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皓张士诚》 第1章 杂碎,放开那个姑娘 茫茫大漠,漫天风沙飞卷,遮天蔽日。 在一处稍能遮挡风沙的岩壁处,一个嘴角干裂,蓬头垢面的青年正把玩着手里的笔。虽然虚弱地他在转动笔的时候,稍不留神就掉在地上,他费劲地伸手捡起,然后继续转动,乐此不疲。 抱着的背包经过经年的清洗,颜色已经些许泛白,但是从他的态度来看,仿佛是彼此投契的老友,或者又是患难与共的战友。 他叫张皓,三十多岁的年纪,略显沧桑的脸上因为极度的虚弱,神采有些灰败。 曾经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一次被女孩抛弃的失败感情经历,让他变成一个天天对着屏幕与三上老师做“友好交流”的老宅男。 很俗套的感情经历,两个相恋的人付出了全部的感情,最终没有走到终点。 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原因,家庭环境较好的女孩最终屈服于家庭的压力,和所谓“门当户对”的人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遗憾的是,那个女孩婚后并没有痛不欲生,他们有儿有女,生活美满,可能在某个午夜梦回青春年少,这个女孩才会记起,曾经有一个男孩为他辗转反侧。 终于某个深夜,痴肥宅男在经过多次的“友好交流”以后,突然晕阙,幸亏室友发现及时,方不至于一命呜呼。 从医院出来以后,张皓打开柜子,找到了那个尘封已久的背包,这是那个女孩在他们确认关系后,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告诉他,希望他想对待朋友一样对待它,就像陈奕迅那首歌唱的那样,成为你身体的另一半。 张皓背起曾经不愿面对的背包,开始踏上了奔向未知的旅程,一站站的到达仿佛让他找到了曾经的远方。 但是走在路上他也扪心自问:这辈子幸福吗?每次的远行是为了什么?张皓有时候走在路上的时候也会迷茫,是为了远方,还是仅仅为了走向远方? 渐渐远行经验丰富的张皓开始独自挑战比较有难度的徒步。 这次在穿越沙漠戈壁的路上,遇到了极大的沙暴,沙暴时停时续,张皓被被困在这里已经七天有余,本来两天的路程,所预备的水和食物早已消耗殆尽。 这绵绵不尽的风沙依然在肆意的飞舞,非常有经验的驴友处理这些问题已经非常棘手,更别说初窥门径的张皓。 再次打开只剩一点点电量的手机,虚弱地翻动着里面的照片,看到小时候和父母的合影,自他们离婚以后各自成立自己的家庭,仿佛自己一下子成了多余的人。 “不知道他们听到自己的消息心里面有一点点难过,”张皓想着。 常年的旅行至今没有成家的冲动,在看到孩子从他旁边欢快地跑过的时候,他也憧憬过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但是一到放假就消失的张皓,让他周围的女生彻底对他死心了。 曾经家庭的伤痛和那个女孩,让张皓每每对“家”望而却步。 记得常常做一个有意思的梦,那里有个疼爱自己的母亲,有个整天不对付的父亲,还有个没心没肺、整天惹事生非的自己,每每感觉那么真实,但是醒来后发觉才是黄粱一梦。 细说往事,想想自己破裂的家庭,仅剩“一个背包”的爱情,躺在icu抢救时候的无助,以及作为驴友遇到的艰难险阻。 佛说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这些苦楚有些尝过,每一口都痛彻心扉。 但是曾经也有过收获爱情的幸福,到达远方后的快乐,总归不虚此行吧。 不知道有没有有来世,那时候能有个家,有个疼爱自己的父母,有一个相濡以沫的红颜知己,这辈子没有实现的……想到此处,张皓空洞的眼睛有些湿润。 电脑里d盘还没来得及删呢,不知道哪位好兄弟能够找到其中的宝藏,三上老师的作品好像是下个月才发行,有点遗憾啊!只能说这个时候张皓也能想着这些“重要事情”,这性格也着实跳脱。 …… 人生如梦,恍然已是而立之年, 但是历数前事,想留驻于笔端的事却着实乏善可陈,张皓想留下点东西,最终放下了笔,释然一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瓦罐总是井边破,将军总是阵上亡。 作为一个一直在路上的人,归宿留在了路上,是不是也算求仁得仁! 漫卷的黄沙一点点将这片砂石掩埋,逐渐堆积成一座山丘,犹如一座丰碑,仿佛在昭示着某些人的存在,又像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第2章 好长好长的梦 朦朦胧胧中张皓被撬开嘴,一股热流从口中如涓涓细流汇入体内,顿时喉间满是浓郁的涩苦之味,这股浓烈的气味直冲天灵盖,张皓此时毫不犹豫地吐了出去,接着就伴随着连续而沉重的咳嗽声。 有个词叫“上头”,目前张皓被酸爽滋味充斥整个脑袋,这种状况极是应景。 这时外面的惊喜的声音传来:“禀告夫人,少爷好像有苏醒的迹象了!” 此时外面所有人都好像长舒了一口气,这二公子是夫人的心头肉,二公子昏迷的时间整个府上都感觉笼罩了一层阴影一样。 只见一个贵妇双手抚胸,如释重负道:“神仙保佑,皓儿终于醒了。如果皓儿再无好转,娘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到最后,贵妇已经又开始有些啜泣,如今丈夫在城墙上和敌军鏖战,小儿子又生死不知,这两日可见其承受压力之大。 而里面的张皓听着外面贵妇的声音,既陌生又熟悉。 丫鬟浣秋作为首席大丫鬟兼心腹,连忙安慰道:“夫人,且宽心则个,薛神医的医术在高邮城有口皆碑,一定可保二公子无虞的。” 贵妇忙看向一身仙风道骨打扮的神医,颔首感谢道:“小儿幸赖先生妙手,小妇人真是感激不尽!” 只见这仙风道骨的薛神医,捋了捋略微有些发白的长须,作为城内的头号名医,这两天二公子迟迟未醒,坦诚来说,他也承受着很大的压力。 如今见药效终于见效,无不得意地说道:“哪里哪里,夫人过誉了,这些都是虚名,对我来说就像浮云一样......” 薛神医顿时想起这是在贵客之处,没有以往一片附和之声,不好意思地咳了咳,对贵妇恭维道:“其实主要是平时二公子身体健壮,根基扎实,加上二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老朽所配之药只是略尽绵薄而已,” 当然了,一旦病人不治,“贵公子之疾非人力所能及也”这些说辞也是有的,只是看情况需不需要拿出来。 张皓朦胧中听到只想破口大骂:彼其娘之,是被你恶心醒的也算你的功劳是吧。极其“上头”的张皓想开口骂人,此时满嘴都充斥着苦涩之味,他可不管里面到底配了多少珍稀药材。 待薛神医把后续的护理事宜交代完毕后,坐在他旁边的中年贵妇脸上稍解愁容,对丫鬟说道:“浣秋,去为薛神医再多封一诊金。” 提到了钱这么敏感的字眼,此时正在朦胧状态中的张皓顿时不乐意了,恶心我了还想拿钱,“垂死病中惊坐起”,扒着床边,双手指向薛神医的方向,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句一句话:“把钱放下!” 虽然诊金对于薛神医这种级别的神医已经不是关心的事情,但是能得到如此贵人的认可,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谁能想到,“病主”醒来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正满怀欣喜接过诊金的薛神医顿时站在那儿,伸出去的手停在那儿,不知道要不要接过诊金,丫鬟浣秋听到二公子所言,也不知道该不该和诊金收回来,场面一时极度尴尬。 这贵妇倒觉得自己儿子恢复神速,刚刚苏醒就能开口说话,听声音虽然虚弱,但是中气十足,听得出来“把钱放下”的态度何其坚决。 贵妇向丫鬟浣秋使了个眼色,此时浣秋展示了作为头牌大丫鬟的职场素养,双手呈上诊金,说道:“神医不用多虑,二公子小时候常常梦中呓语,这些我们都是知道的。听二公子刚刚苏醒就说话中气十足,定是先生神药所致,这个诊金您当之无愧。” 这时贵妇心念自己的儿子,也说道:薛神医无须多虑,且收下诊金,吾儿有疾,恕妾身不能久陪,待吾儿痊愈,定登门厚礼再拜谢先生。“, 薛神医似是早已习惯这种场面,仿佛无事发生一样,说道:“不敢不敢,夫人客气了,二公子如再有其他不适之处,可随时传唤老朽,老朽这就告辞。”但是风范有点不复之前从容,稍显匆忙地收起药箱和诊金,向门外走去。 贵妇匆匆地走进里屋,坐在榻边,神色疼惜地说道:“皓儿,现在感觉如何?” 张皓此时小脸苍白,一副大病未愈的模样,刚刚用尽体内洪荒之力,躺在床上有些气喘吁吁。 再看向贵妇,那双溢满关爱的眼神,张皓仿佛几十年都没有看到过,心中一时激荡。 呆呆地看着头顶上的窗幔,泪水渐渐地涌出眼睑。而屋子里面的一堆人都不知所措的看着他。看着张皓任由泪水挥洒! 过了许久,张皓终于停止了啜泣,双眼通红地看着中年美妇说道: “母亲,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第3章 张家的危机 张皓看着眼前的母亲和丫鬟浣秋,睡梦中的一切仿佛都历历在目,像电影胶片一样在眼前飞驰而过。 从孩提的咿呀学语,到父母在家中的纷争。 从初尝爱情的甜蜜,到分手后的肝肠寸断。 从第一次徒步的兴奋,到最后时刻的风沙漫卷。 三十年的时间很长,长到让他体会到了人间的酸甜苦辣。三十年的时间也很短,回味起来又只在一瞬之间。 张皓一时不知是今夕何夕,只觉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耳边隐约又听到一片脚步忙乱之声。 这两天,小书童张安很是崩溃,自少爷苏醒到下地行走,就开始喊渴,于是张安很是积极地给少爷倒了杯水。 没过一会,张皓说道:“张安,给我再倒杯水!” 病人口渴多喝水,非常正常,很有利于恢复,张安如是想着,继续倒水。 “张安,给我再倒杯水!” 张皓:“好的,少爷!” “倒杯水!” “好的,少爷!” “水!” “好的,少爷!” …… 张皓向张安点了点头。 张安:“好的,少爷!” 一整天的时间,少爷不知道喝了多少水,张安觉得少爷喝的有点多,但是想规劝又慑于少爷的淫威,最后终于实在忍耐不住劝道:“少爷,您喝的太多了,要不吃点东西?” 张皓深沉地解释了一句:“你不懂一个人对水的渴望!”张皓也觉得自己有点对水的应激症,即使看到自己的尿,都想上去添两口。 至于这尿的味道,算了,还是别想了,不堪回首的过去。 还有更奇怪的,原来少爷都是活蹦乱跳的,一会不倒腾点事来都不消停,如今看少爷呆愣愣地坐在那里,突然给了自己一巴掌,只能“啪”的一声,张皓跟着“哎呦”一声,脸上顿时起来了五个红手印。 张安看着都跟着咧了咧嘴。谁知这还没完,这时张皓又缓缓地举起了另外一只手。 张安赶紧拉住张皓,说道:“少爷,这是为啥呀?” 张皓摇了摇头道:“你不懂,这事关我是否存在,知道吗?”从梦中醒来的张皓目前陷入深深地自我怀疑。 张安傻傻地摇了摇头…… 张皓语重心长地引导道:“比方说这个世界是我,那换了另一个世界我还是我吗?那时候我是不是可以叫张安,那你又是谁?” 张安继续摇头…… 张皓悲怆地说道:“那到底是我打了我,还是你打了我,最后到底是谁打了我,又是我打了谁?” 张安不确定地说:“那是我打了你?” 张皓平静地抬了抬手,说道:“请吧!” 张安艰难抬起了手…… 过了一会,只见张安不安地问道:“少爷,现在确定你是谁了没?” 张皓肿着脸道:“枪(确)灯(定)了!”说完张皓举了举沙包大的拳头,活动了下脸上的肌肉,说道:“现在轮到你来确定了,混蛋,下手那么重,过来受死!” 张安只看到一个拳头从天而降,直奔其面门而来。顿时慌如老狗,说道:“少爷住手,我确定了我确定了……” 啊啊啊啊~~~一声声惨嚎不时传来。 待惨嚎声平静下来,张皓和张安各自拖着一张胖了一圈的脸坐在台阶上,两人不时抹一把鼻孔中流出来的鲜血。 “少爷,你找到你了吗?” “嗯,找到了。” “那另外一个世界的你是谁呀?” “还是我呀!” “那另外一个世界的我是谁呀?” “真可怜,连自己都不认识!” ...... 又过了两天,已大致痊愈的张皓依然肿着脸,傻傻地坐在自己小院的石阶上,回味着那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大漠风沙,铁盒子一样飞奔的汽车,还有那个洗到发白的背包,一觉醒来,恍如隔世。 记得梦中,在自己工作后的某个夜晚,和初中同桌在夜市上醉酒后感慨,好希望突然间醒来,我们都在初中的课堂上,我一觉醒来,告诉你,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没想到一语成谶…… 这时终于确认自己元神归位的张皓安静地坐在一个石阶上。他还是张皓,现在是个不到十六岁的少年,阳光稚嫩的脸上夹杂着些许的帅气,但也有更多的桀骜不驯。 这里有他百依百顺的母亲刘夫人,也有一个和他不对付的老爹张士诚,没错,此人就是发动了著名的“十八扁担起义”,雄霸江南一隅十余年之久,最后被朱元璋灭掉的猛人。 张士诚原名叫张九四,看到这名字就会想到该不会他有个弟弟叫张九五吧,有,不仅有,还有九六和九七,分别是张士义、张士德和张士信。 元代汉族地位低下,男子多以数字来取名,而他们起义以后才有了“诚义德信”这么拉风的名字。 张皓目前所处的时间是元至正十四年,而其所在的位置叫高邮,是张士诚是去年以计谋诱杀高邮守将李齐,抢占而来。 袭据高邮后,张士诚自称诚王,僭号大周,年号天佑。再加上张士诚所占据的江南的富庶之地,乃元朝钱粮赋税重地,自然引来了元朝朝廷的警惕,右丞相脱脱亲率大军,号称百万,数败张军,如今已经外城尽毁,在高邮内城困守三月之久。 想到这里张皓一阵吐槽,看看人家朱元璋,都是“广积粮、缓称王”,你才屁大点的地方就开始称王称霸的,朝廷不干你干谁,你就不能低调点。 光吐槽老爹,张皓自己的光辉事迹也数不胜数,偷看寡妇洗澡,和其他纨绔子弟聚众斗殴,向绿林好汉一样在城内“呼啸山林”,以成仙炼丹为名差点烧掉整个诚王府。 “曾经酒醉鞭名马”,鞭的是张士诚的“名马”,张士诚看到的时候,他心爱的坐骑已经鲜血淋漓。打下去的时候张士诚的心都颤了一下。 “生怕情多累美人”,为怡红院的头牌如烟姑娘豪掷千金,把张士诚绝世佩剑当掉,结果被张士诚吊打整夜,惨绝人寰的叫声响彻张府,第二天跟没事人一样照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因为元军围城,如烟姑娘迅速远走扬州,让张皓变成了一只彻头彻尾的舔狗,成为当地紧张形势下为数不多的笑料。 但是有一说一,欺男霸女、恃强凌弱的事张皓倒从来没干过,毕竟从小就是穷苦人家出身,“弱者”又何必为难“弱者”。 从小崇拜梁山好汉的张皓对于这些事向来不屑为之,要干就要干强人,在他看来,还有什么事情比击败张士诚更有成就感。 这个起因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张士诚和张皓的父子关系急剧恶化,两父子的战斗不是今天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更胜一筹,虽然互有胜负,当然最后结果都是以张皓的惨叫而告终。 如今十五岁的张皓,在江南已经为自己挣下“赫赫威名”,张士诚家里的混世魔王,虽然不能让小儿止啼,但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据说周朝内部也有不同的声音,据某高层人士所述,这是二公子污身自保,保证刚出炉的周朝不至于出现因为继承人的内部争斗。 目前来看,只要世子张旭不谋反,他的地位就像高邮的神居山一样稳固。 当然了,如果刘夫人怀了三胎,那就难说了。 这就是如今张皓的全部履历,虽然说不上彪炳史册,但也是精彩纷呈。 终于在几天前,张皓因为一个“救人事件”中英勇负伤,昏迷不醒。 在昏迷的这段时间,他在梦中又很潦草地过完了一世,等到苏醒,看到熟悉的世界,仿佛已经过去三十年之久。 梦中一世身的张皓,坐在石阶上,眼神时而沧桑,时而跳脱。庄周梦蝶,我是庄周梦见的蝴蝶,还是蝴蝶梦见的庄周呢? 第4章 思维怪圈 不知为何,张皓自醒来以后,喜欢坐在小院正在怔怔出神,有时候想念梦中的过去,有时候回味少年时的自己。 总感觉身上带着少年不该有的暮气,而如果说现在算是个中年人,又有少年人的莽撞和热血。 毕竟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匆匆忙忙在梦中过了一世,有些矛盾也实属正常。 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小丫鬟萍儿和翠儿正在打扫院子,两个小丫头正在跳脱的年龄,只扫得院内尘土飞扬。 张皓见院内“硝烟四起”,不能任由两个小丫头折腾下去,就喊道:“翠儿,过来过来!” 翠儿和萍儿都是刚十来岁的年纪,目前身量还没有长开,看起来有些单薄,翠儿年龄稍大,已经懂事许多,是以有事张皓基本都是找翠儿。 只见翠儿放下手上的活计,气喘吁吁地来到张皓面前,问道:“公子,什么事?” 张皓平时对这两个小丫头也比较和蔼,但是碍于他的名头太响,这两个丫头又和张皓接触比较少,对张皓还是有些畏惧。 张皓随意地说道:“没事,就问问那天我去救的人家怎么样了?”说到这张皓很是有些汗颜,因为这可以算是其生平最严重的“社死事件”。 却说那日高邮城外杀声震天,城内也犹如末日景象,乱民四起,烧杀抢掠,张皓却觉得这是其扬名立万的大好时机,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如果能够晚上去偷营,取下脱脱的上项首级,那他张皓可就是当代第一猛将了。 平时以“打败张士诚”为己任的张皓,弓马娴熟,和军队里面武艺高超的将军学过一招半式,被将军们开玩笑说是“不世出”的绝代高手。 将军们在开玩笑,张皓自己却当真了,便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只恨生不逢时,不能一战成名。如今机会可不摆在眼前吗? 说做就做,张皓不顾书童和家丁的阻拦,骑上匹马就去寻他的死党吕小九,吕小九乃张士诚帐下第一大将吕珍之子。 两人自小就形影不离,向来都是张皓冲锋在前,吕小九在后面当狗头军师出馊主意。这种事情肯定是第一时间找吕小九合计合计。 谁知骑马飞奔吕府的时候,沿路看到一些乱民在抢劫一户人家,那户人家看起来是书香门第,大声呼救却只见路人纷纷回避,对那帮乱民甚是惧怕,一看就是平时横行乡里的街溜子。抢完钱财不说,甚至有人开始当街淫辱年轻女子,张皓看见不由得怒发冲冠,大喝一声:“汰,那狗贼子敢尔!” 气势很足,正义感也爆棚,说完就纵马冲了过去,结果“壮志未酬身先死”,马失前蹄,因为冲的过猛直接从马上摔下来不省人事,而再醒来的时候就是前天在床上的事情了, 翠儿好像也耳闻了此事,笑道:“听张安说,那日公子勇猛异常,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张皓的脸顿时挂不住了,这不骂人呢么!赶紧说道:“好了好了,说下文。” 翠儿接着说道:“公子从马上掉下来以后,幸亏护卫及时赶到,将那些暴民尽数格杀了,那户人家是投亲而来,因钱财用尽被赶了出来,无处可去,被夫人安排在咱们府上暂住!这几日听说主公正命令军中执法队肃清暴民,整顿城内秩序呢!” 看来张士诚也觉得张皓这事干的不着调,只选择性地正向宣传,市面上流传的都是二公子义救百姓云云,为他这个“混世魔王”着实提高了不少印象分。 张皓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现在城外是什么情况?” 翠儿有点慌乱道:“每天都有好多消息,有人说守不了一两天了,有人说元军进城后要屠城,还有人说主公准备抛下这些百姓逃跑呢!” 说完翠儿脸上带着惶恐,但是和城内的百姓一样,在最后没有破城之前,他们还是只能该干嘛干嘛!只能静静地等待命运的审判。 或许这就是时代的尘土,落在一个人身上不知道是怎样的一座大山。 张皓看着稚嫩的翠儿,难以想象一旦城破,迎接她的会是怎样的命运? 目下人心惶惶,张皓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大战来临,谣言四起。但是印象中张老匹夫雄踞江南十余年,直到被朱元璋统一南方的时候才退出历史舞台。 梦中的一世在这里还能如期上演吗?张皓心里面也打着鼓。 暗道:“不会在这个水坑翻船了吧……” 嗯,脱脱这个对手可能比水坑要大一些,至少该算是海啸了!张皓胡思乱想着。 第5章 坚守或者突围 高邮城,城墙。 不远的城外传来阵阵地喊杀声,战鼓催动,杀声震天。虽现在是隆冬腊月,但是此时高邮城墙上俨然如岩浆崩裂的地狱。 国字脸,短髯,一身铠甲的张士诚站在城墙上,脸色阴沉的看着城外连绵的元军军营。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打退元军的进攻了,此时的高邮宛如一个小破船,面对着城外元军的滔天巨浪,风雨飘摇,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这时,二弟张士义满身血污地走上城墙,张士义作为高邮城的代理府尹,如今也是披挂上阵,可见战斗之焦灼。 张士义说道:“大哥,刚刚敌军主攻南门,士德的预备队上去才生生顶住了敌军的进攻,但我军也伤亡惨重,城内粮草维持不足十日,咱们该如何是好啊?” 顿了顿,张士义又问道:“大哥,前几日我军派出的议和使者不知情况如何?那脱脱可会接受纳降?” 张士诚满脸苦涩,去年被李齐招降之后,降而复叛,再想得元军信任谈何容易?如今元军陈兵百万,誓要以狮子搏兔之势拿下高邮,脱脱肯定要毕全功方会班师,怎会接受张士诚的纳降? 张士诚一脸萧瑟的说道:“唉,使者已回,脱脱说我等言不可信,此次定要拿下高邮,城破之时,屠城三日,让我等洗颈以待!” 张士义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方久才问道:“那咱们暂时征集百姓的口粮,看能否多坚守一段时间?” 张士诚摇了摇头,说道:“如今围城三月,百姓还能剩多少口粮,如果把百姓那点仅剩的口粮夺走,百姓们吃什么,到时候守住了这座城池,人心尽失,你我兄弟安能在此立足?” 张士义点了点头道:“如此坐困愁城实为不智,那突围如何?” 张士诚心中苦闷,这里是他的根基,如何能说弃就弃。说道:“突围成功与否暂且不提,百姓怎么办?” 张士义说道:“士义知道兄长向来爱民如子,如果我军突围,元军还能对全城百姓留一些余地。殊死抵抗之后,等到城破,百姓们定会重蹈徐州覆辙!” 张士义说的是脱脱攻打徐州义军“芝麻李”的时候,破城后悍然屠城,徐州人口十不存一。 张士诚满脸阴沉地踱着步,他何尝不知道目前实是必死之局,但是城外元军势重,想突围又谈何容易? 但是张士义说的也有道理,突围对于张士诚他们是死里求活,同时也是为高邮百姓留下一线生机。 张士诚想到此处,心中已有决断,抬头问道:“旭儿和那个逆子现在如何?” 听听,这个当爹的有多双标。张士义心里一阵腹诽,嘴上说道:“旭哥儿在府中辅佐大嫂主持王府事务,以防府中生乱。而皓哥儿听大嫂遣人来报,自坠马以后,一直昏迷不醒,前日幸得薛神医诊治,如今已然苏醒,身体也逐渐好转,只是这两日精神略有些古怪。” 张士诚想到他那不省心的次子,这次虽然身负重伤,但总算做了他生平仅见的好事,便没有在他“不肖”的二儿子身上多费口舌。歪了歪嘴道:“我四兄弟起事以来,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大丈夫马革裹尸,死则死矣,但张家如果绝后,我等如何面对张家的列祖列宗!” 张士诚看着远方天边无限美好的黄昏,不知道这样的黄昏还能看上几次?心中一时难掩失落,他们四兄弟起事以来,几经沉浮,此时终于走到绝境了吗? 张士义看着张士诚,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是死是活自有他们后辈的缘法,大哥何必如此执着?” 张士诚点了点头,收拾起情绪说道:“这两日你安排人手将张家的小子们藏匿起来,城破之日趁乱逃出城去,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们的造化了。而今日我就和几位将领商议一下,拿出个方法,这两日就趁夜突围。”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在关键时候,张士诚显示出了他的果断与决绝。 张士义明白大哥也知道高邮可能坚守不了太久,但是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不突围就是十死无生,突围还能九死一生。 只是生死对他们这种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来说,已是寻常事,他眼神复杂地看了张士诚一眼,双手抱拳,转身下楼去了。 张皓现在当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已经被安排了。 现在张皓最忐忑的事情就是梦中一世是否会和现在一致,如果和未来发生的事件一致,历史没有办法改变,那他张皓又该何去何从? 好像前世看过一本小说,叫《寻秦记》,这里面的主人公一直在改变历史,殊不知他始终是历史的一部分。 这些远的暂且不提,现在的难关是就在眼前,高邮目前已经濒临绝境,如果历史被他的小翅膀把这事扇歪了,脱脱一举灭了张老匹夫,那该如何是好? 张皓摸了摸嘴:“不至于吧,梦里的蝴蝶不算吧。” 张皓陷入了深思,突然他好像记起在青楼和吕小九喝酒的时候听到的事情,结合自己的常识性判断,逐渐有了一些轮廓。 张皓突然转过头,伸手勾了勾手指,不远处脸上依然胖着一圈的张安吓得一激灵,这两天他是彻底被他少爷折腾怕了,这还没从“我是谁”里面走出来,又是搞啥幺蛾子,张安顿时有了想自我了断的冲动。 张安一步一挪地走到张皓跟前,张皓不耐烦地一把搂住张安的肩膀,趴在耳朵旁鬼鬼祟祟地说道:我夜观天象,掐指一算,这次只要守而待变,必能逢凶化吉,你走一趟,给张老匹夫带个话,让张老匹夫坚持住……” 随后张皓还觉得不够诚恳,一脸凝重压着嗓子说道:“往后的形势会更加困难,上级指示,叫我们一定要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张安不懂就问:“少爷,上级是谁?” 张皓笑眯眯地反问道:“你叫啥?” 张安疑惑道:“张安啊。” 张皓突然“啪”的一掌把张安拍翻在地,冷笑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第6章 守城之辩 张皓指着地上的张安,颐指气使道:“速去告诉张老匹夫,把高邮给我守好了。” 听到这话,张安整个人都毛了,我算老几,敢去安排张士诚的“军国大事”,再加上您和主公已经破裂的父子关系,我这个小书童不被主公震怒之下咔嚓了! 张安在地上趴着,悲声道:“少爷呀,我跟着您两年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上有年过半百的高堂要赡养,下有三个兄弟姐妹嗷嗷待哺,您就放过张安吧!” 张皓摸了摸下巴,也觉得不是很靠谱,别说安排张士诚未来的军事战略了,只是因为张安这个“张皓小书童”的身份,张士诚见面就得赏他二十军棍。 这时候,翠儿带着刘夫人的首席大丫鬟浣秋走了进来,浣秋看了看地上的活宝张安,不禁以手抚额,转过头不看张安,对着张皓说道:“二公子,夫人有要事和你相商,让你马上过去!” 张皓顿时拍了下脑门,对啊,怎么把家里的话事人给忘了,这事还要着落在母亲身上,说完飞奔而出。 浣秋没好气地对地上的张安说:“快起来吧,你家少爷已经到中堂了。” 张安用眼缝瞄到张皓已经不在屋内,才长嘘了一口气,起身对浣秋行礼道:“让浣秋姐姐见笑了!” 中堂上,刘夫人和张士义主次而坐,脸上满是忧虑。 