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大人立稳卖惨人设》 1. 第一章 正值盛夏,风慵懒地掠过街角,假惺惺慰问着干渴的行人。似乎连太阳也倦了,日光散漫却不肯削减丝毫温度。 越是这样的时候,开在城门前的凉茶铺生意就越是火爆,来来往往的路人都喜欢在这里歇脚,喝上一碗冰冰凉凉的茶水,一阵茶香沁人心脾,叫人如沐甘霖。 “来到咱洛风城,就不得不提一个好去处,那就是红招楼,别的不说,单说这门面,啧啧啧……那真是……啧啧啧……”坐在树荫下的半句先生抿一口茶水,一脸赞叹地卖着关子。 “真是怎么样?你倒是说啊!”总有人按耐不住急得上火。 可先生就是不往下说,重新打开话题:“据说红招楼的妈妈是个脾气很臭的老女人,别看上了年纪,风采依旧不输当年,听说年轻的时候……” 先生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座诸位好奇的脸,放下茶盅继续说:“要紧的不是这位妈妈,而是红招楼的头牌……” “嘁~老色鬼!”人群中响起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一下子敲碎了众人的桃色美梦。 先生只是朝那个方向看一眼,又拾起茶盅低头抿口茶:“今日赶巧,正遇上红招楼三年一次的盛会,听说难得一见的花魁将在会上现身,这花魁……啧啧啧……” “花魁怎么样啊?” “半句先生,你说话说一半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先生也不恼,一拍大腿,欲言又止,终是出了一声:“咳……” 墙头的影子越拉越长,凉茶铺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半句先生还在絮絮叨叨说着,那个不屑的年轻人却不愿再听。 “哎——小姐!” 年轻人突然顿住疾行的步伐,转过身来,瞪着从背后慌忙追赶上来的小厮模样的人,神情严肃:“要叫我什么?” 那颇为娇俏的小厮一脸局促,两条柳叶眉都要挤到一起去,连忙改口:“公……公子。” 年轻人这才轻哼一声,就此作罢。 “那……公子,我们现在去哪?”小厮紧跟上主子的脚步,提了提肩上略有些沉重的包袱。 年轻人也不思索,也不掩饰:“红——招——楼!” “啊?”小厮难以置信,犹犹豫豫,“小……公子,我们……真的要去那种地方啊?” “怕什么,我们现在……”年轻人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装束,又指了指小厮,“可是两个男人啊!” 天色渐暗,繁华的一树街早早燃起灯火,通天彻地,亮如白昼。街边的店铺生意红火,一条条门槛都要被踏破,管事的伙计在门外同人客套,坐镇的老板脸上都要乐开了花。当然,今日这般盛况,多是托了红招楼的福。 与以往不同,这个名满洛风城的风月场所今日改头换面,将要举办一场歌舞盛会,美女如云,仙乐袅袅,城中男子无不向往。 两个面容白皙稚嫩的年轻人一前一后,随着拥挤的人潮从街口往红招楼的方向去。走过沿途一间间店铺,偶尔也会被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吸引。 “公子,这是什么?”小厮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大惊小怪地叫着,“你看,那个那个!” 主子打扮的年轻人着实有些无奈:“萃杉,好歹我们也是……你多没见识啊?” “公子,我就是……”唤作萃杉的小厮终于消停些,委屈巴巴地绞着手指,“觉得好看而已。” “你看这布匹,这玉坠,这腰带……还有这发冠,大多粗制滥造,哪有我们府上的精巧。”年轻人不以为意,走马观花大致扫了一眼,又转向身边的小厮,“这么多年你跟着我,可曾亏待过你?” 小厮闻言,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曾。” “那你怎么还被这些俗物给迷了眼?” 小厮不好答话,只得低头默默地走。 走了半条街,才挤到了人聚得最多的地方。 眼前是一座三层的楼,红墙金瓦,雕梁画栋,就算是在这两个年轻人眼中,也称得上奇景。若不是从那几扇敞开的门里散发出的浓浓的脂粉味儿,很难让人相信此处居然是洛风城最大的风月场。 正门上方,彩绘的凤尾图案下,悬着一张精致的匾,边角花纹繁复,依旧是红金风格。“红招楼”三个字赫然醒目,力道遒劲,笔锋凌厉又不乏柔美,乍一看竟不像是用笔写的,而像是用剑刻上去的。 “公子,明明只是一所妓院,怎么牌匾上的字却这般傲气?”萃杉附在年轻人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年轻人当然也有发现,只是不清楚其中缘由:“先进去看看再说吧。” 进门的一瞬,主仆二人都被眼前的场景震撼,目光不自觉沿着盘旋的朱红色楼梯上移,入眼是形态各异的异兽彩绘顶,向四周铺展延伸,往下是一扇扇紧闭的房门,每一扇门上都有精雕的纹饰,或祥云或鸟兽,浩然大气的样子完全不是风尘女子该有的气场。中间的一层倒是温婉,多以花草蜂蝶为饰,每一扇门外都插着一枝不知名的花,系着颜色不一的带子,仿佛以此来辨别屋里姑娘的身份。 一楼宽阔的场地正中做了一处凹陷,低洼处嵌着一张可以容下三五人的大鼓,相对高耸的地方有涓涓流动的水向中间汇集,渐渐漫过鼓面,蒸腾的水汽如轻纱在眼前浮动,是有几分传说中仙境的模样。周围坠着几面小鼓,捧着鼓槌候着的是几个壮年男子,想来是红招楼重金聘请的护院。 月上枝头,响震天的鼓声起起落落,引得更多人从四面八方靠拢过来。 一位约么四十多岁,衣着俗艳的女人做作地扭着腰肢,极尽媚态,缓缓迈着步子,姑娘一般娇羞,遮挡妆容的绣面团扇轻轻移开,展露一副讨好似的笑颜:“各位贵客大驾光临,真是给足了我们红招楼面子,今日必要大家不虚此行,尽兴而归。” “好!”人群一阵欢腾。 “真恶心。”主仆二人面面相觑,又不得不学着旁人的样子违心鼓掌。 “公子,你瞧这位妈妈,如果仔细端详,五官倒还算得上精致。” “你没听那个半句先生说,这妈妈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嘛。” 耳语间,那个脂粉一样浓腻的声音再次响起:“姑娘们,伺候着——” 手帕一挥,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排成一排匆匆下楼,按次序分别坐在大鼓两侧事先摆好的椅子上,犹抱琵琶半遮面,随手拨弄两三声,便未成曲调先有情。 接着就是负责跳舞的姑娘们轮番表演。或群舞或独舞,有的魅惑轻佻,有的婉约动人,赢得台下阵阵叫好。然而姑娘们上来下去,却没有一个人用到那张躺了许久的大鼓,看客们都以为那仅仅是一件装饰品了。 “大家都静一静,前面的都是些小打小闹,接下来可就放大招了,诸位莫要眨眼啊!”一位姑娘表演结束后,粉面含春的妈妈又到台前来,悠闲地摇着扇子,故作期待地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四处乱瞟,“下面,有请我们红招楼最会跳舞的连绮姑娘!” 话音一落,四周的灯光突然变暗,妈妈转身下台去。趁此留白之际,看客间有人交头接耳。 “话说这连绮姑娘一舞倾城,不知道迷倒了多少达官贵人。” “可不是,我听说前阵子城南焦老爷子家的二公子想为连绮姑娘赎身来着。” “焦老爷子家的二公子不是陶员外的未来女婿嘛?”不知道是谁好奇地多嘴了一句,然而并没有就此打断有关连绮姑娘的话题。 “连绮姑娘从不在人前献舞,以往都是点了她作陪才有机会一见,可连绮姑娘的号太难等了。” “是啊,我都排一个月了。” “今日有幸,众位可大饱眼福啊!” 昏暗的空间里突然出现一束柔和的光,从斜上方照射下来,光亮中渐渐显出一个身段窈窕的影子,背对众人,静默中,足以令无数男子为之神魂颠倒。 “公子,这个连绮姑娘不会就是半句先生口中的花魁吧?” “嘘……”很显然,这个主子打扮的年轻人也被台上舞者的气质所吸引。 随着一个动作开始,灯光骤然亮起,一身淡粉色长裙的连绮姑娘单脚立于大鼓之上,舞动着纤细的手臂,腰肢柔软,肆意弯折舒展,脚下灵活,旋转跳跃,整个人轻盈得如同一只燕子,在风中飞得迅疾,又像一只蝴蝶,翩翩然穿越花丛,然后恋慕其中的一朵,缠绵不愿离去。 连绮姑娘一舞果真了得,看客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全神贯注,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遗漏了哪个节拍,那可真是一生之憾事。 随着错落的乐声戛然而止,连绮姑娘止住身形,在最后一个动作上少做停顿,便松懈下来,面对众人稍稍一揖,唇角微扬:“感谢诸位捧场。” “好!” “真是太精彩了!” “连绮姑娘再跳一支吧!” 台下众人纷纷喝彩,兴奋地高举着手臂。 连绮姑娘笑意更浓,又是一揖:“承蒙众位厚爱,我们改日再续,接下来还有更精彩的等着大家欣赏。” 连绮姑娘说罢,便收了笑容下台去。 倏忽鼓上有人影一闪,随即不知是谁惊呼一声:“花魁!是花魁!” “花魁出现了!” 为您提供大神 春霖杳杳 的《花魁大人立稳卖惨人设》最快更新 1. 第一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第二章 众人定睛一看,水汽蒸腾的鼓面上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个人! 朦胧中只见那人形体修长,着一袭红衣,臂膀单薄,手中却持一把利剑。 众人惊骇。 刹那间,剑锋一转,一道刺目的剑光冲开眼前的水汽,露出一张出尘的脸,尽管他带着半张面具,看不清全貌,但那刀削木刻般的轮廓还是令人惊心。仿佛空气有片刻凝固,呼吸和心跳都停住几秒。 自诩见过大世面的年轻人此时也好似失了魂,怔怔地盯着那张脸。可那么一瞬,映在瞳孔里的,就只剩下一个飘忽不定的红色影子,和一道闪电般的光。 “花魁舞剑!”人群中传来惊呼,语调因过分激动而略有颤抖。 “花魁?”萃杉神情一滞,“红招楼的花魁……居然……是个男人!” 身边有人忍不住搭腔:“有什么好稀奇,莫非你们不晓得耽迟公子?” “耽迟公子?” “喏,鼓上舞剑的那个,”身边的兄台扬着下颌朝前一指,“上一次见花魁舞剑……还是上一次,上一次是几年前来着?”兄台说着,声音渐悄,闷头思索。 “花魁舞剑难得一见咯?”萃杉兴致勃勃地追问。 兄台挠头,放弃思考:“那当然,花魁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你们男人也对男花魁感兴趣啊?”萃杉一脸狐疑。 兄台闻言白眼一翻:“嘁~哪里像你想的那么龌龊,我们对耽迟公子,那是纯纯的敬仰!等等……”兄台突然感觉哪里不对,目光在萃杉身上一扫,“你……不是男人么?” “我……我……当然是了……我是男人啊。”萃杉忙不迭掩饰,不再言语。 “太美了!”主子打扮的年轻人还在痴痴望着鼓面上跳脱的身影,不觉赞叹一句。 萃杉察觉主子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鼓面上那个妖孽的男人吸引,撇撇嘴,也跟着认真欣赏起来。 年轻人的脸上挂着痴笑,鼓面舞动着的那抹红映在水汽中,映得她双颊都泛起红晕。 眸子里的身影是那般灵巧,忽上忽下,衣带招展,仿佛盛放在奈何桥边妖冶的彼岸花,带着永远不会被炙热拾走的露珠,摇曳生香。 剑光如白练,挽起道道长虹,搅动着周围的一片迷蒙,时明时晦。耳畔不知不觉生了风,水汽翻腾。众人就那么近距离地目睹了一场风起云涌,常有“电光”夹杂其中,鼓声如雷,不断刺激着耳膜,天地骤变,翻江倒海,仿佛一切皆在幻境中。 毫无觉察,鼓声停了,一抹红色的影子定定立在鼓面上,宛如一尊直挺挺的雕塑,好像他始终未曾动过。 然而流窜的水汽不会替他说谎。 人群一片寂静。 待回过神来,鼓面已然空空荡荡,那抹耀眼的红早已不知所踪,徒留涓涓流水,不知疲倦地涌。 “啊!太震撼了!” 一声惊叹,人群终于沸腾起来。 “耽迟公子!耽迟公子!……” “耽迟公子——收我为徒吧!” “花魁嫁我!” “公子,这些人都疯了吧?”萃杉看向躁动的人群,觉得不可思议。 却不料主子也是一脸痴相:“萃杉,你难道不觉得……刚刚那个花魁有点好看?” “公子……”萃杉又急又气,心说自家小姐可是许了人家的,万不能在这种地方坏了名声,正欲出言提醒,却被一声鼓响震断。 “众位稍安勿躁,为了让大家尽兴,我们红招楼临时决定,今晚破格留宿十位幸运贵客。”红招楼的妈妈摇摇晃晃地走到台前,堆起满脸笑容,褶皱处厚厚的脂粉仿佛历经风雨的墙皮干裂脱落。 “好!”众人雀跃。 “那么……就让我看看,是哪十位幸运的客人。”妈妈按耐不住兴奋,目光扫过人群中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 “连绮姑娘!我要见连绮姑娘!” 听得角落里一声吵嚷,众人循着声音张望——原来是之前被人提过的焦二公子。 焦二公子名唤焦远图,光听名字,就知道在他身上寄托着焦老爷子的殷切期望,可这焦二公子虽然才学过人,却也是出了名的浪荡子,终日流连于烟花之地,声名狼藉。 