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真不是书呆子七月喜神》 第1章 书呆与冷酷女人的碰撞 谢傅惊醒过来,趴在床上的身体,浑身被汗水湿透。 扬州、无锡、苏州城下、师傅…… 一幕幕在脑海快速掠过,之后的事模模糊糊不是很清晰,突然感觉头疼无比,臀部与大腿的撕裂痛同时传来。 谢傅扶头,痛呼一声。 一个年轻男子听见声音走进屋子来,身穿上好绫罗绸缎,一张堪比女子的精致面容。 男子对着谢傅笑道:“屠威你醒了,你可真大胆,内宅你也敢擅闯。” 谢傅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下的血迹斑斑,似乎想起了一些事,模糊想起他被杖责的经过,对着面容精致的俊美男子道:“我叫谢傅!” 俊美男子愣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回神道:“你这死书呆恢复记忆了?” 俊美男子叫朱明,他已经在这澹台府住了半年多了,本来他还有一个伙伴,不过这名伙伴在三个月前神秘失踪,据说是触犯澹台小姐逆鳞,被暗地里宰了。 一个月前屠威被他的父亲卖入澹台府,澹台家的主人澹台小姐见屠威长的俊俏,就把屠威当做小白脸豢养,然后他就有了新伙伴。 这屠威因为失去记忆,对于以前的事一问三不知,有的时候人也显得呆呆愚愚的。 但澹台小姐并不在乎,她只要屠威这张脸,配得上小白脸三个字就足够了。 谢傅并没有应声,忍着臀部和大腿的疼痛下床来。 朱明见了,连忙上前阻拦道:“屠威,你想干什么,都被打成这样就好好躺着啊,你要明白一点,你父亲已经把你给卖了,以后你就是澹台府的人,澹台小姐的私有物。” 谢傅愣道:“我没有父母啊!” 朱明一时反应不过这句话来,那把你卖了的人是谁? 谢傅费了点力气下床来,问道:“澹台小姐在哪里?” 朱明一讶,“屠威,你想干什么?” 谢傅表情有点呆,“嗯……找她聊聊。” “找她聊聊?” “找她聊聊!” 朱明大惊失色,找澹台鹤情聊聊,这是送肉上刀俎,“屠威……” 谢傅打断道:“我叫谢傅!” “你叫什么都好,我也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情况,首先你要搞清楚你身份和处境,我保证你不会想去找澹台小姐聊聊。” “什么身份和处境?” “你是澹台小姐豢养的小白脸。” 谢傅啊的一声,朱明补了一刀:“小白脸,懂吗?” 谢傅呆呆不语,极力回想最近发生的事,失忆前和失忆后,两种回忆穿插,脑海出现了一些模模糊糊的片段,澹台鹤情…… 突然脱口道:“我是澹台小姐养的小白脸。” 朱明笑道:“对啦,现在还想去找她聊聊吗?” “刻不容缓。” 谢傅应着,趔趄的走出房间。 “我看你还是了解的不够彻底,澹台小姐可是一点都不温柔……” 朱明一边跟着一边劝着,跟到院子门口,突然停下脚步,不敢踏出院子一步。 朱明可不想挨杖责,说好听他是澹台小姐养的情郎,而实际上他们这些人在府内的地位却连个婢女都不如,也被人暗暗鄙视。 见谢傅已经走远,朱明恍觉过来,朗声喊道:“她这个点一般在书房,还有你可别又迷路了,闯到内宅去。” 谢傅的记忆是模糊的,对于这位澹台小姐的记忆也是模糊的,甚至他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见过澹台小姐。 凭着对大户人家建筑布局的了解,一路朝书房方向走去,随着走动,肌肉拉扯,臀部传来阵阵疼痛。 清晰的证明他真的被杖责了一顿。 喜欢养小白脸,又不怜郎惜玉,谢傅不禁想到有三十面首的山阴公主。 如果她是山阴公主,那我岂不是被戴绿帽子的驸马何戢。 只怕我连何戢都不算,顶多是那被威迫屈服的褚渊。 一觉醒来,怎么怎么将我置身于如此身份,太为难我了。 曲意奉承与谄媚巴结,我可不擅长啊。 要不我故作风雅一番,可我也不会故作风雅,我也就会吟吟诗,作作画,做做曲子。 不管如何,先在她面前挺直腰板再说。 书房内,一个年轻女子坐在大案前,微微低头,手里拿着毛笔在帐薄上勾勾点点。 夕阳透过窗棂映在她一头挽髻的青丝,映在她被白色裙衣温柔裹贴的胸前。 如同高耸入云的雪峰洒下眩红的霞光,给人一种雄伟高洁的寒脊美感。 微风吹拂入屋,小耳之下几缕鬓丝轻漾着,衣裙也在那起伏绵绵的曲线上泛起了涟漪,流动着袅袅的颤音。 这光景娟秀奇丽,翩然若画。 这个女子便是澹台鹤情,十五岁便扛起澹台家的女子。 澹台府下人口中凛若冰霜,严厉强硬的主人。 好事者口中艳名在外喜欢包养小白脸的【小鹤夫人】。 走廊里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下来。 谢傅朝书房内望去,一个安静坐着,双手却在忙碌的女子。 一张鹅蛋脸生的十分白净,一张仰月嘴唇十分娇美,唇红如胭,黛眉细长,传统的苏州温婉美女。 谢傅微微感到意外,看上去不像银娃啊。 澹台鹤情专注的眼神依然落在账簿上,嘴上淡淡问了一句:“小秋,什么事?” 没有听到回应,澹台鹤情这才抬起头来,当看到站在门口的是屠威,却是一讶。 两人目光乍的电光火石般碰撞。 那内敛冷淡的眼神,有一种惊颤的美,让人被她吸纳,融化成水,心甘情愿地流向她。 澹台鹤情只是看着他不出声,表情透着高高在上的轻蔑感 如此美丽却又冷凛的面容,要直视她都是一种勇气,何况是以下人之姿。 谢傅却一直正视她,目光不曾移动分毫。 不知道谁说过,惟沉默是最高的轻蔑。 你轻蔑,我轻蔑你的轻蔑。 一息、二息、三息…… 澹台鹤情早已习惯了冷视,而冷漠并不是谢傅的本色。 谢傅感觉自己的目光要慢慢变得柔和起来。 谢傅,不要腼腆,虽然说还是处男之身,怎么说也有与女儿家接触的经验,怎么看见闺家小姐,就虚了。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谢傅狠狠的瞪了澹台鹤情一眼。 第2章 我很不喜欢 澹台鹤情立即冷斥道:“屠威,你又皮痒了!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昨天这个男人因为擅闯内院被杖责二十大棍。 听说打到一半就晕死过去,当然她根本不在乎,一个她花银子买来的奴仆而已,别说打一顿,就算是宰了也没有人会多嘴一句。 她讶异的是这个男人此刻应该是趴在床上,而不是走到她的面前来,这么刚的瞪着她。 澹台鹤情朝他的衣服的下摆望去,上面还沾着血迹。 谢傅恢复本色,微笑道:“小姐,我叫谢傅。” 澹台鹤情愣了一下,认真端详起他来,难怪我刚才看见他感觉不一样了,显然这个男人突然间恢复了记忆,不再是那个初见时呆愚无神的男人。 澹台鹤情眼神透着睥睨众生的轻蔑,嘴上淡淡道:“你叫什么又有什么关系,你是我花一百两银子买来的,你现在只是我的私有物。” 语气虽然平淡,话却很难听,便从这样的一句话就能看出她傲慢、强势、凌厉。 谢傅曾是谢家公子,自然明白买来就相当于签了死契,说句难听的,他现在跟昆仑奴新罗婢并没有什么区别。 强硬一点? 不行!在绝对的地位差距面前,你可以腹诽,但不要直接硬刚。 此刻她是主子,在她眼中我是狗,一只连主人都咬的狗,结局可想而知。 谢傅不卑不亢道:“小姐,请把契约还我,至于银子我肯定会慢慢还给你。” 澹台鹤情轻蔑一笑:“屠威,我不知道你是清醒了还是糊涂了,死契变活,十倍赎身你不知道吗?算了,念在你刚刚恢复记忆,我暂且原谅你。” 谢傅一本正色道:“我叫谢傅!” “放肆!你叫什么都需要我的允许!” 澹台鹤情眼神冰冷,霸道的斩杀谢傅所有的生机,任她宰割。 谢傅当然知道没那么容易,他这次过来是一种试探,不急不躁道:“小姐,你并不缺奴仆。” 澹台鹤情冷笑,“哦,是不是每个下人奴婢都可以来找我说这话,然后我就大发慈悲,那谁来伺候我,那我又把你们买来干什么。” 谢傅道:“一看我就是那种粗鲁的人,不是很会伺候人。” 澹台鹤情轻笑:“哦,那你是要换个活法?” 谢傅从澹台鹤情嘴角勾勒的笑容看到了阴险,“小姐,我们有慢慢了解彼此的机会。” 澹台鹤情透着三分讥诮道:“屠……谢傅,回去吧,在府内老实做你的小公子,不愁吃不愁穿,如果你刚刚清醒,搞不清楚状况,找朱明好好问个明白。” 澹台鹤情说完收回目光,低头继续查看账簿,视谢傅为无物。 谢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有点不甘心。 澹台鹤情也不看他,过了一会,那张好看的仰月嘴儿却说出冷冽的言语,“要逼我打断你的腿吗?” 澹台鹤情没有责罚是念在他刚刚清醒。 谢傅才出声道:“小姐,刚才冒犯了,我先回去了。” 澹台鹤情没有应声,待谢傅转身才抬头望去,只见他身后的衣摆一片血迹斑斑。 清醒了,倒也硬气了。 她并不在乎对方是清醒还是呆愚,他只是一个工具人,甚至这个工具人随时都可以换掉。 谢傅行到走廊,身后书房内传出轻轻的咳嗽声。 很快这咳嗽声变得剧烈,让人听了有几分恻隐。 谢傅还未走出院子,就看见迎面走来一个少女,身穿绿色衣裙,头上挽着个燕尾髻,簪上一支素兰钗。 少女步伐匆匆,天生丽质的脸容沁着香汗,或者天气炎热,两颊微红,十分俏人。 谢傅感觉熟悉,正要开口,却一时叫不出名字来,眼看少女低头走路就要撞到自己怀中来,忙让到一旁去,喊了句“小心!” 少女“呀”的惊呼一声,停下脚步,朝谢傅望去,立即凛容冷道:“你要害死我吗?若不是我……” 少女说着却突然刹住嘴,朝书房的方向望了一眼之后,小声道:“跟我出来再说。” 行出院子之后,少女才对着谢傅瞪眼责问道:“你嫌命长吗?若不是我私下徇私,叫责罚的人不要伤你筋骨,就你这身板,二十棍下去,你还有命在。” 谢傅想起她来了,脱口而出:“小秋姐。” 这位小秋姐似乎对自己很好,他清醒之后,记起以前的时候,在这澹台府的事反而模模糊糊。 小秋一脸嫌弃,没好气道:“叫这么亲热干什么,我现在跟你算账。”说着又教训道:“你还敢来到这里,我真是被你气死了,你呆愚就老实一点嘛。” 长的好看,还心地善良,那就难得了,谢傅施了一礼,“小秋姐,多谢了。” 小秋愣了一下,感觉屠威今日有点不一样。 当日屠威的老父亲将屠威带来,说他母亲病重,无钱医治,所以要将屠威卖入澹台府为奴,小姐却无心收留。 母亲重病在床,无法侍候床前,想要卖身救母,还没人要,实在太惨了。 小秋怜这人身世,于是跟小姐说可以买来当小白脸养。 屠威今日会成为小姐豢养的小白脸也是她的馊主意,所以她一直对屠威心怀愧意,对屠威也暗中多有关照。 谢傅道:“小秋姐,你以后可以改叫我谢傅。” 小秋愣了一愣,没反应过来,脱口问道:“你不是叫屠威吗?你母亲不是病重无钱医治,所以你才卖身为奴吗?”说着伸手摸了谢傅额头,“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谢傅笑着简单解释一番,“小秋姐,你和小姐都被骗了,那人不是我的父亲,可能我失忆的时候被人拐卖了,现在我记起来了,我叫谢傅,不叫屠威。” 小秋若有所思道:“难怪你经常呆呆愚愚的,一问三不知。”突然哎哟一声,“那我白疼你了。” 谢傅应道:“没白疼,我心里记着呢,希望小秋姐今后能继续疼爱。” 小秋愣了一下,嫌弃道:“怎么油嘴滑舌起来,我很不喜欢。” 第3章 你我皆是阶下奴 谢傅诚恳道:“不管如何,谢傅记得小秋姐的好。” 小秋不屑道:“不用你记住,我不管你叫屠威也好……” 见小秋说不出来,谢傅提醒道:“谢傅。” 小秋继续道:“阿猫阿狗也好,你给我老老实实的,莫要作妖,要不然,我就是法力通天也护不住你。” 谢傅微笑着,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小秋见他毫无惊畏之心,咬紧贝齿凑近低声威胁道:“小心小姐阉了你。” 谢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小秋嗔恼道:“还笑的出来,若我不管你的死活,就你现在这么嚣张,不出三天就埋土里去。” 谢傅微笑道:“我正要跟小秋姐特别说一下,从今天开始,我可能要经常得罪小姐,小秋姐你也不要管我了,免得连累你。”云九小说 小秋目瞪口呆,脱口道:“你活腻了,小姐真的会宰了你的。” 小秋见谢傅不作出表示,连忙好声劝道:“屠……傅,我知道当小白脸是一件很委屈的事,你老实表现,在府内呆个三五年,我在小姐身边还说的上话,到时给你多说几句好话,说不定就放你回去哩。” 小秋连哄带骗,大概习惯把他当成那个呆呆愚愚的屠威。 谢傅好笑道:“小秋姐,你看你自己说的都不是那么自信,叫我如何相信。” 小秋怒道:“我不管,你若敢放肆!不用小姐开口,我就先将你给收拾。” 小秋作为澹台鹤情的近身婢女,负责内宅大小事务,在澹台府内是有很大的权力,地位仅次于管家,算是小管家。 谢傅笑笑不应,脑子里努力搜刮小秋的形象来。 小秋见谢傅不答,杏目一瞪,严肃道:“你现在给我保证,要不然我揍你了。”说着攥起粉拳,扬手作势要打。 谢傅微笑应道:“保证不了。” “好啊!我对你这么好,你竟还要来害我,你这傻角,不!你这条煮不烂的猪皮,我不管你了。” 小秋说完,气嘟嘟的扭着小蛮腰,迈着小碎步离开。 小秋走了几丈远之后,扭头回望,见谢傅只是站在原地目送,那个俏脸气涨的都通红了。 谢傅自然能看懂小秋的小心思,希望自己能屈服,可他不能屈服啊,他现在清醒了,岂能任人摆布,老实当个小白脸。 小秋这女子这么好,他心里倒希望小秋能够冷落他,免得到时连累小秋。 谢傅返回院子,找到朱明。 朱明看见谢傅好端端的回来,十分意外。 “朱……公子,小姐让我回来问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意思?” “我刚刚清醒,在府内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原来如此,大概是澹台小姐念你刚刚恢复记忆,不知者无罪,所以放你一马。” “朱公子,我没当过小白脸,现在有点忐忑,这个伺候小姐,是你我轮流,每人一晚吗?” 朱明脱口道:“你想的美!” 想得美? 谢傅一惊,轻颤道:“那是……两人一晚?” 谢傅不喝酒的时候不是很会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朱明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谢傅,没好气道:“我来这里半年才见过澹台小姐两次。” 谢傅松了口气,“这么荒废啊?” “……” 朱明为之语结,想起这屠……谢傅刚刚清醒恢复记忆,也就释然原谅他了,继续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澹台小姐这半年来非但没碰过我,连正眼瞧我一眼都没有。” 谢傅脱口讶道:“还没玩过你?” 朱明脸立即涨成猪肝色,我说的不够清楚吗?非要说出如此伤人的话,“没!” 谢傅是个斯文人,用“玩”已经是非常含蓄了,女人养小白脸本来就是一件离经叛道的事,问道:“那我呢?” 大概怕朱明听不懂,谢傅又补充一句:“我的意思是在我失忆的这一个月,澹台小姐有没有和我亲密接触过?” 朱明有点不满,凭什么你是亲密接触,到了我这里就变成“玩”了,嘴上傲道:“你觉得你有比我强到哪里去吗?” 谢傅立即懂了,呵呵一笑:“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果不明不白就把美好回忆给遗忘,心里总是难以接受。” 朱明道:“你放心好了,这种好事轮不到你我。”说着问了一句:“你应该见过澹台小姐了吧?” 谢傅点头。 朱明问道:“感觉如何啊?” 谢傅笑道:“很复杂,说不出来。” 朱明讥笑道:“是不是腿软脸红心慌,窘促不安?自渐形秽到连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谢傅敷衍道:“有一些类似症状,也不全然如此。” 朱明轻笑道:“是不是心里很想见她,却又不敢见她?” 谢傅颇有深意道:“澹台小姐是主母,你我皆是阶下奴,确实让人挺有征服的冲动。” 朱明愣了一下,却是被谢傅这话惊着,征服如此强势的女人?那应该要如何强大的男人啊,反正他……没有这个胆色。 朱明特意端详谢傅一番,大概谢傅还不知道澹台小姐的厉害,把澹台小姐当温柔可爱的小娘子了。嘴上淡淡道:“澹台小姐是养着玩的。” 谢傅道:“养小白脸不就是为了“玩”吗?” 朱明又为之语结,顿了一顿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养养狗啊,养养鸟啊,养养鹤啊,养牲畜的那种玩。”话说完,感觉这话怎么有点自我贬低的意思。 谢傅明白朱明的意思,澹台鹤情花银子养他们吃喝,却碰都不碰一下,好处便宜没捞到,却沾上一个坏名声。 这就有意思了,谢傅问道:“澹台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呢?” 朱明摇头道:“我不知道,听说她在外面也养有小白脸,或许还轮不到我们吧。” 这就有点过分了,家花野外内外两处开,不过谢傅认为这不是关键,如果她真的有这个心思,就算冷落,至少也要尝个鲜,逗玩一番。 谢傅回忆在书房内看到的那张脸,内敛冷淡,隐约流露出端庄高贵的气息。 她不像那种喜欢养小白脸的女人,这个女人也不是银娃。 她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呢? 也有可能她是那种外冷内热的女人,毕竟自己对她的了解不深。 处境倒是弄清楚了,原因却让人疑惑。 第4章 什么是规矩 紧接着朱明又事无巨细的跟谢傅说起这澹台府的规矩。 当下人的,无非就是哪些地方不能涉足,这内宅女眷居住生活之所,就是重中之重,就是男性主人也要稍微避嫌,何况下人。 这府邸正大门也不能走,下人要走偏门和小门。 再接着有些事不能做,有些话不能说。 下人奴婢等同于主人家的财产,是没有婚娶自由。 下人奴婢不能告发主人,否则处于绞刑。 谢傅越听越心寒,完了,这张卖身契已经将他的后半生给钉死。 朱明说完之后又补充一句:“我们两个更贱一点,未经允许,不准踏出这院子一步。” 谢傅闻言失声,“什么!连这院子都不准踏出一步。” 谢傅看了看这不大也不算小的院子,阶下囚也不过如此。 朱明一副你以为呢,小白脸是那么好当的吗?嘴上说道:“我呢,签的是活契,再过半年就到期了,到时就恢复自由之身,至于你嘛。” 事关己身,谢傅问道:“我又如何?” 朱明笑道:“你是小姐花银子买下来的,属于澹台府的财产,一辈子都属于澹台府,自由就甭想了。” 谢傅讶道:“我这么贱吗?”曾经作为谢家公子,虽然受家人冷落,但至少有自由,现在的情况却比以前惨多了。 朱明轻轻拍了拍谢傅肩膀,“我知道你刚刚恢复记忆清醒过来,一时难以接受,不过慢慢就习惯了,我这半年来虽然日子难熬,不是也熬过来了。” 谢傅道:“朱公子,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朱明笑了笑,哼,让你刚才那么伤我,现在也让你尝尝这滋味。 用过晚膳之后,朱明又向谢傅补了点功课。 这院子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两个照顾他们日常的下人。 负责一日二餐的中年婆子吴婶。 长的五大三粗的汉子胡地全,胡地全主要干一些比较粗重的活。 …… 亥时左右,虽然离的不远的七里山塘河还隐隐约约传来笙歌燕舞之声,但澹台府已经归于寂静。 府内大部分灯火已经熄灭,唯有稀稀疏疏的几处屋室还亮着银灯红蜡。 谢傅悄悄起床更衣,却没有点灯。 他怎么睡的着,当奴仆也就罢了,居然成了别人豢养的小白脸。 这要是传到扬州谢家,只怕就是自己死了,也要被人从坟里挖出来鞭尸泄愤。 虽然谢家家道中落,名声远不如从前,但毕竟曾经也是一方著姓的名门。 就算他已经被谢家宗祠除名,整个谢家宗族也丢不起这个脸。 而谢傅虽是家族弃子,心中还是很有家族荣誉感,这也是当初他在扬州青楼从不敢用谢傅这个名字,化名李少癫。 他从来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有问题就要想办法解决。 谢傅走出房间,走出院子。 这不准踏出院子一步的规矩,他刚刚清醒一天就已经犯了两次。 初更已过,月上东窗。 开帘见新月,便即下阶拜。倒是拜月的好时,就是寂静了些。 视线不佳,谢傅也不熟悉澹台府道路,不过凭着对大户人家建筑布局的了解,谢傅也能大概判断出内宅在何方位。 无非三进五进,这内宅在府邸的最后方,庭院深深深几许,就是这么来的。 不多时就看到亮光,那亮光的地方应该就是内宅了。 谢傅循灯走近,映入眼幕,一关闭圆形大门和一道围墙却把这内宅与外面隔绝开来。 围墙不矮,一丈来高,谢傅轻车熟路的爬上围墙,他以前三更半夜回家,就是用这种方式。 刚爬上墙头,却发现几丈远的外墙下有一张竹梯。 这…… 大概是下人修缮之后,忘记收起来吧。 未有多想,谢傅移动道有树枝遮挡的地方。 此时虽是夜晚,但内宅还亮着灯光,站在墙头显眼位置,还是有被发现的可能。 放眼望去,内宅能看个大概,大部分屋子暗着,东厢的二层阁楼还亮着灯火,这二层阁楼大概就是澹台小姐的闺卧之所了。 内宅的北边还有一独立小院,与内宅有一道角门连着,那是书斋院落,谢傅白天刚刚去过,不过走的是正门。 书斋院落内的书房亮着灯火,这也是吸引谢傅特别观察的原因。 这么晚了,这个女子还在书房?这么拼命,都快赶上我了! 谢傅转而看向亮着灯火的二层阁楼,心中蠢蠢欲动,她不在阁楼,这是好时机啊。 他今晚本来只是来熟悉内宅环境和了解澹台鹤情的生活作息,好为偷走卖身契做好准备。 没想到头一回来就遇见这么好的时机。 谢傅心头怦怦跳了起来,这么好的时机不容错失,当机立断跳下围墙。 这事毕竟见不得光,却是一步三忐忑。 心中暗暗说服自己,我只不过来拿回我糊里糊涂签下的卖身契,又不是偷香窃玉,有什么好心虚的,吾乃正义之师,论心不论迹! 转念一想,这个好像没有什么关联,被捉到一样的结局。 这会内宅连个人都没有,谢傅感觉自己颇有点光明正大的味道,连这没有灯光照明的楼梯也走的十分顺利。 顺着楼梯轻脚轻手的来到二楼房前。 一般像金银细软,房契地契之类重要的东西都会放在内卧。 青楼娘子就都有一个百宝箱,藏金藏银,这就是经验。 谢傅还是比较镇定的,站在屋前静待一番,确认里面没有动静,这才温柔推门进入,一只脚刚迈入房内。 一个男子就突入眼幕,谢傅一怔,香闺藏郎! 不对!他蒙着脸,是贼! 贼撞见贼,这样的场景竟让我遇上,突兀的让人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在这一瞬间,两人对觑着,虽然动也不动,眼里都带着丝丝紧张。 谁都没想到会突然撞见人,皆因两人一个在内一个在外,都没发出动静,若是内宅的奴婢,至少会发出轻微的脚步声。 很快这贼目光放松许些,他也发现蒙面的谢傅是个贼。 一起跑?一起喊?还是一起偷? 谢傅打量着这贼的衣装,绫罗绸缎,显然是个采花贼无疑! 谢傅正义感顿时爆棚,虽然他也见不得光,但他是来偷卖身契的,这是对奴役与压迫的反抗。 第5章 正义凛然 偷花就不同了,比偷心的贼还要可恶百倍。 谢傅以义愤填膺的姿态,手朝门口一指,示意对方马上离开。 那知道这采花贼却表现的比他还要正气凛然,怒眉瞪目,一副要弄死他的恨意。 谢傅张开嘴巴,手指比划一下,示意你再不走,我就喊了。 大不了同归于尽。 采花贼显然懵了一下,大概想不到谢傅此时此景竟还如此锲而不舍,脸上青筋毕露,心中的愤怒肉眼可见。 谢傅见状暗忖,不好,这采花贼以为我要独享,这采花贼干这勾当,能无声无息潜入这内宅深院,定是有点本事。 只怕我打不过他,我受害事小,若让这闺家小姐被白白玷污,那可罪大。 得先安抚这个采花贼,再慢慢寻找机会下手。 谢傅比划动作,一起? 这采花贼顿时双目圆睁!竟直接冲过来掐住谢傅脖子。 好啊,我没动手,你倒先动手了。 谢傅也掐住对方脖子。 两人互掐着,却又不敢发出动静来,场面十分凝固。 很快两人脸色都被掐的紫青。 谢傅心中感觉冤枉,澹台小姐啊,你白天那么对我,这会我却为你丧命。 紧急避险!先喊出来再说! 这时,楼梯传来历碌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夜晚,两人都听得十分清晰。 两人立即巡视房间,目光同时落在垂着烟紫纱帘的卧榻。 对视一眼,在一瞬间就达成共识。 两人各松开一只手,配合着将扇门轻轻关上。 惊讶的看了对方一眼,大概想不到居然如此默契。 很快两只手又同时掐住对方脖子,蟹行着轻轻的朝烟紫纱帘走去。 烟紫纱帘之内是澹台鹤情的梳妆卧榻之处,空间不算小,置有一梳妆台、一雕花云头檀木衣架,一个衣柜。 正中一张床榻,绣帐罗帏,香色迷离。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两人又一次默契的钻入床底。 别看那衣柜虽然高宽,这种款式却内有隔层,根本无法容纳成人,这便是见识。 从一个细节,两人均认为对方是经验丰富的采花贼,彼此脖子一紧。 脚步轻巧,是个女子,澹台小姐? 人朝床榻方向走来,脚步声也越来越近,谢傅心头跟着这脚步声的节奏,突突的跳。 这人却最终没有走进纱帘内,陆续的声响传来,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过了一会,外面又传来脚步声,“夏儿姐,水来了。” 屋内一把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应道:“好,提进来。” 夏儿姐? 我闯错房间了,这夏儿姐又是谁。 哗啦一声。 水倒入浴斛的声音传来。 要沐浴!三更半夜的沐浴什么啊。 谢傅苦笑无奈。 虽说这么热的天,像青楼娘子一天也要洗两次,但为何偏偏挑在这个时候。 连续的水声,大概到了五六桶水。 屋内已经热气缭绕,夹杂着焚香幽幽的香味。 屋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小姐,你回来了,水刚刚兑好。” 澹台鹤情的声音传来:“嗯,夏儿,辛苦你了。” “服侍好小姐是夏儿的本分。” 原来没闯错房间,这夏儿应该是澹台鹤情的贴身婢女。 “唰”的一声,纱帘突然被直接拉开,七八尺的地方,一红一绿两双绣花鞋映入眼幕。 绿色绣花鞋的主人微微屈身,脱掉脚下的绣花鞋和白色罗袜,一张美丽清冷的脸也随着映入谢傅眼幕,正是澹台鹤情。 谢傅吓了一跳,感觉澹台鹤情正在和自己对视一般。 然而谢傅看得见澹台鹤情,澹台鹤情却看不见乌漆墨黑的床底。 婢女夏儿帮澹台鹤情摘下头上挽发的簪子,帮她宽衣。 把白色衣裙,抹衣,雪白的绸裤,一件件的拿到衣架上披好。 谢傅心中暗忖,可别再蹲下来了!再蹲下来,我可就什么都看到了。 就在这时,谢傅双眼被人给捂住。 却是这采花贼松开掐住谢傅脖子的手,改而捂住他的眼睛。 这是什么意思?不让我看吗?我是这种人吗? 差点把这采花贼给忘了,谢傅反应过来,也松开掐住对方脖子的双手,去捂住对方的眼睛。 这采花贼身体微颤一下,显然有点意外,两人却均看不到对方什么表情。 “嗯。”一声舒服的轻哼,轻灵的水声轻轻撩动,宛如一曲美妙的乐曲。 澹台鹤情已经迈入浴斛沐浴。 “小姐,水会不会太冷了?” “不会。” 澹台鹤情声音透着疲惫与慵懒,闭着眼神,享受着水的滋润,她太累了。 突然却轻轻咳嗽起来。 夏儿忙轻抚澹台鹤情的后背,只是澹台鹤情却咳嗽的更加厉害,浴在水中剧烈抖动的身子,泛起了阵阵水波。 咳咳……咳咳…… 澹台鹤情的咳嗽声持续好一阵子。 “小姐……”可以看出婢女担心坏了。 躲在床底下的谢傅都恨不得爬出来帮忙。 终于澹台鹤情止住咳嗽,轻笑一声:“我没事。” “小姐,我很心疼你,别再这么拼命了,咱们好好休息行吗?” “你放心,我还不能倒下去。” “小姐,你这咳嗽的毛病也有好一阵子了,要不……” 婢女夏儿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澹台鹤情打断:“好了,这事不知说了多少回了,别再说了。” “小姐,夏儿很想帮你,可夏儿也不知道怎么帮你。” 这婢女的声音隐隐带着哭腔,可以看出主仆两人感情很好。 “我累了,别烦我好吗?” 有一种柔弱叫做披上的盔甲,砥砺前行。 这种柔弱却是无坚不摧。 谢傅此时心头倒有点怜惜这个女子。 他还想再了解一点情况,可两人却没再交谈。 轻轻的沐浴声,不时伴随这一两声咳嗽声。 大概过了一刻钟之后,婢女夏儿道:“小姐,要加点热水吗?虽说是夏天,水太冷也会着凉。” “好。” “吱呀”一声,房门再次被打开。 一阵夏风吹拂入屋,把桌子上的油灯吹熄,屋内陷入黑暗。 谢傅正烦恼今夜要与澹台鹤情挨息而眠,他真不能保证澹台鹤情睡在床榻上,两个男人躲在她的床底,她不会发现,毕竟夜深人静,一个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就算他能保证一整夜都不发出半点声响,却不知这采花贼能不能做到。 谢傅当机立断,捉住这个漆黑的机会,直接从床底下窜了出来,朝门口跑去。 此时屋内一片漆黑,这突然发出来的动静,让两女惊骇不已,“啊!” 尖叫声响彻夜空。 第6章 被摆两道 那采花贼明显想不到谢傅会突然行动,主动暴露,慢上一拍,也从床底窜出。 噗噗噗,屋内又是大动静。 两女惊魂未定,惊吓又起。 澹台鹤情本能的双手抱胸,身子沉入水中,只露出螓首。 夏儿第二时间反应过来,“有人!” “捉贼啊!” “捉贼啊!” 放开声喉大喊起来。 谢傅双手按在栏杆上,准备直接从二楼跳下去,听见身后动静,却突然转身对着跑到门口的采花贼就是一脚踹去,然后才从二楼跳了下去,你这采花贼也想跑,门都没有。 采花贼被谢傅踹的后仰倒地,气的脱口骂道:“妈了个娘啊!”短短的时间内被对方摆了两道,别让我知道你是谁! 听到采花贼的声音,两女却是镇定起来,夏儿也立即住口不喊了。 澹台鹤情冷声责问道:“文望,你躲在我房间干什么?” 这采花贼暴露身份,也不打算跑了。 夏儿重新点燃油灯,屋内亮起灯光,采花贼看着沐浴在水中,微露香肩的澹台鹤情,脸微红,尴尬道:“要不,等你穿上衣服再说。”虽说是姐弟,但是姐姐的美丽还是过于逼人。 这时,外面叫唤声越来越大,内宅大部分屋子均亮起灯光来,纷纷掌灯跑到阁楼来。 澹台鹤情睨视澹台文望一眼,“先回帘内躲一躲。” 澹台鹤情紧接着对夏儿道:“夏儿,把她们支唤回去,告诉她们没事了。” 秋儿手持棍子,最先杀到,夏儿在门口将秋儿拦住,“秋儿姐,没事了,没事了,是只猫把我和小姐给吓到了。” 秋儿松了口气,“我说呢,谁这么不怕死,敢擅闯内宅。” 内宅的奴婢陆续回屋,不多时又归于寂静。 澹台鹤情出浴更衣完毕之后,才将站在屋外的澹台文望重新叫了进来。 “你躲在我房间干什么?” 澹台文望看着脸布寒霜的姐姐,弱弱道:“我来偷银子,偷点值钱的东西。” 澹台鹤情冷笑一声,天知道她心里有多心酸难受。 为了不让文望去逛青楼,能在家专心读书好早日踏入文道之路,她不给文望一两银子,可文望居然来偷。 她为了这个弟弟付出许多,可这个弟弟却让她太失望了,嘴上问道:“另外一个人是谁?”刚才虽然漆黑一片,但是那动静分明就是两个人。 澹台文望想起被连摆两道,心中顿时有气,“我不知道!” 澹台鹤情冷冷道:“我再问你一遍,是谁?” “我真的不知道。” “你们躲在一起,然后一起逃跑,你说你不知道。” 这……澹台文望一时真不知道如何解释,实在太复杂了。 “他给你多少银子,让你协助他偷窥自己的姐姐。” 澹台文望道:“你别胡说,你是我姐姐,我就是再卑鄙无耻,也不可能干这种事!” 澹台鹤情冷笑道:“还要狡辩,那你刚才为何掩护他逃跑?” “我掩护他?”澹台文望错愕,我他妈.的是被他给踹了一脚,要不然我早跑了,提起这事,心头的火就蹭蹭直冒。 澹台鹤情淡道:“告诉我是谁,他给你多少银子,我给双倍。” “我真的不知道,鬼知道是不是你哪个情郎。” 澹台鹤情站了起来,朝澹台文望走了过去,毫无征兆的就正手反手两个巴掌,打的澹台文望脸肿,嘴角流血。 澹台文望怒道:“你打我?” 澹台鹤情冷道:“长姐如母,我打不得你吗?” 澹台文望讥笑道:“你做的那些丑事,你也配教训我。” 澹台鹤情隐约感觉自己双眼有点湿润,嘴上却冷笑道:“这澹台府的每一文钱都是我赚的,你身上穿的衣服,吃的每一口饭也是我给你的,要是你觉得我没资格教训你,你大可离开。” “但是!如果你还想继续留在府内,我说什么,你就得照做,我不会再纵容你了。” 澹台文望没有应声。 过了一会,澹台鹤情淡淡问道:“现在告诉我,跟你一起的那个人是谁?” “我真的不知道,我以为他是你的情郎,要不然我早就弄死他了。” 澹台鹤情冷声道:“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我养小白脸是做给别人看的。” 澹台文望小声道:“谁知道你会不会没忍住。” “你……”澹台鹤情气的立即扬起手。 澹台文望立即捂脸退后。 澹台鹤情放下手,傲然道;“信不信由你。” 这个家是她在独撑着,所有的压力和威胁都落在她的身上,而文望什么都不知道。 她也不想这个比她小三岁的弟弟知道,只希望文望能心无旁骛的把心思放在【文道】上,而就算天塌下来,她澹台鹤情也会顶着。 这七年来,她每一天都把心思放在生意上,疏于对文望的关心。 几个月前才发现,文望不知不觉长大了,印象中乖巧的文望变得放浪不羁,完全超出她的控制。 这几个月,她除了要照顾生意,还要腾出心思约束文望,澹台鹤情觉得自己真的好累。 “他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 “我脱衣服的时候。” “应该没有吧,我们躲在床底下,只能看到你的脚,而且当时我也捂住他的眼睛。” 这话让澹台鹤情感觉难以信服,你们不是一伙的,那种情况下,你们两个能够相安无事,如此默契。 澹台文望见姐姐一脸怀疑,解释道:“我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可确实我真不知道他是谁,怎么说呢,我感觉他还有点保护你的意思。” 澹台鹤情一讶,“此话怎讲?” 澹台文望笑道:“我捂住他眼睛的时候,他也来捂住我的眼睛,生怕被我瞧上一眼。” 澹台鹤情脸暗暗一红,嘴上冷冷道:“你把过程详细说来,让我捉到他,非把他浸猪笼不可。” “我正在屋内找银子,突然看见他大摇大摆的推门走了进来,把我吓了一跳……” 澹台文望一五一十的将整个过程说了出来,澹台鹤情听完,若有所思道:“难道这个人我认识?” 澹台文望接话道:“我看他挺冷静镇定的,比我还要冷静镇定,会不会是你养的那些个小白脸啊,要是我,被你这么吊着,看得到,吃不着,我早就受不了。” 第7章 谁这么大胆 澹台鹤情睨了澹台文望一眼,“不太可能。” 澹台文望道:“你那些小白脸当中有没有比较胆大的啊?” 澹台鹤情轻蔑一笑,她豢养的那些小白脸,哪一个见了她不是像老鼠见了猫,“没……”一个人却突然在脑海浮现。 若说胆大,那个小白脸倒算,敢与她对视的男人并不多。 