刘夫人曾经亲自组织妇女生产战备物品,还曾亲自到城墙上慰问官兵,对近期的局势也是有所耳闻,便问道:“士义,局势果真已经至此了吗?” 刘夫人知道此时高邮激战正酣,此时回来,难道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张士义回道:“大嫂,元军百万,兵围月余,现在城内粮草只够维持十余天,大哥这边想为张家的子弟留条后路.....” …… 张士义粗略地向刘夫人说明了目前的状况,并着重将张士诚的安排告知了刘夫人。 刘夫人叹了口气,说道:“难不成张家的劫数在此吗?”想到这里刘夫人也是忧心忡忡,但是作为起义军统领的家属,干的又是杀头的活动,虽然担忧,但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世子张旭站在旁边,沉默不言,因为紧张俊俏的小脸有点发白,自张士诚起事以来,还从未遇到此等危机的时刻。 去年张士诚自称诚王,作为诚王世子更是前呼后拥,风光一时无两。 世子殿下的成熟稳重、睿智好学为百官所称道,再加上俊朗的风姿,绝对是世子的典范。 当然了,这也是有一个顽劣不堪的弟弟做对比,更让张旭显得出类拔萃。谁知才短短数月,就要狼狈出城。 九死一生不说,即使逃出去也是一方流寇,如此落差让小张旭一时难以接受。 张士义看到沉默的张旭,安慰道:“旭哥儿毋须担忧,虽然战事糜烂,但相信二叔定能护你们周全。” 张旭感受到二叔的关爱,拱手拜谢道:“多谢二叔!” 刘夫人不舍地看了张旭一眼,说道:“旭儿,你也长大了,以后多看顾好你的弟弟!” 张旭感受到刘夫人话语中离别之意,拜向刘夫人,哽咽道:“是的,母亲。” 众人一时语塞,整个中堂仿佛都弥漫着伤感和黯淡。 “母亲,你在哪里?” 这时一个清脆急切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张皓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中堂,看到张士义,亲切说道:“二叔也在啊!” 张士义与张皓的感情素来亲厚,相较于成熟稳重的张旭,张士义更喜欢这个性格跳脱、直来直去的小侄子。 但是悍勇无匹的张士德和活泼健谈的张士信都更喜欢稳重的张旭多一些,可能自己缺什么,就想在小一辈那里找补一些。 张士义笑着问道:“你的伤好些了没有?可还有哪些不适?” 张皓笑道:“区区小伤,何足挂齿,改日和二叔在沙场大战三百回合!” 张士义听后哈哈大笑。 张皓知道事关重大,便直截了当向刘夫人说道:“母亲,孩儿正有事找你呢,你能不能找人给爹说下,一定不要想着跑路,守住高邮定然会否极泰来,一旦突围那就万事皆休!” 刘夫人和张士义对看了一眼,浣秋可是不知道他们后面所议之事,刘夫人诧异道:“皓儿从何处得知我军准备突围?” 张皓呆了呆,合着还真准备开溜啊,张嘴就吐槽起张士诚来:“这张老匹夫果然准备开溜了!地盘屁大一点,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开始称王称霸,枪打出头鸟,人家不打你打谁。 张士义他张士诚辩护道:“称王也有称王的好处,凡是都是有好有坏!” 张皓丝毫不给面子,“哼”了一声,说道:“人都打过来的时候还不知道跑,现在马车都撞到南墙了知道拐了,犯了错知道悔改了,大鼻涕流进嘴里知道甩了,他当这是牛奶吗?早干嘛去了!” 刘夫人不悦打断道:“怎么说你爹呢!”当然,他们的父子关系人尽皆知,刘夫人也没有过多教训张皓。 张士义反倒好奇起来,毕竟突围之事一直都没有提过,这才是张士诚刚刚的决断,便问道:“倒是皓哥儿如何得知我军准备突围?” 张皓很光棍地说道:“不知道,你们不是刚说的吗?” 张士义继续问道:“那为何我军不适合突围?如今粮草难继,守城只是坐以待毙,突围方有一线生机啊?”这时候张士义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道出了军中实况。 张皓也知道此时已经极为关键,能够说服二叔才有间接打动张士诚的可能性。 于是字斟句酌地说道:“先说突围吧,即使你突围出去了,百姓怎么办?弃城而逃的名声是落下了,将来民心尽失,如何东山再起?” 张士义瓮声道:“当此时,只能弃卒保帅,其他事只能容后再说了。” 张皓继续道:“那好,现在咱们再说突围,脱脱当世名将,前边剿灭徐州“芝麻李”就在眼前,此次百万大军围城,外面号称百万的元军会给你们从容突围的机会吗?” 张士义脸色更差,说道:“能出去一个是一个。” 张皓安慰道:“说了突围不好的,咱们说说坚守的好处,一来我军自守城以来三月有余,这可是以孤军对抗百万元军,军队相差十倍有余,他日如果坚守成功,张老匹夫定然名震天下,各路英雄望风影从。” 张皓咽了咽唾沫,继续说道:“二来目前我们已经坚守三个月,我们知道自己已经濒临绝境,但是元军不知道啊,所谓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元军攻城的士气已经一衰再衰了,如果突围,岂不是让他们看到我军虚实,从而士气大振!” 张皓看众人陷入深思没有回应,只能继续洗脑,说道:“再说大都的人真的愿意看到脱脱拿下高邮,成就不世之功吗?朝堂上下均赞誉脱脱为‘中兴名相’,脱脱现贵为右丞相,官至人臣巅峰,已是赏无可赏,又手握百万军权,那元顺帝在大都能睡得着吗?朝廷可没看到高邮的情况,如今脱脱携百万元军,攻城三月而无寸功,大都的人会不会怀疑是脱脱在养匪自重?” 然后又神神秘秘地说:“据可靠小道消息,三月前脱脱出征不久,宣政院使哈麻就上书攻讦脱脱劳师费财,咱们多守一天,脱脱的压力就大一天,就看谁先顶不住!” 众人匪夷所思地看着张皓…… 张士义:“难道说皓哥儿污身自保是真的,不对啊,这小子几斤几两我该知道呀,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我好像才两天没见吧!” 刘夫人:“难道我儿这一跌脑子也灵醒了,祖宗保佑啊!” 张旭更是眼神复杂的看了张皓一眼:“就知道,就知道,我就说他不可能对世子之位不感兴趣的!” 张士义一脸凝重地对刘夫人说道:“大嫂,事关重大,我需马上向大哥禀告,大嫂你们稍待片刻,等我的消息。” 刘夫人说道:“士义请自便,有消息知会我们一声。” 张士义拱手道:“士义明白。” 说完和张皓和张旭告辞后,转身急步走了出去。 刘夫人惊喜地看着张皓,问道:“这些说辞都是皓儿自己想出来的?” 张皓扭捏地说道:“孩儿想的不好,瞎想!” 第7章 围城中的书童和侍女 张士义走后,刘夫人对着张皓又是一顿嘘寒问暖,终于确认张皓的伤已无大碍,方才把他放了回去,看的张旭又是一阵的目光复杂。 原来张皓在张士诚那受了委屈,都会亲昵地跑到母亲这里请求炮火支援。现在多了三十多年的记忆,和刘夫人过于亲近反倒有些不适应,张皓经历了过于猛烈的母爱洗礼,如蒙大赦,忙不迭地告辞而去。 搞得刘夫人一阵伤感,觉得小儿子也长大了,和母亲关系突然不亲密了。 当张皓回到他的小院,只见浣秋还没走,一边指点着翠儿和萍儿打扫卫生,一边数落着张安: “我说你呀,和你少爷一样不着调,他让你打你还真打呀?” 张安无比委屈地说:“浣秋姐姐,我也不想啊,平时我也是不敢的,只是不知道当时为啥就能下得去手?” 浣秋没好气道:“这才没两年呢,就和你少爷一样的呆气!” 说完还拿出平时都舍不得用的玉泽坊的珍珠霜,笑道:“过来,我给你抹一下!这个平时我自己都舍不得用的。” 张皓看的目瞪口呆,不对,有奸情! 那边张安不好意思,说道:“谢谢浣秋姐姐,我今天用鸡蛋敷过了,这个太贵重,张安哪好意思用!” 浣秋详怒道“真能打肿脸充胖子…..”看着张安肿如胖子的脸,浣秋顿时忍俊不禁。 突然想到嘲笑到了张安的痛处,不好意思地咳了咳,板着脸道:“再不过来我就再把你的脸扇两下!” 张安不傻也不蠢,相反在“混世魔王”身边全须全尾干了两年书童,没有点机灵劲绝对干不下来,这段时间浣秋对张安多有照顾,平时旁敲侧击打听着张安的家世,还有话里话外传递着脉脉情意。 到了这份上,张安当然知道浣秋的心意,他也不知道这位夫人的首席心腹,王府的第五号实权人物,怎么会对他这个小书童有意思? 张安讷讷地凑了上去,说道:“那浣秋姐姐您轻一点!” 浣秋故作凶狠地假装在张安面前比划了一下,说道:“老实地坐着。” 浣秋一双柔荑在小张安的脸上轻柔地涂抹,将珍珠霜一点一点地均匀地涂在张安的脸上。 张安紧绷着“肿脸”,消受着浣秋姐姐手指间的温柔,而张皓在门外泪流满面。 涂完之后,把一整盒都放在张安面前。说道:“全都放这了,早上和晚上涂上一次,好的能快一些!” 张安有些自卑,美人情重,他有点生受不起。 浣秋看着张安敢拿又不敢拿的样子,哼了一声,说道:“再不拿我就生气了!” 张安赶忙接过去,奉若珍宝一样的捧在怀里。 浣秋看张安对自己送的东西如此珍视,心中窃喜,又说道:“拿了我的珍珠霜,记得要还份礼物给我哦!” 张安小鸡点头一样说着:“好好好!” 浣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脸略红说道:“傻子!” 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伤感道:“不知道高邮能不能守下来,这段时间老是听到些不好的流言,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有未来!” 张安看到浣秋有些消沉,他何尝也不是在这段时间战战兢兢,想着城破后的惨状,但是张安还是安慰道:“二公子刚刚说了,只要守住我们就能否极泰来,一定会有转机的!” 浣秋心道张安连安慰人都不会,拿张皓的说辞来糊弄自己,强笑了一下,说道:“你先忙吧,如果有事记得来找我!” 一副郎有情妾有意的景象,这时候列位看官就问了,按照一个穿越主人公的正常路数,这个人不该是张皓吗?咋成了张安这个小书童了? 浣秋选上张安那可是精挑细选的结果,她已经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了,在后世二十岁是鲜花绽放正鲜艳的年纪,而在现在那就是确确实实的老姑娘了,一方面,她从小父母双亡,自小卖身跟着夫人,视夫人如母,不舍得离开夫人,而刘夫人也特别倚重她。 另一方面则是确实没有合适的人选,本来是刘夫人是内定给了张皓和张旭的,但随着张皓和张旭跟着张士诚的地位水涨船高,做个侧室都难。浣秋心比天高,凡事都是以刘夫人为榜样,哪会愿意去主动做小,在正房面前低三下四! 而刘夫人也不愿这个待之如女的丫鬟委屈自己,就告诉浣秋,如果找到可意的人就做主将她下嫁,嫁妆都给浣秋预备好了。 张士诚此时如果在场,弱弱地发言:“那你也考虑考虑主公啊!” 想想张士诚这么多年只有一房妾室,还是和高邮当地豪族联姻,刘夫人才勉强松口。作为对夫人绝对忠诚的小侍女,见到张士诚肯定会说:“对不起,主公,你是个好人!” 再说张安的条件,张安能跟着张皓,肯定是刘夫人从书童里面千挑万选出来的,家世模样自不必说。还有张安的机灵劲没有说的。主要还能识文断字,将来即使不当书童,因为张皓的关系也会有份好差事。不想不知道,没发现张安这货竟然如此优秀。 张皓站在院外,刚刚经历了母爱的洗礼,感觉又生生被喂了一波狗粮,更让他来气的是喂他狗粮的是他的小书童,他这个少爷还在经历被小霜姑娘的抛弃的情伤,这世界太不友好了。 张皓站在门外,一脸不爽地说:“浣秋,我的呢?” 浣秋笑道:“夫人早给你准备好了,上好的珍珠霜,放在你的桌子上了。” 张皓看看张安,又上下打量了下自己,指着张安,不自信地问道:“浣秋呀,少爷我哪点不如这厮?” 浣秋带着银铃般的笑声跑走了,回头笑道:“是我配不上少爷!” 张皓愣了愣,我这是被发了“好人卡”了吗? 记得梦中那一世看穿越小说,主角不都是虎躯一震,群雄纳首便拜。魅力四射,各种“公主”、“圣女”欲拒还迎。我这也算去后世走了一遭吧?咋这么不对味呢?先是被青楼头牌抛弃?接着被俊俏小侍女发“好人卡”? 张皓恶狠狠地对张安说:“张安,快点把手里的东西交出来。”心理有点扭曲失衡的张皓准备棒打鸳鸯。 张安委委屈屈地站在那里,但是把手里美人恩重的珍珠霜紧了又紧。 张皓继续威胁:“搞快点,不然我扁你!” 第8章 高层会议 那厢见书童丫鬟两情相悦,扭曲张皓棒打鸳鸯。这边议事厅却是一片肃杀,白虎帅帐安静异常,事关周朝存亡的一次会议在沉闷压抑的氛围中开始。 帐内只见张士诚端坐于帅席,张家四兄弟中,张士德在预备队警戒支援,张士义安排张家后生的“逃窜事宜”,仅老四张士信在列。张士信二十出头,却须眉皓然,须髯如戟,一身英武之气。因其年龄尚轻,居于武将末席。 军中第一大将吕珍,也就是张皓发小吕小九的父亲,满脸虬髯,身执重甲,甲胄上的血迹犹存,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大马金刀而坐,双目微闭。 女婿潘元绍,身着若一介儒生,嘴角含笑,面如冠玉,但是殊不知其每逢大战都冲杀在前,悍勇无匹,号称军中第一智将。其弟潘元明,居于潘元绍次首,模样与潘元绍有六七分相像,但是眼神相较于潘元绍的沉静似水,年轻的潘元明多了几分跳脱。 其次徐志坚、朱暹、赵子雄等身形彪悍,却个个挂伤,可见高邮攻防的惨烈。史文炳、张天琪等名将因守城而未在其列。 在谋士方面,第一谋士李行素,原为江湖术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通阴阳八卦、天文历算。只见其手抚已略斑白的苍须,时而紧皱和放松的眉头可见其内心的波澜。其子李伯升,子承父业,亦是江湖术士,中年白净文士,颌下黑须修剪有致,眉头亦是紧锁。 居于次首的徐义,面色阴鸷,身着一身黑袍,眯着的双眼让人永远看不懂他在想什么!被这样的人盯上想想都会不寒而栗。用张皓的话说就好像一条毛毛虫眼看着爬到你眼前了,结果停住开始打盹。 最后是蒋辉,乃世子张旭的恩师,张士诚能把继承人的教育职责交给他,其文略可见一斑。 “十八扁担起义”的武将谋士,除了守城无法分身以及已经阵亡的,皆悉数在列。只能说张士诚能够成就一方枭雄,看其手下的文臣悍将,就知道绝非偶然。 安静的帅帐被一个咳嗽声打破,张士诚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对目前的情况已有所了解,昨日前去‘议和’(投降)的蒋先生回来,结果极为不妙!” 张士诚又自嘲般笑了笑,继续说道:“脱脱扬言若想请降,让我等提着头去见。这厮定要将我等赶尽杀绝,现如今高邮危如累卵,各位如之奈何?” 下首的赵子雄胳膊上缠着白色纱布,闷声说道:“主公,今日脱脱攻城甚急,南门城墙经过几番争夺,幸士德将军的预备队及时赶到,方不至失守!” 吕珍也沉吟道:“我北门虽未失守,但攻城之猛烈是围城以来最为猛烈。” 女婿潘元绍道:“父帅,史将军所负责的东门今日也是几经争夺,现下战事稍定,史将军和张将军却不敢稍离。而我与元明所负责的西门却未见攻势。” 张士诚和刘夫人共有三子,两儿一女,张皓和张旭的大姐就是嫁给了潘元绍,一来潘元绍的容貌甚俊,颇和刘夫人选婿标准。二来潘元绍极具军事天赋,张士诚甚为看重,选其为婿就有笼络重视之意。 李行素本已紧皱的眉头更深了几分,说道:“兵法云:‘围三阙一’,这是给咱们一个口袋让咱们往进钻啊!” 徐义阴冷的面孔不见情绪,说道:“即使明知是陷阱,但犹如将溺死之人所见的救命稻草,无论如何都要去抓一下的。”徐义掌管着张士诚的暗卫,专职刺探敌情和监管百官,权力极大。 潘元绍道:“如今士兵折损严重,士气低迷,粮草难以为继,若不思退路,恐将坐以待毙。不若突围,看能否博得一线生机,那脱脱摆下的是何龙潭虎穴,某倒想闯一闯!” 徐志坚、朱暹、赵子雄纷纷附议道:“主公,突围吧!” 张士诚看向李行素,说道:“李先生以为如何?” 李行素沉吟道:“此前围城之际,在下曾为此战卜卦,以测吉凶。卦相所示,此战虽凶险,但终能否极泰来。昔日吾等决定高邮是守是留的时候,想那脱脱举全国之兵,人吃马嚼,一天所耗定然不菲,再加上各地义兵不断举旗,这脱脱在高邮必不可能久攻。谁知竟然在这寒冬之际,元军围城已有三个月之久,一副不破城绝不收兵的态势,眼看这高邮不可城破在即,难道这‘泰来’是应在这突围之上?” 张士诚开始低头沉思,众将都知道每逢大事需要定夺之际,这位主公都会通过这种方式,思考权衡最终的决策。 半响过后,张士诚目光逐渐清明,抬头朗声道:“与其坐困愁城,横竖都是一刀,不如好好冲杀一番,不枉此生沙场走了一遭,众将以为如何?” 既然退无可退,张士诚也开始“光棍”起来。 吕珍和张士诚同起于微末,相知多年,两人对视一眼,吕珍也朗声道:“愿与主公同去!” 营帐内顿时豪气干云,纷纷说道:“同去同去!” 张士信年轻跳脱,见平时沉稳的大哥都如此光棍,怪叫一声:“干他娘的脱脱!” 众将哈哈大笑,李行素父子、蒋辉也捻须微笑,就连平素不苟言笑的徐义也带着渗人的微笑。 这就是义军初创,已经无路可退的一群人,为了生存,率先举起武器,只为在这片土地能有一席之地好好活下去。 可能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毛病,也许他们是因为各样的目的和理由聚在了一起,但在面对绝境的时候,一群无可失去的人,一群志趣相投的人,一定会迸发出无限的力量和勇气,虽然是力量单薄如萤火,但即使明亮如太阳也难掩其光芒。大丈夫既不惧死,又有何惧哉!。 第9章 希望与信心 就在张士诚确定下来,商议突围细节之际,议事厅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外面值守的兵士进来禀报说:“张士义将军有要事禀报!” 张士诚有些诧异,心想不是让张士义安排张家后辈的突围事宜,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当下按住心中的疑惑说道:“速请!” 张士义急步走进大厅,满头大汗,不同于往日因为元军的攻势带来的沉闷和压抑,今日的众将的脸上都有亢奋之色,就连平时阴森的徐义都满脸春风的看着他,笑得张士义汗毛直立! 张士义按下心中疑惑,拱手道:“大哥!”又环顾四周,向众人致意。 众人纷纷颔首回应。 张士诚含笑道:“士义来的正好,吾等已经决定后突围,这三个月来被元军打的实在憋屈,两日后与脱脱好好的战上一场,方能不负此生沙场上走一遭!” 张士义环顾众人,看到众人虽然脸色轻松,但是个个决绝,突围谈何容易,如果没有张皓的建议,两日后能活在这世上的各位兄弟不知道还能剩下几人? 想到此处,张士义脸色复杂,既感于众将的视死如归,也想知道他们听到张皓的说辞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这时候张士诚问道:“士义此来何事?可是有人不配合你的安排?” 这个“有人”除了张皓,没别人了……只能说这货的前科实在是多,如果他不是张士诚的儿子,早就被张士诚“军法从事”几十次了。但是话说回来,如果他不是张士诚的儿子,张士诚又管他何来? 张士义摇了摇头,说道:“大哥,那倒没有,此次来是另有他事,不过确实和张皓有莫大的关系……” 张士义把张皓关于守城和突围的利弊说了出来,尤其是关于大都脱脱被弹劾之事,更是一字不落地细细分说,只听得场内众人面面相觑。 张皓何许人也,在场的长辈那可是知根知底,像吕珍这种从小看着张皓长大的,抱着小张皓的时候还被他尿了一身,他是什么货色那是再清楚不过,他儿子吕小九和张皓就是周朝这些创二代中的“卧龙和凤雏”。就说那天听张皓的书童说起偷营刺杀脱脱之计划,这事都不是一个正常脑子能想出来的,关键是他不仅想,还真敢干! 但是今天张皓说的这些东西,连他们这些老江湖都不得不重视。他说得这些着实有理有据,且不提我方突围失掉的民心,就说突围助长元军的士气,脱脱的处境等情况都让这些谋士大点其头。 那为什么这些谋士没有想到呢?一方面因为张皓先入为主的判断,另外一方面则是自己濒临绝境的情况,很难理性地分析判断全局。况且他们也不知道三个月前就有人在大都弹劾脱脱,他们知道脱脱围着高邮久攻不下,也会有一定的压力,但是怎么会想到,脱脱还会受到来自大都政敌的攻讦。 一直沉默不语的李伯升道:“兵法有云:倍则攻之十则围之。强攻只会给元军带来极其惨重的伤亡,如果围而不攻,只待我军粮草耗尽,那高邮自溃,脱脱当代名将,为何舍易而取难也?” 李伯升家学渊源,张口也是“兵法有云”。 吕珍道:“再回头看看,这两天不顾死活的强攻就有点不合逻辑了!各个城门承受着攻城以来前所未有的压力,这不是一个名将该有的对策,只能说明脱脱那厮狗急跳墙,所以才不顾将士伤亡,誓要短期内拿下高邮!” 李行素对吕珍的看法深表赞同,说道:“元军攻的越急,越能说明我们守城的必要!如今元军不顾死活的打法,肯定难以持续,说明脱脱承受的压力已经非常之大,元军内部之变可能已在旦夕之间。” 徐义对消息的准确性比较敏感,问向张士义:“皓哥儿的大都消息从何而来?” 张士义摇了摇头,说道:“这皓哥儿倒是没有细说,只说他是‘可靠消息’。”想到说起可靠消息,张皓一脸便秘的样子,张士义就知道张皓这消息来路可能“不正”。 如果是别人,这么重大的事情徐义肯定马上就把人弄过来问个明白,但张皓何许人也,连徐义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看向张士诚,一个眼神就让张士诚秒懂:那家伙没人管得住,只能您亲自上阵了。 张士诚颔首道:“一会我亲自找那厮核实!” 作为“议和使者”从敌营归来,蒋辉很有发言权,说道:“据某在敌营所查,某虽未见脱脱,但是其副官扬言:‘城破之日,屠城三日。’屠城只会让全城百姓同仇敌忾,徒增伤亡。从皓儿所言,这就可以理解了,如果这次携百万元军不能大获全胜,那样的胜利也会让脱脱赢得毫无意义,还会被政敌攻讦养匪自重,只会让脱脱处境更加艰难。” 李伯升说道:“所以元军也断没有接受我军议和的道理!” 各个武将谋士你一言,我一语,把最近不合理的战场事件一一剖析,隐于高邮上方的战争迷雾逐渐清晰。总之,只要守住,脱脱率先顶不住大都的压力,那城外的元军就会不攻自溃。 李行素终于长叹一声,斩钉截铁地说:“高邮城的否极泰来,只能落在高邮啊!” 刚刚一脸决绝的众将,虽然一脸轻松,那是被压抑三个月后伸头缩头一刀的“光棍”,现在的一脸轻松则是“拨得云开见月明”后的明悟,一个是绝望,一个却是希望。 众将已经开始探讨具体的防守细节,潘元绍说道:“那如此说,我军可按疑兵之计,大开城门,是否可让元军猜忌,进攻有所迟缓?” 吕珍道:“最近战场也需要调整策略,尽量减少伤亡,只要人在,高邮城就在。多在城墙四周设置陷阱,将部众打散,节节抵抗,尽量迟延敌军进攻速度。” 作为斥候首领,徐志坚道:“某将可让小股斥候分批潜出,深夜袭扰!” 此时没人再提突围、“亡命一搏”的事情了,只能说“希望”和“信心”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是真的非常重要。 议事厅门外值守的兵士看了看里边大佬们,只觉得厅内的空气热度都高了几分。 第10章 求求你做个人吧 王府,张皓小院。 并不是所有的所谓“穿越者”都能力挽狂澜,挽大厦于将倾,至少对于张皓,一个历史知识半吊子,靠支离破碎的知识拼凑出来的说辞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让现在的张皓去杀入元营,取脱脱首级如探囊取物,但凡喝酒就了一粒花生米,张皓都不会想这种事情。 让张皓去和张士诚申请领一路兵将,斩将夺营。古代人只是生活在古代,又不是傻,虽然此时张皓有些拳脚功夫,知道一些阵法和兵略,并不代表此时张皓可以自信到如霍去病一样,一战封神。相反就算是张士诚麾下的这些战将,张皓如今对上也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那还有哪些有难度的事可以尝试呢?对不起,不会!不学!不干! 享受完“猛烈母爱”和精美“狗粮”的张皓,想想目前能做些什么“简单”且力所能及的事情,想来想去终于明白自己真是个废物,竟然悲哀发现,如今自己不添乱竟然给高邮最大的贡献了。 万念俱灰,张皓让张安和翠儿把床搬到了屋外,整个人瘫在床上,在静谧的午后,沐浴着冬日的暖阳,阳光洒在张皓的脸上,安详而平和,张安坐在旁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瞌睡,远处张皓养的穷凶极恶的“中华田园犬”也是瘫在地上,地上时而起落的几只寻食的鸟儿在叽叽喳喳叫着,为这午后冬日更添了一份慵懒,好一派世外桃源的安逸景象。 张士诚待会议完毕,就马不停蹄地往王府赶来,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如果不搞清楚前因后果,对于整个高邮都会是灭顶之灾。 张士诚赶到张皓的小院,院内的巨鹿林立,依稀还存留着两人曾经对阵过的痕迹,看的张士诚一阵头疼。 当张士诚看到张皓废物一样地瘫在床上,顿时气得不打一出来,好家伙,你爹我在外面出生入死,你可倒好,在这晒太阳。不由地大怒,一声暴喝:“狗贼,纳命来!”, 说完抄起侍卫的红缨枪挽出一个枪花,如出水蛟龙一般,飞也似地杀了过来。 正沉浸在梦中,和三上老师做友好业务交流的张皓感到四周骤冷,毛孔顿时竖起,危险来临之际,睁开惺忪睡眼看到不远处杀奔而来的张士诚,大喊一声:“风紧,扯呼!” 那种浸在骨子里的e “为啥人家能成为二少爷的高级伴读书童,而我才是一个第十等级的家丁,细节决定成败啊!”旁边一个不知名的家丁在反思自己。 这是张士诚和张皓父子二人多年对阵的实战经验,此时张皓已经失掉了先手,只能暂避锋芒,从长计议。 跑着跑着……张皓越跑越不对劲,我做错啥了,当街坠马也是看到乱民抢劫,见义勇为,此事乃彪炳张皓履历的光辉事迹。通过二叔建言献策,也是想为社团做贡献,就算无功,至少无过吧!前边去怡红院和人打架的事情不是打过十军棍了吗?再捋一捋最近的事情……没有任何把柄! 张皓顿时气定神闲,驻足转过身来,伸出手大喊道:“父亲,且慢,有话好说!” 只见一个红缨枪的枪柄从天而降,砰的一声,将张皓打翻在地。 ...... 中堂上。 张士诚悻悻地摸摸了嘴巴,一脸尴尬地看着满是怒气的刘夫人,而旁边张皓龇牙咧嘴地大呼小叫,仿佛受了十万点伤害,下一刻要“驾鹤西去”。刘夫人愤愤地说:“皓儿到底做错何事?可怜我儿坠马还未伤愈,就被你打成这个样子,你要打连我一块打死算了。” 张士诚现在很是尴尬,他总不能说是看到张皓在晒太阳就揍他的吧?这也说不过去啊!要是搁在平时,张皓能老老实实地晒太阳,张士诚真的可以感谢诸天神佛,谢天谢地了。 但是现在是什么情况,是硝烟纷飞的战场,是岌岌可危的高邮,远处城墙还犹如修罗地狱一般的地方,而其实这种行为,作为张士诚的二公子,竟然晒起了太阳。 面对一个刚刚算是立了功的儿子,张士诚脑子还没有转过来,所以面对刘夫人怨奎的眼神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这事搁在后世,某著名篮球评论员就已经有定论了。将士们在浴血沙场,你无所事事地晒太阳,这种行为无论是谁看见了,上去揍一顿,准没有错。如果你要指导二公子去做这做那,那你是外行指导内行,毕竟你又没有一个“诚王”的爹! 作为一个行止端方的义军首领,这个事情的确有点汗颜,但是依然输人不输阵,这是父子对阵多年的经验,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厮下次再犯,定斩不饶!” 刘夫人刚刚也是故作姿态,还以为张皓又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错,是以先声夺人,责备起张士诚。现在看张士诚已经不再追究,这个事总算揭过去了,也不会穷追猛打。 虽然看着张皓龇牙咧嘴的样子,刘夫人心里面有些心疼,但以对自己的儿子还是门清的,多半装腔作势的成分比较大,于是也说道:“皓儿,以后莫要再胡闹了。” 张皓满脑门黑线……对对对,都是我的错,一脸的生无可恋。只想说:“张老匹夫,求求你做个人吧!” 第11章 不知道,滚 刘夫人知道张士诚百忙回来,肯定不是就为了揍张皓一顿,想来可能与张皓的守城之策有关,就问道:“夫君此次回府,可是有事要问皓儿?” 知夫莫若妻啊!张士诚顿时表情轻松了一大截,毕竟这事干的不地道,还板着脸把张皓训了一通,对于节操相对正常的张士诚,心里的坎属实有点难过,刘夫人一句问语就轻描淡写地揭过了此节! 