只因焦老爷子与城外陶员外是至交,陶员外年轻时就欣赏焦二公子的聪明才智,一时脑热为独女陶灼定下婚约,如今焦二公子臭名昭著,他也拉不下颜面毁了这份约定,眼看陶灼日渐成长,陶员外是又恼又悔。 “小……公子,那不是……准姑爷嘛?”萃杉一眼就认出了焦远图,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怎么能……” “嗐!”身旁的年轻人倒显得镇定,“洛风城谁不知道焦远图爱慕连绮姑娘。” “可是……”萃杉越发着急,“那将来……小姐嫁过去……” “呸!谁要嫁给他!登徒浪子!”年轻人又羞又怒地啐了一口。 萃杉还不待继续开口,红招楼的妈妈就喜盈盈地安排起来。 “为了能够公平公正地挑选出十位幸运贵客,我们要分三个环节——第一个环节最简单,全凭各位自己选择,下面请愿意留在红招楼过夜的客人聚过来些,不愿留宿的可自行离去了。” 话音未落,台下人头攒动,不必多说,自然大部分人是愿意留下来的。只有三五个人许是家妻管得严,意犹未尽地退到门外去,依依不舍地扒着门框往里面偷瞄。 萃杉本想随着少数人退出门去,却被主子拉着往人堆儿里挤。 妈妈见留下来的人数众多,心中又喜又惊,两手一摊佯装为难,脸上的褶子都攒到一起去:“不想各位如此盛情,可我们只能留下十位,这……这可如何是好。” “那就赶快进行第二个环节吧!” 声音是从那个面若桃花的年轻人口中发出来的,萃杉吓得浑身一颤,连忙一手扯着主子的袖子,一手捂住她的嘴。然而这一声尖叫还是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萃杉勉强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娇面微红,尴尬得恨不能一头钻进卧在场地正中的大鼓里去。 却没想这一声叫喊让人群沸腾起来。 “是啊,开始第二个环节吧。” “别浪费时间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就是就是,我们都等不及了。” 众人摩拳擦掌,一个劲儿催促。 “第二个环节是什么呀?” 妈妈面上维持着不好决断的模样,实则暗地里偷着乐:“第二个环节,我们是想击鼓传声,”说着,妈妈朝身边的姑娘使了个眼色,姑娘会意,随即递来一枝花。妈妈随手拈起花朵,在身前一晃,“鼓声起,这枝花从第一个人手中开始往下传,鼓声止,花留在谁的手里,谁就有留下来的机会,这样……我们选出二十位贵客。” “废话少说,那就开始吧!”萃杉才把手拿开,年轻人就又是一声高喊。众人附和。 “小姐!你要干什么呀?”萃杉气得直跺脚。 年轻人环着臂膀,一手托腮,若有所思:“你说……我是去见花魁呢,还是去和焦远图抢连绮姑娘啊?” “什么?”萃杉险些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稍一停顿,抬手覆上主子的额头,语气缓和下来,“小姐,你莫不是……气糊涂了吧?” 年轻人拨开萃杉的手,信誓旦旦的样子仿佛着了魔:“你家公子我,今天必须要拿下一个!” “哈?”萃杉一脸震惊,大为疑惑。 鼓声很快响彻四周,妈妈使尽浑身力气把手里的花抛向高空,众人哄抢,然后有序地经过每个人的手,鼓声一停,一只刚要递出去的手瞬间缩了回来,兴高采烈地挥动着那朵不经摧残的花。 “是我了!是我了!” “请贵客到台上来。”妈妈喜笑颜开地迎着他。 鼓声接连响起,花朵在一群人手中传来传去,脆弱的花瓣撕裂、破损,也不影响每双手的热情。 终究耐不住磋磨,一朵花零零散散,碎得只剩一条布满伤痕的枯枝,再无力支撑,不得不重新更换。 换了又换。 第十五次了,台上已经站了十四个人。鼓声一停,本该静默的人群忽然变得嘈杂,众人好奇地扭过头,发现是焦远图与身边的一位兄台起了争执。 “焦二公子,你这样就不地道了!” “我不管,反正花在我手里,就算我的!” 兄台见无法同他讲理,委屈地向妈妈诉苦:“焦二公子不守规矩呀!这花原是在我手里,我还没送出去,是他听到鼓声停了之后抢过去的。” “哎呀~”妈妈一见连忙从台上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走至焦远图身边,好言相劝:“焦二公子,若是人人都如此,那我们红招楼可就挤不下了。” 焦远图并不罢休,仗着自己是这里的常客,料定妈妈不会拿他怎样,索性耍起少爷脾气,把头一甩,冷哼一声:“我要见连绮姑娘!” “这……”妈妈这下犯了难,忍着火气发也不是,不发也不是。毕竟见惯了客人耍无赖的场面,妈妈调整呼吸,平稳情绪,语气淡然:“焦二公子,连绮姑娘今晚选定哪位贵客,是由她自己决定的,老婆子我也无可奈何,您若是非要见连绮姑娘……不如改日再来?” 为您提供大神 春霖杳杳 的《花魁大人立稳卖惨人设》最快更新 2. 第二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第三章 “妈妈,焦二公子交给我吧,您再挑一位妹妹代替我便是。”一个极尽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顿时把焦远图的魂儿都勾走了。 “绮儿,这不合规矩。”妈妈面色凝重,语气倒是委婉。 连绮姑娘面向众人俯身一揖,朱唇微启:“对不住众位,焦二公子是我的知音,今晚扰了各位的雅兴,明日大家再聚到红招楼来,我为大家献舞一支,权当补偿。” 连绮姑娘开口,尽管众人不愿,也不好多说。 “小姐……看样子,焦二公子和连绮姑娘当真是情深意切。”萃杉小心翼翼地看向身旁的主子,生怕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再让主子发了癫。 年轻人并不在意,看热闹一般仰着脖子,目光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一阵张望:“无妨,不是还有四次鼓响么,我们可以赌一赌花魁。” “啊?”萃杉摇摇头,不情愿地嘀咕,“还没死心呢?” 完全猜不出主子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萃杉又不敢多嘴,只得任她胡闹。 好巧不巧,第十九次鼓声止,那朵勉强挂着一片花瓣,萎靡不振的花枝落进年轻人的掌心。 “哎——我拿到了!我拿到了!”年轻人兴奋地跳起来。 萃杉一把扯住她的手臂:“我说祖宗,你不会真的要去找花魁吧?” “来都来了,不得尝个新鲜嘛?”一语未罢,年轻人在“小厮”满含怨愤的目光中大步流星地跑上台去,还不忘俏皮地回头叮嘱一句,“萃杉,你不用太努力,在外面等我就好。” 萃杉愤愤跺脚,头一回后悔瞒着老爷跟着小姐进城来,想着小姐倘若有个好歹,自己还不得被老爷活生生剥一层皮,越想越怕,脖子发凉,索性挤出人群,坐在门外的台阶上独自生闷气,时不时抬头看看那张高悬的匾,恨恨骂着:“青楼这种地方果然是人间祸害!” 月色如水,跃过亮闪闪的瓦砾,铺洒在台阶上。 随着最后一阵鼓声停止,第二个环节到此结束。二十个幸运的人整整齐齐站在台上,心中的欢乐溢于言表。相较之下,那些未能留下来的人一个个垂头丧气,许是人多的缘故,消沉的气氛压住了台上的欢欣,他们叹着气,不甘心地离去。 妈妈挥着手帕在门前相送,勉强逢迎:“各位莫要灰心,红招楼随时欢迎大家,只是今日不凑巧罢了。” 送走了大部分客人,妈妈一转身,脸上稍显出几分疲惫,但很快就被轻巧的笑容盖过,晃着腰肢招呼着剩下的二十位客人。 “现在只剩最后一个环节了。”妈妈一点也不懈怠,使出了满腔热情,“这最一个环节呀,还劳烦诸位每人取下一样贴身的物件儿,放进这个盘子里。” 说着,只见一位姑娘拖着花朵模样的托盘款步走来,停在妈妈身侧。 “贴身的物件儿?什么贴身的物件儿?”年轻人一下子慌了,手忙脚乱地在自己身上一阵摸索,然后双手环住肩膀,面色潮红,“不会吧不会吧……” 直到她眼睁睁看着其他人有的从腰间取下玉佩,有的从怀里拿出玉簪,有的在袖子里掏出一小幅字画……多是些取悦姑娘的小玩意儿。 年轻人方才回过神来,倒也松了口气,可刚刚放松下来,又发觉大事不妙,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裹一直是由萃杉背着的,此时她身上什么都没有,就连出门时挂在腰间的玉佩,也不知什么时候在人群里挤丢了,着实窘迫。 突然她灵机一动,心想若要见花魁,必定不能走寻常路,再三犹豫,又往身上摸了摸,最终把心一横,红着脸豁出去了——俯身脱了一只靴子下来,勉强搭在那个托盘上,好在盘子足够大。 姑娘眉头微微一皱,满脸嫌弃,却不敢吱声。 她这一番操作,就连见惯了客人各种状态的妈妈都大吃一惊,身旁的十多个人也是怔了怔,一齐哄笑。 “我说小兄弟呀,身上没点儿拿得出手的东西,还敢来红招楼找姑娘啊?”其中一人面带讥讽。 “哪个姑娘见了你这礼物,不得把你一脚从窗户给踢出去!” “哈哈哈!” “哎~拿这般粗俗之物,哪里用得着姑娘动手,随便叫个护院来,你的屁股一辈子都得印着脚印儿!” “哈哈哈哈……” 众人笑了又笑,妈妈也忍不住掩口,年轻人的脸更红了,硬着头皮为自己辩解:“你们懂什么?不会真以为你们拿的那些破烂,姑娘们能看得上吧?咱们红招楼的姑娘,什么稀罕物没见过,我这叫什么?这叫坦诚!” 众人闻言又是一怔,其中一个极为不忿的人指着她唏嘘道:“你们瞧瞧,他还不服气呢!” “嘁~” “好啦好啦——”妈妈出面止住这一场闹剧,“既然说是众位的贴身之物,便不限是什么,这位小公子别出心裁,至于能不能行,就让姑娘们决断吧。” 大家这才不做声。 “香禾,你去把物件给姐姐们送去。”妈妈扭头向身旁的姑娘吩咐。 “是。”香禾把托盘举得老远,看得出是有多嫌弃那只从“臭男人”脚上扒下来的靴子,微微俯身,向后退去。 妈妈安抚着二十个踌躇的人:“贵客们莫要心急,还请安心等待,稍后姑娘们未选中的物件会原封不动地给大家送出来,被选中的便是今晚的幸运儿了。”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一个未见全貌的黑色物体从二楼跃窗而出,直飞上楼顶,“啪嗒”一下子摔在铮亮的瓦片上。 紧接着从二楼的某个房间里传出一声娇嗔:“好没脸的泼皮!敢拿只穿过的破靴子来糊弄老娘!” 瞬间楼下十多个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年轻人身上,场面尴尬。年轻人红着脸挠挠头,敷衍着拱拱手:“各位,江湖路远,咱们就此别过。”话没说完,就灰溜溜地逃了。 “小……公子,你怎么……”一直在外面候着的萃杉见她灰头土脸地跑出来,关切的目光定格在她的脚上,“你的靴子呢?” 年轻人仿佛遭遇了一场大劫,扶着腰踮脚走到路边的石凳上坐下来,摆摆手:“此事莫要再提。” 歇息片刻,年轻人仰头,映满月色的眸子上移,渐渐装满檐角闪耀的瓦。 “在那里!” “啊?什么?” 年轻人抬手一指:“我的靴子!” 萃杉身子一僵,脱口惊呼:“天呐!这……” 年轻人冲萃杉使了个眼色,主仆二人立即行动起来——萃杉搀着主子距离那扇“社死”之门越来越远,在下个路口猛的一转,不见了踪迹。 躲开人群,主仆二人缩着身子紧贴着墙,来到防守最为薄弱的后巷。红招楼正门人来人往,护院大多只顾着在前面巡查,很少到人迹罕至的后巷来。 后巷是一条极窄的胡同,没有灯火,不见行人,零星的几户人家也早早睡下。周围一片漆黑,即便是今夜这样的朗月,也被无情地阻隔在外。这暗黑仿佛是月色的负心人。 “小姐,可以了么?” “再高点儿。” 红墙之下,不易察觉的阴影里,一对主仆叠起了罗汉——年轻人踩着萃杉的肩膀,纤弱的手臂勉强攀住墙上的砖缝,拼命地往上爬。 “小姐,你小心点儿。”身下的萃杉扶着墙壁,十指因用力而颤抖着,恨不能把指甲嵌进红砖墙里,紧紧咬着牙,吃力地踮起了脚。 “萃杉,用力用力,就差一点点!” 萃杉的额角渗出细汗,眼一闭腿一蹬,下一秒就失去了重心…… “哎哟——” 两个人重重摔在地上。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小姐?”萃杉顾不得身上疼痛,赶忙爬起来去搀扶还在地上打滚儿的年轻人。 “你个死丫头,想摔死我嘛?” 萃杉面带愧疚,嘟着嘴不敢抬眼看主子的脸:“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实在……” 年轻人揉着生疼的胳膊肘,皱眉看着那堵朱红的墙,目光坚定:“再试试!”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萃杉从黑暗深处寻来几块砖头,铺平了垫在脚底,加了十二分小心托着踩在肩上的主子。脚尖一点,全部的重量一下子落在那双细弱的脚腕上。砖块硌得脚底生疼,她也咬着牙不敢吭声。 直到肩头的重量慢慢减弱,她知道主子这次成功了! 年轻人坐在高墙上,笑盈盈看着满头大汗的萃杉:“你就在这见证我的高光时刻吧!” 萃杉挽起袖子擦着脸上的汗珠,咧嘴笑。 年轻人不作停歇,小心翼翼爬起来,扶着瓦片一点点挪到靠近二楼窗子的位置。窗外是一圈精致的围栏,与这面墙恰好有一个箭步的距离。