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陈庚年岱玉是座山》 第一章 精神诊断 楼道里，沈言站在朱红色的大门口，右手拿着手稿一样的东西，在默念着什么。左手牵着一条锁链，锁链的另一头隐藏了在他身后的影子里。 —— 门的另一侧，是一间充满欧式风格的客厅，一个中年胖子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抽着烟。 从他的位置透过窗子，正好能看到天上那条狭长的裂隙。 天空就像被撕破的口袋，蓝紫色的光芒正从这眼瞳一般的裂缝中播洒出来，透过窗户撒到客厅豪华的装潢上。 墙壁上挂着风格鲜明的油画，那是斯坦维奇·克鲁恩的作品，在蓝紫色幽光的笼罩下，那怀抱着水瓶的***充满了诡秘妖异的诱惑。 看得出来屋主人有着与陈庚年相同的品味。 如果是其他时候，或许两个人可以成为不错的朋友。不过现在，陈庚年没有心情关注这些。 无论是面前堆满烟蒂的烟灰缸，还是他不时瞟向时钟的眼神，都明显的表现出了他此时的焦躁与不耐烦。 下午三点三十二分，他已经在对方的家里等了四十分钟，预约的心理医生居然还没露面。 “我一开始就不应该来这里。” 陈庚年将一根抽了半截的香烟掐灭，装进口袋，夹起自己的棕色公文包准备离开。 如果不是一直以来跟自己合作的心理医生突然病了，检查司那边催证件又催得紧，他也不会找到这犄角旮旯来。 便宜果然没好货。 陈庚年决定回中心城，大不了多花点钱把检察官的嘴巴堵住，只此一次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陈先生这是准备去哪？” 陈庚年刚打开门，便看到一个医生打扮的青年站在门口口，正对自己露出探寻的目光。 陈庚年不确定地问：“沈……沈医生？” 沈言笑着点了点头：“我们在Ap上开过视频，陈先生忘记了吗？” 确定了对方的身份，陈庚年的胖脸微沉：“沈医生，你知道我在这里等了多久了吗？整整四十分钟！这就是你作为心理医生，对待病患的态度吗？” “准确的说，是四十七分零三十八秒。” 沈言看了一眼手腕，又抬起头歉然道：“再次说声抱歉，为了表达歉意，您的诊费可以打五折。”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第一次治疗。” 见对方认错这么诚恳，而且自己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再去找别的医生又会浪费更多时间，陈庚年没有继续计较。 “……下不为例吧。” 陈庚年让开门口，让沈言走了进来。 沈言：“感谢您的谅解。” “我之前是给您准备礼物去了，这才耽误了一些时间。” 礼物？什么礼物？ 此时陈庚年才发现，沈言的左手还抓着一条锁链，锁链的另一头不知道牵着什么，被他的身体挡在了后面。 “听说陈先生喜欢吃狗肉，您看，这是我花了一个多小时，从市场上给您精心挑选的。” 沈言一边说着，一边拽着链子，将他身后的东西拽了出来。 陈庚年定睛一看，那链子另一头不是狗，竟然是一个八九岁大小的男孩！ 那孩子双眼惊恐的看着两人，却不动也不叫，看上去已经吓傻了。 “俗话说，一黑二黄三花四白，陈先生是吃狗肉的行家，您来看看这品相怎么样。” 陈庚年看着那似乎毫无察觉，还在夸夸其谈的沈言，脸色黑的能滴出水来。 陈庚年压着怒火，沉声质问：“我是有些妄想症，但我还没疯。你拉一个孩子过来说吃狗肉，到底想干什么？！” “这孩子你是从哪弄来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犯法了！” “我看你不是什么心理医生，你就是个疯子，”陈庚年气急败坏的掏出Ap手环，准备拨打报警电话：“你想想怎么跟警官解释吧！” 然而沈言却没有走上前来阻止。 他有些古怪的看了陈庚年一眼，蹲下身子解开了套在男孩身上的锁链，随后拍了拍孩子的脑袋，那孩子竟然蹦蹦跳跳的走了出去。 陈庚年莫名其妙的看着沈言，问：“你做什么？你以为把人放了就没事了吗？” 沈言自顾自的从书橱里掏出一叠档案，翻到陈庚年的那一页：“陈庚年，患有严重妄想症以及认知障碍，曾因为把孩子当成了野狗，误杀了孤儿院八名儿童。” 沈言看着陈庚年，语气温和的说：“现在看来，陈先生的病已经快要痊愈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沈言腰背挺直，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就像一个人回到了他擅长的领域，变得自信又从容。 “你……什么意思？” 突如其来的变化，把陈庚年整蒙了，他不确定地问：“刚才……你刚才做的……你是在诊断？” 沈言点头：“只有在患者不知情的情况下展露出来的东西，才是更加真实，也更具备参考价值。” “如果这么做给您造成了困扰，只能对您说声抱歉了，”沈言坐直身子，向陈庚年握手示意：“不过还是要说声恭喜，陈先生已经不需要继续治疗了。” 不需要治疗了？ 开什么玩笑，我花钱找你是为了让你告诉我，我没病的吗？ 陈庚年皱眉：“沈医生……仅凭这样就做出康复的诊断，是不是太武断了。” “我情况有些复杂，不如你听我跟你说说我最近的一些表现，你再判断判断？” 