现在对刘夫人温言道:“此逆子让士义所述之辞,我与众将经过反复商讨,都觉得据城待守方是稳妥之策。但是士义所说的大都脱脱被弹劾之事,对我军的未来关系重大。所以此次回来确认一二,此机密不知从何而来?” 张士诚转头看向张皓,刚才的尴尬揭过,表情就又开始强势起来,喝道:“逆子,还不速速道来!” 张皓正在隐隐啜泣,自怜身世,听到张士诚说到此话,傲娇道:“不知道,滚。” 张士诚顿时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强按怒气,脸色阴沉地用手握紧了手里的佩剑。 刘夫人眼看两人要谈崩,知道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忙劝道:“皓儿,不要胡闹,这是大事,好好跟你爹说话!” 母亲大人的面子要给,但是刚挨了顿打,能好好跟张士诚说话那就不是张皓了。便信口胡诌道:“鄙人夜观天象,掐指一算,斗柄北指,将星欲坠……” 张士诚的佩剑已经饥渴难耐…… 刘夫人也面露凶相,说道:“皓儿,再这样母亲可恼了。” 在作死边缘反复横跳的张皓顿时怂了,老老实实地说道:“围城前,孩儿在怡红院和吕小九在喝酒,旁坐着几个来高邮的外地客商,聊起大都的事情。有个客商自称是宣政院使哈麻府上管事的小舅子,说起哈麻待脱脱恩重如山,这次脱脱能复相哈麻功不可没,结果脱脱当上右丞相没多久,哈麻从中书右丞位置被搞成了宣政院使。哈麻大人每每在府上醉酒后都大骂脱脱恩将仇报,忘恩负义。母亲,你说这脱脱干的是人事吗?” 张皓说着眼睛还不停地朝张士诚身上瞟! 张士诚不悦地“哼”了一声,不过这张皓正说着重点,张士诚决定按兵不动。 刘夫人对这对父子也很是挠头,说道:“搞什么含沙射影,好好说你的!” 张皓接着说道:“那个客商还说,奇皇后和皇太子对脱脱和其弟也先把持朝政也比较忌惮,他那哈府管事的大舅哥告诉他,哈麻大人准备脱脱出征后就参他劳师费财,这次高邮之战打不了多久脱脱的官可能就没了,这次明面替府上趁乱低价收些货品,还准备低价收些房屋田舍。后面还说什么如果有余钱借给他,他日愿多出平日一倍利息来偿还!” 高邮身处江南繁华之处,又是盐业产地。客商云集,这些商人互通有无的消息可能比朝廷的邸报还要快。那些能掌握所谓“朝堂密辛”的商人,在同行眼里都多了一份神秘感,被别人高看一眼。 虽然这些真实性有待商榷,但是无碍这些政治倾轧、朝堂斗争还有“皇室密辛”等八卦消息被这些客商疯狂传播,而且传播速度极其惊人,今天大都传出一个皇子的花边消息,三天后你就能在扬州听到这位皇子“夜御七女”的劲爆新闻! 作为一个义军首领,张士诚自然是关注大都朝堂消息的,但是这些弹劾的事情已经是在脱脱出征之后,那时高邮已被围城,所以这些消息自然难以传到张士诚这里。 张皓继续说道:“后面他们就在说什么哪家的房屋正在售卖,哪家商铺的地段比较好之类。我听到的这些毕竟空穴来风,如果想确认,不妨看看房屋被人收走了没有?” 张士诚此时插话,提出疑问道:“如此重大之事,那客商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商谈?” 张皓想了想,说道:“那日脱脱要攻打高邮的消息刚刚传来,高邮市人心惶惶,怡红院内本来客人就极少,可能他们只当我和吕小九是两个吃酒的纨绔少年,所以没有太多戒备!” 张士诚一副嫌弃的表情,仿佛在说“难道你不是?” 张皓看到这表情顿时不乐意了,说道:“哎~哎~哎~你这表情什么意思?不信你可以问吕小九啊!那天他也在。” 画风逐渐转变,张皓无限追忆道:“说起那天,我和如烟姑娘情投意合,我不顾一切地摸她,她也不顾一切地摸我,并且许下了永不分离的誓言。结果第二天我去怡红院的时候,如烟姑娘已经去扬州了!母亲呀,孩儿心里苦啊!5555555” 这张皓可能对“摸”有什么误解,其实那天也只是摸了姑娘的手而已,因为这事他还被吕小九嘲笑了好几天。但对于张皓,这些已经给初识情愫的少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或许这就是“初恋”吧。 张皓说完用袖子抹了一把又一把眼泪和鼻涕,哭的情真意切,感天动地! 张士诚脸色铁青地看着张皓,脸色不豫的看了眼刘夫人,好像在说:“你怎么给我怎么生了这么个玩意?” 刘夫人也哼了一声,仿佛也在说:“好像不是你儿子一样!” 张士诚大喝道:“逆子,小小年纪不学无术,下次再敢跑去青楼,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 典型的过河拆桥,剩余价值榨干后张士诚就开始露出狰狞的嘴脸! 刘夫人当然要维护自己的儿子,说道:“这么重要的消息你们查不到,偏偏让皓儿听到了,你们这帮人丢不丢人?” 张士诚顿时无语,这句话说得确实扎心,但却也是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闷闷道:“夫人,军中有事务繁杂,我先回军营了!” 刘夫人可不会惯着张士诚,直接送客:“夫君自行便是!” 事关重大,对于张皓所说的田屋售卖之事是一定要确认清楚。张士诚说完就大口喝了口茶,匆匆离开,临走前还瞪了张皓一眼。 张皓登时喊道:“母亲母亲,看到没,父亲刚才还瞪我!” 第12章 那一瞬,笑靥如花 待张士诚走后,刘夫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张皓,说道:“皓儿可还记得前日你坠马救下的那一家人?” 张皓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混世魔王”最不堪回首的记忆!含糊说道:“孩儿记得记得!” 刘夫人感慨地说:“没想到我儿还做了件胜造七级浮屠的好事,那户人家主人姓洛,本来亳州的官宦人家,那边匪乱猖獗,官员个个朝不保夕。听说江南这边还算太平,这洛先生就带着妻女来投奔亲戚!” 张皓嘿嘿笑道:“这洛先生有点不着调,高邮不也被土匪占着呢嘛!” 刘夫人摇了摇头,没接张皓的话,继续说道:“却说高邮围城日久,城内粮价飞涨,洛先生一家吃喝用度皆在亲戚家,随着所存银钱耗尽,最后那户亲戚竟然以粮米要挟,要洛先生的女儿嫁于其子为妾!” 张皓也恨恨地跟了句:“禽兽!” 刘夫人接着道:“洛先生晚年得女,膝下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自然断然拒绝,结果就落到了流落街头的下场。后面的事情就是你看到的了。” 张皓脑子脱线,随口说道:“能让亲戚做出如此禽兽的行径,看来洛先生的宝贝女儿也有几分姿色了!” 这次轮到刘夫人诧异了,说道:“吾儿当初救人的时候竟然没有看到女孩的长相!” 张皓顿时感到被侮辱到了,幽怨地看着刘夫人:“母亲,儿子在您眼中竟然如此不堪,救人的时候都要‘看人下菜’,当时情况十万火急,那还顾得了这么多。” 刘夫人忙安慰道:“那是那是,皓儿就是东施当面,那也一样义不容辞!” 张皓哭笑不得道:“如果是东施的话,该那些流氓不答应了!” 刘夫人...... 张皓有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说道:“目前给我说这些作甚!” 刘夫人摇了摇头,看向浣秋说道:“浣秋,去把洛小姐请过来!” 浣秋也对张皓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转身走出中堂。 “咦,啥意思?这小妞回心转意了?”张皓想着,但是挖自己书童的墙根还是有些心理负担呀! 刘夫人想到如今高邮局势,有些哽咽说道:“母亲年纪也大了,你父亲又是干的杀头的事情,眼下高邮岌岌可危,不知道哪天……” 张皓赶紧劝慰道:“母亲定然长命百岁,孩儿永远会陪着您的。” 刘夫人收拾情绪,笑了笑说:“儿大不中留,这次的事情也给母亲提了个醒,总要给你找个能看顾你的人,帮我照顾好你,这样我也放心了。”看来这次高邮之围给了刘夫人很大的危机感。 张皓尴尬地笑着说:“孩儿能照顾好自己!” 刘夫人笑了笑,没有说话,不一会儿,浣秋就领着一个妙龄女子走进中堂! 只见此女子身着半臂绣花襦裙,外罩织锦披风,头上仅一个发簪把头发挽着,缕缕青丝柔顺地搭在身后。螓首蛾眉,皓腕凝雪。如出水之芙蓉,如九月之雏菊,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 这女子一双水汪汪地大眼睛看向张皓时,满含感激。仿佛要把这男子刻在心里一样,对着张皓脉脉颔首。 张皓看傻了眼,洛雨霜那一双眉眼分明就是梦中那一世的女孩。和热恋时张皓看着那个女孩一样,眼前的洛雨霜的眼睛里也满是自己。 梦中的一世,在上课的教室,在学校的食堂,在图书馆的自习室,在他们逼仄租住的房间里,张皓满眼都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当时光的列车缓缓驶过,十八岁的张皓就站在那里,眼前的女孩一颦一笑,极尽风情,满眼都是爱情最美好的样子。 还是那辆列车,随着时光送走匆匆过客,二十五岁的张皓就在那里,看着那个女孩披上婚纱,只是新郎并不是他。 列车短暂停留,三十一岁的张皓就在那里,抱着女孩送给的背包,低声呢喃,为他的人生做出最后的送别。 当岁月转身,十六岁的张皓就在那里,虽然你已不再是你,她也不再是她,但是还好我终于遇到了你。 张皓深情的目光望去,试图回到原点,在刚开始的时候,在我们初见时的美好。 刘夫人看着张皓这“猪哥相”,无奈伸手抚额,对张皓说道:“皓儿,这就是洛先生的爱女洛雨霜姑娘。” 洛雨霜赶紧拜见刘夫人,屈膝拜道:“见过夫人。”然后转向张皓道:“见过二公子。” 行止虽然还带着娇羞,但是落落大方,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看的刘夫人暗暗点头。 张皓……别说了,还是一脸的“猪哥相”。 刘夫人看不下去了,不停地“咳咳咳”的暗示。 张皓终于反应过来,伸手迅速握住洛雨霜的手道:“幸会幸会,小生张皓!” 刘夫人再次抚额,这次连浣秋都看不下去了,拉开张皓的手,说道:“少爷,洛小姐是名门之后,请您注意分寸!” 张皓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妥,搓着手不好意思的说:“骚瑞,骚瑞,时代有点错乱!” 众人对张皓说的有点错愕,但是也可以理解,刘夫人和浣秋看到洛雨霜的时候,也是惊艳到有些恍惚,只觉得人间竟然有如此女子。张皓虽然算得上是个俊俏小生,但是洛雨霜漂亮的有点不像话,从颜值方面根本不在一个层级。 刘夫人说道:“也是因缘际遇,雨霜那天遇到了你,我们张家自不是挟恩图报的人家,但雨霜执意要有所回报。皓儿你只有翠儿和萍儿两个丫头,都年龄尚幼,院里缺一个能里能外的主事人,现在我就让雨霜全权负责的起居作息,在你那里,雨霜就代表我,皓儿,你明白吗?” 张皓听得云里雾里,但这时候哪管这些,听凭吩咐就是,无比乖巧地说道:“孩儿谨听母亲吩咐!” 刘夫人不由地莞尔,能让这个说一句顶十句的小子,如此顺从,看来她也是找对人了,说道:“洛先生乃亳州的干吏,贤名远播,现在已为你父亲所重用,雨霜姑娘仅负责你的生活日常,但凡有逾矩的地方为娘也是不会答应的!” 刘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张皓一眼,警告意味非常明显。洛雨霜现在外有娘家,父亲洛先生在张士诚帐下为官,内有刘夫人为其撑腰,胡作非为前想想能挨你爹多少军棍? 张皓马上悻悻地说:“哪里哪里,尊重还来不及呢!” 刘夫人满目凝重地看着洛雨霜,说道:“雨霜,但凡张皓有任何失礼和不当的地方,我定会替你做主,以后皓儿就交给你了。” 洛雨霜感受到刘夫人的重托,说道:“定不负夫人所托!” 刘夫人看着洛雨霜,那是越看越满意,知书达理、书香门第的官宦人家看不上他们这种暴发户,毕竟他们这种义军朝不保夕,有今天没明天的,树大根深的大族也没必要攀附你,不知道哪天被灭了还背上个“通寇”的罪名。再加上张皓这混世魔王的名号,更别想找到好人家愿意嫁女了! 这洛雨霜要学识有学识,要品貌有品貌,要出身有出身,如果不是落难怎么会找这样好的人家?最关键这个洛小姐对这个救命恩人还是很有好感呢,作为过来人刘夫人那是看在眼里,洛雨霜看别人都是清清冷冷的,但是看张皓的时候眼睛是放光的。 张皓慢慢从旺盛的雄性荷尔蒙中反应过来,这是找了个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小间谍呀,而且还是个打不得、骂不得的小祖宗。 张皓哭笑不得看着洛雨霜,说道:“洛姑娘,你咋不叫“落冰雹”呢,洛雨霜对我的打击不够!” 洛雨霜一阵错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一瞬,笑靥如花。 等张皓带着洛雨霜和刘夫人告辞,走出中堂大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如丧考妣的小书童,张安说道:“少爷,我是不是失业了?” 张皓踹了一脚这个低落的小书童,笑骂道:“书童这个有前途的职业怎么少得了你张安,好好干,我看好你哦!” 洛雨霜亦步亦趋地跟在张皓的身后,进入小院,就看到巨鹿陈列,后面挖着深深的壕沟,谁说张二公子一事无成,谁说张二公子只会晒太阳,元军攻进来,这里就是最后的堡垒,好吧~~其实卵用没有。 这玩意其实是张皓为了对抗张士诚的无聊之举,当时张士诚看了还以为张皓军事才能觉醒,没想到壕沟挖的太深,小书童张安晚上起夜掉进去第二天才被救上来。张士诚自后便由着他自生自灭,毕竟和烧了王府相比,这点危害可就微乎其微了。 洛雨霜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由抿嘴笑了出来,看来她也是耳闻张皓这混世魔王的“美名”,张皓讪讪一笑,这事的确有点不着调,那么就需要适时地出现一个小(背)书(锅)童(侠)”。 张皓恼羞成怒道:“张安,明天再不把你挖的坑填了我就把你填到里面!” 小张安知道以后的书童业务将开始转型,但是没想到自己会在背锅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第13章 他敢来我就敢死 却说张士诚从王府归来,就马不停蹄地派徐义去调查这些房屋田产的买卖交割事宜。结果一查果然大有异常,最近高邮房屋商铺的交易量大增。 高邮围城前,受严重利空消息的影响,房屋商铺纷纷被低价吃进,一般情况下遭遇战争的城市,房屋商铺即使再低的价格也是有价无市,更别说交易量大增了,更加说明有些人听到小道消息跟风抄底了。 这时候可能有人会疑问说现在高邮,“城头变换大王旗”一年的时间了?周朝是不是还认可这些田产地契? 其实只要这个新统治者不是“抢一波就跑”,就一定要保境安民。整个官府也是除了中上层的官员会发生变化外,那些胥吏还是照常上班,整个官府还是按部就班的运转, 对于百姓来说只是换了个发号施令的人而已。田产和地契这些重要的财产自然都是被认可的,那财产的转让自然也不例外。除非高邮发生了重大的恶性事件,比如“屠城”,那时候人都没了,田产地契还有什么意义? 张士诚听着徐义的汇报,眉间的阴霾逐渐舒展,双手甚至有节奏地敲击着帅案,听声音甚至感觉到其中夹杂一丝欢快。 徐义皮笑肉不笑地说:“主公,二公子可是立了大功,以后二公子再去怡红院,这银钱可不能吝啬!”一向不苟言笑的徐义竟然破天荒的开起了玩笑。 张士诚听着徐义的调侃,想着张皓在怡红院的遭遇,不由得哈哈大笑。能让这个逆子吃瘪,张士诚也乐见其成。 此时局面依然明朗,张皓说的种种绝对不是无的放矢,如果大都脱脱被弹劾确有其事,那他们能顶上一天,就多一分的胜算。 张士诚叫来传令兵,肃颜道:“传令下去,诸将按各自地形优势,各自为战,分部、分策节节阻敌,务必阻延所犯之敌。” 待传令完毕,张士诚看着高邮地形图,意气风发道:“这仗打的他娘的越来越有意思了!” 高邮城攻防战自此全面转入另一阶段,由被动防御转为主动防御。 高邮东门,史文炳部。 随着东方泛起鱼肚白,元军擂鼓整军,开始新一天的进攻,想一想今天又是无比惨烈的一天,而沙场上的将士也不知道有多少能看到今天的夕阳。 今日哈刺答所部负责东门主攻任务,哈刺答追随脱脱多年,是脱脱的心腹死党,就在一战功成吃劲的时候,脱脱派上去的也是自己的精兵猛将。 昨晚脱脱给哈刺答下了死命令,两日内必须拿下城门,这次哈刺答也是亲自上阵,就差光着膀子上去肉搏了。哈刺答何尝不知道脱脱目前正承受着极大的压力,大都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右丞相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待所部兵马用完早饭,哈刺答给自己暗暗打气,如果脱脱去职,那么他们这些脱脱一系的将领,结果也不会那么美妙。 当哈刺答领兵来到东门,顿时惊的眼睛差点掉出来,只见东门城门大开,城墙上也无一个士兵,只有几只觅食的乌鸦。因为元军的行进而影响了进食,飞在天空盘旋,愤怒地嘎嘎乱叫,仿佛在说:“滚啊,打扰爷吃饭了!” 哈刺答伸出一个手势,全军停止前进,旁边的副将问道:“哈刺答将军,这城门可能有诈?” 哈刺答一巴掌将这个副将拍到一边去了,骂道:“老子这双招子是吃饭用的吗?难道我没看出来这城门有诈?” 哈刺答是征战多年的宿将,空城计还是不知道?但是昨日血战之惨烈是他多年所未见,副参将阿都沁更是血溅当场。如果说今天这城门大开,就这么把城门拱手相让,里面没有伏兵他是万万不信的。 转头对传令兵说道:“速报丞相!全军警戒,暂停前进!” 元军帅帐,只见元军统帅脱脱,头戴钹笠,着黑色质孙服,身披虎皮大氅,眉头深锁,端坐于白虎帅椅。在听着传令兵的汇报后,本来已经深皱的眉头更深了一层。 今日他已是麾下精锐尽出,誓要两天内拿下高邮。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正常攻城是“一面主攻,两面副攻,围三阙一”,意思就是一个城门打主攻,另外两面吆喝,最后留一个城门,让敌军能够突围。这两日都是三面全是主攻,而且部队都是其手下亲信所率精锐,可见其破城决心。 脱脱听着昨日战况惨烈的东门门户大开,也是心存疑虑,既害怕张士诚玩空城计,错失良机,又害怕是埋伏,被瓮中捉鳖,一时难以决断。 思索良久,脱脱道:“那就让哈刺答原地戒备,暂停进攻。”脱脱觉得没有必要冒这个险,因为他还有另外两路主攻,即使这路有点状况,相信另外两路精兵强将也一样能拿下高邮。但殊不知另外两路也一样出现了状况。 城墙内,东门主将史文炳和副将张天琪惬意地坐在东门城墙内,一碟花生米,一壶烧酒,正喝的不亦乐乎? 真的很惬意吗?当然不是,毕竟这二位不是诸葛亮,没有羽扇纶巾,桥撸灰飞烟灭的淡定和从容,现在史文炳和张天琪心里面慌的一逼,如果没有这壶烧酒压惊,两个人面对这刚刚正在行进的上万元军的时候,大概率要脱下战甲换裤子了。 张天琪不无担忧地对史文炳说:“老史啊,咱们把大部分兵力都派到南门了,这元军万一进来,咱们俩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到时就是万事皆休了!” 史文炳颤抖着手,拿起酒壶狠狠地干了一口,说道:“管他娘的,他敢进来,我就敢死给他看!” 张天琪有样学样,也狠狠地闷了一大口,说道:“就是,死给他娘的看!” 第14章 “大将”张小天 高邮,城墙西门。 负责把守西门的正是张皓的姐夫,“儒将”潘元绍,相比于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喝着酒准备携手共赴黄泉的史文炳和张天琪二人,城墙上,潘元绍端坐在太师椅上,一杯清茶,面色平和,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笃定和从容,再心慌的新兵战士见到如此稳健的主帅,都能淡定三分。 今天的西门又是“围三阙一”中“阙一”的一天,元军照样百无聊赖的警戒着,因为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三个月。 东门的战术已经有了变化,西门这边为了减轻其他城门的压力,照样需要有些动作,不能像往常一样和对面的元军大眼瞪小眼。 至于这个动作的大小,太小引不起元军的重视,聊胜于无,没有办法把注意力吸引到这边来。太大了也不行,对面元军屯着重兵,就是等着张士诚顶不住压力,开始突围,来个瓮中捉鳖,一旦露出破绽,让元军抓住,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这次西门战术动作的拿捏,很考验主将潘元绍的能力。 潘元绍看着对面的元军,向身旁的一个副将挥了挥手,副将得到信息,就给身旁的一个白袍小将使了个眼色,白袍小将越众而出,从城墙上跑了下去。 不一会儿,这名白袍小将就身骑黄鬃马,手执红缨枪,率众从城内冲了出来。顿时元军那边鼓点大作,纷纷整装戒备,领军将领额日斯见状欣喜异常,难道这匪军终于弹尽粮绝准备突围?马上给传令兵说道:“速报元帅,西门异动,敌军可能突围!” 所有元军马上进入战备状态,脱脱得到消息也非常激动,如果这两日能拿下高邮,他这个统帅全身而退就不在话下了,毕竟战绩才能堵住悠悠众口。于是脱脱迅速发号施令,一条条将令有条不紊从帅帐发出,务必此战全歼匪军。 元军全神贯注,刀出鞘,弓上弦,就等着匪军飞蛾扑火了。结果这白袍小将杀到元军阵前五百米的位置,部队一个大回环,一溜烟地又跑回城里去了。 元军统领额日斯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结果硬生生的没有拔出来。已经做好战前动员的元军更是一头雾水,都不知道这匪军在搞什么鬼。 白袍小将跑回到城里,面见潘元绍,说道:“如果不是大帅有言在先,不可恋战,我今日必杀他个七进七出,一逞当年赵子龙之勇!” 潘元绍淡淡道:“张小天将军如此英勇,本帅怎能不给你这个机会,速去速回!”这张小天虽然官职尚低,武力也平庸,但是脑子极其活泛,从潘元绍的亲兵被提拔起来,颇得潘元绍的看重,是以这次也被委以重任。 名叫张小天的白袍将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大帅都没有上阵呢,我这几斤几两,怎么好意思打头阵?” 潘元绍哼了一声,不再理这厮,把目光又投向了元军阵营。 当匪军退回的消息传到脱脱帐下的时候,脱脱勃然大怒,大骂这匪军欺我太甚。在额日斯请命攻城时,脱脱作为当代名将已经冷静下来,毕竟额日斯的部队以围城和等匪军突围野战为主,缺少攻城器械,贸然攻城岂不正中匪军下怀。 就在额日斯悻悻作罢,继续警戒的时候,潘元绍又向张小天使了个眼色,张小天心领神会,又跑下城墙去了。张小天出城的时候还专门换了匹战马,生怕影响了他逃命的速度。 不一会儿,额日斯就看见那白袍小将又出来了,竟然单枪匹马来到阵前。这次额日斯学了个乖,没有贸然去向脱脱报告。 只见张小天又是来到距元军五百米的位置,横枪立马,朗声道:“吾乃张士诚帐下大将潘元绍将军所部潘元明将军领衔第二营副百户,“神枪太保”张小天是也,敌军何人敢与吾一战?” 额日斯在阵中听到大怒,这狗日的什么张小天,小小副百户竟然就敢来叫阵。额日斯在军中号称万人敌,有万夫不当之勇,本来刚刚已经被这厮搞得灰头土脸,这次一定要取其项上首级,以消心头之恨。说完就让军士拿出甲胄头盔,披挂上阵,刚准备完毕,纵马来到阵前。 见一名元将马上要越众而出,那叫嚣的张小天便喊道:“给你们机会你们不中用啊,这么长时间了,到现在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我宣布决斗取消,改日再战。”说完就拉起战马,又飞也似地跑回城里去了。 额日斯气的哇哇大叫,哪里容他从容脱逃,纵马直追。只是张小天已经预判好距离,溜得又是果断,再加上新换的坐骑,马力较强,纵是额日斯所骑乃日行千里的大宛名驹,也只能徒呼奈何! 额日斯追到城下,被一阵乱箭射回,慌乱之际,还被一支乱箭射中肩膀。额日斯怒不可遏,直接指挥部队攻城,这支缺乏攻城器械,以骑兵追击为主的部队,攻城的话如同自缚手脚,没一会儿,抛下几百具尸体,仓皇撤退。 额日斯灰头土脸的撤退之际,这时候高邮城门再次大开,这次飞出的是一位身骑白马、手执亮银钩镰枪的将军,乃张士诚帐下第一智将潘元绍是也,身后跟上的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劲卒精锐。 只见潘元绍只身突入敌阵,手下几无一合之将,只若杀神下凡,其部众也跟着一路掩杀过来。此时副百户张小天则远远地跟在劲卒的后面,生怕自己的百户服沾上血一样。 元军后退途中,猝不及防,纷纷丢盔弃甲,仓皇逃窜。潘元绍直杀到元军营前,才被殿后军队生生挡住,潘元绍见元军阵型已结成,便不再恋战,鸣金收兵回城了。此役也是在高邮围城以来张士诚所部第一次主动出击。 元军重新整饬军容,严阵以待后,城门再次打开,骑着黄骠马,手执红缨枪的副百户张小天悻悻然地又来了。元军学了个乖,阵型森严,坚壁不出,丝毫不受其挑衅。 只见张小天这次在距离元军军阵七百米开外的地方停住,这次手里竟然拿着一个盾牌,左喵右看,见无敌将来取他首级,便大马金刀的从马背上下来,右手将盾牌放着地上,以防敌军冷箭偷袭,左手执红缨枪,指向元军阵营,开始了对脱脱祖宗十八代的女性进行友好问候。 这厮嗓门极高,远在战阵后方的额日斯都听得清清楚楚,额日斯胸口一阵沉闷,哇的一下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张小天此子独面元军万人军阵,滔滔不绝,冲杀的血迹尚未干涸,但空气中的血腥之气仿佛被张小天花样翻新的污言秽语所冲散,元军军阵如同一支斗败了的公鸡,瑟瑟发抖。 第15章 姜还是老的辣 高邮城,南门。 相对于东门和西门的画面诡谲,南门就显得有点“朴实无华”,满脸警惕的士兵,披坚执锐的将军,还有城墙上的火油和石头等守城物资,该有的守城要素一样不落,这让南门主攻将领伊德日稍稍松了口气。 不断地消息从各个城门传来,今日整个高邮都透露着诡异,让人摸不着头脑,给伊德日有种错觉,就是过去三个月和今天所攻打的不是一座城池。很是奇怪,原来攻城的时候希望士兵能少一些,火油和石头没那么多,但今天不同,这些东西有了心里才觉得踏实。 南门的进攻因为东门的空城稍微有些滞后,但是进攻可以延后,绝不会缺席。进攻号角吹起,元兵顶着护盾,推着重重的云梯,在高邮城墙上飞来的漫天的飞箭下,一步一步地向高邮城墙挪去。 云梯搭设,城墙上烧好的火油和石头应约而下,伊德日终于确认今天南门的战斗是没有阴谋诡计的一场厮杀。若论硬碰硬的战力,他的部队怕过谁来,这就是脱脱麾下百胜之师的自信与骄傲。 随着第一名元军从云梯上登上城头,短兵相接随即展开,经过不足半个时辰的厮杀,越来越多的元军冲上城头,伊德日大喜过望,看来破城之日就在眼前,他将成为第一个杀入高邮城的将领,这份功劳足以成为一个从三品的万户。 伊德日安耐住心中的激动,因为今天的幺蛾子太多了,他要攥住稳稳的功劳!一面命令部队稳扎稳打,一面督促着后面的部队,建立防御军阵,巩固占领下来的城头阵地。 随着高邮守军不断后退,元军逐渐占领了大部分城墙,除开城楼的箭楼防御敦厚,短时间没有办法攻破,南门大部分城墙基本尽入元军之手。脱脱有言在先,城破之后,屠城三日,所掠财物皆归个人所有。 刚刚众将士还能听从主将军令,令行禁止。但是如今功劳到手在即,这些元军再也按不住心中的激动,一窝蜂地向城内冲了进去。此时士兵们这些如同脱缰的猛兽,要到城里宣泄他们的野性。 元军从城墙上冲下去的时候,走过是一段狭长的甬道,甬道旁都是三四层的高楼林立,突然甬道尽头大批守军出现,堵住出处。高楼出现无数弓箭手,搭弓上弦,万箭齐发。城楼的箭楼也迅速开始反击,一时间,城墙以及甬道的元军笼罩在一片箭雨当中。 就在伊德日登上城墙的时候,就发现这里的地形极其不妙,正要命令传令兵喝止的时候,但是守军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漫天的箭雨告诉伊德日,已经为时已晚! 此时的元军已如瓮中之鳖,随着元军不断被射杀,惨叫声不绝于耳,前方的元军才发觉到情形不对,纷纷往后退。