不过他昨天刚被打了一顿,哪有负伤跑来偷窥。 澹台文望看见姐姐表情,咬牙切齿道:“是不是想到谁了?” 澹台鹤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再看见他,你能认出他来吗?” “我不敢保证,灯太暗了,他还蒙着脸。” “那他的声音能够认出来吗?”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来。” 见成功将姐姐的注意放在那个采花贼身上,澹台文望心中暗暗窃喜。 这时澹台鹤情却回神说道:“从明天开始不准你踏出府邸一步,好好在家读书,要不然我不会跟你客气。” 澹台文望“啊”的一声。 澹台鹤情冷道:“如果你不是我的弟弟,我早把你给杀了。” …… 隔日。 谢傅本以为昨夜内宅进贼的事会闹得满城风雨,然而却风平浪静。 难道让那个采花贼给跑了? 就算让那采花贼给跑了,可昨夜动静闹得那么多,至少也有风声传出。 这让谢傅感到有点奇怪,却也不好主动询问,不打自招。 谢傅走进厨房。 厨房里,有个四十多岁的婆子正在准备早餐,或许是常年干活的原因,加上中年发福,身材十分壮实虎背熊腰。 这个中年婆子就是照顾谢傅和朱明他们两个小白脸一日二餐的吴婶。 谢傅客客气气的叫了声:“婶。” 吴婶扭过头来,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不耐烦,“着什么急啊,马上就好,你每天也不用干活,怎么尽想着吃啊。” 谢傅道:“不是,我想自己做些吃的。” 吴婶愣了一下,谢傅已经自己在找起东西来,除了米,想要的食材一件都没找到。 吴婶没好气道:“我说屠公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以后叫我谢公子。”谢傅说着问道:“婶,这个平时的肉和菜都是你去买的吗?” 吴婶怪声怪气道:“不是我又是谁啊?” “这样吧,我要一些东西,你一会给我买过来。” 谢傅说着顺口将要的东西念出来:“芡实、白茯苓、山药、粳米、莲子、百合……每样都给我多买一些。” 吴婶一脸发愣,大概反应不过来。 谢傅问道:“记住了吗?”谢傅倒是可以用笔写下来,但看这吴婶未必识字,这世道纸贵书贵,除了书香门第,普通人又有几个识字。 吴婶不悦道:“你在使唤我?” 谢傅笑道:“我使唤你不行吗?” 吴婶冷冷一笑,露出鄙夷的目光,怪声道:“你还真当你是公子啊,你只不过是小姐养的宠物,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我跟你直说,我每天在这里就是把你们两个喂饱,让我干其它的事,没门!” 一个婆子也敢爬在他的头上拉屎,可见他在府内的地位有多低。 谢傅受够了!嘴上微笑道:“我昨天去找小姐,小姐让我吃好睡好,安分一点。” 吴婶一脸不敢置信,“你还敢去找小姐!” 澹台小姐对下人十分严厉,府内的下人十分都畏惧她,见了她就像见了老虎一样,能避开绝对不主动撞上。 就算不得不撞上,大多时候也是把头埋的低低的,尽管不要让她注意到,挑出毛病来。 所以吴婶知道谢傅前天才挨了一顿杖责,昨天还敢去找小姐,显得十分意外震惊。 谢傅没有回答吴婶的问题,继续道:“可显然我吃的不好。” 说着巡视婆子正在做的饭菜,“婶,连点肉都没有,寒酸了点吧,都知道养好马都要吃好草料。” 谢傅这话有点自嘲的意味。 吴婶生气道:“你什么意思,就是说我伺候不好你们了?” 谢傅微笑道:“婶,我倒是想问一问,这府内每个月给你多少银子用在这膳食上面,是小姐吝啬呢,还是婶你偷偷克扣银子?” 吴婶那经过起谢傅这么直接戳破,脸色顿时一变,恼羞成怒道:“你别……污蔑我。” 谢傅呵呵一笑,笑的吴婶很心慌。云九小说 无声中,谢傅淡淡开口:“我要的东西一会买回来,咱们以后还是相安无事,要不然我以后可要跟婶你闹别扭。” 说着把要的东西再次念出来,算是给吴婶一个台阶下。 吴婶这会倒是听得认认真真。 待谢傅离开,吴婶却冷哼一声,“下流货,一张下流脸,得意什么,哪天小姐心情不好,就把你给宰了。” 自从澹台小姐养起小白脸,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批了。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你们男人也有这一天。 用过早膳,谢傅特意和朱明聊起了他们的女主人澹台鹤情。 谢傅也对这个澹台府的一家之主有了更多的了解。 七年前澹台鹤情的父母亲自押送一船上等布料去杭州,谁知道半路船翻了,她的父母死了,布料也没有了。 而当时澹台家经营出现困难,全靠这一船布料来周转,这下无疑是雪上加霜。 父母丧期期间,就有债主纷纷上门讨债,只有十五岁的澹台鹤情站了出来,向债主承诺会替父母偿还债务。 而当时澹台鹤情的弟弟澹台文望也只有十二岁。 澹台鹤情接手这个烂摊子之后,慢慢的还清债务,而且将澹台家的布料生意是越做越大…… 听完这个故事之后,谢傅觉得这是一个了不起有担当的女子,也不禁想起剧烈的咳嗽声,那声咳嗽声所蕴含的分量与艰辛。 十五岁,对于大家闺秀来说,正值碧玉年华,已经差不多可以谈婚论嫁的年龄,这个女子却以柔弱之躯驮起整个澹台家向前行。 七年过去了,她为什么还单身着,为什么还不嫁人,就算不想外嫁,至少也可以招婿入赘。 她为何宁愿自损名声,养起小白脸来。 养小白脸也就罢了,她却把小白脸当木雀养,不闻不问,连逗玩一下都没有。 第8章 小生的心真是大胆 六月,正值盛夏,空气中闷热的气息将人压的喘不过气来。 在万众期待中,一场大雨浇灌在这苏州这片大地上,融化空气中的闷热,洗刷着发烫的街道。 雨后,空气弥漫着水雾,朦朦胧胧,如若淡烟。 水气烟霭中,走出一双双绣花鞋,走在这湿漉漉的麻石路上,清莲般款款轻盈,袅娜多姿。 大雨之后,给这炎热的盛夏带来一丝清凉,无论是小家碧玉还是大家闺秀,都忍不住走出家门来。 她们嬉戏玩耍,或间着石缝数着麻石来,或提起裙摆专门踩向水洼处,溅的鞋湿,清凉脚丫,看似无聊却乐在其中…… 温婉轻柔的吴侬笑声不时从街巷深处缈缈传来…… 谢傅和朱明坐在还湿漉漉的屋顶上,居高望着一墙之外的大街小巷。 ”天下最美苏州巷,雨后穿绣鞋。”这种“姑苏韵味”便是在读中读上千遍万遍,也不如亲眼目睹一回,来的真实驿动,回味无穷。 谢傅想起了师傅那双湖碧色的绣花鞋,那双破了又破,补了再补的绣花鞋。 如果师傅涉足这苏州小巷,是否会像这些温婉而又活泼的女子一般,开心嬉笑,尽情沾水舞石。 他来到了仰慕已久的苏州,可师傅却不在身边了…… “唉!” 朱明的叹息声打断了谢傅的思绪。 这声叹息是对自由的向往,对外面世界的向往,而他们两人是两只被人养在深院内的金丝雀。 谢傅笑道:“怎么了?” 朱明没好气道:“明知故问。” 谢傅淡道:“其实在这里不愁吃不愁穿,能安静看书,正是我以前梦寐以求的生活。” 朱明愣了一愣,只听谢傅继续道:“不过现在我不想困在这里。” 朱明应道:“这也由不得你。” 谢傅哈哈大笑,“朱公子,你难道不想真的成为澹台小姐的情郎。” 朱明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错愕道:“你说什么!” 他当然明白谢傅的意思,情郎跟小白脸那简直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朱明见谢傅笑笑不语,补充一句:“你没开玩笑吧。” 澹台鹤情真的没有把他们当人看,他被养了几个月了,只见过她两面,连说话都说不上。 再者说了澹台鹤情什么身份,澹台府的女主人,只要她招招手,就有无数年轻俊彦主动上门入赘,这种好事怎么轮得到他们这些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 相比起朱明的震惊,谢傅倒是挺平静的,淡淡道:“不知为什么,我倒是有点心疼她。” 朱明表情十分激动,“心疼她!你有什么资格?我们是被她养在院子里的金丝雀,吴妈还算是个饲养员,我们连人都不算!” 谢傅笑道:“连人都不算吗?” “除了不愁吃不愁穿,不用干活,却没有自由,没有尊严,像人吗?你不觉得我们像被圈养的两只动物吗?” 看得出朱明憋坏了,在谢傅的引诱下,一下子把心里的压抑全发泄出来。 谢傅一笑,“不错,她是高高在上的澹台府主人,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我能看出她的不容易,特别是养我们这些小白脸这一点上,你想过没有,她为什么花银子养我们?” 朱明想了想之后应道:“就跟贵族养新罗婢、昆仑奴一样,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有钱人的乐子。” 谢傅轻轻摇了摇头,“就算养两只金丝雀,有的时候闲着也会逗一逗,可她别说碰我们一下,连看都不多看一眼,这是“玩”的态度吗?”云九小说 “瞧你这话说的。”朱明作为男人顿觉无地自容,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谢傅笑着继续道:“她不为寻欢作乐,却养的光明正大,养的人尽皆知,我想她是在故意败坏自己的名声。” 朱明愣了一愣,讶道:“哪有人故意败坏自己的名声。” 谢傅破有深意道:“这正是她让人心疼的地方,她毕竟是个女人,女人要站在男人同等的位置上,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朱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识阅历太浅的原因,谢傅说到这个份上,他还是未能领会其中的关键。 谢傅笑着继续道:“虽然她有让人心疼的一面,但也有可恶的一面。” “可恶的一面?”朱明愣了一下,忙压低声音道:“你说话小声,这话要是传到她的耳中,让你皮开肉绽。” 谢傅哈哈大笑,“我还巴不得她听见。” 说着解释道:“你看看她对我们多冷酷无情,一点同理心都没有,是不是很可恶!或许是她是个商人吧,商人唯利是图不择手段,她一个女人能让澹台家从负债累累到如此风光,可想而知,她心肠有多硬,手段有多狠。” 这点朱明倒是十分认同,澹台小姐对下人十分严厉,要求府内下人用心把每一件事做好,不准出任何纰漏, 一旦犯错,不管有心无心,都要遭受严厉的责罚。 听说有个男下人不小心撞见她在沐浴,直接就被埋了,后来在府内就再也没看见这个男下人,你说可怕不可怕。 这也是府内下人一提起她,就同谈虎色变。 谢傅昨天能够活着回来,朱明就觉得已经是个奇迹。 谢傅对着站在竹梯中间的汉子道:“地全,起来吧,这上面风景独好。” 这汉子叫胡地全,这院子除了负责一日二餐的吴婶,一些比较粗重的活都是由胡地全来干。 谢傅昨日刚刚清醒过来,对胡地全印象模糊,但对他感觉很好,就好像小秋一样,模模糊糊中还是有些好印象。 胡地全馋着脸道:“屠公子,不好吧。” 那些苏州小娘子动听的吴侬笑语如何能不撩人心炫,任哪个男子听了都忍不住要偷偷望一望。 谢傅笑道:“都说要改口了,算了,你以后干脆直接叫我名字好了。” 胡地全立即道:“这怎么行!” 谢傅笑道:“地全,你看你还有自由,我们却一点自由都没有,如此看来,你在府内的地位比我们还要高,有何不可,以后就这样,你叫我名字,我叫你名字。” 谢傅说着搭了把手,把胡地全拉了上屋顶来。 “多谢了。”胡地全说着迫不及待朝街巷望去,激动“哇”的一声,“还是两位公子机灵,竟能找到如此绝佳的偷窥宝地。” 谢傅闻言苦笑不得,说来在街巷遇见,总不好盯着人家小娘子看,这会居高临下,倒是可以看得肆无忌惮。 “哇!那个穿红衣服的太漂亮了,那头发又黑又滑的就跟……就跟什么一样。” 谢傅顺着胡地全所指,看了过去,笑着接话道:“就跟黑绸一般。” “对对对,跟黑色绸缎一样,太生动了。” 三人默契又无声的窥偷着。 第9章 我来搞清楚 临近傍晚,谢傅亲自做了一份莲子百合瘦肉汤,朝内院书房走去。 朱明在这里住了几个月才见到澹台鹤情两次,谢傅刚清醒一天却已经打算见澹台鹤情第二次, 难道就一直让她养着,他当然需要做些什么来改变目前的处境。 虽然有点讨好的嫌疑,但不在其位,不知其受。不在其身,不知其难。 逃避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像朱明就是在躲避,朱明心中渴望改变处境,但是朱明从不敢付诸实际行动。 有下人看见谢傅,虽然感到奇怪,但没有人询问,在他们想来,如果不是小姐召见,这个小白脸绝对不敢如此大胆。 就算是孔管家,如非有什么急事,也不敢轻扰小姐。 所以谢傅一路通行无阻的来到澹台鹤情平时办公的书斋。 院子里很安静,书房前的栽种有两颗高过屋脊的紫薇树,此时正是紫薇花开放时节,满树红花。 碎石小径一地红色花瓣,黄昏微风吹拂,一些落在屋檐的花瓣飘坠落回廊上。 落英缤纷,红意阑珊。 澹台鹤情今天穿的落落大方,上衣下裳,一件烟萝绸衣裹着她美妙的上半身,流畅的曲线似山峦一般起伏有致。 书案下是遮住双腿轮廓的彩鹅黄锦绣裙,一双微微逸出裙摆的湖绿绣鞋。 鞋面所绣图案轮廓清晰精密,惟妙惟肖,立体凸显犹如雕琢缕刻一般,用的是缂丝手艺。 一寸缂丝一寸金,这双缂丝绣鞋就贵气逼人,让普通人望尘莫及。 无需满头珠簪宝饰,高贵睥睨的气质油然而生。 看到这样的澹台鹤情,谢傅不知为何脸上微微一红,或许是她身上流露出来世族女子一贯的清冷高傲,让人自渐形秽。 又或许是陌生男女之间,总有一份半明半暗除不去的羞涩情愫。 澹台鹤情捂住轻轻咳嗽起来,在咳嗽的同时突然瞥见站在门口的谢傅,表情充满惊讶。 谢傅在澹台鹤情惊讶还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先出声道:“小姐,打扰你了,我给你做了碗养生粥,润肺止咳。”” 谢傅不请自来,他必须先开口,让澹台鹤情先开口,那他就玩完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和颜悦色,正常人都不会恶言相向。 澹台鹤情盯了谢傅好一会儿,才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虽然澹台鹤情冷冰冰,但是没立即叫人把谢傅拖下去打一顿已经很难得了,她昨天就说过,这个地方不是谢傅能来的。 谢傅应道:“谢傅刚刚恢复记忆,回去之后搞清楚状况,特来感谢小姐的收留,同时为昨天的莽撞无礼道歉。” 澹台鹤情脸色恢复许些暖色,淡道:“好了,回去吧。” 谢傅却走了进来,将粥放在的大案上,“小姐,应该多多保重身体才是。” 澹台鹤情错愕,冷冷道:“与你何干?” 谢傅讶道:“难道我不是小姐的情郎吗?” 说完这句话,谢傅心跳有点快,这话如同一剂猛药,也是他对澹台鹤情的试探,毕竟他对澹台鹤情了解不深。 澹台鹤情脸色立即变得阴沉起来,沉声道:“屠威,我养你,不用干活,不愁吃不愁穿,你还不满足吗?” 谢傅微笑道:“小姐,我叫谢傅,小姐对我这么好,我难道不该回报小姐吗?” “谢傅?”澹台鹤情突然想起这人昨日刚刚清楚恢复记忆。 谢傅微笑道:“是的。” 澹台鹤情冷冷问道:“谢傅,昨天回院子,朱明到底跟你说清楚没有?” 谢傅应道:“说清楚了啊,说我是小姐养的小白脸……” 谢傅说着故意停下。 不知为何,澹台鹤情闻言脸上微微一红。 谢傅停顿之后,继续道:“这实在让人难以接受,我堂堂七尺男儿怎好……”谢傅挺起胸膛来,看了澹台鹤情一眼,却唉的叹息一声。 澹台鹤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谢傅,目光透着高高在上的轻蔑感。 谢傅继续道:“虽万般不情愿,想必小姐也不会轻易放了我。” 澹台鹤情如何看不出对方想上位,却又要当婊子又立贞节牌坊,冷冷一笑:“所以呢?” 谢傅微笑道:“所以我就干脆认命了。” 澹台鹤情冷笑道:“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把你给宰了,也没人敢说二话,还认命吗?” 谢傅心中暗骂,这澹台鹤情,又不讲理了,以势压人。 澹台鹤情见谢傅不吱声,稍稍露出满意之色,淡道:“回去之后,再问清楚一点。退下吧,不准再来了,否则你这双腿以后用不着了。”有些话不好直接说清楚,我养你,但是你不必服侍我。 谢傅也知道不可操之过急,今日的试探到此为止,揖礼道:“小姐,那我先退下了。” 澹台鹤情看都不多看他一眼,低头继续忙碌起来。 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轻轻咳嗽起来,瞥见案上的养生粥。 只见粥水澄黄,莲子百合圆润,猪肉鲜嫩,一时倒有了食欲,倒是难得。 她这些日子,食欲不振,每日服药咳嗽却不见好转。 澹台鹤情犹豫了一下,端起碗来,浅尝了一口,是甜的,清甜也不腻口,味道倒真不错。 澹台鹤情属于吃惯山珍海味的人,口味自然刁钻,能让她感觉不错,手艺自然不弱,嘴上微微一笑,倒是没有想到。 清甜的汤水在口中缠绕着,甜的味道让人感到愉悦,粥粒在甜味滋浸下也变得光滑易于下咽,猪肉酥嫩多汁,莲子酥松,百合粘牙。 不知不觉心情也从枯燥无趣变得轻松愉悦起来了,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他刚才那句话——小姐,应该多多保重身体才是。 作为澹台家的主人,她是孤独的。 下人畏她如虎,何敢柔言关切。 澹台鹤情莞尔一笑,真是大胆,不怕死么?你明天要是敢再来,我就服你。 书房外的走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澹台鹤情心头一颤,这么快! 小秋出现在书房门口,骤然迎上澹台鹤情冰冷的目光,吓了一大跳,弱弱应道:“小姐,打扰你了吗?” 澹台鹤情见是小秋,目光柔和许多,淡淡道:“没有。” 第10章 你还敢来 小秋端药走进书房,“小姐,药熬好了,趁热吃。” 澹台鹤情冷道:“这药天天吃,咳嗽也不见好,不吃也罢,放下吧。” 小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突然看见大案上已经吃的几乎见底的粥水,惊喜道:“小姐,你有胃口了,我现在就让厨子给你做好吃的。” 澹台鹤情道:“不用了,差不多饱了。” 小秋盯着大案上那已经吃空的碗,心中好奇,是谁给小姐送来吃的呢,嘴上笑道:“小姐,你要吃什么,跟小秋说就是,却吩咐孔管家,是不是小秋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让小姐嫌弃了。” 有些话,小秋不好直接说,却是旁敲侧击。 澹台鹤情却不愿意说,淡淡道:“没有。好了,你退下吧。” 朱明和胡地全两人站在院子门口,见谢傅走了回来。 胡地全兴奋的直接跳了起来,“谢公子走回来的,安然无恙的走回来的。” 瞧胡地全的高兴样,好像谢傅是死里逃生一般。 朱明却是一脸丧气。 谢傅走近,好奇道:“我自然是走回来的,难道爬回来不成。” 胡地全笑道:“我跟朱公子打赌一百文,你是走回来的,还是抬回来的。” 谢傅哈哈大笑:“你这么高兴,看来是你赢了。” 胡地全笑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谢公子你非比寻常,这个胆子比我老胡还大。” 谢傅笑道:“我也是九死一生,差点就栽在那里了。”他今日一行也抱着挨打的准备,就好比平民百姓要挑战贵族权威,必须要付出血的代价。 胡地全闻言关切道:“谢公子,明天你也不要去,一回没事,二回没事,那是运气好,你也不要拿命拼,只要小姐一个不高兴,你就……” 胡地全没有把不吉利的话说出来,做了个死翘翘的表情。 大户人家对奴婢下人是有生杀大权的,签了死契的人就是主人家的私有物。 国法家规,国法在前,家规在后同样具备威慑力,奴婢下人如果犯下大罪,例如奸.淫主母,主人是可以直接处死,然后派个人到官府通报一声即可。 当然就算签的是活契,主人家想弄死你,也可以巧立名目,谁叫人家有钱有势。 所以一般大户人家的下人奴婢,对主人是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逾矩。 谢傅哈哈大笑:“多谢关心,我有分寸。” …… 澹台鹤情每日一大早就要去各大布坊,商号巡视,下午大约申时过后才会返回府邸书房,紧接着处理各种繁琐事务,很多时候都要忙到深夜。 从她十五岁接过这个负债累累的家,怀着一股拼命三郎的干劲,势要挽救这个家开始,渐渐的这种拼命已经成了习惯。 如今生意大了,有的时候累了,想歇一歇,却已经身不由己,一大堆人靠她吃饭,各地的客户也几乎每天都有来信催货。 澹台鹤情好累好累,这样的她又哪有空玩男人,她养小白脸自损名声这个举动,无非是让想让那些男人不要打她心思,在商场上脱离女人这个角色,或者说能站在男人同等的位置上。 另外,有一些大家族如吴中顾陆朱张望族名阀,她得罪不起,像张家公子张凌云就一直有心追求她。 澹台鹤情得罪不起张凌云,也得罪不起张家。 如今她是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张家这样的望族名阀自然也就不会接纳她这样的女人入府,这样也就可以断了张凌云的念头。 这是一个釜底抽薪,一劳永逸的法子。 如果当年不是父母出了意外,她现在应该嫁人了,成为别人的妻子。 也应该有了自己的孩子吧。 每日在家相夫教子,弹琴写字,做做女红刺绣什么的。https:/ 不管如何都不用像现在这般抛头露面,旁人看到的是她的风光,不知道的是她的人生,而她的人生对谁都不重要。 澹台鹤情回到书房,在大案前坐下,拿起笔就进入状态忙碌起来…… 安静中,书房外的走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脚步声在接近书房的时候停了下来。 澹台鹤情几乎可以肯定不是小秋。 会是谁? 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一张小白脸来。 澹台鹤情放下笔来,朝门口冷冷望去。 脚步声停顿半晌之后,再次响起,一道身影出现的书房门口。 不出所料,果然是他! 他还敢来,把自己的话当耳边风吗? 澹台鹤情都有点佩服他的不折不挠,佩服归佩服,但她这一次不打算轻饶。 他的不折不挠却是挑战了她澹台府主人的权威。 谢傅骤然迎上澹台鹤情薄凉冰冷的目光,心头微微一跳,好冷!透着摄压,这是已经打算大展雌威? 谢傅露出微笑,他素来随和,这微笑是自然而然,不是装出来的。 虽然在大是大非上面,谢傅寸步不让,但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他极少与人计较。 所以……尽管澹台鹤情此刻的目光很不友善,谢傅并不介意。 他也习惯了这种不友善的目光,比起别人,他更能适应,并不会太过于忸怩不安。 “你还敢来!” 她的气息冷风扑面,在这燥热的季节,绝对是降燥良品。 谢傅腾出一只手,抹了一下眉角的汗水,笑道:“这大概就是人常说的好了伤疤忘了疼,或者说是劣性难改。” 澹台鹤情冷笑着,说的还真对,“还记得我昨天说过什么吗?” 谢傅说着走了进来,将养生粥放在大案上。 澹台鹤情瞥了养生粥一眼,这粥跟昨日一样,刚好她奔走一天有点饿了,看见这粥顿时有了胃口,嘴上说道:“念你刚刚清醒,我已经给过你两次机会了。” 澹台鹤情言外之意是我不会给你第三次机会了。 谢傅淡道:“我知道小姐作为这澹台府一家之主,必定是言出必行,要不然何能服众。” 澹台鹤情冷笑,“既然你清楚,还敢来。” 谢傅笑道:“男人何能轻言畏惧,任何收获都要付出代价的。” 澹台鹤情表情一讶。 谢傅继续道:“也许小姐心软了,那我就走运了。” 澹台鹤情旋即轻蔑一笑,只觉他太高看自己了。 这笑容落在谢傅眼中,立即知道她想拿自己当鸡杀,给猴看了。 第11章 小姐,你好可怕 “小姐,药来了。” 小秋端药走进书房,突然看见书房内的谢傅,人立即呆若木鸡,脑袋嗡嗡作响,他怎么会在这里,他这是逼着自己往绝路上走啊! 这个傻角怎么可以如此鲁莽!这个傻角怎么可以如此愚蠢!这个傻角枉我三番二次袒护你! 谢傅看见小秋,倒是客客气气的叫了一声“小秋姐。” 小秋回神,没有什么好脸色,瞪着谢傅,却朝他暗暗挤眉,似乎在说你别跟我套近乎,我跟你不熟,你别来害我。 这傻角不知道自己虽然在府内有一定的权力,终究只是一个奴婢,在小姐面前如何护的住你,傻角傻角大傻角。 小秋冷喝道:“谢傅,你来这里干什么?” 谢傅应道:“我给小姐送粥来了。” 送粥来了?小秋朝大案看去,果真看见大案上有一碗粥,难不成昨日那一碗粥是他送过来了,那他是怎么做到毫发无伤全身而退的,小秋一时搞不清楚状况,暗暗朝小姐看去,只见小姐的脸色却很难看。 小秋机灵,不管昨日他是如何逃过一劫,只怕今日要遭殃了,立即上前将谢傅朝门口拉扯,嘴上怒骂道:“谁让你来的,还不给我快滚!” 只要能逃离此地,一切好说,要不然等小姐开口,一切就晚了。 偏偏这个时候,澹台鹤情开口了,“小秋,你来的正好,领他下去,罚十棍。” 小秋闻言色变,呆站原地,还是慢了。 谢傅对着澹台鹤情道:“小姐,你好可怕。” 澹台鹤情傲慢一笑,现在知道晚了,你当我一直跟你闹着玩吗! 谢傅道:“如此温柔的嘴唇竟能说出如此冷漠的话,怎能不可怕!” 澹台鹤情一愣。 小秋直接傻眼,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吗? 澹台鹤情冷道:“小秋,加罚掌嘴一百,把他的嘴打烂为止。” 这还得了!澹台鹤情的冷酷还真的出乎谢傅意料,朗声道:“慢着!小姐我觉得你是个讲道理的人,小姐要罚我,什么罪名?” 澹台鹤情一脸讥诮,现在知道害怕了,这会让你一辈子都记住这疼,嘴上傲道:“我打你还需要理由吗?” “当然需要!就算当今天子要杀人也需名正言顺的罪名,小姐言不正名不顺,以后如何立信立威!” 澹台鹤情开口:“你……” 这个时候谢傅那容得了她开口,继续道:“小姐要罚我也可行,不过以后这府内的规矩就形同虚设,反正小姐想罚就罚,全凭小姐心情好坏喜厌。” 澹台鹤情一时被谢傅说懵了,“你……你……调戏主子。” 谢傅应道:“敢问谢傅那一句话调戏了小姐,请小姐指出来。” 说她嘴唇温柔也算不上调戏,澹台鹤情一时支吾,应不上来,此时此刻非常痛恨他这张嘴。 一旁的小秋急坏了,心中暗骂,你这个傻角,她是小姐啊,你跟她对着干有什么好处,居然还讲起道理来,简直愚不可及。 却不知道跟澹台鹤情还真的讲道理,澹台鹤情何以能将澹台家的生意做的这么大,自然少不了诚信口碑。 她在澹台府的严厉作风,也可以看出她是奖罚分明。 谢傅也见好就收,给澹台鹤情一个台阶下,“小姐,我承认我想讨好你,这府内的下人奴婢又有哪个不想讨好小姐呢,但若说调戏小姐,却是欲加之罪。” 澹台鹤情静静看着谢傅这张能言善辩的嘴,不发一言。 谢傅继续道:“我也觉得我很卑劣,谢傅遭遇不测,失去记忆被人拐卖入府,终于恢复记忆清醒过来,却发觉自己成为被人豢养的小白脸。” 澹台鹤情是主人,要让她有这种同理心并不容易,但是澹台鹤情却能感受到谢傅的不一样,他的被逼无奈,他并不是心甘情愿来当这个小白脸,而是阴差阳错。 这与以前那些为了银子贪享富贵,心甘情愿被她豢养的小白脸不同。 澹台鹤情轻轻朝谢傅看去。 谢傅轻轻道:“小姐,如果是你,你遭遇这些,是乖乖当个小白脸,还是反抗呢?” 这话倒是说到澹台鹤情的心坎上,她并不会向命运屈服,她自奋力反抗。 谢傅瞥见澹台鹤情若有所思的模样,知道终于从这个无懈可击的女人身上撕开一道缝隙来,开口道:“调戏小姐的罪名我认了,我也认罚,就当是我对小姐你冷漠无情的反抗!” 澹台鹤情轻轻看向谢傅,冷笑道:“你肯认罪是吧?”说着转向小秋,“小秋,告诉他,调戏主子怎么处罚?” 小秋认为谢傅完了,颤道:“先掌掴一百,后……后浸猪笼!” 澹台鹤情目光睨向谢傅,问道:“你还要认罪吗?” 澹台鹤情是在给他台阶下,谢傅这个时候若是还嘴硬,那可真是太蠢了,可拒绝的太爽快又不妥。 谢傅说道:“不管如何,谢傅惹小姐不快,都是谢傅过错,还请小姐给谢傅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澹台鹤情轻蔑一笑,“将功赎罪?”她不缺少人,也不缺厨子,若他说的是他那张俊俏的脸,只要她花银子,这样俊俏的男人,她也能找来十个,甚至一百个。 澹台鹤情实在想不到他有什么自己用得着的地方,他又能做些什么来将功赎罪,唯一可取的就这张嘴,不过她很却讨厌。 谢傅应道:“是的,将功赎罪。” 澹台鹤情漫不经心道:“你又能做些什么来将功赎罪呢?” 谢傅道:“小姐,你的咳嗽经常反反复复吧?如果我能治好小姐的咳嗽,能不能将功赎罪呢?” 澹台鹤情闻言心头一动,她这咳嗽的毛病已经两年多了,一直无法完全治愈,也问了不少名医,吃药好了一阵子,过阵子有复发了,她都烦死了。 澹台鹤情望去谢傅,却不太信任道:“哦,没想到你还懂医术。” 谢傅并非大夫,但在爷爷顽疾上,他花了不少功夫,读了不少医书,问了很多偏方,也求教过一些大夫,可以说针对爷爷的顽疾,他已经总结出一套治疗保养的方案。 第12章 打赌 而澹台鹤情的情况和爷爷大致相同,他也知道澹台鹤情为什么咳嗽的毛病老不好,并非大夫医术不高,问题出在澹台鹤情自己身上。 谢傅笑着应道:“我并非大夫,但是有信心治好小姐的咳嗽顽疾,如果小姐不相信我,我们打个赌吧。” 澹台鹤情讶道:“打个赌?” 谢傅笑道:“若我办不到,任打任罚。” 澹台鹤情只感觉他这话有点讽刺,不知道到时他又如何舌灿莲花蒙混过去,嘴上冷幽幽道:“你若办不到,到时我就阉了你。” 谢傅故意卖个破绽,犹豫起来。 果不其然,澹台鹤情冷笑道:“怎么?害怕了?身为男人,可不轻言畏惧。”言语间透着浓浓的讽刺意味。 谢傅似被逼无奈一般,突然朗声道:“好!我就用我后半生的幸福,来与小姐打这个赌。” 在这么严肃的时候,小秋听了谢傅这话,却忍不住哧笑出声,很快又捂住自己嘴巴,强忍着。 澹台鹤情冷道:“小秋你来作证,别到时又说我以势压人,强加罪名。” 谢傅点头,“不过我需要与小姐约法三章,我虽有心治好小姐的咳嗽顽疾,可小姐为了阉我,故意与我作对可如何是好?” 澹台鹤情怒道:“我岂会这么无聊!”她巴不得这烦人的咳嗽能好。 谢傅微笑道:“当然,或许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为了小姐能配合治疗,还是斗胆想与小姐约法三章,希望小姐能听从我的安排。” 澹台鹤情怀疑的看向谢傅,他到底怀着什么居心。 谢傅笑道:“毕竟小姐贵为主子,我是奴仆,小姐只需说个不字,谢傅也是无可奈何,当然我绝不会像小姐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也没有这个胆子。” 澹台鹤情讥讽道:“你没有这个胆子吗?” 谢傅应的肯定:“没有!” “小秋,你作证,我会尽量配合他。”澹台鹤情说着看向谢傅,“我看你能变出什么把戏来。” 谢傅心中好笑,女人啊,表里不一,嘴上半点都不肯服软,总要说出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 他能有什么把戏,他只不过要拿回自由。 清醒过来,莫名其妙就成了小白脸,简直岂有此理。 而澹台鹤情其实就是劳累过度,只要她肯养尊处优,吃好养好,在稍微有针对性的调理一下身体,什么咳嗽还不马上就好。 可如果她一直这么拼命,再小的毛病也能拖成大病来。 “小姐,那就这么说定了,谢傅先告退了。” 澹台鹤情冷道:“慢着,总要有个时间限制,你若治一辈子,我岂不是要等一辈子。” 澹台鹤情经商多年,素来谨慎,在这样的细节上也绝不会留下破绽让谢傅有机可乘。 谢傅淡道:“一个月如何?” 澹台鹤情也爽快,“就为一个月为限,若治不好,也不要怨我无情!” 对于谢傅来说,这一个月他有了一道保命符,在这一个月内澹台鹤情就算恨不得扒了他的皮,也要忍着,谢傅已经看穿她了,她才是那个装婊子又要立牌坊的人。 而谢傅有了话语权,也可以稍微放肆一点。 在绝对的地位差距面前,个人毫无尊严可言,一只好看的狗,终究是狗。 先从做人开始。 离开书房,走出院子。 同行的小秋终于松了口气,“你刚才真是九死一生,我都替你紧张的冒冷汗。” 谢傅瞥了这个天生丽质的少女一样,知她刚才冷言驱赶是为自己解围,心中感激,嘴上淡笑道:“这就叫做富贵险中求。” 小秋讶道:“什么富贵险中求?” 谢傅开玩笑道:“当澹台府的姑爷啊,难道不富贵吗?” 小秋惊讶万分的看着谢傅,手轻轻的抬起来,朝他指去,“你……你居然有这样大胆的念头,你会死的更快。” 谢傅笑道:“我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 小秋手掌托了谢傅胸膛一下,“你肯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谢傅用开玩笑的口吻道:“也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觉得吧,月老把我送到她的身边当小白脸,我总不好主动剪短断这根姻缘线。” 小秋一脸轻蔑道:“得了吧,小姐连张家公子都没看上,怎么会看上你这小白脸。” 谢傅笑笑不语,澹台鹤情有权有势,不缺富贵,她缺的……大概是一颗能够彼此温暖,砥砺前行的心吧。 小秋见谢傅不说话,朝他脸上看去,讥讽道:“你是不是觉得你这张俊俏的脸是资本啊,告诉你在小姐眼中能用银子买来的东西,最不值钱了。” 谢傅依然只是笑了笑。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受到打击了?” 小秋虽然继续讥讽着,但这也是她对谢傅的关心,想要劝谢傅打消这个荒唐的念头。 谢傅这才开口道:“那是因为我还没有体现我的价值,在小姐眼中还是一个看中不中用的小白脸。” 小秋问道:“你有什么价值?” 谢傅笑道:“小生不才,但打动小姐还是绰绰有余。” 谢傅说的打动并非打动澹台鹤情芳心,而是打破这种主仆身份差距,小秋却是从字面上直接理解,“喲,还挺自傲的,你可知道你并不是头一个这么自信的。” 谢傅微笑道:“其实我挺自卑的,自卑久了难免触底反弹,总不能这样顺其自然,要做出努力去争取。老天一直欺负我,那我只好跟它斗一斗。” 小秋若有所思,“你这话听起来好深奥。” 谢傅岔开话题,“小秋姐,你真是个好姑娘。” 小秋不屑道:“得了吧,油嘴滑舌。” 谢傅笑道:“我发现你们小娘子都喜欢油嘴滑舌,以前我以为这是个贬义词。暖语一句三冬暖,肯开口说句好听的话,总比冷漠孤高的好。” 小秋盯着谢傅看,轻轻道:“你清醒之后,真的变得挺多的。” 谢傅哈哈笑道:“真的吗?变得让人讨厌还是让人喜欢?” 第13章 小白脸中的王中王 小秋嗔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讨厌多了,以前多听话多老实啊。” 谢傅笑道:“是又笨又蠢吧。” 