沈言换了个坐姿，笑着点了点头道：“当然，如果这能让你心里感到舒服的话。” “要说最大的异常，应该是从天上出现那条裂缝开始的。” “从那时候起，我就总能看到一些怪异的……人影，有点像小孩子，它们会在我独处的时候跟着我，但很少发出声音……” 小孩子？是与孤儿院的经历有关吗？ 沈言拿着笔在一张纸上不时的做着记录，重点标注了孤儿院、孩子、愧疚心理几个字。 “打断一下，你确定这些‘小孩子’是在天上的裂缝出现之后你才看到的，不是从孤儿院出事之后，你就开始出现的幻觉？” 陈庚年想了想，摇摇头：“不是的。孤儿院的事我很抱歉，但那个时候我有很严重的妄想症，事后我也自责了很久还辞去了院长的职务。不过我可以肯定，我看到幻象是从那个蓝紫色的裂隙出现开始的。” “你也知道，几个月前天空中突然出现巨大的裂隙，一度让全人类都陷入了恐慌，很多人因为压力过大都产生过一些心理问题，嗯…对……就是这样没错。” 沈言探寻地在陈庚年的胖脸上看了几眼，随后将笔记上“愧疚心理”四个字圈了起来，打了个叉。 “他们一开始出现的时候，离我很远，像是有些怕我，那个时候我还不怎么在意，直到后来，他们开始靠近我，我感到恐慌，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我的家人，他们建议我来看心理医生。” 从远离到逐渐靠近……是患者心理逐渐畸变的过程吗？ 沈言咬了咬笔杆，像这样的描述，有点像古早时期的恐怖小说啊。 还是说，患者曾经看过类似的恐怖小说，所以在心理出现问题的时候自动将脑海里的记忆整理重现了出来呢？ “你说那些影子在逐渐靠近你，那他们离你最近的距离有多近？有像现在这样，骑在你的肩膀上吗？”沈言突然开口。 陈庚年脸色瞬间蜡黄：“你……说什么？” 沈言指了指陈庚年的头顶：“一个小男孩，穿着白色衬衫，卷发，两条胳膊向后弯折，抱住了你的脑袋。他似乎想要去挖你的眼睛，不过他的手臂扭曲的厉害，现在只是堪堪抱住了你的头。” 宽敞的客厅瞬间安静下来。 陈庚年的胖脸上冷汗不断的往外溢，他想要转头，但发现自己的脖子完全僵住了，像是有一双冰冷的小腿缠在了上面。 就在陈庚年将要崩溃的时候，沈言突然笑道：“跟您开个玩笑，陈先生。” “这是我们进行的第二疗程，测试患者的心理承受能力，也是评估患者心理健康状态的标准，希望您不要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 我只是想打死你而已。 什么狗屁治疗方案，没有精神病也要被你吓出精神病来了。 陈庚年一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一边说：“沈医生对这次治疗准备的足够充分啊，连十余年前的孤儿院里的受害者都查清楚了，倒是难为你了。” “虽然麻烦些，但为了更好的了解病人的病情，我都会事先做一些准备。” 陈庚年擦干了汗渍，深吸一口气，逐渐平静下来。 “那个孩子是我院里第一个出事的孩子，他就是因为被野狗追，才爬墙逃跑，没想到摔断了胳膊，还伤了脑袋，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沈言问：“是因为他，陈先生才在后来产生了妄想症吗？” “或许是吧。” 连番两轮的刺激，陈庚年的精神肉眼可见的低落了下来，他已经不想回答沈言的问题了。 不过沈言像是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没有继续给陈庚年治疗下去而是很痛快的给出了最后的结论。 “陈先生，您的情况我已经大致了解了。虽然您的妄想症得到了缓解，但似乎又出现了新的精神问题。” 一边说着，他在Ap手环上选填了几张文件，顺便传送到了陈庚年的Ap上。 “这是您的精神病诊断证明，请收好，等您下次身体条件允许，我们再进行进一步的治疗。” 陈庚年看着到手的诊断书，心里一喜。 虽然过程有些波折，但总算没白费功夫，不枉自己临时编造了一串病症谎言。 “等我休息一段时间，一定再来找沈医生。” 许下一堆的口头承诺，陈庚年起身就走，几乎算得上夺门而逃了。 目的已经达到，再跟着个神经病医生待下去，陈庚年感觉自己真的要被治病了。 只是在离开的路上，陈庚年还是忍不住拿出镜子来看了几眼自己的头顶。 恍惚间，他似乎真的感觉到自己肩膀和眼睛上的异样。 “都怪那个神经病医生，研究精神病都快把自己搞疯了，呸，什么玩意儿啊！” 陈庚年一边吐槽，一边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五点零五，宝贝儿子要放学了。 “接上儿子，再去狗舍挑一条最肥的黑狗，晚上吃个火锅庆祝一下。” …… 从荒废已久的烂尾楼里走出来，天空中那道狭长的裂隙低垂在楼顶，蓝紫色的幽光正好被楼体挡住。 沈言吹了声口哨，一条大黑狗从一旁的废墟里窜了出来，乖巧的在他脚边蹲下。 沈言摸了摸大黑狗的脑袋：“走了，回家。” 第二章 病发 天空中那条裂隙是在三个月之前出现的，没有丝毫征兆，突然就出现在了天空。 就像一只突然睁开的眼睛。 臭氧层空洞，世界末日，外星人入侵，一开始猜测什么都有，全球的人都连续恐慌了一个月，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些疯狂花光存款的，贷款囤积食物的，甚至还有组团迎接外星人降临的家伙，一时间全都尬住了。 