但是城墙上的元军仍然前呼后拥的杀了过来,生怕别人抢完自己连口汤都喝不上,这时更严重的踩踏发生了。 接着一声炮响,大批的守军从四方突然杀出,喊杀声震天,整个元军都知道中了高邮守军的埋伏,纷纷撤退。但是在这狭长的地方,进来如此艰难,出去又谈何容易?此时这条甬道宛如修罗地狱,一队队的元兵被射杀,凄厉的元兵惨叫不绝于耳。 伊德日目眦尽裂,一边招呼着元兵后撤,一边让元兵组织起有效的反攻,只是随着元军潮水般的退却,惨败已经无可避免。伊德日不停地大喊,传令,让元军能够尽可能多地退出那片狭长的修罗地狱。 伊德日忙着指挥部队,已经顾不上保护自己的身形,箭楼上的神射手已经盯上了这名“忙里忙外”的将军,只听一支羽箭破空呼啸而来,一声惨叫,伊德日再没了声息。 在一个高楼的顶部,一身铠甲的吕珍,作为此次埋伏战的领导者,一瞬不瞬的盯着战场上的进展。张士诚充分放权,把前线指挥的权力全权赋予这位头号大将。 此次策略的“引君入瓮”固然是好,但随时也可能成为“引火烧身”,一着不慎就万劫不复,是以吕珍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为高邮做了一次“死里求活”的博弈。当战场上元军开始溃败,吕珍终于长吁了一口气,今日战况胜利已定。 在高邮北门,同样的战斗也在发生,张士德负责北门的战斗,也在紧张地盯着战场上的状况。北门和南门的地势基本相同,相同的战术同时打响,以有备打无备,吕珍大胆地将部分守卫东门和西门的兵力调了过来,聚集了局部优势兵力,才让这次歼灭战胜的如此酣畅淋漓。 随着最后一名城墙上的元军被剿灭,今日高邮守军的伏击战以大胜而告终,消灭元军参将两名,元军士兵无数,夜幕渐渐降临,此时元军营中弥漫着失败后的低落和愤懑。 元军帅帐内,脱脱怔怔地看着躺在担架上没有了声息的伊德日,跟随自己多年的宿将就这样在高邮战殁,更让他没想到在这三个月之后还会经历如此惨败。 想到这样的惨败对士气打击之沉重,还有高邮城内战术突然的诡谲变化,一定让元军的进攻变得束手束脚,难以在短期内组织强有力的进攻。再想到大都已经对自己心生猜忌的元顺帝和咄咄逼人的哈麻众人,脱脱一阵头晕目眩,手脚冰冷。 高邮议事厅,张士诚和李行素、徐义等人也在焦急地等待着战况,随着南门和北门战事的落定,传令兵纷纷前来报捷,更让他们意外的是,连今日掠阵的西门守军都收获了歼敌百余人的胜利。 张士诚和李行素相视一笑。风雨飘摇的高邮终于有了短暂的喘息机会。 第16章 脱脱谢幕 接下来两日的攻防,脱脱的名将本色得以彰显,即使在出现重大攻城挫折的情况下,仅用了一日脱脱就稳定住了军心,重新发起猛攻。而高邮城内依靠层出不穷的战法,与元军逐一周旋。 东门再次祭起空城,这次元军果断进城,结果等来的却是无处不在的陷阱和大批的敌军。史文炳和张天琪这次依然是“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但是身边却有了大批增援的友军,只杀得血肉纷飞,酣畅淋漓。 西门的张小天依然隔三差五的骂阵,这厮也着实谨慎,再不敢跑到元军阵前七百米的位置,而且一见元军异动,直接溜到飞起。等到元军阵中平静以后,又骑着他的破马出来了。 南门和北门愈加惨烈,元军经过惨败之后,步步为营,不再给吕珍和张士德任何机会,这时候就再难以取巧,就是比拼两军韧性的时候。 南门城墙上,吕珍已经操刀亲自上阵,手执一把陌刀,四名亲卫掠阵在旁,为吕珍挡住随时飞来的暗箭,吕珍如魔神降临,威风凛凛,所到之处元军纷纷退避。但奈何敌众我寡,城墙的阵地也是几经易手,战事极其焦灼。 身在北门的张士德,作为四兄弟中武功最为高明者,一柄银枪舞的水泄不通,犹如张翼德再世,一身万夫不当之勇。 这样两军再次焦灼了数日,就在守军已经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此时的元军营中,一队从大都而来的骑兵带着诏书缓缓地走进军营。 元军大营,夜色已深,连日的厮杀攻城未果让士气有些低迷。中军帐内,熊熊燃烧的火油把大帐照的通明,台下几位元军核心将领争的脸红鼻子粗,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刀相向,决一生死,而元军元帅脱脱端坐在台上帅案后面,脸上失落愤恨之色难掩。 脱脱怔怔地看着帅案上的召回诏书,高邮城破在即,脸上的沮丧显而易见。哈麻指使监察御史袁赛因不花弹劾自己拥兵自重,将来必成“伯颜第二”的折子终于触到了元顺帝的逆鳞,而高邮最后的坚守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出征前治书侍御史汝中柏曾多次暗示自己除掉哈麻,但其弟也先认为恩将仇报,除之不德,未曾下手,没成想养虎成患。在这即将功成之日,前期所有元军将士的努力毁于一旦,想起此间脱脱不由得牙关紧咬,郁气难出。 台下的将领唇枪舌剑,这些粗鄙的武夫能说的,自然就对着对方家里的女性一番友好问候。眼看局面不可收拾,脱脱道:“够了,再敢咆哮军营,军法伺候。” 众将顿时安静下来。 这时,此前一直沉默不语的总兵官月阔察儿启声道:“右相,大都所诏甚急,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是否可以拖延数日,待我军拿下高邮,再启程返回淮安?”月阔察儿追随脱脱多年,在征讨徐州义军芝麻李的时候累功升为总兵官。 参议龚伯遂附声道:“是呀,眼下正是攻城的决胜时刻,右相作为我军定海神针,此番离去定然不妥啊!” 而坐在次位,哈麻的弟弟雪雪则刺声道:“难道左相真想做伯颜第二?,这天子诏书对于左相竟然已无半点节制。” 作为达鲁花赤,雪雪本身被派来就是制衡脱脱权力的,在元朝军中达鲁花赤类似军队的监军,职级和元帅相当。雪雪无需忌惮脱脱阴沉的脸色。如今大都哈麻对脱脱图穷匕见,这次断不能让脱脱功成返回大都。 月阔察儿拍案而起道:“你可知临阵换将是军中大忌,一旦我军生乱,你可能担责?” 雪雪阴阳怪气地说:“那这么说来,这百万大军可是只知元帅,而不知大都天子了。” 雪雪只负责监管军中诸将,防止将领出现不臣之心,本身就是得罪人的行当,所以这厮在军中只需负责煽风点火,阴阳怪气就行了,看谁要是不顺眼,在给元顺帝的密折里再给他上上眼药。从元顺帝这十万火急的诏书来看,雪雪这眼药的效果上的是相当好! 雪雪又阴恻一笑,说道:“还是说这里的元军大旗看来已经换了名号!” 句句诛心! 脱脱何尝不知高邮已经接近油尽灯枯,再猛攻两日高邮必破,但一旦不奉诏令,则元顺帝对自己必起嫌疑,踌躇之间,一时难以决断。相信今日雪雪的诛心之言也会马上上达天听,令自己在大都更加被动,想到这里内心已有定议, 脱脱稍缓言道:“雪雪将军说的哪里话,天子诏令自然遵从。” 同时转向台下各将领说道:“ 天子诏我,我不奉诏,天下人何以看我,君臣之义何在,我意已决,诸将无需多言。”说完转身返回内账去了。 雪雪见大局已定,满意地哼了一声。 此时河南省行省左丞相泰不花心里则乐开了花,如今高邮城破在即,这次脱脱去职,自己必定是元帅的不二人选,那这次剿灭叛军的大功就落在我的头上了。 但是泰不花不动声色,假作叹气道:“右相何至于此啊!” 这下就连脱脱的军中对头都看不下去了,个个心生鄙夷,这狗东西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而脱脱系的众将都明白,右相此番去职听诏,定然也是凶多吉少。这时副将哈刺答起身喊道:“右相此去,我们这些人势必死于他人之手。” 说道恨恨地看了雪雪一眼,突然拔出手中佩剑悲声道:今日宁可死于右相此去淮安之前。”说完即拔剑自刎。 哈刺答追随脱脱屡立战功,没成想今日竟然血溅当场,尚处于震惊中众将,想阻拦已然不及。 刚走进内账,脱脱听到帅帐中的变故,呆立半响,对旁边随从说道:“把哈刺答厚葬吧!”说完继续走向内账,背影萧瑟。随从望着脱脱的身影,这位青史留名的大元右丞相仿佛突然步入了天命之年的老人,一下苍老了二十岁,这久攻不下的高邮城竟然成了一代元朝名臣的滑铁卢。 次日,脱脱奉诏淮安,军中以河南行省左丞相泰不花为统帅,总兵官月阔察儿和达鲁花赤雪雪节制军务。 在脱脱在淮安听诏不久,即命移置亦集乃路,次年三月再遭哈麻和袁塞因不花的攻讦,流放到云南大理宣慰司镇西路,并于当年十二月被哈麻矫诏赐死,一代枭雄脱脱就此谢幕。 这位大元丞相,中兴大元,力图挽大厦于将倾,为大元鞠躬尽瘁。但是他在征讨徐州红巾军“芝麻李”的时候,城破时悍然屠城,徐州成为人间地狱。 而正因为徐州屠城,高邮军民才会破釜沉舟,众志成城,被数十倍于自己的兵力围攻三月而不倒。脱脱也终于也没有等到高邮城破的那一日,所谓一啄一饮,岂非前定。 第17章 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 随着脱脱挂冠而去,泰不花志得意满地坐在帅位上,顾影自赏了半天。泰不花感叹道:“权力真是好啊!” 但是有时候权力又是一个双刃剑,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这个帅位上如坐针毡。元军中错综复杂的派系就让泰不花有种“空头司令”的绝望,当初脱脱的权力和威望还能让这些人劲往一处使,现在脱脱一走,这些本来极具战斗力的部队就形如一盘散沙。 泰不花自己的意思还是重用脱脱系的将领,继续攻城。毕竟人家的战斗力摆在那里,而且前期这些部队都经历了比较大的伤亡,如果在摘果子的时候把他们踢出去,这些将领怎么能够乖乖束手。 但是这就遭到了达鲁花赤雪雪的坚决反对,什么意思?脱脱去了,脱脱系继续被重用,等到这些人建立功勋,迎回脱脱,那他们这些脱脱的反对派将会彻底地万劫不复。雪雪有个身在中枢的哥哥,但是泰不花没有啊!只能捏着鼻子排挤脱脱系的将领。这样军中就陷入了极其胶着的权力格局。 脱脱直系亲信们此时前所未有的团结,与其说团结,不如说是“抱团自救”。脱脱在位时,他们拿着军中最好的装备,最优质的粮草以及最丰厚的军饷。还建立了别人难以企及的功勋。即使别人已经嫉妒到面目全非,但也只能忍着,看着。 现在随着脱脱去职,境况必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一派虽然不能守住他们的果实,但是也不能任人宰割。这个时候他们更要团结起来,应对其他派系的反扑。 然后就是来自脱脱所压制的派系的反扑,当初被脱脱的多厉害,反弹的就会有多猛烈。这一派有哈麻和雪雪的亲信,也有其他各派的代表。他们长期生存在脱脱亲信将领的阴影之下,在装备、粮草和军饷上饱受欺凌,战功上往往也靠边站,现在这个时候还不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从这次高邮围城来说,前期拉锯的时候往往是他们做炮灰,真正拼刺刀,建立功勋的时候肯定没有他们的份了。这一方面是脱脱的亲信部队确实战斗力比较强,另外一方面脱脱也害怕这群人出工不出力,影响了他的破城进程。 最后是这次攻城的百万大军的维系,是来自全国各地征召的大军。他们派系林立,各派系之间也是矛盾重重。这次攻打高邮,脱脱凭借他的无上威望让这些派系相安无事,得以团结在这颗定海神针的周边,形成足够的战斗力。现在天王老子第一,我第二,你泰不花算老几? 没有了脱脱的百万元军,已经四分五裂。 说了你可能不信,这个时候最不想破城的成了脱脱系的将领,前边攻城损失惨重不说,现在城破后的功劳大概率没有他们的份,甚至还有可能受脱脱的牵连被清算。所以高邮能守住对于他们是最大的利好。 如果脱脱去职,高邮马上城破。一方面是不是说明他们前边攻城部队很弱鸡,另外一方面是不是更加坐实了脱脱“养匪自重”?如果高邮一直在那里,你看,本来我们两天就能把高邮拿下,现在把脱脱元帅弄走了,那么长时间拿不下高邮,你换上来的是个什么玩意? 想要攻城的成了哈麻和雪雪的派系,他们急需证明没有了脱脱的“养匪自重”,高邮城破指日可待。但是他们部队的战斗力比较弱鸡,脱脱直系所领率领的元军是精锐中的精锐,打高邮尚是这种情况,那他们这些战斗力就更别提了,即使是想打也是有心无力。所以打的主意是让脱脱系军队去送死,他们在后面收果子,谁让咱们上头有人呢!所以功劳我来。送死你去。 既不想要功劳也不想攻城的则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其他派系,脱脱在时,有功则奖,有过则罚。尚可以去用热血搏一个远大前程。现在脱脱不在了,我的血撒了,前程有没有还两说呢?这次我等就当打了个酱油,打完各找各妈,各回各家! 那么问题来了,谁去攻城呢? 此时的元军帅帐吵成了一锅粥,有替脱脱喊冤的,有骂脱脱擅权的,这个哭诉我的军械短了多少,那个咒骂额日斯多拿了多少军饷!甚至还有看热闹起哄的。 军队这种地方,能动手的尽量不动嘴,不时有将领已经开始捉对厮杀,旁边顿时围了一圈的观众,各自为自己的兄弟加油助威,偶有军中高手使出惊人的绝学,还时不时传来一阵猛烈的叫好声。 坐在帅位上的泰不花心里默念:“我是谁?我在哪?我坐在这个干嘛?” 前几天的地狱,今天显得格外的安静,高邮城墙上,守军严阵以待,吕珍坐在城楼里,全身都写满疲惫,但还是一脸凝重,等待新一天苦战。 结果太阳出来了。 “报,元军未至!” “再探!” 日上三竿。 “报,元军未至!” “再探!” 日上中头。 “报,元军未至!” …… “报,元军未至!” “吕将军,元军未至!” 吕珍抹了把流出来的哈喇子,“哦,再探!再探!” 日落西山。 “报,元军未至!” “报,元军未至!” “报,元军未至!” 吕将军彻底没了动静。 “呼呼呼呼呼呼……” 高邮北门。 在元军阵前张小天,这次已经骂了四个时辰。此时口干舌燥,嘴角干裂。张小天还在哑着嗓子问候着元军脱脱及额日斯的女性家属,不同于前两天元军阵中,不时杀出将领来取其首级。这次元军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 元军阵中一直静悄悄的,静悄悄的…… 张小天回过头来幽怨地看了下城墙上的潘元绍,潘元绍给了他一个眼神。张小天无奈地咽了口唾沫,沙哑着嗓子继续开喷。 以往在元军骂阵的张小天,虽然跑起来让人看上去“气短”,但也不失为一个有“大智大勇”的少年英雄。现在活脱脱的是个小丑在骂街,对面元军一脸云淡风轻。 第18章 遇事不决问张皓 高邮城墙上。 高邮的文臣武将齐聚,目光都锁定在了不远处的元军大营。连续两日元军的异常引起了张士诚的注意。 强弩之末的高邮,张士诚不相信脱脱看不出来,他也不知道他还能守几天?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苦苦支撑只待奇迹能早日到来。 张士诚看向李行素,问道:“元军两日未见攻城,先生可知这是为何?” 李行素道:“前边元军殊死一搏,这两日完全未见攻势,着实可疑,难道是脱脱去职……?” 张士诚也怀着此种希冀,只是需要找他的谋臣确定一下。听到李行素此言,心里也是一宽。 但是元军大营依然在那里,高邮依然被围,高邮的粮草现在坚持不到一周,张士诚谨慎道:“如果这个是脱脱的诡计,或者脱脱改变战术,就是要困死高邮,那真的是天要亡我张士诚了! 李行素皱着眉想了许久,缓缓说道:“二公子分析敌我之势,一针见血,而这几日不计伤亡的攻城可见脱脱的坚决和其背后的压力,如今局势微妙,这次何妨再问问二公子的意见?” 这些将领对李行素的智计颇为信赖,听到李行素的推脱之言,众将顿时大呼失望。 李行素摇了摇头,说道:“不然,这件事关乎我军生死存亡,再怎么慎重都不为过,二公子在此时的分析鞭辟入里,如今走势何尝不是按二公子所预言那般,老臣非是推脱,只是希望咱们能找到更加稳妥的出路!” 张士诚叹道:“李先生此乃谋国之言!” 李行素道:“目下即使脱脱去职,我军也只是看到了点零星曙光,百万元军依然在高邮城外,我军仍然不能有丝毫的差错,不妨再问下二公子对我军后面的行动有何建议!” 作为目下张士诚第一谋臣,李行素肯定不会把张皓作为竞争对手,既然都已经找张二公子大发慈悲地发问了,那不妨就多问些问题。 张士诚心里吐槽:“这都要去找那个逆子,还要你们这些谋士干嘛?” 但是面上张士诚附和道:“那逆子所说虽然有几分道理,但能得李先生的认可,实在是他的荣幸!” 说着转头看向张士义,说道:“那就麻烦士义走一趟了,问问那厮,如果说不出来个所以然,仔细他的狗腿!” 说完想了想又交代了一句,说道:“见到那个逆子,最好不要说是我让你问的......” 懂的人都懂,如果张士诚亲自去找张皓,看在前边挨了一顿打的份上,张皓一定恶心的他两天吃不下饭。关键是被恶心了,还不一定能问到什么东西!挨打后的张皓可是没有理智,只有“敌我”。 张士义心中好笑,表面正经道:“是的,大哥,士义这就去!” 王府,张皓小院。 小院一片忙碌,在一天天围城的日子里,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来到了至正十四年的腊月十五。虽然张士诚也起了个天佑的年号,但用张皓的话说,那跟过家家一样,谁用呢! 此时的张皓对生活的每一天格外珍惜,每天的仪式感十足。这不年关将至,不知道是年十五,还是二十五,就已经开始磨豆腐了。 张皓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个小石磨,让翠儿和萍儿拿些豆子去磨,翠儿和萍儿年龄较小,童趣尚存,拿起豆汁你一下我一下抹在对方脸上。一时间豆汁飞溅,直到洛雨霜看到才消停。在这两个小姑娘这里,洛雨霜在短短时间已经树立起了绝对的威望。 洛雨霜自己细心地做着窗花,将门窗一一仔细擦拭,再细心的将窗花贴上去,那份虔诚的神色让张皓都不好意思打搅她。这是洛雨霜客居高邮以来,最温暖和安心的一段时间。虽然远处还不时听见喊杀声,但是不知为何,看着张皓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洛雨霜自己也安心了许多。 这个她眼中从天而降的盖世英雄,远不是自己曾经道听途说的“混世魔王”。洛雨霜喜欢安静地看着张皓在院子里舞刀弄枪,汗水流在他有些俊俏的脸上。喜欢看他瘫在床上晒太阳,也喜欢他和自己斗嘴,一天口花花占便宜却又是一副有贼心没贼胆的样子。 有时候洛雨霜想着如果被他占了便宜会怎样的时候,都会羞的把头埋在被子里。暗暗骂自己一声:“洛雨霜,你真不知羞!” 洛雨霜把手里的窗花做完,看到张皓在木桩那里乱七八糟的一阵乱踢,大汗淋漓地回来。洛雨霜马上细心地把凉好的茶水送到张皓的面前。还不忘细心的交待:“公子,仔细烫!” 张皓马上情意绵绵地说:“雨霜,你真好!”迅速地接过茶水,咕嘟咕嘟的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张皓还想再去占些便宜的时候,洛雨霜马上奉上了一个俏丽的白眼,张皓只能悻悻作罢! 这时候,翠儿走了过来,轻声说道:“公子,张士义将军来了。” 张皓惊喜道:“二叔来了!正想问问他现在高邮的防守情况呢!” 一码归一码,关乎自己生死的大事,张皓不上心那是假的,只是自己能力有限,只能待在家里“坐困愁城”,前几天听回来的家丁说目前战况极其惨烈,元军攻打极其凶猛,还让张皓足足失眠了小半个时辰呢! 张皓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门外,看到张士义正向自己走来,顿时游戏心起。一声长笑,说道:“二叔,来的正好,吃我一记如来神掌。”说完就并手为掌,向张士义杀了过去。 张士义大笑一声,说道:“来得好。”说完也是一掌飞去。 “啪”,张皓被拍在了地上。 第19章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张士义看着自己的双掌,难道自己的铁砂掌又有了精进,以往和张皓切磋都是五分的掌劲,今天感觉也没有差别啊! 张皓趴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人倒是没事,但实在太丢脸了,不好意思起来,大病初愈,身子还是有点虚! 洛雨霜见张皓没有反应慌张地喊着张皓,嗔怪地看了张士义一眼,心说:“这二叔也真是,没轻没重的!” 张士义尴尬的挠了挠头。 张皓若无其事地从地上爬起来,一副发现了“新大陆”的语气,说道:“没想到二叔的铁砂掌已臻大成,实在可喜可贺,二叔里边请!”说着就伸手请张士义进屋,好像刚才拍倒在地的是另外一个人。 待叔侄落座,雨霜奉茶后,张士义皱眉启齿道:“你这如来神掌是何物?什么乱七八糟的功法?” 张皓无限神往地说道:“前些日子,小侄路遇一个乞丐,这乞丐乃丐帮九袋长老洪九,看到小侄骨骼精奇,乃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而且与小侄颇为投缘,于是把他们丐帮的不传之秘《如来神掌》传授给我。只要勤加修炼,定能成为绝世高手。想来这行侠仗义、匡扶社稷、救助黎民的任务只能落在我的身上了。哎,上天给了这一身天赋,实在没办法!” 张士义捂脸道:“那乞丐可要些银两?” 张皓撇嘴道:“江湖儿女的事情,怎能掺杂那些腌臜之物,洪长老那是绝口不提银钱的事情,只是小侄听洪长老说已经三日未进粒米,这江湖儿女不是该有通财之义,我就给了洪长老十两银子去吃饭!” 张士义无奈道:“那二叔就恭喜皓儿喜得秘籍,他日绝世高手指日可待!” 张皓喜不自胜,这时候还知道谦虚一下,说道:“哪里哪里,武道之路艰难,要成为绝世高手想来还需要一两年的时间吧!” 旁边的洛雨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张皓不明所以,看向洛雨霜问道:“雨霜何故发笑?” 洛雨霜一本正经地说:“我一般不会笑的,除非忍不住……那个…厨房的锅里还炖着汤,我去看看。” 张皓大手一挥,说道:“二叔不是外人,你自行便是。” 洛雨霜向张士义福了福,憋着笑跑了出去。 张士义看着洛雨霜跑出去的背影,对张皓说道:“这姑娘真是好颜色,洛先生现在也在你父亲帐下负责钱粮事务,颇受你父重用。这姑娘屈居你这里,虽说是报恩,但是你也莫要辜负了人家。” 洛雨霜一家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张士义肯定也是知道的,对于张皓这不着调的性子,张士义也是在委婉地劝诫。 张皓色眯眯地看着洛雨霜修长的背影,意味深长地说:“是呀,雨霜是很好的。” 驴唇不对马嘴,完全是各说各话。 张士义略过这个话题,直入正题,问道:“前几日元军猛攻之后,这两日又偃旗息鼓,完全没有任何动作,你先前提出的守城之策,李先生颇为推崇,是以这次也建议问问你的意见!” 张皓听是李行素对自己颇为看重,也很是高兴,毕竟李行素那是高邮公认的大才。如果张士义要是说是张士诚来问的,那就是另外一番局面了。看来这说话的艺术古今贯之,《情商》这本书也需要常学常用。 这时候就有看官问了,这《情商》一书从何而来,何人所著。那无从考究,只是后世某平台主播胖头鱼,对此书研读颇深,直播场场情商拉满。 张皓听到高邮的战局更加振奋,至少说明事情出现了转机,天空终于开始漏出一束阳光。直言道:“脱脱不拿下高邮绝对不会收兵的,更不会给守军两天的缓和时间。” 张皓又煞有介事地思索半晌,谨慎道:“反过来想,脱脱如果是突然改变战术,那前边的攻城如何解释?他为何改变战术?” 张士义迟疑道:“是否大都那边的压力减弱?” 张皓摇摇头道:“不可能,哈麻图穷匕见,两人必是你死我活之局。一旦脱脱攻破高邮,班师回朝,那时候死的就是哈麻了。所以大都那边的压力只能是只强不弱!” 然后继续说道:“所以脱脱去职,元军阵中派系林立,难以组织有效的进攻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是脱脱改变战术,想减少伤亡,困死高邮的可能性也有!” 张士义一阵无语,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说了半天合着啥可能性都有啊! 张皓想到被揍的悲惨经历,无赖道:“我又不是张老匹夫,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操这个心干嘛!” 张士义劝解道:“毕竟都是自己家的事,一个锅的米跑不到外面去,到时候锅都没了,你想想……” 张皓兴奋道:“二叔说说,锅怎么个“没法”?” 张士义看着眼前这个脱线少年,深悔自己说了此话,觉得早该戒了这个劝解他们父子的心思。于是不去和张皓纠结这个话题,说道:“那皓儿替二叔想想,下一步我高邮该怎么办?” 张皓自小和张士义感情甚笃,既然张士义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也只好大发慈悲地琢磨琢磨,说道:“虽然高邮被围,但是现在主动权在我,咱们可以突围,可以进攻,也可以守而不出,你觉得对方会觉得咱们怎么做?” 张士义说道:“咱们经历三个月狂攻,已经是强弩之末。前两日又是最猛烈的攻击,如今兵戈暂息,终于是松了口气。现在守到这个份上,那自然是坚守高邮,等待元军自乱!” 张皓兴奋地说:“那咱们反其道而行之,干他!” 张皓继续说道:“你想想,对面肯定觉得咱们需要休养生息,而且他们狂攻三月,思维惯性已经觉得只能是咱们守,他们来攻。如果是脱脱真是去职,他们在那还没扯皮清楚,此时军心定然浮动,那对咱们就是个天大的机会!” 张士义未虑胜,先虑败,问道:“那攻不下来呢?” 张皓像看傻子一样,说道:“攻不下来就继续守着呗,有啥影响?难不成偷袭不成,还能把自己的老巢给搞丢了?” 第20章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高邮,军营议事厅。 当张士义把张皓的分析及行动复述之后,众人纷纷看向张士诚。张士诚淡淡地道:“小儿之言,你们都说说自己的看法。” 张皓如果在场肯定已经开始骂街了:“‘小儿之言’你自己想去啊,脑子长草了来问我。” 众将心中却个个心思各异,他们不敢想自己还能有一天会主动攻击兵力十几倍于自己的大营,这也是思维惯性,三个月的守城,城都快守不住了,还要主动出击,这是鸡蛋碰石头,嫌石头不够硬自己撞过去吗? 但是不可否认,如果脱脱去职,确实对他们是个机会。临阵换将已是军中大忌,更何况是“临阵换帅”。多年的军旅生涯,这个将军自然对军队里的“头头道道”门清,这时候可能有一大部分元军不希望高邮城破,攻打高邮的时候别说让这些元军出力,不扯后腿那就要感谢满天神佛了。 徐志坚建议道:“那可派斥候小规模骚扰一下,看一看敌军的反应。”徐志坚这段时间可是憋坏了,急忙请战。 这时候潘元绍出列,沉吟道:“父帅,我觉得咱们主动出击,派斥候袭营无非是打草惊蛇,让元军开始增强戒备。既然咱们决定进攻,何不干票大的,集中大部分可战之兵,打他个出其不意?” 张士诚看向李行素,说道:“李先生觉得如何?” 李行素道:“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和,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元绍所言甚和我心,既然决定出击,那何不破釜沉舟,殊死一搏!”这李行素看上去仙风道骨,骨子里还是个“亡命一波”的二杆子,关键时刻果然还是豁得出去。 吕珍也道:“三个月待在这高邮城,被打的太憋屈了,主公,干吧!” 潘元明叫道:“干他娘的!” 众人顿时莞尔。 张士诚拍案道:“那好,既然众将皆战,那我便战。今日事关我大周的生死存亡,我这个主公自当要冲锋在前,为将士做个表率……” 李行素赶忙劝谏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主公你一人担万千干系,一身关系到周朝运势,万不可冒险啊!” 张士诚摆摆手道:“李先生勿要再劝,我意已决。我张士诚尚且不惜此身,将士们自会三军用命!” 张士诚能够从一介贩盐的小民,成长为今日高邮之主,靠的就是这身先士卒的垂范,以及与士兵同苦同乐的作风,你身先士卒,则三军无不用命,你退后一步,那么身后的将士可能会退上两步,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众将霍然起身,齐声道:“愿唯主公马首是瞻!” 