小秋不知道想到什么,噗嗤就笑了出来。 谢傅擅长察言观色,立即道:“小秋姐,你以前肯定经常捉弄我。” 小秋咯咯笑的更厉害了,嘴上却道:“没……没有。”笑着瞥眼瞅了谢傅一眼,挺起胸脯,野蛮道:“有又怎么了,难道你想报复不成?” 谢傅微微一笑,“说心里话,能让小秋姐捉弄也是一种福气。” 谢傅确实是说心里话,以前在谢府,个个把他当野种看待,又哪有婢女对他这般和颜悦色。 小秋脸微微一红,“你这张嘴啊,跟抹了糖一样,我……” 谢傅讶异打断道:“跟抹了糖一样吗?” 小秋一脸笃定道:“就是抹了糖!”说着继续道:“我倒是没什么,可你这些话要是说给小姐听,小姐听了还会当你在调戏她。” 谢傅问道:“小姐不爱听这种话吗?” 小秋应道:“当然不爱听了。” 谢傅问道:“那小姐爱听什么?” “小姐爱听什么?”小秋小脑袋思索起来,思索半天却想不出小姐喜欢听什么话。 谢傅笑道:“小姐爱听——是,小姐。” 小秋一时没反应过来,突然恍悟咯咯一笑,“对,小姐最喜欢下人言听计从,规规矩矩,像你这种的就是眼中钉,非拔掉不可。” 谢傅哈哈大笑。 小秋张眉瞪目,“你还笑的出来,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吗?”说着突然忧愁起来。 谢傅见状,问道:“小秋姐,又怎么了?” 小秋轻轻道:“小姐的咳嗽已经持续两年多了,大夫没少看,药也没少喝,好好坏坏的,你不应该跟小姐打这个赌。” 谢傅淡淡道:“输了也没什么。” 小秋一脸错愕的看向谢傅,“输了也没什么!输了可是要阉了你!到时候你就成太监了!” “哈哈,我现在跟太监有什么区别吗?” “有啊,太监永远也用不上,你还有机会用上。” “多谢小秋姐提醒,那还真有用。” 小秋反应过来,红着脸嗔怒道:“你套我话,下流胚子!”说着生气推了谢傅一下。 谢傅被推的踉跄后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地上,错愕的看着小秋娇俏的身躯,“小秋姐,你哪来的牛劲?” 小秋眼睛闪了一下,“不跟你这下流胚子说话了,死了活该!”人气嘟嘟的转身就远。 谢傅站了起来,拍拍屁股,看不出来小秋人娇俏,力气却比男人还大。 回到院子,胡地全和朱明又在院子恭候他回来。 胡地全看到谢傅,兴奋的大叫一声:“平安归来!” 朱明却一脸垂头丧气,却又不服气道:“明天继续,我就不信他不死!” 谢傅好笑,看来两人又拿他打赌,确实他这一次比前两次惊险多了。 他与澹台鹤情之间的地位,如同战场上实力悬殊的双方,不求如何战胜,能做到全身而退就不错了。 胡地全走上前来,绕着谢傅仔细端详一番,“毫发无损,谢公子,你可真是小白脸中的王中王。” 这…… 隔日一大早,澹台鹤情早早起床,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感觉到无形的压力压在她的身上,逼着她必须做些什么。 这种感觉从七年前开始就有,这些年澹台家的日子好过了,但是这种压力感却依然没有消失。 澹台鹤情梳妆洗漱之后,来到偏厅。 府里的厨子已经给她准备了丰盛的早餐。 澹台鹤情坐了下来,看着桌子上丰盛的早餐,不知道为什么一点胃口也提不起来,勉强吃了几口之后,反而想起那碗平平无奇的养生粥来。 她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但是那碗养生粥就是治服了她的胃,治服了她的嘴。 澹台鹤情是越想越想吃,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小秋,去……” 澹台鹤情说话一半,突然看见偏厅门口出现一道身影,不是那小白脸又是何人,尽管不愿意承认,他的出现像一缕晨曦照射入屋,给人一种突然的喜悦与温暖。 小秋见小姐说话一半,突然停下,开口道:“小姐,你吩咐。” 谢傅看着端庄高雅的澹台鹤情,尽管她施妆抹粉,还是难以掩盖那厚厚的黑眼圈,开口道:“小姐,谢傅不召自来,给小姐送来早餐,请小姐恕罪。” 小秋闻声扭头一看,原来是谢傅来了,这傻角也太大胆了,竟闯到这偏厅来,那以后是不是可以闯到小姐的闺房,闯到小姐的卧榻上去呢。 小秋暗暗朝小姐瞥去,只见小姐却不是很生气。 澹台鹤情淡淡道:“进来吧。”她本来就想吃,这小白脸似乎心有灵犀的就送过来,她如何会责怪。 谢傅走进偏厅,将养生粥放在桌子上,然后退到一旁去。 澹台鹤情瞥了那澄黄的粥汤,顿时欲望大开,伸了下手又放了下来。 小秋立即领会,虽说小姐不是一般的深闺女子,但是有个男人在旁边盯着看,还是显得不自在,对着谢傅冷声道:“你还不回去。” 谢傅微笑道:“关于治好小姐咳嗽顽疾,我有些注意事项要跟小姐详谈。” “小秋,你先退下吧。” 小秋临走前狠狠瞪了谢傅一眼,充满警告,要他说话注意一点。 小秋走后,澹台鹤情优雅的品着粥汤,漫不经心道:“说吧。” 谢傅道:“首先,请小姐这一个月内不要喝酒。” 这头一个要求就让澹台鹤情有些为难,她常有交际,如何能做到不喝酒,目光征求性的看向谢傅,询问是否有商量的余地。 谢傅摇头,“一滴都不能喝。” 澹台鹤情冷道:“别忘了你的身份,别以为你会做一碗粥就高人一等了,你在我眼中就是……”后面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 谢傅笑了笑,“我知道我在小姐眼中是什么地位,但请小姐别忘记我们约法三章,小姐难道要言而无信。” 澹台鹤情冷喝道:“放肆!” 谢傅微笑道:“我当然要放肆一点,要不然怎么能管住小姐。” 第14章 好看吗 澹台鹤情一愣,冷笑道:“你配吗?” “我当然不配,只怕在小姐眼中,这府内上下没人有这个资格,府内上下对小姐畏之如虎,所以才没人敢开口,放任小姐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连你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又有谁来爱惜你。” 澹台鹤情心头一荡,自从父母去世之后,似乎没人再爱惜她了,一直都是她一个人独挨着,有什么酸有什么苦,都往肚子里咽,没人可以倾诉。 谢傅道:“如果没人敢开口,那我来第一个开口。” 澹台鹤情闻言心头一颤,有种错觉,这个人如她的父母想要疼爱她,很快她却驱散这种想法,这个小白脸只怕想要上位,像其他男人一样得到她而已。 澹台鹤情嘴角露出轻蔑的笑容,我会让你明白你只不过是一个被我豢养的小白脸。 谢傅早已经习惯澹台鹤情的轻蔑与高高在上,嘴上淡淡道:“小姐,脸色不太好,昨晚没睡好吧?” 刚说要怜惜她,立即关心就来,澹台鹤情睨了谢傅一眼,似乎要看穿他,或者说在她的盯视下原形毕露,基本所有下人都会在她的注视下心虚。 谢傅不慌不窘,似乎没有什么好心虚的,继续道:“小姐是不是经常没什么胃口,而且夜晚经常多梦易醒?” 澹台鹤情没有出声,表情却是一讶。 谢傅从她的表情看出自己猜的没错,她一个人扛起整个澹台家定是心力交瘁,又听胡地全说澹台鹤情经常要出远门。 这般奔波劳累,吃在路上睡在路上,一个女儿家的身体哪经得起这般折腾,就是一个大男人久而久之也吃不消,自然久劳成疾。 这个女人现在应该做的就是放下工作,好好休养,可依她的脾气谈何容易。 谢傅嘴上继续道:“小姐还经常感觉四肢乏力酸痛,有的时候甚至感觉头晕欲倒,小姐心情也经常不好,还有……”男女有别,有一些事比较隐晦,谢傅也不好直接说出来。 澹台鹤情忍不住问了出来:“还有什么?”心中已经惊讶,这人是神棍吗?说的一点没错。 谢傅笑道:“小的不好直说。” “有什么不好直说的,你直说就是。” 谢傅摇头,“不说,免得小姐又给我按给调戏主子的罪名。” 澹台鹤情正要发怒,突然恍悟,他猜的如此之准,只怕连那些女人事也瞒不过他的眼睛,脸上暗暗一红,若他真说出口,还真有点难为情。 谢傅笑道:“不管如何,全是因为小姐吃不好,若是由谢傅来伺候小姐这张嘴,定让小姐白白胖胖,滋滋润润。” 也不知道是不是谢傅这话听起来轻佻,澹台鹤情怒道:“你说什么!” 谢傅道:“小的愚拙嘴笨,不会说话,请小姐见谅。” 澹台鹤情冷笑道:“你是那种嘴笨的人吗?我看你就是……就是油嘴滑舌!” 谢傅笑笑不应。 澹台鹤情瞪了谢傅一眼,说来她的眼神就从来没有温柔过,嘴上淡道:“好了,听你就是,退下吧。” “谢傅告退。” 澹台鹤情看着他的背影,似乎要看穿他。 从商这么多年,她早已经养成敏锐的洞擦力,但她发现她看不透这个小白脸。 反而有种错觉,自己是被考量的那个人。 就好像在商业谈判上,对手在明面上处于非常大的劣势地位,却依然能够不落下风的斡旋。 胆大冷静,从容不迫,那个潜入她闺卧的人就是你吗? …… 下午,临近傍晚时分,谢傅似如约而至来到书房,他特意在书房门口停了下来。 澹台鹤情似平常一般轻轻翻动账簿,执笔的手指纤细若葱在账簿上勾勾点点。 身穿苏绣月华绸衣,绸衣柔薄透气,温柔的裹贴着她女儿家婀娜玲珑的身段,绸衣上白花团簇图案,散发着婉约典雅的气息。 谢傅心中忍不住轻赞一句,好一个温婉动人的苏州女子。 蓦然!谢傅发现书房内有个华衣公子,背对着他站在书架前。 能呆在这里的,自然和澹台鹤情关系大不一般。 难道是澹台鹤情真正的情郎? 朱明曾说过澹台鹤情在外面也养有小白脸。 谢傅自尊顿时受到伤害,那凭什么把我当木雀养。 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澹台鹤情搁笔抬头看了谢傅一眼,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对我笑,这可是头一回!这笑容却让谢傅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文望。” 澹台鹤情唤了一声,华衣公子转过身来,朝谢傅望去。 在看到这名公子面容、眼睛的一瞬间,谢傅立即把他认出来——那晚潜躲在澹台鹤情房间的采花贼。 怎么回事?此人怎么会在这里?既然他与澹台鹤情关系不一般,又为何要潜入澹台鹤情闺卧? 谢傅脑海快速掠过无数念头。 不管如何,只盼望他不要认出我来。 华衣公子嘴角突然勾勒出一丝微笑,看着谢傅的眼神也颇有深意,混蛋,让我逮住你了吧。 这表情,这眼神,谢傅几乎可以肯定,此人把他认出来了。 谢傅虽面如平湖,心却惊雷落。 毕竟那晚的行为犯了大忌,尽管不是他的本意,他还是在那种情况下看到澹台鹤情脱衣沐浴。 论理论法,澹台鹤情对他做什么都不过分。 只要这名公子指认他,谢傅几乎可以肯定,澹台鹤情会立即宰了他。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澹台鹤情看了镇定自若的谢傅一眼,温柔道:“好看吗?” “啥?” 这却是澹台鹤情谈判技巧中的一种心理暗示,当某个人陷入某种想法的时候,只需加以引导,就会不由自主的说出心里话。 如果他是那夜潜入她闺卧的人,此刻在想着她的身子…… 澹台鹤情脸暗暗一红,扭头看向身后的澹台文望,借机掩饰。 澹台文望笑了笑,应了一声“姐姐。” 谢傅听见这声姐姐,恍然大悟,文望,澹台文望,澹台鹤情的亲弟弟。 难怪了,那夜他一些列奇怪的举动,难怪隐隐感觉他在护着澹台鹤情。 原来是澹台鹤情的弟弟,只是澹台文望为何要悄悄的陷入澹台鹤情的闺卧呢。 第15章 同流合污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澹台文望会不会指认他呢,想到这里,谢傅向澹台文望施礼道:“谢傅见过公子。” “你就是……”澹台文望说着却停顿下来。 认出来了吗?澹台鹤情充满期待的看看澹台文望。 澹台文望笑着继续道:“你就是我姐姐养的小白脸,当小白脸的滋味如何啊?”言语充满奚落与嘲弄。 谢傅笑道:“公子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只可惜公子与小姐是亲姐弟,要不然相信小姐绝对会把公子收入云裙之下,公子就知道是什么滋味。” 澹台鹤情正狠狠瞪着澹台文望,听见谢傅这话,转头怒视谢傅,“啪”的一声猛拍大案,娇叱道:“谢傅!” 澹台文望哈哈大笑起来:“有种!” 澹台鹤情涨红着脸睨视谢傅,巴不得他再说一二句冒犯的话,好顺势把他给宰了。 谢傅哪会让她发作出来,愣道:“我说错了吗?” “若说错了,都怪谢傅笨拙,望小姐不要生气,别气坏了身体。” 谢傅说完深深躬身施了一礼。 这一礼硬生生让澹台鹤情满腹怒火发作不得,冷冷一笑,“好一个油嘴滑舌的奴才。” 澹台文望笑道:“姐姐,这个得好好珍惜,慢慢玩,别那么快弄死。” 澹台鹤情冷道:“你闭嘴!” 谢傅忙道:“小姐不必为了谢傅这个卑贱的人,而和公子伤了感情。” 澹台鹤情瞥了谢傅一眼,我是为了你吗?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轻轻咬牙:“我让你说话了吗?”说着竟轻轻咳嗽起来。 “姐姐。” 澹台文望声音透着关切,再有嫌隙,毕竟是亲姐弟。 谢傅微微皱眉,此时此刻颇有点医者父母心的心情,看了看大案上厚厚的账簿,又想起那晚深夜还亮着灯的书房。 这个女人如果不缓一缓,别说咳嗽这个毛病,只怕连命都要没了。 这并不似一天二天,而是七年如一日。 澹台鹤情止住咳嗽,脸色恢复冷色,她并不想别人看到她软弱的一面,特别是在下人面前,对着谢傅道:“没你的事了,你退下吧。” “小姐,趁热吃。谢傅先告退了。” 谢傅走后,澹台鹤情坐了下来吃着粥,言行举止优雅端庄,随着粥水甘甜的味道入喉,两道冷眉也慢慢舒展开来,嘴上问道:“是他吗?” 澹台文望摇头笑道:“不是他。” 澹台鹤情瞥了澹台文望一眼,“你确定?” 澹台文望露出恨意道:“我确定!那天晚上要不是他踹了我一脚,我早就跑了,也不会被你逮住,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我绝对扒了他的皮。” 谢傅并不知道澹台文望明明已经认出他来,却不指认自己。 不管如何,他欠澹台文望一个人情。 这会回想,当夜在澹台鹤情闺卧的场景,却是十分有趣,我还以为是他是采花贼呢,只怕他把我当成采花贼吧。 …… 如此这般又过了两三日,谢傅每日二餐都会准时给澹台鹤情送粥,这养生粥,澹台鹤情倒似乎吃不腻。 主要这养生粥是针对澹台鹤情体症,有开胃健脾,润肺止咳的功效。 这胃口开了吃什么都是香的,这胃口若是不开,就是山珍海味也索然无味。 另一方面,他和胡地全、朱明两人也越来越熟悉。 胡地全这人很好接触,虽然有点粗鄙,性格却直来直去,很对谢傅脾气。 朱明嘛,喜欢独来独往,身上有种鹤立鸡群的骄傲。 这让谢傅感觉好笑,你都当人家小白脸了,还有什么骄傲可言,当然与院子里三人相比,朱明自认高人一等,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吴婶和胡地全是粗人,谢傅这个喜欢跟粗人呆在一起的,层次自然也高不到哪里去。 总体来说,朱明这个人没有太大的毛病。 下午,临近傍晚时分,谢傅来到书房门口。 澹台鹤情在忙碌的时候总是很入神,以至于谢傅出现的时候,她经常都没有察觉。 谢傅看着她端坐着优雅的姿态,这种安静冷淡充满着高雅的力量,说她就是大家小姐高贵且端庄的礼法都不为过。 对于这个女子,谢傅是有敬意的。 当今天子秦家来自陇西,崇尚胡风,在皇室的影响下,大观国也变得民风开放。 大家闺秀早已经不是闭门不出的年代,她们爱穿男装骑大马,踢马球,结闺社,追求生活自由,婚娶自由。 女人的地位大大提高,但这一切的基础还是要依附在男人身上。 而澹台鹤情的所作所为是在挑战男人的地位和权威。 这种离经叛道并不能获得大多数人的认可,更何况是在儒风素来浓厚的江南之地。 由此可见她所承受世俗方方面面的压力有多大。 谢傅佩服她的魄力与勇气,而他曾经作为谢家公子,以野种的身份在那个尴尬的环境下却顺其自然,这一点需要自省。 轻轻的咳嗽声传来,谢傅眉头微微一皱,出声道:“小姐。” 澹台鹤情头也不抬,那在账簿上勾勾点点如娉婷弱柳的手臂也没有停下来,嘴上淡道:“进来。” 谢傅走进书房,将粥放在大案上,转身就走。 澹台鹤情反而搁笔,抬头朝他望去,主动问道:“没什么说的吗?”平时他总是要啰嗦几句,今日却如此干脆。 谢傅应道:“没有。” “说。”澹台鹤情却是逼他非说不可。 谢傅道:“小姐何苦如此拼命,需要好好休息才是。” 澹台鹤情立即讥讽道:“你以为我是你,不愁吃不愁穿,有人养着。” 澹台鹤情这句话反而将自己置于辛苦的位置,“算了,你这种人不会明白的。”说着将目光移动在粥上面去,讶道:“怎么变了?” “怕小姐老吃一样东西吃腻了。” 澹台鹤情淡道:“退下吧。” 谢傅今日做的是茯苓山药粥。 胃不和则卧不安,这粥能够和胃安神,而且他特意在粥里面下了一点风茄。 风茹和曼陀罗花是蒙汗药的主要成分,风茹能够让人嗜睡,而曼陀罗花能够让人身体麻痹。 澹台鹤情应该好好睡一觉,劝是劝不住的。 第16章 就你硬啊 果不其然,澹台鹤情在吃了这粥之后,身体很快就疲惫发困,眼睛都睁不开来,忙唤小秋扶她回房休息。 澹台鹤情睁开眼睛,已经是隔天了,只感觉好久没睡的这么舒服了,人也精神抖擞。 突然瞥见窗外已经是阳光明媚,忙下榻来,将小秋唤进屋内,“小秋,什么时辰了。” “小姐,巳时一刻。” 澹台鹤情闻言一惊,这一觉她竟足足睡了七个时辰,嘴上责备道:“怎么不叫醒我?” 小秋弱弱道:“小姐,我见你睡的香甜,没敢惊扰你。” “算了。” 澹台鹤情更衣洗漱之后,也顾不上吃早餐,就要离府。 走到偏厅门口的时候,却被一道身影拦住,正是谢傅。 澹台鹤情忙刹住脚步,差点就撞到他的怀里去,冷冷的瞪他一眼。 谢傅微笑道:“小姐,用餐了。” “不吃,让开!” 谢傅客客气气道:“小姐,吃完早餐,你要去哪里,我绝不拦你。” 澹台鹤情今天约了一个杭州布商,这会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着急赶过去赴约,哪还有时间吃早餐,沉下脸冷声道:“我再说一遍,让开!” 澹台鹤情急坏了,谢傅却依然一副不急不躁的模样,“小姐,我们约法三章,小姐要听从我的安排,才能把身体调养好。”这不仅仅是一顿早餐的问题,而是一种寸步不让的姿态。 “你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只不过是我豢养的小白脸,你算什么东西,还不让开。” 谢傅脸色难看起来,心头有火,他的脾气很好,极少发怒,可见澹台鹤情的表现让他多么失望。 谢傅最终还是忍了下来,笑着说了句“很好”,就让到一旁去。 澹台鹤情疾步匆匆离开。 …… 下午时分,澹台鹤情似往常一般回到书房,刚刚坐下就感觉饿了。 早上早餐没吃,又忙了一天已经饥肠辘辘,想念起那小白脸的那碗粥了,耐心等一下吧。 澹台鹤情翻开账簿,拿起笔来,可是精神一直没法集中,没一会儿就搁笔朝门口看去。 这般连续几次,眉头越来越皱,怎么还没来。 终于听到走廊传来脚步声,澹台鹤情心头突的一喜,总算来了,可真的有点让她望眼欲穿。 来人出现在门口,却让澹台鹤情大失所望,却是小秋。 “小秋,你去问问那小白脸,粥怎么没送过来?” 小秋讶道:“没送过来吗?”说着又道:“小姐,你饿了是吧,要不我去让厨子给你弄些好吃的。” 澹台鹤情没有应声。 小秋立即领会,“我现在就去催催。” 院子里,谢傅拿了两个碗三颗石头跟胡地全朱明两人玩三仙归洞的游戏,突然看见两人目定口呆,似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扭头一看,一个翠裙女子步伐匆匆走进院子来,不是小秋又是何人。 胡地全和朱明见小秋出现,心中暗忖,谢傅这会该不会是闯大祸了吧。 小秋是府内继孔管家之后的第二号人物,若非出了什么大事,一般不会轻易涉足这里的。 小秋人还未走近,就喝叱一声:“谢傅!” 胡地全听小秋这声喝叱只觉谢傅马上就要被拉去宰掉!心中伤感,谢傅啊谢傅,我都跟你说了,小姐不好惹,你就是嚣张,这下好了,夜路走多了,遇到鬼了。 谢傅站了起来,朝小秋走了过去,笑着打了招呼,“小秋姐。” 小秋狠狠的瞪了谢傅一眼,说道:“你还有心思玩耍,小姐的粥呢?” 谢傅笑道:“不给她做了。” 小秋愣了一下,脱口问道:“为什么吗?” 谢傅道:“早上你也看见了,像她那种言而无信,朝令夕改的女人,我伺候不了。” 小秋闻言错愕,这是下人能说出口的话吗?就是在心里偷想也是罪过,生怕谢傅又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被其他下人听见传到小姐耳中,沉声道:“跟我来。” 小秋把谢傅带到院子外,手指立即戳向谢傅额头,教训道:“你疯了,她是主子,你是下人。”也就是谢傅,要是其他下人敢在她面前这般说小姐的坏话,她立即就可以做主杖罚。 谢傅道:“对啊,就因为她是主人,我是下人,我惹不起还躲不起,这种女人,恕不奉陪了。” “谢傅,你找死吗?还不快去做粥。” “不做!” 小秋脸上肌肉抽了抽,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谢傅,苦笑道:“你会死的很惨的。” 谢傅笑笑不应,一副不可能被说服的表情。 小秋低声道:“小姐真不是善辈,你知道府内下人为什么都那么怕她吗?就是因为小姐宰过人,而且不止一个。小姐行事可不是只会嘴上说说,她的威严是不容侵犯。” 谢傅淡道:“反正都没有好结局,我何不逍遥几日,省的看见她心烦。” “你……”小秋无语了,只感觉无论说的多么可怕都不能震慑他,瞧他嘴里说的话,都已经无法无天了。 小秋缓了缓之后,轻声道:“谢傅,虽然我嘴里经常咒你死,但是我心里还是舍不得你死的,谢傅,我求你了,你老实听话一点吧。” 谢傅忙道:“小秋姐,我知道!我知道!” 小秋喜道:“你肯了。” 谢傅道:“得先让小姐给我道歉认错。” 小秋直接吼了出来:“你疯了!” 小秋气急败坏的低头寻找,“我现在就找根棍子把你打死!” 棍子没找到,小秋倒搬起一颗大石头来,大概把谢傅砸死也是一样。 谢傅见小秋气疯了,一边拦着一边好言道:“小秋姐,你先别激动。”强行把小秋手里的大石头接过手来,“别砸到你自己了。” 小秋气的目眶发红,自己为他安危着想,这傻角却如此固执。 谢傅见小秋目眶闪着泪花,想为她抹泪,又不好冒犯她,反而显得比刚才手足无措。 小秋见谢傅抬起手又放下,抬起手又放下,想为自己擦泪又不敢的样子,倒是笑了,拿出丝帕轻轻擦拭眼角,嘴上幽幽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给我好好说话,不然……” 第17章 横竖一死 “小秋姐,你别激动,先听我说完。” 谢傅先给小秋一颗定心丸之后才继续说道:“如果小姐不肯做出让步,像今天的事还会发生第二回,我根本没办法治好她的咳嗽,到时还不是一样要被她阉了。” “当然了,小姐可不像我会心软,说阉就阉,到时候你可就变成……” 谢傅道:“如果小姐肯道歉认错,就表示她肯做出让步,我才有治好她的可能。” “你会死的更快的,要小姐道歉认错,根本没有可能。” 谢傅一笑,“反正横竖都是一死,小秋姐,你帮我转告就是。” 小秋“唉”的叹息一声,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小秋返回,站在书房门口,心怦怦跳的飞快,谢傅的话,她实在不敢转达。 澹台鹤情倒是有些迫切,主动出声道:“催了吗?” “小姐……小姐……” “小姐……他……” 小秋连续支吾,实在是说不出口。 澹台鹤情见小秋反应异常,轻轻问了一句:“是不是病了?”语气居然隐隐有几分关心。 小秋的话憋在喉咙里,干脆一口气直接说出来:“小姐,他要你给他道歉认错,才肯给你做粥!” 澹台鹤情闻言,愣了! 呼吸之间,澹台鹤情旋即气的胸脯直伏,“我要把他卖去当***!” “小秋,你现在就去把孔管家叫过来,我要给他挑个又肥又老的主子,让他悔恨痛彻!让他明白在我这里当小白脸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谢傅的话触碰到澹台鹤情的逆鳞,这是她营造多年的威严,第一次被人冒犯的愤怒。 小秋当然明白***是什么,那是贵族豢养玩弄的美男子,如同畜生物品一般,而作为***,遭遇往往都非常凄惨。 甚至她都能联想到谢傅哀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凄离场面。 这么一对比,还不如阉了,至少……至少不用日日夜夜承受蹂躏。 “小姐,谢傅说是你言而无信,他说……” 小秋也不是想火上浇油,却是想为谢傅辩解,只是越着急越说不清楚。 澹台鹤情一字一字冷冷道:“现在就把孔管家叫来!” 小秋急坏了,“小姐,他说你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他根本没办法治好你的咳嗽,小姐,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这句话已经第二次集中她的心房,她的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脑子里快速掠过这几天的一幕幕…… 胆大是胆大了点,无礼是无礼了点,可也…… 澹台鹤情安静沉默了…… 突然冷笑一声。 澹台鹤情这声冷笑,让小秋心肝直颤。 “好,我就再给他一次机会,给他一天的时间想明白。” 小秋闻言大喜,“我现在就去跟他说。”这回就算拖,也要逼着谢傅把粥做出来。 澹台鹤情却道:“不准去!免得又说是我威胁他。” 小秋傻眼了,不跟他说,他又怎么会害怕了。 小秋相信,只要谢傅知道自己会被卖去当**,肯定会吓得屁滚尿流。 澹台鹤情肯定是不会道歉认错的,她也需要一个放过他的理由——就是这个小白脸主动服软,主动示好。 逼着他,她心里也很不舒服。 …… 一夜一日过去。 澹台鹤情是睡不好,也吃不好,前夜那舒服的一觉似昙花一现。 今天在布坊,不知是不是太疲惫了,走神好几次,甚至差点走进染池里。 回到书房里,屁股根本就坐不住,心头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一样。 澹台鹤情迈着款款步,从书房移步内宅微和园。 微和园是澹台府后花园,微和两字取自【日暮无云天,春风扇微和】。 园内有一池塘,池水乃是活水引自七里山塘水入府。 池塘周围间着栽种有梧竹树木,翠竹连绿,映在池水中,徐徐微风,春水微波粼粼,绿韵动人心弦。 池心中间有一亭榭,下垫条形枕石,扶木亭柱,亭檐绿漆,乍一看去,好像生在池水中的一株绿木, 这亭榭叫绿云亭,取名【绿云扰扰,梳晓鬟也】 一条弯弯曲曲的红栏石桥连着绿云亭,延伸到池心,将池水一隔为两。 澹台鹤情恍觉自己已经好久好久没来到这里,轻沾着石子甬道的红色绣鞋,也越来越缓慢。 缓慢的好像要停下来,缓慢的好像要描绘着每一步。 每次来到这里,澹台鹤情就会想起自己的童年和短暂的少女时光,她也会想起自己的双亲,思念双亲的音容笑貌。 人的回忆总是这般神奇,它从来就被情绪和情感主导着,当你思念一个人,回忆里全部都是那些爱的瞬间,越渴望越得不到,越得不到越空虚,可偏偏却思了又思,念了又念。 澹台鹤情行到石桥中间,终于停了下来,倚着红栏。 黄昏的霞彩给天际罩上一层淡粉的薄纱,温柔美丽的动人,澹台鹤情的内心却如树荫下照不到霞光的地方,阴郁幽幽,怅然淡淡。 绿水中一抹艳红映入澹台鹤情眼中,乍一看像是掉落水中的一团帕巾,却是一朵荷花,红衣半卸,莲房沾珠,绽放着最娇艳的花姿。 澹台鹤情情不自禁的伸出白皙的手指抚摸自己那张苏州女儿家的脸,耳畔似乎响起娘亲吴侬软语的歌谣: “好囡囡,听姆妈说,阖闾城,乌鹊桥。枕河石,泊舟航。山塘河,绿画舫。水连街,小红栏……小巷深处好烟水,烟水好女儿,女儿家,巧手绣呀绣,一针一线,秀个美丽苏州……” “女儿家……” 澹台鹤情嘴角喃喃,自怜自惭,亦心中透彻清明,有些事只能一个人做,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行…… 小秋这边带着谢傅穿廊过院。 “小秋姐,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啊?” 小秋没好气道:“把你带到刑房,把你给阉了。” 从昨日到现在,她憋了一肚子气,也惊了一胸腔惶,心里早就恨的想把谢傅给撕了。 谢傅却笑道:“哦,还有刑房,看来这府内定是阉过不少。” 小秋把俏脸一板,“是哩,马上就多了一个。” 谢傅一笑,“小秋姐说的如此轻描淡写,看来是见多不怪。” 小秋脸一红,啐道:“呸,你才见多不怪,一会把你这舌也割了,看你还能不能这般念念碎碎。” 第18章 温柔一面 谢傅笑道:“我从那山野疙瘩出来,孤陋寡闻,那比得起小秋姐你见多识广。” 小秋淡淡道:“以后我每次出来,定是要把针把线给备在身上。” 谢傅好奇问道:“为什么?” 小秋白了谢傅一眼,“见到你先把你嘴给缝起来。” 谢傅哈哈大笑起来,“只怕我不说话,小秋姐又要说我像个哑巴,问上三句应不上一句来。” 小秋特意看了谢傅一眼,“真的!还不如以前,你可知道这张嘴多能惹祸,你迟早要死在你这张嘴上,要活的久一点,劝你早点把舌割掉。” 谢傅笑道:“割了倒是无妨,就怕小秋姐以后没个知心人好说话。” 小秋闻言连啐,“呸呸呸,你个激心人,还知心人!” 在这澹台府唯有小秋让谢傅感到格外亲切,不由自主的就想和她多说几句话。 两人说着话,小秋突然停下脚步来。 谢傅一看,却是到了一处院园门口,月洞园门,上方写了微和园三个字。 小秋道:“到了,你进去吧。” 谢傅一愣,“你不带路吗?” 小秋摇头,“你……” 小秋说着突然唉的叹气一声,“你自求多福吧。”说完步伐匆匆离开。 谢傅见小秋表情突然变得严肃,只觉这微和园就是龙潭虎穴,有什么不好的事在等待自己。 他也是屡次经历生死的人,既来之则安之,阔步走进院园。 入园便觉翠茵连碧入目,清幽雅静入心。 谢傅一路沿着弯弯曲曲的石径行走,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倒是静的萧然。 夕阳几与地平线齐平,大约还有一刻钟就天黑了。 阳光穿过林荫,透过屋檐亭台,斑驳的洒在池水上,在绿波染上了陆离光怪的颜色。 暮霭微生,烟痕淡沱。 谢傅停下脚步来,感受这梦里水乡的夕阳。 苏州,我来了。 黄昏,我来了。 ——傅,苏州的黄昏美吗? ——不知道,到时候跟师傅一起看的时候就知道了。 ——傅,师傅要走了,我好想和你在苏州有个家,我好想陪你看夕阳。 …… 想起师傅,交叉断续的回忆,谢傅忍不住眼眶微微有点泛红。 笑了笑,自嘲一句,五年也不是太久。 在此之前他要想方法解开师傅身上的三道秘篆,同时为师傅报仇。 忽听银铃般动听的歌声传来:“西边梨花东边桃,白的云来红的雨;红白争娇,雨落云飘;东海龙女,偷了半年桃,西池王母,怒挖明珠苗……” 却是用地道接地气的吴侬软语唱来,声音细细软软,玉润轻灵。 谢傅只觉比银铃莺儿都要加倍的甜美,一颗魂儿立即跟着声音飘去。 循声行去,只见一个白裙女子站在栏桥中间,背对着人倚红栏。 一袭烟水望仙裙,纯净温婉,裙衣柔和的裹着她纤柔的身躯,如澄白的水波在她肌身流淌。 腰间束系一条衿带,勾勒出女子纤细柔弱的腰肢,徐风轻轻漾动的裙摆下,一双白绫绣鞋。 夕阳的霞光映照在这道窈窕婀娜的皎洁素影身上。 此情此景,便是谢傅心中那烟水柔情的苏州女儿家,不禁怦然心动,对着这白衣女子轻唤一声,“小娘子。” 修长的鹅颈扭了过来,一双美眸,盈着水润,如同脉脉含情。 谢傅见了这俏美的鹅蛋脸,表情却如同见了鬼一般,失声道:“小姐!” 还真的把谢傅给吓到了。 在他印象中,澹台鹤情盛气凌人,冷若冰霜。 可刚才这道白色背影却让他感觉温柔到骨髓去。 如此反差,谢傅怎能不吃惊。 澹台鹤情刚才沉浸在回忆中,都忘了这小白脸要来,大概感觉到自己心境变化,澹台鹤情只瞥了一眼,就脸红扭过头去。 澹台鹤情背影略显清冷,谢傅驻步丈许,也不涉近一步。 两人均是无声,任时间一息一息流淌。 谢傅的耐性很好,就算这样站到天黑,站在深夜,他也可以。 看样子骄傲的澹台鹤情是不打算先开口了,或许她已习惯别人对她低眉顺眼。 谢傅先出声轻轻唤了一声:“小姐。” “小秋说,你要我给你道歉认错?” 澹台鹤情说着,轻轻咳嗽起来,优美的脊背也随着轻轻颤抖,裙摆荡起的涟漪就像江南烟雨一般。 这让谢傅有种错觉,她只是个柔弱的女子,柔弱到需要别人的呵护,让人很想从背后轻轻搂抱她。 谢傅是个男人,是一个内心温柔而克制的男人,也是一个有野性的男人,这份柔弱到无坚不摧的美,让他很有爱护的冲动。 自古英雄难过美女关,何况他算不上英雄。 见谢傅久久没有回应,澹台鹤情回头,冷笑讥讽道:“怎么?敢说出来,却不敢承认?” 看着她盛气凌人的俏脸,谢傅脸暗暗一红,心虚应道:“是的!”这种心虚并非他不敢承认,而是他对澹台鹤情有了歪念,心头突突跳的有点快,如同十五六岁的腼腆少年一般。 “我不会跟你道歉认错!” 澹台鹤情直接阐明了自己的态度。 当然他如果不是太笨的话,应该知道自己将他叫到这里,就是有另外一种比较委婉的解决方式,他只稍微向自己服一下软,事情就过去了。 这已经是她极大的宽容饶恕了。 谢傅却笑了笑,妥协服软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 澹台鹤情不知道是不是认为谢傅不够聪明,提醒道:“还记得我们的半月赌约吗?” 谢傅应道:“记得。” 澹台鹤情冷笑道:“那你还记得你剩下多少天吗?”从昨天到现在,他已经足足浪费了两天。 谢傅一笑,“东西还在呢,等你来阉掉。” 澹台鹤情闻言,狠狠瞪了谢傅一眼。 谢傅没有感受到她的凶狠,却注意到她眼角的泪痕。 她刚才哭过! 他难以相信这个女人也会有落泪的一面。 该不会是因为我吧。 很快就否定这个可能,她应该是想到什么伤心的往事吧,如他刚才想到师傅,悲伤冲腔。https:/ 谢傅看着这张美丽却露出冷冰冰表情的脸,这让她眼角淡淡的泪痕,越显凄然。 谢傅眉头微微皱弯,挂在嘴角的微笑也慢慢消失,眼里透着恻隐。 第19章 昙花一现 每个人都披着面具的活着,亦不会轻易在人前展现自己脆弱的一面。 谢傅身上充满了不幸与悲伤,但是在人前,别人什么都看不到。 就如同眼前的澹台鹤情,如果道听途说,你只会听到严厉冷酷,一个养着小白脸的女人。 对于她冷酷背后的一面,你什么都不知道。 是的,谢傅眼里有恻隐,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恻隐,这是男人惜弱的天性。 澹台鹤情突然从谢傅眼里看到了怜爱,心灵为止一颤, 像极父母亲凝视着她的眼神,那么熟悉,又让她那么渴望。 久违! 澹台鹤情情不自禁的露出微笑,女儿家温婉动人的微笑。 谢傅看到她露出笑容的一面,也笑了笑。 人与人之间有时候就是如此奇妙,有时充满恶意,有时又充满善意。 看见谢傅的笑容,澹台鹤情反而猛然回神,那笑意,让她感觉对方在讥笑她。 澹台鹤情突然很生气,你以为你得逞了吗,小白脸。 她一个女人能走到今天岂是那么软弱,岂是那么容易迷失。 