就好比你肚子一阵翻江倒海，逃课逃班奔向厕所，结果在放了一连串长屁之后，后面没了。 只留下单间里氤氲的臭气经久不散。 不过这种末日的狂欢，距离沈言还很遥远。对于升斗小民来说，只要这天还没有真正塌下来，就还要为了一天的生活奔波。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沈言牵着一条黑狗，走过小区最西侧的花园，来到了自己租住的临时住所。 沈言租的房子，在小区西北角的一楼，再往外是一片荒废的坟场。开发商把地皮拿了下来，还没来得及动工。 说是住所，严格意义上讲只是一个地上车库。 破旧的卷帘门，白色喷漆掉了一块又一块，露出了里面生锈的铁皮，就像一块块黄褐色的老年斑。 沈言把钥匙插进卷帘门里，抓着塑料把手，用力地往上抬。 “请问，是沈言沈医生吗？” 沈言拉着门把手，弯着腰，循声往身后看。 在他身后，是一男一女，穿着深蓝色警服的警员。 沈言愣了一下，放下开了一半的卷帘门，转过身来，把手在身上擦了两下，有些局促地挤出一个笑脸：“是…是我，两位警官有事吗？” 身材高挑的女警掏出证件，在沈言面前晃了一眼：“我们是联邦驻中城区18号城市治安所的，这是我的警官证。” “你认识陈庚年吗？” “陈庚年……”沈言想了想说：“他是我下午接诊过的一个病人，出什么事了吗？” 李琳细长的眉毛一挑，严肃地说：“陈庚年在今天下午17:45左右，精神病发作，误杀了自己刚放学的儿子，等我们接到报案感到现场的时候，尸体已经被煮烂了。” “我现在怀疑你与陈庚年的恶性伤人事件有关，请你务必跟我们走一趟。” 第三章 境域中的治安局 当你不与其他人产生交集的时候，即便处在人潮涌动的城市里，也像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18号城市的治安局，就是这样一座孤岛。 警车越往治安局所在的方向开，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就越发稀少。整个城市里的人，好似都自发的遗忘了这片角落。 沈言坐在警车上，就像坐上了通往孤岛唯一的渡船，穿越迷障，得见真实。 2139年3月17日，晚，8:31分。 沈言终于来到了这个与外界隔绝七天的治安局。 这座独栋的小楼正灯火通明，院落还能看到不断开出去停进来的车辆，以及行色匆匆的警官。 “回来了琳队？” “怎们样，还顺利吗？” 李琳的威望似乎很高，在她压着沈言往里走的时候，总会有来往的警官停下来问候。 她偶尔也会停下脚步，跟同事点头示意。 如果忽略掉脑袋上顶着的天平怪物，他们每个人看起来都那么正常。 李琳拉住一个同事，问：“张局人呢？” 同事指了指走廊的东北角：“在办公室呢，陈庚年之前的案子刚结了，这人转头就出事了，张局正在头疼呢。” “我去看看。” 李琳沈言交给陈锋，自己则转身像东北侧的局长办公室走去。 张局长是个五十余岁的中年男人，有点地中海，大肚子。李琳来到办公室的时候，他正趴在桌子上翻看一叠过往的档案。 “报告。” “进来。” “局长，嫌犯我已经带回来了，陈锋正带他去审讯室。您要过来看看吗？” 李琳一边说着，余光扫了一眼张局长摊开的档案。 还是陈庚年的档案，不过牵扯的却是另一个案子。 是几个月之前，有人突然举报陈庚年涉嫌拐卖儿童，走私人体器官，甚至犯下多起人命案。举报的人当时准备充分，证据确凿，几乎将这件案子办成铁案。 然而，最后关头陈庚年却呈上来了一张“精神诊断书”，在法庭上经过数轮博弈，最后还是让他逃脱了法律的制裁。 这件案子，成为了整个治安局的意难平。 李琳还记当时这件案子的负责人，在判决书下来之后直接递交了辞职报告，那个人是谁来着……？ “小琳回来了？” 张局长转过身，拍着李琳的肩膀，笑呵呵地说：“陈庚年上一个案子刚结束，就又让你接手新的案子，你不会怪我吧。” 李琳摇头：“职责所在。” 张局长叹息道：“没办法，你之前负责的陈庚年的案子太过复杂，换个人我还真怕他搞不清楚。我们毕竟没那么多时间耽搁了……能者多劳吧。” 李琳一愣，之前是我负责的陈庚年的案子？我怎么一点印象……好像有印象了。 李琳皱着眉头仔细回想，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影坐在桌案前挑灯夜战的模样，看到自己带队抓捕陈庚年的场景，甚至看到了自己作为警察代表，出席法庭的画面。 之前之所以一下子想不起来，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李琳这样想着。 “走吧，你不是说嫌犯已经抓到了吗？一起去看看。” 张局长放下手中的档案，紧了紧裤腰带，快步向外走去。李琳没有继续纠结之前的事，也快步跟上。 “张局，嫌犯的确抓到了，不过有一点我想不通。” “什么问题？” “在我们去找他说明来意之后，他直接认罪了。” “认罪了？没有为自己做任何辩解？” “没有。” 张局长胖脸上的肉都挤在了一起：“自首情节，争取宽大处理吗……” 另一边。 沈言坐在铁板登上，看到证物科的警官白弄好录像机，陈锋与一位不曾见过面的警官坐在了审讯台上，便知道审讯要开始了。 “姓名，年龄。” “沈言，22岁。” “做什么工作的？” “心理医生。” 陈锋抬头，认真地问道：“今天下午，陈庚年向你预约了问诊，你们见面之后他便突发精神病，误杀了自己的孩子。你承认自己对他进行了催眠，是这样吗？” 