年轻人左右丈量,犹豫许久,灵巧一纵身,在身体下坠的瞬间伸手抓住了围栏。 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萃杉险些惊呼出声,下意识捂住了张开的嘴。 年轻人身子轻,双手牢牢抓着围栏,两脚蹬在墙壁上,不至于掉下去,却也一时不得轻易动弹。 为您提供大神 春霖杳杳 的《花魁大人立稳卖惨人设》最快更新 3. 第三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4. 第四章 挂在朱漆围栏上的年轻人稳了稳心神,回头看了一眼被黑暗吞没的巷子,无法确定自己与地面的距离,只能勉强瞧见高墙之下立着一道人影。 “萃杉?”年轻人压低声音试探着唤了一声。 然而那个比巷子更黑的影子并未答复,甚至毫无反应,就那么直挺挺地杵在那儿。 “萃杉?”年轻人提高了音调,心下生出几分疑惑,“这丫头在搞什么鬼?” 就在她恍神的瞬间,那道影子动了动,猛地跃起,直向她飞身扑来。 年轻人心下大惊,脑中一片空白,紧接着两眼一黑,再没了知觉。 ……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生出一缕微光,渐渐往四周扩散。年轻人皱起了眉头,双眼缓缓张开一条缝儿——眼前的一切让她感到非常陌生,一股强烈的不安陡然从心中浮现。她顿时睁大了眼睛,准备察看自己当前所处的环境。 可她一扭头,就看一双惊恐的大眼睛正盯着自己,眼神清澈,眼角带着还未干的泪珠。 “萃杉!”年轻人又惊又喜,不禁脱口一呼。 “小姐,我们这是在哪儿啊?”萃杉怯懦懦地望着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年轻人想要挪一挪身子,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麻绳捆住,努力再三也没能移动半分,只得轻声安慰被吓坏的人儿:“别怕,先看看抓我们的人有什么目的,如果要钱,我爹有的是,犯不上要咱们的命。” 听主子这样说,萃杉的心里算是踏实了些。 年轻人才有空仔细打量起这间屋子来——朱红的风格,漆雕的配饰,她们主仆二人并排被绑在床角,从这个角度看,最醒目的就是地正中那张红木圆桌,桌上是平常易见的青瓷茶壶茶碗,桌下围着四张红木八角凳。房间靠窗的位置有一张书案,案头空荡荡的,却不见一粒灰尘,看上去不像有人常住但仍时常打扫。 “我们在红招楼!”看清门窗边框的瑞兽雕饰,年轻人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莫不是……我们爬墙被当成贼人了?” “不是吧?小姐,那我们该怎么办?” “莫慌,看我的。” 年轻人长大了嘴巴正欲高声叫喊,两扇朱红的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主仆二人同时呆住了。 仿佛一团扑在风里的烈焰,张扬恣意,欢舞着蔓延着,天幕垂下一束白光,竟把它衬托得更加夺目,就连外面的日头都逊色几分。 “哟~这么快就醒了。” 清冽的声音冲破幻想,将主仆二人拉回现实。那个男人提着一个二层的木质食盒走进来,回身把门关紧。 脸上依旧戴着半张面具,露出白皙的下颌和修长的脖颈,喉结上下一动:“饿了吧?”缓缓俯身在主仆二人身旁坐下。就那么任意地席地而坐,丝毫不在乎摇曳的衣摆沾染了尘土。随着他的动作,领间不经意探出半条锁骨,宛如燎原之火下的一片白雪。 骨节分明的的十指掀开食盒的盖子,一阵饭菜的香气刺激着两人嘟噜噜闹腾着的肚子。 萃杉眼巴巴盯着那条糖醋鱼,口水都要溢出嘴角。 年轻人吞了口唾沫,不屑地瞟了一眼:“你就是那个舞剑的花魁吧?他们叫你耽迟公子?” 白色面具下的那双眼亮如星斗,唇角微弯:“是我。” “是你把我们绑起来的?”萃杉挣了几下,“我们这样怎么吃啊?” “你最好趁早把我们放了,我们不是小毛贼,红招楼里的玩意儿我可看不上眼,你知道我是谁么?”年轻人瞪着一双杏眼,又怂又凶。 闻言,耽迟佯装惊惧,却因实在装不下去而笑意更浓:“哦?敢问阁下是?” 年轻人气恼,猛吸一口气涨红了脸:“你可听清楚了,城外陶家庄庄主是我亲爹!我亲爹!” “哦哦哦,”耽迟十分配合地连连点头,“原来是陶小姐呀,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真是冒犯了,还望你宽恕在下才是。” “还不赶紧给本小姐松绑!”陶灼愤愤吵嚷,耽迟却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正当她不明所以,却听耽迟咯咯笑起来。 “小姐……他好像……不怕我们。”萃杉往主子身边靠了靠脑袋,趴在耳边小声嘀咕,“这招行不行呀?” 陶灼下意识警惕起来:“你笑什么?” “啧啧啧~”耽迟拍拍手,故意调笑,“谁知传闻中财富如山的陶家庄庄主,居然有一个逛青楼被人把靴子丢到楼顶上去的女儿……” “你住口!”陶灼气急败坏,双颊红得像喝醉了酒。 耽迟不肯罢休:“在下不才,只听闻有男子为了求见某位姑娘闹出些荒唐事,竟不知也有女子这般痴狂。” “你可闭嘴吧!”萃杉看不下去,想替主子打抱不平,“我家小姐还不是因为好奇心害死猫,非要看看红招楼这位男花魁!” “萃杉!你是帮我还是卖我呀?”陶灼恼羞成怒,当即喝止,恨不得挣破绳子抓花身前那个男人的脸。 耽迟并没有显得惊讶,只是逗弄之心更盛,语气笃定:“呀!如此一来,岂不遂了陶小姐的心愿?小姐定然是不会怪罪我的!” “你……”陶灼愤懑,却不知如何辩驳,好像无论说什么,这个讨厌的男人都有一箩筐的圈套在等着她。 耽迟侧着头,目光却一直落在陶灼身上,似乎在等她开口。陶灼偏偏闭上嘴,也不看他,就这样僵持着。整间屋子安静下来,凝神静气,依稀可以听见楼下的琵琶声,以及不时夹杂其中的欢笑声。 “我给你钱,你放了我们吧。”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陶灼终于坚持不住了,终归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得不低头,“你要多少都行。” 耽迟先是一怔,而后笑开:“我不要钱。” “那你……捆我们干嘛?”陶灼决定不再硬碰硬,试图用智斗来获取自由。 “我……”白色面具下的眼珠骨碌碌一转,又生一计,“在下想请陶小姐帮个忙。” “什么忙?”萃杉见有商量的余地,忙不迭追问。 陶灼却摆起架子来,递一个眼神暗示他看看自己被缚住的手脚:“你这像是求人帮忙的态度嘛?”半晌不听耽迟说话,只见他莫名地笑,陶灼只好作罢,“好吧好吧,你说要我帮你什么?” 那双平静如潭的眸子深不见底,却如风抚树叶般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我要你……帮我逃出红招楼。” “呦呵——原来花魁大人也没有人身自由啊?”陶灼意欲借此嘲讽几句,可话一出口她就立刻后悔了,毕竟自己还被捆着呢。见耽迟没什么情绪变化,这才尴尬地笑笑,“你的意思是……让我替你赎身?” 面具下的眉毛一挑:“可以啊。” “需要多少钱?”陶灼问出了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 耽迟手一抬,张开五指。 “五十两?” 耽迟有些无奈。 意识到自己猜错了,陶灼立即加码:“五百两?” 耽迟动也不动。 “五千两?” 耽迟摆了摆手。 “五万两?”见他依旧没有反应,陶灼深深吸气,加了把大的,“五百万两?” “黄金。” “啥?”陶灼硬生生噎了口气,犀利的目光在这个男人身上扫过一遍又一遍,好像非要看出两个窟窿来。 “干嘛?”耽迟环住臂膀,往后缩了缩,“我可不卖身啊!” 陶灼白眼一翻:“我是看看你这浑身上下究竟哪块儿肉这么值钱。” 耽迟突然凑近了些,墨色的瞳孔正对上陶灼的眼,毫不谦逊地指着自己的脸。 这突然的举动使得陶灼的心脏在一瞬间漏跳了几拍,然后扑通扑通躁动起来,胸腔里剧烈地颤动让她张皇失措,脸颊变得滚烫,她却倔强地别过头去:“嘁~”心下暗自忖度:我要是拿五百万两黄金来赎一个青楼花魁,老头子非敲断我的腿不可!停顿片刻,她强行堆起笑脸,却不敢直视那双眼睛,“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有啊,”耽迟眯着眼,挑起陶灼的下颌,用暧昧的口吻说了一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剥了你这张面皮,做一副极好的面具。” 陶灼顿觉心头一冷,辩不清他此话有几分真假,不禁缩了缩脖子,想挣脱他的手。 萃杉一听就急了,分明怕得不行,却两眼一闭,壮着胆子叫道:“别别别!你剥我的面皮吧!放开我家小姐!” 耽迟又咯咯笑起来,像极了小孩子恶作剧得逞后的模样。 “少戏耍我们,你真敢剥我的面皮,我爹一定会找姜伯伯抓你去吃牢饭,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天日了!”陶灼嘴硬。 耽迟突然收住笑意,眸中覆上一层冷色,白皙的脸严肃起来隐隐有些可怕:“姜伯伯?” 陶灼以为他怕了,颇为神气:“就是洛风城城主姜宥胜伯伯呀,你不知道吧,他和我爹可是从小穿过一条裤子的人!” 耽迟勾起唇角,面色微冷:“是么?” 见他嘴角不深不浅的弧度有片刻凝滞,陶灼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妙,把嘴一抿,试探着问:“你……你怎么了?” “没什么。”耽迟轻笑,不带分毫愠色,随即把头一歪,“那……陶小姐可得想办法救在下于水深火热之中呀!” 为您提供大神 春霖杳杳 的《花魁大人立稳卖惨人设》最快更新 4. 第四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5. 第五章 陶灼有意无意瞥向那个食盒,饭香扑鼻,撩动她空虚的胃,迫使她服软:“我想办法就是了,你能不能先把我们松开,真的好饿。” 本以为耽迟要讨价还价,提些奇怪的要求,不敢抱太大希望。没成想耽迟竟连犹豫都不曾有,就替她们解开绳子,顺手把食盒往主仆二人身前推了推。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心说这别再是什么计谋吧,谁也不敢去尝第一口。 许是看破她们的心思,耽迟率先拾起筷子,夹了口菜送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真不愧是我们红招楼的厨子!” “耽迟公子也没吃早餐么?”陶灼装作看不懂他此番操作,摸起另一双筷子。 萃杉眼睁睁看着两双筷子都没了,只得抓起一个馒头往嘴里塞。 “你吃口菜,这个鱼真不错。”陶灼说着,把筷子递给萃杉。 萃杉便不客气,大快朵颐。 风卷残云之后,食盒里只剩一副鱼骨。 耽迟望着被二人一扫而空的盘子,咂咂嘴:“这可是在下的早餐啊。” “喂!你想耍什么花样?”陶灼吃饱喝足,身上又没了绳子束缚,顿时神气起来。 “在下哪里敢耍花样,在下连早餐都让给二位享用了。”耽迟一脸委屈。 陶灼眯着眼睛,一阵思索:“你如果想离开红招楼,扮成普通嫖客混出去不就好了。” “倘若真有这么简单,在下何至于此,”耽迟添了壶茶,“红招楼每晚留宿的客人都会记录在册,再说……就凭我这张脸,能不被认出来嘛?” 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确很美,就算遮着半张脸,混在人群里也很有辨识度。 “你在这里过得不好么?”萃杉有些好奇,“我看这红招楼还挺气派的,而且你这早餐,也不是普通人家消费得起的。” 闻言,耽迟重重叹了口气:“是啊,看似锦衣玉食,可是这其中苦楚又有谁知。” “有多苦?”也不知道有心无心,陶灼脱口问道。 耽迟身子一僵,显然没料到她会问得这样直接,甚至让人觉得那只是出于满足好奇心的一种窥探。沉默许久,耽迟的神情越发悲戚,似乎是回忆起某些痛苦的经历。陶灼只能看到他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双眸暗淡,低着头,很久不发一言。 许是意识到自己这么问有些不妥,陶灼干咳一声:“咳,也是,你一个大男人,被困在这种地方……” “我娘就是在这里生下我的,”毫无预兆地打断她,耽迟语气平静,诉说着“难以启齿”的身世,“自从我出生,我娘就不再见客了,不能为红招楼带来收益,我们母子的生活……后来,我娘郁郁而终,我为了活下去,学了舞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讨口饭吃,不想一舞成名,竟一跃成了花魁……”耽迟自嘲地笑,“姐姐们若是遇上心疼她们的人,赎了身,自由去了,可我一个男人……” “那……妈妈对你好么?”陶灼缓和下来。 “那个可恶的老女人,”面具下眉间一紧,“我娘在世的时候待我们百般苛刻,现在我成了她赚钱的噱头,只因我并非女子,不能日常接客,便把我软禁在这里。” “软禁?” “我的日常活动范围只有三楼的几个房间,一旦我涉足其他地方,就会被打手们抓回来狠狠揍一顿,”耽迟一边说着一边撸起袖子,露出一条雪白的手臂,在靠近肩膀的位置,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疤,“你看,这就是我以前试图逃跑,被他们打的。” 