这里看着已经很惨,但其实比起其他地方,还要好上一点了,因为他们距离运河不远,实在没办法了,就赶上几个时辰的路,悄悄从运河里捞点水用。 运河水淤泥多,不干净,但跟活着比,不干净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了。 可他们偷偷运回来那点水,杯水车薪,田地干了,庄稼死了,还有蝗虫过境,要人命的。 所以还是不得不舍弃家园,出去找机会。 青槡听着他说完,只说了句,“等着。” 中年男人不敢再说话,只能退到旁边,静悄悄的等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坑越挖越深。 大概挖了有快一丈的时候,有个官兵突然脚崴了下,踩进了淤泥里。 他先是愣了下,然后跟傻了一样抓住了同伴,结结巴巴的喊:“我,我,我好像,踩,踩泥里了……” 同伴白了他一眼,却发现一铲子下去,真的开始有土是湿的。 他喉咙咕噜了一声,一把掐住身边的人,不管不顾的兴奋的大喊:“出水了,出水了!” 他们这些人跟着辰王在府城,虽不至于没水用,但是现在干旱成这样,到处都缺水,整个陵州九成的井都干了,辰王自己都得带头省着用,他们自然深知水有多重要。 他们本来以为就是陪着这位贵妃瞎胡闹,可万万没想到,竟然真的出了水! 贵妃是神女吧! 第85章 我只是没有心,不是没有人性 “出水了!真的出水了!” 又有人喊起来。 他们俨然已经忘记了让他们吓得瑟瑟发抖的暴君就在外面。 一个个卖力的又铲了几铲子,见真的有水冒出来,急忙喊道:“快,快去拿些木板和石板过来!” 正常凿井当然没有这么粗糙,可眼下他们全都做梦都没想到,会这么轻易就挖到了水,来不及修缮井壁,只能先找些木板跟石板简单挡一挡。 那些流民听到声音的时候也都以为是在做梦,可随着有人伸头过去,真的看到了水,也兴奋的一个个忘乎所以,顾不上不知道多久没吃饭虚弱到了极致的身体,转身就往家里跑。 也就一会儿的功夫,什么木板石板的搬了一大堆过来。 众人齐心协力,很快就将一个粗陋的井给加固好了。 然后爬上地面,静静的等水慢慢冒上来。 这会儿夕阳已经慢慢的沉下去,天色也开始暗起来。 可一群人像是在等待希望一样等在井边,谁都没有挪一步。 水慢慢的冒了上来,那些等待已久的流民们顾不上水质还浑浊,一个个拎着木桶木盆装了水,捧着就先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哪怕被水中的沙子呛了喉咙,都没有吐出来。 更有已经跪在地上大哭大笑起来。 天色昏沉,但是这个死去的村庄,却像是发了一棵嫩芽,悄悄活了过来。 青槡喊了他们带过来的下人,指着他们拉过来的其中一个马车说:“那里面有一些粮食,还有吃的东西,拿去烧水煮了,分给他们。” 他们带的粮食不多,加上柳应钟给收拾的各种土特产,也就这一马车。 如果一开始就分下去,非但不能让这些人填饱肚子,还会给他们带来灾祸。 但是现在有了水,煮了这些粮食,他们怎么都能撑上几日。 看到青槡让了拉了粮食去煮,那些流民,不,现在是村民了,有了这口井,有了水,他们就能撑下去,只要能种出一点点能吃的东西,他们就还能多撑些时日。乐文小说网 村民们热泪盈眶,齐刷刷的跪了一地,高呼道, “神女万岁!神女万岁!” 官兵们吓得脸色发白,急忙给他们使眼色让他们别喊了,真正的万岁可在这儿呢! 奈何村民们完全没有接收到他们的暗示,吓得一群官兵走路都同手同脚了。 等火生起来,天色暗下来,有粥米的香味儿飘出来,青槡透过灯火,看见的是一张张充满希望的脸。 她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 柳霜月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若有所指的说:“我没想到,你还会管这些,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无心无情,不会同情任何人,在意任何人才对。” 没有心的人,竟然会做这些同情百姓的好事。 而那些有心的人,却做着比这世道还肮脏百倍万倍的事。 简直荒谬。 青槡转眸,冲着她灿灿一笑,“我只是没有心,又不是没有人性。” “更何况,我曾经是半个大夫。” “行医济世,有什么不对吗?” 第86章 异想天开 柳霜月若有所思,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但她一时间想不起来。乐文小说网 “没想到堂堂东秦摄政王独女,竟然会学医。” 柳霜月对青槡的身世还是有点好奇的,不过也仅仅是好奇而已。 “有个事情需要你帮忙。”青槡说道。 柳霜月:“我能帮你什么?杀了戚明悦去吗?你要杀她不难吧?你可不像是杀不了她的样子。” “我为什么要杀了她?”青槡微笑:“我可不喜欢杀人。” 看着戚明悦一点一点受折磨,一点一点的得到再失去,不比杀了她有趣吗? 柳霜月秒懂她的意思,冷哼了一声。 虽然她是真的不喜欢这位“贵妃娘娘”的行为处事,但是在折腾戚明悦这件事上,两人的想法高度一致。 戚明悦当初是怎么一点点把她折磨死的,她就要一丝不落的,全部还回去。 她不仅要让戚明悦活着,还要让她长长久久的活着,活着的每一日都受尽凌辱,她才能消心头之恨。 “我已经试过,这片土地下边的水脉没有问题,但是土地的灵却被人给抽干了,我得去找找看是怎么回事,所以需要你帮忙,替他们找到水脉合适的出水点,这方法虽然治标不治本,但总能让他们挨过去这段时间。”青槡是灵木,柳霜月也碰巧得了柳树妖的妖体,所以这件事她能做,柳霜月也能做。 柳霜月难得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不确定的问:“你说什么?” 青槡:“是我表达的不清楚吗?” “让你去帮这些灾民找出水点,去挖井啊,你嫌费事的话,直接用根系连接底下水脉,找合适的出水点拱破地面就行了,只要别让人看见把你当妖怪就好。” 青槡好心的又给她解释了一遍。 柳霜月冷笑:“你让我一个被人伤害的魔,去干救人的事情,你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她恨不得所有人都去死,还救他们,她救个屁! 青槡难得被噎了下,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就柳霜月这仇视人类的心态,她恨不得拉着全天下一起完蛋。 让她救人,十分不现实。 不过…… “这样吧,我也不让你白干,现在陵州受灾严重,早就已经怨气冲天了,这部分怨气是他们主动散出来的,虽然治你的伤杯水车薪,但是聊胜于无。等处理完陵州的事情,我知道有一个地方的怨气可以让你随便吸,我可以带你去。”青槡想了想,跟她打了个商量。 “什么地方?”柳霜月狐疑的问,她不是很相信她有这么好心。 “鬼州。”青槡回道。 “鬼州?”柳霜月想了想,“你是说那个传说中常年风暴,地动山摇,荒无人烟的鬼州?人都没有的地方,有怨气?” “这你就不懂了,我听说,鬼州之所以变成鬼州,是因为那个地方跟现在的陵州一样,不知道遭遇了什么事情,一夕之间,整个州府都倾塌了,所有人都死在了那里,有人说是厉鬼索命,指不定就是跟你这样的,比你还厉害。”青槡撺掇她, “到时候你去把它给吞了,你不就无敌了吗?” 第87章 小野马 柳霜月黑沉沉的脸,简直是一言难尽。 她现在都开始怀疑,她答应青槡合作,是不是她异想天开了? 这么一个满嘴跑马的女人,她别不是什么灵木,而是什么脱缰的野马成的精吧? 真要有那么厉害的一个厉鬼,比她厉害的多的,那她去了不是给人送菜吗? 她有那么蠢吗? 柳霜月很想翻个白眼。 她算是发现了,跟青槡在一起,她这满脑子的仇恨,都没能把她冲昏头脑,但青槡这不把门的嘴,能把她的脑子给冲昏了。 那位陛下,该不会就喜欢她这么“野”吧? 柳霜月狐疑的很,但没勇气瞄一眼安静的马车。 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在四灵洲这个地界,不管是人是妖是魔还是鬼,在这位陛下的面前,都得乖乖盘着。 而陛下,对眼前这个“野”女人,言听计从。 要命。 柳霜月腹诽了一阵,木着脸说:“行,记住你说的话。” 