澹台鹤情恢复那种高高在上的表情,轻蔑不屑一顾的眼神。 她要用这种姿态将这个小白脸压的抬不起头来。 谢傅见澹台鹤情瞬间变脸,愣了一下,不过没有关系,他已经看穿这个用冰冷盔甲包裹自己柔弱的女人。 对于他这个生疏的人,澹台鹤情立即装上冰冷的伪装也是可以理解。 人的一生总会遇到很多人,从陌生到熟悉。 有的成为朋友,有的成为敌人,有的形同陌路。 善意与人,结局如何,顺其自然。 “小姐,你不用道歉认错了。” 澹台鹤情闻言表情一讶,这就服软了,刚才还死鸭子嘴硬,挑衅着说东西还在呢,等她来阉掉。 她明白自己生气起来很可怕,府内的下人会吓得战战兢兢,但他又不是头一回遇见自己,这个男人并不怕她。 澹台鹤情很好奇,目光凝视在谢傅脸上。 谢傅继续道:“其实我也并非要小姐的道歉认错,只是希望小姐有个态度,说小姐固执任性也好,兢兢业业也好,不管如何,我都管不住小姐。” “在小姐眼中我是一个卑微的小白脸,小姐对我也不会有丝毫尊重,当然这并没有什么,只是……只是希望小姐能调养好自己的身子。” 谢傅说完一笑,笑的笨拙不自然。 这笨拙不自然的笑容落在澹台鹤情眼中,像极曾经双亲为了讨好她,而故意露出笑容。 一股暖意流进澹台鹤情心头,她轻轻道:“知道了,你……”冰冷的话说习惯了,这暖语却难以出口。 谢傅点了点头。 澹台鹤情笑了笑,“这赌注好像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谢傅笑道:“我好像没有资格和小姐谈好处。” 澹台鹤情瞪了谢傅一眼,该你觉悟的时候毫无觉悟,不该你觉悟的时候,又如此自觉,嘴上淡淡道:“我想在这赌注上加点内容。” 谢傅疑惑的看着澹台鹤情一眼,却没有回应。 “如果你能治好我的咳嗽,就不用当小白脸了,我可以让你当我的厨子。” 谢傅并没有表现的多高兴。 澹台鹤情眉头微微一蹙,“或者你想继续当小白脸也可以,不愁吃不愁穿。” 谢傅问道:“小姐,我想问一句,当你的厨子有月钱吗?” 澹台鹤情扑哧一笑,“有。” 谢傅问了出来:“多少?” 澹台鹤情不缺银子,但是不喜欢别人这么跟她讲数,冷冷道:“等你办到再说吧,要不然到时候别说厨子,小白脸也当不成了。” 谢傅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笑了一笑。 “没事了,你回去吧。” “小姐,那我先告退了。” 谢傅施了一礼,转身离开。 澹台鹤情望着谢傅走远的背影,突然出声说了一句:“明天一早别忘了把粥送过来。” “小姐放心。” 不知不觉天色昏昏,新月已挂柳梢。https:/ 澹台鹤情也轻移莲步返回,走过栏桥,行走在石砌甬道上,突然脚下踩到什么柔软的物品,紧接着脚腕处一痛。 惊的澹台鹤情窜跳起来,“呀”的娇呼出声。 谢傅刚行到圆门口,忽听院内传来澹台鹤情的惊呼声,立即转身奔跑而来。 浅浅暮色下,只见澹台鹤情步伐匆匆,似受到什么惊吓。 谢傅立即迎上问道:“小姐,怎么了?” 澹台鹤情应道:“我被咬了,好像是蛇。” 谢傅惊道:“什么模样,可看清楚了。” 这会盛夏,多有毒蛇出没。 澹台鹤情恼道:“这会都什么时候了,我哪看得清,我连你都看不清。” 谢傅道;“好了,你也别走了,咬到哪里了,我先帮你看一下伤口。” 澹台鹤情娇脸一红,啐道:“看什么看!” 谢傅道:“要是毒蛇就麻烦了,得赶紧处理一下。”说着又问了一句:“咬到什么地方了?” 澹台鹤情咬着唇,却说不出口来。 谢傅见澹台鹤情有点难为情的模样,问道:“可是咬到屁股了?”这个时候谢傅也不磨磨蹭蹭了,能直接一点就直接一点。 澹台鹤情听谢傅连【屁股】这么粗鄙的词语都说出来,顿时双颊飞红,啐道:“能咬到那里吗?” “怎么不能,竹叶青就缠在树……小姐,你就告诉直接告诉我咬到哪里了,我帮你看一下。” 谢傅本来冷静镇定,见澹台鹤情扭扭捏捏的浪费时间,反而有点着急。 “咬到脚腕了。” “左脚右脚?” “左脚。” 谢傅立即趴了下去。 澹台鹤情吓了一跳,立即退后一步。 谢傅却捉住她的脚,撩起她的裙摆,朝她脚腕处看去。 澹台鹤情一辈子还从来没有被人撩起过裙摆,立即脸红耳赤,心口怦怦乱跳,羞的难以自抑,骂道:“你不知道女子的脚不能乱看吗?” 谢傅遇事素来只分轻重缓慢,处事方能分寸得宜。 见脚腕处两个鲜明牙印,分明就是被毒蛇咬了,若是无毒的蛇,一般都是密集的细小牙痕。 “是毒蛇!” 澹台鹤情慌道:“怎么办?” 谢傅立即解了束头的青巾,钻入澹台鹤情裙摆。 “喂……喂……喂……你……”澹台鹤情舌头结巴好一会,直接呵斥出声:“非礼主子,该当何罪!” 第20章 负隅顽抗 谢傅不跟她嘴上纠缠,他很清楚,如果处理不及时,澹台鹤情会死。 在伤口上方的小腿位置,用青巾勒束住。 “好了没有?” 澹台鹤情督促一声,一个男人拜倒在她的裙下,天知道她有难为情,多难堪。 她虽然艳名在外,却从来没被男人碰一下,何况如此! 谢傅不应声,嘴对着伤口就吸了起来。 这一口! 让澹台鹤情心肝儿都要从胸腔跳出来,身体麻了一半,有气无力道:“你……” 谢傅将毒血吐出,又吸了一口。 澹台鹤情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觉灵魂从泥丸宫溜了出来,身子成了空壳子在半空悠悠荡荡。 待谢傅用双手挤压着伤口毒血,传来疼痛,澹台鹤情才稍微平缓下来,又羞又怒道:“你死定了!” 谢傅无暇跟澹台鹤情打嘴仗,他的做法其实极为危险,很多被毒蛇咬中的人没死,用嘴吸.毒血的反倒是死了。 但这也是他目前急救所能做到的,很多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只盼希望这条毒蛇不是太厉害的毒蛇。 澹台鹤情见他每吐一口,转过身来去吸.毒血,都要腾出手来去撩起裙摆。 如此这般好几回。 澹台鹤情犹豫纠结着,终于悄悄的,轻轻的提起裙摆,让自己的脚腕暴露在裙摆之外。 澹台鹤情有点害羞,毕竟……毕竟说到底她还是一个从未和男子有过亲密接触的黄花闺女,最终还是低头看去。 只见他十分严肃认真,这时倒觉得他有一股特别的魅力。 也觉得他很温柔,有种被人关心,被人呵护着的感觉,心头暖意融融。 澹台鹤情一时看着入神,谢傅这边已经把毒血全部吸了出来,伤口处流出的是鲜红的血液,立即站了起来。 澹台鹤情这才注意到他满嘴是血,倒是有点心疼他了。 谢傅道:“小姐,我背你回去吧,伤口还需要再处理一下。” 澹台鹤情神情恍惚,听谢傅要背她,立即应道:“不用,我走回去。” 谢傅果断道:“不行!你一行走会加快毒血流动。” “我自己走回去!” 澹台鹤情声音冰冷几分,语气的也坚定几分! 谢傅语气严肃道:“给你两个选择,乖乖让我背着你回去,要不我直接抱你回去。” 澹台鹤情美眸一怔,表情错愕,他在威胁自己,他居然敢威胁自己,有没有搞清他的身份,嘴上冷道:“你敢碰我一下试试!” 却是一副无论如何有不会让谢傅背她的坚决态度。 谢傅见她已经做出决定,也不跟她墨迹,腰一弯手一勾,直接就将澹台鹤情横抱起来。 澹台鹤情被他横抱起来,才反应过来,美眸圆睁,呵斥道:“大胆!” 谢傅一声不应,脚下大步,她要是能好好说话,自己也不会出此下策了。 “放我下来!我要把你浸猪笼!” 澹台鹤情警告着!或者说威胁着! 这个小白脸根本不怕警告,也不受威胁,脚下走的更快。 澹台鹤情有些慌了,嘴上冷斥道:“放我下来。”身体挣扎着,双手去挠谢傅的脸,一下子就在谢傅脸上捉了好几道鲜红的伤痕。 谢傅也不躲不闪,任澹台鹤情捉着,一心要把澹台鹤情抱回去。 眼看就要走出微和园,澹台鹤情越发紧张起来,这个样子要是被府内下人看见,她经营多年的威严形象就毁之一旦,以后下人会怎么看她呢,还怕不怕她呢。 澹台鹤情恨死他了,此时此刻真想把他生吞活剥,嘴上却弱弱的妥协道:“你放我下来,我让你背。” 谢傅在微和园门口停下脚步,澹台鹤情生怕他不肯,这小白脸明显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不怕自己会如何惩罚他,自己可不能破罐子破摔啊,柔声说道:“我不能让下人看见我这个模样。” 谢傅立即把她放下了来,在她的跟着微微躬蹲着,将后背露给澹台鹤情。 澹台鹤情犹豫了一刹,硬着头皮就趴了上去,只觉双腿被紧紧搂住,人就被腾空背起,忍不住“额”的轻呼一声。 我的清白全完了!连屁……股那个地方都被他触碰到了! 澹台鹤情心头又羞又气,十指狠狠的对着谢傅两只胳膊掐了下去,恨不得从他身上抓出肉来。 谢傅只顾赶路,其它不理,这个时候就算澹台鹤情去揪他的头发,也不能阻止他的脚步。 过了一会,澹台鹤情倒是弱弱道:“今日的事,你不要告诉别人。”不,我要宰了他,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 谢傅笑道:“小姐敢豢养小白脸,这种小事也怕别人看见吗?” “小事!” 澹台鹤情失声,“你知道什么?我……我……”支吾一番之后,傲道:“就算让别人看见,也是要我欺负你。” “好。”谢傅笑着应了一声,干脆小跑起来。 澹台鹤情能感受到他的后背上下颠簸起来,这让她不得不双手搭在他的肩头,把螓首微微倾贴下来,要不然整个人都要后仰。 稍微贴近,就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他后背的内衫也似乎被汗水浸透了。 此情此景,澹台鹤情不禁想起自己的父亲,在她还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她得了急病,父亲背着她奔跑着去找大夫。 当时,父亲也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浑身被汗水浸湿。 当她把脸贴在父亲的后背上,感受到父亲厚重的脊背,闻着父亲身上的气息,心头又暖暖的充满安全感。 澹台鹤情非常怀念这种感觉,她情不自禁的将脸颊贴在这浸着汗水的后背上。 一股男子浓烈的汗息味冲鼻而来,她闭着眼睛,贪婪的嗅吸着,这味道卷入胸腔,给她一种踏踏实实的感觉。 谢傅能够感受到澹台鹤情的安静,心中一讶,怎么一下子变得如此温柔乖巧。 “小姐。” 这边小秋见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小姐却还未回来,提着一盏绿纱灯特意来寻。 谢傅闻言大喜,朗声喊道:“小秋姐,小秋姐。” 小秋闻声,掌灯匆匆走近,隐约见谢傅身后背着一人,心头一颤,该不会是小姐吧。 第21章 迷失与抗拒 澹台鹤情听见小秋声音,不知为何似害羞腼腆的小娘子,把螓首死死埋在谢傅的后背。 未等小秋问起,谢傅就直接道:“小秋姐,小姐被毒蛇咬了。” 小秋失声喊道:“啊!小姐被毒蛇咬了!快快快……”立即慌的措手无措。 澹台鹤情出声道:“小秋,你女孩儿家喉咙这么响,小声一点。” 小秋是自己的贴身婢女,被她看见也没有什么关系,她可不想大肆隆重的招惹一大堆下人前来观摩。 小秋照顾澹台鹤情这么多年,立即领会小姐不想声张,再看小姐这会被谢傅背着,不成体统,忙道:“小姐,我来背着回去。” 紧接着对着谢傅呵斥道:“谢傅,你还不赶紧放下小姐!” 别看小秋是在责备谢傅,却是给澹台鹤情挣回面子。 只要小姐面子上过的去,小姐心里也就不会太过于怨恨。 “太好了!” 谢傅连忙把澹台鹤情放下。 太好了?澹台鹤情瞥了谢傅一眼,不知为何心里反而有怨,刚才要背我的是你,现在却巴不得把我撇掉,像泼了墨水的衣裙,还能再洗干净吗。 澹台鹤情落落大方的趴在小秋后背上,小秋身上熟悉的气味,让她一下子平静镇定起来。 平静的像她不起波澜,枯燥无味的生活,没有紧张、忐忑,羞赧难为情…… 谢傅一旁掌灯照明道路,嘴上说道:“我已经帮小姐简单处理了伤口,回去之后,赶紧用盐水和醋冲洗一下伤口……” “对了,府内有蛇药吗?” 小秋应道:“有有有,瞧我慌张的连府内备有蛇药都给忘记了。” 此时夏季,蛇虫出没,像澹台府这样的大户人家,一般都备有蛇药。 谢傅道:“太好了,冲洗伤口之后,再给小姐敷上蛇药,应该就没有太大问题了。”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还是请大夫过来看一下的好。” “嗯。” 澹台鹤情根本不关心两人在说些什么,她还在回味刚才趴在谢傅后背上那种奇特的感觉,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确实留恋那种感觉,如一缕活水注入她一潭死水的内心,让她那颗死气沉沉的心稍微活了过去。 澹台鹤情朝谢傅看去,灯火映在他的脸上,这会终于看清楚他满头大汗的脸,只觉他仪容俊雅,竟不生厌。 这面容越看越移不开目光,让她心头突突如小鹿乱撞。 这是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吗? 原来她也是一个会情窦萌动的女儿家。 他会是梦中那个为自己画眉,对她说着轻怜蜜爱的郎君吗? 他会是张开双臂,强大的将自己保护在臂弯的郎君吗? 他会是那个可以让自己尽情撒娇,不必她一个人再苦苦强撑的郎君吗? 澹台鹤情满怀希望的朝谢傅定睛看去。 谢傅刚好注意到澹台鹤情朝他望去,关心一句:“小姐,你感觉还好吧?” 小姐! 这两个字让澹台鹤情心头一震,她突然间记起了他的身份,他只不过是自己豢养的小白脸,说难听点与被自己圈养的畜生没有什么两样。 他无才无学,毫无地位,只是长的俊俏而已,而自己豢养的小白脸,有哪一个长的不俊俏。 自己居然会对豢养的小白脸动心。 这就好比明明吃了一只苍蝇,却感觉美味无比。 澹台鹤情内心一下子被恐惧与抗拒包围。 她的矜持、骄傲、自尊都因为这一刻的心动而被完全蹂躏践踏殆尽。 甚至她都感觉这是一种耻辱。 澹台鹤情内心凌乱而迷惘,她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骄傲自信的澹台鹤情,她变软弱了,或者她太渴望被爱。 澹台鹤情冷冷看了谢傅一眼,就算渴望被爱,也绝对不是你这个小白脸。 一个甘愿被人豢养的男人! 一个要靠女人给吃给穿的小白脸! 她高傲的灵魂,绝不允许自己迷失在这荒唐的情动。 再朝谢傅望去,澹台鹤情眼里已经满是轻蔑与鄙视。 澹台鹤情被小秋背进她的闺卧,谢傅止步于门口。 很快就有内院的婢女端来醋和盐,冲洗着澹台鹤情脚腕上的伤口。 紧接着又有婢女拿来蛇药,涂抹在澹台鹤情的伤口上。 随后丈夫赶到,在确认澹台鹤情没有什么大碍之后,又给澹台鹤情开了祛毒的方子。 直到大夫离开,前前后后过去一个多时辰。 澹台鹤情躺在床上,攥紧粉拳,吸蛇毒也就算了,竟然还抱她,把手放在她那个部位。 我连手都没被男人碰过,真当我是小鹤夫人了! 毁灭! 我都叫你别抱了,是你自找的! 这个时候,澹台鹤情发现窗纸外有道稀落模糊的身影。 他一直都在!还没走? 想起刚才在他背着的情景,攥紧的粉拳也慢慢松开。 算了,他这一次也是为了救我,我不能太没人性了,有的是机会宰了他。 毕竟……她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小秋,告诉他没事,回去吧。” 小秋回过神来,扭头一看,这才发现谢傅一直呆在屋外。 小秋疾步走到门口,对着谢傅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你害小姐还不够惨吗?” 小秋是故意说给小姐听的,毕竟今日的事,保不定小姐会暗中报复。 谢傅笑了笑,也不解释,“小姐,情况还稳定吧。” “我告诉你,小姐若是有半点闪失,你就是十条命都不够抵……” 房内的澹台鹤情听小秋对着谢傅一顿臭骂,朗声道:“小秋,让他回去。” “还不快滚回去!” 谢傅临走之前,小秋却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谢傅,今日的事可不能乱说,小姐很要面子。” 谢傅笑了笑,点了下头,表示自己明白。 …… 隔日一早,澹台鹤情似往常一般早早醒来。 赤足刚刚下地,伤口就传来隐痛,低头一看,脚腕处微微有些发肿。 昨夜大夫临走时已经有叮嘱,因为被毒蛇所药,这几天伤口会出现发肿,只要按时涂药服药,多注意休息,几天就会恢复正常。 盯着这伤口,澹台鹤情不禁想着昨晚那小白脸为自己吸出毒血的场景。 第22章 越是缺少越是渴望 更衣梳妆的时候,小秋弱弱说了一句:“小姐,要不你今天就休息一天吧。” 澹台鹤情冷冷应了一句:“做好你自己的事。” 小秋心中叹了口气,这府内小姐最大,谁也劝不住她,谁也管不住她。突然脑海浮现出一个人来——谢傅。 为什么她会有如此荒唐的念头,觉得谢傅能管的住小姐呢? 或许是谢傅干了许多别人不敢干的时候,像昨天居然背起小姐来,简直自寻死路。 谢傅完全就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小白脸的觉悟。 澹台鹤情梳洗之后来到偏厅,刚刚坐下。 谢傅似掐准了时间一样,就出现在偏厅门口。 看见谢傅,澹台鹤情心情一下子活跃起来,就好像一道光照射入心房。 不过她只是淡淡的扫了谢傅一眼,冷淡的说了句:“进来。” 这种冷漠就好像谢傅第一次见到她,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 谢傅还是喜欢昨天黄昏时她那个温婉动人的样子,他无法理解为何一夜之间,澹台鹤情就浑身披满寒霜,或许这才是她的本色。 谢傅走了进来,将粥放下,问了一句:“小姐,身体还好吧?” “好。” “我看你今天就在府内好好休息吧。” 澹台鹤情冷冷看了他一眼,眼神透着傲慢的轻蔑,嘴上并没有为此做出回应。 像个任性的小娘子,谢傅笑了笑,转身离开。 澹台鹤情看向身影已经消失的门口,他又一回没有告退就走了。 她可以容忍这小白脸的无礼,却不能容忍这小白脸逾越的关心。 临近黄昏,疲惫的澹台鹤情返回府邸。 脚腕那伤口还不至于影响她的行走,如果那蛇不是有毒,对她来说就好像被蚊子咬了一下而已。 她有些累,头也有些晕,或许是因为蛇毒还未完全祛除所带来的影响。 或许她应该听从他的建议,在府内休息一天。 但她不能休息,除非她病倒在床,动不了了。 没有人能替代她,也没有人能理解她。 当澹台鹤情走进书房,心情莫名愉悦起来。 她坐了下来,拿起笔,却一动不动。 在走神中等待那碗粥送过来。 等待中…… 就好像是日复一日,沉闷辛苦中的一点小小期待。 这真的很荒唐,却又难以否认。 她很抗拒这种不能自拔,她拼命的想着他丑陋低劣的一面…… 其实在一个月前,她对于这个男人并没有太多的印象。 印象开始清晰是他被杖责之后,沉着脸来向自己讨要卖身契。 他并不害怕自己,居然还跟自己讨价还价。 然后他居然主动送来粥,大言不惭说要治好她的咳嗽。 无论自己如何冷脸冷语,他总是挂着微笑,和颜悦色。 昨日…… 不能再想下去了,澹台鹤情想要回忆他恶劣的一面来增加对他的厌恶感。 可想来想去全是他的好,竟挑不出一点毛病来,她真怕自己会沦陷。 她觉得自己要找个理由责罚他,亲眼看着他被责罚时痛哭流涕,哀声叫唤的样子,卑贱入骨的模样。 如果他会谄媚的向自己求饶,那就更好了,自己一定会狠狠鄙视这样的男人。 反正她就是想看到这个男人丑陋卑劣,无能软弱的一面。 这荒唐的动心就会烟消云散。 如果这还不能,就找一个丑陋肥胖的男人狠狠蹂躏他。 想到这里,澹台鹤情突然捂住自己的小嘴,感觉自己好邪恶。 目光却露出狠色,为自己辩驳,是你逼我的,谁让你竟让我想入非非。 谢傅迟迟没有出现,让澹台鹤情心情越加烦躁起来,就好像被打破了某种默契的约定。 这种情绪让她越来越生气,我可以不接受,但你却必须老实做来。 她已经习惯别人的低眉顺目。 澹台鹤情顾不得召小秋前来问话,气冲冲的走出书房,走向那从未涉足过的白脸窝。 夏雨如赦书。 骤下骤停的夏雨给闷热的黄昏带来一丝清凉,也在地面上花草留下了湿润的痕迹。 澹台鹤情步伐匆匆,所经过的芳径留下了香尘浅浅的鞋印,几近及地的裙摆也难免沾上了水珠和泥污。 小院里,吴婶洗着衣服,胡地全挑着水,朱明闲来无事,时而望天时而望地,只感这日子枯燥无味。 独不见谢傅身影。 澹台鹤情刚刚踏入院门,就停下脚步,放眼望向那数楹精舍。 这院子她也是第一次涉足,却根本不知道谢傅居住在哪间屋舍。 正在院子中间洗着衣服的吴婶最先发现澹台鹤情,吓得惊呼一声,猛的站了起来,却又愣站原地,一时不知所措。 这太让她震惊了,小姐居然亲临! 据她所知,小姐每日忙碌非常,几乎从不关心府内闲杂事务,一切闲杂都交由孔管家和小秋负责。 就算孔管家和小秋到来都足以让她紧张忐忑,何况小姐亲临。 一定发生大事了! 难道是我偷偷克扣银子的事情被小姐知道了,难道是谢傅那小白脸亲自去告状了…… 吴婶脑海里一下子掠过出无数种可能,脸色早已经吓得苍白。 吴婶的惊呼声吸引到胡地全和朱明的注意。 两人在看到澹台鹤情的一瞬间也大吃一惊! 小姐! 澹台鹤情亲临! 她裙衣简洁,上着滚雪苏纱短对襟,下着紫色三裥裙,上衣轻盈薄透,内中朱黄抹衣透纱而现,婉约身段,婀娜风韵,隐约若现。 端庄亭立,孤傲冰凛的俏美脸容自有一股高贵睥睨的气质,那么高不可攀。 朱明看着远处美丽高贵的像尊女神的女主人,恨不得匍匐在她的脚下,顶礼膜拜,若不是他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女神,并坚定不移的爱着,他觉得他真的会这么做。 这样的女子让人不对她产生半分幻想,实在是强人所难。幸是她冷若冰霜,如若展露半分笑颜,只怕让人立即不堪,丑态百出。 三人都呆若木鸡,胡地全最先心虚,低下头去,脸色涨红,真是要命,这是一个让人瞬间就变成禽兽的女人,在这一会功夫,他已经想了好多个姿势。 澹台鹤情冷冷道:“谢傅呢?” 三人闻言心头一震,来找谢傅的! 亲自来找谢傅! 这…… 第23章 中刀 朱明脸上肌肉抽了抽,对于他们来说,能让小姐记住名字已经是一种荣幸。 吴婶最先反应过来,应道:“好像在厨房。” 澹台鹤情疾行几步,突然恍悟自己并不知道厨房位置,停下脚步朝吴婶看去。 这一眼看的吴婶胆颤心惊,立即反应过来:“我来领路。” 先一步踏入厨房的吴婶啊的惊呼一声。 澹台鹤情闻声立即疾步跟上,只见谢傅倒在厨房的地上,脸色蜡黄,碗掉在地上,粥洒在他的身上。 澹台鹤情只觉心头似被割了一刀,紧接着胸腔如同被抽丝一般,让她窒息。 她差点就要冲过去,大喊一声。 下人的存在却让她迈不动脚步。 澹台鹤情站在原地,表情显得十分冷静,冷漠说道:“把大夫找来,看看怎么了?” 说完这句话,澹台鹤情就转身离开,显得十分冷漠。 朱明望着澹台鹤情冷漠的倩影,喃喃道:“好冷酷无情的女人啊。我的命好苦啊。” 当澹台鹤情走出院子,身体突然似被抽走力气一般,身体微微瘫软下来,那倒在地上的蜡黄面容在脑海挥之不去。 她为什么感到如此心疼,怜悯心吗? 一定是这样的! 夜幕已经降临。 澹台鹤情一会坐在榻上,一会起来行走,显的坐立不安,一颗心一直悬着。 终于小秋前来回禀。 澹台鹤情平淡问道:“人怎么了?” 小秋应道:“人暂时没事,大夫说中了蛇毒。” “蛇毒?” 小秋眼神瞥了澹台鹤情一眼,弱弱道:“小姐,他是不是……” 澹台鹤情不悦道:“有话直说!” “他是不是用嘴给你吸蛇毒了?” 澹台鹤情闻言俏脸立即一红。 小秋识趣,知道自己的话一出,小姐一定要难堪,假装不察,埋着头一本正色道:“大夫说这种方法很危险,虽然蛇毒不会进入血液,但还是会通过口腔舌头慢慢渗透到体内。” 澹台鹤情心头一揪,回想起昨天情景,自己扭捏羞赧,他却一脸严肃,那一口一口吸着毒血的模样,立即形象清晰起来。 他一定知道这样做很危险,他一定知道。 这个傻瓜,居然…… 澹台鹤情心头似被狠狠擂了一下。 她很生气,小白脸,如果你想让我感动,你赢了。 但是你再让我感动,也别妄想我会相中你。 大不了我好好奖赏你。 大不了就算你治不好我的咳嗽,我也不阉了你。 大不了我以后对你宽容一点。 澹台鹤情淡道:“你叫夏儿去照顾他,直到他康复为止。” 小秋讶道:“夏儿?” 小姐倒真舍得,夏儿是小姐的贴身婢女,平时也只是干一些叠被暖被,点灯的轻活。 当然夏儿心灵手巧,做事细心,要不然也不会留在小姐身边。 不过夏儿心高气傲,要夏儿去照顾一个被豢养的小白脸,只怕不太愿意。 澹台鹤情继续道:“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安排,毕竟是因为救我,尽快康复起来才是。” 小秋走后,澹台鹤情重重的松了口气,悬着的一颗心也落下。 小秋离开偏厅特意找到夏儿。 这夏儿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年龄比小秋小三个月,明眸皓齿也是水灵灵的小美人,与小秋相比不逞多让,只是眉目间比起小秋少了几分泼辣俏皮,多了几分温柔色。 夏儿一听小姐要她去照顾一个小白脸,柳眉轻蹙,心中不太情愿,轻声细语问道:“小秋姐,是不是我哪做的不好,小姐要罚我?还是小姐不要我了?” 说着控制不了心中委屈,眼眶立即一红。 小秋见状立即哄道:“好妹妹,不是不是,这小白脸……” 小秋说着突然停下,“哎呀”一声,有些事不能说的太清楚,特别是小姐吩咐,那件事不能声张。 夏儿道:“小秋姐,你倒是说啊。” 小秋就简单把谢傅给小姐做粥的事情大概说了出来,言外之意就是小姐对这小白脸还是有点看重。 夏儿听得睁大美眸,还有这种事,作为小姐的贴身婢女,小姐的性格脾气,她多少还是清楚的。 小秋哄道:“好妹妹,就委屈你几天,这小白脸身体康复了,你就回来,小姐指名道姓叫你,就是因为你是这府内最细心体贴的人。” 夏儿微微一笑:“那好,只要小姐不是嫌弃我,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她是个孤儿,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被老爷收留,在她心中,澹台府就是她的家,小姐就是她的亲人。 小秋走后不久,夏儿就提着纱灯前往白脸窝。 这白脸窝,夏儿也从来没有来过,只知道院子里住了两个小白脸,这两个小白脸她只见过一面,没有什么印象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姐就养起小白脸来,而且这小白脸经常养着养着就换人了。 夏儿也知道小姐是养给外人看,作为小姐的贴身婢女,经常侍候床前榻后,若真有什么瓜葛,她哪会不清楚。 说句不夸张的,就算小姐不知道她养的小白脸叫什么名字,也不稀奇。 小院幽暗,只有几处屋舍亮着灯火,夏儿一边朝亮着灯火的屋舍走去,一边轻轻喊道:“有人吗?” 在谢傅房内的胡地全和朱明听见这一缕轻柔悦耳的女声,心中一讶,这么晚了,谁来了。 自从谢傅恢复记忆之后,这素来无人问津的白脸窝似乎热闹起来,小秋来了,连小姐也涉足亲临。 两人行出门口,只见一道娇俏婀娜身影,掌着灯缓缓款款走近。 待来人走近,灯光映照在来人脸上,一张温柔脸,两弯柳眉,一双巧目,一张樱桃口,居然是夏儿。 胡地全和朱明均露出疑惑,毕竟已经入夜了,夏儿亲自过来又有什么重要的事。 胡地全主动出声道:“夏儿姐,这么晚了,你亲自过来有何要事?” 夏儿应道:“我来照顾谢公子。” 两人闻言,脸上均露出肉眼可见的惊讶。 简直了!夏儿什么身份,她可是专门照顾小姐,平日里也不用干活。 由她来亲自照顾谢傅,那谢傅岂不是一下子上升到小姐般的地位。 而实际上,谢傅的地位与夏儿都相去甚远。 什么情况? 两人一时有些懵了。 夏儿问道:“谢公子在哪个屋呢?” 第24章 轻浮娘儿 胡地全连忙引入夏儿入屋。 夏儿进屋,朝躺在床上的谢傅望了一眼之后,问了一下情况。 胡地全道:“傍晚时清醒过来喝了药,这会刚刚睡下不久。” 了解完大概情况之后,夏儿说道:“好了,你们回屋去,我照顾谢公子就好,人多反而手杂。” 朱明轻轻问了一句:“夏儿姐,你今晚该不会留在这里吧?” 夏儿应道:“当然!” 朱明闻言倒吸一口气,恨不得此刻躺在床上的是自己。 这待遇也没谁了,就算成为澹台府的姑爷也不过如此,难道澹台小姐是可以追求的,我只不过被她冰冷的外表所迷惑。 夏儿见朱明发愣,问道:“你没事吧。” 朱明苦笑道:“没事。”没事才怪,他现在还适应不过来。 “那你们回去吧。” 朱明临走前特意说了一句:“夏儿姐,我叫朱明。” 胡地全也馋着脸说了一句:“夏儿姐,我叫胡地全。” 夏儿微微一笑,“好,我都记住了。” 胡地全和朱明走后,夏儿备了水,又点燃带来的香薰驱蚊。 走到床前来,近距离看向这位谢公子,不觉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她平时都照顾小姐,却没有照顾男子的经验,如不是小姐吩咐,她还真不愿意。 只见这谢公子满头大汗,却盖着厚被,不禁一笑,男人就是笨手笨脚的,大夏天的盖着厚被,还不热死。 动手将厚被揭去之后,转身熟悉房间布置,衣鞋器物位置,免得用时手麻脚乱。 一会之后又来到床前,却见这谢公子身体瑟瑟发抖,似乎冷着了。 夏儿讶异,这大夏天怎么会冷着呢,偏偏他又满头大汗。 夏儿连忙走出屋子,唤了一声,“胡地全。” 胡地全闻声几乎是从屋内窜出来,“夏儿姐,什么事?” “你来看看。” 夏儿引胡地全入屋,指着床上的谢傅说道:“大夏天的,谢公子怎么像怕冷一般。” 胡地全连忙上前为谢傅盖好被子,嘴上解释道:“大夫说了,谢傅中了蛇毒,怕冷,要盖好被子。” 夏儿“哦”的一声,问道:“那他怎么又满头大汗?” “这个……” 胡地全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应。 夏儿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胡地全点了点头,“夏儿姐,有什么事,你唤我就好。” 胡地全走后,夏儿又打来清水,为谢傅擦去脸上汗水,虽有心为他扇风,又不知道他怕不怕风,只好作罢。 过了一会,见这谢公子也不发抖了,脸上也没汗了,便回圆桌边坐下,手抵香腮候着。 她素来尽忠职守,小姐吩咐的事务必做好,也不敢睡,不时朝床榻望去。 就这样挨到三更,终于忍不住困意,趴在桌上睡着。 夜深,一声砰咚声响把夏儿惊醒,睁眼望去,只见这谢公子竟倒在床边。 夏儿立即上前蹲下,冷不丁却被谢傅一把揪抱住,“地全。” 夏儿吃惊,连忙挣扎道:“该死的!不是你的地全!我是夏儿!” 谢傅听着是把女声,也是一惊,连忙松手,一时也没看清对方容貌,迷惘自语道:“该不会是做梦吧。” 夏儿生平头一回被男人抱住,正羞的满脸通红,听见谢傅的话,倒是一笑,“不是做梦,我来照顾你的。” 谢傅道:“我哪来这福气,定是做梦。” 夏儿道:“谢公子,你仔细看看是不是做梦。” 谢傅朝夏儿仔细端详过去,脱口道:“三更半夜,哪有天仙近伺,定是做梦。” 夏儿听了,芳心一悦,嘴上笑道:“做梦哪有你说什么就应你什么。”说着动手掐了谢傅一下,问道:“疼是不疼?” “疼。” “疼就不是做梦哩。” 谢傅看向眼前这俏人儿,“你是谁?” “我是夏儿。” “夏儿是谁?三更半夜你又怎么会我房内。” 夏儿被谢傅反问的她好像是那半夜潜入男卧的轻浮娘儿,嗔怒道:“你以为我想来啊,是小姐吩咐我过来照顾你的。” 房内突然冒出一个俏小娘子,刚刚醒过来的谢傅一时也理不清前因后果。 夏儿见他傻样,说道:“好啦,我先扶你上床。” 第25章 细心体贴 夏儿应了一声:“是。” “平时怎么不曾见你?” “我平时在内宅照顾小姐,很少在外院走动。” “小姐怎么会让你过来?” “我也不知道,小秋姐说我……” 夏儿说着轻轻一笑,有点不好意思说出来。 谢傅笑道:“说你细心体贴对吗?” 夏儿闻言一讶,“你怎么知道?” 谢傅笑道:“我能感受到。” 夏儿脸一红,轻声说道:“我平时只照顾小姐,也没伺候过男人,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可要跟我说。” “好。”谢傅应着说道:“到了。” 夏儿眼前只有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这院子他自然比自己熟悉,他说到了,那应该就是到了。 谢傅道:“好松手了,就不用扶我进去了。” 夏儿闻言,脸红到脖子,啐道:“谁要扶你进去,你羞不羞。”说着轻轻松开手。 谢傅笑了一声,朝茅厕缓慢走去,虽然身体乏力,刚才活动了一会,这会行几步还是能够的。 谢傅推门进入茅厕,说道:“夏儿姐,可能要劳你等一阵子。” 夏儿明白他的意思,笑道:“知道了。” 紧接着吩咐道:“乌漆墨黑的,你倒是小心一点才是,别掉进坑里去,免得我要叫人来捞你。” “好。” 一会之后,茅厕传出噗噗声响。 这会夜深人静,声音清晰传入夏儿耳中,夏儿不禁有些尴尬,说道:“我回屋拿灯。” 掌着纱灯回来,大概等了一刻钟之后,传来一声“吱呀”的开门声。 夏儿问道:“好了吗?” 谢傅拉的虚脱,知道是大夫药方子的原因,有气无力应了一句:“好了。” 夏儿立即掌灯疾步走来,刚走几步,立即被熏得皱眉。 谢傅苦笑道:“夏儿姐,让你看笑了。” 夏儿轻道:“没事,我们回去吧,别吹了风。” 说着把特意取来的外裳披在谢傅身上,一手掌灯,一手搀扶着谢傅回屋去。 隔日一早,夏儿趴在桌子懵松睁眼,朝床上望去,只见床上空空如也,立即吓得清醒。 一边寻找一边喊了起来:“谢公子。” 坏了,该不会是半夜一个人去茅厕,掉茅坑里吧。 夏儿步伐匆匆朝茅厕走去,厨房处突然传来谢傅的声音,“夏儿姐,在这里。” 夏儿松了口气,刚踏进厨房就劈头盖脸的训道:“你大清早的跑来厨房干什么,小姐让我来照顾你,有什么事你吩咐我就行,若你有什么闪失,我岂不失职。” 夏儿气的胸口直伏,她做事素来细心谨慎,绝不容许自己有过失。 谢傅笑道:“夏儿姐,你来的正好,烦你把这碗粥给小姐送去。” 夏儿满脸疑惑:“粥?” 谢傅简单解释一番:“我跟小姐打赌,半个月内治好她的咳嗽,这养生粥有润肺止咳的功效,现在已经过去八九日了。” 哦,原来如此,难怪小姐特意叫我来照顾他,原来是他跟小姐打了赌,说能治好小姐咳嗽。 只是小姐的咳嗽已经是老毛病了,看了多少大夫都没好,哪有这么容易就好的,夏儿嘴上问道:“那治不好呢?” 谢傅笑道:“治不好就阉了我。” “啊,这么严重啊。” 夏儿的表情,似乎谢傅阉定了。 谢傅道:“劳你给我送过去把,小姐应该起床了。” 澹台鹤情坐在餐桌前,简单吃了几口,就没胃口了,同时也想念起那小白脸的粥了。 这嘴怎么就认定他做的粥了,奇了怪了。 她倒是想吃,可这会那小白脸卧床,让他做粥,未免强人所难了。 就在这时,夏儿走了进来,“小姐,粥来了。” 澹台鹤情看着端上桌的粥,一眼就认出是那个小白脸做的,讶道:“他这么快康复吗?” 夏儿摇了下头,“身体还很虚弱。” 澹台鹤情问道:“那这粥怎么回事?” “他大清早起来给小姐你做的。” 澹台鹤情低头没有说话,昨天他的情况,自己的亲眼目睹的,今天一早却还拖着虚弱的身体给他做粥,未免也太拼命了吧,嘴上训道:“夏儿,我不是让你好好照顾他吗?怎么还让他起来。” 夏儿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应,支吾一番之后说道:“小姐,他说他跟你打赌,已经过了八九天了。” 