主仆二人凑上来看,同时吸了一口凉气。 “这……得多疼啊。”看着那条早已愈合的疤,萃杉的五官都要拧到一起去,似乎脑补了一道伤口撕裂的过程。 “疼么?已经忘了。”耽迟眼中不起波澜,仿佛那些过去与他无关,整理好衣袖,轻叹一声,“我不想留在这里了。” “你放心,我一定带你出去!”生来就被万分呵护的陶灼向来心软,最是见不得别人承受苦难,下意识抓住耽迟的手腕,目光坚定,“你信我!” 见她允诺,耽迟眸子一亮,有得意的神色一闪而过:“陶小姐可有什么办法?” 这一问又把陶灼难倒了:“别急,让我想想。”片刻又抬起头来,“照你所说,在这里留宿的人都会有记录,那我们俩现在岂不是也走不了?” “嗯……”耽迟第一次言语中有些迟疑,“我劝你们最好不要直接出去,昨晚一个打手把你们绑在这里,让我看好你们。” “原来不是你绑的我们呀。”萃杉对他的敌意削减大半。 耽迟笑道:“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只有挨打的份儿,哪有本事绑你们呀。” “难怪你肯为我们松绑。” 又是一阵无言,听着楼下欢愉的乐声,陶灼思绪纷乱,她真的在思考如何才能让这个困了许久的人获得自由,她甚至从心底里感到悲哀——怎么有人从出生就被限制了一切。何况这个人生得这样好看,倘若不是被困在烟花之地,他一生会很幸运吧。 萃杉见主子出神,不敢惊扰,又对面前陌生的男人有些惧怕,只好低着头,自顾自搅弄着裙带,来缓解自己的不安。 耽迟在一旁无所事事,偶尔斜着眼角偷瞄这对主仆,暗自发笑。早就识破她们是女子身份,本不打算为难,直到从她口中听到那个人的名字。 “那个……”好像有了主意,陶灼犹豫着,“你们红招楼的打手……不打女人吧?” 耽迟颇有些惊讶,顿了顿,笑道:“若是陶小姐这般身份的女子,定是不能的。” 陶灼闻言,咬着嘴唇,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终于,她直起上半身,深呼吸,随后几乎是两手同时扯下了萃杉的发带和自己头上的发簪。泼墨一般,油亮的秀发瞬间从头顶倾泻而下,划过肩膀,垂至腰间。 两个清秀的小伙子一转眼就变成了娇俏的姑娘。 萃杉吓了一跳,呆呆地望着主子,满脸疑惑。 “这样……”陶灼招招手,示意身边的两个人靠近些。 猛地起身,陶灼往前迈了一步,忽然感觉脚下不爽,一低头:“我的靴子还在楼顶上!” “要不……小姐,你穿我的吧。”萃杉说着就要脱靴。 “算了算了。”陶灼挥挥手,索性扯下另一只脚上的靴子丢在地上,“吱呀”一声敞开门,大步流星的走出去。 站在朱红的廊道里,陶灼一声大喊震破天:“焦远图——给我滚出来!”边喊着,顺着楼梯奔向二楼。 “小姐——”萃杉急急在追在后面,对这个大胆的做法畏惧又不自信。 守在楼梯口的打手浑身一颤,看着一前一后飞奔过来的披头散发的女子,硬是半晌没有反应。直到看见那抹红衣冲他们摇摇头,便佯装惊吓,不敢上前阻拦。 “什么人?哪里走!”清冽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红色的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楼梯口,擦过两个打手身侧还不忘提醒,“还愣着干什么,快抓住那两个人!” 两个打手领会了耽迟目光中传达出来的意思,装作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磨磨蹭蹭跟上去,故意放慢动作,让他们逃脱。 “焦远图——” 又是一声震天吼,惊得楼梯抖三抖。 惊醒了温存梦中人。 “谁?”焦远图揉着惺忪睡眼坐起身,感觉对方来势汹汹,情况不妙,“连绮?连绮?快让我躲躲!” 早就醒来的连绮姑娘从外厅疾步走进来,尽力安抚:“公子莫急,待我去看看。” 有一同被吵醒的客人不耐烦开门出来看,只见两个女子在二楼长长的廊道里狂奔。 “焦远图——你这个王八蛋!缩头乌龟!赶紧滚出来!”陶灼脸颊涨得通红,双手叉腰,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 一楼一早过来听曲儿的客人也被她吸引,琵琶声停了,人们纷纷聚集在楼梯上,仰着脖子看热闹。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 “莫不是谁家娘子醋意大发来寻相公了?” “焦远图——”陶灼不知道焦远图躲在哪个房间里,只好边喊边找,一间间推开朱红的门,发了疯一般。 正准备伸手去推,房门豁然打开了,连绮姑娘与陶灼四目相对,两人都是一惊。 陶灼率先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这次找对了,一把推开拦在门口的连绮姑娘,直冲进屋子里,奔着缩在被子里的人去了。 狠命地扯开被子,焦远图得以看清一大早打断他美梦的人,脸色煞白,实在难以置信。 “灼儿妹妹?” “好你个登徒子,果然在这儿!”陶灼愤怒地指着半身袒露的焦远图,“我现在就去找焦伯伯取消婚约!” 焦远图一听这话可就急了,倒不是怕陶灼取消婚约,而是怕自己逛青楼找连绮姑娘的事被焦老爷子知道,又要打得他几天不敢回家。 “灼儿妹妹,你原谅我这一次,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焦远图向来觉得陶灼好哄,一把拉住她的手,苦苦哀求。 陶灼拼命把手抽出来,顺势一巴掌甩在焦远图的脸上:“你最好现在就跟我去见焦伯伯!” 为您提供大神 春霖杳杳 的《花魁大人立稳卖惨人设》最快更新 5. 第五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6. 第六章 其实陶灼也不敢闹得太过火,毕竟焦远图这个人她并没有很了解,只是陶员外和焦老爷子偶尔小聚,他们才得以见上一面,这么多年来,两人虽然有婚约在身,却也是仅此而已。 焦远图曾暗地里约陶灼一起出去玩,说来也怪,陶灼对焦远图没什么好感,几次都以父亲管得严为借口回绝了。忘了是从第几次开始,焦远图不再纠缠,可没过多久就传出了焦二公子和红招楼连绮姑娘的“一段佳话”。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陶灼打了几巴掌,焦远图活到这般岁数,哪受过这等屈辱,心里窝火,顿时眼眶通红,怒发冲冠,牙关紧咬,拳头暗自攥得咯咯响,马上就要爆发。 陶灼顾不得觉察他的情绪变化,抬眼往挤在门外的人群中一扫,看到夹杂其中的一抹红,轻轻点头示意,随即朝着焦远图挤眉弄眼,做出各种奇怪的表情。 焦远图愣了半晌,努力压住冒起三丈的无名火,皱着眉头看了又看,只觉得莫名其妙。直到注意到陶灼的眼睛往门的方向瞟,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以为陶灼不敢真的拉他去见焦老爷子,可话已出口,小姑娘家要强,怕伤了面子,这才示意他快离开这里。 尽管焦远图心下不爽,但想到他和陶灼有婚约在先,如今逛青楼被逮个正着,去哪儿说也是他没理,不好还没等媳妇过门就大发脾气,不如给她这个面子,过后好言相劝,再弄点儿新鲜的小玩意儿哄陶灼开心一下,事情也就过去了,不至于弄到老爹那儿,使焦陶两家颜面都不好看,伤了和气。于是焦远图二话不说,一个转身蹿出门外,挤进人群里,逃命似的往街上跑。 陶灼自然不会错失机会,追出去的同时对耽迟使了个眼色,向着焦远图逃跑的方向大喊一声:“焦远图——你给我站住!” 萃杉拢着头发紧随其后。 目睹这一出闹剧,耽迟嘴角竟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心说:可真有你的。脚下也不耽搁,喊一声“站住!”追着那两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跑出去。 聪明的连绮姑娘似乎看出了什么,兀自掩口笑起来。 追过来的几个打手面面相觑。 “耽迟公子在搞什么?” “不知。” “都散了吧,耽迟公子逗小姑娘玩呢。”连绮姑娘靠着二楼的栏杆,一挥手帕,扭头进房里去。 “散了散了。” 打手们各自走开,看热闹的嫖客们也都回到原来的位置。 只是一瞬,红招楼恢复了以往的热闹,甘醇的酒香混杂着浓郁的胭脂味儿。一楼的乐声盘旋在木雕的朱漆栏杆,袅袅升上二楼,顺着门缝儿钻进温软的暖被,在被吵醒的人的耳畔不断回响…… 望着几个人的背影渐渐隐入人群,彻底脱离视线,红招楼的妈妈长叹一声,终于无奈地摇摇头:“这个耽迟,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 “妈妈莫忧,随他去吧,耽迟哥哥向来有分寸。”香禾上前搀扶,伴着妈妈转进里长长的回廊,一肥一瘦的两道人影铺在地上晃呀晃。 骄阳炙烤着街口的古树,承受不住热情的叶子已然蔫头耷拉脑地垂着,毫无精气神,使得整棵树看上去都萎靡不振。藏在叶底的知了不知倦地唱着,似乎比红招楼的姑娘还要卖力,只可惜没有人耐着性子停下来,听它们声嘶力竭地诉尽平生。 一树街繁华依旧,临街的店铺早早开了张,行人来往,步履匆匆。恍然间,一个跑得面红耳赤的男人闯入人群,与周围祥和的氛围极不协调。 焦远图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回身观望,迟迟不见背后有人追上来,这才松了口气,擦擦额头的汗珠:“死丫头,早晚跟你算账!” “哟~焦二公子是打算跟谁算账啊?” 清冽的声音入耳,仿佛一盆冷水猛然泼在身上,那语气分明不带半分敌意,却让听的人浑身一颤。 焦远图循着声音看去,古树下的井口处,红衣遮面的男子斜倚着井沿纳凉,嘴角衔一抹玩味的笑,饶有兴趣地把玩着两片树叶,也不抬眼看他。 “耽、耽迟公子?” 整日在红招楼鬼混的焦远图怎么可能不认得大名鼎鼎的花魁呢,虽然从未与这花魁近距离打过照面。只是在此处相遇,且自己跑得衣衫凌乱,狼狈不堪,焦远图霎时如同一尊石像,呆立许久方才回过神来,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耽迟公子,你怎么在这儿啊?”焦远图收敛了脾气,低头整理衣衫,脸上立即换了一副谄媚的神情。 “路过。”耽迟答得随意,仍不抬眼看他。 焦远图走近几步,想趁机与耽迟套近乎,毕竟这位神秘男花魁的名声在嫖客之间流传得仿佛某种传奇,谁若是有幸与他说上一句话,都是值得炫耀的“成就”。 “焦远图——你别跑!” 一声惊叫打碎了他的美梦,焦远图犹如被天雷击中,猛地一僵,倒吸一口凉气,只得冲着井边人躬身一揖:“耽迟公子,我们改日再叙。”言语未罢,一溜烟钻进人堆儿里,难寻踪影。 才追过来的陶灼一手扶腰,大口喘着粗气。她生性顽皮,行为举止从来算不得端庄,但也不曾这样在大街上失了仪态。 随后跟来的萃杉上气不接下气,干脆直不起腰来:“小姐……别追了,后面……没有红招楼的打手,应该可以了吧。” 陶灼回眸望着那条又宽又长的街,目光四下搜索:“耽迟公子呢,不是被抓回去了吧?” “啊?不能吧?” 二人踌躇间,一个红色身影跌入视线,混杂在人群中,朝这边奔来。 “在那里!在那里!”萃杉两眼一亮,向着那个人影指了指。 陶灼长长舒了口气,想来总算没有白忙活。正想迎上去,刚一迈步,脚底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嘶——” “小姐!”萃杉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在她即将跌倒的瞬间将她搀扶起来。 陶灼一抬脚,这才发现左脚的脚底已经磨破了,纯白的袜底沁出鲜红的血。 “小姐,你……”萃杉有些担忧。 毫无办法,陶灼踮着脚尖,感觉右脚也在隐隐作痛。她开始后悔把靴子丢在红招楼了,也不知道自己当时逞什么强。 耽迟缓缓赶来,早已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不免惊讶,却又暗笑陶灼的傻气。 “还能走么?要不要……在下背你一程?” 然而陶灼只是坐在路边揉着脚:“你现在自由了,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吧。” 耽迟不由得一怔,心说这丫头怕是脑子坏掉了吧,这个方法天真又荒唐,漏洞百出,倘若自己当真被限制了自由,根本不可能逃脱。但她好像并未识破谎言,仍在拼尽全力助他脱困,哪怕自己受伤,也不会说半句责怪之言。一时间,耽迟玩心消了大半,莫名有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在心底涌动,他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只是这个游戏突然不好玩了。 “你受伤了,我先送你回陶家庄吧。”耽迟难得收了笑意,认真起来。 “不用了,我还能走,”陶灼说着,站起身来试探着往前迈步子,可脚一沾地,锥心刺骨的疼痛就传遍了全身,她佝偻着身子,不敢把脚实实落下,只踮着脚尖,“你看,我可以的!” 