青槡异想天开不要紧,就陛下这小野马跑哪儿他跟到哪儿的劲儿,就算鬼州真有比她厉害的厉鬼,也扛不住陛下这个暴君。 迂回的抱大腿,也是一种策略。 想通了这一点,柳霜月总算不排斥干活了,转身就走了。 青槡看着她飞快消失的背影,眨了眨眼,这么好忽悠? 她是说带她去鬼州,可没说什么时候带她去啊,她就这么信了? 算了,有人干活是好事。 青槡开心的跑回了马车,爬了上去。 连雪印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青槡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被连雪印抬手握住了手腕,轻轻一拉,将她拉到了身边。 青槡顺势坐在他旁边,抱住了他的胳膊。 “夫君,我发现一件事,觉得很奇怪,想不通。”青槡皱眉。 “旱灾的事?” 青槡点头:“对,我试探过了,地下水脉没有问题,但是土地的灵气像是被抽干了。我看过一些杂书,土地死掉了,上空的水分就会越来越少,越不可能下雨。但是一般人应该没有能力抽走土地的灵气,若是传说中的旱魃现世的话,就会连水脉也一并抽干,但现在水脉没有干涸,说明那个人没有那么大的能量。” 所以青槡怎么也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旱灾是天灾,土地的灵气被抽干,是有人浑水摸鱼。” 连雪印睁开眼睛,目光淡淡的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灾啊,”青槡听到这个,不知怎的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看看连雪印,欲言又止,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但连雪印就跟知道她想什么一样,说道:“旱灾是一种预警,预示着天下将乱,接下来,这片土地上,只会有越来越多的天灾,然后是战乱,意味着从此以后,这片土地,将有很长一段时间,再无宁日。” “寡人治下,依然有人敢蒙蔽天听,那便是天道,不让寡人知道。” 青槡原本只是一个担忧,听他这么说简直惊呆了:“天道那么闲的吗?” 第88章 皇后梦 伴随着青槡话音落下,马车外凭空落下一道惊雷。 劈天盖地的冲着马车而来。 连雪印掀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 粗壮的黑紫色惊雷戛然而止,落在了马车附近,砸落一个深坑。 这陡然的变故吸引了好多人同时看过来,但是刚刚那道惊雷就跟闪现一样,天空此时此刻安静如鸡,毫无异常。 村民们吃着刚煮好的稀粥,叹了口气,还以为听见雷声,能下雨呢。 这一抬头,星星都出来了。 看来是下不了了。 众人失望的收回目光,重新落进碗里,粥不浓稠,但是他们却格外满足和珍惜。 青槡扒着马车的车窗,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深坑,好半天,她慢动作的转过头,张大嘴,指指自己,再指指上边。 连雪印被她的动作逗笑,唇角不自觉的动了下。 青槡被他的笑给晃花了眼。 明明顶着这么普通的一张脸,为什么笑起来还是这么好看啊! 难道是因为眼睛很漂亮吗? 青槡望着他。 “不提那两个字,它就不知道你在说它。”连雪印难得开玩笑的跟她说了句。 青槡撇撇嘴,她要早知道天道这么说不得,她才不嘴贱呢! 不就是说了句它闲的吗?又不是骂他闲的腚疼,至于还要这么记仇吗? 青槡不满的哼哼了一声。 但是想起刚刚连雪印说的话,她的脸色又有些凝重。 天灾预警,乱世降临。 是什么时候呢? 是明年,连雪印的死期之后吧。 青槡以前读过历史,一个王朝的坍塌,经常伴随着君王的苛政暴行,但明明,连雪印虽然残暴,在他的治理治下,百姓却是生活最安稳的,甚至他在位的这些年里,税收很低,边关也相对稳定,各地盗匪都不敢随意作乱。 但就像他说的,他这样的严苛治下,陵州旱灾几年才爆出来,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个世道,就是要在他死之前,彻底拉开他暴政导致王朝灭亡的序幕。 青槡莫名的有点不舒服。 她总觉得,连雪印什么都知道,知道他自己的命运,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但他又清醒的知道他阻止不了。 所以,这才是他不肯跟她儿女情长的原因吗? 因为知道儿女情长只有这烟花一瞬。 她没有心,动不了心更动不了情,只会留下一段记忆。若有朝一日,她把自己的心找回来,她动了心也动了情,但他却已经不在了。 这是对她的残忍。 他不希望她经历这些,才会跟她说如果有一天她能喜欢他,再去谈这段感情。 可等到她能喜欢他,知道怎么喜欢他的时候,他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啊。 青槡胸口莫名的有些发堵。 她从前并不觉得连雪印明年死了能怎样,她还想着他死了,她就跟父王里应外合,直接灭了西凉。 连瑾辰想捡漏当皇帝,他做梦吧! 想都别想。 可现在,…… 大概根本不用她使绊子,连瑾辰可能也当不了皇帝,乱世将至,他当个屁的皇帝啊。乐文小说网 戚明悦的皇后梦,也是个泡影。 第89章 每天浇浇水 就是不知道,戚明悦要是知道到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会是个什么表情。 一定很精彩。 青槡摇摇头,感觉自己的思绪跑的有点远。 命运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吧? 万一连雪印的命运也能改变呢? 青槡忍不住勾住连雪印的手指,晃了晃,“夫君,将来你要是不当皇帝了,你想做什么?” 连雪印看她刚才表情很丰富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想了些什么,不过还是很认真的回答了她的问题,“那就找个地方,种棵树,每天浇浇水。” 青槡瞪圆了眼睛:“每天浇浇水?浇死了要!” 连雪印低笑出声,“不会。” 青槡不信,说:“我就不需要很多水,所以陛下,将来你要种的树,如果是我的话,千万别给我多浇水,我怕我撑死。” 连雪印握着她的手指,轻轻的“嗯”了一声。 这么一打岔,青槡也不再去想那些不愉快了,连雪印也不是现在就死了,还有快一年的时间,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万一会有转机呢? 她现在不要把事情想的那么糟糕。 这么想着,青槡总算感觉轻松了许多。 她掀开车帘看那边村民们吃的已经差不多了,松开连雪印的手钻出了马车,走过去跟那些村民说:“我已经让我的朋友拿着罗盘去附近寻找新的水源了,朝廷赈灾的粮食这几日也会陆续的运过来,虽然短时间内没办法让你们都吃饱饭,但是只要水慢慢的漫过土地,很快就会下雨的,你们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可以不用背井离乡。” “陛下已经来到了陵州,如果陵州的灾情无法治理,他会让官兵护送你们分批迁到别的州府去,所以你们不用再担心会饿死,陛下不会不管你们的!” 村民们只听说过上头那位是能止小儿啼哭的暴君,但是从前安稳的时候,他们的日子过得也还不错。 若陛下真能亲临,或许他们就真的有希望了。 一众人齐刷刷的放下手里一直不舍得放的碗,跪在地上高呼, “神女万岁万岁万万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青槡让那十几个跟来的官兵分头行事,找两个人去报信,剩下的人先去附近的村子找柳霜月标记的出水点,聚集四散的流民,等待赈灾粮发放。 忙完之后,她才喊了给他们赶车的人,赶着剩下的两辆马车回陵州府城。 马车走到路上,青槡问连雪印,“陛下,我们怎么才能把那个浑水摸鱼的人给找出来呢?” 这事儿她既然管了,就不会半途而废,找出那个抽走土地灵气的人,才能重新恢复土地的灵气,恢复这片土地的生机,不然只靠底下水脉那点水,把她跟柳霜月累死,也没办法盘活陵州这么大一片地。