受到张士义“铁掌”的打击,张皓正在木桩浑汗如雨,此时仿佛有所感应似地看向了高邮军营之所在,默默地说了一句:“老张,这次要顶住啊!” 高邮城,南门。 南门之处乃前两日鏖战最惨烈之处,高邮守军在此伤亡惨重,这里可能也会是元军最大意懈怠之所在。今夜这里集结了目前高邮城内将近八成的战力,由张士诚亲自率领,可谓是倾城而出。如今人衔枚,马裹蹄,做着最后的战前准备。 另外一支小队,斥候营什长李成,带着他的小队从城墙上被放了下来。携带火箭、火石、尖哨等物悄悄地向元军大营摸去。 此时依旧是腊月,东风呼啸,冷风钻进斥候们的衣服里,一阵凉意。小斥候吴名哈了哈手,悄悄地摸到李成身边,笑着对李成说:“老大,咱们这可是第一次出城作战吧,终于可以让我们一展拳脚了!”高邮围城三月,日夜攻城甚急,他们这些斥候想骚扰都没地方去。 张士诚知道这些斥候训练不易,轻易不舍得把他们送到战场和元军短兵相接。是以即使高邮打了三个月,这些斥候竟然还一战未得。搞得兄弟部队里的伙夫过来借刀,扬言道:你们这些宝贝疙瘩,又不打仗,就不能把刀借给我们用用?”让这些斥候们憋屈异常,斥候营统领徐志坚三番五次的请战,结果都是被张士诚赶了回来。 李成也小声说道:“他娘的这三个月算憋坏了,这次咱们一定要搞一波大的!” 元军阵营四周万物俱寂,哨兵像往常一样巡逻警戒,执行偷袭的高邮主力部队趁着夜色潜出城外,悉悉索索地在元军阵营前落定,等待着攻击的信号。 张士诚口衔铜钱,双目凝视着对面的元军大营,此战必将成为左右胜败的胜负手,而这也可能是他张士诚唯一的机会,不容有失。随着张士诚的手缓缓扬起,一个信号弹冲天而起。 漫天的火箭向元军军营飞了过去,四周的高邮部队纷纷露出身形,杀声震天,向元军大营杀了进去,张士诚一马当先,手执虎头亮银枪,突入元军大营。 元军大营一片慌乱,出其不意的进攻加上目前涣散的军心让元军难以组织起有效的抵抗,高邮部队长驱直入,占据着战场上的绝对优势。 元军将领们也知道此战攸关全局,一旦稍有退势,便会兵败如山倒,必难全身而退。所以各路元军将领纷纷打起十二分精神,指挥着手下部众,组织起有效的防守,利用兵力的优势,将高邮部队的进攻速度生生挡了下来。随着攻击的深入,逐渐停滞下来,陷入僵局。而元军经过前期的慌乱后,逐渐站稳脚跟。 一旦进入僵局,随着元军参战部队不断投入进去,高邮的将士也被一个个分割包围,逐个击破。被众亲卫拱卫的张士诚看在眼里,心中也十万火急。 张士诚此时在后退和前进中犹豫不决,如果后退,这代表着此次偷袭计划的失败,元军必然加强防守,再难有机会。同时元军士气大振,在未来的高邮攻守中更加艰难。选择前进的话,可能导致后退之路被彻底封阻,那么今天的局面就成了“不成功,则成仁”的你死我活之局。 几个喘息之间,张士诚眼中凶光流露,钢牙紧咬,横下心来。命令众将把能聚集的部众聚拢在一起,然后形成一个箭头的攻击阵型,直冲元军中军帅帐。 吕珍一把陌刀开路,所向披靡,手下无一合之敌。潘元绍将钩镰枪舞得枪影重重,其弟潘元明使一把三环大刀,大开大阖,横砍竖挡,两人配合无间。张士诚手执虎头亮银枪,冲杀在前,一时间血肉翻飞,元军纷纷退避。 第21章 孤军深入 元军且战且退,层层设阻,而张士诚周边的将士随着冲锋也越来越少。越往前冲,元军组织的防守就越密,防守也更加强硬。张士诚已经满身是血,看着身后的将士,眼前一黯,知道今日已是功亏一篑,而他们突入元军阵营过深,回路受阻,体力消耗巨大,再想回到高邮城下也是千难万难。 张士诚抬头看着夜空,繁星似水。张士诚停了下来,紧绷的神经逐渐松弛,握紧的银枪重重地拄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回头看了一眼这些一起征战沙场的袍泽,只见个个带伤,吕珍握着陌刀的手已经微微颤抖,肩膀上也有一个不深不浅的刀伤,鲜血直流。潘氏兄弟左右护卫组成犄角之势,这让他们在众将的伤势最轻,但也是气喘吁吁,满脸大汗。其他诸将个个满身是血。再看了一眼,没有赵子雄的身影,张士诚叹了口气,罢了,都是要奔赴黄泉路的兄弟,只是迟早几分钟的事情。 众将也看着张士城,都知道今日已他们是穷途末路。在这层层包围的元军大营,张士诚忘掉了胜败,忘掉了高邮,也忘掉了王侯霸业。眼前只有一片平静,心中只有将军百战死的归宿和使命,大丈夫沙场马革裹尸,死得其所。 张士诚喊道:“将士们,随我冲锋!” 众将答道:“诺!” 另外一片战场,李成的小队一路摸到了元军阵营深处,可能是被高邮主力偷营牵扯了注意力,也可能是元军深处防守比较懈怠,李成带着队伍一路摸黑狂奔,最后来到了元军军营近处二十米的一处位置。 前方士兵守卫森严,火把通明,部队物资有序地堆在那里,李成一看就知道来到了元军军需物资存在的地方。 吴名悄声说道:“头,你看这里的守卫比别的地方都多,看来是个重要的地方。” 李成点了点头,看了看四周的情况,说道:“应该是元军物资粮草的所在,要不然也不会大动干戈,如此重兵把守,但是这里守卫非常严密,想突破进去不太容易。” 吴名说道:“要不咱们闹出点动静,看能不能乱中取胜。” 李成摇了摇头道:“不可,大军已经行动,为防打草惊蛇,我们斥候营都必须等大军有了进攻信号以后再行动,等到正式攻击开始,这边的阵脚自乱。” 吴名忙说道:“头,明白。” 这时候远处杀声由远及近,此起彼伏,把守的士兵不知前方情况如何,乱作一团,给了李成一个绝佳的机会。李成抓住时机,开始点燃火箭,向军营内火油以及草料之类的易燃物资射去。 物资重地,向来部队防火的重点场所,各样的防火物资一应俱全,是以火箭射到之处,迅速被把守的元军士兵所扑灭。再加上今日风力太大,火箭总是射不到位置。 元军已经发现了这波纵火团伙的位置,组织起兵力,向他们小队的方向扑了过来。李成一咬牙,让吴名带着剩余弟兄吸引元军注意,自己悄悄地摸进军营。 吴名为吸引元军注意,站起身来,大喊一声:“大元狗贼,你吴名爷爷在此,有胆来抓我啊!” 说完利用夜色的掩护,快速隐去身形,跑到另外一个地方继续大喊。每站起身一次,身后就是一阵的羽箭袭来。 李成此时展现了一个什长不该有的单兵能力,轻松干掉了几名元军守卫后,跑到了一个草料棚里。拿出火石和火油,点燃之后,待确认火势起来之后,才转身离去,向营外逃去。 元军恨极了这个“纵火犯”,大批部队紧紧地追在李成身后,李成一路狂奔,身后一支支羽箭破空而过,一支箭已经擦着李成的头发飞了过去。 吴名见李成遇险,大胆的现出身形,一边拿着弓向对方射箭,一边向元军的方向大喊道:“爷爷在这里,来抓我呀!” 被李成点燃的草料棚的火势渐起,刚刚还在作怪的东风,此时成了火势的最大助力,呼呼的风声如风箱般地加速着火势的蔓延。火势逐渐从草棚向其他建筑蔓延,而追逐李成的元军看到火势太大,只能放下李成,回去救火。 吴名看到火势越来越旺,一吐三个月来的郁气,兴奋地大叫:“头,快看,火,大火……” 这时候一支羽箭破空而出,瞬息而至,没入吴名的胸膛。 李成大喊:“吴名!” 李成和其他弟兄拖着吴名往高邮的方向一路撤退,终于看到元军没有追过来,才停了下来,而此时吴名已经脸色惨白,嘴里不停地大口吐出鲜血。 跟随着张士诚义军从军以来,李成虽然艺业惊人,但是在军营中一直籍籍无名,甘心地做着一个小小的什长。去年攻下高邮,李成见到了这个尚带着稚气,一心建功立业的新兵吴名,不知为何,这个小新兵和李成颇对脾气。李成平常对吴名颇多照顾,而吴名也极其佩服李成,把他当做大哥,唯李成马首是瞻。 看着吴名那没入胸口的羽箭,李成虎目含泪,凄声喊道:“吴名,你怎么样了?坚持住,马上咱们就到高邮了,到了高邮兄弟给你去找薛神医,到时候你就有救了。” 吴名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口里不停地吐着鲜血,握着李成的手,一字一句地说:“头,我要不行了,我没有…没有给咱们斥候营…丢脸吧!” 李成哽咽着说:“你是咱们斥候营的骄傲!” 吴名一脸恳求地看着李成,说道:“头,我在高邮…在高邮还有个…姐姐和老母…我是不能…尽孝了,我能…拜托给…你吗?” 李成止住哭泣,握紧吴为的手,郑重说道:“你吴名的母亲就是我李成的母亲!” 吴为如释重负地说:“我姐姐…很…很漂亮,我一直…觉得觉得跟她很…般配…只是我…看不……到了......” 吴名握紧李成的手渐渐松了下来…… 第22章 黎明破晓 败局已定,高邮将士重整阵型,以最凌冽的进攻阵型和视死如归的心态,做了“最没有意义”的一次死亡冲锋,但是这是他们作为军人的尊严。 李成在粮草附近点燃的星星之火,逐渐开始燎原,伴随着东风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一路烧向中军帅帐,火舌所到之处,火龙飞舞,四处响起了崩裂的建筑的声音。 中军帅帐的泰不花匆匆撤离,但是代表着元军的中军大旗却必须屹立在那里,因为那是一军军心之所在。待元军感到火势向中军大旗袭来的时候,准备奋力抢救中军大旗的时候,东风为张士诚做着最后的助攻,火舌风卷,将元军大旗笼罩在一片红光之中。 “砰”的一声,中军大旗猝然倒塌,这时候元军战阵中不知道是谁小声的说了一句“中军大旗倒了”,元军士兵的惶恐之色难以抑制地开始蔓延,这句话就像瘟疫一样飞速的在各个元军将士之间传播。 在这漫漫黑夜里,他们不知道有多少高邮的部队参与到此次的夜袭,也不知道那边的战事如何?中军大旗就是他们的信心的保障,旗在人在,旗在营也在。如果旗亡营还会在吗? 从第一名元军士兵流露出退意,到第一名元军后退,到第一名元军逃跑,眨眼之间,局势反转,大批的元军开始疯狂后退。 这时候元军将领已经不再制止士兵们的逃窜,因为久经战阵的他们知道如今军心尽失,败局已定,为了活命,逃在最前面的就成了他们。失去斗志的士兵的仓皇逃跑,让他们尽可能地丢掉身体上的一切累赘,遍地是丢弃的刀戈,处处是脱掉的铠甲,元军士兵开始亡命而逃。 张士诚注意到前方被火光映红了天空,照的如白昼一般。他不知道是哪队斥候立下这不世奇功,但是对于已抱死志的张士诚,突然来的转机,让他不由地仰天长笑。 手握卷刃陌刀的吕珍也怔了一下,跟着哈哈一笑,紧接着众将皆相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他们进行着通向死亡的进攻,然后绝地逢生。只觉得人世间的豪情,莫过于此! 张士诚手举银枪,大喊道:“将士们,冲锋!” 相较于前次的决绝和无望,这次满是舒畅与快意。 高邮王府,中堂。 夜袭部队出城后,高邮城继续被安静的夜幕笼罩。刘夫人听说了此战艰难,在出征时候,与张士诚相望一眼,目送张士诚带着队伍出城。回到王府后,就一直在中堂上坐着,闭着眼睛,将一串佛珠一下一下的盘起,口念佛号,神态虔诚。只要张士诚出征,刘夫人都会做这些事情,在家里默默为她的夫君祈福。 世子张旭侍立在旁,显得有些心绪不宁,满脸阴沉。良久,张旭开口道:“母亲,孩儿很惭愧,孩儿很想与父亲一道上阵杀敌,但是知道自己贪生畏死,不敢说要去前线......” 讲到最后,张旭开始哽咽起来。 刘夫人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她这个懂事的大儿子,说道:“旭儿不必自责,将军百战,尚不能看淡生死,你小小年纪,贪生怕死实乃人之常情,你这次可能理解你父亲的难处和不易?” 张旭点头道:“父亲起事,历百战方有今日局面,我连上战场的勇气都没有,孩儿实在是惭愧!” 刘夫人回忆起旧事,说道:“记得你爹当年准备起事的时候,连着好几天睡不着觉,睡着一会就被噩梦闹醒,说是官军在抄家砍头。看到官军路过,两条腿就发软,不听使唤!” 这是拿张士诚当反面教材给张旭打气,刘夫人继续说道:“旭儿不必着急,人到了年纪自然就会成长,一切都会水到渠成。但是也要你们两兄弟快一点成长,分担你父亲身上的重担,现在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就和我一起为你父亲祈福吧!” 张旭连忙道:“是的,母亲!” 张旭坐在母亲身后,口念佛号,神色渐渐归于平静。 张皓小院。 张皓在小院内依然不知疲倦地打着木桩,这一战关系高邮未来,系张家一身荣辱,而张皓只能做一个旁观者。背靠在张士诚的羽翼之后,这让他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虽然经历了南柯一梦,但是他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少年的热血依然滚烫,少年必须要意气风发,但是在部队一波波出城的时候,他却龟缩在高邮城里击打着木桩,而木桩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在嘲讽着:“就这!” 洛雨霜站在房檐下,静静地看着少年挥汗如雨,这一刻她能感受到他的无助,仿佛他的身周被一片黑漆漆的天地包围。她多想把他拥在怀里,告诉他这个时候还有一个女孩在陪着他,即使她手无缚鸡之力,但是即使面对着这个世界,她也会坚定的站在身后。理智告诉他,这个少年现在需要的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惜,而是默默地做一个旁观者。她有一种直觉,这是一个少年的蜕变,虽然人生很漫长,也会有很多次的成长,但是一次次的长大却总在瞬息之间。 终于双手红肿的张皓停了下来,张皓默默地说道:“希望下次危机来临时,希望自己能多那么一丢丢的能力吧!” 第22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 元军大营。 天空破晓,日出东方。沐浴在晨曦中的元军大营,一片残垣断壁,中间偶有几个重伤难以撤退的元军伤兵发出痛苦的呻吟。 经过此处的高邮士兵熟视无睹,他们除了找寻自己受伤的同伴,收拢有用的军事物资,最后才会考虑处理这些伤兵,至于这些伤兵能不能扛到那个时候,甚至怎么个“救治法”那只能听天由命了! 张士诚走在这元军大营,虽然一夜没睡,但是容光焕发,昨日的一役,绝处逢生,只能说人生的大喜大悲来的太快,实在是太刺激了。 昨天高邮军队也是损失惨重,两万多人的队伍打的只剩下八千可用之兵,张士诚只留下一千人打扫战场,运送伤员,管理战俘。其他的委派给张士德、潘元绍、张天琪三人,让他们继续追击元军。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如今元军已经士气尽丧,不在此时扩大战果,更待何时。在追击中,根据传令兵不时传回来的消息,把张士诚和吕珍惊的瞠目结舌。 先说这上百万的元军,跑起来是何其壮观,个个都生怕自己跑的慢了被身后高邮军的冷箭射到,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全都疯了似的逃跑,一路的武器、铠甲散落。 各个将军报回来的消息都是赶紧派兵来收拢这些装备,这些将军见了这些武器的眼神之热烈,那是堪比青楼里的嫖客看到了衣衫尽褪的姑娘。 张士德那边的消息更加离谱,两千人的部队,现在已经押了将近八千多人的战俘,并且伤敌毙敌不算,这时候张士德还在报告是否能派些人帮他看押战俘,好让他有兵力继续追击,这时候元军俨然成了待宰的肥羊,而且这些肥羊目前都还是无主的,抢到就是赚到! 当然,好的消息里面,也有不好的消息。方国珍、徐寿辉等义军势力在这时候已经知道了元军溃败的消息,纷纷伸了一只脚,毕竟这锅里面的肉太香了,谁都想吃上一口,还有张士诚这小身板,一个人肯定吃不完就是想拦着别人吃也拦不住。所以不打招呼地纷纷拿碗拿筷,上桌就吃,完全不管把肉炖好了的张士诚的感受。 当初高邮城四面楚歌,这群孙子躲的远远的,生怕被元军盯上。什么唇亡齿寒,什么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群狗东西全都跟个乌龟一样缩着,现在又是这幅德行,想到这张士诚心里一阵腻歪。 吕珍在昨日的战斗中受伤颇重,现在挂着个肩膀,一脸萎靡的陪在张士诚身边。不能像其他将军一样奋起余勇,乘胜追击,实在是生平的憾事。 张士诚知道吕珍心中所想,笑着安慰道:“吕大将军昨日横刀立马,一手陌刀砍到卷刃,必定名震天下,这些些微小事就不用介怀了吧!” 吕珍开始了商业互捧,笑道:“某将些微虚名,何足挂齿,倒是主公此战过后,江南必有主公的一席之地!” 张士诚哈哈大笑,这笑的颇有点志得意满的味道,捋了下短髯,还是感慨道:“昨日能胜实在侥幸,吕大将军去查一查是哪队斥候放的火,立下的这等奇功,咱们改天也要登门感谢感谢救命恩人。” 吕珍也是哈哈大笑,说道:“当该如此。” 昨日“十八扁担起义”的成员赵子雄不幸战死,跟着一起起事的老兄弟又少了一位,“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虽说他们这些人生死看的极淡,但是想到和老兄弟相处的种种,张士诚心里不禁有些黯然。 张士诚对吕珍说道:“昨天赵子雄将军不幸战殁,不知他可有子嗣,以后论功行赏,可让其承受其父的爵位,哎…当初咱们十八扁担起义的老兄弟,又少了一位!” 吕珍想起那个粗犷的汉子和豪爽的笑声,心中也是黯然,说道:“好像子雄在老家有两个儿子,改日就让人寻访一下。” 吕珍介绍起元军的一些重要消息,说道:“从抓到的俘虏的问话,元军的元帅确实已经变成了泰不花,这几日泰不花和雪雪为了强化权力,抢夺功绩,大肆排挤脱脱系的将领,一大部分脱脱系的战将被闲置起来。” 张士诚好笑道:“”前边那些攻城部队损失惨重,在这时候把那些战将限制,明显就是把他们排除在后面的攻城计划之外,老吕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说咱们这次夜袭成功也有不少元军将士消极作战的原因。” 这次夜袭天时、地利、人和,还有那个大火,都是缺一不可,吕珍说道:“天佑主公,说明咱们高邮的运气来了!” 张士诚颇有感触的说道:“是呀,这次夜袭成功确是上天眷顾。” 吕珍继续说道:“泰不花和雪雪这两天整顿完军中派系,差不多就会重启攻势,那时候咱们再想去偷袭也没有机会了,这次张皓也是居功至伟!” 张士诚点了点头,他和张皓的相处方式,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但是作为父亲怎么能不关心自己的儿子,心中不觉感叹那次坠马让张皓因祸得福,脑子开始变得灵性了。 但是表扬张皓是不可能的,话到嘴边就成了:“那厮就是在怡红院机缘撞巧而已,听说现在洛先生的女儿愿意屈居在他处,对这狗东西颇为钟情,如果还不知足,再往青楼跑,打断他的狗腿!” 吕珍哑然失笑,摇了摇头道:“皓哥儿现在已经有模有样了,吕小九都这年纪了,还只会天天抱着把破刀瞎练,都一块在怡红院喝酒,皓哥儿能想到那么多,这厮回到家连屁都没有一个!” 张士诚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只是目光深邃,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阳光洒在张士诚的脸上,一点点将他的影子拉长,再拉长…… 第23章 女人,只会影响我的拔刀速度 王府,张皓小院。 “阿嚏”,还没睡醒的张皓没来由的打了个喷嚏,顿时骂道:“张老匹夫肯定又在说我坏话。”张皓这惊人的第六感敏锐地捕捉到来自张士诚的攻击。 洛雨霜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公子,起床了,这都是第五遍叫你了,你不是说要闻鸡起舞吗?” 张皓被自己的弱小深深打击之后,便在洛雨霜面前立下目标,每日闻鸡起舞,要向自己的绝世高手目标大踏步地前进。 天还没有破晓的时候,元军大营那边的好消息已经传来,得到消息的张皓当时就松了口气,时不我待的紧迫感顿时消失了一大半,于是准备早起发愤图强的张皓,又钻进了被窝,说道:“形势没有那么危急,且让小生再休息片刻!” 张皓听到洛雨霜的声音,瞬间把头用被子蒙上,然后伸出受伤的双手,可怜兮兮地说道:“雨霜,那等再过半个时辰叫我,你看我现在还是个病号呢!” 要说薛神医“浮云般”的名声还真不是白来的,跌打药膏敷上去仅过了一夜就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要不怎么说我国的中医博大精深呢! 洛雨霜想了一会,认真地说道:“那下不为例,等会我再来叫你!”洛雨霜对于张皓发奋努力这件事倍感欣慰,努力地做好“监督人”的职责。 是不是很像在座的某些看官,每当受一些心灵鸡汤和励志事件,马上立下flag,每天六点起床,煞有介事地拿本四六级词典在某个角落发奋图强,结果没两天就恢复了原状。 所有目标可以立,要小一点,饭要一口一口吃,步子要一步一步走。步子迈大了,那不是扯不扯着蛋的问题,而是你因为害怕扯着蛋不敢往下走了。 这时候,小书童张安走了进来。这段时间随着洛雨霜的强势介入,小张安的地位受到严重威胁,张皓绝大部分的生活被洛雨霜占据,张安随时有沦为龙套角色的可能性,这让张安产生了深深地危机感,所以这种迎来送往的事,原本都是翠儿干的,现在也被张安主动揽上了。 张安进来说道:“少爷,吕公子来了!” 张安声音还没落下,吕小九就冲了进来,来的可不正是张皓的死党发小吕小九。其实那日张皓受伤时,吕小九就来看过张皓一次。只是张皓昏迷不醒,吕小九只能洒泪而去。紧接着就是战事趋紧,全城宵禁,是以这俩向来形影不离的狐朋狗友,到现在才再次见面。 被窝里面的张皓惊喜道:“小九来了,那狗东西终于舍得来看我了。” 吕小九指着张皓的鼻子破口大骂:“张皓你个狗东西,听说你现在金屋藏娇,从此君王不早朝,是不是把兄弟们都给忘了!” 张皓一听,这口气还能忍,嗖的一下从床上窜了下来,大喝一声道:“狗贼,纳命来!” 吕小九大喊一声:“来得好!” 当然吕小九家学渊源,练就一手刀法,不同于吕珍天赋异禀、臂力惊人,吕小九走的是轻灵飘逸的路子,吕珍甚至请了一位神刀门的长老,专门教吕小九习练刀法。 见到张皓,两人自然不会直接拔刀相向,吕小九可没有像张士义般把张皓直接拍地上的本事,两人自小相互递拳,手脚功夫知根知底,打的有来有回。 但是渐渐地画风开始变化,从一开始你一招“白鹤亮翅”,我来个“老虎掏心”的过招,到“猴子偷桃”之类的下九流的手段,再到两人恼羞成怒,开始互相“呸呸”的对喷口水,最后在地上两个人向蚯蚓一样扭打在一起。 洛雨霜一脸无奈地把脸捂上,她的这个小公子确实一天天地刷新着她的认知下限。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面无表情的从地上爬起来,仿佛早已经习以为常,只见张皓一脸喜色的说道:“哎呀,这不是吕兄弟嘛!好久不见,没想到武功进步如此迅速,为兄实在替你高兴啊!” 吕小九也是笑着应和道:“大哥,好久不见,没想到刚经历大伤,大哥的武功也一点没有落下,实在可喜可贺,小弟真是叹服啊!” 两个人没羞没躁地相互吹捧一番,然后一身睡衣的张皓,对着衣歪帽斜的吕小九说道:“吕兄里面请!” 吕小九也一脸正色,说道:“张兄请!” 只待两人落座完毕,吕小九刚才只顾着和张皓打架,抬眼才看到洛雨霜,一看这种颜色,不用介绍,就知道何许人也了。马上一脸正色说道:“这就是大嫂吧,小生这里有礼了!” 说着赶紧起身行礼,端的礼数有加。 洛雨霜看着这两兄弟耍宝,嘴里憋着笑,突然听到吕小九说到自己,马上害羞道:“别乱叫!” 连忙向吕小九还礼,为两人端上了茶水。 张皓则在旁一脸得意地说:“小九这声大嫂叫的大哥心里面很舒坦,比挣了多少的...银子都舒坦,以后可别叫错了!” 吕小九马上狗腿子似地喊道:“一声大嫂,一辈子大嫂,” 说完又起身,对着洛雨霜再次作揖道:“大嫂,请再受小弟一拜!” 洛雨霜实在遭不住这俩货,落荒而逃。 两人调笑完毕,张皓摆出大哥的派头,说道:“你看大哥我也终于有了个归宿,不再是形单影只,你现在作为一名刀手,是不是日常就是你的刀和手了!” 吕小九哈哈笑道:“女人,只会影响我的拔刀速度!” 第24章 张皓哭穷 待两人笑闹完毕,张皓看了身上空空无也的吕小九,说道:“小九啊,大哥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不带点滋补的人参鹿茸说不过去吧?” 吕小九惊讶道:“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大哥也是看重那些媚俗之物的人吗?” 张皓一脸不善道:“难道你真的啥东西都没带?” 吕小九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说道:“哪里!我给大哥带一个惊喜?” 张皓喜道:“惊喜在哪里?拿过来看看?” 吕小九一摊双手,说道:“惊喜就是什么都没有!” 张皓倏然变色,说道:“张安,关门,放大黄!”,大黄就是张皓养的“中华田园犬”,另外还有一个美丽而优雅的名字:土狗! 吕小九赶忙拉住张皓道:“别别别…” 吕小九深知大黄之威,说道:“小弟着急探望大哥,所以先赶过来,礼物家丁们拿着在后面,稍后就到。” 张皓脸上终于多云转晴,一脸热络的说道:“这才是好兄弟嘛!” 吕小九哭笑不得得对张皓说道:“大哥,你这真是……” 然后不解地问道:“当初大哥在怡红院为如烟姑娘一掷千金,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现在何故被这银钱逼迫至此!” 这事说的是张皓偷了张士诚的佩剑挡掉,这把宝剑乃已经谢世的锻剑大师石瞻经过九九四十九天淬炼而成,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乃张士诚在一次作战中缴获所得,张士诚向来珍视,素剑不离身,就这还被张皓偷去当掉,只为换红颜一笑。而张皓为此所付出的代价,就是经历了人生最沉痛的一次毒打。 张皓一脸欲求不满地说道:“唉,可叹张老匹夫没有第二把佩剑了……” 吕小九一脸高山仰止,佩服道:“大哥威武!” 张皓接着说道:“人穷志短啊,自那日怡红院东窗事发,大哥我被毒打一顿不说,连常例的银子都被张老匹夫停了,本来因为军费紧张,这些常例的银子就不多,现在就靠母亲救济度日,实在是艰难啊!” 吕小九感同身受,说道:“大哥受苦了。” 张皓难过地继续道:“你说现在大哥已经有了你大嫂了,平时总要给你大嫂买个胭脂首饰吧,虽然你大嫂没有要求过,但是咱还能委屈了人家不成。” 吕小九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看来从古至今,从老到小,在为女人花钱这件事情上的价值观一直这么朴素,从来都没变过。 张皓又认真地说道:“还有我昨天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张老匹夫和你爹确实能力有那么点,但也不能罩着咱们一辈子不是!” 吕小九疑惑道:“这次百万元军被破,我军如日中天,江南这个地方咱俩以后可以横着走,怎么不能罩咱们一辈子?” 张皓苦恼地说:“说了你也不懂,只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日我们高邮如日中天,但是乱世已起,江南各路豪强林立,英雄辈出。你能保证未来没有一个厉害的人物,取高邮而代之。” 张皓目前心里面最大的隐忧那就是朱元璋,他那些浅薄的历史知识是不知道目前朱元璋在做什么的,但是他却知道朱元璋可是元代群雄中最后的赢家,陈友谅、方国珍、张士诚等割据一方的枭雄被其一个个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那他自己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依照张皓的想法就是见到朱元璋纳头便拜,那可是未来翻百倍的大牛股啊! 但是想想未来这些开国功臣们的下场,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开国功臣的职业风险实在太高,而且功劳越大,幸免的几率越小。据说后来朱元璋搞了一个免死的丹书铁券,锦衣卫按照丹书铁券的持有人按图索骥。估计老朱在发这个铁券的时候,暗暗给他们附赠了阴曹地府有去无回的门票。 张皓没办法告诉吕小九有个天命之子会如彗星般崛起,荡平南方,一统天下。如果说了,吕小九肯定把薛神医再请过来,帮张皓看下脑子有没有问题。 