这话倒是让澹台鹤情心头舒适许多,原来他是为了保住他的命根子…… 如若不是,这番情意,她还真承受不起。 “夏儿,你去跟他说让他好好休息,等他身体康复之后再重新再计。” “好哩,小姐,那我先告退了。” 夏儿走到门口,澹台鹤情又将她叫住,“夏儿,有什么需要用的,穿的,吃的,你尽管安排,养好身体再说。”说完补充一句:“毕竟我还盼着他能治好我的咳嗽。” 夏儿返回谢傅住的院子,顺便让一个粗使丫鬟帮忙拿来马桶,她自己提着虎子。 像澹台府这样的大户人家,几乎每院的偏僻角落都建有茅厕,但是一到夜晚外出不便,主人的卧室内都放置有马桶和虎子,便于方便。 走到屋子门口,夏儿让粗使丫鬟回去,拿着马桶和虎子进屋去。 谢傅躺在床上,见夏儿来了,忙下床施礼,“夏儿姐,你来了。” 夏儿愣了一下,忙道:“不用多礼。” 谢傅道:“应该的。” 夏儿嫣然一笑:“我这些天要留在这里照顾你,每次见面都要这般,岂不麻烦,吃多人要坏,礼多人要怪哩。” 谢傅一笑,目光瞥向夏儿手上的马桶和虎子。 夏儿微微有点不好意思,轻轻说道:“你夜晚起来方便,就不必特意行到外面去了。”笑着补充一句:“你这么重,我也扶不动你。” 谢傅道:“夏儿姐有心了,你去跟小姐说,有地全照顾我就行了。” 夏儿睁眸问道:“谢公子,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吗?” 谢傅笑道:“不是,夏儿姐是美丽的小娘子,让你来照顾我这个臭男人,委屈你了。” 说到臭男人,夏儿想到什么,掩嘴一笑:“好啦,臭男人臭男人,不臭怎么当男人。” 第26章 礼多人要怪 谢傅继续道:“再者说了,夏儿姐是女子,我是男子,这般近伺,终究不便。” 这倒是实话,她也从来没有伺候过男子,嘴上却说道:“我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说白了就是个奴婢,也不用过多讲究这男女之嫌。” 谢傅刚想开口,夏儿直接打断:“你怎么比老婆子还要啰嗦,再说我都不好意思了。” 谢傅笑了笑,“那就有劳夏儿姐了。”说着又拜揖一礼。 夏儿还礼之后,脸上有点不高兴道:“谢公子,我刚才说什么了?” 谢傅一脸疑惑,“说什么了。” “礼多人要怪。” 谢傅哈哈大笑起来。 夏儿让谢傅卧床休息之后,事无巨细的忙碌起来。 她确实细心体贴过分,将衣服叠的整整齐齐,屋内物品摆好,扫了地之后又拖了地,拖地之后又擦拭窗棂。 躺在床上的谢傅心中感慨,作为谢家公子,这公子待遇反倒是是在别人家享受了,感到满足闭目睡了过去。 不过过了多久,谢傅感觉脸上冰冰凉凉的,睁开眼睛。 却是夏儿见谢傅睡的满头大汗,特意打来清水坐在床沿,为他擦拭脸上汗水。 见谢傅醒来,夏儿有点不好意思,笑道:“谢公子,弄醒你了吗?我见你满头大汗的,所以想让你凉快一点。” “有劳了。”谢傅说着问道:“什么时辰?” 夏儿应道:“未时三刻了。” 谢傅笑道:“难怪这么热。” 夏儿问道:“热吗?” 谢傅笑道:“正值酷暑又是午后,要是下一阵雨就凉快了。” “那你等一下,我去去就来。”夏儿说着端着清水离开。 谢傅问道:“夏儿姐,这么热的天你去哪里?” 夏儿回头一笑,“让你凉快点。” 大概一刻之后,就看见夏儿满头大汗的抱着一个木箱子走进屋来,放在床边,推拉木箱子上方的盖板,口子处立即冒出白气茫茫的冷气来。 谢傅见多识广,立即知道这是木制冰鉴。 这东西对于一般富贵人家来说都是稀罕物,只有大富大贵的人家才用的起。 皆因冰到了夏天十分昂贵,用冰降温等同于烧银子。 夏儿笑问道:“凉快点了吗?” 谢傅点了点头,当初酷暑难忍,他常大白天就跑到青楼蹭凉快。 夏儿笑道:“这是冰鉴,谢公子你可真有福气,平时连我也享受不了。” 谢傅笑道:“福气福气。”有一个如此体贴的女子这般悉心照顾,当然是一种福气。 夏儿一边拿着丝帕擦拭脸上的汗珠一边说道:“谢公子,你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去准备。” 谢傅笑道:“随便。” 夏儿看着谢傅不说话,谢傅只好说道:“汤面吧。” 夏儿这才笑道:“好。”兴致勃勃的转身离开。 黄昏时候,霞光红遍,层檐尽染。 书房内,红光透过窗棂轻轻柔柔洒在澹台鹤情青丝俏容之上,洒在她白色的衣裙上,染上浅浅一层红尘。 似乎要让这个女子察觉夏情繁茂,红尘如花。 只是她却凛容凝神,眼里只有账薄,手中勾勾点点的并不是那勾勒眉角的笔。 安静中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澹台鹤情心头突然活跃起来,目光款款朝门口望去。 来人却是夏儿,“小姐,粥来了。” 澹台鹤情道:“我不是说等他身体恢复之后再计吗?” 夏儿道:“我说了,可他非要给你做。” 澹台鹤情低头看了那养生粥,没有应声,过了一会才淡淡开口道:“他身体好些了吗?” 夏儿道:“人没有什么精神,身体也乏力,可能还要休养几天。” 澹台鹤情点头道:“夏儿,那就辛苦你了。” 夏儿道:“不辛苦,小姐吩咐的事我会做好,倒是小姐你……你要保重身体,夏儿很是挂虑。” 澹台鹤情展露笑颜道:“知道了。” 自从夏儿来了之后,胡地全一闲下来就往谢傅房间来,明面上是来看望谢傅,暗地里却是借故和夏儿攀谈亲近。 夏儿性子温柔随和,并不拒人于千里之外,和胡地全闲谈着,也算排遣无聊。 夜深,又是一天过去。 静悄悄的,夏儿坐在椅子上,看着桌子上那盏颤动着发出荧荧光芒的油灯。 在澹台府她是衣着无忧的,也不必为着生活的奔波,但内心总感觉缺少什么。 平淡的生活,稀落的感受。不喜不悲,不忧愁也不欢快。 床那边传出轻微的动静,夏儿立即敏感的站了起来,问道:“要下床来吗?” 谢傅应道:“不是。” 夏儿问道:“那是热着了,还是被蚊子咬了?” 谢傅道:“也不是。” 夏儿笑道:“那你想干什么?” 谢傅笑了笑,“没想干什么。” 夏儿问道:“那你怎么还不睡觉?” 谢傅道:“说真话还是假话?” 夏儿道:“当然是真话了。” “我心疼你。” 谢傅此话一出,夏儿立即脸红,嗔责道:“你害不害臊啊,说这种话。” 谢傅道:“我一个大男人睡在床上,却让你一个小娘子趴在桌子上睡,于心不忍。” 夏儿笑道:“看不出你挺会怜香惜玉的,我习惯了,你安心睡吧。” “夏儿姐,要不你上床睡吧。” 夏儿闻言美目一瞪,脱口骂道:“你这狗嘴泼皮!你胆敢再说一句!” 谢傅看她灯光下,挺胸气势汹汹的模样,连忙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你睡床上,我趴桌子睡。” 夏儿“扑哧”一笑,轻拍胸前,“吓死我了。” 谢傅也笑了笑,“为了不让我有个不懂怜香惜玉的罪名,就这样安排。”说着就要下床。 夏儿连忙上前,“不行不行,你是病人,我是来照顾你的,岂不本末倒置。” “你莫要折腾了,我给你扇扇风,凉快点,就容易睡着。” 夏儿说着,取来团扇,站在床边往谢傅身上扇着风。 谢傅哭笑不得,“夏儿姐。” “嗳。” 谢傅投降道:“当我没说,我睡了。” “那你睡吧。” “那你会回去趴着吧。” “你不睡,我不走。” 谢傅真的白天睡太多了,这会睡不着,早知道这样就不开口了,过了一会,开口道:“你闷吗?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第27章 讲故事 夏儿笑道:“三更半夜讲什么故事。”突然又改口道:“你讲吧。” 谢傅问道:“你想听什么故事。” 夏儿笑道:“是你讲,问我作甚,你随便讲哩。” 谢傅道:“那我给你讲一个庄周试妻的故事。” 夏儿点头,扇着风静静听谢傅讲来。 【说的是周朝有位名士叫庄周,修炼成半仙之体,法力通天。为早日修成大道,庄周每日潜心打坐,却将家中美貌妻子田氏冷落。田氏每日独守空闺,顾影自怜,心中愁苦。】 谢傅说到这里看向夏儿,夏儿笑道:“讲哩,我听着呢。” 【话说一日楚国有一王孙前来拜见,请庄周出山济世。庄周心系大道婉拒一番,却让妻子田氏照顾楚王孙主仆起居。】 【楚王孙生的风流倜傥,仪表堂堂,田氏和楚王孙相处多日,暗中互相倾慕。然而两人,一个畏于妇道,一个畏于皇室声名,两人任凭心中情思疯长也不敢迈出一步表达心意。】 夏儿道:“还不算太坏。”心中倒是被谢傅勾起好奇心来,想知道两人如此处理这段关系。 谢傅笑了笑,继续讲。 【归国之期即到,楚王孙只得与田氏忍痛道别。楚王孙一走,田氏似被抽走魂魄一般,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 夏儿道:“真是个不知廉耻的妇人。” 谢傅不应,继续讲。 【田氏意志消沉,庄周察觉到了,用言语加于试探,田氏心虚,在庄周面前发毒誓就算庄周死去,也会为庄周终生守节。】 夏儿忍不住一啐。 【田氏发毒誓的举动反而引起了庄周的怀疑,暗中调查竟发现妻子藏有楚王孙的折扇,认定妻子与楚王孙必定有奸情。】 谢傅说着,打了个哈欠,“我困了,明日再讲吧。” 夏儿听到关键时候,胃口已经被吊起来,“不行!是你惹的我,你今晚必须讲完。” 谢傅道:“夏儿姐,我真的困了。” 夏儿掐了谢傅耳朵一下,笑道:“精神一点没有,要是还困,我再掐一下。” 谢傅抬手道:“精神了,别掐了。” 【为了进一步证实妻子和楚王孙是否有奸情,同时为了试探妻子真实内心,庄周想出一个妙计。他假装走火入魔气绝而死。】 【丧礼期间,庄周幻化成楚王孙的模样前来吊唁,期间对着妻子田氏多番言语勾搭。怎知田氏却如一口枯井,再也不起波澜,一心要信守诺言为丈夫守节。】 【庄周不甘心,用楚王孙的模样变着法的用甜言蜜语勾引,这让田氏心中剧烈撕扯,却又情海翻腾,柔肠百结不知如何处之,终于在甜言蜜语的攻势之下,倾吐心中情意。】 【看到妻子真的变节,庄周气的五脏如催,庄周却还是不信妻子如此绝情,又生一计。】 【庄周再次幻化成楚王孙的模样,假装突发重疾,抱着头在地上翻滚,慌的田氏手足无措,心疼万分。问了童仆才知,原来楚王孙先天有疾,每次发病需要用人脑入药方才能暂缓发作。】 【田氏听了大骇,立即说愿意用她的脑来救楚王孙。】 夏儿听到这里“啊”的一声,显然出乎她的意料,见谢傅被自己叫声打断,忙道:“快讲快讲。” 【这童仆也是庄周幻化,听妻子竟愿意为奸夫牺牲生命,嫉恨难当,对田氏说女人之脑无效,非得男人之脑方可,还说便是死人之脑,只要未过七日也可。】 【田氏听完心中一颤,想起了灵堂之内那死去还未过七日的丈夫。】 听到这里,夏儿双手忍不住轻轻颤抖,想让谢傅住口,却又忍着继续听下去。 【庄周幻化的童仆如诱人堕魔的恶鬼一般对着田氏百般游说,又把利斧塞给她,逼着田氏立即行事。】 【田氏内心纠痛无比,眼看楚王孙奄奄一息随时命绝,情急之下,田氏悲痛煎熬,胆战心惊的提着利斧来到灵堂】 【灵堂白幡重重,冷烟缭绕,昔日丈夫便躺在棺柩之内,田氏顿时又失去所有力气,瘫软在地,在灵堂哭诉丈夫生前从未让她享受过半分欢愉,让她孤苦伶仃,好不容易决心要跟爱人双宿双飞,怎知情郎却命悬一线非逼她做此不仁不义之事。】 【田氏念及夫妻之情,迟迟不舍下手,转头又回想起庄周在世时说过,死后躯壳于死者无意义,于死者无意义却对生人有利。】 【田氏终于重新拿起利斧,虽心中愧疚已经没顶,还是咬牙狠心对着棺柩劈了下去。】 夏儿“啊”的一声,吓得情不自禁的捉住谢傅的手,“不要讲了,不要讲了。” 谢傅见夏儿受了惊吓,轻怕她的手臂,安抚道:“好好好,不讲了,不讲了。” 人心恶如鬼,这故事夏儿听来,只觉比鬼怪狐传还要骇人。 正好这时一股夜风吹拂入屋,将油灯吹熄,屋内顿时漆黑一片,眼下虽然夏夜,夏儿却感觉脊背发凉,阴森入骨,吓的她穿着鞋就窜上床去,钻入被窝死死抱住谢傅。 软玉温香骤的入怀,兰麝钻鼻,谢傅立即气血涌动,心中暗暗叫苦,夏儿姐啊夏儿姐,你当我是坐怀不乱柳下惠吗? 谢傅虽然血气方刚的男儿,却绝非污人清白之徒,知道再这么下去,非出事不可,安抚着说道:“夏儿姐,你别怕,我先去把灯点上。” 谢傅刚有下床的举动,夏儿立即缠上来,双手抱住更紧,“不准去!我怕!” 谢傅暗呼,哎哟,我的老命啊! 嘴上哄道:“我把屋内点的亮堂堂,就不怕了。” 夏儿哀求道:“谢公子,你就让我躲一会,我真的好怕。” 夏儿如此胆小,本是好笑之事,谢傅却笑不出来,心中默念起《般若心经》来。 煎熬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怀中人儿发出轻轻的呼吸声,竟是睡着了。 满头大汗的谢傅松了口气,夏儿姐你也心大,竟敢这般睡去,也不怕被我占了身子,也就是遇到我,像你这样的美人儿,十个男儿九个要控制不住。 谢傅轻轻拨开夏儿的手,慢慢下床来,把油灯重新点上,朝床上看去,在灯光映照下,只见她脸儿红扑扑,睡容酣甜。云九小说 谢傅忍不住一笑,倒是如愿让你睡床,若是非要如此,我每晚便给你讲一个骇人的故事。 谢傅随便拿了些衣物铺在地上,直接倒在地上睡了起来。 第28章 你喜欢吗? 夏儿醒了过来,待发觉自己躺在床上,立即一惊,朝自己身上看去。 只见衣裙整齐,连鞋儿都没脱,松了口气,紧接着却脸上一红,轻轻的望向睡在地上的谢傅,掩嘴吃吃一笑。 “醒醒。” 谢傅被夏儿拍醒,懵松睁开眼睛,这时天色已经有一丝蒙蒙亮。 夏儿带着关切责问道:“你怎么睡在地上?” 谢傅反问道:“我不睡地上,难道与夏儿姐你同床共枕吗?” 一句话立即问的夏儿脸红语结,“你……你可以将我叫醒嘛。” 谢傅笑道:“我巴不得让夏儿姐睡的舒服一点,又怎么舍得将你叫醒。” 夏儿心中一暖,轻道:“谢公子,你心疼人不是这么心疼法,我是来照顾你的,你这样是让我失职。”说着敛容气道:“都怪你,三更半夜讲什么怪故事,吓得我心惊胆战。” 谢傅笑道:“抱歉,我不知道你如此胆小。” 夏儿柔声道:“好啦,你回床上睡。”紧接着又小心补充一句:“这件事可不能跟别人说,要不然我没脸做人。” 谢傅笑道:“放心,这是我们两人的秘密。” 夏儿鼓起胸脯,昂然道:“谁跟你秘密了,你要说就说,我也不怕,看看谁倒霉,小姐不阉了你才怪。” 谢傅哈哈大笑:“那可就是天大的冤枉,是夏儿姐你爬上床来,钻到被内,要阉也是阉夏儿姐你。” 夏儿脱口道:“我又不是男子,哪来的……”说着突然扼住声喉,一脸窘迫至极。 “是是是,夏儿姐没有。” 夏儿跺脚大恼:“你还说,不准说了!” “哎呀,我现在就去跟小姐说,换个人来照顾你啦。”夏儿说完疾步离开房间。 谢傅看着夏儿离开的娇俏身影,虽然他的本意不想麻烦别人,但是夏儿真这么说,他的心里反而有点失落。 看看天色,谢傅也不打算睡了,自己洗漱一番,走向厨房为澹台鹤情准备早餐。 他现在有点迷茫,需要让自己冷静下来,而不是像无头苍蝇,乱窜乱撞,这样反而会越走越远。 等待时机就是等待机会,先把小白脸的帽子摘下来,困在这院子里,什么事也做不了。 谢傅在厨房内整做着早餐,夏儿倒是轻轻走了进来,也不出声。 一会之后,谢傅一个转身发现她的存在,喜道:“夏儿姐,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突然觉得跟小姐这么说,难免做贼心虚,让小姐怀疑。” 谢傅笑道:“怀疑什么?” 夏儿没好气道:“怀疑你这小白脸胆大妄为。” 谢傅笑道:“难道你不觉得我胆子很小。” 夏儿露出疑惑,很快明白,不悦道:“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遮遮掩掩。” 谢傅道:“那就继续留下来咯。” 夏儿道:“也就是几天的事,我忍一忍就过去了。” 谢傅感觉好笑,看来儿女家都好面子,将粥端过来,“麻烦你给小姐送去。” 傍晚时分,夏儿送完粥回来,站在屋檐前,倚着木栏发呆。 谢傅轻轻走了过来,“你经常这样可爱的发呆吗?” 夏儿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扭头看了谢傅一眼,“你能不能别突然窜出来,吓死人了。” 谢傅笑道:“下回一定注意,远远的就喊一声“夏儿姐,我来了”,免得把你吓着。” 夏儿扑哧一笑,“谢公子,你真是的。我从未见过你这般油嘴滑舌的。” 谢傅哈哈大笑:“那是夏儿姐你见过的男儿太少了,你随便到街上拉个公子,见识什么叫十足无赖。” 江南是烟花繁华之地,年轻公子多风流不羁。 夏儿道:“我很少出府的。” “那是,像夏儿姐这样的美俏小娘子,定是要招蜂惹蝶,要藏紧实点才是。” 夏儿笑道:“你讨打不是?尽取笑我。” “不敢,只是下回夏儿姐若要出府,我愿做个护花使者。” 夏儿笑道:“敢情是好,只是谢公子你是否忘了自己身份,别说出府,就算出这院子都难。” “夏儿姐带着我不就行了。” 夏儿一笑,“呵,我可没有这么大的权利。”说着看向谢傅,“如果你能治好小姐的咳嗽,说不定她愿意放你一马。” 谢傅问道:“放我一马是什么意思?是将我引入闺卧吗?那岂不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夏儿恼道:“你又找打,小姐不是这种人!” 谢傅问道:“那小姐是什么样的人。” 夏儿轻轻道:“小姐其实很辛苦的,她每天都要早早起床,忙碌到深夜,她虽然是小姐,我感觉她活的比我还要累。” 谢傅点了点头,这些他也大概清楚,这个女人很拼命。 夏儿继续道:“小姐也很了不起,七年前老爷和老夫人出了意外去世,债主逼上门来,小姐那个时候才十五岁,如果不是她当时站出来,就没有现在的澹台府了。”谢傅心中暗忖,一个柔弱女子让一个破碎的家走向辉煌,个中艰辛,岂是三言二语就能讲完,怕只有澹台鹤情心里清楚。 毕竟一个女人要立足商海上与一群老奸巨猾的商人较量,想想就觉得挺难的。 女人毕竟是女人,女强人不好当啊。 “这些年我在小姐身边照顾她,她的每一步走的有多艰辛,我都看在眼里,我心疼小姐,我想帮她,可我什么也帮不了她,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细心照顾好她,让她在生活上省心一点。” 谢傅道:“夏儿姐真是柔肠贴心。” 夏儿却是突然凄道:“小姐其实很可怜,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也没有人疼她爱护她,本来她把希望都寄托在澹台公子身上,可澹台公子偏偏不争气,非但无心向学,每天尽想着逛青楼。” 想起这位澹台公子,谢傅忍不住一笑,调侃道:“澹台公子倒是挺会享受的。” 夏儿瞪了谢傅一眼,问道:“你们男人都喜欢逛青楼吗?” 谢傅笑道:“我想大部分男人都喜欢吧,毕竟青楼娘子,特别是名伶大家个个绝色,多才多艺。若不论抛头露面,名伶大家从容貌才华比绝大多数大家闺秀都要优秀。” 夏儿看着谢傅问道:“那你喜欢吗?” 第29章 半斤八两 谢傅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笑道:“如果我是澹台公子,我倒宁愿呆在府内。” 夏儿讶道:“为什么呀?” 谢傅脱口一应,“这府内有夏儿姐和小秋姐你们两位美俏小娘子,还逛什么青楼啊。” 夏儿脸一红,“你胡说什么,我哪比得起……那些多才多艺的青楼娘子,我也就是识些字罢了,不会弹琴唱曲,不会吟诗作赋。” 谢傅笑道:“我倒不这么认为,青楼娘子饱阅世情,精明练达,男人见得也多,无非是说说笑笑的虚情假意。而你和小秋姐待人真情实意,夏儿姐你更是体贴温柔,洁白如雪。” 夏儿被说的难为情,谢傅又补一刀,“若我选,我宁愿和夏儿姐你呆在一起。” “谢公子,你嘴巴真甜,真会说话,说的人心里喜孜孜的。” 谢傅却道:“所谓甜言如蜜,蜜语如酒,迷人醉人,夏儿姐你可要分辨真假才是,不要轻易被人蛊惑哄骗。” 夏儿一愣,不明白谢傅为什么说这番话出来。 谢傅笑道:“夏儿姐是个好女儿家。” “你多虑了,我是个奴婢,我的命运不由我做主,如果小姐嫁人了,我大概会成为通房丫鬟。” 夏儿说着朝谢傅笑了笑,“不过,我想小姐不会想嫁人了,我呢就一辈子好好照顾好小姐。” 谢傅问道:“对了,小姐为什么还不嫁人呢?” “我想……我想小姐是这样想的,她若嫁人了,谁来撑起这么大的一个家呢,若是让公子接手,只怕不用多久就要败光,小姐是想帮公子守住这份家业。” 夏儿是澹台鹤情的贴身婢女,她的猜测自然有几分道理,如此看来这澹台文望倒不是东西,姐姐澹台鹤情为了他牺牲自己的幸福,澹台文望却如此不争气。 谢傅不禁想起自己家道中落的家族,想起爷爷和堂兄,谢家的境况倒也澹台家有点相似,只不过澹台家已经有了起色,而谢家依然处于风雨飘零之中。 从这一点更能反映出澹台鹤情的了不起。 谢傅笑道:“小姐怎么不考虑入赘呢?” 夏儿闻言忍不住一笑,“说到入赘啊,这苏州城想嫁给我家小姐的公子,可以从澹台府排到闾门,不过呢门当户对的自然是不肯入赘,这普通人家又配不上小姐。” 夏儿说着叹息一声。 谢傅笑了笑,既然是入赘,才貌双全就可以了,还要讲究门户出身就有点强人所难了,从他和澹台鹤情的几次接触,也大概能判断出这个女子性格高傲自强,只怕眼界不低,寻常人哪能轻易入她法眼。 “夏儿姐,我有一事不明,望你能为我解惑。” “你说哩。” “小姐为什么要养小白脸,你说孤单想排解寂寞也就罢了,偏偏呢把我们当金丝雀养,不闻不问。” 夏儿笑道:“你受小姐冷落,难受啦。” 谢傅哈哈大笑:“我难受什么,我只是好奇。” 夏儿瞥了谢傅一眼,似乎想看穿他内心真实想法,嘴上笑道:“你也不用难受,小姐对谁都一样,很公平,小姐年轻美貌,哪有这等白享好事。” 夏儿说着咯咯一笑,谢傅有点尴尬,嘴上说道:“夏儿姐,别扯远,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夏儿轻道:“一开始小姐养小白脸是因为在商场上,那些男人看小姐是个女子,言语上常对她调戏羞辱,小姐一气之下,你们男人可以养新罗婢、菩萨蛮,我们女人也可以养小白脸、小公子。” “自此之后,那些人知道小姐厉害,就不敢言语轻薄了,后来呢……” 谢傅问了出来:“后来又怎么了?” 夏儿道:“本来小姐只是想做做样子,没想败坏自己名声,不过自从朱家公子和张家公子追求小姐之后,小姐就只能让自己更加声名狼藉。”https:/ 谢傅问道:“这朱家公子和张家公子是何方神圣?” 夏儿应道:“吴中顾陆朱张的朱家和张家。” 吴中顾陆朱张是苏州四大家族,这可是真真正正的豪门名阀,同时吴中顾陆朱张四家也均属大观国九姓十三望。 坐江山天子秦家,安华夏汉魂九姓十三望。可见这些豪门名阀的影响力。 像这样有数百年底蕴的豪门名阀,却不是一个布商门户可以比拟的。 想到这里谢傅已经基本可以猜出澹台鹤情的用意,说道:“朱家和张家,小姐不好明面得罪,她让自己声名狼藉,就算这两位公子想娶她,朱家和张家这样的豪门名阀注重名声,也绝对不会允许小姐入门,进而好断了这朱家公子和张家公子的念头。” 夏儿道:“谢公子,你真的太聪明了。” 谢傅补充一句:“而让朱家公子和张家公子入赘澹台家,又绝无可能。” 夏儿点了点头。 谢傅感慨道:“为难她了,为了不嫁人,竟不惜玷污自己名声。” 夏儿接话道:“所以你别看小姐是一家之主,高贵风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实际上她很可怜,很让人心疼。”说着露出愁容,“可我却一点都帮不上小姐。” 谢傅一笑,“哪有你说的那么惨,夏儿姐你没见过真正凄惨的。只要小姐肯放低眼光,还怕没有男人哄她开心,就怕这七八张嘴在耳畔唤心肝唤肉儿,小姐应顾不暇。” 夏儿狠狠瞪了谢傅一眼,“不准你说小姐坏话。” 谢傅笑道:“开玩笑的。” 夏儿敛容,“这种玩笑能开吗!你知道你这些话传到小姐耳中有多严重,小姐还不把你的皮扒下来,” “以后不准说小姐坏话了!” 谢傅应道:“谨记夏儿姐的吩咐。” 夏儿这才一笑,“你在我面前口无遮拦,也不怕我去跟小姐告状。” 谢傅笑道:“夏儿姐可不舍得害人。” 夏儿嗔道:“什么害人,坏胚就要收拾!” 谢傅岔开话题,“夏儿姐,会下棋吗?” 夏儿傲道:“当然会了。” “那陪我下棋消遣吧。” 夏儿讶道:“你会下棋?” 谢傅反问:“我像不会吗?” 夏儿一窘,“我下的不好。”其实她只是入门,对于棋道却一窍不通。 谢傅笑道:“我也是一般般,说不定我们两个半斤八两。” 第30章 拿后半生幸福打赌 “那我现在就去拿围棋。” 夏儿说着兴致勃勃离开,本来就是闲的无聊,有些消遣,自然欣喜。 一会之后,夏儿取来围棋,跟夏儿对弈之后,谢傅这才知道夏儿并不是谦虚,初学者吧。 下着棋,夏儿开口道:“小姐以前也喜欢下棋。” “是吗?” 谢傅笑了笑,作为一个大家闺秀,懂琴棋书画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只是后来小姐忙于生意,就不怎么下了,有一次她突然来了兴致,让我陪她下棋,只是我棋艺太差,小姐下了一会之后就没了兴趣。” “谢公子,你棋艺怎么样啊?” 谢傅“哎呀”一声,“我又下错了,这下又要被你吃掉几子,我重新下。” 夏儿把谢傅的手按住,“不行,落子无悔。” 夏儿说着喜滋滋的落子,吃掉谢傅几子,取笑一句:“算了,我看你比我还要差。” 一会之后,胡地全忙完之后走了进来,一旁观摩,待两人下完,馋着脸道:“夏儿姐,你教我下棋吧。” 刚刚学下棋的胡地全更不是夏儿对手。 夏儿连胜两局,高兴的咯咯笑了起来,生平头一回在棋盘上尝到胜利的乐趣。 …… 不知不觉又过了三日,夏儿和谢傅、胡地全他们越来越熟悉。 不得不承认谢傅是个有趣的人,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夏儿和他聊天总是很开心。 看着谢傅身体已经基本康复,夏儿心头反而莫名有点稀落。 这几天,她在这白脸窝过的很开心,谢傅很温柔,胡地全人也很好…… 这日临近黄昏,夏儿似往常一样端着粥来到书房内,行到走廊就听见书房内传来交谈声。 “先生,再给文望一次机会吧,帮助他早日【通窍】。” “小姐啊,文望若是笨,我耐心教导就是,可文望分明是顽劣……哎,你另请高明吧。” “先生,我可以多给你一倍酬劳,还请先生能够留下来教授文望。” “额……小姐,我直说了吧,这文道之路并不好走,就算公子能够【通窍】入读文成书院,如不能筑基入儒,也算不上文道中人。” “再者说了,文成书院比文望勤奋聪慧百倍者,多不胜数,能筑基入儒者也寥寥无几,小姐还是让文望当个逍遥公子好了。” 对方已经说的很委婉,文望不是成才的料,可澹台鹤情还是不甘心道:“所以才需要先生悉心教导啊,也许……也许……” “小姐,文道乃是晓天探奥之道,对于我们这些没有家族先人福荫气运加成的人来说,顿悟优于勤修,唐某勤学勤修多年,也一直在【有成】徘徊,未能筑基入儒,小姐另请高明吧。” 澹台鹤情沉吟良久,叹息一声,“那还请先生指条明路。” “额……小姐可以搜集些文人墨宝熏陶公子,若是得到文玉,那就更好了。” 澹台鹤情一讶,“文玉!” 世人普遍认为羊脂白玉是玉石中的上品,但还有一种玉为大多数人所不知,它就是文玉。 文玉是文道中人所推崇的佩宝,素有文玉养人,人养文玉,一块被入玄之尊佩带过的文玉更是无价之宝,非金钱所能衡量的。 但文玉极为稀少珍贵,就算澹台鹤情这样的富贵之人,也难以拥有。 这文玉掌握在少部分特别阶层手中,除九姓十三望这样代代相传的名门望阀外,文廷是文玉最大的掌握者。 一旦筑基入儒,文廷就会赠送一块文玉,以显示其独特的身份和地位。 但入儒之人身上的文玉佩宝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就如官员的头衔,怎有赠人之理。 澹台鹤情轻轻道:“这个有点难,先生,还有什么法子没有?” “额……也可请入儒之士单独教授文望,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加以时日熏陶,也能早日【通窍】。” 澹台鹤情露出难色,“这个……入儒之士那肯屈身我澹台府,教授文望。” “那就素唐某无能为力了,告辞了!” 一位老年儒士从书房走出。 夏儿施礼:“先生万福。” 老年儒士微微点头回礼,疾步离开。 夏儿站在走廊,迟迟没有走进书房,心中叹气,公子又气走一位先生,她都记不清楚这是公子气走的第几位先生了,就没有人治服公子吗? 夏儿过了一会才走进书房,只见小姐坐在卧榻,神色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小姐没有出声,夏儿主动喊了一声:“小姐。” 澹台鹤情回神,“东西放下吧。”随口又问了一句:“他身体康复没有。” “还没呢。” 夏儿应完,心惊自己居然对小姐说谎,紧接着暗暗说服自己,谢公子看来体弱多病,多休养几日也在情理之中。 见小姐没有追问,夏儿暗暗松了口气。 “小姐,公子他……” 澹台鹤情抬手打断,深深吁了口气,“不要提他……”突然单手托胸,面色难看,轻轻咳嗽起来。 夏儿立即上前,手掌轻柔澹台鹤情后背,关切道:“小姐,你怎么了?” “没事,被气到了。” 澹台鹤情说着轻轻咳嗽起来。 夏儿见澹台鹤情连连咳嗽,突然想到谢公子和小姐的半月赌约将到,现在小姐的咳嗽还没有,也不知道小姐会不会把谢公子给…… “小姐,你的咳嗽还没好吗?” 澹台鹤情闻言一惊,突然想起这两人倒是不咳了,若非刚才被自己的亲弟弟气着,急怒攻心,她都忘记自己有咳嗽的顽疾。 澹台鹤情笑道:“咳嗽倒是好了许多,刚才只不过是被气着了。” 夏儿闻言大喜,“太好了。” 澹台鹤情感受到夏儿真心的喜悦,扭头微微一笑,两片红润的嘴唇像正在开放的花蕊,十分美丽动人。 夏儿这才注意到小姐最近气色好像好了许多,“小姐,你最近好像变美了。” 澹台鹤情一讶。 夏儿笑道:“我的意思是小姐气色好许多,肌肤也更加白净柔美。” “是吗?最近倒是睡的挺好的。” 澹台鹤情说着,察觉到这些变化似乎与那个小白脸有关,难怪……难怪敢拿自己的命根子跟我打赌。 第31章 七巷九坊 不知道她知道了其实是谢傅给她下了风茹这种迷药,不知作何感想。 “夏儿,你名义上虽然是婢女,可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 “我知道哩,小姐。” 澹台鹤情伸手轻抚夏儿光滑如凝脂的脸,感慨道:“不知不觉你就是美丽的小娘子,是时候给你找个好人家了,可我又不舍下。” 夏儿忙道:“不!小姐,我不嫁人,我要留在你的身边,一辈子照顾你。” “女人一个人是……”澹台鹤情突然刹住,自嘲一笑,改口道:“傻瓜。” “小姐……我真的不想嫁人,我……” 澹台鹤情打断,“好了,你紧张什么,又不是马上就要把你嫁出去。” 夏儿咬牙道:“反正这澹台府就是我永远的家,我哪也不去!” 女大不中留,等到留不住那天,想留也留不住,澹台鹤情岔开话题道:“夏儿,我明天要去金陵一趟,可能要一些日子才能回来。” “小姐,你又要出远门了。” 澹台鹤情直接道:“你现在去把孔管家叫来,我有些事情要交代他。” …… 一起用晚膳的时候,谢傅看出夏儿闷闷不乐,问道:“夏儿姐,怎么了?” 夏儿“唉”的叹了口气。 谢傅笑道:“饭菜不好吃,要不我现在亲自下厨给你重新做。” “不是啦,是关于公子的事情。” “公子怎么了?” 夏儿就把澹台文望又把先生气走,害的小姐烦心生气的事说出来。 谢傅笑道:“听你这么说,澹台公子是十分顽劣啊,又逛青楼,又是气先生打先生,可你叹息什么,澹台公子又没招惹你。” 夏儿绷紧俏脸,“他敢!我就不跟他客气!” 谢傅哈哈大笑:“难道你还敢打他不成。” 夏儿敛容道:“我还巴不得找机会打他呢,我也不怕他。” 谢傅笑道:“这个容易。” 夏儿道:“你说,我正想为小姐出气。” 谢露笑道:“美人计。” 夏儿露出疑惑之色,只听谢傅笑道:“你色诱他,我就不信他不上钩!” 夏儿大恼:“你讨打吗?”说罢举手要打。 谢傅忙道:“讨饶讨饶。” 夏儿倒是没真下手,哼的一声,“我心情不好,你还来消遣我。” 谢傅笑道:“我还不是想逗你开心。” “我更生气了。” “好了,你就不要操心了。” “我做下人的,怎能不为小姐担忧。” 谢傅无语了,岔开话题,“夏儿姐,要不我陪你到街上逛逛。” 夏儿瞥了谢傅一眼,试探道:“是你想出去吧?” 谢傅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夏儿一笑,“我没有这么大权力,不过呢……我可以帮你向小姐争取一下。” 谢傅道:“那算了。” 夏儿抿嘴一笑,“胆小鬼,屁股怕挨棍子啦。” 谢傅笑道:“若还是夏儿姐你来照顾我,挨一顿打也是无妨。” 夏儿闻言笑容顿消,轻轻道:“谢公子,我看你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我也差不多要回内宅去。” 谢傅笑道:“倒是不舍得夏儿姐走,恨不得多病几天。” 夏儿训道:“说什么浑话呢,身体哪能拿来开玩笑。” 谢傅笑道:“那怪夏儿姐照顾的太好了。” 夏儿一笑:“你都把我说矛盾了。” 聊着天,夏儿心情逐渐开朗起来…… 夏儿又照顾了谢傅两天,看着谢傅活蹦乱跳的,也就打算回内宅去。 临走的时候看的出夏儿有点不舍,倒也没有说些什么。 澹台鹤情出了远门,谢傅现在是完全闲下来,潜心修习师傅所传授的《太乙金华心法》。 只是依然不能做到入武最基本的门槛——回光。 这武道果然是天择之道,他【天资者】的天赋太差了。 这武道之路是越走越远,别说【入道】,就是【入品】也遥遥无期。 如此这般,要报师傅大仇,只怕终生无望。 谢傅不知何去何从,显得有点迷茫。 心中却暗暗告诫自己切忌心性急躁,就如读书一般,平心静气有时反而有收获。 …… 夜幕降临,月明星稀。 谢傅和胡地全坐在屋顶的瓦片上,居高瞭望这七里山塘的大街小巷。 青楼红漆亮起灯火,车马水龙,客流如云,七里山塘河上舟楫交织,花香灯影,笑语欢声,笙簧曲声珊珊袅袅传来,勾人心弦。 胡地全笑道:“谢傅,这七里山塘街热闹吧,繁华吧?” 谢傅感慨应道:“热闹繁华,闻名不如一见,苏州不愧是江南首盛,看这灯火神迷五色,听这软语笑声,不禁让人想要唤一声【我的娘子在何方】。” 谢傅说完哈哈大笑,心中却感觉莫名悲伤。 越是身处繁华热闹的地方,人的内心越是被洗涤过一般清晰,最渴望的东西一览无遗。 他想在苏州有个温暖的家,有师傅这个温暖的亲人,可这渴望却如天上明月那么遥不可及。 胡地全也哈哈大笑,学着谢傅喊道:“我的娘子在何方?” 两人望着这繁华盛景,胡地全嘴上轻轻道:“以前这七里山塘街可比现在热闹多了。” 谢傅闻言咦的一声。 苏州七里山塘街,谢傅在未到苏州之前,就闻其大名,仰慕已久。 以前,从苏州城内前往虎丘并无陆路,人游虎丘,需在闾门码头搭乘舟船途经山塘河,抵达虎丘。 直到白公来到苏州,时任苏州刺史,他看到山塘河年久淤塞,流水不畅,致使春夏水漫为患,白公决定疏通山塘河,他发动民工,清淤排涝,利用河中挖起的泥土,顺势扩展河堤,在堤上栽柳种竹,修筑陆路供车马来往驱驰,因为此路全长七里,所以取名七里山塘,又叫白公堤。 七里山塘沿堤风景秀丽,河风怡人,文人雅士,达官贵人纷纷在此安家落户,百姓商户随着跟风,渐渐的,七里山塘列肆招牌林立,灿若衣锦,商贾云集,游人如织,便成了如今的七里山塘街。https:/ “地全,为什么这么说?” 胡地全笑道:“现在当红的可是七巷九坊。” “七巷九坊?”谢傅自认熟读《苏州志》,对苏州这座城市熟悉无比,却从来没听过什么七巷九坊。 