沈言沉默不语。 陈锋：“回答我，是这样吗？” “不，不是。” 沈言突然抬起头，不复之前的局促与瑟缩，而是一脸从容：“他的病变，跟我没有关系，因为我们今天根本没有见过面！” “什么？！” 听到沈言的回答，知道内情的人全都震惊的抬起了头。 正巧李琳与张局长来到了门外，听到了沈言的这番对话。 第四章 境主 “第三小队会在15分钟后到达，注意安全。” “明白。” 关闭通讯，沈言撞开李琳，向审讯室外跑去。 找出境域存在的逻辑链，以境域默认的方式进入其中，然后锁定境主就是沈言目前的工作。 沈言撞开围拢过来的警员，拉住审讯室大门的门把手，一个借力从门缝中钻了出来，随后又反手将门关上。 虽然不能反锁，但这些警员被脑袋上的怪物控制，已经失去了应有的智慧，只会依靠本能去冲撞，完全不知道门锁的作用。 相信审讯室特质的铁门，足够让他们撞很久。 在押解进审讯室的途中，沈言暗中观察发现治安局警员大概在150-200人之间。 之前调查的资料显示，楼层分地上五层，地下一层，每层楼大大小小5-8个房间。不算停车场和负一楼的停尸房，大概有40个房间左右。 按照以往的惯例，沈言只需要在这足足40多个房间里，与两百境奴捉迷藏，拖延时间等待救援就好了。 然而他在离开审讯室之后，却目标明确地往楼顶跑去。 那是所有红线的汇聚之地，也是境主所在的地方！ 他要去找到境主，在清理小队到来之前。 “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 …… “只有十五分钟！都加快点。” 此时，在治安局这片浓雾外，一群身穿特质作战服的警备人员，在白夜的指挥下扛着大量设备在空地上忙碌着。 很快，一个接通大量线路的金属巨门立了起来。 一个穿着实验服的年轻女子，抓着探测仪，来到白夜身前，说道：“灵能辐射C级，精神凝聚度45%，境主还没有完全从第四状态跌落出来，现在击穿境域，很可能会刺激境主，如果他引爆境域，整个xC区都会被波及。” 境主，在境域中是不可知不可测的，也就是所谓的‘第四状态’。 但当境主主动驱使境奴时，境主与境奴之间的联系就会将他从第四状态中拉扯出来。 只有脱离第四状态的境主，才可以被毁灭。这是特市局自成立以来，用鲜血总结出来的经验。 “距离他真正跌落，还需要多久？” 女子在检测仪上点了几下，说：“以我们现在观测到的数据来看，境主的精神凝聚到65%的临界点，至少还需要十分钟。” “十分钟……” 白夜看着眼前浓稠的雾气，眼睛眯了起来。 境域中，除了境主与境奴的威胁之外，还到处充斥着境主的精神灵能，普通人在境域中呆这么久很难不被这股精神灵能侵染。 一旦被侵蚀，即便救了回来，日后精神状态也难保不会出问题。 然而这一次行动却是‘医生’自己提出来的…… 想起行动之前，沈言说过的话，她细长的眼眸底部闪过一丝阴霾。 “让医疗队做准备，击穿境域之后，医疗组与清理小组一同进入。” …… 而在境域内，沈言在楼道里疯狂地奔跑着，身后是一群被脑袋上的怪物控制，宛如丧尸的警员。 从一楼审讯室，跑到五楼，沈言的体力已经消耗了大半，脸色越发苍白，不过他的动作却不见任何迟缓。 奔跑中，不断有新的警员从旁边的房间里扑出来，都被他灵活地躲了过去。 时间：9:51 沈言撞开了通往天台的大门，来到了治安局大楼的楼顶。 看着密密麻麻的红线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几乎撑满了视野，最终交织在半空中那个扭曲的黑色天平怪物的身上。 而在这天平怪物的下方，是一个穿着老旧警服的中年男人。 巨大的天平怪物就像热气球一样悬浮在男人的头顶，男人安静的坐在天台的边缘，俯瞰着这座城市发呆。 听着身后的响动，男人转过身，在看清楚沈言的样貌之后，男人沧桑木讷的脸上多了一丝生气。 沈言扶着墙壁，剧烈的喘息了一会儿：“好……好久不见，李建业。” …… “精神凝聚加速了！” 在沈言与境主见面的这一刻，守在浓雾外的特事局人员传来一声惊呼。 穿着实验服的女人惊喜的对白夜说道：“白队，境域传来剧烈精神波动，境主的精神凝聚速度在刚才突然提升了五倍！照这样下去，再过三分钟就会到达跌落的临界点！” “当真？” 女人用力点头：“嗯！” 白夜伸手将额角的长发捋到耳后，拿出对讲机：“各小组注意，随时准备击穿境域，清理组与医护组最后检查一遍装备。” 随着白夜一声令下，一个全副武装的十人小组很快来到金属大门前，后面跟着的是五人队的医护小队。 他们也都是普通人，也存在被境主侵蚀成境奴的风险，但他们身上穿的装备做了足够的防护加密。 在这个诡异刚刚复苏的年代，即便是官方组织也同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除了针对灵能侵蚀加紧研究的防护服，以及清理境主这类灵能怪物的电浆武器之外，他们能依靠的只有一腔血勇。 …… 听到身后的响动，男人转过身 他沧桑的脸上的露出一个生动的表情：“居然是你。” “我原以为，我们会是同类人。” 叫做李建业的男人，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老旧的警服里掏出来一张照片。 那是他与沈言两个人的合照。 