吕小九不认可张皓的说法,说道:“这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谁知道呢?大哥未免有点杞人忧天了吧!咱们家干的就是这造反的行当,把今天过好就行,哪还管的了那么多?” 张皓没想到吕小九说出这么如此发人深省之言,还有这“明天和意外”的说法从吕小九说出来,让张皓一脸警惕地看着吕小九,说道:“飞机?汽车?嫩模?” 吕小九茫然看着张皓,说道:“大哥,这飞机、汽车、嫩模为何物?” 张皓松了口气,说道:“没事没事。” 吕小九接张皓前边所言,问道:“大哥,你那缺多少银两?看小弟能否帮扶一二,我父亲那里也有一把绝世宝刀……” 张皓只是嘴上胡咧咧,这种不着调的事情干一次就行了。赶忙制止道:“您可别介,我这缺口大着呢?除了你嫂子的金银首饰,我还想做点事情,比方说造个大船,开个车马行之类的。” 张皓造船就是未雨绸缪,在十年后张士诚被灭的时候给张家留一条后路。而开一个车马行,则是张皓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赚钱的办法,就想起后世的快递业务,看能不能复制到这里来! 吕小九汗颜道:“那小弟就爱莫能助了,光说造船就所耗不菲,那车马行更别提了,一辆马车我都买不起!” 这时候吕小九“狗头军师”的属性逐渐启动,又恶狠狠地说道:“不行咱们去劫几家狗大户,来个劫富济贫……” 张皓一脸鄙夷地说:“这些狗大户目前都与你父同朝为官,今天你把大户给劫了,明天那些大户在你父亲面前拦路喊冤,你的狗命还要不要了?” 吕小九一脸心虚,退而求其次道:“那去劫一些小户?” 张皓又毫不留情地继续打击吕小九,说道:“那些小户招你惹你了,去打劫人家,再说这个高邮兵围,那些小门小户的都被祸祸的家产所剩无几,你能劫出来个什么油水?” 吕小九被鄙夷的抬不起头来,只能说道:“那小弟这里有纹银二两,不行去赌坊试试手气,看能不能搏出个几百两来!” 张皓苦闷道:“咱们哥俩去赌坊赢过钱吗?” 吕小九和张皓对视一眼,满含酸楚,纨绔少年想自立自强,咋这么难呢! 张皓抬头望天,悲愤地说道:“苍天啊,如果你看到我们哥俩,那就可怜可怜,给我们哥俩下场黄金雨吧!” 世人慌慌张张,不过碎银几两,偏偏这碎银几两,能解世间万种惆怅。 第25章 沉重的教育 张皓和吕小九两兄弟正在黯然神伤,这时候张安急匆匆地进来禀报,说有张士诚的侍卫来报:十万火急,主公有请公子速到元军大营一趟。 张皓听到此话,和吕小九对视一眼,心中一惊,难道是张老匹夫那边出现了什么情况?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连忙让张安把使者叫了进来。 见到张士诚的侍卫,张皓连忙问道:“我父亲可有受伤?” 这名侍卫连忙说道:“二公子无需担心,主公虽然昨日连续作战,但并未受伤!” 张皓的心顿时放了下来,但是这名侍卫看到吕小九,连忙说道:“吕公子也在,主公也让你一块过去!” 这下轮到吕小九不淡定了,昨日的血战在所难免,刀剑无眼,吕珍作战向来勇猛,难道是......不同于张皓和张士诚已经“破裂的父子关系”,吕小九是吕珍的独子,吕珍从小对其爱护有加,就算是现在,吕小九练刀的时候,吕珍也一定会抽出时间给吕小九喂喂招。 吕小九连忙问道:“我父亲可是出了什么事?” 侍卫想到吕珍挂着的胳膊,便如实说道:“吕将军昨日确实受伤......” 吕小九未等侍卫把话说完,脸色大变,没有理会后面侍卫的话,冲出门外,骑上坐骑,就向门外冲了过去。 张皓此时追问了一句:“吕将军的性命可是有碍?” 侍卫忙摇头道:“那倒是没有!” 张皓看了眼飞奔而出的吕小九,心道:“这孩子,跑那么快,知道路吗?” 然后跟侍卫说道:“那咱们赶紧走吧,别让那孩子迷路了!” 侍卫忙躬身应是,说完别两人两骑,带着数名护卫,向城外飞奔而去。 吕小九一边飞奔,双眼的泪水不争气地从眼中流了出来,顺着耳旁的风,飞在了身后,想着父亲曾经的种种爱护,吕小九痛彻心扉,只恨不得马上飞到城外。 果不其然,吕小九跑着跑着,茫然地发现,走的时候没有问去处,不知道该去往何地?元军围城,把高邮围的水泄不通,城外处处都是元军大营,那到底该往何处去? 张皓和侍卫最终也没有追上吕小九,用张皓的话说,不是输给了吕小九,而是输给了吕小九拳拳的爱父之心。于是张皓就留了一名侍卫回头给吕小九带路,他们自行也赶往城外。 来到城外元军大营,眼前的一幕把他彻底震撼了。一具具战士的遗体排列在空旷的土地上,一眼看不到边,这样的景象,无论是张皓的十六年的青葱岁月,还是梦中匆匆的三十年时光,对他的震撼和冲击生平所未有。 这就是战争,最残酷和血淋淋的战争,每一道将令,每一次的攻城,每一个战争环节都是要用生命去写就,如何妙笔生花的史书也没有办法描绘出其残酷之万一,更别提史书中只有的是那些冰冷的伤亡数字。 张皓感觉自己的心脏就要从嗓子里面跳了出来,看着一个个年轻的面容,就这样沉睡在冰冷的土地上,张皓想抬起手脚,只觉得手脚沉重,不听使唤,只是傻傻地站在那里。 紧接着赶来的是张旭,和张皓一样,面对着看不到边的战士遗体,一双俊朗的面容脸色煞白,怔怔地站在了那里。 最后来的就是哭哭啼啼的吕小九,他无奈又赶回了王府,然后才赶了过来,虽说快马加鞭,但终是欲速则不达,最后一个赶到了元军大营。 下马后一边跑一边一遍遍地喊着“父亲”,其情真意切,感人肺腑,看的站在那里护卫的士兵一愣一愣的,刚刚还看到吕将军虽然带着伤,但也是健步如飞,难道才这么会就已经伤重不治了? 吕小九双目含泪,来到吕珍面前的时候,倒是把吕珍吓了一跳,忙问道:“小九,何事如此伤心?” 吕小九看着父亲,虽然带着伤,但是神色如常,说话中气十足,丝毫没有有事的迹象,和自己一路上想象的惨状天差地别,心情激荡地看着吕珍,说道:“没事,父亲,就是来问问你中午回不回家吃饭?” 吕珍好气又好笑,但是看到吕小九刚刚真情流露,浓浓的关心之意,老怀大慰,过去揉了揉吕小九的脑袋,说道:“主公今日喊你们来去看看保卫我们高邮的英雄们,去吧!” 张士诚背对着三个年轻人,看着昨日还和一起出城的精兵健卒,此时安静地躺在那里,一眼望不到边。战争的残酷只有当这些冷冰冰的尸体陈列,才会让人感受的更加刻骨铭心。一将功成万骨枯,每次战争不外如是。 有些人是带着野蛮和杀戮闯进别人的家园,看上了别人家的值钱的东西。比如后世的鹰酱为了石油发动的各种侵略战争,有些人为了另外一些人活的更好,而选择从容赴死,比如后世兔子们在高丽那场惨烈的志愿作战。 这些将士有些是因为张士诚一句让他们能吃饱饭的诺言,有些为了自己在这片天地间能有一席之地,加入义军,结果壮志未酬,就永远沉睡在这片土地上。但也正是他们的牺牲,才让身后高邮的百姓转危为安。 张皓此时心智已恢复正常,按下心中的震撼,看向张士诚:“昨日一仗怎会打的如此惨烈?” 吕珍说道:“主公也是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方有了今日之局面。” 张士诚突然叹了口气,说道:“是我害了他们。” 吕珍劝道:“主公,勿要做小儿女之态,哪有战争不死人了,为了让这些战士瞑目,抚恤好他们的家人,不让战士寒心,才是我们要做的。” 张士诚收拾起情绪,转向张旭、张皓和吕小九三人,说道:“你们三个看好了,这就是战争,希望你们能记住今日之战,记住这些牺牲的战士,尤其要居安思危,好好想想你们的未来。” 张士诚继续说道:“今后你们三人好自为之,我们打下来的这大好局面,你们也要迅速成长起来,撑起我大周的一片天,不要辜负这些战士们的牺牲。” 说完张士诚向战士们深深一揖。吕珍和三人跟着也是深深一揖。 这场残酷的战争教育冲击着三人的内心,足以让他们铭记一生,也让这三人迅速从雏鹰成长为一只翱翔天际的雄鹰。 张皓沉默良久,说道:“我觉得应该建一个英雄纪念碑,可以让高邮的百姓们知道是谁在这个冬天,护佑了他们的一方平安。也让这些英雄们年年受到祭奠,享受香火,生生不息。” 张士诚意外地看了一眼,肯定道:“准!” 第26章 情人眼里出西施 随着元军大败的消息传到城里,高邮之围终于告一段落,高邮城内百姓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毕竟有“徐州屠城”的前车之鉴,这让高邮城内的百姓怎能不提心吊胆,张士诚已经极力地压制谣言,但是关于屠城的消息依然传的沸沸扬扬,压得人们喘不过气来。 这次头顶的大山终于被搬掉,百姓们无不弹冠相庆,虽然现在依然是寒冬腊月,高邮的空气中仿佛能嗅到一股温暖的气息。而现在又马上春节,人们纷纷到街上采购炮仗等过年物资,高邮仿佛一下子就恢复了往日的熙熙攘攘。 这时可能就会有疑问了?高邮被围城三月,必定粮价飞涨,百姓只能剥树皮度日,怎么还有闲钱采购物资? 这就是江南鱼米之乡的优势了!江南本身就富裕,又是产粮大省,所以粮食价格本身就不是特别贵,其次就是脱脱的百万元军行军缓慢,要攻城的消息早早地传到了高邮,这时候能投亲靠友的人早早离去,没有亲友可依靠的则提前备米备粮,准备迎接脱脱大军的来临。最后就是张士诚的亲民之举,即使在军粮还只有几天的时候依然没有抢老百姓粮袋子的打算。 这就使得高邮的百姓受到此次围城的影响比较小,等到拨云见日,各式各样的小商小贩便如雨后春笋一样重新出现,欣欣向荣。 张皓也放下一身的“疲惫”,邀请洛雨霜出来逛街,美其名曰换换环境,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忙碌了一年了,总要犒劳一下自己!说完不等洛雨霜分说,拉起洛雨霜向街上走去。 走在街上,这城市的烟火气许久不见,让洛雨霜颇为动容,走到张皓坠马,自己遇险的地方,洛雨霜眼睛泪光闪烁,想到灰暗的过去和那天的惊心动魄,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还有今时今日的生活? 洛雨霜破天荒的拉了拉张皓的小手,张皓心有所感,看到这平生“社死”的地方,顿时嚷道:“雨霜,听说前边有卖炮仗的,快走快走,这有什么好看的!” 张皓一行人一路往前走,不一会,跟在后面的张安手上就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物件,有大小不一的炮仗,也有现卖的汤圆,还有一些色泽亮丽的布匹,在笔砚斋张皓还破天荒地淘到了一堆的笔墨纸砚,给谁用那就不用说了吧! 这时看官就问了,张皓不是很穷吗?那你看看吕小九离开时比脸还干净的衣兜就知道了,吕小九那二两银子终究没逃过张皓的毒手。 就在张皓和洛雨霜收获满满,准备回去的时候,只看到旁边聚集了一大帮人,和一个狂浪不羁的笑声。张皓对着洛雨霜说道:“不用看就知道,一堆无聊的看客在看热闹。” 下一秒,憋在家里面多日的张皓就要兴致盎然地跑去看热闹,成为那无聊的看客的一员,有热闹看白不看,拉着洛雨霜就要过去。洛雨霜摇了摇头,这地方都是粗犷大汉,她进去难免会被有些街溜子占了便宜。张皓也觉得有些不妥,就让张安在外面陪着他,他自己一头扎了进去。 场中只见一个衣着单薄寒酸、相貌清丽的女孩,双眼通红,强忍啜泣,看上去楚楚可怜。而另外一边,则是一个锦衣玉裘,满身贵气的青年,只见这青年一双窄长的双眼,双目轻佻,最可恨的是大冬天的还拿着一把折扇,在那里洋洋得意。张皓看到这厮暗笑:“呦呵,这能装的十三都让这厮装完了。” 只见这青年笑嘻嘻地说:“你弟弟吴名听说已经战死了,前两天我让人打听,说是斥候营抬着他的尸体回来了。” 这个清丽少女本来牙齿紧咬着双唇,一句话不说,可是听到他这么一说,顿时带着哭声说道:“你胡说,我弟弟没有死!” 那青年依然一副轻佻欠揍的表情,说道:“还有你家老母亲的医药钱这个月是不是又没了,到现在你家可欠了我们王家三两银子了,这利滚利下来,下个月可就是四两银子了,你想好怎么还了吗?” 看热闹的众人一片哗然,这个是高邮最大家族王家,看看姑娘如此漂亮,想来最后也难逃这厮的魔掌! 那青年继续说道:“你看以后不如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我王家的银子也不用你还,如若不然,那我们王家自有办法让你们偿还,说不定只能让莺儿你卖身抵债了!” 张皓暗暗想着,原来这个女孩叫吴莺儿,如果真的是战死沙场的高邮将士,刚刚张士诚拉去大受触动的张皓,断然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看到英雄的家属受辱置之不理。 张皓正要越众而出的时候,结果此时一个满脸寒霜的男子,突然站在吴莺儿的面前,嘴上说道:“我乃吴名的什长李成,吴为家欠了你多少钱?我来替他还?”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因为军队战时要求,李成把吴名的后事安置好,准备去找吴名家报信的时候,就看到了现场的一幕。王家乃高邮第一大家族,在张士诚那里也有从龙之功,好几个王家俊彦都在周朝官居要职。他一个毫无背景的小小什长自然得罪不起,但是想到吴名临死所托,大丈夫一诺千金,如果不闻不问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兄弟? 那青年看到有人出头,马上自报家门道:“我乃王家家主二公子王秀,一个小小的什长就敢在这里出头,赶紧滚开。” 张皓在下面骂道:“妈的,二公子没有一个好东西!” 旁边一个人应和道:“就是,二公子没有一个好东西!” 张皓马上一脸凶相,说道:“再骂小心我扁你!” 那人不忿,但是看到张皓身后护卫着彪形大汉,只能悻悻作罢,悲愤道:“有钱了不起啊,有钱就连句骂人的话都不让别人说了。” 张皓一听说自己是有钱人,顿时喜笑颜开,说道:“没想到兄弟还是个识货的,竟然一眼看出了我有钱人的身份,骂吧骂吧......” ...... 不提张皓那里的插曲,李成看着王秀,沉着脸说道:“吴名在这次高邮之战立下大功,你们王家如此做派,不怕主公怪罪,不怕将士们寒心吗?” 王秀哈哈大笑,说道:“一个新兵蛋子能立个什么大功,你少在这里唬人,还敢拿主公来压我,我要是怕就不站在这里了,赶紧滚开!” 这时王秀身后的几个家奴打手跃跃欲试。 李成心道罢了,大不了带着吴氏母女将来亡命天涯。心一横,骤然拔刀,顿时场上刀意森森,刀面寒光隐现,端的是一把好刀。这时场面瞬间紧张起来。 张皓看在眼里,暗暗地说道:“好刀!” 王秀笑道:“一个小小什长,对良善百姓竟然敢当街拔刀,速速将他抓了报官!” 张皓不由骂道:“果然是狗纨绔,扣帽子的话简直张嘴就来!” 张皓如果再不出手,就要让那个什长担了干系,到时候局面更加不好收场。张皓不再顾虑其他,纵身而上,照着王秀脸上就是一顿乱锤,别看张皓被张士义一巴掌拍在地上,与吕小九打的乱七八糟,但是多年的实战经验和实打实的武学功底,被财色掏空的王秀又岂是对手,顿时变成单方面的屠杀。 而跟着张皓的几个狗打手很有默契地不参与张皓和王秀的对决,虎视眈眈地看着王家的打手,这群百战老兵散发出来的杀气,让这些地皮流氓一阵胆寒。 待张皓把王秀修理完毕,张安很应景的出场,向观众介绍起来上场的“运动员”。朗声说道:“这位可不是别人哦,这位就是我江南最有才华、最有魅力的武学奇才,未来的国之大侠,万中无一的绝世高手,主公诚王殿下二公子张皓是也!” 围观的前面乱七八糟的没有听明白,但是这诚王二公子如雷贯耳,“混世魔王”,刚刚堵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顿时作鸟兽散,场中央只剩下捧哏捧砸的张安,和一只脚踏在王秀身上,在风中凌乱的张皓。 洛雨霜第一次见到张皓的纨绔表现和其“赫赫威名”,可能情人眼里出西施吧,这一波操作只能说“很加分”。 第27章 脚踢北海幼儿园 刚刚还喧嚣的闹市,瞬间鸦雀无声,小商小贩也纷纷收摊跑路,只见一个摆摊卖鞋垫的老奶奶,耳聋眼花,驼着背,背起她纳好的鞋垫,一步一挪的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张皓注视着老奶奶的行为,不由地吐槽起来:“嘿嘿嘿,那个老太太,您这也跟着跑是什么意思?我还能看上您的姿色不成?” 老奶奶毫无所觉,依然一步步颤颤巍巍地向街尾走去。 张皓心态炸裂,抛下被揍的像猪头一样的王秀,径直走向旁边一个静静站在那里的小朋友,小朋友才是国家的未来,只要小朋友们喜欢我,我还是有希望的。 张皓调整面部表情,做出了一个他自认为最和蔼的表情,说道:“小朋友,你为什么不跑呀?你很喜欢崇拜叔叔对不对?” 只见小朋友带着哭腔道:“我害怕,腿不听使唤,跑不动!” 张皓刚刚还和蔼的脸顿时满是阴霾。 小朋友看着张皓晴转多云的脸,害怕道:“魔王大哥,你会吃了我吗?” 听得张皓心里面一阵憋屈,直接在这个小朋友屁股上踹了一脚:“滚蛋吧!” 小朋友仿佛突然被打通任督二脉,脚步顿时轻盈,连滚带爬地朝家的地方跑去。 张皓活动了下刚才踹向小朋友的脚,“脚踢北海幼儿园”,心中一阵舒爽。 好吧,我摊牌了,我就是个“混世魔王”怎么啦?你咬我啊!张皓的节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深渊坠落。 另外一边,洛雨霜走向蹲在地上一直抽泣的吴莺儿,掏出干净的手帕递到她的手里。洛雨霜轻声说道:“莺儿姑娘,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变,如果再伤心过度病倒了,你母亲该怎么办?” 吴莺儿红着眼睛,看到一个仙女般的少女,蹲在自己身边,轻声抚慰。连忙说道:“谢谢姑娘,我没事!” 说着懂事地强自控制着泪水。但是想起那个跳脱的弟弟,从此就阴阳两隔,心中不由地一阵阵绞痛。 李成横刀站在他们身前,也想到兄弟吴名,几天前还活蹦乱跳的小伙子,现在只有一个冰冷的石碑,这个七尺大汉心中也是黯然。 踢完小朋友,心情舒畅的张皓重新来到王秀面前,说道:“我叫张皓,想找我麻烦随时来诚王府,随时恭候你的大驾。” 听到张皓的名头,王秀从地上连忙爬起来,说道:“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这些豪门纨绔向来知道轻重,遇到自己惹不起的存在,怂的那不是一般的快。 张皓继续威胁道:“那吴姑娘所欠的欠条”? 王秀连忙赔笑道:“不要了,不要了。” 张皓不满道:“你看我们是那种欠钱不还的人吗?把欠条拿出来!” 王秀这次为了逼迫吴莺儿就范,出门还特意带上了欠条。听张皓说完马上忙不迭掏出欠条,说道:“公子愿意还当然最好了。” 张皓从兜里掏出仅剩的七文钱,啪的一下拍在王秀的手里,一把抢过其手里的欠条,嚓嚓嚓三下五除二撕了个粉碎,拍了拍手说道:“滚吧!” 王秀看了看手里的铜钱,说道:“七文钱啊?” 张皓威胁气味浓厚,说道:“怎样?还嫌少?”张皓当然也想像那些以“一亿”作为小目标的富二代一样,把钱舒爽地砸在王秀的脸上,砸到他服为止。但奈何张皓也是个穷光蛋,连陪女朋友逛街的钱都是从兄弟那里“借来”的。 然后继续晃了晃拳头,说道:“吴姑娘我罩的,明白吗?” 王秀马上怂包,说道:“明白明白。”正准备转头离开。 突然张皓又想到了什么,说道:“站住!” 王秀心又颤了一下,忙回头道:“公子还有什么事?” 张皓说道:“以后不准你在别人面前称呼自己是二公子,听到没有?” 王秀傻眼了,不叫二公子叫什么?叫大公子的话我大哥会不会宰了我,但是现在势不比人强,只能委委屈屈地说道:“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张皓嫌弃地像看到狗屎一样地对王秀甩了甩手,王秀连忙带着手下的几个地痞打手,狼狈而逃。 张皓朝王秀的方向“呸”的一声吐了口唾沫,转头向李成走去。顶级纨绔对纨绔的“降维打击”,赢得让人丝毫没有成就感。 张皓走向李成,说道:“你说吴名立下大功是怎么回事?” 李成知道今日之事全赖张皓的帮忙,要不然绝无可能善了。赶紧抱拳,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军礼,感谢张皓的施救之恩。张皓连忙将其拉起来,说道:“父亲曾经告诉我说,那日他陷入苦战,已经濒临绝境的时候,帅帐突然火起,中军大旗一倒,方使得元军士气尽丧,反败而胜,可谓险死还生,不知兄弟所说的大功是否与之有关?。” 李成感其仗义出手,知无不言,将那日的情况原原本本地说给张皓,虽然已经过去多日,但是听得在场众人依旧惊心动魄,张皓点了点头道:“李大哥,吴名是好样的,你也是好样的,兄弟们都是好样的,你们是我张家的恩人,你们都是我高邮城百姓的英雄!” 李成双目隐现泪光,说道:“只是可惜我那兄弟吴名,再也看不到他守护的高邮了。” 刚刚平复好心情的吴莺儿,眼泪又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洛雨霜知道此时不宜再让吴莺儿心情激荡,对李成说道:“李大哥,此地非叙事之地,看你今日过来应是去寻吴兄弟的住所向莺儿和吴伯母说明缘由。不如我们一起陪你去吴伯母说明缘由,一来吴伯母一直缠绵病榻,又白发人送黑发人,乍听噩耗,心情可想而知,到时也能多一个劝解的人,二来以二公子的身份,为吴兄弟的功勋说明一下,想来也能让吴伯母多一份安慰。” 如此老成之言,听得张皓大点其头,李成看向吴莺儿,见她没有说话。便说道:“那就依姑娘所言!” 第28章 吴家的命数 众人来到吴家住所,尽管心里已经早有准备,这里的穷苦寒酸还是超出了众人的想象。只有破屋三间,里面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只有吴伯母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听到脚步声传来,说道:“是莺儿回来了?” 吴莺儿连忙说道:“是的,母亲。” 然后又整理好心情,谨慎地说道:“今日同来了几个贵客,带来了弟弟的一些消息!” 张皓和洛雨霜看着凄苦无依的吴莺儿,看着因为缠绵病榻满脸憔悴的吴伯母,虽然一路都在暗暗构思见面的措辞,但是当亲眼看到如此景象的时候,他们该怎么将寄托着她唯一希望的儿子战死的消息,告诉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在现场一片沉默后,张皓、洛雨霜和李成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吴伯母叹了口气。开口道:“可是吴名已经不在了?” 吴莺儿听到消息被母亲一语道破,自己失去弟弟的愁苦难解,又不知该如何安慰母亲,顿时泣不成声。 吴伯母艰难地坐起身来,虽然容颜憔悴,但观其气质不似普通妇人。对众人说道:“吴家穷苦,无以为待,让各位贵客见笑了。”说完向吴莺儿招了招手,满脸泪痕的吴莺儿扑在母亲怀里。 吴伯母安抚着愁苦的女儿,对众人继续说道:“不知道你们信不信,母子连心,吴名走的时候我心里面是有感应的,其实吴名去从军的时候我就知道,瓦罐总是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忙,他的祖父如此,他的父亲亦是如此,这是吴家的命数,他要为吴家曾经的荣光搏一个前程,我也不能拦住他.....” 张皓不知道曾经的吴家是如何的荣光,但是从吴伯母的谈吐举止都是大家闺秀,这种气质是模仿不来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一个世家沦落至此。张皓说道:“伯母,我乃高邮诚王张士诚次子张皓。” 张皓先介绍了一下自己,看吴伯母没有反应,应该不知道我“远播”的名声,终于顿时松了口气,继续说道:“这次高邮部队出城夜袭,吴名所在的斥候小队负责骚扰事宜,他们深入敌营,成功利用火攻,烧掉了元军大营中的中军大旗。我父亲亲口对我说,正是吴名他们放的这把火,救了他,救了整个高邮城的百姓。” 李成走到吴伯母面前,道:“吴伯母,我是吴名的什长李成,平时他是我最好的兄弟。吴名在出城作战的时候为救我被流箭所伤,最终伤重不治。身为兄长,没能保护好吴名,反而因自己犯险,让吴名被自己所累,实在百死莫赎。” 李成因为吴名的现身相救,导致被流箭所伤,这些人陷入深深自责,说完向吴伯母双膝跪地,纳头而拜。 吴伯母看李成如此大礼谢罪,慌忙对张皓说道:“妇道人家不方便,麻烦二公子把李将军扶起来!” 张皓连忙对李成说道:“李将军,战场上刀剑无眼,谁又能保证万无一失,你不要太过自责了!吴兄弟泉下有知,肯定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 李成拗不过张皓,只能站起身来。 可能想起来以前吴名的往事,吴伯母停了下来,像陷入沉思,也像在努力地回忆吴名的点点滴滴。说道:“我常听吴名回来说他有一个很厉害的大哥,可能就是李将军吧!吴为在军营里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兵,能得李将军有一个这样的大哥照拂,还有二公子如此尊贵之躯,能亲临寒舍,为吴名之功张目,我为我的孩子感到高兴。” 众人见吴伯母说的平静,但是隐隐声音有些颤抖,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痛,世上最痛苦大概莫过于此了,想劝解一二,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吴伯母说道:“他们的父亲走的早,小妇人只带着这两个孩子相依为命,现在吴名不在了…..我这身残躯,早就想去见他们的父亲了,只是担心走了以后莺儿一人孤苦,才苟活至今,莺儿不说,我也知道家中境况,怎么又多余的钱财去买那些药物......” 看来吴伯母也知道吴家的近况,张皓赶忙向前说明了王家欠债的情况,并信誓旦旦地保证王家的债务已经解决。吴伯母深恨自己缠绵病榻又让女儿遭此是非,心情一阵激荡,不停的咳嗽起来,吴莺儿连忙扶着母亲,轻拍后背。 李成双膝跪地说道:“作为兄长,我也没有尽到兄长照顾弟弟的义务,反倒累弟弟为我而死。李成虽百死而不能赎其罪,在此李成向您保证,虽然吴名不在了,但是我李成就是您的儿子,以后吴家的事就是我李成的事,以后但有驱使,万死不辞。” 张皓肃然说道:“父亲说过将来立一个英雄纪念碑,吴兄弟的神位将日日享受香火不息。吴家以后的生活将由我高邮负责。大恩难报,我张皓也替高邮的百姓感谢吴兄弟的大恩!” 说完推金山,倒玉柱,毕恭毕敬地拜倒在地上。洛雨霜也连忙跟着盈盈下拜。 吴伯母连忙说道:“贵客,千万不可行此大礼!”说完只能让不知所措的吴莺儿把他们扶起来。 随着战事进入尾声,张士诚和留守众将也回到高邮城,一回到城中,张士诚就命人查访当日斥候队的活动情况,不出半日,就知道了李成这个小队所做的壮举。 而该斥候队的小战士吴名更是为了这次行动付出了生命。那把大火恩同再造,张士诚当即就带人到吴家慰问。 来到吴家后,门外的众护卫看到主公,正要进去禀报,张士诚挥手制止了侍卫的举动,自己进了院子,正听到张皓向吴伯母叙述吴名之功,张士诚脸上露出欣慰之色,没有进去,只是静静地在外面看着屋内发生的一切。 等到众人跪在吴伯母身前,张士诚双目含泪,叹了口气,走出了院子。没有交待任何话语,调转马头就走了。 张皓走的时候,特意让李成留在吴家帮吴莺儿料理家中事宜,洛雨霜将手上新买的布匹等物交给吴莺儿,吴莺儿怎会要,一直在推辞。 洛雨霜劝解道:“你看这冬天寒风刺骨,而你又衣衫单薄,若冻坏了谁来照顾吴伯母?再说吴伯母不是也要些厚些的衣服!”说完又从衣袖里掏出一些散碎银子,放到吴莺儿的手里,说道:“你就权当是吴兄弟提前发的抚恤金。” 张皓看洛雨霜做的面面俱到,甚至拿出了自己的私房钱,张皓一副“有妻如此,夫复何求”的骄傲嘴脸。但摆脱贫困生活线的愿望越来越强烈了。 当走到门口,张安汇报说主公刚才来过之后,张皓一脸怪异,说道:“这老张啥意思?连个抚恤的礼物银子都不带?” 洛雨霜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张士诚是何用意! 张皓突然说道:“你有没有觉得李成有点古怪?” 洛雨霜不解地问道:“什么古怪?” 张皓思索半天,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了,说道:“可能是我最近穷怕了,感觉有点古怪!” 