xièwèn “等着他自己出来。”连雪印回道。 青槡:“……” 好敷衍,他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他总不能比元禾道长还能掐会算吧? 青槡下午一路走过来累的不轻,这会儿没什么事儿,便打了个哈欠,抬起腿搭在了连雪印的腿上。 正想蹭到他怀里靠着,突然听见,“砰”的一声。 她急忙从车窗伸出头去看,只见他们后面的那辆马车,已经四分五裂的散落在了地上。 远处的空地上,站着一个黑影。 黑影借着月光,冲她看过来。 第90章 是你自导自演 隔得有些远。 青槡只能看见他脸上覆着一张鬼面。 宛如夜间索命的恶鬼。 看不清双眼。 她这么想着,却见他手中竟然真的伸出了一条黑色锁链,直冲她的面门飞来。 青槡下意识的躲开。 然后一只手从窗口伸出来,竟是在半空生生抓住了这根锁链。 是连雪印。 青槡放松下来,转头看向那道黑影。 只见黑色锁链从连雪印的手掌开始,寸寸断裂,如同一道迅疾的雷光,自他掌心刺向那道黑影。 黑影在半空中破碎,虚影一闪,彻底失去了踪迹。 世界再度安静下来。 “停车!”青槡喊了一声。 马车停下,她急忙跑下车查看,因为刚刚的行驶速度,已经同后一辆车拉开了很远的距离,她跑过去,看到给他们拉车的两个车夫已经当场暴毙,拉车的马身都被劈成了两半。 马车四分五裂,马车里的箱子也散落了一地。 那些箱子里装的都是布料跟一些精巧的器具和首饰,伴随着坠地,瓷器也都成了碎片。 青槡有点肉疼,这些东西还是挺值钱的。 她往前走了走,走到那个黑影站过的地方,刚刚她亲眼看见,那道黑影碎开消失了,但是此时此刻,地上只有几截断掉的铁链,连块碎布片都没有。 怎么回事? 难不成真让她乌鸦嘴,她这还没去鬼州,先遇见了鬼? 青槡皱着眉,蹲了下来,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遗落的痕迹。 直到旁边落下一道影子。 她仰头看见连雪印不知何时走到了她旁边。 “陛下,这是怎么回事?” 连雪印冲她伸出手,青槡顿了下,把手搭过去,借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 “是傀儡,傀儡可以分出很多道分身,只有破了真身,才能杀死他。”连雪印脸色有些难看,“有人行刺。” “什么??” 青槡惊呆了。 “难不成是来行刺我的??” 不怪她吃惊,实在是,别说连雪印这么伪装跟她出行,就算他大摇大摆的出去,也没人敢行刺他。 所以不可能是冲着他来的。 那就只剩下冲着她来的了。 好家伙! 竟然还有人来行刺她? 她最快的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来行刺我,肯定是……” 她正想说肯定是戚明悦搞的鬼,毕竟下午她突然出现,肯定是又搅和了戚明悦的好事儿,她折腾这么久就是等着戚明悦出招呢,她绝对是坐不住了! 但是话到嘴边突然想起来,她刚来西凉的头一天,就在京城遇见了一场刺杀。 她及时止住了到嘴边的话。 正想把这茬给揭过去,就听见连雪印说,“进京那日刺杀,是你自导自演。” 青槡:“……” 不是,要不要这么不给人面子? 她不算好了位置来一场自导自演的刺杀,她怎么恰好跑到戚国公府去看一眼她的心脏,时隔三年,还有没有好好的在戚明悦的身体里待着? 连瑾辰在京城死对头那么多,她都不用亲自动手,随便想办法找人挑拨一下,就会有人为了破坏和亲再栽到连瑾辰身上而出手! 但她没想到,连雪印都知道。 第91章 你做寡人的贵妃即可 真是可恶,什么都瞒不过他。 青槡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不过他既然从一开始什么都知道,但是到现在也没说过什么,阻拦过她什么,那就说明这种事他并没有放在眼里。 青槡又不心虚了。 毕竟,掩耳盗铃虽然没什么用,但架不住有人甘愿装瞎不是? 青槡转移话题,“傀儡的话,会不会跟那个浑水摸鱼,抽走灵气的人有关系?” 虽然她觉得刺杀跟戚明悦脱不了关系,但是从旱灾的事情上浑水摸鱼的事情,应该不是戚明悦的手笔。她要是有这样的手笔,那她图谋的可就不是什么王妃,什么未来皇后了。 一天天把眼睛都放在内宅,放在男人身上的人,估计还想不了这么多。 连雪印拢住她的手指,握在掌心里,牵着她转身,“你这么一捣乱,他总会憋不住现身的。” 青槡被他牵着往马车走,闻言瞪大了眼睛:“我怎么是捣乱,我是……神女,救苦救难好吗?你没听那些村民说吗?” “嗯,”连雪印低声笑了一下,说:“你做寡人的贵妃即可,不用做什么神女,做神可不是什么好事,能力越强,责任越大,牺牲也会变得微不足道,理所当然。” 青槡听着他满是嘲讽的这几句话,不自觉的朝着他看过去。 却只看到他冷硬的侧脸,依然是没有什么表情,情绪也没什么波动。 但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他这几句话,好似意有所指。 她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要我做你的贵妃,也得你一直活着才行啊。” 她的声音很轻,更像是在嘴里呢喃,也不知道连雪印听到了没有。 到了马车旁,他弯身把她抱起来放上了马车,吩咐赶车的车夫,“去把后面的车夫入殓了。” 车夫都是跟着他出来的暗卫,跟在暗处的还有其他人,所以也就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就赶了回来。 折腾了这么久,还遇见了刺杀的事情,青槡是真的累了,回马车没多久,就靠在连雪印身上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进了城,到了陵州府城的州府衙门外。 陵州的府城就叫陵州城,连瑾辰他们南下之后,已经将府城所有相关的官员都下了大狱,他们的家眷也另外找地方关了起来,等候案子查清楚之后再定罪。 因此州府衙门便空了出来,这些日子,他们都是在此地办公。 州府的后院是知府的住处,修的很大,他们也就没有另外找住处,直接在此地住下了。 这些日子忙的,他们基本都是在前院直接睡下了,也就是今日,不光来了戚国公,还有连雪印要来,连瑾辰才吩咐人去把后院给收拾了出来,专门给连雪印和青槡腾出了一个大院子。 两人进府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本来是没想惊动任何人的,但是好巧不巧,在去院子里的路上,碰见了掌灯拎着食盒要去给连瑾辰送宵夜的戚明悦。 青槡顿时来劲了。 第92章 戚夫人 戚明悦大约也做梦都没想到,她这刚出门,又碰见了青槡。 简直……阴魂不散。 这也说明…… 她眼皮跳了跳。 手指不自觉的攥紧,开始有些紧张。 也有些着急。 她屈膝柔柔弱弱的给青槡和连雪印行了礼,不太敢抬头去看连雪印,轻声道:“给陛下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 “夫君,我突然想起来我有点事,你先回去好不好?”青槡没搭理戚明悦,晃了晃连雪印的胳膊。 连雪印“嗯”了一声,什么都没问,径直走了。 看都没看戚明悦一眼。 戚明悦不自觉的咬紧了唇,她真的不明白,传说如同陛下那样的男子,为何会看上青槡这么个疯子?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戚晚吗? 不可能的,若真的是因为戚晚,陛下才对青槡另眼相待,那陛下第一个不放过的人,应该是戚家,是她才对。 可是这三年,陛下并未有过任何行动。 唯有一点,就是不许连瑾辰下葬戚晚,并且带走了戚晚的骨灰。 仅此而已。 实在谈不上什么另眼相待。 所以莫非,陛下如今对青槡这般宠爱,真的是因为她是青槡? 陛下就喜欢这种脑子有包的神经病? 戚明悦莫名的觉得有些难受,陛下是眼瞎了不成? 青槡没喊让戚明悦起身,戚明悦只能保持着屈身行礼的姿势,眼看连雪印都走远了,青槡还没动,戚明悦心底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而在一旁帮她拎食盒的丫鬟,早在戚明悦开口行礼的时候,就已经吓得跪在了地上。 