她还想说什么,然而耽迟并不给她机会,拦腰将她横抱起来,恢复了一贯的口吻:“先找个医馆包扎一下吧,不然你脚废了,陶员外追究起来,我可赔不起。” “你脚才废了呢!”陶灼不甘心地嘟囔着。 声音很小但还是被耽迟的耳朵捕捉到,耽迟假意绊了一跤,“哎哟”一声松了手又瞬间将她稳稳接住。 陶灼下意识搂紧了耽迟的脖子,惊魂未定。 耽迟却又咯咯笑起来:“可不许诅咒我啊。” “你……”意识到自己被戏耍,陶灼微嗔,抬眸盯着那张被面具遮挡了一半的脸,精致的下颌线,比寻常女子还要白皙的皮肤,迎着日光越发显得吹弹可破。高耸的鼻梁被白色面具覆盖,仅露出一双亮如秋水的眼,在熏风里漾起微波。长而浓密的睫毛宛如岸边的野草,猖狂地肆意地生长着。 半晌没听她嗔怪,耽迟疑惑地垂眸瞟她一眼,只见陶灼做贼一般迅速转移了视线,生怕与他目光相接。大抵看出她的小心思,耽迟也不拆穿,勾了勾唇角继续往城里的医馆去。 陶灼红了脸,抬眼偷瞄着他,目光落到他修长的脖颈,喉结微微隆起,像是有意雕刻出来的。吞了吞口水,陶灼恍然出神,一时忘记自己的手还紧紧环着他,只觉得那个肩膀很瘦,瘦得好像只剩下骨头,背却笔直,步伐稳健,一身红衣招摇又傲气。 萃杉把一切看在眼里,心下暗忖:此人除了腹黑,还算有点儿良心。 在医馆门外驻足,耽迟使个眼色叫萃杉先进去询问,萃杉不服气,不愿意听他差遣,但看到主子受伤的脚,不得不妥协,冲他撇撇嘴,愤然而去。 为您提供大神 春霖杳杳 的《花魁大人立稳卖惨人设》最快更新 6. 第六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七章 陶灼行动不便,但离家已有两三日,若不能及时回去,父亲定然担心坏了,于是命萃杉雇来一辆马车,主仆二人稍作休整,收好行囊打算回程。 马车沿着官道一路西行,行至热闹的一树街,那座醒目的朱红色楼阁近在咫尺,陶灼放下帘子,将车内遮挡得严严实实,生怕被人认出来似的。 “耽迟公子……应该脱离这里了吧,但愿他能有个好去处。”垂下眼睑,陶灼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想什么,只是下意识喃喃。 提起那个男人,萃杉的脸就立刻拉下来:“小姐,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也用不着咱们操心,还是想想回去怎么跟老爷交代吧。” 见主子低头沉默,萃杉也不好聒噪。 “姑娘坐稳,就要出城了!” 行了许久,马车外响起车夫的声音。 陶灼这才重新掀开帘子,向外张望——城门前的凉茶铺生意依旧火爆,摆放不算整齐的简陋长条凳子上坐满了人,五六个一伙儿挨挨挤挤凑合着共用一张擦不干净的旧木桌,吆五喝六,呼朋引伴。还有人买上一壶凉茶,直接瘫坐在旁边的树荫下,倒一大碗,仰头饮尽,继而长吁胸中之气,满面舒畅,情状宛如豪迈大汉逢喜了事,痛饮烈酒,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那不过是一碗凉茶呢。 “还真是人逢凉茶精神爽呀!”萃杉咂咂嘴,不禁感叹。 人称“半句先生”的老者背靠一棵树席地而坐,身下铺着几张破旧的麻布,花白的头发乱蓬蓬的,唯一显眼的东西,就数他插在头顶的那只银簪子了,样式倒算精巧别致。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和来历,也说不清他是什么时候到这儿的,只依稀记得这家凉茶铺开了多久,他就赖在这里多久了。 世人只当店家心肠好,从不赶他走,偶尔还会送些吃食给他。 他闭着眼睛假寐,不时有只眼闪开一条缝儿,扫视宾客以及周围的环境,像是在等待什么时机,开口说上半句,吊足别人的胃口。许是看他年纪大了,也不曾有人计较过。 “姑娘,口渴不渴呀?正好这儿有家茶铺,等出了城可就难找个歇脚的地方了。”车夫说着,勒马放慢速度,等候车里人答复。 陶灼扭头,示意萃杉拿些银钱:“大哥,你去讨口茶水吧,不必管我们,还要快些赶路才是。” 撩开厚重的帘子,纤细的手腕从车里探出来,玉指如葱白,摊开手掌,手心里躺着几块碎银子。 车夫两眼发直,盯着那只手看了半天,一丝贱笑悄然爬上黝黑的面庞,粗大的毛孔瞬间都活泛起来,声音却听不出任何变化:“哎,好嘞!劳烦您稍等。” “小姐,怎么他喝个茶水,还要我们报销啊?”萃杉总觉得主子为人过于宽和,时常对不相干的人施恩惠,又得不到报偿,算来多少不值得。 陶灼不以为然:“眼下我不便行走,全靠这个车夫大哥,我们善待他,他就更乐意为我们效劳,早些送我们回去。” 去了片刻,车夫提了两个灌满凉茶的水袋回来,临行前,随手把其中一个递进车内:“拿着吧,路还远着呢。” 完全没有料到车夫如此为她们着想,萃杉一时激动,麻利接过,还不忘道谢:“有劳了,大哥。” “甭客气。”车夫无所谓地回了一句,随手扬鞭,车轮吱呀呀滚动,从宽敞的甬道穿过,留下一条浅浅的辙痕。 …… 郊外,陶家庄里里外外人头攒动,家丁婢女面色焦灼,顶着烈日前屋后院地跑,不敢错过任何角落,甚至一个箩筐,一只水桶……但凡能有空闲的地方,反反复复搜查了十余遍,片刻不停。 “再去找!再去找!” 正堂中,已到知命之年的陶员外大发雷霆,拍案而起,猛地掀翻身前的茶桌,一声巨响,精致的瓷茶盅“咣啷啷”掉在地上,四分五裂,溅起的茶水泼向躬身站在地中央回话的小厮脚边。 小厮一个哆嗦连连往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脊背弯得更厉害了,仿佛驮着百十斤重的石板。 陶员外脸色难看得吓人,怒火都要点着了眉毛,额角血管凸起,充血的双目红通通的犹如吃人的恶鬼,与往常相比,全然像是换了个人。 “一群废物!给我出去找!出去找!” 咆哮声持续从里面传出,经常侍奉小姐的几个婢女聚在一起,连大气儿都不敢喘,战战兢兢从门前走过,生怕陶员外一怒之下责罚她们。 陶家庄的下人们都知道,陶员外一把年纪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宝贝得紧,平时看得比命都重要,百般宠溺,突然人说丢就丢了,一连找了两三天都不见踪影,叫他怎能不心急。 主心骨急昏了头,下人们也都乱了阵脚,一时间,陶家庄上下纷杂混乱,不成体统。 …… 是一个极好的天气,日光朗照,有雄鹰盘旋,忽的投身于无际苍穹。穹庐之下,大片的白杨林宛如绿海,风从天边来,掀起层层碧浪,偷听叶片亲昵密语,眨眼间又不知携着秘密去往何方了。 透过叶间的缝隙,一条蜿蜒的黄土路渐渐显露出来,就如同海水中真的开辟了一条“通天大道”,一眼望不到尽头。路虽不宽,却还算平坦。 一辆马车吱呀呀从远处赶来,不疾不徐,缓缓近了。 “驾!驾!”车夫拉着缰绳,轻轻抽打马背,嘴上催促着,实则并不希望马跑得太快。 车轮碾过,压下浅浅的辙痕,带起一路不安分的尘土,飞扬、弥散、坠落,终归沉寂。 不远处的荒草丛后,藏着一条歪歪扭扭的小岔路,路口隐蔽又狭窄,不似常有人走。 “驾!”车夫猛地一拉缰绳,马头随即调转了方向,径自奔着小岔路去了。繁茂的野草遮蔽了马车的轮廓,只隐约看见隆起的车盖,在一片葱绿中摇摇晃晃。车轮滚过蓬松的土壤,辙痕愈发清晰,不时陷入一道道被雨水冲刷出来的细小沟纹里,使得车身颠簸起来。 “小姐!” 毫无防备的主仆二人被突如其来的剧烈晃动摇得身形不稳,萃杉第一时间伸手搀扶身边的主子,自己却险些跌落坐板。 “小心!”陶灼下意识伸手扶了她一把,待她坐稳,才掀开帘子看看外面的情况。 这一看不打紧,吓得她几乎脱口惊叫出来:“不对!这不是去陶家庄的方向!” “什么?”萃杉心底一凉,小心翼翼向外面的车夫询问,“大哥,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没错,哥哥带你们去一个好玩儿的地方!”很快等来车夫的答复,然而却换了口吻,贱兮兮冷嗖嗖的,让人听起来浑身冒起鸡皮疙瘩。 陶灼心里咯噔一下,已然料到车夫使诈,想寻个机会和萃杉跳车逃跑,奈何身上突然没了力气。明显感觉到马车加快了速度,根本不给她们任何可乘之机。 “怎么办啊小姐,我们……”萃杉脸色煞白,红着眼眶,眼泪围着眼圈打转,堪堪掉下来。 陶灼强迫自己冷静,紧紧攥着萃杉的手,声音颤抖:“别慌,我们暂且顺从,看他要把我们带到哪儿去,等到了地方,我们见机行事,再设法逃脱。” 没别的办法,萃杉只好点点头。 “吁——” 荒野某处,疾行的马车终于停下来。 只闻得风拂过草叶“刷啦啦”的响,擅自将耳边的虫鸣送出好远。 陶灼感觉肢体格外沉重,好像全部能量被抽干,就连从坐板上挪一挪身子都要花费好大力气。她勉强撑着手臂,掀开帘角往外瞧,周围除了一人高的荒草,再无其他。 冷不防凑上来一张黝黑的脸,被日头晒得油亮,粗大的毛孔舒张开,斑斑点点,像极了每年冬天张嬷嬷从深雪下扒出来的冻梨。 陶灼受了惊吓,忙不迭缩回车里,心脏还在扑通扑通乱跳。 惊魂未定,帷幔被人粗暴地扯开,带过一股冷风,耀眼的阳光瞬间投射进来,落在瑟缩成一团的主仆二人身上,使得两人同时打了一个激灵。车夫恶狠狠瞪着两只铜铃般的眼睛,在肤色的衬托下,几乎看不清瞳仁,只有眼白尤为明显,煞是可怖。 “你……你想干什么?我们有的是钱,只要你把我们放了……” “呸!老子要的可不是那几个臭钱!”不待陶灼把话说完,车夫就陡然一探身,抓住她的手臂,狠命地往车下拖拽。 陶灼本就乏力,禁不住这般拉扯,身子颓然向前倒去。 “小姐——”萃杉死死拽着她的手不肯松开,怎奈自己也软得像没了骨头,根本用不上力,两个人就那么轻而易举地被眼前这个体格壮硕的男人拖下马车。 “姐妹情深呐!”车夫终于露出了真面目,裂开嘴笑得猥琐,油腻的口吻让人胃里一阵抽搐,“别急,一个一个来,哥哥会好好怜爱你们的。”说着,他强行把主仆二人分开,弯腰横抱起陶灼,急匆匆往草丛深处走。 “放开小姐!”萃杉努力往前爬,扯住了车夫的衣角,却因手上无力被他一脚踢开。 为您提供大神 春霖杳杳 的《花魁大人立稳卖惨人设》最快更新 第七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八章 荒野旷然,除了耳边喧闹的虫鸣,就只剩下男人双腿擦过野草的“唰唰”声。 陶灼意识渐渐浑浊,但前所未有的恐惧让她无法睡去。她想大声呼救,张了张嘴,声音细若蚊蝇,在这样的地方,就算再大的嗓门,有谁能听到她的叫喊呢。 忽然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瞬间失重,下一刻便摔在柔软的草丛里,身底荒草倒下大片,实实在在地承受了她的重量,尽管如此,脊背还是传来一丝疼痛,痛感让她清醒了许多,恐惧随之更盛。 “不要……不要过来!”陶灼用尽全力撑起身体,拼命往后挪动。 车夫搓搓手,黝黑的脸因内心的躁动发热泛红,贱兮兮的目光在眼前这个姑娘身上来回扫,差点儿流出口水。仿佛饿急了的野兽,眼中寒芒闪过,他一把扯掉腰带,扑向惊慌失措的陶灼。 “啊——”邪恶的脸在瞳孔中放大,陶灼终是难逃,被那恶心的人牢牢压在身下。 “来吧,小美人儿~喝了哥哥的水,你是跑不掉的!”车夫拈着她的下颌仔细一端详,再也压制不住心底的狂热,嗅到少女发间的清香,更是让他饥渴难耐。 扁平圆润的鼻头和两瓣宽厚的嘴唇凑近陶灼的脖颈,她明确的感受到那个人温热粗重的呼吸,呼吸中夹杂的气味让她忍不住犯恶心。怎么也推不开身上的人,只在刹那间面如死灰,最后一道心理防线终于瓦解,无声崩溃,两行清泪从眼角滚落,灼痛脸颊。 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陶灼无力抵抗,任凭那个人胡乱撕扯她的衣服。 “哎哟——” 车夫粗鲁地扯开她的领口,正欲亲吻裸露出来的雪白的臂膀,突然有什么东西不知从哪个方向飞过来,不偏不倚砸中他的头,他下意识停住手里的动作,举目四望。 周围平静如常。 车夫没有在意,打算继续进行,不想又有什么东西砸在头上,将他彻底激怒了:“谁?谁他妈坏老子兴致!” 半晌无人回应。 谁知车夫刚一低头,头就再次被砸中,他目光一转,看到身旁的荒草里躺着三枚大小相差无几的石子,心知是有人故意坏他好事,不先把麻烦解决,他这好事就不能继续下去。然而眼下,他实在不能相信有人会找到这儿来,第一反应便是重新拾起腰带,朝着那个丫头的方向去。 马车还在,人却已经不见了,只剩一片被压平的草。 “妈的!人呢?”车夫愕然,拳头慢慢攥紧,喃喃自语,“我在水里下了药,不可能逃走啊。” 不远处的草丛毫无预兆地晃了一下,恰好被车夫看在眼里,以为是逃走的萃杉,想也不想便追了过去。 草丛有规律地摇晃着,就像里面藏了个人,正慌张地往前跑,丝毫没有察觉身后紧追不舍,满目凶光的男人。 正追着,突然前方的草丛不动了,好像那个人停下来了。车夫以为萃杉逃得急切迷失了方向,咧嘴邪笑着直冲上去。 一片草叶倏地从左侧飞出,速度极快,迅猛之势不似借着风力,分明是裹着风来。车夫眉间一紧,瞳孔收缩,来不及闪躲,顿觉脖颈一凉,随后有温热的东西喷洒过一人高的荒草。凌厉的草叶如同耀眼的刀锋,划过咽喉的一瞬随着飞溅的血珠削断了草梗,稳稳落在倾斜的切口上。 车夫的身体缓缓倒下去,瞪着那双铜铃般的眼睛。 