待张皓和洛雨霜走后,吴伯母和吴莺儿就看到李成在家里面忙里忙外,一个七尺大汉,毫不惜力,把家里能打的重活都做了,一直干的夜幕将临,李成才想起一个男子留在吴家惹人闲话,就拒绝了吴莺儿的留饭,交代过两天再过来让吴莺儿照顾好吴伯母之类的话,便径直走了。 吴伯母看着李成的背影,看向吴莺儿,叹息道:“吴名在军中能有这样的兄长,也算是咱们吴家不幸中的万幸了!” 吴莺儿目光迷离,肯定地点了点头。 吴伯母继续说道:“原来听说诚王二公子乃是‘混世魔王’,小儿止啼,没想到传闻如此不实!” 吴莺儿想到张皓怒揍王秀的场面,想摇头,最后还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第29章 世间安得双全法 腊月二十,高邮城的早晨被寒意笼罩,一个少年在寒风中,身着单衣,对着木桩,打出一招一式,少年的头上渐渐地出现一层蒸腾的热气,少年气喘吁吁,挥汗如雨。 这名闻鸡起舞的少年正是张皓,有了洛雨霜这么个“早起闹铃”,到点就催促张皓起床,虽然每次张皓还都要赖床一会,但是耐不住洛雨霜哀怨的眼神和温婉的劝诫,最难消受没人恩,二话不说,张皓从温暖的被窝中爬了出来,打磨自己的身体。 早练完毕,洛雨霜马上含笑奉上姜汤,让张皓驱除掉身上的寒气,接着拿出干厚的棉服,帮张皓穿好,最后再帮张皓把头发细心地梳好,再插上一个簪子固定好,才去为张皓准备早饭。 在洛雨霜服侍中的张皓无疑是幸福的,但是他也有幸福的烦恼。曾经孑然一身的张皓现在有疼爱自己的母亲,还有一个天天打仗的父亲,还有一个温婉贤淑的绝色女子将自己视为最大的依赖,和他两情相悦。越是好不容易得到的,就越害怕失去。所以张皓现在打磨自己的身体,苦练武艺,就是为了下一次危机到来的时候,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作用。 还有一个最迫在眉睫的烦恼,那就是缺钱,昨日已经把从吕小九“借来的”的二两银子已经告罄,甚至在吴家洛雨霜拿出自己的悄悄存的银子贴补给吴家。张皓骄傲固然是骄傲,但是还是让张皓产生了一种被包养的淡淡羞耻感。 用过早饭,张皓就开始了他的“讨钱之旅”,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除非张皓拿起一块纱布遮住脸,干起打家劫舍的无本生意,要不然以张皓后世生活了三十年的头脑,也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解燃眉之急的办法。 对于张士诚和刘夫人,找自己老爹和老娘要起钱来,张皓那点羞耻感早已忽略不计。但是第一次的讨钱张皓就扑了个空,见到浣秋,浣秋就说道:“临近过年,主公和夫人前往安济院和漏泽园去视察,慰问孤苦老人和孤儿,大概今天都不会回来了。” 张皓傻眼了,身上没有半毛钱的日子太难过了,但是张老匹夫和母亲都有正事,这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悻悻而回。 早上兴冲冲地出去讨钱,一脸沉闷地从外面走了回来,张皓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连中午饭都少吃了两碗。 和张皓朝夕相处的洛雨霜还能不知道张皓心里的小九九,便劝慰道:“在亳州的时候,老听父亲说起,安济院和漏泽园的老人和孤儿生活极其艰苦,即使有官府的补助,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常常饿肚子,主公和夫人能去一趟,他们这个年也能好过一点。” 安济院和漏泽园是官府设立的照顾孤寡老人和孤儿的场所,刚刚经历了战火的高邮,对于生活影响最大的,应该就是这些抵御风险能力最差的人了,张皓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战火刚刚平息,张老匹夫和母亲就赶去了那里,就知道那里的救济多么的紧迫。 张皓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这些世界太不公平了,有些人从生下来就开始受苦!” 洛雨霜听到张皓如此说,心里很是欣慰,像张皓这样的少年,张士诚发迹后成了顶级纨绔,还能记着这民间疾苦。 洛雨霜说道:“钱财固然重要,但也不是万能的,主公和夫人这两天的吃穿用度都有所缩减,高邮百废待兴,用钱的地方很大,比咱们着急用钱的人更多,所以公子莫要着急,雨霜这里还有几钱银子,公子咱们且紧些过日子如何?” 张皓感动地看着洛雨霜,那双善良的眉眼一如曾经,但是她已在梦里,而现在洛雨霜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一如在困苦中相濡以沫的夫妻。 张皓伸出手想把她揽在怀中,但是害羞的洛雨霜躲了开去,张皓尴尬地和空气做了拥抱,还假惺惺地一番温存,如此“贱相”看的洛雨霜的暴力指数迅速上涨。 待“温存”完毕,张皓说道:“那些老人孩子是苦,我也很苦呀,张老匹夫和母亲靠不上,只能自力更生了!” 张皓振奋精神,让洛雨霜找来纸和笔,整天就在家里面写写画画。 时间已入深夜,张皓还在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时而挠头,时而皱眉。不过有一句说一句,让一个平时在木桩上挥汗如雨的人,突然用起了脑子,确实难为他了,脑子这东西不能说没有,但确实不够用。 洛雨霜奉上一杯香茗,看着宣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差点笑出声来。自洛雨霜认识张皓以后,才是第一次见张皓写字,不过这字写的,刚开始上学的蒙童也不会写成一样。但是为了照顾这位拥有极强自尊心的二公子,在旁边一直强自忍耐。 张皓早就注意到洛雨霜的异状,不满地说:“哎哎哎,什么意思,洛雨霜我忍你很久了。” 洛雨霜正色道:“我突然想起了很开心的事情。” 张皓道:“那你想到什么事情?” 洛雨霜弱弱地说:“听父亲报信说,家里养的老狗失散了月余,现在又找到了,算吗?” 张皓干笑道:“那实在是可喜可贺!” 洛雨霜再次打量纸上所写的字迹,只见字体虽然崎岖,但是画了整整齐齐的四个方格,分别写着:优势、劣势、机会、威胁。 张皓向洛雨霜介绍道:“看见了没,这就是科学,名字叫斯沃特分析法,把自己的优劣势和机会一一罗列清楚,就能发现其中深藏的赚钱方法。” 洛雨霜不理张皓胡诌,说着一些听不懂的怪话,继续看了下去。 其中优势部分写着:我爹是张士诚。 “这个优势很直白......” 另外一个方格劣势部分写着:“我与老张关系不好”,洛雨霜直接汗颜,这劣势也挺大的。 然后“机会”方格:“母亲能管住老张”。 “夫人威武!”洛雨霜满心佩服。 威胁方格:“朱元璋”,洛雨霜疑惑起来,朱元璋是何人?竟然让天不怕地不怕的二公子视为威胁。 在最下方赫然写着:我要赚钱! 洛雨霜有点不能理解张皓对银子的执念,感觉地上划个圆圈他都能看成铜钱的“孔方兄”,洛雨霜轻声问道:“吴名的抚恤不日就会发下来,下个月如果没啥问题你就会有常例银子,还有夫人不定期的周济,公子现在的收入虽然没有那么高,但感觉足以应付日常支出,何以对银钱如此迫切?” 张皓悠悠地唱道:“你说花完所有的钱就剩下一块六,就剩下一块六,又到了难倒英雄汉的时候。”囊中羞涩的张皓不允许自己是个穷光蛋,即使“暂时”也不行,况且以后自己的好多想法想要付诸实施,没有银子那是寸步难行。 洛雨霜轻抚张皓的肩膀,出谋划策道:“据我所闻,盐、铁、茶等物皆为官营,盈利巨万,而丝、绒布等皆由官方控制,普通百姓购买价格高昂。能从事这些行业的向来非富即贵。而我周朝初建,百废待兴,如今公子所谓的“斯沃特分析”,公子的身份得天独厚,可否从这些地方着手?” 张皓一听大喜,洛雨霜的小脑瓜里面是哆啦a梦的小口袋吗?想要什么马上就有什么,一脸激动地为问道:“雨霜竟然还知道这些?” 雨霜骄傲地抽了抽小鼻子,说道:“你不看我父亲在主公帐下是做什么的?”洛先生在亳州就是钱粮方面的干吏,是以洛雨霜耳濡目染,这些东西都有所耳闻。 张皓惊喜道:“没想到雨霜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还懂得钱粮赋税。所谓举贤不避亲,明日我就向老张举荐,不弄个户部尚书,怎么着也要个户部侍郎干干!” 洛雨霜笑道:“我这只能在你这儿班门弄斧!” 张皓哈哈笑道:“我这有个雨霜就够了,快说说,还有别的门路没?”洛雨霜刚刚说的这些行业,要么投资巨大,要么时间周期较长,要不然就是技术要求严苛。 投资巨大对于张皓这个穷光蛋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迫在眉睫的财务问题,两天都不能等,何况周期比较长的行业,技术要求这些就更别提了,张皓哪来的技术? 洛雨霜沉吟道:“还有官府经营利钱,向商家放贷,这也是官府的一大来源!” 张皓恍然大悟道:“这也太黑了,官府放的高利贷谁敢不还,一个不慎就是大刑伺候!” 洛雨霜解释道:“这官府的利钱也不是谁都能借到的,相对于民间借贷这已经算是低的了,公子是不知道民间借贷的利息,利滚利下来都不知道要高多少。这些都是官府内部有惯例的收入,如果公子想拿走一部分,势必官府就少了一部分。,官府的支出捉襟见肘,估计依主公和公子的关系很难会分给你太多!” 张皓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哎,我估计还没伸手,张士诚四十米的大刀就已经拔出来了。” 洛雨霜听张皓说的形象,不由地笑了起来。 张皓苦恼道:“那有没有不被官府管控,还比较赚钱的生意?” 她的小公子一门心思的想捞偏门赚快钱。洛雨霜不禁捂脸,继续当狗头军师,说道:“那么就是无非这些高门望族垄断的青楼、当铺、赌坊的生意了。” 张皓又犯嘀咕了,青楼么,想象着自己在搔首弄姿地挥舞着花手绢,说着“大爷,进来玩呀!”,张皓赶紧摇了摇脑袋,把这不适的一幕赶紧屏蔽掉。 当铺,这个行当需要高端的人才,还需要有资本,自己可是啥都没有啊? 赌坊的话,这时候没有组织赌博罪,而且在官府的默许下开的极其红火,因为其无本万利,该行业一向被那些豪门所把持。这如果插进去一脚,不知道那群人会不会买我的手脚?这里面关系复杂,不是仅凭他一个二公子的名头就可以搞定的。 张皓把头发挠成了鸡窝。痛苦道:“想挣个钱咋这么难呢!” 洛雨霜心中好笑,她这个小公子高不成低不就,不想挣辛苦钱,老想着无本万利的买卖,这世界上哪有这等好事?但还是认真思考道:“想要挣快钱的无本生意,无非就是赌坊、青楼,但这些都是豪族盘踞,还有这些挣的钱都是昧良心的钱,公子品洁高雅,当也看不上这些行当!” 洛雨霜害怕张皓误入歧途,在对这位想钱想疯了的小公子做表扬式的规劝。 这时也启发到了张皓,不能有成本,昧良心的钱肯定是不能挣的,还最好有个官府的名义,张皓想到了将福利事业和“博弈”结合的产物,福利彩票,如果自己能把钱挣了,还能为安济院和漏泽园的老人和孩子做点事情,何乐而不为? 张皓哈哈大笑道:“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这不就有现成的例子吗? 官府的背书对他来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福利彩票挣的钱一部分会反哺给社会,最最重要的是,福利彩票这个东西好像不需要什么成本? 张皓顿时激动的手舞足蹈,突然起身,在洛雨霜额头上“吧唧”亲了一口,洛雨霜顿时赤霞满面,使劲地拧了张皓胳膊一下,就要跑掉。 张皓连忙拉住洛雨霜,赔笑道:“雨霜,还有个小忙要帮一下。” ...... 只见张皓手执墨碇,细心地将墨碇碾碎,然后再将香丸放进香炉的隔火砂片,不一会儿,香烟袅袅。只见张皓在那里说着,洛雨霜奋笔疾书,好一副“公子添香,红袖夜书”。 当张皓把《安济彩票发行计划书》捧在手里的时候,整个晚上都在傻笑个不停,笑到酣畅淋漓处还吼上两嗓子。 “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 洛雨霜笑着看向如痴似狂的张皓,揉着酸痛的手腕,喃喃地说道:“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第30章 张见张,针尖对麦芒 腊月二十一,宜:结婚、会亲友、出行、打扫、祈福、栽种。诸事皆宜。忌:无。早上天刚蒙蒙亮,当洛雨霜带着翠儿和萍儿走进张皓的房间,准备张皓起床事宜的时候。却见张皓已经精神抖擞,穿戴整齐地站在窗前。这种行为高情商说张二公子事业心真强,低情商那就是说这货想钱想的睡不着觉了。 张皓看到洛雨霜。急急地说道:“雨霜,快点,把我的头发收拾一下,我要去堵老张和母亲!”张士诚这两天相当繁忙,一般不太容易见到。 洛雨霜也知道张皓昨日想到的赚钱大计,这时候贤内助的素质就表现出来,二话不说,帮张皓梳头、擦脸,不一会功夫,一个帅气、俊朗的小生就横空出世了。 张皓对着铜镜看了又看,又“哦哦”“啊啊”地试了试嗓子,才一路小跑,去往中堂了。其实这个安济彩票张皓心里面也没底,如果张士城只当小儿胡闹,没有相应的支持,那他就干的事倍功半了。 在这个讨钱的好时节,坚持早练完毕的张皓,收拾整齐就踏上了艰辛的讨钱和融资之路,再一不再二,相比于昨天,张皓怀揣着“安济彩票策划书”,提前了一个时辰出门,终于让张皓“堵”到了正在用餐的张士诚和刘夫人。 刘夫人纳罕道:“这个时候皓儿不都在呼呼大睡,现在过来作甚?” 张士诚作为主公这几天忙的昏天黑地,刘夫人作为“主母”,同样也有很多工作要做,是以这几天张皓闻鸡起舞,刘夫人还没有得到风声。 张皓不满道:“谅母亲不知,这段时间我天天闻鸡起舞,日夜打磨武艺,再过段时间,‘有些人’想在我手上走上三招,我只能算‘有些人’侥幸!” 张士诚倒是对张皓关注颇多,这几天倒是知道张皓天天苦练,只听张皓才几日就向自己挑衅,就淡淡道:“如果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想试试老虎的斤两,我倒是可以给他这个机会!” 这下刘夫人更加新奇了,今天是什么个情况,连张士诚都接下了张皓的挑衅,跟着他开始胡闹了。 刘夫人制止了张皓眼神的继续挑衅,说道:“皓儿,今天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张皓才想起来今天是一个“乞丐”的身份出现在他们面前,刚才建立的强势是不是有点不符合自己的形象,没办法,看到张老匹夫总是上头,老觉得有点针尖对麦芒的意思。 张皓忙道:“孩儿是为父母分忧而来?” 刘夫人怀疑张皓起的早了在说梦话,将近十六年的漫长岁月里,张皓除了打打闹闹,搞搞破坏,还第一次听说要为“分忧”而来。 母亲怀疑的目光让张皓有点受伤,张皓说道:“昨天我来找母亲的时候,才知道母亲去慰问安济院和漏泽园的老人和孤儿去了,想想高邮围城三月,普通人家尚且难以维系,那些可怜人肯定更加艰难!” 刘夫人想到了昨天看到的惨状,这些人吃的东西,个个瘦骨嶙峋,眼睛不由地湿润起来,说道:“世道艰难,这些人来到世上就是受苦来的,阿弥陀佛!” 作为虔诚的佛教信徒,刘夫人最后宣了口佛号,不再说话。 张皓看向张士诚,想看看这个高邮之主有什么办法。 张士诚也是一脸无奈道:“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多给些米粮,暂时不至于他们饿死,其他只能容后再说了。现在高邮处处用钱,军队士兵的伤亡抚恤都占了好大一块,元军的缴获大部分也用在了这块。” 要不说是父子,想到了钱,张士诚和张皓的表情如出一辙,继续诉苦道:“还是平时官员、军队的正常开支,城防的修护加固,哎......” 张皓继续问道:“可否向那些大户,比如王家募捐一些,非常时期,能力越强,还需要多做贡献才是。” 说起了这些关于钱的话题,张士诚仿佛有诉不完的苦,说道:“那些大户的钱怎么能说要就要,王家本来已经在朝堂几个重要的位置占据高位,如果让其捐献钱米,势必要以官位相妥协,到时候尾大不掉,如之奈何?” 张皓恨恨地道:“果然王家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 自从看到王秀仗势欺人的德行和吴莺儿当时蹲在长街无助痛哭的情景,张皓恨屋及乌,连整个王家都讨厌上了。 张士诚摆了摆手,说道:“不能以偏概全,王家当初能在那种环境下支持为父,这份情咱们还是要领的!” 张皓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么个理,有些时候选择真的比努力要重要的多。 张皓出门急没有吃早饭,抓起馒头啃了一口,从怀中拿出策划书,说道:“昨日你们去慰问老人和孤儿,孩儿有了一些不成熟的想法,想和您商量一下,实乃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张士诚不动声色,心里道:“叫的这么尊敬,心里面一定有鬼!”但是面上说:“何事?说来听听!” 张皓递上计划书,拍在张士诚面前,说道:“父亲且看下这个。” 张士诚不置可否,拿起计划书,迎面看到的是一列列娟秀细长的簪花小楷。张士诚问道:“这字……” 张皓理所应当道:“我写的!” 刘夫人也瞄到了书上的字迹,顿时两个鄙夷的眼神射将过来。 张皓顿时认怂道:“好吧,是雨霜写的!” 接下来看,只见醒目写着项目名称:开办安济彩票。 项目目标: 改善官府财务状况,提高人民生活条件。 项目概述: 以抽奖机抽奖的方式,向高邮所有民众发售福利彩票获得收益。 股份分配: 张皓携技术和资金五两,占股份七成。官府官方经营权和人力,占股份三成。 项目利润分配: 按照三七分成,三成应用了民众福祉建设,七成进行利润分配。 项目内容: 安济彩票前期宣传 安济彩票的发行规则 ...... 这个项目计划书让张士诚耳目一新,简洁明了,虽然有些术语张士诚不太明白,但是大概的意思还是懂的。目前高邮城内百废待兴,民生艰苦,外面还有一支大军需要供养。但是高邮民心初定,肯定不能加税来增加收入来源。 源头没有变化,但是开支却多出了不少。所以说张士诚现在也在为钱着急上火。虽然现在张士诚得降兵数万,实力迅速膨胀,但是只有张士诚知道其中的辛酸。只能说这对父子俩各有各的幸福,但是痛苦却是一样的。 张士诚疑惑地问道:“你这安济彩票果真可行?”基于前面张皓对元军的判断,所以张士诚对张皓提的建议给予相当的尊重。 张皓意气风发,说道:“再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赚钱机会了!” 张士诚点了点头,张士诚断了张皓的常例银子后,也知道这厮比较缺钱,他见张皓想赚钱,但是没有仗着“献策”的功劳要什么盐引之类财税利器,而且更让他满意的是张皓压根没有想躺在功劳簿上要这要那,而是从头开始,开辟一个新的赚钱途径。 对于官府来说,所出的只是一个乱七八糟的“经营权”,如果一旦成功,利润不说,福祉的建设更能让张士诚收获一大波民心。即使不成功,张士诚都不需要付出什么?何乐而不为。只是让张士诚不爽是,要忍受一段时间张皓洋洋得意的模样。 张士城不动声色,说道:“行倒是行,只是你一人占七成,这不太合适吧?” 张士诚早年做私盐生意,深谙生意人精髓,继续说道:“我们的官方经营权也很值钱,由我们官府为你背书,到时候你这出问题了,还不是官府替你擦屁股?” 张皓苦口婆心道:“这七成不是我一个人的,有两成我准备找高邮有能力运作的人一起合作经营。他们有这方面的专业能力,这方面的支出是必须要拿出来的,毕竟团结能团结的一部分人,才能把这个事情做好。” 张士诚似笑非笑道:“那你还有四成利润,你这边拿了经营权之后,转手就交给别人经营了,啥事不干这个你就能独占四成利润?” 第31章 “地下女皇”高若男 高邮城,平治大街。 这里坐落着高邮城最大的一个赌坊,日昇赌坊,高邮城的第二大家族高家就是这座赌坊的掌控人。两年前高邮城内最大的赌坊还是由王家的兴隆赌坊所把持,但是随着高家家主之女高若男,以女子身份入主日昇赌坊,之后日昇赌坊的生意可谓是一日千里,短短两年的时间就把兴隆赌坊远远地甩在身后。 至于如何做到的?不妨看看日昇赌坊内花样翻新的免费小吃和茶点,以及长相清丽的荷官和侍女。相较于乌烟瘴气的赌坊,这里安静典雅的大厅和茶室。第一次来到这里的赌客都感觉进错了门,这里不是一个赌坊,而是一个装修精致,文人墨客喝茶会友的茶社。 如果说这些硬件条件是谁都可以模仿,那么一些人性化的做法为它吸引了高邮大批赌徒的光顾,比如它在赌客输完之后还会为赌客留上一些饭钱或者车马钱,还有就是赌场借贷生意的利息,相较于其他地方的高利贷,这里的利息只相当于官府利率的官方水平,虽然也很高,但是在赌徒们的眼中,这家赌坊已经相当良心了。 据说日昇赌坊的名声已经远播到江南其他地方,来自扬州、杭州的有钱人都会来到日昇赌坊,一掷千金。 虽然日昇赌坊把兴隆赌坊压得喘不过气,但是这只是高家和王家对抗的冰山一角,高家和王家作为高邮城最大的两个家族,在其他领域,高家和王家都涉足颇深,并且互相竞争。就像一块蛋糕,我再想多吃一块,就要从你嘴里夺一块出来。 王家是高邮最早拥护张士诚的家族,因为王家的鼎力支持,张士诚才在高邮站稳了脚跟。现在王家家主以及几个青年俊彦都在周朝内部担任要职,可谓如日中天,把原来可以与其争锋芒的高家压得喘不过气来。王家凭借此次从龙之功,让官府也对王家大开方便之门,而官府对高家则是各种“吃拿卡要”,当然这不排除王家人在此从中作梗,足可见目前高家的尴尬处境。 至于这个日昇赌坊的掌舵人高若男,大部分人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但是高邮“地下女皇”的名声却是如雷贯耳,可见其手腕之高明。 相较于张皓这种小儿止啼的“混世魔王”的名声,这位高小姐逢山修路,遇水造桥,乞丐来日昇赌坊都会施舍些剩饭,孤苦无依的孩童每年都能到日昇赌坊领上两件御寒的棉衣,是以虽然赌坊的职业特性给高若男笼罩了黑色和神秘,但是在高邮老百姓的心中,高若男则是一个菩萨心肠、活人无数的仙女。 随着高邮之围解除,日昇赌坊又恢复了往日熙熙攘攘的模样,门前门庭若市,赌场内的牌九和骰子声交错,不时地传来一段哄堂的欢呼声和懊恼声。 此时日昇赌坊的会客厅内,两个少年玩世不恭地坐在客位,漫不经心地喝茶,旁边侍从的赌坊主事毕恭毕敬,束手站在那里,听候二人的吩咐。 这两个少年自然就是张皓和吕小九,其实找到高家的日昇赌坊不是一个很难的决定。因为王秀的事情让张皓对王家观感极差,“为富不仁”的标签已经被张皓贴了好几张,没事的时候张皓都想寻摸着找找王家的麻烦,至于赚钱的机会更不会白白便宜王家。 更主要的是,张皓从昨日张老匹夫的言行看,觉得应该也不想看着王家继续做大,“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如今王家在高邮声势极旺,张士诚自然不想一个“一家独大”的王家出现在高邮城,不管这个家族对自己曾经帮助有多少,功劳有多大。这就是“制衡”,很残酷,但是很现实。 当然了,像张皓这种对王家观感极差的人来说,制衡的越猛烈,他就越开心。 最后可能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私心,就是这个高若男妹子了,两个小子如今年少慕艾,这个在高邮手段高明又极负盛名的妹子,如果能有机会认识一下,想必就算是在座的看官也不会拒绝吧! 路上张皓已经把安济彩票的事宜给吕小九交待了一番,对于那一成利润,吕小九不置可否,对于一名刀客,钱财着实是身外之物。这次能跟着张皓一起过来,主要还是想见识下高邮“地下女皇”庐山真面目。 吕小九还问了句张皓:“你确定这‘地下女皇’会来见你?” 张皓言之凿凿地说:“只要高家还有一个智商在线的,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高家和王家的竞争中全面落入下风,主要还是来自于朝堂无人,所以才会出现一边倒的情况,虽然张皓和吕小九只是两个纨绔少年,但是两人背靠的大树,高邮城的任何一方势力都不敢忽视,如果这时候高家还不知道接过这个橄榄枝,那高家的败亡也是迟早的事情了。 此时两人在会客堂优哉游哉地喝着茶,张皓翘着二郎腿,看向吕小九,说道:“这高小姐长什么样子?我估摸着这小妞故作神秘,应该会戴着黑色的斗篷,脸上再挂上一层薄纱,能力手腕不凡,想必是个男人婆……” 吕小九自然也大点其头。 张皓正说着,一个少女从门外走了进来,只见这少女一袭水仙百褶裙,内罩着缎绣梅花的棉坎肩,外披一身雪白的貂裘披风,耳旁坠着晶莹剔透的翡翠耳坠,头发盘成漂亮的发髻,一根金镶玉簪插在发髻上,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脸颊上隐现的两个梨涡,又为这个少女多了几分俏皮。 只见这女子嘴角含笑,酒窝时现,启唇说道:“二公子,看若男的长相是否如公子所言?” 张皓和吕小九都惊的合不拢嘴,心里面一万头草尼玛飞过,他们想象到了高若男无数种模样,单单就想不到是现在这个样子,神秘的高邮“地下女皇”,黑社会头子就是这个样子。 张皓收起被惊的没合拢的嘴,暗暗和洛雨霜做着比较,比较了了半天,张皓默默地把高若男的评分人为性地降低十分,谁也不能超过我的雨霜,典型的黑哨! 第32章 一拍即合 高若男对这两人的表现见怪不怪,毕竟每一个第一次见到她的人几乎都是类似的表情。这次听主事高峰禀报说,两个自称诚王二公子和吕大将军公子的少年,说有一件事关高家未来的生意想和自己谈谈。 想想都头疼,好多纨绔和世家子弟打着合作的名义,想一睹高若男真容。要么被委婉地拒绝,要么直接就赶了出去。“地下女皇”的排面还是要有的,岂是这些喽啰能随随便便就见的。 但是高若男身后的一个俏丽的小姑娘看着这两个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家伙不乐意了,说道:“什么阿猫阿狗也能打我高家的秋风了?想看我姐姐就直说,说什么事关高家未来的生意?” 高若男听完顿时脸色微变,看着站在门外杀气外溢的护卫,也不是随便哪户人家有钱就能找来的,据高峰观察,这两人所带的护卫都是百战之卒,这些护卫身上的杀意在内行人眼里,是怎么遮都遮不住的,而且现在哪有人这么不长眼,敢冒充主公和大将军的儿子。 这边吕小九听后直接豁然起身,吕珍公子的名头他自己是看不上,但吕家门楣也不容许别人随意辱没。看到是个明艳俏丽的小姑娘,不适合大打出手,又一时不知该如何自证身份。 只听到“锵”的一声,拔出手中宝刀,扬声道:“此刀乃吕家历代所传宝刀,名曰雪溶,在下所擅吕家秘传四十二路刀法,姑娘如若不信,可请人来试刀!” 吕小九刚刚还是一个“坐没坐相”的纨绔,但是拔出刀后,身形不动如山,单手持刀,刀芒毕露,俨然一个不世出的少年高手。俏丽的少女没有经历过此种场面,小脸煞白,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只能求助似地看向高若男。 高若男诧异地看了一眼吕小九,没想到这位少年还有这等艺业,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刚才吕小九所散发出来的气势俨然已经迈入了高手的范畴。高若男笑道:“这位是拙妹高若琳,年少无知,唐突了贵客,这里若男给两位公子陪不是了。” 高若男说完屈尊福了一福,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地下女皇”的名号历经两年而不倒,什么风浪没有见过,即使是道歉也是不卑不亢。 俏丽少女高若琳毕竟出身豪门,此时也恢复了镇定,说道:“吕小公子,小女子头发长,见识短,在这里给你陪不是啦!” 这小姑娘什么环境长大的,哪来的乱七八糟的黑话。张皓暗暗吐糟,这次不是来找事儿的,今天主要是来谈合作的,忙说和道:“小姑娘无心之言,小九不用太过介怀,人家姑娘不是说了嘛,头发长,见识短,像我们这样伟岸的俊俏公子认成阿猫阿狗,这见识确实不怎么样,你就不要和人家过不去了!” 高若琳悄悄地呸了一声。 如此直爽的俏丽少女多少都会给人以好感,像吕小九这样的直男也不例外,虽然话说的不太中听,但反倒吕小九自己不好意思起来,忙收刀向高若琳还了一礼。 