果然,等到连雪印的脚步声走远,青槡弯下身,将被丫鬟放在一旁的食盒给拎了起来,打开了食盒的盖子,“哎哟,宵夜呀,这位夫人,你挺会享受的呀?” 戚明悦咬紧了唇,柔柔的说:“王爷连日办公辛苦,都没能有休息的时候,我帮不上别的忙,只能力所能及的为他做点吃的。贵妃要是也想给陛下做的话,我可以让丫鬟带您去小厨房。” “我为什么要做啊,这不是有现成的吗?”青槡吸了口气,赞叹道:“还挺香的。” 戚明悦白了脸,若她早知道辛苦盯了半天让人做出来的宵夜,被青槡拦路给打劫了,她怎么也得在里面放点药,多放一点。 可惜难买早知道。 “既然贵妃喜欢,那便送给贵妃娘娘了。”戚明悦轻声说,“要是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搅贵妃娘娘,先行告退了。” 话落,她便起身要走。 青槡怎么可能让她就这么走了? “戚……夫人,”青槡拉长了音调,“我在东秦的时候,看过一个话本子,里面某个朝代,有个宠妃,也叫戚夫人,就是不巧,她被做成了人彘。” “你知道什么是人彘吗?就是啊,把人的手掌和脚掌剁掉,挖出眼睛,用铜注入耳朵,熏成聋子,用喑药灌进喉咙,割去舌头,变成哑巴,再割掉鼻子,剃光眉毛跟头发,拔掉你这卷卷翘翘的睫毛,然后抹一种药,让你的皮肤再也长不出毛发。要是侥幸没死呢,就扔进茅房里,这样就做成了人彘。” 第93章 我把它挖出来,好不好? 青槡逼近戚明悦,在她已经被吓得花容失色的脸庞上比划了一下, “还要划花这张脸,再把眼珠子挖出来。” “啊——”戚明悦大惊失色,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跌坐在了地上。 青槡弯身逼近她,戚明悦吓得连连想后退,被青槡一脚踩住了裙摆。 一旁的丫鬟早就被吓得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青槡放下食盒,从发间拔出了一根金簪。 金簪尖利的尖端在戚明悦面前晃了晃。 戚明悦吓得呼吸急促,胸口疯狂起伏起来。 青槡手中的金簪点在她的下巴上,慢慢往下滑,滑落在她脖子上。 戚明悦终于被吓得哭出了声,哽咽道:“你,你到底想,想怎么样?我,我并未,并未招惹过你,贵妃娘娘,何苦,何苦这么为难过?” “本宫何时为难于你了?”青槡笑靥如花,嗓音清甜,“本宫就是在给你讲个故事嘛,别这么紧张。” 戚明悦更紧张了。 她手指扣在地上,心中不断挣扎着,这个距离,她究竟能不能伤到青槡? 晚秋失败了,没有能动得了她分毫,是因为陛下吗? 现在陛下不在,她是不是能趁机对她动手? 可是若是她在这里出了事,陛下又亲眼见过她跟青槡见面,届时恐怕难以收场,以陛下根本不分青红皂白的手段,她很难蒙混过关。 但就这么放过青槡的话,她实在是不甘心。 她遇见过很多人,但是青槡这种疯子她还是头一次见,仗着自己家世好,完全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好像这个世界都只是她一时兴起的玩具。 真的是讨厌死了。 这种人,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上。 为什么不去死? 远处的草木动了动,戚明悦心有所感,心跳蓦地加速。 是他回来了。 若此时动手,兴许能直接要了青槡的命。 但是…… 戚明悦眼底闪过一层叠一层的复杂。 青槡看着她如此精彩的眼神,金簪往下划了几分,落在了她心口的位置,定住,语气幽幽的,“本宫听说,你这里,这颗心,不是你的。” 戚明悦瞬间变得脸色煞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青槡。 她,她到底想,想做什么? 青槡勾起唇角,欣赏着她恐惧的脸色,恶劣的说,“本宫把它挖出来,好不好?” “啊——” 戚明悦尖叫了一声。 府中的侍卫听见了动静,快步跑了过来。 青槡慢悠悠的站直了身体,手中仍旧把玩着那只金钗,忽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她伸手把刚刚放在了地上的食盒给拎了起来,笑眯眯的说,“哎呀,戚夫人,你怎么摔倒了呢?是崴脚了吗?” “要不要紧呀?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这时,有侍卫跑了过来,关心的问:“请问两位贵人,是出什么事了吗?” 青槡一脸无辜的指着地上的戚明悦说:“是呢,这位夫人好像不小心摔倒,把脚给崴了,劳烦你们叫人把她送回去吧,我看她伤的还挺严重的,记得给她找个大夫。”xièwèn “是。”侍卫应声。 青槡微笑着跟戚明悦说,“正好我也饿了,你别担心了,这宵夜我帮你给王爷送过去,跟他一起吃,保证不会浪费你的心意的。” 第94章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你……” 戚明悦气的眼眶通红,恨不得生吞了青槡。 可这么多人在看着,她既不能说什么,更不能做什么。 否则她一直以来精心维护的形象就全崩塌了。 她从前只觉得青槡是个疯子,没想到,她不光疯,还这么心机和不要脸,她都已经是陛下的宠妃了,为什么还非得要跟她过不去? 是她去过崇州,知道了她跟戚晚的事情,所以觉得好玩,故意来吓唬她的吗? 她怎么不去死! 戚明悦长这么大,都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这么憎恨过一个人,有这么的恨不得让谁立刻马上就去死。乐文小说网 她一眼都不想看着她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青槡可半点没忽略戚明悦眼底那几乎遮不住的气急败坏和憎恨。 很好。 越气越好,越疯狂越好,不生气怎么行动,不行动怎么露出马脚呢? 就凭戚明悦这么一个普通人,绝对做不成那么多事,她背后的人若是不揪出来,她就算是现在真刨了戚明悦胸腔里那颗心,也没有用。 指不定还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她要沉住气,徐徐图之。 这是她一开始就有的打算。 但不知为何,想到连雪印,想到自己完全无法感受那种悸动的心意,她就有些烦躁和着急,有些着急着现在就动手,挖了那颗心。 她想知道,如果她有那颗心,那颗心会为谁跳动。 她有些克制不住的好奇。 不过,当着戚明悦的面,她还是表现的故意戏弄她一样,一边拎着食盒转身,一边催促那些侍卫:“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没看到这位夫人疼的眼睛都红了吗?哎呀,听说这位可是辰王的爱妾呢,你们这么怠慢,辰王可要不高兴了!” 侍卫们愣了愣,虽然没明白辰王什么时候带了爱妾来,但是有人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置之不理,赶紧去就近找了个仆妇过来,把戚明悦给背了起来。 戚明悦气的现在浑身无力,只能颓然的趴在了仆妇的背上。 看着青槡笑容明媚的冲她挥了挥手,真的拎着食盒往前院去了。 青槡拎着食盒走到前院的时候,看到前院的屋子果然都还亮着灯光,想必是今天赈灾的钱粮到了,连瑾辰他们都通宵在忙活。 她找人问了下连瑾辰的房间,走过去,敲了敲门。 连瑾辰大概是在忙,听到敲门声语气有些不耐烦,“进。” 青槡拎着食盒走了进去。 连瑾辰垂着的余光先是瞥见了裙摆,忍不住皱了眉,当即开口道, “本王不是说了,让你好好休息,不要……” “不要什么?”青槡没靠近,在椅子旁边就止住了脚步,扬声问道。 连瑾辰蓦地抬头,看见笑吟吟的青槡,顿时愣住。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青槡。 她拎着食盒,站在夜晚略显昏黄的灯光里,让他眼前一花,不由的想起了戚晚。 他跟戚晚的接触实在不算多,但他们定亲几年,他母妃惠亲王妃极其喜爱戚晚,常常邀请戚晚去栖月观附近的庄子上小住。 戚晚尤其喜爱庄子附近的山,喜欢去山里找药材。 所以总有那么几次,他去探望母妃的时候,就会偶尔遇见她。 