胡地全得意笑道:“谢傅,那你真应该去七巷九坊看一看。” 谢傅颇为期待道:“快说这七巷九坊在什么地方?” 第32章 国士无双王婉之 地全应道:“就在城南蟠门附近,这七巷九坊之所以红火起来,却跟苏州城当下超级大红人有关。”说起超级大红人,谢傅已经隐隐已经知道是谁,还是脱口问了出来,“谁?” 胡地全应道:“还能有谁,国士无双王无双。” 国士无双?谢傅脱口道:“可是独贤王无双?” 谢傅口中所说的独贤王无双说的是南地冠族秦淮乌衣巷王家王婉之。 王婉之字无双,“独圣”之名闻名遐迩。 这独圣之名源于皇家书院首儒、国子监祭酒,大学士苏长宁的一句赞——生女当生王无双,斗重山齐独一圣。 苏长宁这番话,除苏州外,天下文人名士无不哗然,王无双确有过人之处,但将她抬至唯一圣的高度,这置道尊诸圣于何地? 苏长宁为之狡辩,当今世上有哪个女子德才风度比得过王无双,谓之女中一圣有何不可? 世人只觉这“独圣”二字还是过于迫人,谓之女圣更加适宜。 可这“女”字一出,柔弱之风顿生,歧视之意过浓,又不适合王无双之才华气度,相比之下反而觉得这独圣二字更适合王无双。 久而久而,世人也默许独圣这个称号。 只是既称独圣,怎么又有国士无双的称号。 胡地全笑道:“除了她还有谁?” 谢傅好奇道:“王无双什么时候多了个国士无双的称号了?” 胡地全见谢傅一知半解,便向他详细说起这王无双来。 先前提起苏州城必提白公,现在提起苏州城必提王无双,继白公之后,王无双已经成为苏州的另外一个印记,深深印在苏州这片土地上。 白公自然无需多讲,诗才、学识、才能,放在哪一个朝代都是个中翘楚,只是王无双一个女流之辈,年龄不过二十出头,却拿来与白公相提并论,不得不惊叹这个女子的了不起。 王无双在苏州城呆了五年,干了两件事,第一件事历时五年,在原有五堰八城的基础上,增设两堰,拓宽水巷,再次完善苏州城的水利系统,让苏州城从中上之地隐隐跃至上地,商人重利怕灾,自王婉之着手七堰八城扩水巷之时,就有更多的商人陆续将商业重心迁移到苏州来,这让原本水陆便利的苏州城更是如虎添翼。 第二件事就是祛除瘟疫,还苏州城安定繁荣。 这两件事任何一件放在哪一个朝代都是丰功伟绩,王无双一人却独揽两项,连当今天子都为之侧目,言之为国之大幸,称王无双为国士无双,赐封其为皇家大学士称号。 谢傅了解完之后,心中暗忖,看来我失忆的这一个多月发生了不少事,这场瘟疫,谢傅也身处其中,深有感触,从灾荒演变成瘟疫,从常州地区一直蔓延到苏州,最后灾民齐聚于苏州城下…… 谢傅嘴上哈哈大笑:“了不起啊,果然奇女子也,我真想见见她。” 胡地全高声说道:“谁不想见她,别说男人了,就是妇孺老少也为之疯狂,崇拜不已!” 谢傅笑了一笑,他确实除了钦佩还有仰慕,更多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这般了不起。 胡地全继续道:“她高若天上明月,我等站着能挺起腰板就不错了,当今太子想娶她都没门。” 谢傅点了点头,这话说来虽然夸张,却是大实话,天子秦家想和九望十三姓结为亲家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当今天子秦家来自陇西,身上掺杂胡血。 而华夏望门名阀素来拒绝与虏姓通婚,不容华夏汉血有半点玷污,其中以九姓十三望尤甚。 这秦淮乌衣巷王家更是南地望族之首,与北州冠族洛阳李家,合称北李南王,乃是华夏大地两大超级门阀。 坐江山天子秦家,安华夏汉魂九姓十三望,这句话可不是白说。 谢傅问道:“地全,你还没说这七巷九坊红火起来,为什么跟王无双有关?” 胡地全问道:“蟠门是什么地方?” 谢傅虽熟读苏州志,却从未亲临蟠门,应道:“我只知蟠门那边有个普济禅院,是三国时孙权为西域高僧性康大师所建。” 胡地全笑道:“都被你说远了,蟠门地势较低,苏州每逢水灾,蟠门周边受灾最为严重,所以那个地方一向来都是贫民居住,原本那个地方有一横二纵三条水巷,常年水患,河道淤泥堵塞,几乎都不能行船了,住在那里的人出行极为不便。” 第33章 她是谁 胡地全继续道:“为了方便水陆通行,王无双又建造二十七条栏桥,坊与坊之间以栏桥相连,通行方便。” 谢傅越听越惊叹,惊叹人力有时可胜天。 胡地全笑道:“你觉得这就完了吗?远远不止如此,为了证明自己,也是自信,王无双率先在其中一坊建造一圆,占地十一亩地,掘湖植林,取名镜园,奇怪的是,王无双却从来不住在那里。” 谢傅好奇问道:“王无双为什么要在那里建造一座园林,却又不用来居住?” 胡地全道:“我不知道,只是王无双兴建镜圆之初,就有不少富绅名士,商贾铺户纷纷仿效,购地建宅落户,后来在此处出行的人多了,舟楫忙碌,帆来船往,蟠门旁边渐渐成了一个码头,再后来杭州一带的商船,游船均在此停靠,特别是杭州的楼船画舫直接驾驶到苏州来,游京杭大运河,逛苏州护城河,你想一想那个热闹场面啊,这小小的七里山塘河怎么能与之相比。” 谢傅听着不禁有点神往,恨不得马上亲临目睹盛景。 胡地全笑道:“杭州文人有云:“酣眠摇撸声,一觉到苏州”。”谢谢傅感慨道:“一个人竟能影响到……” 谢傅说着突然惊觉道:“我知道了,王无双是为了让七巷九坊这个地方活起来,如果七巷九坊住的还是那群贫民,这个地方还是一潭死水,无商不成市,商趋闹而去。” 胡地全想了想,开口道:“你这话说的有点道理,如果那个地方还是一群穷鬼,谁还去哪里做生意。” 谢傅来了兴致,“地全,我们现在就去七巷九坊。”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谢傅现在就想一睹为快。 胡地全却默不作声。 谢傅笑道:“怎么了?” 胡地全道:“谢傅,你是不准踏出澹台府一步的,我呢,是个人轻言微的下人,三更半夜擅自出府,要是被逮到,你知道有多严重吗?” 谢傅笑了笑,胡地全继续道:“小姐最讨厌不守规矩,心怀二心的人了,按照她的性格,肯定不会再留我们两个。” 谢傅笑道:“还说你大胆呢,我看你是胆小如鼠。” 胡地全被谢傅一激,立即豪气道:“走!我舍命陪君子就是!” 谢傅却反而笑道:“算了。”他自己倒没什么,却不想连累胡地全,却是暗暗打算一人前往。 胡地全却看穿谢傅的心思,笑道:“谢傅,你该不会是想一个人去吧。” 谢傅哈哈大笑,也不否认。 胡地全神秘一笑,“还是我带你去吧,你被人捉到就麻烦了。” 谢傅笑道:“那现在走?” “走,不过你得换身衣服,你这身衣服太招摇了。” 谢傅笑着点头,穿着这一身绫罗绸缎却干着偷偷摸摸的事情,确实有点不成体统。 谢傅换上胡地全的衣服之后,胡地全见了笑道:“这才是我辈中人。” 澹台府的外围墙有点高不易攀爬,胡地全带着谢傅走出院子,来到院外一处假山,爬上假山,双手举起,双手刚好触碰到墙头。 谢傅低声笑道:“地全,看来你没少偷跑出去。” 胡地全笑笑不答,两人爬上墙头,跳了出来。 谢傅落地,忍不住说道:“出来的感觉真好” 自从清醒过来,在澹台府囚禁了差不多半个月了,终于可以好好看看心心念念的苏州,这一刻的心情实在难以言喻。 两人突然发现不到一丈远的地方有一张小竹梯,小竹梯不大,只有半丈多高,三四道横杆。 谢傅朝胡地全看去,“你准备的?” 胡地全摇头道:“不是。” 谢傅道:“那该不会有人想偷偷潜入府邸吧。” 胡地全笑道:“真正的贼子可不需要这些东西。” 谢傅道:“不管如何,这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谢傅说着将这靠在围墙的小竹梯找个远一点的地方扔掉。 七里山塘街在苏州城的西北方向,七巷九坊在城南蟠门那边,距离越有七八里地,若是以船代步,从七里山塘河转入苏州护城河,沿着苏州护城河,再由蟠门驶入七巷九坊,不用半个时辰便可抵达。 一路还可以欣赏沿河风景,实在畅妙,只是两人囊中羞涩,却雇不起一艘小船,只好徒步前往。 两人年轻,脚程较快,来到七巷九巷,倒也不用半个时辰,只是一路匆匆,错失很多风景。 刚刚到了这七巷九坊,热闹顿现,街巷游人如织,市井百姓、文人士子皆混其中沿街观玩,还有士女云集,都装束的十分美丽。 憋坏了吧。好好享受。 天气炎热,大家人在屋内闷了一天,终于等到夜幕降临,都忍不住走出家门,享受这夏夜下的一丝凉风,或是别有所图——青年男女都有一颗奔向爱情的情心。 当今天子秦家来自陇西,崇尚胡风,随着丝绸之路的畅通,西域文化陆续传入,胡风更是盛行,官员文人狎妓成风,而女子渴求与男子平等,爱穿男装骑大马,踢马球,结闺社,追求生活自由,婚娶自由。 如今出了一个王无双都大大推动这种开放风气,当然不少望门名阀的女子还是尊儒重道,恪守女子贤婉之风。 如此民风开放之下,这男女之防比起以往朝代放松许多,男女两情相悦的美事更多了,一见钟情已经是不是青楼花魁与公子名士的专属。 大家都是这街巷上平等的一员,你可望我,我可望你,公子望上一眼也不会被骂上一句无礼,姑娘望上一眼不会被骂不知廉耻有失端庄。 胡地全是望啊望,望过一个又一个,看看那位低束罗裙,看看这位红衫丝裙,环佩珊珊,衣香倩影,已经是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若是与某位姑娘家挨的近时,闻着她们身上逸出来的一丝幽香,就可以让胡地全陶醉很久。 胡地全是眼巴巴的希望有位姑娘家能看上自己啊,只是连容貌清秀的谢傅都得不到一点青睐,这五官粗糙的胡地全就跟不用说了,两人衣装已经将其出卖,姑娘家看了直接略过。 也不能怪人家姑娘无情,爱美雅嫌丑鄙,你是男的,难道会盯着一个丑女大婶看着不停,同样,人家姑娘看了市井鄙夫,也是要微微倒胃。 第34章 夜逛 谢傅一路行来,只感觉这苏州夜下风气与扬州又有不同,扬州夜生活下的十里长街似乎是公子文人,权贵富绅的专属。 而这七巷九坊是更接地气的全员参与,在每一条街巷上,众生平等,不设门槛,就是市井寒酸之辈也可以有自己的追求,也许你胆大一点上前搭个讪,说不定人家姑娘就出声应了你。 谢傅脑海突然浮现一个念头,也许在这街巷之中,自己会看上某位姑娘,又或许是某位姑娘看上自己。 想着顿感十分好笑,自己怎么会有如此念头,在扬州时,常驻青楼也不曾有过,也许那时虚幻如梦,这时却更加真实平华,似触手可及。 或男的,或女的,脸上都挂着愉悦之色,这种愉悦是男与女之间有条无形的线在牵着。 人间若无男女,人间若无情爱,何能有这份欢乐,苏州啊苏州,你怎能如此美丽动人,你越是如此美丽动人,我越是满腹遗憾。 谢傅初次到来不识路,胡地全在前面带路,胡地全似乎完全忘记身边还有谢傅这个伴,时而走的慢,时而走的快,谢傅虽时而赏景,也需紧跟胡地全,街巷的人实在太多了,挨挨挤挤,一个不注意就找不到人了。 走到一处栏桥中央,胡地全突然停下,转身问道:“你看见那个红衣姑娘哪去了吗?” 谢傅闻言知道胡地全又发现美女了,一路追随,笑道:“你说的是哪个红衣姑娘,放眼都是红衣姑娘。”目光淡淡巡视一眼,眼幕中至少有四、五位红衣姑娘。 “就是……穿的很美,头上插着珠簪,眼睛似乎会说话。” 胡地全不怎么会形容,就算他形容的再生动,谢傅也无法分辨出来,笑着应道:“没看见。” 胡地全无比惋惜的“哎哟”一声,“今晚睡不着觉了。” 谢傅笑着安慰道:“这美女是你的,你可看,他可看,我可看,也不是你的,你得不到,他得不到,我得不到,如此不是很好。” 胡地全道:“可她对我笑了。” 谢傅笑道:“你怎知她是在对你笑。或许她只是看见什么有趣的事。” 胡地全坚定道:“她分明就是对我笑,那一刻我差点都不能呼吸了。” 谢傅都不该说什么了,只好说道:“若你们有缘,自然还会见面,若你们无缘,就算跟到她家门口,又能怎样。” 胡地全居然被说开窍了,应道:“对啊,有缘的话,我下次来自然会遇见。”说着解释一句:“若她不是对我一笑,我也不会自作多情,走吧。” 胡地全刚刚转身,却被谢傅揪住衣服,“此处风景独好,就停一停,赏一赏吧。” 七巷九坊,有栏桥二十七条,巷走了多少不知道,栏桥却是已经走过数条,谢傅还未好好驻足欣赏,这会岂能放过。 这栏桥是悬于河巷的小桥,桥体弧形状,线条柔和,底部留空可经船只通过,是木质架构,朱栏红漆,因此也叫红栏。 这时谢傅站在栏桥之上,只见陆上琼楼近水林立,放眼望去犹如一条绚丽的彩带,河下画舫相衔,亮着灯火如银河辉腾。 久违的夜风吹来,鬓发微漾,谢傅感觉十分舒爽,众人踏出家门,大概就是为了等这一刻,只见那青楼窗牖吹的红雾浓浓,珠帘曳曳,画舫船纱漾漾,笙歌细乐,推杯换盏,嬉笑打闹之声随着而来。 胡地全听着心痒,望着河上画舫不由神往,只可惜囊中羞涩,若是有银两,定是要把命折在这里,玩个痛苦。 谢傅有感而发,吟道:“玉宇凡间耀,仙歌水中撩,何处不风流,夜夜是元宵。”其它地方也只有上元节才这么热闹,苏州城却夜夜如元宵,真不愧是江南首盛啊。 胡地全闻言一讶,“谢傅,你还会作诗?就你刚才吟诗的模样还真有点文人骚客的样子。” 谢傅哈哈大笑:“作诗而已,简单,要作一首佳作可就不简单。” 胡地全问道:“如何个简单法,我怎么就不会。” “诗嘛,无非就讲究个押韵规则,像这五言绝句,需要一、二、四句尾字平声同韵或二、四句尾字平声同韵,这两种押韵方式在平仄排比上又有些不同……” 谢傅话未说完,胡地全就抬手打断道:“打住!我不学了。” 谢傅呵呵一笑。 胡地全凑近过来,低声说道:“谢傅,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刚才被画舫上的女人歌声勾的心头痒痒的,已经到了不发不快的地步。 谢傅笑道:“我不熟,你带路就是。” 两人从明亮处走到幽暗处,从楼宇走到瓦肆,走到一条小巷子,两旁都是贴式砖木平房,墙面坎坷不平,连白漆都懒得刷,虽有门楼亮着红光,这灯光却不是很明亮,只照亮门庭下方,谢傅脚下突然湿鞋,却是踩到水洼。 谢傅不禁有些怀疑,问道:“这里也是七巷九坊吗?” 胡地全笑道:“当然,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谢傅看看周围昏暗不明的环境,脱口问道:“该不会是窑子瓦肆吧?” 胡地全嘿嘿一笑,“你这半个月在府内憋坏了吧,小姐呢是吃不到,这个地方只要有钱,马上就能吃到。” 谢傅哭笑不得,想不到胡地全会带他到这种地方来,不过这倒也人之常情,男人嘛,嘴上问道:“王无双既然重建这七巷九坊,怎么还留下如此破旧的地方。” 胡地全应道:“你知道什么,把她们都赶走,她们没有生计可怎么活,我们这些汉子可怎么活,呵呵,当初有官员要将此地重整,是王无双拦了下来的,想不到王无双也挺为我们这些市井小民着想。” 谢傅在扬州虽常逛青楼,这些窑子瓦肆还真没来过,突然冒出一双手,猛地就把谢傅给勾搂住,一股浓浓的脂香扑面而来,呛的谢傅有点头晕,“大爷,里面去。” “去去去!老子有相好了!”胡地全不客气的把这个女子推开。 女子“切”的一声并没有继续纠缠。 胡地全笑道:“刚才没吓到你吧?” 谢傅呵呵一笑,“虽然被吓到了,也觉得有趣。” 胡地全道:“是个橘子婆,粉擦的再厚也遮不住。” 谢傅应道:“刚才太黑了,我没瞧清。” 第35章 厨神顾仙 胡地全笑道:“知道这里灯为什么不亮吗?让你瞧清了,就没搞头了,还有拒绝的时候要坚决一点,你稍微一犹豫就被拉进去了,下次你自己一个人过来,可要记得了。” 谢傅哑然失笑,说的他好像很惦记这里似的。 一会之后,胡地全领着谢傅进了一间瓦肆,瓦肆内的灯反而比门庭要亮一些,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人上前招呼,穿着很普通,不像谢傅印象中的青楼妈妈,倒像是个媒婆。 “胡大爷又来了。” 胡地全笑呵呵,挺喜欢被人称作大爷,问道:“妈妈,桂香在吗?” 这老鸨笑道:“桂香在忙呢。” 胡地全皱眉道:“没空啊?我可是奔着她的。” 老鸨笑道:“着什么急啊,一会儿的事,一会就有空了。” 胡地全笑道:“那好那好。” 老鸨目光瞥向谢傅,“这位大爷挺俊俏的……”说着却突然打了自己嘴巴,“瞧我这嘴,这位公子挺俊俏的。” 胡地全道:“我差点都忘了介绍,这位是我的兄弟,叫……” 谢傅打断道:“我姓谢,妈妈好。”若是谢傅这两个字从这里传到扬州谢府,自己两条腿非断了不可,虽说不太可能,却不得不防。 老鸨“哇”的一声,“谢公子嘴真甜,又年轻又俊俏,坏了,我这些女儿们,今晚不知道谁遭殃了。” 这些奉承话谢傅在扬州青楼不知道听过多少,当不得真,想不到瓦肆跟青楼里的人都一样。 胡地全道:“妈妈,我这位兄弟就拜托你照顾了。”说着凑近在老鸨耳边低语一番。 “桂香和虹儿是我这里最好的两位姑娘,价也是最高的,你朋友真舍得出血本。” 老鸨将谢傅领到一个房间,“虹儿,客到了。”待谢傅走进去,笑道:“谢公子,玩的开心点。”说完掩上门就走了。 房间不大,很简陋,只有一张床,一张榻,一只桌,至于字画,什么雅致之物都没有,一个红衣女子坐在榻上,背对着谢傅,身上穿着薄薄衣裙,腰带都没有系上,手上一动,衣裙就滑了下来。https:/ 谢傅看见她肩背的雪白肌肤,脸上立即一红,连忙说道:“不用宽衣,我坐一会,时间到了就走。” 谢傅倒也并非没有跟女子亲近接触过,见了女子就脸红耳赤那种人,只是似这般直接,却是头一回遇见,再者说着他与青楼女子一直都是以文会友那种,可不扯这种勾当。 女子好奇回头,看见谢傅年轻清秀模样,露出讶色,大概想不到这等人也会到这里来,待看见谢傅显得拘束,都不敢正眼看她,却又隐隐露出鄙夷之色,“别浪费时间了,一回生,二回熟,完事了,我会给你个彩头。” 谢傅道:“你先把衣服穿上。”对方半赤着身子,却是让他很不自在。 女子轻蔑一笑,“随你。”说着点了半截香,“这半截香烧完了,你不走也得走。” 谢傅待女子披上衣裙,这才朝她看去,五官长的倒是不弱,只是已经不年轻了。 女子发现谢傅朝她看来,笑道:“想清楚了吗?” “不用想,我陪朋友过来,时间到了就走。” 女子似见多男人把戏那种,一脸不屑周旋,表情冰冷,声音又透着懒散道:“那你就慢慢等吧。” 谢傅是那种耐得住寂寞也受得了安静的人,自从这个红衣姑娘穿上衣服之后,他就恢复自然,房间里一男一女,又没有说话,气氛怪异,他并不局促,这看看那看看,墙可看,地可看,窗可看,屋顶可看,灯台可看,姑娘身上的衣服可看,鞋子可看……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是一种经历,便如读书一般,读死书只能是个书呆子,人读书中物书中事,最终还是要回归真实的生活。 过了一会,这红衣女子在榻上似乎坐累了,就在榻上卧了下来,背对着谢傅侧睡起来,一湾纤臂做着枕头,一双修长的腿微屈着,那红色裙摆似如她的主人一般海棠无力,沿着卧榻的边沿垂在地上。 这只不过是一张普通而廉价的竹榻,似乎因为这个红衣女子也跟着变得柔美动人,这一刻景之美,景之柔不在于物,而在于人。 无声中,这半炷香很快烧完,谢傅站了起来,想留下什么东西,可身无分文,身上也没有值钱的东西。 便把髻发的簪子留下,头发用头巾重新束好,轻轻打开门走了出去,又轻轻掩上门,似从来没有来过。 这微弱的开门关门声,似酣睡的红衣女子后知后觉,张开眼睛,脸上有一丝讶色,秋波朝已经掩上的门看了一眼,然后目光落在桌子上的男簪。 胡地全一惊在外面等候,虽满头大汗却一脸神清气爽,看见谢傅就道:“没想到你小子能坚持这么长的时间。” 谢傅笑笑不应。 胡地全又问道:“感觉怎么样,这虹儿虽然美一点,却冷冰冰的,我就不喜欢,桂香就不一样,热情似火,听说这虹儿以前当过青楼娘子,这也是她傲慢冰冷的原因吧。”说着,骤然话锋一转:“呸,都什么年纪了,还当自己是颗葱。” 谢傅不加以任何评论,每个人又每个人的生活,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故事,这虹儿对他来说就是个过客,与在街上遇见的路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两人离开这片幽暗的地方,戌时还未过,对于七巷九坊来说,这会还早,谢傅说想到蟠门看看。 胡地全笑道:“你是想去看这停在苏州河和京杭运河上的楼船画舫吧。” 谢傅笑着应了一句:“就当是吧。” 胡地全感慨道:“那边的船可就大的多了,可不是河巷上的小船可比。” …… 两个女子一主一婢行走在七巷九坊的小巷上。 小姐生的一张天仙般的脸容,双九年华,肤光若雪,一双眼眸宛如泉水一般清澈,就好像是梦中走出来的女子一般。 这个女子叫顾仙庭,是徽州顾家千金,这徽州顾家与吴中顾家是同宗同脉,虽然在名望上比不起吴中顾家,财富却要胜吴中顾家一筹。 两个月前,顾仙庭路经无锡县,当时灾荒瘟疫爆发,谢傅在无锡县化名李少铭假冒县令治疫。 期间顾仙庭得了霍乱,被送到隔离坊,生命垂危,是谢傅用了特殊的办法救了顾仙庭的性命。 第36章 老少通吃 自此之后,顾仙庭对这位有三面之缘兼救命之恩的李大人念念不忘。 此时跟着在她身边的是婢女秀儿。 以顾仙庭名阀千金小姐的身份本不应该似这些士女一般轻易出现在大街小巷之上,是秀儿见顾仙庭很是惆怅,闷闷不乐的样子,就提议出来走一走。 顾仙庭本来是拒绝的,听秀儿说是到这七巷九坊,就又有些动心了,这七巷九坊与王无双有很多故事,而她一直很崇拜王无双,来苏州两月有余见不到王无双,见见与王无双有关的事和物也是不错的。 当初顾仙庭来苏州的目的有二个,一个是为吴中顾家家主贺寿,另外一个是为了见一眼王无双,这两件事完成之后就要返回徽州的,可这王无双一直没有机会见到。 还有另外一件事是她一直惦记的,就是等无锡县李大人来找她,等着等着,就足足等了两个多月,她在信中明明说的很清楚,也不知道李大人是没收到信,还是不愿意来见她,或是遭遇不测…… 这正是顾仙庭惆怅,闷闷不乐的原因。 这两个月来,顾仙庭也倒非无所事事,想一个人实在是太痛苦了,顾仙庭就把精力放在厨房上,除了做她擅长的糕点小吃供身边人品尝,还根据苏州小吃的风格,又独创了几味小吃,展现她厨艺上的天赋。 进厨房本来是下人粗人干的时候,到了顾仙庭这里,却成了一件充满艺术的事,只因她将厨艺这一范畴抬高到一个特别层次,施展厨艺也可以是雅致的事,也可以是充满文化内涵的。 现任吴中顾家家主顾万儒自从吃了顾仙庭的菜,就离不开顾仙庭,顾仙庭暂时不打算离开苏州,正合他意,短短两月已经对顾仙庭宠爱有加,如果顾仙庭不是同宗顾家不能缔结姻亲,顾仙庭已经是他钦定的孙媳妇了。 顾万儒大子顾崇,时任礼部侍郎常住长安,夫妇两人为了给顾万儒贺寿来到苏州,寿宴过后,本应该立即返回长安,夫妇两人为了顾仙庭竟多呆了两天,临走之前顾崇之妻顾郑氏很不舍的拉着顾仙庭的手,让她有空一定要到长安做客。云九小说 顾仙庭让顾家的女眷明白一件事,原来做的一手好菜,也可以拴住男人的心,让男人对你念念不忘,且是老少通吃。 顾万儒二子顾谋之妻顾崔氏因为常住苏州,和顾仙庭走的特别近,除了能够品尝到美食,还主动向顾仙庭学习厨艺,顾仙庭改变了顾崔氏对厨艺的认识,厨艺学的好,也是能压才华贤婉一头。 一件很现实的事摆在眼前,崔氏嫁到顾家差不多有十几年了,顾万儒一直对她这个二儿媳妇不是很待见,如果不是因为她是崔氏之女,就凭顾万儒的态度,在顾府只怕要受冷落欺负,而顾仙庭来苏州才两个月,老爷子却对顾仙庭宠爱有加。 有一次刺史夫人陆夫人来顾府做客,顾崔氏特意拿了顾仙庭的糕点出来款待,这位陆夫人自然不缺山珍海味,吃了这糕点却意犹未尽,后来这陆夫人就跟着向顾仙庭学习厨艺,再后来又介绍了新的贵夫人参入,甚至也拉上自家千金前来学习。 大概尝到了甜头,也意识到了厨艺对于一个女人的重要性,这个贵夫人团体在短时间内竟越来越庞大,她们干脆趁着时潮之风,以顾仙庭为首建立了一个闺厨学社,方便聚集交流。 男人见了,难得她们有所消遣,不再纠缠陪伴,何乐而不为呢,自然在背后大力支持。 不知什么缘故,这些贵夫人居然怂恿顾仙庭开起酒楼来,顾仙庭没有这个打算,婉言拒绝,这些贵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就将胥门边颇具盛名的望河楼给盘下来了,望河楼名字不算大气,规模却不小,连着后面的园圃,占地差不多有十亩。 生意做得红火,望河楼背后东家自然不太乐意,可要来盘下的可是苏州城最有权势的贵妇们,别说一群,就是一个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这些贵夫人背后就是整个苏州城尊贵人物的人脉啊,真把她们给全得罪,他也别想在苏州城混了,无奈望河楼东家只好忍痛割爱。 银两虽是这些贵妇们出的,可她们把顾仙庭当做大东家,这间酒楼本来就是为顾仙庭而开的,当然顾仙庭不缺钱,徽州顾家是徽州首富,哪里会缺银子。 这些贵夫人们开酒楼自然不是为了赚钱,大概把这望河楼当做一处消遣和聚集的地方吧。 秀儿突然开口道:“小姐,顾夫人她们把望河楼给盘下来了,你是大东家。” 顾仙庭笑了笑,没应话,这走着走着,心情倒是好了不少,能在街上自由走动的感觉真好,在徽州这却是一种奢望,她在徽州太出名了。 秀儿又道:“那天顾夫人她们突然心血来潮,亲自做了一个徽菜,有个叫石南生吃了,当场在大厅破口大骂起来。” 顾仙笑道:“人家都是十几二十年的老厨师,哪里是学几天厨艺就可以比的。” 秀儿又道:“自从这次之后,望河楼的生意就一落千丈,现在已经是门可罗雀了。” 顾仙庭没应声,目光欣赏沿途风景。 秀儿自言自语道:“顾夫人她们说了,生意没生意,赚不赚钱倒是无所谓,主要是失望和失落,还砸了你的名头。” 顾仙庭问道:“秀儿,是顾夫人她们让你来当说客的吧?” 秀儿哄道:“小姐,顾夫人她们那么疼你,你就顺了她们的意吧。” 顾仙庭身上一种让人不由自主心生疼爱的特质,这些夫人啊,都恨不得将顾仙庭当亲生女人来疼爱,顾仙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有一些已经暗暗将顾仙庭钦定为儿媳妇。 顾仙庭轻轻道:“我醉心厨艺,父亲都常有责怪,千金小姐不该舞弄这些,顾夫人她们个个可是堂堂夫人,若是当做爱好消遣还说的过去,居然开起酒楼来,未免太过荒唐,这亲自下厨给人做菜就更说不过去了,若是让外人知道,顾爷爷,顾叔叔他们脸面往哪搁啊,父亲知道了,也定要狠狠责备我怂恿别人行荒唐之举。” 第37章 逛窑子 秀儿道:“小姐,你就是这样,太容易想这想那,想多了,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这诗文、女红,弹琴奏乐可以,为什么这下厨就不可以,想想长安那边,宴饮聚会,男女杂坐,乐饮笙歌,对比之下,我都感觉顾夫人她们端庄许多。” 顾仙庭摆手道:“不行不行,这里毕竟是江南啊。” 秀儿继续劝道:“顾夫人她们虽然是堂堂夫人,也是人啊,也因为这个堂堂夫人身份,一言一举常有约束,活着十分不痛快,小姐,你发现没有,跟着你学厨艺,她们开心许多,这创建了闺厨学社,她们就更高兴了,小姐你不是说过,如果可以,你宁愿不要这个千金小姐的身份,你宁愿做个普通人家,自由自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这是顾仙庭从无锡回到苏州之后,一时感触对秀儿说过的话,轻轻应道:“其实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普通人家也不容易,要为一日三餐操劳,当千金小姐有千金小姐的好,做普通人家有普通人家的好,想要两好皆得,未免贪心了点,不管如何……此事容我三思再行。” “小姐,你就是心底太善良了,太为别人着想了,有时候你为别人着想的,未必是别人想要的。” 秀儿说着说着,忍不住叹息一声。 顾仙庭看着河下画舫,陆上珠阁,这苏州确实要比徽州奢靡许多,想想白公任苏州刺史期间,风流倜傥,携妓纵乐,却依然无损其美名德政,倒真有点被秀儿说动了,对着秀儿笑道:“你莫要叹息了,今天我就为我自己着想一回。” 秀儿闻言吃惊:“什么!”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顾仙庭暗暗指了指身后容神俊伟,腰悬佩剑的男子,低声道:“他实在讨厌,连出个门都阴魂不散,我们想办法甩掉他。” 这名男子叫赵子雷,是顾仙庭的贴身护卫,顾仙庭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性情温和的顾仙庭却对赵子雷十分讨厌。 秀儿没有吱声,顾仙庭笑道:“你不是让我为自己着想,现在有什么可说。” 秀儿只感觉反而入了小姐的套,不动声色的陪笑道:“小姐你如此绝色,这走在街上,定会惹上一些好色之徒前来搭讪,赵大哥也是为了你好,在徽州的时候,你又不是不知道。” 顾仙庭笑道:‘这点我倒不是很担心,这看着街上士女如云,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女子啦,再者说了,你看这青楼女子,衣装艳丽,千娇百媚,要搭讪招惹也是去招惹她们,加之这会天黑,我走在街上,未必瞧清楚我的容貌。” 秀儿道:“她们浓妆艳抹,哪比得起你不施脂粉清醒脱俗,不管如何有赵大哥跟着,我放心一点。” 顾仙庭笑道:“你跟我冒险一次,酒楼的事我就就考虑考虑。” 秀儿犹豫着,有些事情不能轻易尝试,出了什么意外,那就麻烦。 顾仙庭拉着秀儿的手,亲热道:“你总说我胆小,就不能陪我勇敢一回。” 秀儿咬了咬牙,脱口道:“好吧。”说着回头看不远处的赵子雷一眼,低声道:“可怎么甩掉” 赵子雷很守职,目光从不离开两人,见秀儿回头朝他看来,立即疾步走近,尊敬道:“小姐,有何吩咐,是不是要回去了?” 顾仙庭应道:“这会还早,我还想多逛逛,赵护卫辛苦了。” “小姐,您客气了,这是子雷的本分。” 待赵子雷与两人又保持距离之后,秀儿低声道:“不好甩掉赵大哥啊,你看他目光从来没有离开我们身上,小姐,要不算了。” 秀儿嘴里虽然答应和顾仙庭一起冒险,心里还是挺担心小姐的安慰,离开了赵大哥,两人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遇到什么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们往人多的地方去。”顾仙庭说着,主动拉住秀儿的手,往密集的人群挤去。 两人在人群中左窜右窜,费尽心思却都逃不过赵子雷的一双锐利的鹰眼,真的应了顾仙庭那句话——阴魂不散。 顾仙庭气的暗暗跺脚,秀儿笑道:“小姐,算了吧,我们没那个本事逃出赵大哥的眼睛。” 顾仙庭没有出声,心情似乎又变得不好了,兴致索然,刚想说回去吧,秀儿突然笑道:“小姐,你看,有姑娘主动跟赵大哥搭讪。” 顾仙庭闻言扭头一看,看见有个士女挡在赵子雷面前,主动跟赵子雷说话,赵子雷英气勃勃,站在人群中确实是鹤立鸡群的存在,顾仙庭笑了笑,突然灵机一动:“有了!” 秀儿好奇问道:“什么有了!” 顾闲庭兴奋道:“我有办法甩掉他了。”说着立即拉着秀儿,立即迈开步伐。 赵子雷那边看见顾仙庭走了,也顾不上士女不士女了,立即跟了上来,丝毫不顾那位士女在背后大声询问姓名。 秀儿低声道:“小姐,恐怕你又要失望了,赵大哥又跟上来了。”秀儿以为小姐所说的法子就是让那位姑娘纠缠住赵大哥,她们好趁机溜走,凭她对赵大哥的了解,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在赵大哥眼中没有任何事比小姐还要重要,甚至是他自己的性命。 顾仙庭没有说完,专门往青楼密集的地方走过,不时回头看向赵子雷,却没有发现青楼里的姑娘出来拉客,将赵子雷给纠缠住。 秀儿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小姐,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仙庭这才问道:“这些都是青楼吗?” 秀儿笑道:“这些都是青楼!难道小姐你也想逛青楼不成。”说着又道:“别说你逛青楼了,就算刀山火海,赵大哥也照跟不误。” 顾仙庭直接道:“那怎么没有姑娘出来拉客啊?” 秀儿一愣,青楼里的姑娘又怎么会出来拉客,骤然恍悟,小姐怕是把青楼和窑子混为一谈了,笑着解释:“小姐,青楼是青楼,接待的是王公贵族,文人墨客,最不济也是富绅商贾,她们又怎么会做自降身份出来拉客的事情呢,拉客的地方是窑子。” 顾仙庭“哦”的应了一声,“那我们去窑子。” 第38章 原来是一伙 秀儿闻言“啊!“的惊呼一声,小姐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窑子那种地方是她们能去的吗?混迹在那里的均是市井流氓,粗汉鄙夫,到那里才是最最危险的事,“不行,小姐,那种地方去不得。” 秀儿却被顾仙庭强行拉着走,顾仙庭的眼睛里有一种特别的光芒,她有两次与李大人相识的机会,却因为自己过于持礼畏缩而错失,机会一旦错失就不再有,这些日子想来无不后悔,今天她要为自己争一口气。 紧随两人的赵子雷,看见两人从热闹处走到僻静处,从光亮的地方走到昏暗的地方,眉头微微一皱,小姐又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这会夜晚这种地方怎么能来,有自己跟着,倒是无需担心。 顾仙庭走在僻静昏暗的小巷,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冒险,心跳加快,脸上露出激动兴奋的神色来,反观秀儿却有点害怕,紧紧捉住顾仙庭的手,回头看赵子雷在不远处跟着,这才宽心许多。 黑暗中突然冒出一只手朝赵子雷楼了上来,赵子雷敏捷的躲开,冷视过去。 “大爷,里面来嘛。” 赵子雷冷声喝斥:“离我远点!” “哟,大爷这是害羞了,姐妹们来帮一把,这位大爷害羞了,我们帮帮他。” 黑暗中突然又冒出几个个女子来,一起把赵子雷围住,动作很熟悉,人就贴了上去,勾肩拉臂,男人来这里自然是为了寻欢作乐,要不然谁会走这条路,你不抢,客就被别人抢走。 顾仙庭这边见赵子雷被纠缠住了,低声道:“就是这个时候,跑!” 赵子雷冷冷亮出剑来,冷声道:“再不滚开,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些姑娘猛地倒是吓了一条,赵子雷冷哼一声,收回长剑,朝巷子望去,不见顾仙庭踪影,惊呼一声,“被你们给害死了!”疾奔而去。 顾仙庭和秀儿拼命奔跑,这番模样好像身后有强盗追赶,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两人跑不动了,才气喘吁吁停了下来。 顾仙庭喘着大气,突然开心的咯咯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如细雨窗纱下的夜莺幽鸣,十分动听,秀儿好久没看见小姐笑的这么开心自在了,就为了这一刻,也是值得。 一个华衣公子手握折扇匆匆走来,身后跟着两人也跟着步伐匆匆。 这位华衣公子却是被笑声吸引过来,他游遍苏州青楼,见过无数美女,能一声夺魂的,绝无仅有,人未近前,立即对着顾仙庭客气的问了一句:“小姐,方才是你在笑?” 