照片上的李建业跟现在相比，没有任何变化，沈言却相对年轻的多，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 然而就是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笑脸，看久了总觉得莫名的毛骨悚然。 “当初明明是你在我最迷茫的时候点醒了我，现在又想阻止我？为什么？” 沈言摇摇头：“不，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 李建业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 沈言趁机一点一点往前挪，尽量让自己的动作幅度降低，让自己脸上的表情看上去自然又富有亲和力。 “现在，特事局的人就在境域外，再过五分钟他们就会用电浆炮推平这里。你现在唯一的出路，就在我的手上。” 李建业鄙夷的看着沈言：“特事局的人，就是你带来的！” “就算没有我，他们一样会派人来。区别就是，那样你会直接被清理掉！” 说着，沈言将一个手机大小的黑色金属盒扔到地上：“收束力量，住进这个容器里，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你带出18号城市。” “离开18号城市……那我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按照我们当初的理想，我已经打造出了完美的治安局！他们不会恐惧，不会逃避，他们严明公正，最重要的是他们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罪恶之徒！” 沈言看着有些癫狂的李建业，听着他仿佛背书一般的台词，只觉得一阵牙疼。 “我知道我当时不应该给你灌输什么正义理念，可是你现在就要死了啊……” 李建业：“总要有人倒在黎明之前。这是你说的。” 沈言：“……” 他知道境主的形成都经历过激烈的精神异变，这就导致每个境主都像偏执的疯子。但是这么有逻辑的疯子，还是头一次见。 或者说，疯子本身就应该是最有逻辑的？ 沈言狠狠的盯了自己的影子一眼，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抽自己影子一个大嘴巴。 就在他想怎么找出境主的逻辑漏洞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炮响，整个境域都出现了剧烈的震动。 紧接着，一道冒着蓝光的金属大门出现在治安局街道的尽头。 沈言猛然转头：“时间提前了？！”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白夜却已经带人轰开了境域的大门。 此时在治安局领境外，随着白夜的一声令下，一支十五人的小队正式穿过金属门来到了境域之中。 “你果然背叛了我们的信仰！” 随着一声怒喝，李建业整个身体扭曲了起来，他脑袋上的天平怪物迅速下沉，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 当他的身体扭曲到极致，全身的皮肉便猛的撕裂开来，无数红褐色的触手从裂缝中探出，迅速向沈言缠绕过来。 这些触手布满了倒刺，有的长出了吸盘和牙齿，几乎一瞬间就将沈言缠绕了个结实。 完了。 心里冒出这样一句话，沈言的视野就彻底陷入了黑暗。 与天平怪物合体，完全看不出人形的李建业，挥舞着触手将沈言捆绑起来，吊在天台边缘。 他没有注意到，沈言脚下的影子突然出现了波动，随后便如同液体一般顺着沈言的脚踝向他的身上爬去。 李建业用触手包裹着沈言，站在天台的边上，将其狠狠地向楼下摔去：“就算你是这条路上的先哲，也不应该来阻止我！” 然而李建业还没有完全脱手，那包裹着沈言的触手突然爆裂开来。 “阻止你？你未免把自己看的太高了点。” 炸裂的触手四处飞散，包裹在里面的沈言脱离出来。 他的瞳孔完全被黑色占据，脸上露出一个与照片上一样的笑容：“我只是来清理一个失败的作品罢了！” 第五章 以父之名 “失败的……作品？” 李建业还没反应过来，沈言已经飞蹿到他的身前。 他下意识的挥动触手，四五根触手同时向沈言缠绕过去。 触手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几乎封锁了沈言所有的退路，急速挥舞的速度甚至将触手上附带的粘液都停留在了半空。 然而就在触手几乎碰触到他的身体时，沈言突然像无骨的泥鳅一般，从夹缝中钻了出去。 而后，在间不容发的时间里，伸手抓住了其中一根触须。 “啪叽！” 随意的撕扯，带着大量粘液汁水的触手，居然被他轻而易举的撕扯了下来。 李建业化成的怪物彻底陷入了癫狂。 他痛得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怒吼，挥舞着触手向沈言合身扑过去。 见状，沈言更为兴奋了起来。 他脸上挂着夸张诡异的笑，面对着李建业飞速倒退，开始有意引导着这只怪物在天台上兜圈。 沈言越过天台上的水箱，怪物的触手紧随其后拍击到水箱上。 全不锈钢材质的水箱，在装满了水的情况下，被三根触手击中，瞬间拦腰凹陷下去。 怪物也在这一击之下，出现了轻微的停顿。 沈言趁机窜到怪物身侧，再次抓到一根触手，狠狠的撕扯了下来。 很难想象，这比橡胶还要坚韧数倍的触手，在沈言的手里居然像果冻一样脆弱。 