她向来温婉大方,每次研究出了什么新的药膳,或者吃食,也会亲自拎着来给他这个未婚夫送过来。 只不过她一向守礼,并不会在晚上去找他,多数都是在白天。 那时候他还没有心仪的姑娘,也觉得戚晚足以与他相配,所以他们相处的还不错。 虽然话不多,却有种相敬如宾的感觉。 尤其是她善药理,每次碰到他有个什么小伤小病的时候,母妃也在场,提起来,她就会说的头头是道,眼睛发光。 母妃尤爱她这副模样,说世间女子多不易,无论是书画才艺,还是厨艺女红,亦或者是戚晚那样喜欢医理的,都是安身立命的本事。 他那时虽未放在心上,却也忍不住会悄悄看她,仿佛那个时候,她确实会比平时看上去更耀眼。 “辰王在看什么呢?”青槡把食盒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在椅子上坐下来,手心支住了下巴。 连瑾辰回过神。 第95章 一起吃宵夜吗? 青槡长相本来就明媚艳丽。 若是放在戚晚那种温婉大方的气质上,会显得雍容华贵。 但放在青槡这种慵懒娇柔的气质上,说一句祸国妖妃是半点不为过。 这样撒娇的声调,谁都顶不住。 连瑾辰果然喉结滚动了下,望着青槡的目光都不自觉滚烫了几分。 几乎要脱口而出一句“是”,却生生还是在最后关头忍住了。 轻轻的“嗯”了一声。 可即便是这轻轻的一声“嗯”,还是让青槡开怀大笑,好似心情极好的样子。 窗外,戚明悦差点咬碎了银牙,眼泪一瞬间就夺眶而出。 她再也听不下去,转身快速离开了。 她到底是不放心青槡会跟连瑾辰说什么,不等仆妇将她放回到房间,就找借口打发了他们,让晚秋把她带了过来。 可这刚过来,就听见里面那撒娇一样的声音。 青槡连门都没有关,她站在窗外,足以将里面的声响听的清清楚楚。 包括连瑾辰那很轻的一声“嗯”。 他们几年的感情,难不成还比不上青槡这突然的出现吗? 是,她是给他用了蛊。 可她若给他用蛊的时候,他真的有心上人,她的蛊也达不到那样强烈的效果。 所以明明,明明他也应该是喜欢她的呀。 可为什么,为什么自从戚晚死后,一切都开始慢慢的变了。 就因为这颗心,不再是她自己的,所以连带着他对她的心意,都开始慢慢不受控的转移了吗?xièwèn 那她做了这么多,她究竟是图什么? 回到房间的戚明悦,再也忍不住,扑在床上痛哭出声。 等她哭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头看向站在床边双目无神的晚秋。 她的心就像是被刀子一刀刀划过,更加痛不欲生。 为什么这世界上的事情,就不能按照她的心意,给她一点点施舍呢? 为什么从来都要对她如此苛刻? 她只是想得到自己想要的,想得到一个健身的身体,想得到自己喜欢的人,可为什么,她抢了戚晚一颗心,明明就要拥有健康的身体,拥有美好的未来了,可却弄丢了她喜欢的,也失去了喜欢她的人呢? 为什么老天爷要对她如此的不公平? 她扶着床沿起身,走到晚秋跟前,伸手拉住了晚秋的手,她捧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可还未曾贴上她的心跳,他就将手缩了回去。 他还是那副样子,双目无神,没有半点情绪。 戚明悦仰头看着他,喃喃的出声:“连变成了这样,你都不愿意再亲近我半分了吗?” “连瑾辰他已经没用了,我苦心经营了四五年,我以为我已经能让他心甘情愿的爱上我,可结果呢?不过是一个长得像戚晚的女人出现,他就乱了分寸?” “男人是不是都这样,朝三暮四,从来都不会一心一意?” 戚明悦泪流满面,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 盒子里,是她从长离大师那里拿到的幻梦蛊。 只要给连瑾辰用了幻梦蛊,她在他眼中,就会变成他深爱的那个人。 可那个人是谁呢? 还会是她吗? 戚明悦不确定了。 她不确定,她给连瑾辰用了幻梦蛊之后,会不会是自取其辱,成为一个替代品。 “我不想这样做,我真的不想这样做。”戚明悦摇头,她接受不了,接受不了被幻想成深爱的人。 她将盒子握紧,最终还是收了起来。 “最后一次,我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戚明悦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在说给晚秋听。 因为她说了这么多,晚秋都没有丝毫的反应。 戚明悦的情绪终于缓和了过来,她定了定神,这才想起来问正事,“晚上你去打探情况,如何了?” 原本如同影子一样空洞无物的晚秋,这一次终于有了反应,回答了她的问题, “她身边有高手,无法靠近。” “一照面,就碎了一道分身、” 戚明悦脸色微变。 她想过青槡那边不好下手,没想到竟然这么不好下手。 晚秋是长离大师最完美的作品,傀儡蛊可以根据实力,分裂出很多分身,这些分身至少有他本身七成的实力。 在四灵洲这种地界,如同长离大师那样的神僧,他的七成实力,就足以秒杀很多人了。 但是能够一照面,就直接打碎他一道分身的。 恐怕也根本不惧他本体。 戚明悦有些烦躁的砸了一个杯子。 “是谁动的手?看到了吗?”戚明悦问道。 “马车里的男人。”晚秋声音平静无波。 “陛下?”戚明悦愣住。 她还以为,是暗中保护青槡的人。 长离大师说青槡的身份不简单,让她不要招惹。 她以为最多是东秦摄政王那边派暗卫在暗中保护她。 没想到出手的人,竟然是陛下。 陛下有那么厉害吗? 若是这样,她想对付青槡,恐怕就更难了,眼下没机会出手的话,就只能找什么时候青槡落单的时候再出手,她跟陛下在一起的时候,恐怕是很难得手了。 “我知道了,最近先不用对付她了,听我的命令。”戚明悦说道。 晚秋应了一声,消失在了房间里。 戚明悦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轻闭了下眼睛。 有时候她真的很想知道,现在的这具傀儡之身,是他的意识,还是长离大师的意识? 哪怕已经没有意义了,她还是很怀念,怀念原本的他。 戚明悦抬手捂住脸,挡住了落下的泪。 …… 青槡听着门外那微弱的气息消失了,唇角不自觉的翘起来。 她就知道戚明悦没那么简单。 果然,她这前脚刚到,她后脚就跟了过来。 那她要是不满足一下她的好奇心,多亏啊不是? 啧。 这么着急着跑了,看来是气的不轻。 青槡顿时心情更好了。 连瑾辰看她笑颜明媚的样子,有些微愣,难不成,他回了她那句,她是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就值得她如此开心吗? 她……喜欢别人夸她漂亮? 这感觉有些微妙,让连瑾辰颇有些不太自在。 他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问她:“你还有什么事吗?” 青槡心情好,弯着眉眼点点头, “有啊,一起吃宵夜吗?” 第96章 太邪门儿了! 她看上去单纯的人畜无害。 却让连瑾辰忍不住心生警惕。 虽说,青槡在他心目中并非那种无利不起早的人,可她向来狡黠,喜欢凑热闹,鬼心眼又多,连瑾辰可不信,她真会在跟陛下一起来的情况下,还会特地跑出来找他吃宵夜。乐文小说网 这不可能。 连瑾辰静静的看着她,开口道:“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哎呀,”青槡叹了口气,“真是不好玩,我就不能只能单纯的来找你吃宵夜吗?” 连瑾辰沉默不语。 明显是对青槡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青槡见他不上当,也就不继续兜圈子了,她指尖在脸颊轻点着,“我迫不及待的来找你,确实是有个不得了的消息要跟你分享。” “什么?”连瑾辰眉心微蹙,直觉告诉他不会是什么好事。 “我跟陛下在来陵州之前,顺路路过了崇州,在崇州府城崇阳城的柳知府家中做客时,结识了他们家大公子柳应钟。”青槡说的这些都是连瑾辰都不用查大概就知道的消息。 因为戚明悦曾经在崇州生活过,旁人或许连瑾辰不会在意,但是崇州知府,他一定知道。 “柳应钟柳公子呢,有个同窗好友,叫季献宁。你说巧不巧,正是我前些日子捡到的那个乞丐的儿子呢!那乞丐现在还疯了一样找儿子呢,结果呀,他儿子竟然就在崇州!”青槡一副惊讶又兴奋的模样。 演的十分像那么回事。 