高若男估计这两个少年又是“好奇害死猫”,通过所谓的“生意”见自己一面,好一睹庐山真容。本来不想见面,只是无奈对方的来头实在太大,而现在高家在高邮城内地位尴尬,这两位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只能来见二人一面,只希望这两个纨绔打消好奇心后,不要有其他的企图,要知道“地下女皇”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但看二人做派,显然不似普通的纨绔少年,这篇揭过之后,高若男便直接问道:“两位公子所谓事关高家的未来的生意,不知道是何行当?” 张皓也没有废话,直接拿出来了两样东西,安彩大使的任命书和安济彩票发行计划书。然后放在高若男面前,说道:“若男不妨先看看这个!”直接称呼人家的名字,人家跟你很熟吗?但从谈判来说,这样会减少对方的敌意。哎……都是出自梦里那一世的电视剧的教诲! 高若男没有少女被直呼其名的羞涩,反倒落落大方的拿起这两样东西,细心地看了起来,相较于张士诚这个门外汉。高若男就是经营赌坊出身,可是深谙此道的专业人才,看到这个方案构思之奇妙只让人拍案叫绝,而其落局之宏伟也不是她这个小小地赌坊所能比拟的。 高若男按下心中的惊讶,再拿起另外一个东西,这个张二公子竟然是本次安彩的安彩大使,并且全权负责此事,可这两个少年估摸着都是十五六岁的光景,他们能负责这么大的事情吗?还是张士诚想让他们俩利用这个事情熬些资历,真正主事的另有其人。 高若男对此事极其感兴趣,便直接问道:“这事是由两位来负责吗?官府是否还会派人来?” 张皓看出了高若男的不信任,便问道:“若男今年贵庚啊?” 直接问女孩子年龄,这个事情上升点高度就是调戏妇女了,但高若男却毫无所觉,坦率道:“再过两个月就是双十年纪了!” 张皓笑道:“若男年纪轻轻就能负责偌大的产业,我们两个人年龄加起来,难道还不能负责这点小事?”说着张皓朝吕小九递了个眼色。 吕小九一阵莫名其妙,这什么安济彩票关我什么事? 高若男没想到张皓如此敏感,很快察觉到了她的不信任,想起了关于二公子“自污保身”的传闻,难道那些混世魔王的做法都是他自污的手段?连忙收拾起轻视,说道:“不敢,既然二公子能主事,那不知这安济彩票的事宜需要我高家做些什么呢?” 张皓也是觉得费劲,前边啰嗦了一大堆,终于到正题了。说道:“既然是合作,我就和若男开门见山了,高邮的王家和高家之争我也是有所耳闻,王家目前有从龙之功,可谓如日中天,而高家一步慢而步步慢,这样下去可能连第二的位置也难保了!” 看来这个小纨绔来之前做足了功课,高若男淡然问道:“公子也知道我高家之困,不知何以教我?”大家都是明白人,就不打什么机锋了,有话直说! 张皓道:“你们的机缘就在这个安济彩票上,如果能把这个做好了,未来和王家分庭抗礼也未可知!” 高若男对这个安济彩票极其感兴趣,也是直接了当,问道:“不知我高家负责安济彩票的哪些部分?” 张皓说:“很简单,你们全权负责,所有的人手、店铺都由高家负责!一旦事情做成,将来的利润可占两成,而安彩局的高家人手全部纳入公职,我会给予高家一个常务主事的职位。” 高若男问道:“何谓常务主事?” 张皓说道:“这件事情官府参与,势必会有一名主事,而我给你们更高级的常务主事职位,全权负责安彩局的日常事宜,直接对本大使负责。如果安彩局能够成功,还会再给高家一个实职的四品官职作为补偿。” 后面的四品官职就是张皓乱许的空头支票了,只是事情做成,安彩局成了现金奶牛,相信张士诚也不会吝啬一个四品的官职。如果没有做成,那么就是万事休提了。 高若男点了点头,说道:“成交!” 高若男想到的更多,这可不止一个四品官,这可是整个部门都是他们高家的人,那高家就会出多少官员?虽然事成之后官府毕竟会往里面放人,掺些沙子,但是这也已经非常可观了。 至于那个两成利润,就不是高若男所考虑的了,这就是格局!哪是张皓这种目前手里只有五两银子的“准穷光蛋”所能媲美的。这里张皓还是存了点死心,就是把他那入股的五两银子给昧了下来。 高若男不知道张皓具体是什么原因找到自己,但是明白这是高家千载难逢的机会,当即说道:“二公子,此次安彩局的人手、店铺等一切前期事宜由高家一力承担,同时如果一旦事成,高家只需拿一成利润即可,另外一成愿献于主公,一解目前高邮民生之困。” 高若男这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确实不让须眉,一旦决定入伙,那就拿出了高家全部的诚意,甚至愿意拿的更多。 张皓看着高若男的架势,也不问什么“你能不能做主”之类的煞风景的话,但是你那一成的利润不要给我啊,给张士诚作甚! 张皓笑道:“那如此甚好,这位吕兄是在下刚刚委任的安彩副使,以后可能大部分具体事宜都是吕副使在负责!” 吕小九今天只是陪张皓出了个门,没想到好好坐着,一个副使的头衔就从天而降。于是不忿道:“在下向来视官职如粪土,阁下不经我同意,就莫名安了个什么劳什子副使,是不是有点不妥?” 张皓当即问道:“那你吕小九是否愿意接受副使的委任呢?” 吕小九看到高若男身后的高若琳一双俏脸,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二话不说道:“同意!” 第33章 士可杀,价不可降 回府的路上,张皓脸上的笑意从来没有消失过,继获得张士诚的支持后,高家的入局让张皓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一大半,“如今有官府的背书,有高家人力物力的资源投入,再有吕小九帮忙跑腿,那我该干什么呢?”张皓边走边想。 这时候还没有从被高若琳凝视中走出来的吕小九,依然在默默回味那个明媚少女的一颦一笑,,想起了高若琳明明一身深闺小姐的打扮,说起话来却是江湖味十足。吕小九忍不住笑出声来。 张皓实在看不下去,说道:“呦呵,人都走两里路了,心可是落在赌坊了?” 吕小九不去管张皓,再次啧啧称奇道:“没想到高邮城闻名遐迩的高若男竟是这幅样子?” 张皓也点了点头,问道:“地下女皇绝对不是我们想象的软弱可欺,一个威震高邮黑道的少女,怎么可能仅靠着帮残扶弱的菩萨心肠就攒下偌大的名声?” 吕小九深以为然道:“确实,人不可貌相。” 张皓又笑道:“我看你刚才走的时候看着人家的妹妹神不守舍,可是看上高若琳了,需不需要我帮你说和说和?” 吕小九心思被戳穿,大怒道:“张老贼,吃我一拳!” 张皓有何惧哉,大喝一声:“来的好。”说完两个人在大街上打将起来,幸亏高若男没有看到眼前的一幕,要不然她就会深悔做出如此草率的决定。 两人笑闹完毕,在街上看看这,看看那,张皓的五两纹银没有花出去,于是果断将前边欠吕小九的二两银子还了,面对着街上琳琅满目的物件,两人开启了购物模式。 张皓当时就看到高若男戴的发簪很是好看,想到现在洛雨霜戴的还是一个普通的簪子,虽然丝毫不影响洛雨霜的丽色,但是大男子主义爆棚的张皓,还是想买一个好点簪子送给洛雨霜,谁让现在手头宽裕了呢! 经过精挑细选,在一处地摊上,张皓看上了一个镶嵌着和田玉,碟戏双花鎏金银簪,于是说道:“小哥,这个簪子多少钱?” 只见那卖货小哥手里拿着本书,头也不抬,生硬地道:“二两!” 咦,这么拽,但是张皓实在看上了这个玉簪,讨价还价道:“那今天给你开个张,一两怎么样?” 卖货小哥继续头也不抬道:“二两!” 张皓继续努力杀价,说道:“那给个实在价,一两五钱很实惠了吧!” “二两!” “我说这位小哥啊,生意不是你这么做的,价格也要有来有往,不要这么刻板嘛!” “二两!” “好啦好啦,一两九钱行了吧!就当交个朋友!”张皓依然熟练地砍着价。 “二两” 张皓愤怒了,说道:“我好歹也算你的主顾,你卖个东西头也不抬算什么意思?” 只见这小哥抬起头了,只见其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面无表情酷酷地说道:“我怎么卖东西关你何事?” 张皓看到这个小哥的脸,暗暗骂道:“这狗日的长得可以啊,快和我一般帅了!长这么帅的脸,脑子肯定没多少,生意哪有这么做的!” 张皓说道:“小哥,生意讲究个有来有往,你看我都加到一两九钱了,就差一钱,已经是个实在价了!” 这小哥继续面无表情:“二两!” 张皓恼羞成怒:“够了,那这样,你就让我一文钱,意思一下,我拿了就走!”张皓感觉自己遇到了个棒槌,决定速战速决,买完就走。 这小哥依然毫无所觉,说道:“二两!” 张皓二杆子精神彻底爆发,怒道:“今天你这一文钱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 那小哥一脸傲然,说道:“不让!” 张皓心一横,恶向胆边生,抓住那小哥的衣领,说道:“让不让,不让就扁你!” 那小哥临危不惧:“你打,你打!” “嗬,我这暴脾气!”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吸引了不少路人前来围观,不少人对此开始指指点点。打架的点非常简单,就是为了一文钱而起了这场风波。 旁边卖糖葫芦悄悄给自己打气:“如果这个家伙来买我的糖葫芦,我可能不能让价!” 一个乞丐看着破碗里面孤零零地一文钱,一脸悲悯,欲言又止,仿佛要说:“你们别吵了,我这一文钱拿去就是。” 吕小九和张安远远地躲在后面,生怕别人知道他们和张皓是一伙的。 目前来看,已经不是一文钱之争,这事关乎脸面和尊严。张皓嚷道:“我说这位小哥,你就让一文钱给我买你的首饰,有这功夫你再去拿钱进货卖货,周而往复,大周首富指日可待,你觉得这样有必要吗?” 这小哥终于开口说了句话:“我乃唐朝十八学士孔颖达第十二代玄孙孔襄,从小不事产业,一心读书。本已家贫不得不变卖祖产,如果再贱卖祖产,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张皓脑子没转过弯来,这变卖祖产就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孔襄继而悲愤道:“我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七岁熟读四书五经,八岁精通诗词歌赋,如今二十五岁竟然连饭都吃不饱,只能变卖祖产度日,你竟然还要让我给你让一文钱,我的祖产何辜?” 最后斩钉截铁道:“士可杀,价不可降!”大好容颜配上一身“铮铮傲骨”,如果现在是菜市口,这必然是为理想而牺牲的义士,只是在这闹市口效果差了点。 张皓有点骑虎难下,仿佛现在他就是迫害义士的大奸巨恶。这时候负责维持市场秩序的兵丁看到这里的异状,走了过来,一眼就认出“混世魔王”诚王二公子张皓。 在了解事情的原委后,就在两人之间说和道:“这位小哥,这位是诚王二公子,买你的东西是你的荣幸…..” 围观的人一听,混世魔王来了,顿时作鸟兽散,在散落的声音中,隐隐听到:“混世魔王为了一文钱开始打劫啦!” 而孔襄依然“威武不能屈”,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张皓的嘴都气歪了,一巴掌把那兵丁拍到了一边去。抓着孔襄的衣领吼道:“我就打劫了怎么着,说卖不卖?” 好在此时吕小九及时出现,拿出他那仅剩的二两银子,慌乱地付了账,拉起张皓,远遁而去。 而远处张皓的声音依然隐隐传来:“别让我再看见你,下次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吕小九刚刚比脸还干净的衣兜,在经过张皓还款短暂的喜悦后,再次回复到比脸还干净的状态。 第34章 高家宗主的怨念 高府,宗房正堂内。 正襟危坐的高氏族长高林语,听完主事高峰汇报完安济彩票的合作事宜。看着旁边人静如水的高若男和一脸“乖巧”的高若琳,陷入了沉思。高林语作为高家的宗门嫡系,亦有两个幼子,但是不知什么原因,都没有养活。 晚来得女,取名“若男”,可以看出高林语对膝下的女儿寄予厚望,但是若男小的时候也是体弱多病,幸亏女儿自己际遇神奇,方得长大成人。长大后的高若男也确实没让他失望,无论手腕和容貌都是上乘。 而三年后妾室所出的女儿“若琳”,从小倒是无灾无祸,平安长大,其中的原因不由得这个老奸巨猾的族长深思。而旁边看着宗房之位,虎视眈眈的二房则不可避免地成了高林语怀疑的目标。 还有句话叫“女大不中留”,高若男转眼就到了双十年纪,自高若男二八以来,高邮的名门贵族求婚的络绎不绝。 但是随着女儿的年纪越来越大,名声越来越大,反正今年彻底没了门当户对的求婚者。女儿的婚事就成了他这个父亲的心病,总觉得是因为他宗门人丁不继,才把高若男耽误成二十岁的“老姑娘”。 堂上高峰汇报完看着高林语,旁边的高若男一直没有说话,堂上一时无语,沉吟半响,高林语问道:“若男觉得如何?” 高若男直接道:“父亲,咱们现在还有选择吗?王家如今在各个生意线上咄咄逼人,高家已是一退再退。只恨那些高家尸位素餐之辈,目光短浅,如若当初听我之言,在张士诚未成事前给些许帮助,何至于今时今日如此狼狈?” 元朝风雨飘摇,垂垂老矣。高若男何尝没有看出来。各地义军不断兴起,难道高邮之地就能幸免?高若男当时就建议早早下注,在未来才能占得先机!但是毕竟是通匪的大事,一着不慎就会令高家蒙受灭族之祸,所以被高家的族老们断然拒绝。 计划赶不上变化,谁成想这城头的王旗变换如此之快,张士诚迅速崛起,及时投靠的王家已经在分享下注的红利,高家则因为失去先机,被王家步步打压。 高林语苦笑了一下,说道:“如今事已至此,只能去想如何补救?若男何必再执着于前事。” 高若男有些心灰意冷,说道:“维持这么个摇摇欲坠、只知道内斗的高家,父亲觉得有意义吗?” 高林语有些茫然,但还是严肃道:“这个可能就是宗房与生俱来的责任吧!” 高若男看着为支撑这个庞大的家族而两鬓开始斑白的父亲,曾经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现在脸上皱纹已是密布,叹了口气道:“现在高家危机在前,其他各房还在内斗,高家如何不会衰落?” 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高若男哂笑了一下,说道:“可能高家各房都等着我嫁人,好争夺这个宗主之位!” 高若男一旦嫁人,高若琳又是妾室所处,身份受限,宗门势必就会绝户,那这宗主的身份就是其他各房争抢的香饽饽。 高林语一脸萧瑟,说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高若男看到父亲的失落,便扯开话题,说道:“此次和二公子的合作只牵扯日昇赌坊,所以女儿就大胆做主,全部同意的二公子的要求。如果后面赌坊人力物力有所不及,还需要父亲一定的支援!” 高林语点头道:“这二公子没有选择王家,而是选择我们高家,确实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此时如果还需要其他的支援你尽管开口,为父定然全力满足。” 高林语突然疑惑道:“这二公子是否对若男你有什么想法?”高若男名动高邮,如果张皓能看上自己的女儿,那高家就是另外一番局面了。 高若男没有丝毫羞涩,分析道:“女儿刚开始也以为张皓是看上了女儿些许的名声,所以拿着生意的幌子来一睹女儿真容,但是从后面来看,这张皓对高家了解颇深,也知道目前高家的处境,应该非那些浪荡好色的纨绔之辈。” 突然又想到了吕小九和高若琳的不打不相识,以及走的时候看高若琳的眼神,笑道:“好像吕珍大将军的儿子对若琳有点意思!” 高林语惊奇道:“还有这种事情。” 这时候旁边“乖巧”的高若琳绷不住了,叫嚷道:“姐姐,父亲正说着你呢,何必扯到我这来,我和吕公子都是江湖儿女,有些过节早已烟消云散,儿女情长又岂是我辈所牵挂之事!” 理论和吕小九的“女人只会影响我的拔刀速度”如出一辙。 高林语听得直摇头,此时高峰在场,不宜深谈,便岔开话题,说道:“如此说来这二公子竟远非坊间传闻地“如此不堪”,那么二公子抛出榄枝,我高家无论如何都要收着,这次终究不能再重蹈上次的覆辙。” 接着叹了口气道:“如果周朝的国祚绵长,那我们就上了二公子这条船了!如今周朝一战而定,张士诚声名鹊起,已有枭雄之姿,来日群雄逐鹿中原必有其一席之地,如果这张二公子前面只是藏拙的话,我高家未尝不能奇货可居!” 旁边肃立的高峰问道:“如今世子之位依然稳固,如果让世子看到我高家率先站队二公子,会不会被世子反感?” 高林语道:“如今机会难得,再前怕狼,后怕虎,只怕将来高邮就没有我高家一席之地了。” 既然宗主如此决断,高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高林语意味深长地看了高峰一眼,然后继续说道:“你拟定一个高家宗房亲信的名单,尽量都放在安彩局,别让其他各房在这个时候捣乱!” 高峰连忙称是。 高林语长吁了口气,狠声道:“风水轮流转,高家宗房所承受的,必然让那些宵小之辈加倍偿还!” 高若男目光平静,高若琳没有见过平时温文尔雅的父亲说话如此狰狞,小脸微白,“乖巧”地低着头。 第35章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王府,张皓小院。 气急败坏的张皓被吕小九连拉带拽,一路回了王府,张皓路上嘟嘟囔囔:“你这狗东西不讲义气,作为兄弟不和我一起痛扁那厮!” 吕小九撇了撇嘴道:“丢不起那人!” 张皓和吕小九刚回到小院,连口水都没喝上,吕小九就被张皓赶出自己的小院,还“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吕小九看着自己兜里还没捂热就重新空空如也的钱袋子,以及小院紧闭的大门,欲哭无泪。 其实路上张皓已经从狂怒中清醒过来,只是整个过程中,丢脸是一个人的,这让张皓没有办法原谅“独善其身”的吕小九。是兄弟就要一起丢人一起狂! 回到屋中,张皓揉了两下尴尬到僵硬的脸,唾面自干,状若无事的走向正在看书的洛雨霜。张皓怕她在小院无聊,又见洛雨霜喜欢读书,就打着准备“头悬梁、锥刺股”苦读的名义,把张士诚装点门面的古籍一股脑地搬到了小院,里面不乏各种“珍迹”和“孤本”。 洛雨霜见了果然如获至宝,拿起就爱不释手,张皓见洛雨霜喜欢,也假模假式地跟着翻了一天,第二天就再没碰过了。 张皓走到洛雨霜跟前,一脸猥琐地说道:“雨霜,看什么呢?让公子我看看,是金瓶梅还是玉蒲团?” 随着在张皓身边日久,她这个小公子的脾性也逐渐了解,从张皓的表情来看,虽然没听说过金瓶梅和玉蒲团,但也知道这两本不是什么“好书”。 洛雨霜没有接张皓的话,珍而重之地放下古籍,然后拿出来一个盒子,放在张皓的面前。 张皓笑道:“雨霜给我买的礼物,那巧了……” 洛雨霜笑着打开盒子,见里面放着几两散碎银子,说道:“这些有夫人赏赐的,也有父亲刚刚托人送过来的,估摸有五六两,我知道你现在用钱的地方很多,但是雨霜能力有限,希望公子不要嫌弃。” 张皓啧啧称奇,说道:“老丈人可以呀,干了没几天就大把大把的银子进账了!” 洛雨霜忙解释道:“父亲在亳州为官时常说,官场的规则讲究和光同尘,如果大家都拿的银子你不拿,将来没有人愿意与你共事,而且官场里做事也会左右支绌,受到同僚们的排挤!父亲传话来说王府用钱的地方比较多,所以把大家里部分的钱都拿了过来。” 张皓忙摆手道:“我没有怪罪老丈人的意思,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洛雨霜听张皓乱叫,不满地“轻轻地”捏了下张皓的胳膊。 张皓看着盒子里一粒粒散碎着的银子,又看了看洛雨霜精致俏丽的小脸,眼眶发热,想把佳人拥在怀里,又怕唐突了佳人。 洛雨霜主动拉住张皓的手,说道:“我知道公子大才,以后定不会再为这黄白之物所烦扰!但总有举步艰难的时候,希望公子不要懈怠,相信一定会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张皓心中激荡,有话在喉,但是嘴里想说些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此时的张皓不像平时的油嘴滑舌,显得有些笨拙。 突然想到怀中的发簪,于是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了出来,说道:“雨霜,快试试,看下适不适合你?” 洛雨霜说道:“公子最近用钱的地方颇多……” 张皓打断洛雨霜的话,献宝似地催促道:“快试试,快试试。” 洛雨霜无奈转过头对着铜镜戴好,转身低头含羞问道:“好看吗?”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张皓一句话没说,使劲地点头。 突然,屋外一声怒喝,张士诚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外,喊道:“张皓,你给我滚出来。” 洛雨霜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她现在已经对这种父子沟通方式见怪不怪,但还是劝道:“莫要与主公着急,有话慢慢说!” 张士诚这一打岔,张皓也正常过来,云淡风轻道:“看你家公子三招斩那张老匹夫于马下!” 张皓走出门外,一脸泰然自若,还优雅地向张士诚行了个礼,说道:“父亲来此何事?” 张士诚多年的私盐贩子,做生意那是行家里手,没想到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今天在那逆子这块栽了跟头,虽然是刘夫人横插了一杠子,但还是让张士诚的心里老大不舒服,这一天处理军事政务都有些无精打采。 整天都在生闷气的张士诚一天心不在焉,刚听到属下汇报,说二公子在平治大街买东西和一小贩起了纷争,差点打了起来。而争执的原因就是“一文钱”。听了这个消息的张士诚顿时容光焕发,一听说张皓回府,就马上杀来兴师问罪。 张士诚含恨而来,看到张皓,指着张皓就喷起来:“你这厮不当人子,为了区区一文钱,竟然在平治大街与人争执一个时辰,百姓争相围观,短短时间就被在高邮传的沸沸扬扬,被引为笑柄,实乃张士诚奇耻大辱,我王府的尊严何存?我朝廷的尊严何在?你这厮败坏我张士诚的名声,还不速速跪下,家法伺候!” 张皓抹了一把满脸的唾沫星子,傲然道:“我张皓一不欺男霸女,二不鱼肉乡里,就是我用充满诚挚的话语,让那厮认识到“让利一文”的好处,这又何错之有?” 现在张皓依然对孔襄有极深的怨念,但是说归说,闹归闹,这事闹的再凶也就是一文钱的事情,但是的确丢脸。 “再说了,老张你想想,现在新朝初建,民心未定,一个王府二公子在街上为了一文钱和人争执一个时辰,说明了啥,说明王府从上到下,人人简朴节约,更说明父亲您是一心为民,人人称颂的贤王呀?” 张士诚摸了摸短髯,竟然点点头道:“是这么个道理!” 但是又突然反应过来今天是兴师问罪的,说道:“那值当为了一文钱吗?你就不能多砍一点,让王府成为高邮的笑柄!” 张皓想起那惨绝人寰的砍价之旅,含恨道:“那厮油盐不进,可能是孩儿砍价能力有限,这个一文钱已经费了我三寸不烂之舌,关键还没有砍下来。” 突然张皓又想到了什么,神经质地说道:我系渣渣辉,系兄弟就和我一起砍他!” 搞得张士诚一阵莫名其妙。 张士城犹自强硬道:“那你为一文钱之事,搞得高邮人尽皆知,必须要罚!狠狠的罚!”张士诚想揍张皓的执念很深。 张皓突然神秘兮兮地说道:“老张你想想,孩儿现在在百姓心里是个什么人,那是横行乡里,只知耍横斗狠的“混世魔王”,如今就要担此“安彩大使”的重担,百姓如何信服?百姓买了彩票之后,中奖后如何确信能拿到该得的奖金?” “现在这事一旦传开,二公子为了一文钱尚且和那厮诚恳交流,‘以理服人’,那安济彩票的奖金的发放自然也不在话下。” “再想下,安彩刚刚成立,百姓们都不知道安济彩票是个什么东西,现在借着这个热度,小道消息四起,‘震惊!王府二公子贫苦,竟为一文钱与卖货小哥砍价一个时辰,这背后究竟隐藏了王府怎样的故事?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是贫穷的无奈还是王府矛盾的爆发,想了解幕后真相,请关注第一届安济彩票开奖的大会!” 张士诚听得一愣一愣的,问道:“这对王府有啥好处呢?” 张皓“恨爹不成钢”,说道:“对王府没有好处,对你有啊,这么小道消息一出,这热度就来了,流量就有了,流量懂不懂?” “有了流量,那就能变现,这安彩生意就会一炮而红,我们才能分钱不是?王府只用一点微不足道的名声,换来了一堆一堆的金山。” 张士诚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如果能赚钱,让张士诚去拿个手绢到青楼当老鸨,估计张士诚都要思考一下可行性,实在是穷怕了呀! 张皓继续道:“为了父亲的千秋大业,儿子这区区虚名算得了什么,作为精神损失费,希望能把今后的月例涨到二十两,聊以慰藉下孩儿内心这万千点的伤害!” 一听要涨钱,张士诚顿时敏感起来,自顾自地边走边说:“这潘元绍汇报说今日班师汇报,怎么还不见踪影,难道中间又出现了什么事故,朝堂内真是千头万绪,你们哥俩什么时候能撑点门面……” 说着越走越快,健步如飞,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第36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洛雨霜本来看到张士诚气势汹汹地问罪,对张皓有些担忧,但是看张皓一顿插科打诨,让张士诚狼狈而去,又不由得暗暗好笑。 张皓回到房间,鬼鬼祟祟地收起盒子,自己又往盒子里添了三两银子,想了又想,又拿出来了一两悄悄地塞回袖子里,洛雨霜一脸黑线,看着张皓的迷之操作。 张皓不知道自己的小动作被一览无余,笑着对洛雨霜说道:“安彩银子的事我已经解决了,你就好好地把银子保存好,攒着给咱们孩子当嫁妆!” 洛雨霜轻啐了一口,疑惑地看着张皓,前天晚上还在为银子而挠头的张皓,怎么短短两日就告别穷光蛋的日子了? 张皓将今日和日昇赌坊高若男见面的情况给洛雨霜说了一遍,重点说了高家和王家的争斗。 洛雨霜冰雪聪明,一点就透,说道:“原来老听别人说‘混世魔王’和别人理论向来用拳头,看来不是公子没有,只是不屑用,这高家一定会抓住公子这颗稻草的!” 张皓听得半天没回过味来,说道:“雨霜啊,以后夸人还是不要这么含蓄,公子的书读的少,听不太懂!” 洛雨霜抿嘴笑道:“那就姑且当做是在夸公子好了!” 张皓也很是得意,摆了张士诚一道不说,还拿下了高邮城的“地下女皇”。 洛雨霜对高若男也是极感兴趣,说道:“一直耳闻高邮高若男的仙子之名,以一个赌坊之主竟然为自己挣得这个乐善好施之名!” 张皓笑着说道:“谁说不是呢,你不知道吕小九一开始看到高若男那副相貌的时候,嘴张的里面都能放个鸡蛋了!” 洛雨霜似笑非笑地问道:“那公子你呢?” 张皓想想当时自己的表现估计比吕小九好不了多少,只能顾左右而言他道:“以后本公子也是一天几万银两上下的人物了,我对钱税等事项一窍不通,以后雨霜给我做个小财务可好?” 洛雨霜虽然不懂小财务是什么意思,但是也知道张皓想让自己帮他打理银钱方面的事宜,皱了皱小鼻子道:“雨霜才疏学浅,本来不能胜任,但是公子的事就是雨霜的事情,那高若男但凡有事情尽管让她找我就行!” 张皓:“啊,我好像也不是这个意思……” 洛雨霜没有给张皓拒绝的机会,转头出去做别的事情去了。 …… 话说“威武不屈”的何襄卖完“祖产”之后,收拾起东西,小心翼翼地把书籍放好,转头回家去了,旁边看热闹的依然对着何襄指指点点。 有的说是个书呆子,不知道变通,连一文钱都不让,怎么还能有客人光顾,这种人做生意的结局就是把自己饿死。 还有见过世面的,说这书生胸中自有方圆,人家是看不上这“练摊”的生计的,所以不在乎银钱挣的多少。 还有大姑娘小媳妇关注的不在生意上,已经开始向何襄的“颜值粉”方面发展。“这个书生长的真俊啊,不知道是哪家的俊后生,现在成家了没有?”一听就是一个待字闺中的思春女孩, “就是就是,如果我能嫁给这样的书生,天天让他在家读书,我来养着他!”这是一个不知“柴米油盐”的单纯少女。 “看这书生应该是家道落魄,管事你去问问,如果能做奴家的入幕之宾,反正我有的是银子,这些都好说……”这年代富婆看到小白脸也都抢着“包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