一阵风掠过,推开层层碧波,摇曳的深草间透出一抹惹眼的红,恍然间,好像整个荒野的草都是为衬托那抹红而存在的,好像那是世间最弥足珍贵的花。 白色面具下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犹如深不见底的潭,没有波澜,却透出凛冽的寒意,几乎要把头顶炽烈的骄阳冻成冰球。 匆匆赶来的耽迟将躺在地上宛如一具尸体的陶灼搀扶着坐起来,褪下醒目的红纱罩衫将她紧紧包裹住:“喂!喂!你没事吧?” 唤了两声,陶灼才一个激灵有了反应,还不待看清身边的人,张口就是一声大叫,继而拼命挣扎,试图摆脱耽迟的手。 “别怕别怕,是我!”耽迟扳过她的肩膀,将她身子扶正。 听到熟悉的声音,陶灼才敢抬头去看那张脸。纯白色面具映在眼底,四目相对,陶灼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诶,你别哭啊。”耽迟有些无措,茫然不知如何应对,只好任她扑进怀里,靠在肩头,单薄的衣衫被泪水洇湿。 耽迟轻轻揽过她的肩膀,才发现这个娇弱的女孩儿此时仿佛受了惊吓的小鹿,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没事了,我送你回家。”拍拍她的背,耽迟语气柔和。 “你……放开我家小姐!”萃杉跌跌撞撞从附近的草丛里钻出来,感觉气力恢复了些,一眼看到那个男人居然在和主子搂搂抱抱,以为是他有所图谋,登时恼怒,不禁涨红了脸。 耽迟闪电似的把手缩回来,举过头顶:“不关我的事,是她自己投怀送抱的!” 陶灼还在耽迟肩头伏着,似乎那个温暖单薄的肩膀成了她此时唯一可以获取安全感的港湾,她一刻也不想离开。 “小姐!”萃杉见状几步紧赶过来,撑住她瘫软的身躯,那个梨花带雨的人儿格外惹人怜爱,“还能站起来么?我们回家。” 总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即便四下无人,就算行为稍有逾距也不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可萃杉时刻牢记着,小姐是许了人家的,不可以和其他男子有过于亲密的接触。她试图拉起靠在耽迟身上的主子,可还在颤抖着的陶灼宛如一滩烂泥,肢体软得好像棉花,双眼失神,目光没了焦点,根本听不见萃杉的话。 单凭一个人,实在无法将她拖拽起来,无奈之下,萃杉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耽迟,她知道这个人虽然看上去不靠谱,但起码对她们没什么坏心思,否则他现在趁机下手,她们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算了,我就好人做到底。”耽迟说着,伸手去搀扶呆滞的陶灼,硬拉不行,只好把她横抱着送进马车里去。 “小姐!小姐?”萃杉张开手掌在陶灼眼前晃了两下,不见主子有反应,心下担忧。 “她应该是吓坏了,需要缓缓,休息几天就没事了。”耽迟跳上马车,握紧缰绳。 沿着崎岖狭窄的小路前行,两旁的野草被马车裹挟的疾风带弯了腰,大约行有一刻钟,草丛后显出一条平坦的黄土路。 木林森森,阳光透过挨挨挤挤的叶子射向林间,投在路边大片荫凉。马车一路疾驰,直奔陶家庄的方向。 萃杉拥着陶灼,掀开帘角向外张望,看着眼前的景物由陌生渐渐变得熟悉,心里又喜又忧:“小姐,我们马上就到家了。” 穿过如海的白杨林,眼前愈渐开阔,缓缓露出灰色的瓦,由远及近,越来越多,竟是一大片山庄。 马车稍稍放慢了速度,最终在一座恢宏的院落外停住。 白墙灰瓦,深褐色的两扇大木门敞开着,家丁婢女进进出出,个个面带焦急。见有马车来,便有人迎上前询问,看清车里的人后,家丁一路小跑向正堂,忍不住心头狂喜。 “小姐回来啦——小姐回来啦——” 还在堂中来回踱步的陶员外远远听闻家丁叫喊,大步流星出门来,脸上和悦了不少:“小姐回来了?在哪?” “就在门外!”家丁指着大门的方向,躬身回答。 陶员外喜出望外,家丁婢女纷纷簇拥过来,急急往大门外奔走。 萃杉与耽迟合力将陶灼搀扶下车,陶员外一见了女儿,便不顾一切地冲上来。 “灼儿!”拉起陶灼的手,却不见陶灼脸上有任何表情变化,灰头土脸,发丝凌乱,浑身被一件红色罩衫包裹着,陶员外察觉到不对,心中一惊,“这是怎么了?” 等不到答复,陶员外将询问的目光转向陶灼身旁的萃杉,发现这丫头也憔悴了许多,小脸儿煞白,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劫难。 “到底发生了什么?”陶员外板起脸,语气严肃起来。 萃杉把头埋得很低,咬着嘴唇不知如何作答,紧张地不停用手指绞动着衣襟。 看出她的窘迫,耽迟上前一步,也不讲究繁文缛节,直接开口:“陶员外,在下今日进城寻亲,途中经过郊外一处荒野,闻得女子呼救声,待赶到时,发现车夫正欲对陶小姐行不轨之事,于是救下两位姑娘。” 陶员外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陶灼身后的陌生男子,半张面具遮着脸,看不清全貌,身形单薄,却给人一种凌厉之感,绝非寻常人家的公子可比。不敢怠慢,陶员外拱手笑道:“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耽迟微微颔首:“在下随母姓迟。” “迟公子请进来坐。”陶员外随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耽迟也不客气,大袖一挥就登上台阶,迈过门槛,径自往院子里走。 陶员外跟在后面,回身嘱咐先将陶灼送回房去,找个大夫过来瞧瞧,也别亏待了萃杉那丫头,并命小厮沏一壶好茶送至堂中。 为您提供大神 春霖杳杳 的《花魁大人立稳卖惨人设》最快更新 第八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九章 小姐回来了,家丁婢女们都松了口气,总算不用提心吊胆,每天面对陶员外的斥责。一个个脸上都有了笑模样,各忙各的去了。 常伺候陶灼的几个婢女搀着小姐伴着萃杉回房,一个小厮出门去寻庄上最好的郎中。乱纷纷的陶家庄只在一瞬间就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厨娘沏了壶上好的茶,由小厮送到堂上去。 主客已然落座,陶员外难掩心头之喜,亲自倒一盏茶递上来:“迟公子,请用茶。” 耽迟双手接过:“有劳。” 陶员外不紧不慢,给自己也倒了一盏,拈着胡须,脸上渐渐有了忧虑之色:“迟公子,可否将途经之事细细道来,小女……” “陶员外不必忧心,小姐只是受了些惊吓。” “唉——”陶员外忧愁未减,“也不知道这孩子都经历了些什么,萃杉那丫头……” 耽迟有意替萃杉解围:“依在下拙见,员外不必心急,还是等小姐休息好了,亲自询问最佳,我看那丫头也是吓得不轻。” “嗯……”陶员外本不是不知体恤下人的人,听耽迟这样说,便点点头,“反正人已经回来了,回来就好。” 见陶员外如此好说话,耽迟暗喜,想来他暂住陶家庄的打算更容易实现了。他不动声色,拾起精致的茶盏,凑到鼻尖嗅了嗅,又移至唇边抿一小口。 茶香在唇齿间逗留,温和的水裹着清冽之气经过咽喉,一阵清凉散入肺腑,使人心旷神怡。 喉结上下一动:“果真是好茶。” 虽是称赞之词,耽迟的语气却波澜不惊。 “迟公子方才说,此行是进城认亲的?”陶员外也不自夸也不炫耀,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言语中带着几分关切。 耽迟放下茶盏,神色怅然:“是啊。” 见他不愿多言,陶员外也不追问,毕竟是女儿的恩人,想尽力帮衬:“不知迟公子所要找的人姓甚名谁?老朽在洛风城倒算有些朋友,兴许可以帮忙打探一二。” 耽迟却只是叹气:“实不相瞒,在下并不知晓对方身份,只凭母亲留下的半块玉佩,茫茫人海,有如捞针。” “这……”陶员外捋着胡须,皱了皱眉,“单凭信物寻人确实难度更大一些,是什么样的玉佩?可否借与老夫一观?” 耽迟从腰间卸下玉佩,那的确是母亲留给他的。 陶员外接在手里细细端详——温润的圆弧状白玉上雕刻着鸾鸟图案,质地上乘,雕工精美,就连尾部悬挂的流苏都不是一般绣坊能制作出来的。 “这个东西应当是一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另一半就在你要找的人手里,只是……”陶员外顿了顿,“此物不似一般人家所有,想必你要找的人定然不是寻常百姓,不然……” 看出陶员外是真心想要帮他,耽迟眼中一亮:“员外可有办法?” 陶员外不再有所保留:“如果迟公子不介意,老朽可命人将此物拓下来,明日送到城里,在朋友间传阅,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 “那就有劳陶员外了。”耽迟欣然接受这个提议,好像真能以此达成所愿。 “如此一来,迟公子便可暂且在庄上住下,等待些时日,倘若有了消息,也免得徒劳奔波。”看着眼前这个同自己女儿差不了几岁的年轻人,陶员外忍不住心生怜悯,以为他不愿多讲自己的身世,必定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人生不易,谁也不愿提及那些令人痛心的过往。 耽迟心头一喜,脸上顿时漾开笑意,起身一揖:“多谢陶员外。” “迟公子不必客气,”陶员外笑着起身,拱手回礼,“何况公子救下小女,还亲自将她们护送回来。就算萍水相逢之人,但凡能帮一把,老夫也会鼎力相助。” “陶员外心善,世人诚不欺我。” 陶员外有些意外:“迟公子知道老夫?” “哦,在下一路上也听闻过些许传言,提及陶家庄陶员外,都是一片赞许之声,因此得知碰巧救下的人是陶家小姐,这才不敢耽搁,亲自相送。”耽迟言语诚恳,仿佛句句出自真心,差点连自己都被感动了。 听闻此言,陶员外心中甚是欣慰,施恩行善大半辈子好歹没有白费力气,他越发喜欢这个年轻人。朗笑几声,也不谦让:“天色不早了,下人收拾了客房,寒舍简陋,还请迟公子莫要嫌弃才是。” “陶员外哪里的话,陶家庄虽在城外,可不简陋啊,”耽迟狡黠一笑,“是在下目前住过的最豪华的宅子。” 陶员外哈哈笑起来,发觉这个年轻人突然活络了不少。 黄大夫提着药箱从陶灼房里出来,开了张方子,便在偏厅等候。 临近黄昏,陶员外才从正堂转到偏厅。 耽迟由一名家丁引着,往内院去了。 “员外。”黄大夫起身行礼。 “小姐的情况如何?”陶员外大步跨进门来,急切地询问。 黄大夫不敢欺瞒,上前一步答道:“员外放心,小姐脉象平稳,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受些惊吓,在下已开了方子,调养两三日便好。” “嗯,”闻言,陶员外心里悬着的大石头才踏踏实实落了地,眉头随即舒展开,“有劳黄先生,不如先生与老夫一同用过晚膳再走不迟。” “哦,多谢员外好意,”黄大夫背着药箱,拱手作揖,“并非在下不领情,只是内人已在家中等候多时,若不早些回去,少不了挨些埋怨了。” “哈哈哈……”陶员外笑道,“既如此,老朽不好多留,只是今日耽误了先生好些工夫,诊费高些也是自然。” 一语未罢,便有小厮从门外进来,拎着一个装得鼓鼓的钱袋子,恭恭敬敬送到黄大夫面前。 “这……”黄大夫半晌迟疑,面色凝重地望着陶员外,“这可使不得,在下只收诊金就是。” “先生不必客气,只是老朽的一点心意,只当老朽今日请先生吃个便饭吧。”陶员外心情大好,出手也就阔绰了些,“先生莫要推辞。” “唉……”黄大夫无奈,他若再推辞就显得拿乔了,只好颤颤巍巍从小厮手里接过钱袋,“多谢员外。” 亲自送黄大夫出了门,陶员外又开始张罗起晚膳来,吩咐厨房准备得丰盛些,再温上两壶好酒,要感谢一下将他的宝贝女儿送回来的年轻人。 “老爷——老爷——不好了!小姐在房里发起疯来了!”一个婢女慌慌张张跑进来,也顾不得礼数。 正与耽迟推杯换盏的陶员外面色难看,嗔怪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发生了什么事,细细说来。” 婢女头也不敢抬,这才屈膝行了个礼,语气依旧急切:“小姐之前还好好的,只是和她说话没有反应,可是就在刚刚,她突然疯了似的见人就打,连萃杉姐姐都被她抓伤了。” “啊……”陶员外再无心饮酒,随手将酒杯掷于桌上,“黄大夫开的药可有服下?” 婢女摇头:“药是煎好了的,可是小姐这样,谁也没办法接近她。” 来不及客套与作别,陶员外起身就往陶灼房间的方向去。耽迟不声不响地快步跟上来。 绕过迂回的长廊,廊下大片的荷塘无心欣赏,一行人步履匆匆,直奔内院。 院子里灯火通明,走上一条曲折的小径,远远的就听到房间里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 几人走至门前,正欲开门,门却忽的从里面被人打开。萃杉面带焦急,发丝有些凌乱,头上的珠花也掉了几只,脸上还有一道浅浅的抓痕,看样子正要往前厅向陶员外禀告去。一见他们来,萃杉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弯腰行了个礼退到一旁。 