如此巨大的实力差距，清理掉整只怪物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然而沈言却并没有马上结束战斗的意思。 他在享受拆解的快乐！ 他像个猴子一样在触手怪的身上上蹿下跳，随意的撤掉一根根的触手，将其碾碎成肉泥。 触手怪身上触手越来越少，他变得越来越愤怒，而这愤怒的里面又夹杂着难以形容的恐惧。 就在沈言几乎扯掉了怪九成以上的触手，让那个被触手包裹的“天平”核心暴露出来的时候，那些缠绕在天平身上，数百条虚幻的红线突然颤抖起来。 下一秒，所有的红线全部从警员化成的境奴身上抽离，然后又迅速向沈言的身上刺来！ 不是缠绕，就是简单又狠辣地‘刺’。 铺天盖地的红线，几乎将整个天台盛满，如崩塌红色巨浪扑到了沈言的身上。 无从躲闪，沈言直接淹没在这片红线组成的海洋中。 每一根红线就好像活跃的蠕虫，疯狂的在他身上穿刺，想要钻入他的皮肉，在他身上扎下根来。 沈言挥手去拍打，迅速扭动身躯，都无法阻止这些红线在他身上穿插。 结余虚实之间的红线，数量极多又难以快速斩断，很快就有大量的红线刺破了他的皮肤，钻进了他的血肉！ 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是，随着红线的刺入，一股红褐色的物质开始从这些伤口处向四周晕染开来。 侵蚀！ 这是境主在以自己独特的精神灵能对目标进行侵蚀同化！ 之前，治安局里所有的警员，就是这样被他转化成境奴的。 眼看着沈言在被自己的力量逐渐侵蚀，怪物的嘶吼声也从之前的愤怒与恐惧向着兴奋转化。 然而还没等他叫出声，沈言的体内突然涌现出一股深沉如墨的不明物，这摊墨迹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所有侵入沈言体内的精神灵能吞噬一空，随后瞬间缠绕到红线上。 红色的丝线瞬间被墨色侵染，而那股墨色则顺着丝线向红线的根源‘天平怪物’涌来。 失去了几乎全部触手的怪物，在这一刻惊恐到失声。 他慌忙的拉扯着丝线，想要将其从沈言的身上抽离出来。 然而那些扎入沈言血肉的丝线，此时就像长在了他的身上一般，任由怪物拉扯始终纹丝不动。 眼看那黑色物质即将侵蚀过来，怪物果断地将所有被侵蚀红线全部斩断。 一时间，超过三分之二的红线，从怪物身上脱离出来，而原本被红线一层层包裹起来的‘天平怪物’也彻底暴露在空气中。 沈言的眼里闪烁着诡谲的光芒，一把扯掉被染黑的红线，飞蹿到怪物跟前，对着那把暴露到空气中的‘天平’抓了过去！ “吼——” 怪物惊恐的躲闪，扭曲的身体狠狠的撞击到安装电梯的机房上，仍旧无法摆脱如影随形的沈言。 沈言伸出苍白细长的手掌，在怪物惊悚的目光下，牢牢地抓在了它胸口的‘天平上。’ “吼呕——” 霎时间，刺目的金光从沈言手指的缝隙中迸射出来。 原本存在于虚幻与现实之间的‘天平’，在沈言的手中变成了实体，被他紧紧握住。 “唔——” 在怪物痛苦到扭曲的嘶吼中，沈言狞笑着把实体化的天平生生从他的胸膛中扯了出来！ “噗！” 怪物的胸口呈现出一个大洞，彻底失去了挣扎的力量，无意识的拍打着仅剩的几根触手。 沈言一边把玩着手里金灿灿的天平，一边充满愉悦地看着他。 怪物抽搐的幅度越来越小，仅仅过了三个呼吸，那臃肿扭曲的身体突然绷直，然后噗的一声暴成了满地的血浆。 穿着老旧警服的李建业露了出来。 只是现在的他头顶上没有了天平怪物，身体单薄的就像一道随时破碎的幻影。 “我真的是……失败品吗？” 恢复了神智的李建业，抬起头，迷茫的看向沈言。 沈言左手手握着金色的天平，伸出右手虚浮在李建业的头上：“你是迷途的羔羊，但仍旧在前进的路上。” 李建业快要消散的脸上，露出了虔诚的微笑。 “放开我爸！” 安静的天台上，传来一个恐惧到尖锐的女声。 沈言猛地转头，就看到楼梯口半跪在地上的李琳，正拿枪惊恐的指着自己。 之前，沈言与触手怪的战斗，让他被迫收回了所有的红线，这也让原本丧尸理智的境奴找回了自我。 没想到的是，李琳恢复神智后没有选择逃离，反而追到了天台的战场。 在红线抽离之后，她就全都想起来了。 负责陈庚年案子的人不是自己，搜集证据，夜夜挑灯的人，诉讼失败之后，毅然辞职的人，一直以来都是他！ 失踪五年的李建业，自己的父亲！ 李琳眼眶里嗜着泪水，偷瞟了一眼透明到快要消散的男人，发现他还是跟五年前一样，穿着那件老警服，模样一点都没变。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她只想将自己的父亲，从这个始终带着诡异笑脸的危险人物手中救出来。 “我最后警……警告你一次，放开我爸！否则我就开枪了！” 沈言先是看了手中的‘天平’一眼，然后扭头看向李琳，墨色侵染的双眼流露出惊喜而又兴奋的表情。 下一刻，他一个闪身，瞬间来到李琳身前，单手拆解掉她手中的枪支，抓住她的脖颈整个提了起来。 “父，女？” 他惊喜的打量着李琳：“多么完美的馈赠！” “子承父业，薪火相传！你将会是‘正义’最完美的继任者！” 李琳被沈言掐住脖颈，刚刚脱离境奴的状态，本就虚弱无比的她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只能看着这个疯狂的男人，说着诡异的话，抓着一个金灿灿的东西往自己脑袋上按来！ 李琳惊恐的闭上了眼睛。 “够了！” 预想中的危险并没有到来，反而听到沈言发出了一声怒吼。 紧接着，李琳感觉掐着自己脖颈的手突然松了。 