顾仙庭不应,冷漠就是最好的拒绝,秀儿却冷声道:“哪来的……” 秀儿话未说完就被顾仙庭打断,“秀儿,我们走。”说完拉着秀儿的手就走。 方才顾仙庭站在暗处,这位华衣公子瞧不清她的容貌,待顾仙庭走到青楼门前,门庭上方的灯笼红光映在她的脸上,华衣公子见了,立即惊为天人,容神宛如绛仙,顿时看痴了。 这这这……心魂好像一下子就被摄走一般,待顾仙庭走远十余步,华衣公子方才回神追了过去,挡在顾仙庭前面,躬身施礼:“在下张凌云,敢问小姐芳名?” 秀儿凶巴巴道:“滚一边去!”说着拉着顾仙庭就走。 没走几步,这华衣公子再次追了上来,挡住两人去路,笑道:“小姐,你不告诉我芳名,我今晚绝对不会离开的。” 顾仙庭极为反感这种无端纠缠,刚刚的好心情一下子消失殆尽,冷容相对,一言不发,尽管这位男子伪装的很是有礼,但是顾仙庭还是能从他眼神中看到不怀好意。 第三次从这华衣公子身侧绕过,这花衣公子锲而不舍,跟在顾仙庭身边说道:“小姐,我在苏州河上有只楼船,一同登船赏景如何?” “小姐,这会夜深,恐遇歹人,我送你回家可好?” 秀儿忍不住了,怒喝一声:“你不就是歹人!” 华衣公子呵呵一笑:“姑娘莫要生气,在下也是一番好意,说不定真的会遇到歹人。”说着暗暗朝身后一个家丁使了眼色。 那家丁心领神会匆匆离开,华衣公子继续纠缠着。 顾仙庭和秀儿两人脚下匆匆,巴不得摆脱华衣男子的纠缠,走到一处较为僻静的地方,突然冒出两个大汉来,挡在前面,“好美的小娘子,这是要去哪啊?” “小姐,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这不就遇到歹人了,让我送你回家吧。” 秀儿回头看了华衣公子一眼,只见他脸带笑意,作袖手旁观状,立即知道他们是一伙的,对着顾仙庭低声道:“小姐,我看我们还是先敷衍他,等回府再跟他算账!” 顾仙庭冷声道:“不!我是绝对不会跟这种人虚与委蛇的!” 华衣公子闻言表情一讶,却微微一笑,朝两个大汉使了个眼色,两个大汉立即伸手捉了上前,秀儿挡在前面护住顾仙庭,同时放声大喊:“救命啊!非礼啊!” 走在巷子里的谢傅突然停下,“你听见没有?有人在叫。” 胡地全笑道:“是虹儿在叫吧,叫什么余音……” 谢傅脱口而出:“余音缭绕。” 胡地全忙道:“对对对,就是余音缭绕。” 谢傅差点又被胡地全给拐偏了,“不开玩笑的,说正经的。”说着仔细聆听,突然道:“有人在喊救命!”说完迈开步伐,朝声音传来的地方奔跑而去。 胡地全一脸疑惑,倒是立马跟了上去。 一会儿,胡地全也听见了,有女子在喊“救命!非礼!” “妈.的,这种好事也不叫上我就单干了,最恨这种自私的人。”胡地全说着侧头对着谢傅道:“我们也去参加。” 两人对视一眼,笑了一笑,这闲事是管定了。 昏暗的小巷里出现一壮一弱两道身影,秀儿惊喜道:“小姐,有人来了。” 华衣公子这会也不屑掩饰了,冷笑一声,“我看看苏州城有谁敢管我张公子的闲事。”说着迎上前去。 胡地全一马当先,朗声喊道:“等等我,这种好事我也要参加,我也要非礼非礼!” 秀儿和顾仙庭闻言一惊,面如死灰,原来是一伙的。 第39章 秦楼 华衣公子疑惑的望向家丁,家丁却是一头雾水,应道:“没有啊。” 华衣公子好奇的走上前去,胡地全喊道:“滚开!别挡路!” 华衣公子怒道:“知道我是谁……” 话未说完,脸上就挨了胡地全一拳,“管你他.妈的是谁!” 华衣公子冷不丁挨了一拳,手一指怒吼道:“打他!” 两个大汉和两个家丁立即把目标对准胡地全和谢傅两人,顾仙庭和秀儿连忙趁乱开溜。 打架胡地全最喜欢了,挥拳迎上靠的最近的两个大汉,突然腰一酸,脚一软,劲没使出来,人就被按到,哎哟……桂香太狠了。 反倒是谢傅看似文质彬彬,却比平时要神勇许多,以一对上二个家丁,一顿乱拳挥舞,打了对方好几拳,身上也挨了好几拳。 胡地全哀嚎声传来:“哎哟,使劲点!不够力!挠痒痒!” 谢傅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胡地全被两个大汉合力按在地上一顿暴揍,华衣公子在旁边叫嚣着,“打死他!给我狠狠的打!”大概憎恨胡地全刚才打他一拳,也加入到围殴行列中,脚下对着胡地全的一条小腿猛踢,华衣公子的鞋头镶着银饰,几下就把胡地全的小腿踢出血来。 谢傅来一个围魏救赵,撇下两个家丁,转身就朝华衣公子冲去,高高跳起,对着华衣公子脸上就是一巴掌,这巴掌打的华衣公子脑袋一偏,有什么东西从他嘴里飞了出来。 两个正在殴打胡地全的大汉一惊,“公子!”立即转身来查看华衣公子的情况。 谢傅见机拉起地上的胡地全就跑。 华衣公子被扇的脑袋嗡嗡响,伸手一抹,嘴巴有血,回过神来,咆哮着吼道:“别管我!干掉他们!不能让他们给跑了!” 最终还是让两人给跑了,华衣公子站在原地咆哮:“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两个人给我找到!” 顾仙庭和秀儿一时也是慌了,待跑了一会,顾仙庭才恍悟停了下来,“我们就这么走了,他们两个岂不是要被打死。” 秀儿道:“这些市井之辈,野蛮无礼,多是为了争风吃醋。” 顾仙庭却道:“方才他们两人明明是为了救我,我都看见他们打起来了。” 秀儿道:“平常百姓岂敢与这些富家公子作对,小姐你以为个个都是李大人啊,依我看这是自演自导的一场苦肉戏,骗的就是小姐你这种心地善良又没有心计的大家闺秀,你若回去就中计了。” 顾仙庭站在原地犹豫不决,这时赵子雷突然出现,一脸铁青,心中有气,奈何面对顾仙庭,无法发作,冷声道:“小姐,回去了。” “赵护卫,你来的正好,跟我走。”顾仙庭说着又转身掉头。 赵子雷冷声喝道:“小姐,别闹了!” 秀儿出声:“赵大哥,刚才有人要非礼小姐,我们好不容易还逃了出来!” 赵子雷立即露出杀气,“找死!带路!” 来到方才的巷子里,这会却静悄悄,一个人都没有,顾仙庭松了口气,“应该是跑了。” 赵子雷闻言有点糊涂,跑了,小姐为何反而松了口气,难道害怕我不敌不成。 “刚才又有两个人……哎哟,我也糊涂了,没搞清楚状况。”秀儿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赵子雷淡淡道:“回去吧。”看向顾仙庭,惊讶出声:“小姐,你怎么披头散发的,难不成刚才受他们欺凌。” 秀儿笑道:“没有,我护着呢,就是好险!” 顾仙庭闻言伸手摸向自己脑后,惊呼出声:“我的头巾!”眼眶一红急的差点哭出来了。 秀儿知道小姐十分重视这条逍遥巾,连忙哄道:“小姐,别着急,刚才肯定是跑的时候掉在这周围,我们好好找找。” 顾仙庭忙道:“好好好,好好找找。”说着低头开始寻找起来。 赵子雷皱眉,只当小姐又在耍什么把戏,冷冷道:“掉了就算了,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秀儿连忙凑近低声道:“赵大哥,你别多话,这条头巾对小姐意义非凡,你若惹恼小姐,小姐这一次真的会发脾气。” 赵子雷半信半疑,秀儿暗暗指了指正在低头寻找的顾仙庭,“你看小姐急的都快哭出来了,能有假吗?赶紧帮忙找吧,找不到,今晚我们都别想回去了。”这条逍遥巾是李大人亲自为小姐束上的。 赵子雷一脸惊讶,连忙帮忙寻找起来…… 谢傅和胡地全全力逃跑,胡地全腿上发疼,实在跑不动了,扭头一看,见人没有追上来,喊道:“谢傅,停一停,我跑不动了。” 谢傅也回头看了一眼,确认人没有追上来,这才停了下来,幸好这七巷九坊人员混杂,要不然两人真不一定能够成功逃脱,蹲了下来,替胡地全包扎小腿处流血的地方。 胡地全朝地上吐了口沫,骂道:“妈.的,这架打的真不是时候,浑身一点劲都没有,都被桂香给抽空了。”说着低头看见谢傅正用一条白色头巾帮他包扎伤口,问道:“你哪里的头巾。” 谢傅淡淡应道:“我看你腿上流血,路上随手捡的。” 胡地全闻言,忍不住笑道:“你小子,临危不乱啊。”说着却“啊啊”疼叫一声,却是谢傅将头巾扎紧。 两人实在是累了,原地休息,胡地全腿上疼的厉害,看着河巷边有两个汉子蹲坐着,就跟着蹲坐了下来,四人并列有三人蹲坐着,站在胡地全身边的谢傅愣愣站着倒好像一个傻瓜,或是为了同俗共鄙,谢傅也就跟着蹲坐下来。 四人蹲坐的地方刚好面对一间青楼门口,三层楼宇,每层均悬有数盏灯笼,红栏窗牖间于其中隐隐约约。 门庭富丽堂皇,红毯铺地,客来客往,从大门口能看到里面景象,高堂大气之下,炉烟袅袅,宾客如云,一派繁华奢靡。 胡地全听见从楼上传来推杯换盏,莺声细语的声音,抬头望去,隔着窗牖约莫看见楼上屋内袅袅娜娜的衣香倩影,不由神往,嘴上喃喃道:“兄弟啊,等我有银子,我就带你到里面逛逛。” 谢傅笑了笑,应道:“我也一样。” 第40章 可不要贪多 胡地全感慨道:“繁华吧,这秦楼是苏州城为数不多一等一的青楼,真的是汇聚人间繁华啊。” “秦楼?”谢傅闻言朝牌匾望去,写的正是龙飞凤舞的“秦楼”二字。 胡地全道:“不错,秦楼,听说大观国各地均有秦楼,不知道这背后东家是谁,有此雄厚财力。” 谢傅笑道:“既是青楼,这背后的东家自然是朝廷了。” 胡地全疑惑道:“朝廷?青楼就跟这衙门一样吗?” 谢傅笑道:“可以这么说,青楼有官私两种,官家青楼受教坊司直辖管理。” 胡地全似懂非懂道:“原来如此,这种地方居然是朝廷机构。” 谢傅笑道:“也不尽然,青楼发展至今,人数规模庞大,教坊司已经直接管理不来,加上诸多因素,除例行巡检,大多时候已经不直接插手青楼事务,这青楼变得虽官亦私,虽私亦官,官私这个界限已经十分笼统模糊。” 胡地全摸了摸头,“你说的我都有些糊涂了。” 这确实有点复杂,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懂得变通钻缝,谢傅想了一想,笑道:“若说这青楼与私家行院有什么区别,那大概就是一张官家执照。” 胡地全笑道:“你这么说我就懂了,背后有朝廷撑腰。” 谢傅笑道:“也可以这么说。” 两人又蹲着看了一会,突然听见秦楼大厅一阵喧哗声起,宾客纷纷起身相迎,似乎有什么大人物出现一般,隐约中似乎在喊一个名字——陈都知。 胡地全转头望向谢傅,问道:“谢傅,你知道陈都知是谁吗?” 谢傅笑道:“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 胡地全把头扭向另外一边,对着旁边两个蹲坐着的大汉问道:“兄弟,这陈都知是什么来头?” 两个大汉闻言看向胡地全,没有应话,那眼神似乎在鄙视胡地全的无知。 谢傅笑道:“据我所知,都知应该是一种身份。” 胡地全把头扭过来,问道:“什么身份?” 谢傅道:“在青楼的话应该是主持诗文酒会的人,名伶中的佼佼者,上等中的上等,看这群宾客如此热衷,这位陈都知应该十分受欢迎。” 这时秦楼里面步伐匆匆走出一位贵妇人,朝对着秦楼门庭蹲坐的谢傅两人招手。 这位贵妇人见谢傅和胡地全两人一动不动,皱眉道:“愣着干什么?抬轿子去啊。” 这……把他们两位当轿夫了? 胡地全反应过来,朝地上吐了口沫,“呸,看不起谁啊,狗眼看人低。” 胡地全身边的两个大汉却立即起身窜前,这名贵妇人却摆手道:“要四人大轿,四个人!明白吗?” 大厅宾客跟着涌到门庭,争先恐后的。 “陈都知,坐我的轿子——” “陈都知,还是坐我的轿子吧,王兄是两人轿子,我的是四人大轿,得劲——” “林兄你还好意思,你那四人大轿是四个老弱病残,死样怪气的别走到半路一个脚软,把陈都知给摔了,还是坐的轿子吧,我那四个轿夫年轻力壮,脚程忒快,爽的飞起——” “钱兄,你没看陈都知已经喝了不少酒吗?太快岂不是把陈都知颠簸吐了,我那四个轿夫正值壮年,抬轿二十年,经验丰富,该快时快,该慢时慢,保证陈都知坐的舒舒服服,跟坐在肉椅子上没有什么分别——” 从四位年轻公子的对话中可以看出,之间看来认识,平时关系应该不差,为了让陈都知坐上自己的轿子,却不惜互损起来。 如群星捧月般走出来一名女子,身材高挑,身穿束藕罗裙,乌发云鬓,肤洁神逸,颇具英美之气,只是此刻双颊红晕,一双秋眸带着微微醉意。 数位公子比这位陈都知要先窜出青楼门庭,站在大街之上大声呼喊。 “轿子——” “轿夫——” “王猛——” “谢流氓——” …… 在暗处休息的轿夫听见主子的呼唤,立即抬着轿子飞奔而来。 顷刻之间,这秦楼门前就出现好几顶轿子,一些坐车马车过来的公子,扼腕叹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就坐马车来了呢。 胡地全目瞪口呆,这变戏法呢,哪凭空冒出来这么多顶轿子。 数名公子围在陈都知身边,争先恐后,“陈都知,坐我的轿子。” 一把好听悦耳的声音传来:“累各位公子没轿子可回去,清澜心有不安,恐……”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打断:“无妨无妨,我就喜欢走着回家。” …… 陈都知待众公子都说完自己的理由,这才再次出声,“大家都知道,清澜从不厚此薄彼,谁的轿子我都不坐,可算公平?” 此话一出,众人都没有出声,觉得说的有理,只怕坐了谁的轿子,别人都心中不服气,坐了谁的轿子,别人心中都有怨气。 陈都知笑道:“那就这么说定咯。” “甚好,甚好——” “陈都知素来公平,大家也无需争了——” …… 众人纷纷附和。 见皆大欢喜,陈都知笑了一笑,竟朝蹲坐地上的谢傅两人走了过来,美目朝两人看去。 胡地全恍如做梦,顿时石化,痴痴而望。 陈都知看两人一动不动,一个微笑,一个傻,脸露好奇,这绝对不是正常的反应。 胡地全身边两个大汉倒是反应迅速,立即微微上前,“小姐,坐我们的轿子吧。” 陈都知微笑点头,两名大汉立即欣喜抬轿去。 贵妇人走前来,劝道:“清澜,你已经喝了不少酒,还是坐四人大轿稳一点。” 陈都知应了一声:“妈妈,莫要担心,习惯了。” 贵妇人对着陈都知身边一名小婢道:“好好照顾小姐。” 看着陈都知上了那两个汉子的轿子离开,胡地全后知后觉,捶胸顿足起来,“原来她是让我抬轿去,我怎么没反应过来!比丢了一百两银子还要心疼啊!” 谢傅笑着安慰一句:“我们俩哪来的轿子。” “是哦,我们没轿子。”胡地全呵呵笑了起来,“你这么说,我心里就舒服许多了。” 谢傅道:“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胡地全望着那远去的轿子,不舍得归家,喃喃道:“兰甯、澹台小姐、我现在又喜欢上陈都知。” 谢傅也不知道兰甯是谁,哈哈大笑:“你还挺花心的。” 胡地全“切”的一声,反问道:“难道你不花心啊。” 谢傅眯眼微微一笑:“美人虽好,可不要贪多哦。” 第41章 谁搬了我的梯子 随着夜色更深,除青楼还亮着灯火,其它地方已经开始安静起来,原本在街巷走动的士女娘子也归家去了,胡地全看见路边一个小摊还未收摊,卖的是苏州名点小吃泡泡馄饨,写着一碗五文。 胡地全忍不住摸了摸肚子,望向谢傅问道:“你饿了吗?” 谢傅笑道:“有点。” “那干一碗吧。”胡地全说着往钱袋子摸去,敞大的钱袋子里面铜板有些稀疏,数了一数只剩下八文了,还是走上摊子前,“老伯,八文两碗卖不卖?” 那卖泡泡馄饨的老头应道:“小哥,一直都是五文一碗。” 胡地全没好气道:“都这个点了,现在街上静悄悄了,鬼还来买你的馄饨,你不卖就浪费了,死脑筋。”说着把八文钱放在摊档前,豪气道:“来两碗!” 这是路边小摊档,不设桌椅,两人捧着热气腾腾的碗蹲了下来,今晚也没少折腾,又是打架又是跑路,两人都饿坏了,恨不得一下子把整碗泡泡馄饨都干下去,奈何汤水太烫,吃的太快就要烫嘴,只得一边呼呼的吹气,一边呼呼的吐气,吃的是呼哧呼哧。 胡地全烫到嘴,不忘抽空跟谢傅说了一句:“真香!” 谢傅一个馄饨正塞进嘴里,有些烫,只得在嘴里滚来滚起,语吐不清应了一声:“骚!” 胡地全疑惑问道:“哪骚了?” 谢傅把馄饨吞下去之后,才清晰吐出话来:“香!” 胡地全哈哈大笑起来,“我还是觉得骚没错,细皮嫩肉的,跟桂香一样,咬一口汤水都呲出来了。” 两人正吃一半,头顶突降清凉,雨很快下的很大,两人碗面上雨点密密,夏雨就是这样,来的很急,毫无征兆。 胡地全忍不住骂了一句:“妈.的,倒霉就是这样,吃个混沌都要遇到下雨。” 老头一边忙着收摊子一边问道:“两位小哥,你们吃完没有,我要收摊了。” 胡地全吼了一句:“没呢!” 老头督促一句:“那你们赶紧的。” 雨越下越大,两人后背都湿透了,扒拉扒拉着把馄饨吃完,汤水也不喝了,放下碗就往七里山塘的方向狼狈奔跑…… 跑到半路,雨又停了。 来到澹台府外围墙,远远的就看见一道身影在围墙边蹦跳着。 可以看出这人很是用力,可围墙实在太高了,无论如何蹦跳,双手都难以触及墙头,更别说爬上去了。 谢傅和胡地全两人一愣,这是要爬到澹台府采花吗?却从来没见过如此笨拙的采花贼。 这人爬不上墙头,气急败坏的踹了围墙几脚,骂道:“是哪个王八蛋撤了我的竹梯。” 谢傅和胡地全听见声音,对觑一眼,胡地全压低声音道:“是澹台公子!” 这个人正是澹台文望,自从澹台鹤情对他禁足之后,他每晚都要偷偷跑出去,这会归家却发现小竹梯不见了,回不了府了。 谢傅和胡地全知会一番,托着胡地全从另外一处围墙上去之后,不顾胡地全的劝阻,朝澹台文望走了过去。 “需要托你一把吗?” 澹台文望像只青蛙蹦啊蹦,突然身后传来声音,把他给吓了一大跳,扭头一看,却是那个小白脸。 立即脱口骂道:“妈了个娘啊!”脚上狠狠的踢了谢傅一脚,“就是你那一脚害老子跑不掉。” 谢傅哈哈大笑,解释道:“公子,我以为你是采花贼要对小姐不利,自然不想你跑掉,如果知道是公子你,肯定拉着公子你一起跑。” 澹台文望愣了一下,当初他在姐姐闺卧之中,就隐隐感觉这小白脸对姐姐有一丁丁的保护意味,至于后来在书房没有把他指认出来,其实当时的心情挺复杂的,感觉有点不打不相识的味道。 澹台文望手戳谢傅胸膛,沉声道:“你才是采花贼,本公子要采花,有采自家姐姐的道理吗?” 谢傅道:“我不是采花贼。” “你不是采花贼,你潜入我姐姐闺卧干什么?” “其实……” 谢傅欲言又止。 澹台文望追问道:“其实什么?三根半夜潜入我姐姐闺卧,不是打我姐姐主意又是什么?” 谢傅干脆道:“公子,我并不想当这个小白脸。” 澹台文望闻言嘿嘿一笑,“你不是不想当小白脸,是不想当这种小白脸。” 谢傅好笑道:“也可以这么说吧。” 澹台文望压低声音道:“她真的没碰过你?” “谁?” “还能有谁!我姐啊,你的主子啊。” 谢傅反问道:“你说呢?” 澹台文望不悦道:“你直说就是,本公子不喜欢拐弯抹角的。” 谢傅道:“没有,在我看来令姐冰清玉洁。” 澹台文望讥讽道:“冰清玉洁,你可知道她是艳名在外的小鹤夫人,这苏州城想上她床榻的男人,可以从澹台府门口排到闾门。” 谢傅笑道:“公子难道不觉得令姐这么做是有苦衷的。” 澹台文望若有所思,嘴上喃喃道:“我不知道,她的事情从来不告诉我,也从不和我商量。” 谢傅想说那是因为她一直把你当做雏鸟护在羽翼之下,如果公子能够表现的像个成年人,相信她会另眼相待。 这番话终究因为交情尚浅,没有说出来。 澹台文望回神看向谢傅,“你这奴才倒是挺忠心的,她倒是没白养你。” 谢傅淡淡一笑,“说不上忠心,只不过是有同理心罢了。” 澹台文望道:“话归正题,那夜你潜入她的闺卧想干什么?” 都这种地步了,谢傅有不打算隐瞒,直接道:“我想去偷卖身契。” 澹台文望愣了一下,“偷什么卖身契?你们不都是自愿让她豢养的吗?” 谢傅应道:“我不是自愿的,谢某堂堂七尺男儿之躯,怎能成为女人裙下之奴。” 澹台文望看着谢傅傲然姿态,问了一句:“你现在不就是裙下之奴吗?” 咳咳,这句话把谢傅堵的哑口无言。 澹台文望继续讥讽道:“若真是裙下之奴还好,却是连脚气都闻不到,那才冤屈,哈哈。” 咳咳,这澹台文望损人也挺厉害的,谢傅道:“所以,我才要改变这种身份,恢复自由之身。” 第42章 这个女人很狠 见澹台文望还是一头雾水,谢傅就顺便把自己遭受意外,失去记忆,最终被人拐卖入澹台府的情况大概说了出来。 澹台文望听完说道:“原来如此,难怪我看你跟别的小白脸不一样,野心勃勃。” 谢傅笑了笑。 澹台文望道:“这个女人很狠的,你小心一点。” 谢傅一愣,有这么说自家姐姐吗?只听澹台文望继续说道:“你不相信?看来你还没有被她修理过。” 谢傅道:“公子说远了,公子那天晚上又为何潜入令姐闺卧?”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谢傅道:“也许我们能够互相帮助。” 澹台文望傲道:“你凭什么和我相提并论。” 谢傅笑道:“就凭我们现在出个府,都要偷偷摸摸爬墙出来。” 澹台文望思索片刻,倒也没有什么不可说的,就是丢脸,堂堂澹台府公子,连出入家门都要爬墙,这事已经被他知晓,脸早丢尽了,也再没有什么好丢的了。 澹台文望道:“告诉你也无妨,我是去偷银子,偷点值钱的东西。” 谢傅隐隐能够猜出几分,却明知故问道:“你是澹台府的公子,还缺银子吗?“ 澹台文望道:“你知道什么?这财政大权都掌握在我姐手上,她不给我银子,我哪来的银子。” 谢傅笑道:“公子不愁吃不愁穿,要银子干什么?” “逛青楼不用银子啊,一看你就是乡巴佬。” 谢傅知道青楼是个挥金如土的地方,对于普通人家来说,那真是一道难以跨越的金钱台阶,不过他在扬州逛青楼还真的不用花半文钱。 “看来公子刚刚逛完青楼回来。” 澹台文望突然想到什么,“妈了个娘啊,青楼那些小娘们只认银子不认人。” 谢傅笑道:“认银子的是掌楼妈妈,青楼娘子大多数不是很看重这些身外之物。” “此话怎讲?” 谢傅笑道:“青楼是交流文采,结识文人雅士的地方,以才为尊,以雅为傲,若是儒雅有才,青楼娘子自当奉为上宾。” 澹台文望道:“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只是就可以不谈钱了吗?” 谢傅道:“能进入青楼的人,哪个不是有富裕身家,个个浑身铜臭气,只怕青楼名伶见多了都生厌,大家都有钱,青楼娘子为什么不挑一些又有钱又风雅又有才的人呢,正所谓易得无价宝,难求有心郎。” 澹台文望忙道:“对对对,要见那青楼名伶一面,实在是太难了。” 谢傅道:“要么不逛,逛则要逛出不一样的风采来!让青楼娘子对你趋之若鹜,哪有我们去舔人家的道理。” 澹台文望“哇”的一声,顿时激动起来,想想就美滋滋的,突然却看向谢傅,“差点被你给哄骗了,嘴巴说说谁不会啊。” 谢傅呵呵一笑,“公子,你就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道理是有,要办到却是很难。” 谢傅笑道:“只要公子肯照我说的去办,保证青楼娘子对你投怀送抱。” 澹台文望立即搓了搓手,被谢傅说的心痒痒,却依然质疑道:“你要是这么厉害,我姐现在还不是你的囊中之物。” 这…… 谢傅想了想,说道:“首先我敬重澹台小姐为人,不想对她耍手段。其次她是主子,我是仆人,自然也不好轻吐轻浮之言。” 澹台文望轻蔑道:“不行就不行,说的跟真的似的。” 谢傅呵的一笑,转而说道:“青楼娘子就不同了,大家虚情假意,说说笑笑,交流文采,倒也无妨。” 澹台文望道:“好了,明天你跟我逛一回青楼,我看你有几分本事。” 谢傅道:“我可以帮助公子,也想公子能够帮助我。” “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我手上,只要我把你指认出来,我姐还不把你捉去骑木驴。” 谢傅道:“公子,这样说就没有意思,我帮助公子除了报答公子人情,还带着诚意,公子却拿把柄来威胁我。” “说吧,要我怎么帮助你?” 谢傅道:“拿回卖身契,恢复自由之身。” 澹台文望讶道:“就这么简单?” 谢傅道:“就这么简单!” “我还以为你要我帮你爬上我姐的床榻呢。” 谢傅哈哈大笑。 谢傅托澹台文望爬上墙头,自己也跟着爬上墙头之后,两人各自回院。 …… 隔日下午酉时刚过,澹台文望穿廊过院来到白脸窝找到谢傅。 同行的还有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头,这个老头就是澹台府的管家孔管家。 孔管家一边跟着一边问道:“公子,你到这里干什么?” 小姐离开之前,再三叮嘱不准公子踏出府门一步,所以公子的一切行踪,孔管家都要掌握清楚。 澹台文望找了个借口道:“前几日我在姐姐的书房见到一个小白脸,颇有几分才学,我找他去给我当陪读不行吗?” “这个?” 孔管家仔细想了想,倒也觉得没有什么不妥,这些小白脸也就当个闲人养着,虽然有禁止走出院子的规定,但公子毕竟也是这澹台府的主人,他叫一个小白脸去当陪读也合情合理。 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只要公子肯老实呆在府内,专心读书,一切好说。 谢傅一路跟着澹台文望,从东园行到西园,不时遇到下人婢女都会跟澹台文望打声招呼,却也多看了澹台文望身边的谢傅一眼。 谢傅虽然也是澹台府的一份子,但大多数下人婢女都不识的他,颇有点养在深闺无人识的味道。 背后暗暗打听,才知道这人是小姐养的小白脸。 更是好奇,小姐养的小白脸怎么和跟公子一起。 绕过几处庭院,走进一处院落,幽静雅致,庭院深深大概如此这般。 澹台文望直接领着谢傅进入书房,“你先呆着,我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谢傅反问一句:“不是可以在青楼洗吗?” 这句话给澹台文望造成很大的伤害,一般在拔得头筹见到青楼花魁之前,都有一个沐浴洁净的规矩,不过澹台文望却从来没有机会面见过花魁。 澹台文望也不知道谢傅是不是随口说说而已,敷衍一句:“这么热的天,浑身黏糊糊的,我比较爱干净。” 第43章 公子的书房 只见这书房宽敞的很,四处雕窗,光线明显,背窗处一张大书案,应是平时书写所用,房内文房器具一应俱全,置数个书架,竖铺叠架,藏书却是不少。 谢傅看到书籍,便似看到宝一般,立即走到书架前,翻翻看看起来。 一看起书来,谢傅立即沉浸其中,恍然不知时间流逝。 直到一本书看完,谢傅才从书本回到现实,澹台文望还没有回来。 这书房藏书不少,陈设雅致,不知道为什么谢傅却总感觉缺少些文气,扫了一圈,立即恍悟,哦,原来是缺少墨宝字画。 想着澹台文望刚才在路上问他会不会作诗,顿觉好笑,这澹台文望该不会连字都写不好吧,想到这里,就走到书案前,看看澹台文望平时都在干些什么。 没有看到书写学习的痕迹,反倒是看见书案上不合时宜的放着一方丝帕,丝帕绣着色彩艳丽的牡丹图案,谢傅好奇拿了起来,一股好闻幽香立即传来。 一声怒吼突然传来:“放下你的脏手。” 澹台文望声到人到,疾步冲到谢傅跟前,伸手夺过他手中丝帕,冷声责问道:“谁让你动我的东西?” 谢傅愣了一下,说了声抱歉。 澹台文望瞪了谢傅一眼,连忙看看这条丝帕有没有弄脏了,嘴上冷道:“你知不知道这条丝帕是独一无二的。” 谢傅笑道:“这样的丝帕多的是,我怎么看不出来什么独一无二的地方。” “你这乡巴佬懂个屁,这条丝帕是牡丹所有,是本公子花高价才拍下的,是本公子的宝贝,知道吗?” 谢傅点了点头,算是明了,不过一条丝帕而已,不至于吧。 澹台文望继续道:“你看看这里绣着牡丹两个字。” 倒有点向谢傅炫耀的味道,不过澹台文望不知道自己炫耀错人了,对于谢傅来说,在扬州的时候,这种东西他收集一箩筐都没难度,何须高价拍下。 澹台文望见谢傅毫不动容的模样,咦的一声,突然恍悟,“你只怕连牡丹是谁都不知道吧。” 谢傅满足澹台文望的自尊心,问道:“牡丹是谁啊?” 澹台文望得意道:“牡丹是秦楼的花吟。”说着对谢傅道:“你大概连花吟都不知道吧。” 谢傅笑了笑,他常驻青楼,又岂会不知道花吟是什么,在青楼有一个花榜,以才貌技艺作为评判标准,第一名就是花魁,亦作女状元,第二名和第三名为花吟,亦作女榜眼,第四名和第五名是花芙,亦作女解元,这第六名到第十名是花颜,亦作女学士。 一名花芙的丝帕就让澹台文望视若珍宝,谢傅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开口笑道:“公子,我看你对这条丝帕很是看重,你跟牡丹娘子一定关系不浅。” “这……”澹台公子脸露尬色,一时语顿,他却连牡丹娘子都没机会亲近过,牡丹娘子作为花吟,所见之人,必须有一定才学,所以当日他为了博得牡丹娘子垂青,不惜高价拍下这条丝帕,可惜最终还是未能获得机会和牡丹娘子独处,只能闻香思人。 “来,坐下,我跟你聊聊进青楼的规矩,别让人看了笑话,丢了公子我的脸……” 两人用了晚膳之后,很快就夜幕降临。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在夜幕降临后的一个时辰就定昏入眠。 终于等得差不多了,两人偷偷摸摸的走出书房,刚走出院子就冒出一把厉声把两人吓了一跳,“公子,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却是孔管家从暗处走了出来。 孔管家见今日公子异常,又见书房的灯一直亮着,只觉这可不像是公子的作风,公子平时最讨厌呆在书房了,所以一直暗中盯着。 果不其然,公子竟打算三更半夜偷偷溜出去。 澹台文望指着谢傅道:“谢傅说从未逛过苏州城夜景,让我带他去逛逛。” 谢傅一脸懵,这黑锅就往他头上扣了,嘴上说道:“是,我让公子带我出去逛逛。” 孔管家直接忽略谢傅,对着澹台文望沉声道:“公子,你又想去逛青楼,小姐可是说过不准你再去那种地方!” 澹台文望见被揭穿,脸色难看,突然翻脸,“她是小姐,我难道不是公子吗?我干什么难道还要你这个奴才管。” 孔管家不亢不卑道:“公子的话,老奴自然会听,但若是与小姐的话背逆,老奴就只认小姐的话。” 澹台文望大概感觉落了面子,冷声道:“我实话告诉你,我现在就要去逛青楼,你胆敢拦我一下试试,以后没你好果子吃。” 孔管家沉声道:“反正老奴绝对不会让公子踏出府邸一步。” “大胆奴才!”澹台文望说着扬手要打。 谢傅见状,一个疾步走上前来,眼疾手快的捉住澹台文望扬起的手,“公子,你是斯文人,不要动手。” 澹台文望此时正在气头上,见人就吠,对着谢傅骂道:“你敢管我的闲事,你是什么东西,你只不过是个小白脸,还真把自己当颗葱了。” 谢傅向孔管家使了眼色,示意孔管家赶紧走。 孔管家也不知道没有领会谢傅的意思,还是其它原因,“公子,就算你打我,我拼了老命也要管,这是小姐的吩咐。” 澹台文望冷笑道:“你以为本公子真不敢打你。” 孔管家一本正色道:“公子,你要是这么说的话,老奴只好得罪了。”说着朗声喝道:“来人啊,先把公子绑起来,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老东西,你敢!” 澹台文望怒指孔管家,人冲了过去,还没到孔管家身边,孔管家身后窜出几个家丁,拦在孔管家面前。 澹台文望咆哮道:“你们也敢无礼,无法无天了。” 几个家丁倒是卑微道:“公子,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不要让我们难做。” “难做个屁!”澹台文望指着几人,“我都记住你们几个了,从今往后你们别想有好果子吃。” 几个家丁闻言露出怯色,澹台文望见状吼了一句:“还不让开!” 第44章 哄哄老人家 几个家丁就要让开,这时孔管家冷冷道:“你们别忘了这澹台府是谁当家,如果能约束好公子,小姐非但不会责怪,反而重重有赏。” 一听孔管家这话,几个家丁态度立即坚定起来。 澹台文望咆哮起来:“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情况变化有点快,本来是要去逛青楼,这一会儿功夫澹台文望就要被人给绑了。 谢傅看向一脸凛然的孔管家,他一个管家敢对主人动手,应该是提前得到澹台鹤情的默示,澹台文望今晚恐怕是硬不起来。 谢傅把目光移动到像个疯狗的澹台文望身上,出声道:“公子,你先消消气。” 澹台文望这会怒火中烧,见人就吠:“连你也要跟我作对不成。” 谢傅凑到澹台文望耳边低声道:“公子,你先回书房,我有办法说服孔管家。” 澹台文望闻言,惊讶的看着谢傅,很快却又充满怀疑,我是公子都没办法,你一个地位卑微的小白脸又有什么办法。 谢傅见状又低声道:“公子,如果你不想错过今晚秦楼的赛诗会,就让我试一试。” 澹台文望看了看孔管家这下定决心和他杠上的架势,反正自己也没辙了,还不如让他试一试,点了点头,“先交给你。”人就返回书房。 看着澹台文望知难而退,孔管家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其实他也不想走到这一步。 澹台公子走后,谢傅走上前来,对孔管家道:“老管家,我把公子给劝回去了。” 刚才公子要打他的时候,这小白脸冲过来拦住,这让孔管家对他印象很好,而且这小白脸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跟暴戾乖张的公子截然相反,好奇问道:“你刚才跟公子说什么了?” 谢傅笑道:“我跟公子说,老管家你不会限制他的自由。” 孔管家讶异道:“谁说的,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在小姐没回来之前,公子别想走出这院子一步,就老老实实的呆在书房读书写字吧。” 谢傅笑道:“老管家,能否借一步说话?” 孔管家点头,吩咐几个家丁看好院门,就跟谢傅移步到一边去。 “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小姐一般都把小白脸养在深院里,平时孔管家也极少接触,还真不知道谢傅叫什么名字。 谢傅应道:“在下姓谢单名一个傅字。” 也不知道是看在澹台鹤情的面子上,还是对谢傅刚才施以援手的好感,孔管家倒是客客气气的称呼一声:“谢公子,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谢傅笑道:“我是小姐暗中授意,特意来接近公子的。” 孔管家闻言“啊”的惊讶一声,“你是小姐授意来接近公子的?” 谢傅点头。 “这是怎么回事,谢公子你能说清楚一点吗?” 谢傅笑道:“公子嚣张跋扈,不听约束,小姐为此很是苦恼,却又无可奈何……”云九小说 谢傅还未说完,空管家就猛点头,打断道:“是啊是啊,小姐忙着打理生意……” 谢傅抬手,示意孔管家不要打断自己,继续说道:“为了能约束公子,让公子专心读书写字,小姐特意让我靠近公子,目的就是为了让我能够点悟公子,让公子知道读书好,读书可贵,引导他走向正途。” 谢傅微笑道:“老管家你不相信我?” 孔管家忙道:“不是,小姐既然安排你接近公子,自然有一定的道理,不过公子实在顽劣,连小姐都拿他没有办法,这来教他读书的先生,更是被气走一个又一个。” 谢傅淡淡笑道:“公子的脾气,我已经见识过了。” 孔管家见谢傅一脸信心十足的样子,问道:“谢公子有什么妙招。” 谢傅笑道:“也没有什么妙招,就是带公子逛逛青楼。” 孔管家闻言,“啊”的惊呼一声,“什么!让公子去逛青楼,小姐最生气公子整天逛青楼了。” 谢傅道:“孔管家,小姐不是气公子逛青楼,而是气公子把全副心思都放在青楼上,而无心读书写字。” 