但偏偏,这话着实也把连瑾辰给惊到了。 “当真?”连瑾辰当时调查过那对夫妇,知道他们是为了儿子千里迢迢来的京城,而他们的儿子,明面上说是在考试的路上出的事,实际上是在靖州失踪的。 靖州那个地方本身就有鬼,失踪个人再正常不过了。 所以连瑾辰一开始就以为季献宁已经死了。 “当然是真的啦,我骗你干嘛?”青槡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继续道:“我本来好心好意的,想要带着他一起去京城,父子团聚呢,结果哪成想,我不过在柳知府家里待了那么几日,就遇上了好几拨的刺杀,有一波是冲着柳应钟去的,还有一波是冲着柳知府府上去的,最后还有一波趁乱把季献宁给带走了,我找到现在都没找着人,可真是气死我了!” 连瑾辰的眉心已经拧成了死结。 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件事不对劲。 且不提季献宁的死活,他既然人在崇州,那为什么好端端的这几年都没事,青槡前脚去了,后脚就有人开始刺杀柳应钟一个毫无干系的人? 他不想把事情往戚明悦身上想,可脑子就是不由自主的,总觉得这一切跟她有关。 她似乎,并不是他表面看上去的样子。 “哦对了,柳应钟大概是把我认错了,告诉了我一件事,他说啊,跟我长得很像的那个戚什么晚,他的亲生父母,陈家人,是崇州首富,可惜啊,几年前上京想看看亲生女儿,也一去不回的失踪了。” “邪门儿!可真是太邪门儿了!” 第97章 她可真是个大聪明 青槡撑着下巴,冲着连瑾辰眨眨眼睛, “辰王,你说是不是很邪门儿?” 连瑾辰陷入了恍惚。 他从未关心过戚晚的亲生父母如何。 在他眼中,曾经虐待了戚明悦的低贱商户,他没有去找他们麻烦,已经是戚明悦苦苦哀求,说自己虽然过得苦,但好在平安的长大了,她念着陈家人的养育之恩,只希望他们能过得好,并不想因为她,带给他们什么伤害。 他感念戚明悦的善良,也就从来没有去关心过那对夫妇,只叫人去崇阳城里打听了一下,得知那对夫妇对戚明悦十分苛刻,一心只向着儿子,甚至为了儿子不惜卖女求荣,要把身体不好的女儿嫁给一个瘸子。 他怒不可遏。 但为了戚明悦,他也就没有再追究。 甚至,在戚明悦跟戚晚的身份曝光之后,陈家人也从未来过京城,似乎就没想过他们还有个亲生女儿。 可他现在听到了什么? 陈家夫妇是崇州首富,他们也没有忘记过自己还有个亲生女儿,急匆匆的来经常寻女,却失踪了。 有人不想让他们来京城。 青槡观察着连瑾辰的脸色,见他果然已经开始怀疑起戚明悦了,便点到为止,起身打了个哈欠,“跑了一天,累死我了,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哦对了,有件事还要拜托辰王你留意一下,就是有机会的话,顺道找找季献宁,他被人掳走时,不光瘸了一条腿,还毁了容,伤到了五脏六腑,命不久矣。” “虽说是情敌,但他都那么惨了,想必辰王你,不会介意的吧?” 说完,青槡也不再看连瑾辰有什么反应,转身走了。 等到青槡离开,连瑾辰跌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一片混乱。 怀疑这种东西,不敢开始,一旦开始,就会变得细细密密,无孔不入。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 青槡挑拨完了两个人,美滋滋的回了住处。 她愉快的哼着小曲儿,正想喊人给她准备沐浴用的水,突然间想起来陵州旱灾,水都是稀罕物。 不能浪费。 第98章 陛下,我脚有点麻 连雪印是听见隔壁浴房里传来的动静,才起身过来看看。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进门看见的是这么一副场景。 看到那早就干涸了的温泉池里,竖着一棵华丽的小树苗。 是的,华丽,小树苗。 他从未见过如此绚丽璀璨的红叶,每一片,都像是会发光一样,亮丽而鲜艳。 她的树干还很纤细,不像是那些百年千年甚至万年的古树一样茂盛参天,遮云蔽日,可即便是这么纤细的一棵小树苗,也美艳的不可方物。 像是沐浴着神光一般。 而现在那棵华丽的小树苗,正在不亦乐乎的抖动着她漂亮的树叶,将一簇簇的水珠从她的树枝里抖动出来。 绚丽的红叶,透明的水珠,衬得这棵小树苗,越发的娇嫩欲滴。 让人……极有食欲。 连雪印是这么想的,好似指尖也莫名的有些痒痒,竟是忍不住上前几步,微微倾身,捏住了其中一片树叶。 正抖水珠抖的欢快的青槡感觉树叶上有点痒,但她也没在意,以为是自己跑了一天,身上沾了灰尘,被水珠冲刷过后难免有些痒痒。 她继续抖着水珠。 然后脑袋上传来微微一痛。 嗯? 她顿时反应过来,有人在薅她树叶! 薅她树叶! 青槡一下子清醒过来,视线顺着那只作怪的手看去,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那里,手里还捏着她一片树叶的连雪印。 人赃并获。 ?? 青槡飞快的将自己的树枝给收拢起来,气呼呼的抖了抖靠近连雪印的树叶,“陛下,你薅我树叶做什么??” 过分了!! 连雪印回神,才发现自己指尖,真的不知何时已经薅了她一片树叶。 他难得尴尬,总不好说是自己看她抖的如此快乐,手痒吧? “咳,”连雪印尴尬的轻咳了一声,“抱歉,我听见动静,进来看看你。” “看看就看看,薅什么,你那薅的是我的头发啊!”青槡气鼓鼓的说。 她化成原形的话,头身体和腿自然是树干,但是双臂跟头发那就是树杈树枝和树叶啊。 他还好是薅了一片,要是薅一把,她不得秃头了? 她平时都不舍得薅头发的好不好,现在是秋天,秋天! 青槡气的不轻,不满的哼了一声。 “抱歉,”见她真的生气了,连雪印十分尴尬,他踩进温泉池里,手轻轻的落在她的树叶上,温柔的抚了抚,轻声问,“怎么这副样子?” 若非她这副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他大概也不会手痒。 现在仍旧是痒的很,很想挠一挠她的树叶。 但怕她生气,他只好忍住了。 “我洗澡啊,没有水么这不是?”青槡嘀咕了一声,抖了抖树叶,正准备念个符咒变回去,突然间想起来自己没穿衣服。 而连雪印还在她旁边。 青槡瞬间玩心大起,树叶勾了勾连雪印的手指,“陛下。” “嗯?”连雪印目光落在挠自己手指的树叶上,手好痒,好想也挠一挠她的树叶。 “陛下我脚有点麻,你能不能过来把我抱起来,我把根伸出来。”青槡说。 “好。” 第99章 她喜不喜欢他,真的那么重要吗? 连雪印应了一声。 往前踏了一步。 青槡还是个小树苗,即便是化成了原形,也没有连雪印高,只堪堪到了他下巴。 所以连雪印只能微微弯身,环住了她纤细的树干。 就在这时,青槡口中的变身诀刚刚念完。 她摇身一变,化成了一个妙龄少女。 胳膊及时的搂住了连雪印的脖子。 连雪印感受着掌心温润细腻的皮肤,蓦地一僵。 缓缓垂眸。 青槡如墨般的长发随意的披散着,湿漉漉的还挂着水珠,身上的水也没有擦干,很快就把连雪印的衣服给沾湿了。 她仰头,对上连雪印愣住的眼睛,飞快的在他下巴上轻啄了一下,“陛下,我漂亮吗?” 连雪印喉结滚动。 掌心的温度本来是有些微凉,此时却变得滚烫起来。 他僵着手不敢动,哪里都不敢再碰,偏她这样搂着他的脖子,他又不能松开她,两人就这么一时僵住了。 青槡看见他脖颈到耳根,都染上了一层微红,唇角更是得意的翘起。 她就说嘛,她还是很有做祸国妖妃的料的! 瞧,陛下这不就是被她给迷惑了吗? 青槡抱着连雪印的脖子,往他身上贴了贴,声音娇娇软软的,“陛下,我冷。” 连雪印确信,自己确实遇见了妖精。 小妖精。 他忍着快要崩塌的理智,面不改色的用另一只手拽断了腰带,略有些宽敞的袍子松开,他将青槡裹进怀中,掐着她的腰稍稍一提,将她半扛在了肩上,手臂扣住了她的腿。 然后快速的提步离开了浴房,直奔床边,掀开被子,将她整个人裹了进去。 动作快的青槡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像是蚕茧一样,被他用被子包裹住了。 她在被子里拱出一颗脑袋,看到连雪印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略有些狼狈的坐在床边,垂眸深深的望着她。 青槡略微有些心虚。 