陶灼缩在床角,蜷成一团,将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煞白的脸上惊恐万分,戒备着所有人,好像仍然深陷在那场危机中。 “灼儿!”陶员外大步流星赶过去,眼里满是心疼,“是爹爹呀,灼儿!” 他伸手试图触碰陶灼,却冷不防被陶灼一口咬住,狠狠的,就是不肯松开,疼得陶员外紧闭着眼把头扭到一边,五官都挤到一处去,硬是没喊一声。 “陶小姐!”耽迟见状一个箭步冲上来,坐到床边,“是我!”不见她反应,耽迟小心地拍拍她的肩膀,“陶小姐?” 声音好像有几分熟悉,舒缓的语气让她稍微冷静下来,陶灼这才抬头,终于放过了陶员外的手。半张白色面具映入眼帘,就像一束救赎的光。陶灼散漫的目光渐渐有了聚焦,那张面具越发明朗,她得以看清隐藏在面具下的幽潭般的眸子。 “耽迟……”认出了眼前的人,陶灼喃喃,“救我……” “没事了,我在的。”耽迟轻抚她的背,柔声安慰。 陶灼安静下来,却死死抓着耽迟不放,好像只有明确地感知到这个人的存在,才能安稳睡去。 陶员外也是无奈,心知这个年轻人离开,陶灼就会继续发疯,只好任他留在女儿的房间,安排几个婢女盯梢。 萃杉被陶员外叫去问话,萃杉机敏,自知不能多言,只依着耽迟的意思,说是在遇险时得他出手相救,此前并无干系。 为您提供大神 春霖杳杳 的《花魁大人立稳卖惨人设》最快更新 第九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十章 “怎么我感觉灼儿见了他分外亲切呢。”陶员外眯着眼,审视低头答话的婢女。 萃杉眼珠骨碌碌一转,心中已然明了——陶员外表面上是疑心重,实则是目睹女儿与旁人亲近超越了他,心里正不是滋味儿呢,便回言道:“老爷,小姐受了惊吓,至今还沉浸在恐惧里呢,才会对救过自己的人格外依赖。” “嗯……”陶员外思量片刻,似乎觉得萃杉说的有些道理,看了看自己受伤落下的牙印儿,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老爷,您的手……”萃杉表示担忧。 “无妨,叫人包扎一下就是,你下去吧。”陶员外毫不在意,挥手将萃杉遣去。 脱离了陶员外的“魔爪”,萃杉仿佛溜出笼子的小鸟,胸中压着的一口气终于痛快呼了出来,心里踏实了许多。 “今晚能睡个好觉了!”她暗自感叹。 陶灼房里的灯彻夜亮着,三五个婢女轮流进来听候使唤。耽迟靠在床头,陶灼靠着他的肩膀,就这样直到天亮。 醒来的时候,眼前的一切温馨又熟悉,环视四周,确定自己已经回家了。陶灼习惯性的打着哈欠伸个懒腰,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她刚转头,猛然一惊,整个人险些从床上弹跳起来。 “你……你……你……” 耽迟正侧头看着她用手指着自己,表情十分夸张,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什么你,昨晚是你非要拉着我的,”耽迟直起身子,揉着酸痛的肩膀,“害得我一宿没睡好。” “我?”陶灼把手指转向自己,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拉着你?” 完全不记得发生过什么,记忆里只能搜索到昨天一早她让萃杉雇了辆马车,火速往回赶,又想起那个恶心的车夫把她们带到了荒僻的岔路,在野草丛中欲对她行不轨之事,再往后……她恍惚中看到了眼前这个人,其他就没印象了。 陶灼回忆着,慢慢把手放下来,皱了皱眉头,不确定似的抬眼看向耽迟:“你救了我?” “不然呢?”耽迟摊摊手。 陶灼一把掀开被子,心有余悸又满怀不甘:“那个车夫呢?你有没有抓到他?我要把他交到姜伯伯那里,让他好好享受下半辈子!” 耽迟的表情略有凝滞,片刻恢复如常,作出无辜的模样:“我好不容易引开他,创造时机把你救走,哪里有本事抓他。” 陶灼恨恨咬咬嘴唇:“我记住他的样子了,这就叫人画像,让姜伯伯派人抓他!”说着,推开耽迟,就要下床。 “诶,”耽迟抓住她的胳膊,“你说的这位‘姜伯伯’真能抓住他?” 陶灼身形一顿,有些不耐烦:“那当然,姜伯伯治理洛风城这么多年,一向公正严明,绝不放过任何恶人!” 耽迟闻言,勾了勾唇角,才把手松开。 陶灼只觉得他笑得有些不自然,顾不得多想,踩着鞋子正要出门。 门被推开,陶员外带着几个婢女进来,显然是一早有人知会过了,陶员外得知女儿转醒,就迫不及待赶来探望。 耽迟出于礼貌,随即起身,迎着陶员外稍一颔首,算作打了招呼。 “灼儿,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爹爹再把黄大夫叫来给你瞧瞧?”陶员外一时兴奋,拉过女儿的手,抛出一连串问题。 陶灼精神好了许多,脸上也有了血色,尚未回答,目光就落到陶员外缠着绷带的手上:“爹爹,您这是……怎么弄的?” 见她不记得,陶员外也不想让她自责,便和蔼笑道:“不碍事,都是爹爹不小心,灼儿没事爹爹才能放心呀!” 陶灼反握住陶员外的手,嘟嘴撒起了娇:“爹爹,女儿已经没事了,让爹爹担心了。” 陶员外慈爱地抚摸陶灼的头,眼里满是宠溺:“先把药喝了,压压惊,爹爹这就吩咐厨房做你最爱吃的松鼠鳜鱼。” 萃杉端着药碗走过来,药香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陶灼捏着鼻子往后挪了两步,看到父亲殷切的目光,不得不接过药碗,大口吞下。 “好苦!”陶灼拧着眉头干咳两声。 “快拿蜜饯!” 有婢女递上蜜饯来。 陶灼含着蜜饯,终于展开笑颜。 “走,我们去用早膳,顺便和爹爹说说,这些天你都去哪了,途中究竟是什么情况。”陶员外说着,拉起女儿往外走,又回身看向耽迟,语气随和,“迟公子也一起用早膳吧。” 跟在后面的萃杉浑身一震,心里七上八下没了着落,没能提前串供,担心小姐说漏了什么,惹老爷责备。 “在下便不推辞了。”耽迟倒显得沉着,淡然应下。 宴席已经在前院摆开,下人们不敢怠慢,端茶倒水,传菜的,布菜的,吆喝的……一个个身形不定,忙前忙后。 看到这些熟悉的面孔,陶灼心中格外踏实,此刻才敢相信自己确实回家了,昨日的劫难恍如梦境,若不是脑海中不时清晰地浮现出那张黝黑的脸,她都要怀疑那些是否真正经历过。 看到他们过来,下人们俯身行礼,有序退去。 阳光从头顶照射下来,风把食物的香气散布到院子里的各个角落。走在前面的一对父女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来来来,灼儿坐这里。”扳着肩膀把女儿摁在座位上,陶员外满面喜色,挥手招呼,“迟公子过来坐。” 耽迟也不客套,理所当然地坐在陶员外安排的位置。 萃杉在陶灼身后侍奉,陶员外和耽迟身后则分别站了一名小厮。 佳肴丰盛,大鱼大肉之中偶尔夹杂几碟青菜,倒是讲究,菜品精致,让人看着就胃口大开。 “这些都是灼儿爱吃的,”陶员外拾起筷子,夹了块肉送到陶灼碗里,“多吃点,补补身子。” “谢谢爹爹!”陶灼嗲嗲地撒着娇,仰脸憨笑的模样就像一个还未离开怀抱的稚童。 耽迟静静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上扬,心中一暖,下一秒又莫名感到失落。 “迟公子也吃,别客气。”陶员外有些不好意思,“我这女儿自小娇惯得紧,让迟公子见笑了。” “员外哪里的话,小姐这福气可是在下羡慕不来的。”耽迟说话分明是有些酸意,却叫人听不出任何情绪。 “哈哈哈!”陶员外咀嚼着嘴里的美食,赶忙安慰:“昨日拓下来的玉佩图形,今日一早老夫已经派人送往城里去了,但愿能有线索,助公子早日与家人团聚。” “家人?团聚?”不明所以的陶灼听得一愣一愣的,疑惑的目光在父亲和耽迟身上来回转移。 萃杉在背后偷偷推她一把,陶灼这才恍然意识到什么,埋头大吃起来。 陶员外并未发觉异常,反而解释道:“迟公子说,他是在进城寻亲的途中救下你的,爹爹为了报答他,便许诺帮他打探亲人的下落。” “哦。”陶灼满不在乎,只是咀嚼得更加卖力。 “灼儿啊,别光顾着吃,快给爹爹讲讲你这些天都去哪儿了,又怎么会遇到那等恶人?”陶员外停住筷子,认真又慈爱地看向这个不省心的女儿,全无半点儿责备之意,眼底是满满的心疼,“一直找不到你,都快急死爹爹了!” 陶灼脸一红,露出愧疚之色,嘴里咀嚼的动作也随之慢下来。 迟迟不听她开口,萃杉着实捏了把汗,心中不安,暗说小姐总不能实话实说,告诉老爷她们去青楼拐回一个花魁的事儿吧。 耽迟此时也盯着陶灼,似乎等着看她如何说谎哄骗陶员外,唇角又挂上一抹玩味的笑意。 一瞬间,仿佛连枝头呼朋引伴的鸟儿都安静了,它们有的三五只聚在一起,有的单独立在颤巍巍的枝丫上,有的隐藏在叶子背面,歪着头,俯瞰围坐在桌前的人,就连偶尔从眼前经过的虫儿也丧失了兴趣。 风默不作声,流连在叶片底下、缠绕着人的发梢。它热衷于打听世间的一切悲喜,收集那些从人的口中说出来的桩桩件件,不问真假,永久保密,不曾背叛。 “我……”陶灼有些艰难地开口,事先没有同萃杉商量过,也不知道萃杉和耽迟有没有串过口供,担心自己说错了什么,不敢信口开河,“那个……爹爹,您容我好好回忆一下。” “不急不急,边吃边说。”许是因为陶灼刚刚恢复,陶员外以为她忘掉一些事情也属正常,不慌不忙地往陶灼碗里添菜。 陶灼抬眼瞄向耽迟,本意是求助,却见他一副欠揍的笑模样,像是做好准备看自己出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藏在桌下的脚瞬间有了用武之地,狠狠踹了过去。 “嘶——”耽迟吃痛,又不敢当着陶员外的面表现得太过明显,只得咧咧嘴作罢。 可细微的表情还是被陶员外察觉:“迟公子可是哪里不适?” “没没没,”耽迟连连摆手,“就是膝盖不小心磕到了桌腿,在下小心些就是了。”耽迟紧咬着牙,对陶灼暗暗发狠。 为您提供 春霖杳杳 的《花魁大人立稳卖惨人设》最快更新 第十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十一章 萃杉强忍着笑,有意提示:“小姐,那日奴婢陪您进城,我们在凉茶铺听先生说故事了不是?” “对对对!”陶灼猛然想起来似的,“我记得,那个先生说话总爱说一半,故意吊人胃口。” “那……小姐在城中可遇到过什么趣事?”耽迟一脸无辜,却分明是刁难的口吻。 陶灼瞪着眼,翘起鼻尖,就要压制不住火气,谁知还不等她爆发,耽迟自顾自笑起来。 “小姐勿怪,在下没别的意思,只是从没到过洛风城,不知城中是何等风貌,常常听人谈起,一时好奇罢了。” 陶灼闻言,一下子熄了火,眼珠骨碌碌一转,暗自琢磨:这是耽迟公子有意提点我呀。于是桌子一拍猛地站起身来,手舞足蹈地描述着:“城里自然是好玩儿,街上人挨着人,摩肩接踵,瓦舍错落有致,各种商铺、小贩……还有街头杂耍,让人眼花缭乱。”再瞥一眼耽迟,“像你这样没见过世面的,进了城恐怕连方向都搞不清!” 心知陶灼想在言语上取胜,耽迟也不介意,反倒顺着她笑道:“如此说来,幸亏在下没进城呢!” 陶员外皱了皱眉,虽是责备,却不严苛:“灼儿,怎可对恩人如此无礼。” 陶灼不屑地撇撇嘴,面对耽迟十分敷衍地双手抱拳在胸前一晃,做出一副江湖侠义的模样:“多谢相救。” “小姐客气。”耽迟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份谢意,虽知她并非真心,却还是颔首以示回应,面上笑容不减。 他不恼,陶灼却恼了,鼓着两腮像个河豚。 “灼儿!”陶员外只当女儿顽劣,又在闹脾气,只好向耽迟赔笑,“迟公子莫要见怪,小女过于娇纵了。” “无妨,”耽迟笑意更浓,“是在下愚钝,惹恼了小姐,当以茶代酒,自罚一杯。”说着,拈着茶盏饮了一口。 见这个年轻人如此宽和,陶员外欢喜更盛,也举起茶盏来与他对饮:“老夫替小女赔不是了。” “还要感谢员外收留才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眨眼就把一壶茶水堪堪饮尽。 小厮重新取一壶茶,得空才容陶灼将遇险的经过细细道来。 听陶灼讲到车夫借替她们买茶水的机会在水里下药,使她们失去反抗能力,陶员外恨得咬牙切齿,紧紧攥着手中的茶盏。当陶灼说到如何发现走错了路,如何被坏人欺辱,陶员外更是额角青筋直爆,槽牙都要咬碎了。 待陶灼说完,陶员外已是一身冷汗,再三感谢耽迟搭救得及时。 “爹爹,我还记得那个坏蛋车夫的样子,一会儿就找画师画下来,送到城里姜伯伯那儿去!”陶灼红着脸,愤然掐起腰板。 “好好好!”陶员外对此表示支持,“绝对不能放过那个贼人!” 陶员外终于无心追问主仆俩这些天的去向,光是闻知陶灼遇险,他的心绪平复下来就十分困难,若是陶灼真有个三长两短,他都不知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亡妻。叮嘱陶灼好生歇着,吃什么玩什么只管让下人去办。还特意允许萃杉休养三日,以便调整自己,吃穿用度都是按照和陶灼差不多的规制,这在萃杉看来便是莫大的恩赏。 饭后得闲,陶灼好不容易抓住耽迟,恨不能把脑子里的一大串疑问都丢出来弄个明白。 “喂!你不应该向我解释一下嘛?” 耽迟假意不解,扶了扶脸上的半张面具:“哦?在下该向小姐解释什么?” 陶灼见他这副德行,不愿同他浪费时间,直截了当地问:“说吧,怎么就那么巧,你刚好在偏僻的地方救了我,难不成……你跟踪我们?