孔管家脱口问道:“这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如果把逛青楼当做一种消遣,这是风雅之事,试问有哪个名士不逛青楼的,再者说了青楼娘子也是个个才高八斗,与青楼娘子相处也可以交流学习。” 孔管家摇了摇头:“谢公子,你这话实在让人难以信服。”说着又道:“还有这事,小姐也曾未跟我提起过。”看来他已经怀疑谢傅的话了。 “小姐为什么不告诉老管家你,这我不得而知,也许小姐生怕公子看出破绽来,所以连你也瞒着。再者说了,这事是真是假,小姐回来一问便知,我又岂会自掘坟墓。” 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孔管家盯了谢傅好一会儿,觉得这小白脸应该没有这么大胆,最终却还是摇头道:“谢公子如果不能拿出更有力的证明,恕我无法相信你。” 谢傅一笑:“这样吧,为了稍微证明我自己,我先作一幅画。” 孔管家讶道:“作画?” 两人移步。 一会之后,谢傅在孔管家面前作了一幅画,他作画乃是一绝,行云流水看得孔管家目瞪口呆,就凭这一幅画足可证明谢傅的真才实学。 孔管家能在澹台府当管家,岂能没有几分见识,忍不住道:“谢公子,你这画艺比起小姐请来的那些先生,还要高超不少,谢公子,小姐该不会是想让你来当先生的吧。” 孔管家心中暗忖,看来小姐也应该是见识到谢公子的才华,才临时起意。 就凭这位谢公子刚才露的这一手,就足够有资格当公子的先生,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谢傅呵呵一笑:“老管家,那也要公子肯学习啊,他的心思若不在读书写字上面,我再如何教他,他也不肯学。” “谢公子说的有道理。”孔管家这里已经对谢傅尊重许多。 谢傅问道:“老管家,请问,像这样一幅画,能不能得到青楼娘子的垂青呢?” 孔管家脱口应道:“那是当然,谢公子高才,那就是青楼娘子也要不及。” 第45章 我是不会道歉的 谢傅再问:“那如果公子能作出这样一幅画来,他不就能得到青楼娘子的垂青了。” 孔管家苦笑道:“谢公子说笑了,公子啊……说句不好听的,是半桶水。” 谢傅继续道:“如果公子明白有了才学就能够得到青楼娘子的垂青,你说澹台公子会不会用功一点。” 孔管家已经隐隐琢磨出点东西来。 谢傅笑道:“只有公子尝到甜头,才知道读书好,读书妙,你整日劝他苦读,没有盼头,他哪里会有心思在读书写字上面。” 孔管家恍然大悟,“谢公子你这是投其所好,以毒攻毒!” 谢傅笑道:“对了,我差多不是这个意思。” 孔管家喜道:“谢公子,我现在相信你了,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定全力配合你。” 谢傅笑道:“不用,你继续当好你的管家就好,公子交给我就是。” “谢公子,那就拜托你了,一定要将公子引向正途。” “不必客气。” 从刚才的那一场争吵,谢傅其实能看出这孔管家是真心真意为了澹台文望好,刚才的那一番说辞,自然就没有太大的破绽。 谢傅回到书房,澹台文望似乎还生的闷气,坐着一言不发。 澹台文望见谢傅回来了,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先回去吧。” 谢傅笑道:“公子,不去秦楼了吗?” 澹台文望没好气:“你什么意思,我都被囚禁在这院子里,还怎么出去啊?”他也没想谢傅能够说服孔管家,孔管家为了将他禁足,不惜冒犯顶撞他,又如何会被一个小白脸说服,简直就是天荒夜谈。 谢傅笑道:“我已经说服孔管家了。” “你说什么!”澹台文望猛的就从椅子上蹦站起来,看着一脸笑意的谢傅,带着怀疑步伐匆匆的走到门口,只见守到院门的几个家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为了证明,澹台文望直接走出自己居住的院子,没有人出来拦阻。 澹台文望冲了回来,对着谢傅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太棒了你,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谢傅笑道:“自然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是公子,他是下人,他这是以下犯上。” 澹台文望松手,盯着谢傅,“我不信!这老东西死脑筋,把我姐姐的话视若圣旨。” 谢傅笑道:“好啊,我向他承诺,一定让公子你好好用功读书,光耀门楣。” 澹台文望脱口道:“门都没有!” 谢傅笑道:“公子,你会的。” “你少自以为是,帮我赢了今晚的赛诗会再说。” …… 谢傅和澹台文望一同乘坐马车,前往秦楼。 坐马车对于谢傅来说,倒是件稀罕的事,作为堂堂会稽谢家二公子,从来没有享受过坐马车的待遇,说出去绝对不会有人相信,总的来说他是个甘得起贫困,也受的起富贵的人。 不一会儿功夫,马车抵达秦楼门口,两人下了马车,这个时候已经是车马云集,客流如云。 谢傅看了看身边的澹台文望,似乎怯场,深深呼了口气 澹台文望也就剩下财力可以炫耀了,进入青楼之人,最不缺少的就是大富之人,富贵只是一张入门帖,才学才是真正值得炫耀的东西,这青楼也是文风交流最为繁盛的地方。 澹台文望看向谢傅,反过来吩咐一句:“淡定一点,一会可别丢了我的脸,不懂少开口就是。”在澹台文望想来,谢傅只不过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穷书生。 谢傅笑了笑,这份从容让澹台文望感到颇为满意,“嗯,目前表现比我带来的那些下人强多了,进去吧。” 澹台文望前面带路,谢傅尾随其后,两人踏入秦楼门庭,高堂大厅之内,宾客熙熙攘攘,接近满座,正中唱台,有小伶正唱着曲子。 谢傅扫视大堂一番,画栋雕梁,富丽堂皇,极尽奢华大气,倒与扬州秦楼相差不大。 澹台文望领着谢傅朝正中楼梯走去,看来是要上楼去,路经侧面唱台时,澹台文望却驻步停了下来,站着台边,闭上眼睛,听着曲子,嘴上不由自主的跟着曲调轻轻哼了起来。 这会近着唱台,谢傅辨听之下,这名小伶所唱的曲子竟是《长河岁月》,这首曲子是他当场在扬州秦楼所作,谢傅再听这曲词,竟是一字不差,他已经可以断定这首曲子确是他所作,这曲有相似之处,这曲词断然没有完全相同的道理。 莫非这扬州秦楼与苏州秦楼有什么关联不成…… 小伶一曲唱完,澹台文望一脸意犹未尽,感慨道:“好曲子,真的是好曲子,听得我飘飘欲仙,平生不识李少癫,自称风流也太监。” 谢傅闻言脱口而出:“啥?哪个李少癫?” 澹台文望傲道:“瞧你见识,连扬州城那个风流缥客李少癫都不认识,以后别说你认识我啊!” 谢傅愣了一愣,怎么个风流法,怎么个嫖客法,谁如此玷污他,他也就常驻青楼,作几首曲子,写几首诗而已,嘴上轻轻问道:“公子,你确定?” 澹台文望反而道:“确定什么?” “确定李少癫是真风流,真缥客?” 澹台文望决然道:“那当然了,李少癫一个人将扬州凌云楼花榜上名列前茅的五位名伶大家,折磨了个三天三夜,那五位名伶大家愣是十天半月下不了床,连走路都要扶墙,李少癫可是我崇拜的对象,我就想当他,跟他一样风流,跟他一样受名伶大家欢迎,跟他一样“猛”。” 谢傅心中哭笑不得,将她们几个折磨了三天三夜倒是不假,却不是澹台文望想象中的那种折磨法,那三天,他为了解开上古文字的奥秘,让这些名伶大家帮忙写字绘图,这些名伶大家是不是因为记恨在心,所以这般破坏他的名声。 “公子,你还是别学这些烂人,专心放在读书写字上面。” 澹台文望闻言怒道:“你竟敢说我的偶像是烂人,你什么东西,你现在就跟我的偶像道歉。” 谢傅有点傻眼,应道:“我是不会道歉的。” 澹台文望威胁道:“澹台鹤情要是知道你偷看她洗澡,你说她会怎么对你呢?” 第46章 风流猛将 谢傅笑了笑,不以为意,我能被你拿这个威胁一辈子不成。 澹台文望轻轻笑道:“澹台鹤情可最喜欢弥散恐怖来昭显她的威严冷酷,据我所知那木驴上面有很多凸刺,用一根粗绳一头系在驴头上,一头系在鼓扇上面,风一来鼓扇一动,木驴就会摇晃,风越大……” 谢傅打断道:“好吧,你说怎么道歉?” 澹台文望恶狠狠道:“如果我的偶像在这里,我非得让你给他跪下不可,敢这么侮辱他,算了,你说一百遍风流猛将李少癫得了。” 这……谢傅实在说不出口。 澹台文望见状冷笑道:“风越大,木驴就会摇晃的越厉害,啧啧,那个销魂啊,那个血流如注啊。” 谢傅说了出来:“风流猛将李少癫……”说就说吧,虽然有点造孽。 澹台文望开心的哈哈大笑:“我看你这膝盖也不是很硬的嘛,一百遍啊,我数着呢。” “风流猛将李少癫……” “我们上楼去吧。”澹台文望说着前面带路,领着谢傅上楼,嘴上吩咐一句:“别停啊,我听着呢。” 澹台文望一路行着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偶像保佑我今晚旗开得胜啊……” 谢傅听着,心中暗忖:“我还没死呢,就让我保佑你,有我在你身边,难道比不过保佑你。” 澹台文望皱眉道:“怎么停了?” 谢傅只好继续说:“风流猛将李少癫……” 刚上二楼,就有一名婢女珊珊来迎,“澹台公子。” 见这名婢认识自己,澹台文望颇为得意,从荷包中取出一块碎银子递了过来,淡淡道:“我是来参加赛诗会的。” 婢女欢喜接过银子,“澹台公子,青云阙有请。”说着前面领路。 在青楼当奴仆婢女,必修的一课就是要熟记每位客人的模样和名字,如果可以的话,甚至连客人的身份底细都要了解清楚。 谢傅和澹台文望两人跟着婢女,沿着回廊来到一处花厅,花厅门口上书青云阙。 青云阙陈设雅致大气,四周挂着字画和名人题咏,香炉袅袅,兰草衬幽。 空间十分宽敞,设卧榻三张,榻几放有棋盘,供客人闲坐手谈。 左右列大椅十数,中间位置还有两张圆形大桌,铺上锦垫,做酒席之用。 谢傅见澹台文望抬头望向屋顶,也跟着望去,只见上方居然有一块宽六尺长一丈的透光琉璃代替瓦陇,居于室内可以直望青云明月。 虽然此时天上并没明月,只有繁星点点,却也能够让人有夜空如画,洗涤心脾之感。 直望青云,青云阙大概如此来之。 上悬数盏珠灯代月,将厅内照的如同白昼,谢傅跟着澹台文望在两侧大椅坐了下来。 澹台文望侧头望了谢傅一眼,“嗯”的一声,谢傅立即恍悟,起身站在澹台文望身后,伴读自然要有伴读的样子,跟公子同座,岂不是不分主次。 澹台文望倒是没有过多责怪,轻声提醒一句:“注意一点,别给我丢脸。” 婢女送上碗茶,澹台文望问道:“今天这赛诗会是哪位名伶大家主监啊?” 婢女笑道:“是牡丹娘子。” 澹台文望闻言立即拍掌,“哎呀,可太好了。” 婢女又笑道:“今晚的赛诗会,若拔得头筹者,还有彩头哦。” 澹台文望闻言动容,“哦,是什么彩头?” 婢女咯咯笑道:“这彩头就是牡丹娘子会亲自面见。” “哎呀!”澹台文望大大激动起来,“正合我意啊,我早就想和牡丹娘子私下清谈一番。” 婢女笑道:“我看公子你信心十足的样子,一定高才,今晚必定能拔得头筹,博得牡丹娘子青睐。” 澹台文望哈哈笑了起来,“你嘴巴可真甜,来,赏你的。”说着又从荷包里拿出一两银子赏给这名婢女。 婢女欢喜笑道:“谢谢公子。” 婢女走后,澹台文望回头对着谢傅低声道:“今晚的彩头是和牡丹娘子独处,你就算死在这里,也要给我赢。” 谢傅微微一笑,这赛诗又不是打架,拼死就能赢的吗,嘴上说道:“我试试吧。” 赛诗会还没开始的,澹台文望就先喝茶闲坐着。 难道逛青楼就这么闲坐喝茶不成,自然不是,富家公子逛青楼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见青楼娘子,一般名伶,要见到也是不难,花上些银子,置上一桌酒席,也就见到了。 可若要想见到花榜上的娘子,那可就要费上一番功夫,这花榜上的娘子,那一个不是名声在外,士族官商趋之若鹜,你要见,我要见,自然需要去争,按先来后到又有些不妥。 所以青楼就搞出一些诗才酒会之类的来,以才学论高下,既活跃气氛,又博得一个文学交流的好名声。 像花魁娘子,独一无二,千万人争着,要见一面自然是更难了,若召之即来,哪还有什么稀奇珍贵之处。 要见到花魁娘子,除了有财还要有才。 随着时间推移,陆续有人到来就座入席,一位姓吕的公子看来和澹台文望认识,特意走过来打了招呼。 两位公子寒暄一句之后,进入主题,“澹台兄,看来你也想争一争陈都知的那张帖子啊。” 澹台文望道:“帖子什么的,我也是来碰碰运气,凑凑热闹,不过今晚的赛事会我是志在必得。” 这吕公子闻言一讶,“澹台兄这么有信心,难道是请了什么帮手?” 看来这位吕公子对澹台文望也是知根知底。扫了澹台文望周围,目光落在谢傅身上。 澹台文望傲道:“请什么帮手,难道我就不行吗?” 吕公子笑了笑,没当场揭破,大家都是半斤八两,你若行,那我岂不是也可以了,岔开话题道:“不知道今晚赛诗会主监是谁?该不会是陈都知吧,就算作不出什么好诗来,这墨宝能让陈都知亲自过目,也是难得,说不定能留个印象。” 陈都知那是什么级别,在秦楼地位那可是凌驾于花魁娘子之上,一般她不会独自接待某人,而且所主持的酒会,就座的不是大才子大名士,就是高官达贵。 第47章 竞争很大 而像澹台文望这类富家公子,还差点意思,在苏州这繁华富饶之地,富家公子一捉一大把。 澹台文望应道:“我刚才问了,今晚赛诗会主监的是牡丹娘子。” 吕公子恍然大悟,“难怪澹台兄你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原来是想博得牡丹娘子的青睐啊。” 澹台文望呵呵笑道:“吕兄,平时也就算了,今天你可不能跟我争啊。” 吕公子笑道:“今晚我只是来凑凑热闹的,可不想搅这趟浑水。”说着又道:“你难道不知道赵公子和吴公子他们几位在外面争的厉害,甚至纠众打斗,陈都知就是避免他们在私下争斗,才整的这么一出来,帖子才高者得。” 澹台文望傲道:“那两个鸟人。” 吕公子呵呵一笑,“只怕他们今晚不会让澹台兄轻易过关。”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吴公子来了。” 走进来一位衣着华丽的年轻公子,笑呵呵的跟认识的人打招呼。 澹台文望低声讥讽一句:“打架的时候凶狠叫嚣,现在却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装模作样。” 这青楼是个神奇的地方,什么样的人进了这青楼,都要装模作样,表现的斯文儒气。 毕竟青楼是谈文论道的地方,外面粗俗的那一套用在这里,只会让人看不起,这已经养成一种共识。 而且像秦楼这种高档地方,可是高官达贵常常涉足的地方,你一个富家公子在外面或许可以呼风唤雨为所欲为,在这里有什么可以嚣张的,老老实实的遵守这里约定俗成的规矩吧。 这位吴公子跟着另外一个儒服公子在中间圆桌坐了下来,吩咐婢女上菜上酒,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着。云九小说 澹台文望看吴公子对那名儒傅公子十分礼遇的样子,对着吕公子问道:“吕兄,那人是谁,你可认识?” 吕公子摇头笑道:“不认识,看来应是吴公子请来的帮手。” 澹台文望讶道:“什么样的帮手?” 吕公子笑道:“我哪里知道,能让吴公子请过来,自然是有一定才学。” 澹台文望哎呀一声,原本他以为只有赵公子一个对手,看来这吴公子也是一只拦路虎。 不多时,赵公子也到了,却也带了两位“朋友”过来,其中一位却是为大多数人认识,便是那奔马社的金腿黄少南,平日里这些公子哥没少雇黄少南写诗写文打擂,这黄少南在这群公子哥心中口碑名气还是可以的。 奔马社名字听起来挺霸气的,却只是苏州城内一个专门为别人跑腿的民间盈利社团,奔马两字就是奔走跑腿,鞍前马后的意思。 奔马社创立初衷无非为有钱人家奔走做杂,替人送信、打探消息……杂事等等,随着雇主的要求,业务扩展到红白喜丧,酒楼开业,扬威助势,群殴打架。 再后来,发展到出现一些稀奇古怪的任务,只有你做不到的任务,没有你想不到的任务。 一些文人会挂名奔马社,帮这些公子哥们写写诗文,打打青楼擂台,一个出钱一个干活。 在这个书贵纸贵的世道,读书人是极为稀少的群体,要培养一个文人学子,代价实在是太高了。 对于普通人家,书籍更是可望不可及的东西,大多数人一辈子连书都没看见过,大字更是不识一个。 有一定的文化,能写几个字的人,已经足够让人侧目尊敬了。、 “书香门第”这四个字可是财富,身份地位的象征,家有藏书千万卷,便是一种无形的财富。 也就是在苏州这种繁华之地,文风盛行,换做其它地方,一个镇子都出不了几个读书人。 所以在奔马社,这类挂名文人一般都会归类为银腿金腿,而那些出卖体力活的市井白丁只能归类为铜腿。 澹台文望也雇过黄少南写写诗文打打青楼擂台,知道黄少南的底细,不禁有点担心起来,对着谢傅低声问道:“你行不行?” 尽管谢傅的青楼之谈说的头头是道,实际上澹台文望对谢傅一点底也没有。 本来澹台文望今天也只不过来凑凑热闹,不过彩头是会见他的梦中情人牡丹娘子,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他是势在必得。 谢傅笑道:“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 澹台文望没好气道:“我又不是小娘子,你跟我贫什么。” 谢傅一笑,贫嘴也是一门学问,视关系而定,该你贫的时候你不贫,那是术呆。不该你贫的时候你偏贫,那是轻浮。 澹台文望把目光放在赵远飞身边另外一位年轻公子身上。 只见这位公子风度气质隐隐压过黄少南,这人又是谁,莫非也是赵远飞请来的帮手,他不是已经有黄少南了,还请什么其他帮手。 赵公子几人坐在中间圆桌,吩咐婢女上酒上菜之后,热情的和他身边的年轻公子聊着,竟将黄少南冷落一旁。 旁人见了,忍不住暗忖,看来这位年轻公子来头不小,才学应该黄少南之上,要不然赵公子也不会厚此薄彼。 赵公子和吴公子占了中间两张圆桌,两张圆桌离的也不远,却谁也不理谁,各自侃谈。 大家心中肚明,赵公子和吴公子素来有矛盾,积怨已深,幸好此时在青楼,要是在外面早就动手打起来了。 今日的赛诗会的头名之争,对赵公子和吴公子来说也是意气之争。 突然赵公子身边的年轻公子站了起来,朝吴公子那一桌走去,这就尴尬了。 这位年轻公子对着吴公子身边人打了招呼,“程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来两人是认识,吴公子身边之人也站了起来:“洛兄,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一语之后,两人均哈哈大笑,秘而不宣,看来都是对方请来的帮手。 这位洛公子与对方寒暄几句之后,便返回赵公子身边坐下,赵远飞立即低声问道:“洛公子,那位程公子难道也是弄潮诗社的人?” 洛公子点头道:“程兄诗才不亚于我,本来今晚的赛诗会我是胜券在握,现在怕只有五成把握。” 赵远飞轻轻“啊”的一声,“洛公子,你可要尽力。” 洛公子笑道:“赵公子放心,有青楼娘子做评判,我正好与他论个高下。” 第48章 睡着了 吴捷那边与程公子窃窃私语之后,不时朝赵远飞这边望来,看来彼此双方已经清楚对方底细。 吕公子这边暗观全场局势,低声笑道:“看来今晚这头名之争,在这洛公子和程公子身上。”说着又道:“本来应该是焦点的黄少南,反倒成了无关紧要的人了。” 澹台文望闻言心中暗暗失落,连黄少南都成了边缘人物,那我岂不是也没戏了,想到这里,人顿时怏怏没有什么神采。 本来这争帖子,他也只是争个热闹,成之当喜,不成也没有什么关系,可今晚的彩头是面见牡丹娘子啊,他心里很是渴望能拔得头筹啊。 这时一个女子珊珊而来,气质一看就大不一样,女子盈盈笑道:“各位公子,我是牡丹娘子的贴身小婢荷儿,今日的赛诗会由牡丹娘子主监,所以这题也由牡丹娘子来出,题目牡丹娘子已经出好,就在这锦盒之内。” 这个程序,在座的都已熟悉不已,只见这荷儿打开锦盒,拿出一张纸笺,念了出来:“以《秦楼》为题,赋诗一首,格律不限,限时一炷香。” 看来牡丹娘子知道今日来参加赛诗会的公子哥才学都不高,没有过于刁难,出了极容易作诗的题目,这些公子哥整日风花雪月,这样的题目也应该合乎他们口味。 荷儿说完题目之后,笑道:“今夜这赛诗会还有彩头,拔得头筹者,牡丹娘子还有亲自面见。” 在座诸位公子,闻言眼睛一亮,这彩头可是极好,牡丹娘子论花品可是女榜眼,平日里要见她一面,凭自己才学只怕困难,今日却是绝佳机会,没有名士来争夺。 随后,数名女婢进来,分发笔墨纸砚,荷儿亲自端来香炉,炉内插着一根正在燃烧的香,放在正中卧榻的榻几之上,让所有人都看得见。 不少公子哥已经开始绞尽脑汁冥思苦想,赵公子身边的黄少南已经开始做沉思状,只见同桌的洛公子微微一笑,对着吴公子那一桌的程公子比出两根手指来,意思是说他已经想出两首诗了。 程公子也不甘示弱,回敬三根手指,意思是说他可是想出三首来了。 这两位弄潮诗社的公子,真是是才思敏捷,这赛诗会才刚刚开始,已经是一个想出两首,一个想出三首来,不过今日不是比谁作的诗多,是比谁作的诗好,一首决胜负。 洛公子在赵远飞耳朵低声耳语一番,赵远飞闻言大喜,立即提笔写下。 这作弊也太光明正大了,不过嘛,大家都心照不宣,这种事情,大家都没少干。 澹台文望这边看洛远飞和吴捷已经动笔,这才回过神来,转身扭头朝谢傅望去,只见谢傅头微微歪向一旁,闭上眼睛,居然站着睡了过去。 澹台文望见状大怒,在这么关键紧张的时刻!他居然睡着了,完全不当回事! 若非此时不方便动手,澹台文望肯定一巴掌抡过去,把他打醒。 澹台文望推了推谢傅,压住心头怒气,沉声道:“喂喂喂……” 谢傅立即惊醒,他白天练习《太乙金华心法》,精神消耗过度,刚才有点无聊竟困的睡着了。 旁边的吕公子笑道:“澹台兄,你这伴读倒是有趣的很,我倒是头一回看见有人在青楼这么站着睡着,难道不知道能来青楼一回,可是风云际遇。” 澹台文望苦笑一声,作为回应之后,对着谢傅低声道:“赛诗会开始了。” 谢傅淡淡“哦”的应了一声,似乎根本不把这赛诗会放在眼里。 “哦什么哦,赶紧给我想一想这诗怎么作?” 旁边的吕公子闻言吃惊,低声问道:“澹台兄,他是你请来的帮手?” 这帮手请的也太随意了,就算这群公子哥都是半桶水,但也不能这么小瞧人,至少也不能小瞧黄少南啊,黄少南可是有真才实学。 澹台文望一脸苦笑,诗还没作,脸就先丢了,嘴上说道:“本来我今天只是带这伴读来见见世面,凑凑热闹,可今天的彩头是面见牡丹娘子,只好碰碰运气。” 吕公子呵呵一笑:“澹台兄,你啊你,一想到牡丹娘子,就什么都不顾了。” 澹台文望只好哈哈大笑掩饰过去,突然扭头对着谢傅问道:“可有什么灵感,想到什么妙句?” 谢傅问道:“题目是什么?” 连题目是什么都还不知道,你是来玩我的吧,澹台文望气的都麻木了,抬手道:“得了得了,你站着就好,今晚本公子亲自来。”https:/ 谢傅笑道:“也好,输赢也没有关系,主要是要凭自己实力。” 澹台文望为之气急,“你……”这小白脸居然讽刺自己。 吕公子见谢傅愣头愣脑,一副不机灵的模样,忍不住笑道:“澹台兄,你哪找的这样一尊活宝?” 澹台文望沉声道:“反正我也没想要靠他。”说着认认真真的思考起来。 过了许久,突然瞥见顶上数盏珠灯,顿时灵光一现,“有了,珠灯……珠灯……” 珠灯半天后面却蹦不出半个字来,终究是肚子墨水有限,这作诗实在是为难他了。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半炷香,黄少南似乎也有了佳作,正与赵远飞窃窃私语起来。 赵远飞提笔再作,半炷香的功夫,桌面上已经有三首诗。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首是那洛公子所作,一首是黄少南所作,赵远飞只不过是一个占名的。 在场的彼此都知根知底,赵远飞断然没有在半炷香内作出三首诗的才学。 三首诗摆在眼前,现在讨论哪一首诗最佳,过了一会儿,黄少南所作那首被移开,最先淘汰。 黄少南脸色不是很好,不过倒也没有什么不服气的,这位洛公子所作的两首诗确实比他要好。 人家都作了三首诗可供挑选,澹台文望这边却一句也没写出来,心里很不是滋味。 吕公子低声笑道:“我看黄少南作的那首似乎被弃用了,要不我们拿过来顶上,省的一会交白卷。” 吕公子这话丝毫起不到宽慰的作用,反而是火上加油,澹台文望冷冷道:“我岂会捡别人不要的东西。” 第49章 幽水情怀 吕公子呵呵一笑,没有再多言。 谢傅出声道:“公子,想到了没有,时间不多了。” 澹台文望瞪着谢傅,冷冷道:“小子,今晚过后我们就是仇人了,有你好果子吃的。” 谢傅呵呵一笑,“公子,平时蒙你指教,要不我先试试。” 澹台文望一讶,难道已经作出来了,虽然吕世居已经知道自己底细,不过谢傅这话倒是捧的自己挺受用的。 吕世居看谢傅看去,讶道:“看来还是有点才学的。” 澹台文望对着谢傅淡淡道:“那就由你先来吧,我也好替你润润色。” 谢傅道:“公子,你还没说是什么题目?” 吕世居闻言顿时喷饭,这题目还不知道,他还以为已经作出诗来了。 澹台文望总算知道了,这混蛋是来玩弄他的,都懒得回应。 吕世居想看趣味,倒是笑着把题目念了出来:“以《秦楼》为题,赋诗一首,格律不限,限时一炷香。” 说着望向榻几上快要燃完的香,提醒道:“香可要烧完了,得捉紧时间。” 谢傅闻言“哦”的一声,笑了笑,“有了……”说着却是突然停下,他常驻青楼,这青楼之诗不知作了多少,《秦楼》这个题目算是比较容易作诗,不过此时为了拔得头筹,却需要好好斟酌斟酌。 澹台文望和吕世居听谢傅说有了,均是一讶,异口同声道:“这么快!” 谢傅笑道:“没这么快,容我想一想。” 两人这才淡定许多,这一听题目就能作出诗来,未免夸张了点。 谢傅倒是认认真真的思索起来,过了一会,突然通过透光琉璃,仰望夜空,似乎有了灵感。 谢傅这个样子,倒是让两位公子暗暗为他紧张起来,澹台文望看着榻几上快要燃完的香,忍不住出声道:“快点,时间要到了。” 谢傅回神轻轻笑道:“好了。”说着在澹台文望耳边低声将诗念了出来。 澹台文望听完,忙端坐执笔,在纸上写下诗句。 吕世居没有听见谢傅念着什么,好奇朝纸上看去,待澹台文望写完一句,就念了出来:“乌阑映落霓裳楼。” 这诗句怎么听着怪怪的,既是乌阑,哪来的光啊,又怎么会映照在秦楼上呢,不通不通,狗屁不通…… 说着又喃喃念了起来,“乌阑映落霓裳楼……”,越念越觉得有点意思,漆黑遮天蔽月,秦楼霓裳独耀之景状,在脑海形成一幅画面…… 吕世居想着,突然恍然大悟,脱口说道:“妙啊!月明清辉耀人间,这黑暗遮天笼罩大地,乌黑岂不是也是一种颜色。 秦楼此刻如果不是点灯,早就漆黑不见一物,这霓裳楼三字,一幅光明盛耀,就连乌夜也遮盖不住啊,说这乌阑映落霓裳楼,还不如说是霓裳楼映落乌阑。 吕世居越品越有味道,与明月争辉早已经是用烂的套路,这一句却是让乌夜黯淡无光的本色尽丧啊,反衬的绝妙啊!字反意衬…… 荷儿声音传来:“一炷香的时间当,各位公子请呈上你们的佳作。” 沉浸在这第一句的吕世居回神,朝榻几上看去,炉内之香已经烧完,骤然发觉澹台文望不知道已经什么时候写完全诗,拿着墨宝朝荷儿走过去,忙出声呼道:“澹台兄,慢着,我还未看完,待我再看一眼先。” 吕世居还是慢上一步,澹台文望已经将诗递到荷儿手中。 这第一句诗就将吕世居的胃口极大程度的勾引起来,这会看不到第二句是浑身难受,如石坠胸,见澹台文望走了回来,忙问道:“澹台兄,这诗的第二句是什么?” “袅若……袅若……我给忘了。” 在吕世居面前,澹台文望也无需隐瞒了。 吕世居急道:“你怎么能……” 澹台文望立即竖起手指,嘘的一声,示意吕世居不要声张,毕竟是作弊,可不要作弊的如此招摇。 吕世居忙朝谢傅望去,低声问道:“这第二句是什么?” 谢傅笑道:“我也给忘了。” 吕世居指着谢傅,断然道:“这诗你肯定是抄的,要不然自己作的诗怎么会记不得。” 谢傅笑道:“我好像又想起来了。” “快说。” “第二句好像是袅若轻罗弄衣香。”谢傅说着轻拍自己一下,“最近睡得少,瞧我这脑袋,记性这么差。” 吕世居才管不过谢傅睡的少还是睡得多,却立即品读起来,过了一会,嗯的一声,这第二句明显是描绘女子袅娜娉婷之状,比起第一句却是浅薄许多,不过呢,弄衣香倒是有点青楼的味道。 吕世居直接道:“这第二句太浅白了,比起第一句输太多了。” 澹台文望知道吕世居作诗不怎么,这品诗倒是有一手,吕世居说不好,那就是不好,在意问道:“吕兄,输在什么地方?” 吕世居笑道:“你想一想,秦楼盛况岂是一句袅若轻罗弄衣香能够描绘的尽的,浅薄也浅白的很。”说着突然看见窗幔在夏风吹拂下,隐隐而漾,似有触动,骤然就转身离开青云阙。 澹台文望见状讶道:“吕兄,你干什么去。” 吕世居直接下楼,走到秦楼,站在秦楼门口仰望三层楼高的秦楼,由于站在太近了,还是无法一窥全景,又走远二十余丈,这三层彩楼才尽落眼中,片片窗幔如同裙纱一般,青红楼漆,雕梁画栋如同画罗一般,在夜风下,此时此刻这秦楼恰如一名婉约含羞的美丽少女一般,勾人心弦。https:/ 吕世居望着秦楼,慢慢走近,秦楼窗牖透出莺语嫣笑,恰如美丽少女的喃喃问候,令人神往啊,心间不由悸动。 “是我眼界太窄了,这是小中见大,缩龙成寸啊。” “袅若轻罗弄衣香,待我走进秦楼这位美丽小娘子身中,探一探她的幽水情怀。” 吕世居说着带着激动闯进秦楼两扇门扉,直上青云深阙,只觉耳畔嫣歌更悦,温香更浓,让人如醉如痴。 澹台文望见吕世居又回来了,问道:“吕兄,你去哪里了?” 呵~~吕世居双腿酥软,手扶门栏,“澹台兄,过来扶我一把。” 澹台文望走上前来,见吕世居双颊发红,疑惑问道:“吕兄,你怎么了?” 第50章 思想可以更远 吕世居应道:“我现在才知道身体困于血肉,思想却可以更远,刚才我把秦楼给日……” 澹台文望扶了吕世居行了几步,吕世居举手道:“澹台兄,好了好了,缓过来了。” 吕世居人行到谢傅面前,突然咚的跪下,“谢兄,请收下我的膝盖!后两句是什么!” …… 房间里,花吟娘子牡丹正在阅读那些公子哥的诗作,作为秦楼的一位名伶大家,这种事对她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 此次作为赛诗会的主监,却是受陈都知所托,而陈都知搞这么一出,自然会为了安抚那些公子哥,免得他们在外面为了争一张帖子而惹是生非。 牡丹一张一张过,没有所谓的品读,这诗啊什么的,看多了也烦了也腻了,何况本来就是走个过场。 倒是有两首诗稍微让牡丹稍微停顿下来,多看一眼之后,便搁置一旁,看来这两首已经是头名候选了。 荷儿问道:“小姐,这两首写的很好吗?” 牡丹轻笑道:“我倒没想到这群公子哥之中竟有真才学的。”她阅诗成千上万,这么说已经是赞誉了,这两首诗明显高出其他人不止一筹。 牡丹说着又一眼淡淡阅过两首诗,待看到最后一首,竟凝神起来,看着纸面久久不语。 这时陈清澜路过门口,却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口打了个招呼:“牡丹,我要出去了。” 陈清澜说完就要离开,牡丹却招手道:“清澜姐,这里有首诗,你过来帮忙品读品读。” 陈清澜走了进来,好奇道:“还有让你难以抉择的佳作不成?” 牡丹笑道:“你先看完这诗再说。” 陈清澜待要接过品读,牡丹却又卖关子的把手缩回,改而说道:“你还是先品读这两首,这三首诗可是让我很难抉择谁才是头名。” 陈清澜笑道:“这群不学无术的公子哥竟能难住你,这倒是稀奇事。” 陈清澜倒是认真品读这两首诗,却也没有花上太多时间,这样的诗在一场吟诗酒会上能听上几十首,淡淡道:“我看看这第三首吧。” 牡丹笑道:“清澜姐,先说这两首诗如何?” 陈清澜回了两个字:“难得。” 牡丹笑道:“那就是好了?” 陈清澜笑道:“矮子里面挑出来的高个,岂能不好。” 牡丹问道:“好在哪里?” 陈清澜淡道:“辞藻华丽,对仗工整,裁选雅致,字字是景有意象。” 牡丹笑着再问道:“清澜姐,依你所见,这两首诗是否可评为佳作?” 陈清澜倒是好奇,不知道牡丹为何这么问,是不是佳作,你难道心中没数,浅笑道:“牡丹,你是什么意思?” 牡丹笑道:“我就是想听听清澜姐的高见。” 陈清澜笑道:“若是平时,这两首诗可算是中中之作,不过出自那些公子哥之手,却可以评上个中上。” 牡丹“哦”的一声,“清澜姐,夸了这么多,才算是中中之作啊。” 陈清澜笑道:“优点不少,这缺点也是不少,其一,辞藻华丽却过于堆砌。其二,字字是景有意象却无意境。其三,虽老妪能解却无余味。有此三缺,绝对称不上佳作。” 牡丹咯咯笑道:“看来清澜姐的要求挺高的,幸好今晚的赛诗会不是你主监,要不然这头名可是要空了。” 陈清澜笑道:“一首好诗,除了要看作者的才华,还要看作者的眼界和胸襟,法乎其上,则得其中,法乎其中,则得其下,没有深立志,大格局,何能作出一首佳作来,这些却需要深厚的人生阅历和远大的胸怀志向,要作出佳作,可为难那些公子哥了。” 牡丹笑道:“我懂是懂了,不如清澜姐你现在做出一首佳作来,让小妹懂得更透彻一点。” 陈清澜却道:“评诗我是在行,我也只不过是法乎其上,则得其中,可做不出佳作来。” 牡丹叹息道:“看来今晚这赛诗会,可是让你我失望了。” “这些公子哥能有如此水平,是惊喜怎么说是失望。”陈清澜说着笑道:“再者不是还有第三首。” 牡丹轻轻道:“只怕也要让清澜姐你失望了。” “失望不失望,看后再说。” 牡丹将第三首诗递了过去,嘴角逸出诡异的笑容,陈清澜读了前两句:“乌阑映落霓裳楼,袅若轻罗弄衣香。”之后,错愕的望向牡丹。 牡丹嘻嘻笑问道:“可有意象?” 陈清澜应道:“有!” 牡丹又问:“可有意境?” 这次陈清澜没有立即回答,嘴上喃喃品读,初读有老妪能解之象,黑夜下的秦楼灯火通明,楼内笑语嫣然,再读又有象外之象,品读似有景外之景,而这象这景又让人一时捉摸不透,似无理又似有理,似无状又似有状…… “清澜姐。”牡丹督促一声,陈清澜这才回神,应道:“有滋有味,嚼嚼不散,只是……”说着却又不语,再次陷入品味之中,有一种言语无法表达的感受。 牡丹笑道:“我读这前两句,也似清澜姐你一般百思不得其境,这乌夜映落四字就让我绞尽脑汁,似解谜一般,若是只有这两句,只怕我脑袋要折腾坏了,幸好后两句把谜底解开了。” 陈清澜闻言,忙品读后面两句:“不是仙君云蝉步,凌宵直上数无双。” 陈清澜读完,“啊!”的叫了一声,感慨道:“好一个仙君云蝉步,好一个直上数无双,既沾仙气又是人间,立足秦楼这微屑之地,目光所及却是天地。” 牡丹听陈清澜高赞,情绪也受影响,动容道:“清澜姐,这诗如何?” 陈清澜直接道:“意脉不露,格局神韵大气,难得一见的佳作。” 牡丹笑道:“我初读此诗就立即动容,越是品读越是被惊着了,这些公子哥之中,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人来,这诗放在名士身上,只怕也是神来之笔。” 陈清澜沉声道:“好一个数无双,这秦楼庸俗之地算什么数无双,无非凡夫俗子玩乐之地,何能引得仙君亲临,却是高赞了,过分赞誉,反而让人感觉惋惜,数无双……”陈清澜说着又慢慢咀嚼起来。 过了一会,陈清澜突然回神笑道:“只怕你我都太浅薄了,未能真正领悟作者的真正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