她玩笑好像开的有点过头了。 陛下这模样显然是不太好,难不成被撩过头了? 她有些气短的把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不太敢去看连雪印了。 连雪印看她怂哒哒的样子,到底是没忍住,轻嗤了一声。 指尖扒开她挡住脸的被角,捏住她的下巴,垂眸吻上了她的唇。xièwèn 青槡被迫仰起头承受他的吻,撑在床上的手臂有些支撑不住,真的有些麻了。 她哼哼唧唧的溢出一丝声音,“陛下,我,我手麻……” 连雪印僵住,眸色更沉了。 手麻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让她做了什么。 这个念头一起,连雪印就狼狈的松开了她,起身后退了几步,转过了身去。 青槡甩了甩麻掉的手,正想嘀咕点什么,看到连雪印站在那儿背对着她的背影,试探着喊了一声, “陛下?” 连雪印没回应。 青槡微微瞪大眼睛,糟糕,从医学的角度讲,陛下该不会是憋坏了吧? 青槡顿时愧疚起来,果然有些玩笑开不得。 就是不知道陛下在别扭什么? 她喜不喜欢他,真的那么重要吗? 重要到他非得守身如玉? 第100章 接盘当皇太女 青槡没想通。 索性也就不再多想,又往下缩了缩脑袋,她是真的累到不行,刚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等连雪印心绪平静下来,转身时,看见缩在被子里的人儿,已经睡的香甜。 他抬手轻捏了下了眉心,认命的走过去,把她蒙住了半张脸的被角往下拉了拉,免得她呼吸不畅。 现实容不得他贪心。 他却贪心的想跟她在一起更久一点。 … 知府衙门的前院,戚国公运来钱粮以后,宁王跟辰王他们几乎忙活了一整夜。 一早听说连雪印来了之后,宁王他们战战兢兢的来拜访,被连雪印给拒了。 青槡后半夜才睡,连雪印不想让他们打搅了她的清静。 谁知他这一避,倒是让宁王和一众官员更加忐忑。 以为陛下是在责怪他们没有办好赈灾的事情。 一个个连半刻钟也不敢耽搁,休息都没敢休息,都马不停蹄的继续去安排赈灾的事情去了。 就连原本准备很快就打道回府的戚国公,也被临时拉去调兵维持城中秩序了。 甚至连戚明悦,都自告奋勇的跟着出去施粥去了。 整个知府后院,就剩下了青槡这个院子安静的仿佛另外一个世界。 青槡一觉睡到了快中午才醒,看着陌生的房间,她愣了会儿,才想起来她已经不在船上了。 她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刚爬下床,就看见连雪印坐在窗边,手中不知道在翻动着什么书。 青槡揣手揣脚的走过去,一把抓走了他手上的书。 青槡扫了一眼书的内容,竟然是一本游记。 “陛下看这个做什么?”青槡好奇的问。 “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适合去游玩的。”连雪印回了一句,问她:“睡够了?” 青槡点头,伸头往窗外看了一眼,忍不住问:“这府衙这么安静啊?” “都出去办事了、”连雪印说道。 青槡打量他:“陛下不用去么?” “不用。” 青槡:“??” 当皇帝有这么闲的吗? 怎么她记得她父王每天都有忙不完的政务,好像整个王朝每时每刻都有处理不完的事情一样。 莫非是他效率太低? — 远在东秦的摄政王青无晦正在处理政务,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默了一会儿,喊来人问道:“郡主最近来信了吗?” 来人摇摇头,“不曾。” 青无晦哼了一声,他们家小树枝儿,就是个逆女。 — 青槡腹诽完她爹,想着土地灵气的事情还没有线索,便跟连雪印说,xしewen “陛下,不如我们也出去看看吧?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土地灵气不是一下子就能抽干的,我觉得那个人应该还在陵州。” “嗯。”连雪印应了一声。 一副都行的模样,情绪没有任何波动。 青槡狐疑的看着他,莫非暴君都是这么高冷的? 明明他也不是什么都不关注,但怎么现在一点都不积极? 难不成是知道早晚要亡国,所以摆烂了? 那她…… 青槡咬牙,那她当然得积极一点啊,毕竟她还等着接盘当皇太女呢! 第101章 他是冤枉的 所以能不亡国还是最好的。 现在天下还没乱,能救一点是一点。 父王要是知道她这么爱国,肯定要感动坏了。 毕竟没有她的努力,将来他得多多少麻烦不是? 青槡深感责任重大,立马转身跑去洗漱换衣服了。 换了身轻便的衣服,青槡便拉着连雪印出了门。 不同于崇阳城热闹非凡,人间太平的景象,陵州城里,几乎成了一片哀寂,如今在街上走动的,就只有维持秩序的官兵,以及限量供应,却挤满了人的粮店。 几乎所有的人都神情萎靡,像是提不起任何精神。 官府施粥的地方,更是乌压压的排满了人,远远看去,只能看到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以及弥漫在空中,不太好闻的味道。 很难想象,这里会是是一个州府的府城。 若非官府强行驱散重新安置了蹲在路边的百姓,那这里看起来更像是难民营。xしewen 完全看不到任何光彩。 青槡看着那些人颓然的模样,也觉得有些闷闷的。 两人在街上走着,也没走多久,就快到了连瑾辰他们安置施粥的地方。 青槡正打算过去看看,突然间人群中冲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衣衫褴褛,脸上脏污的几乎看不出眉目,她冲着正在维持秩序的连瑾辰就扑了过去,被一旁的侍卫给及时拦住,将她按倒在了地上。 “辰王殿下,辰王殿下,我爹他是冤枉的,他是冤枉的,他不是贪官,更不会鱼肉百姓,旱灾的事情,真的是另有隐情,我求求你,我求求你相信我,不是他做的,真的不是他……” 女子高声呼喊着,拼了命的挣扎着想扑到连瑾辰跟前去。 但连瑾辰只是皱了皱眉,淡声道:“出嫁女不连坐,你若当真想跟你父母团聚,本王这就送你进大牢里去。” “不是的,不是的,殿下,殿下你听我说,我求求你了……” 那女子拼命的求着,却只是求连瑾辰听她说,但却死活不说说什么。 连瑾辰不想引起混乱,让侍卫把她拉走。 这时,在一旁施粥刚好休息的戚明悦走过来,柔柔弱弱的说,“殿下,这位姑娘这样子,也许真有什么隐情呢,既然是官员家眷,不如听她……” 第102章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女子被那些丢到她身上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砸的很快脸上都是血痕。 面容看起来愈发模糊,没了人样。 她眼泪滚滚落下,拼命的摇头,试图祈求着有人能相信她的话。 “我爹是冤枉的,他真的是冤枉的……” 大抵是没有人肯信她,她嘴里反反复复,就剩了这一句。 原本准备开口求情的戚明悦,见到这情况,也果然闭了嘴,默默往后退了退,生怕那些百姓的怒火转移到她身上。 连瑾辰的脸色也很难看,低声吩咐侍卫, “把她带走!” “殿下,殿下,求你,求你……”女子不甘心被拖走,还在试图伸着胳膊往连瑾辰这边爬。 “冤枉,冤枉啊——” 她嗓子已经哑了,还在凄厉的喊着。 “冤枉?你们宋家若是冤枉,那陵州城死去的人冤不冤枉!” 百姓们怒火中烧的喊道。 “杀了她,杀了她!” “不能放她走!杀了她!” 大概是被那一声声“冤枉”给挑衅到了,原本只是唾弃愤怒的百姓,此时一个个怒火腾腾,像是如同死灰般的心,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 齐齐拦住了侍卫要拖走那女子的路,扬声喊着让连瑾辰杀了她。 连瑾辰皱眉。 他原本不打算跟这么一个小女子计较,一干涉案人等全都关进了大牢,等候审讯发落,像这女子这种出嫁女,如果不是夫家犯罪,一般不会将她打入大牢。 这也不是这女子第一次这么纠缠他,之前就在衙门口堵过他几次,他问了,她又什么都不说,只说她父亲冤枉。 宋知府是不是真的冤枉另说,单是失职之罪,他就难逃一死。 这宋氏女的话,若不言之有物,那实在是毫无价值! 他本是想留她一命,但是现在她这般引起众怒,若不惩罚她,实在是难以收场! 