又是耍了什么心机说动我爹爹让你留在陶家庄的?还有,你说的进城寻亲是怎么回事?” 听她一口气问这么多,耽迟忽的笑了:“陶小姐,如果我说我真的只是路过你会信么?” “你觉得我很傻?”陶灼反问,扬起的脸渐渐有了愠色。 耽迟无奈:“那小姐的意思是……在下不该出现在那个地方救你咯?” “你……” 见她真的恼了,耽迟叹了口气,正面回答:“行吧,那日我只是出去吃了个早饭,回到医馆的时候,发现你们已经离开了,我是循着医馆门前的车辙印一路追过去的。” “那……”陶灼心里其实早就后悔当时丢下耽迟,想着如果不是耽迟有几分聪明,或者他没找过去,自己现在大概率已遭歹人毒手,她想想都感到后怕,语气也缓和下来,“另外两个问题呢?” “是陶员外让我留下来的啊,”耽迟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陶员外可真是个大好人呢,还答应帮我找人。” “你不是花魁么?在洛风城还有亲人?”若说之前的话尚且能相信一二,但是这句陶灼却怎么也不敢信,“没听你说过呀,你没联系过他们么?” 耽迟却突然拿腔作势起来:“小姐,过分探究别人的私事不太好吧?此事在下已经和陶员外说得明明白白,难道小姐也要替在下找人么?” 陶灼一时语塞,愣了半晌。 才从尴尬之中回过神来,陶灼径自走到院子里的桃树下,一矮身坐在树下的木墩子上,两手托腮,扭头看了耽迟一会儿,眨巴着两只山葡萄一般的大眼睛:“原来你姓迟啊。” “怎么?”耽迟似是无意抬头数着横在眼前的那条树枝上坠着的星星点点的嫩绿色小果子。 “不太多见。”陶灼很随意地回应,突然堆起一脸坏笑,“那你不应该叫耽迟呀,你应该叫迟耽!” 耽迟有些无语,抿抿嘴唇,未作反驳。 谁知陶灼却自顾自默念着:“耽迟,迟耽,迟……耽……迟……蛋……痴……”突然她双眸一闪,愈发兴奋起来,语气坚定,“以后,就叫你痴蛋吧!” 耽迟目光一滞,面具下的眉头微微皱起,不过很快舒展开,换上玩味的口吻:“好啊,火勺。” “你……”陶灼显然没料到他这出奇制胜的一招,终是想不出如何有效地反击,只得在心头暗骂,终是愤愤难平,大声说道,“喂!这是我家,我有权利把你赶出去!”大概知道嘴上斗不过他,陶灼开始采取威胁恐吓的手段。 然而耽迟并不害怕,甚至连装都懒得装一下,反倒一脸委屈:“既然小姐要将在下扫地出门,在下能有什么法子呢?” 陶灼正被他“小媳妇”一样的做派逗笑,却听他接下来说道: “小姐这般不负责任,在下只好到陶员外那儿去,告诉陶员外,小姐是如何把在下从红招楼拐出来的,央求他老人家替在下做主!” 陶灼目瞪口呆,实在无法想象此话是从眼前这个气质出尘的男子口中说出来的,登时犹如咽了一口馒头噎得吐不出半个字来。 许久,她艰难地吞了吞口水,才想起为自己分辩:“你胡说!什么拐,分明是你求我救你的,我脚还疼呢!” “呦~陶小姐还记得脚伤呢?方才踢人的时候可不像会疼的样子啊,”耽迟笑得狡黠,“你若不提醒,我倒是忘了,此事还有一位当事人,他并不清楚其中缘由,若在下稍费口舌……啧~可就是另外的版本了。” 陶灼登时心惊,猛抽一口凉气,愈渐温热的阳光照不化她冻僵的身体。 “他在威胁我,”头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即便手中没有筹码,但陶灼也不是肯轻易就范的人,“早晚有一天,我要抓住他的把柄,在他的伤口处反复碾压!” 陶灼暗自在心中记了笔账,却最大幅度勾起一抹假笑,冲耽迟竖起大拇指。 面对她脸上怪异的表情,耽迟不以为然,作势一揖:“小姐谬赞了。” 陶灼气血上涌,险些从木墩子上跌下来,她极力克制,深呼吸,嗅到夹在风中的草木香,心里舒畅了许多,于是自说自话:“罢了罢了,就当修炼了。”然后抬头,真诚地看着这个修炼的“神助攻”,“耽迟公子歇着吧,救我也挺辛苦的,要不要我亲自下厨煮碗甜汤给你?” “哦?”耽迟显得惊讶,“小姐还会下厨?” “是的,”陶灼已经站起身来,抖落挂在裙摆的叶子,依旧笑着,“我会下毒!” “毒”字说得格外轻,若不留心听,完全分辨不出“毒”和“厨”来。 耽迟没搭话,只是摇头,目送她大摇大摆离去的背影,头上的步摇随着她的步子来回晃动,被阳光照得耀眼。 他忽然觉得,这个有趣的姑娘将会给他往后的人生增添不少乐趣。 果不其然,正午之前便有婢女送来一碗“甜汤”,并特别提醒是小姐亲手煮的。耽迟盯着看了许久,不知道她从哪学来的手艺,大枣、红豆、银耳、枸杞、薏米,以及切成丁的雪梨,甚至还加了几瓣桃花,满满当当更像是煮了一碗粥,耽迟觉得好笑,可品尝之后却让他笑不出来—— “喂!你糖和盐都不分的嘛?” 为您提供 春霖杳杳 的《花魁大人立稳卖惨人设》最快更新 第十一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十二章 倘若真的让耽迟…… 午后,天气更炎热了些,门前的老桃树耷拉着细长的叶子,就像怎么也抬不起来的眼皮。闲适的人小憩醒来,懒洋洋翻个身,就是不愿意离开床铺。身下的凉席被捂得滚烫,人如粘在铁板上的烤肉,差一点就要嗅到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肉香。 地表将大半天吸收的温度一股脑儿地返还给空气,然后被人抽进鼻腔,滚烫干涩,连呼吸都噎得难受,那感觉大概就如同离了水的鱼儿,恨不能一头扎进莲池里去。 池水已经变得温热,鱼儿聚在一处,躲在大片的荷叶下乘凉。偶尔有蜻蜓飞来,立在绽开的花蕊上,被风惊起,划过水面,不知去向,只留下荡漾着的一圈圈涟漪。 莲蕊金黄,倾吐幽幽芬芳,那香气一不小心就侵染了整个园子。 红莲摇曳,在耀眼的日光下分外明艳,远远的看,仿佛湖面上燃起了大片的火。 耽迟坐在廊亭一侧的木栏杆上,朱红色衣摆随风轻扬,大片莲花映在眼底,又宛如生在水面。檐角为他撑开阴凉,有蜜蜂不时围着他打转,好像把他当做池塘中的一朵。 纯白色面具遮住半张脸,让人看不清那张脸上的表情,更无法揣测他杂乱的心事。一块玉佩被他握在手里,只是垂眸扫了一眼,隐约透出悲凉之色,在那一瞬,周围的温度似乎低了几分。 午睡醒来的陶员外燥热难耐,索性一骨碌从榻上坐起身。一旁摇着扇子的小厮见状,连忙倒了口茶水送上来。 “今日初几了?”陶员外喝了口茶,擦擦额头的汗珠。 小厮恭敬答话:“今日初三。” 陶员外沉吟片刻,回手将茶盏递给小厮:“再过两日,便是我们老友聚会的日子,今年轮到姜城主举办,照理说该有消息了。”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小厮大老远跑进来,顿住身子打了一躬,也顾不得擦去满脸的汗:“员外,门外有人送来一封书信。”说着,他几步上前,把手中的书信奉上。 “哦?”陶员外伸手接过,拆开来瞧。 书信正是姜宥胜派人送来的,邀请他初五去城主府上一聚。看罢,陶员外心中大喜。 每年至少聚齐一次,是他这些老哥们儿十五年前就约定好的,每年由一人做东,依次轮流,日子定在六月初五,当天谁都不能以任何理由缺席。十多年来,他们一直坚守着。 “快,替我备几分礼物!”陶员外难掩喜色,吩咐身旁的小厮。 “是。”小厮躬身应了一声,退出门去准备了。 许是习惯了每年都有这么一遭,负责准备礼品的小厮早已熟知陶员外挑选礼物的偏好,总能办到令他满意,完全不用陶员外操心。 “灼儿——灼儿——”陶员外风风火火赶来,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还在贪睡的陶灼有些不悦,直到婢女把门打开,都还没从榻上起来。 “灼儿,快别睡了,好好准备一下,后日你姜伯伯请我们进城去呢。”陶员外走至榻前坐下,轻轻拍了拍陶灼的肩膀,也不介意女儿的无礼。 “真的?”陶灼听了这话,才一个跟头从床上折起来。 “臭丫头!”陶员外慈爱地刮了下她的鼻尖,“一听到进城去就忘形了。” 陶灼呶呶嘴,抱着陶员外的手臂撒娇。 任女儿在肩头靠着,陶员外似乎格外享受这父慈子孝的氛围,许久才捋着胡须,说出一个想法:“这次,爹爹想让迟公子与我们同去,借此机会带他到城里走一遭,碰碰运气,若能早日替他寻得家人,也算报答他的恩情。” 陶灼可不高兴了,小嘴立即嘟起来:“爹爹,您收留他在陶家庄,就已经算作报答了。” “那怎么行。”陶员外以为不妥,话锋一转,像是好奇,“诶,爹爹怎么觉得你对这个恩人颇有成见啊,可是他有什么让你不喜欢的地方?” 陶灼差一点就说出耽迟一大堆坏处来,但为了不穿帮,只好艰难地忍下了,勉强笑着摇头:“没有。” “爹爹倒是觉得这位迟公子人还不错。” 陶灼不再接话,片刻之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爹爹,这次……焦家二公子也会去么?” 陶员外微微一怔,一提起这个未来姑爷就让他感到头疼:“这……爹爹也不知道啊,你怎么问起他来了?”往日陶灼对他避之不及,今日却主动提起,这让陶员外大感意外。 “没、没什么,”陶灼目光闪躲,给自己找好借口,“我就是……随便问问,”大眼睛眨了眨,又扬起笑脸,“爹爹,您也知道,我一直很讨厌这个焦家二公子,所以我想着……要是他也去的话,我就躲远点儿。” 陶员外突然笑起来:“倒不必害怕,有爹爹在,你焦伯伯也在,谅他不敢造次。” “嗯。”陶灼点头,心下却隐隐担忧——倘若真的让耽迟同去,只怕被焦远图识破了身份,在场那么多人,闹起来可就不好看了,而且耽迟这个人……不会真的跟焦远图说什么吧? 不确定耽迟是敌是友,焦远图又是个不靠谱的。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若被人知道她把红招楼的花魁留在身边,就算是有耽迟救她的事实,就算是陶员外亲自留下来的,可到了那些人嘴里,一传十十传百,最后说不定被传成什么样了,哪怕自己不在意名誉,父亲这么多年在外积攒起来的声望也会受到影响。 “不行,我得想个办法!” 送走陶员外,陶灼坐在桌前双手托腮发起愁来。 经过一夜思量,陶灼用过早膳便急匆匆往耽迟暂居的院子去。 耽迟在院子里赏花,随手侍弄。阳光从头顶照下来,落在他身上,又让人产生一瞬错觉——这个站在光里的人,此刻比光还耀眼。 院墙下的一丛蔷薇不知何时已然悠悠绽开,这方院子平日里没人居住,陶灼也不过来,不知道还有这么傲人的花,也记不清是由何人种下的。耽迟站在花丛间,俯身贴近一枝蔷薇,两种浓艳的红相互融合,不分彼此。 陶灼有一瞬失神,又忽的想起更重要的事情来,只得强行将思绪拉回。 “痴蛋——”仿佛见不得眼前的人生得比女子还要动人,陶灼嫉妒似的用与场面极不协调的称呼破坏美好的气氛。 耽迟闻声扭头看过来,面具下的眉头微微皱起,嘴角却含着三分笑意:“我当是谁,原来是火勺。” 陶灼风风火火闯进门,径直走向耽迟,把嘴一撇:“怎么听起来像个火夫。” 耽迟像是有意提醒:“似乎……与小姐的手艺很是相配呢。” “你……”陶灼一下子就领会了其中含义,毕竟她是故意把糖换成盐的,但生气归生气,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来同他斗嘴的,暂且将此仇记下,平复心情,“明日姜伯伯宴请,邀我爹爹入城,爹爹说……打算带你一起去。” “陶员外昨日已知会我了。”耽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捧一朵花摆弄着,眼皮都不抬。 “你真打算去?”陶灼继续追问。 耽迟未作回答,随手扯掉将要凋谢的一朵,拿在手里把玩:“小姐不想我去?” “不是,”陶灼走近几步,也到花丛中来,欲言又止,“我是怕……倘若焦远图去了,他必定会认出你,到时候……” “你是担心我同他说……”耽迟语速渐缓,话只说了一半,就停在那里,转过脸来盯着陶灼。 陶灼迎着他的目光,感觉浑身不自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窥探着她所有藏匿的小心思,不得不承认他说中了一半,可陶灼还在嘴硬:“我是那种人嘛?我是担心你被人识破身份,到时候你跟爹爹说的那些……不管几分真几分假,可都没人相信了。” 耽迟也不着忙,勾起嘴角:“那依小姐看,在下该如何是好?” 陶灼埋头思索:“你如果要去,切不可张扬,先把这一身大红的衣裳换了,穿得素净些,”说着,目光在耽迟身上来回打量,最终定格在他的脸上,“还有这面具,要不……就不戴了吧。”话没说完,陶灼就伸手准备去摘耽迟的面具。 在指尖触碰到面具的刹那,耽迟往后挪了挪身子:“那可不行。” 陶灼的手停在半空,僵了好一会儿。 见她许久没有反应,耽迟大概是想结束尴尬,终于直起身来,让脸离花远些:“既然小姐特意来找在下讲这件事,在下便记下了。” “哦,好。”陶灼一时无措,神情恍惚。 沉浸在蔷薇花浓郁的香气中,每一口呼吸都是香甜的。 陶灼深吸两口气:“那就这样,你不管用什么方式,千万不能被人认出来!” “那是自然。”耽迟笑着应承,丝毫不见慌乱,好像这对他来说算不上难事。 陶灼仍在迟疑,但也不好多说,犹犹豫豫出了院子,边走还边嘀咕:“到底行不行啊,不能也是个不靠谱的吧?” 为您提供 春霖杳杳 的《花魁大人立稳卖惨人设》最快更新 第十二章 倘若真的让耽迟……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