她睁开眼睛，看到男人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极为不爽的表情，随后竟然如同喝醉酒一般东倒西歪起来。 沈言扶着墙，勉强支撑住了自己的身体，双眼的墨色逐渐退去，脚下的影子缓缓回归。 “不……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沈言强撑着天旋地转的感觉，看了一眼李琳，随后从她身边越过飞快的向楼下跑去。 境域的大门已经被打开，特事局的人员马上就到，他必须要尽快离开现场。 看着沈言脚步虚浮却又动作迅速的从自己身边略过，李琳心中疑惑，却也没时间想太多。她赶忙向自己的父亲奔跑过去。 然而，李建业却消失了。 在原地，只留下了一个深蓝打底，镶着金边红星的金属片。 李琳认的，这是一枚老式的警徽。 第六章 真实之触 特事局的清理小队来到楼顶时，沈言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只余下李琳，半蹲在一堆碎肉中茫然无措。 女研究员陈芸在满是血污的天台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下脚的位置，站定之后拿着仪器开始检测精神灵能数值。 “精神灵能在迅速消散，看起来境主已经被清理了。” 白夜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她站在紫红色的血浆里，看着一地碎肉和扭曲的不成样子的金属水箱，内心深处忍不住泛起巨浪。 一个人清理C级秘境，他做到了。 但这也同样意味着，新的时代已经到来。 深吸了一口气，驱赶掉内心说不上是恐惧还是兴奋的情绪，白夜指了指还没从悲痛迷茫中缓过神来的李琳，说道：“走的时候把她一并带回去，她应该知道这里具体发生了什么。” 陈芸跟上白夜的脚步，一边问道：“想要知道事情的经过，直接问‘医生’不就好了？” “我们的‘医生’记性一向不好，万一他忘了什么，还能给他提个醒。” …… 解决了境主，境域与现实的界限就已经崩塌。沈言避开人群，顺利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左右，小区的路灯年久失修大半都已经报废，仅剩的几个路灯也因为线路问题忽闪忽灭。 天空中那道裂隙，投映出的星空格外清亮，还散发着蓝紫色的幽光，将没有灯光的角落笼罩进蓝紫色的光晕里。 沈言关上门，摸黑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对面挂在墙上的电视自动亮了起来。 屏幕里出现一个灰暗的房间，房间里有一个男人背对着镜头坐在沙发上。 电视里房间的布局与沈言所在的房间一模一样，很明显，监视器里显示的正是这个房间的监控视频，摄像头的位置就在沈言背后的墙上。 沈言坐在电视机前，翻开沙发的暗格，从中找出了厚厚一叠的档案。 排在最上面的，是李建业的档案。 照片上的他，与境域里看到的形象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李建业，男，45岁。” “曾任18号城市治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2134年5月，负责处理陈庚年案。” 沈言摩擦着纸面，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出声。 空旷黑暗的房间里，沈言那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开始回荡到每个角落。 也是在沈言念出声的一瞬间，监视器突然出现了花屏，像是信号受到干扰一样闪烁扭曲起来。 而更加诡异的是，显示器里沈言的背影因为画面的扭曲而出现了偏转，原本背对着镜头的身影突然转了过来！ 沈言对此好似毫无所觉，依旧按部就班地宣读着档案中的资料。 “2134年7月10日，携拘捕令，将陈庚年缉拿归案。” “7月15日提起公诉，7月16日陈庚年代理律师出示精神鉴定书，陈庚年被诊断患有严重妄想症和认知偏差等精神疾病。7月21日，陈庚年获得保外就医。” “7月29日，审判庭突然改判，认为其无法履行刑事责任，当庭释放！” 沈言抬起头：“7月31日，负责陈庚年案的李建业失踪。” 他死死的盯着显示器里的自己，一字一顿的说：“像李建业这样的人，你还蛊惑了多少？” 显示器里的‘沈言’也同样盯着他，两个人的区别只是一个脸上带着悲愤，一个脸上挂着夸张又诡异的笑容，像个小丑。 “蛊惑？不不不，我只是适时地点醒了他们，让他们的余生不再是被人圈养的猪猡，而是变成为了信仰燃烧的火炬！” ‘小丑沈言’夸张的说：“生命——多么美妙的东西，我决不允许本该闪烁着金光的灵魂，被一团屎包住，然后在那里腐烂，发臭！” “所以你把他变成了境主，然后又亲手清除了他！！” 沈言握着档案袋的手，青筋暴露：“他是个无辜的人，甚至……甚至在你这个疯子的眼里，他都算得上是一个好人……” 小丑沈言虔诚的说：“总要有人，倒在黎明之前。” “这都是你的借口！他们不过是你找回力量的牺牲品罢了！” 沈言看着显示器里的自己，他左手紧握的那根暗金色的天平。 