但就这么杀了她,连瑾辰还是有些犹豫。 就在他犹豫不定的时候,一道清亮的声音大喊道:“都让一让!” 他“霍”的朝那人看去。 果然看见了青槡跟连雪印。 他下意识的想跟连雪印行礼,但是连雪印在他看过去的瞬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连瑾辰当即垂下了眼眸。 青槡拉开众人,走进了包围圈里,低头看向了那个满脸血污的女子。 两个侍卫按着她的肩膀,还有一只脚踩住了她的腿,迫使她跪在了地上。 青槡走过去,伸手捏住了那女子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不知道被什么给砸的,肿了一大半,一只眼睛都砸出了血。 “你是什么人?你想替她求情吗?” “这种人,不值得任何人求情!” “立刻杀了她!” 看着青槡的动作,百姓们冲着她喊了起来。 女子绝望的被迫仰着头,脸上血和泪混成一团。 “你叫什么名字?”青槡问她。 女子显然是没想到,青槡竟然会问她这个,她下意识的回, “宋檀溪,我叫宋檀溪。” 果然是个大家闺秀的名字,青槡心想。 女子殷切的望着青槡,以为青槡问了她的名字,就有了一点点希望,她抖动着唇,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青槡放开了她的下巴。 然后弯唇面向那群喊着要杀了宋檀溪的百姓们, “你们想杀了她,是吗?” 百姓们齐呼,“杀了她!杀了她!” 青槡拍了拍手, “杀了她一个,有什么意思?你们难道不想看宋狗官全家一起去死吗?” 众人被她的话给惊到。 齐齐愣住。 片刻之后,又像是被点燃了一样,高声喊道:“想!” “那就对了,杀了她有什么用?应该把宋狗官,以及整个陵州城,那些尸位素餐,欺上瞒下,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所有官员,全部拉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审判他们,一刀刀剐了!你们说对不对?” 青槡双眼放光,激动的喊道。 众人原本只是像被点了一把火,这会儿却像是烧了整座草原,喊的所有人热血沸腾,恨不能现在就把那些狗官全拉出来,跟她说的那样,审判他们的罪行,再一刀刀剐了他们,让他们感受一下,他们这几年所受过所有的罪! “审判他们!审判狗官!” “我们要审判狗官!” “让他们付出代价!!” 整片空地上,乌压压的数不清的人头,原本死寂沉沉宛如一滩死水。 但现在青槡这一席话,却像是丢进油锅里的一滴水,炸了整个锅。 半城沸腾。 连瑾辰几乎要看不清站在人群里的青槡了,但是烈日之下,她那双眼睛,亮的像是会发光一样。 好像她站在那里,她就是整个世界的中心。 他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捏住,再也挪不开半分目光。 一旁的戚明悦躲在他身后,手指死死的捏着衣角,青槡果然是个疯子! 怎么会有她这样的疯子! 她哪里是要为这些百姓讨什么公道,她分明就是想看着那些官员被拉出来审判,再被一刀刀剐死是什么样的! 她就是个变态! 戚明悦想大声的把青槡这变态的目的给说出来,但是眼下,根本就不可能会有人相信她。 青槡确实很兴奋,她正愁着用什么办法把背后的大鱼给钓出来呢,这不就机会来了吗? 场面越恢弘越好,闹得这么大,她就不信背后之人忍得住不来看看怎么回事! 眼看着众人的情绪已经被点燃到了极点,青槡扬起胳膊,示意他们停下。 全场顿时安静下来。 原本因为缺水,瘦弱的面黄肌瘦,脸色灰黄的人,现在一个个红光满面,激动的两眼放光。 “辰王殿下,敢问我的建议,你意下如何?” “如果你也认同百姓们的心声,那么,明日午时,将所有犯罪人员,全部拉到这里,接受我们所有人,公开的审判!审判他们,不止是你们这些上官的权利,更是在场的每一个,深受其害的百姓的权利!” “请辰王殿下恩准。”青槡喊道。 在场所有的百姓都静默了,审判那些贪官污吏,也是他们的权利吗? 这大概是他们生来,第一次有人跟他们说这样的话! 不少人甚至一瞬间,湿了眼眶。 连瑾辰紧绷着脸,这件事可不是小事,即便他认同青槡所言,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做决定的。 更何况,陵州官员的罪责正在调查中,哪怕最终都难逃罪责,也要将罪名一一调查清楚,才能定罪。 哪怕是把他们拉出来审判,也得定罪之后,不是现在! 明日午时,这个时间太赶了,他做不到,也做不了这个主! 他面对这么多百姓,以及她的目光,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他正在思考着怎么破开这个局面,或者让青槡换个时间,等他们回去商议过后再做决定。 就见青槡突然身形一转,面向了站在人群外,格外的身长玉立的那个人。 青槡冲着连雪印双手交叠,曲身一拜, “恳请陛下恩准,于明日午时,与陵州万万百姓,公开审判陵州官员罪过!”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03章 庇佑他的每一个子民 青槡这一拜,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个明明普普通通,却鹤立鸡群的男人身上。 然而只是一眼,他们就下意识的低下了头,再不敢直视。 连瑾辰万万没想到,青槡居然在他下不定决心的时候,这么直接的就暴露了陛下的身份。 他在京中多年,还从未见过有人敢如此裹挟陛下。 然而此时此刻,也根本容不得他震惊了。 他只能跟着青槡下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这一拜,所有在场的公职人员也都瞬间反应了过来,齐齐跟着跪下了。 那些刚刚慷慨激昂的百姓们,就如同做梦一般。 做梦也没想到,那位传说中威慑四海的暴君,那位如神话般凶恶的,能止小儿夜啼的暴君,竟然会活生生的站在他们面前。 只一瞬间,青槡感觉地面都震了震。 全场所有的百姓都齐刷刷的跪下,喊声震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连雪印淡淡的看着面前跪了一地的,黑压压的人头。 目光只落在了青槡一个人身上。 阳光落在她身上。 他又想起昨夜见到那株华丽的小树。xièwèn 绚烂到刺目的红叶。 灼灼其华。 动人心魄。 “准。” 只一个字,青槡得意的勾起了唇角。 她就知道,连瑾辰有个屁用,关键时候,还得陛下出马啊。 陛下果然是不会让她失望的。 她果然是有做妖妃的潜质的。 青槡站直了身体,冲着跪了一地的百姓喊道,“大家都起来吧,按照秩序领取粥米,陛下来了陵州城,不会有人敢再贪墨一一粒米,有陛下在,绝不会再让他的任何一个子民饿死的!钱粮会不断送到陵州城,倘若灾情无法缓解,陛下也会派兵护送你们迁移到有水的地方去,请你们相信,只要有陛下在,就绝对会庇佑他的每一个子民的!” 青槡的这番话,让跪在地上的百姓们再度热泪盈眶。 原本是没有人能相信,暴君会管他们死活,若真的会管他们死活,那过去三年,为何陛下对灾情丝毫不知? 可青槡这番话,却又让他们再次燃起了希望,因为陛下来了陵州,因为现在正在放粮施粥,因为陛下刚刚答应,明日,让陵州城的百姓,亲自来审判贪官污吏的罪过! 所以青槡说的是真的! 陛下真的会庇佑他们! 这几年的灾情,已经让他们快要忘记了过去多年的安稳生活,可此时此刻,那些死去的记忆又重新复活,只一瞬间,他们便深信不疑,虽然传说陛下是个暴君,但是他却会庇佑他的每一个子民! 他从来不曾放弃他们!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比刚刚还要汹涌十倍不止,从百姓们内心真正涌出的声音,几乎要淹没天地,穿透规则,响彻整片时空! 青槡眨眨眼,趁着百姓们激动混乱的时候,悄悄摆手让侍卫把宋檀溪给拖走了。 然后得意的抬起下巴,像是做成了一件天大的事情,想邀功似的看向连雪印。 却见连雪印难得的眉心深锁,微微仰头,像是遇见了什么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