这是李建业脑袋上析出来的怪物，也是整个境域精神灵能的根源，在战斗的途中被小丑摘了下来。 李建业消散了，但这件代表着李建业精神灵能之源的怪物，却以神奇的状态保留了下来，成为了小丑力量的一部分。 不知是被说中了心声，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小丑沈言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虽然他的脸上还挂着夸张的笑容，但眼神里却透露出来一股森冷。 “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小丑沈言双眼微阖，半张脸被阴影遮挡起来：“造成这场悲剧的人不是我。” “造成这场悲剧的，是陈庚年，是给他开精神精明的医生，是判他无罪的法官，是整整五年没有任何作为的治安局！” “甚至是李建业不肯同流合污，不肯放过他自己。” 小丑掂了掂手里的天平，露出冷笑。 他知道沈言一定明白，能够析出代表着“公平、公正”的均衡之平，李建业内心深处到底坚守着怎样的品行。 听到小丑的话，沈言陷入了沉默。 只是想到李建业最后的样子，想到他跪在自己面前，问‘我真的是一件失败品吗’，沈言的心里总觉得有些堵得慌。 “……我们本来应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至少不是让他彻底消散……” “是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丑沈言突然癫狂起来，他跳着夸张的笑脸，嘲讽的眼神一边笑着，一边大声呼和：“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像陈庚年这样的家伙，你们不知道吗？你们有想过改变什么？” “造成悲剧的是你们，为什么要让我去为你们的错误买单？” 小丑鄙夷的看着沈言：“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是正义的吧？” “当年如果不是你去报警，李建业也不会被卷入到陈庚年的案子里来！后面的一切也都不会发生！” “你就是个虚伪怯懦的蛆虫！” 屏幕里的沈言疯狂的骂着各种脏话，屏幕外的沈言只是安静的看着。 这样的场景，像是发生过无数次了。 等到最后，小丑似乎发泄够了，冷哼一声：“关心别人，还是多关心一下你自己吧。均衡之平还没有孕育完美，我的力量也没得到恢复，如果不想被做成标本，就抓紧在实验室的人找上门之前，找个新的载体吧。” “李建业的女儿，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说完这句话，屏幕上一阵雪花闪烁，里面的沈言转过了身，画面恢复了正常。 …… 沈言平静的仰躺在的沙发上，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死死的盯着监控器上自己的背影，充满警惕和憎恶的脸疲惫地松懈下来。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世界的异常，是从天上那个紫黑色的裂隙出现之后开始的。 “但我不是。” 很多年前，不知道具体从哪一天开始，沈言发现自己看到许多人的身上都长出了扭曲的怪物。 这些怪物从不说话，就像氢气球一样悬挂在人们的脑袋上，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能看得见。 最开始，沈言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为此还看了不少医生。 没有人可理解，他眼中的世界是另一个样子的。 跟朋友聊天时，要假装看不到他被怪物包起来的脑袋，跟女孩谈恋爱要选择忽略她背上充满怨气的娃娃。 久而久之，沈言变得越来越自闭，他不愿与人交流，甚至不想跟任何人见面。 直到有一次他忍不住伸手触碰了一只怪物，他发现自己被一个‘东西’缠上了，一个永远无法摆脱的怪物。 这个怪物最开始只会在他的心里说话，后来会趁着他睡觉把他带到陌生的地方，再到后来甚至可以出现在他面前，跟他抢夺身体的控制权。 沈言尝试了无数种方法，想要驱逐它，杀死它，但随着时间推移，他却连跟这个怪物抢夺身体的力量都逐渐丧失了。 他开始不定期的丢失一段记忆，会莫名其妙的多出一段完全陌生的人生经历，他发现自己能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他开始恐慌，他害怕自己下一次沉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疯狂的寻找解决办法，去过寺庙，去过教堂，找过民间跳大神的非物质文化传承者。甚至他还偷偷给自己进行电击，然而全都没用。 直到有一次他醒来，发现身边多了一本日记。 通过字迹判断，应该是自己写的，但里面记载的内容，沈言却没有任何印象。 再次看了一眼监视器里自己的身影，沈言从沙发下面将那个破旧的笔记本抽了出来。 一个很破很破的本子，褐色的皮革制的封面布满了裂纹。 封皮正面镶嵌的黄铜字母掉了一半，只剩稀稀拉拉的A、C、y还顽强的挂在上面。 这本日记在沈言的手里已经半年了。 他熟练的翻过记载琐事的页面，停留在一张抽象的人物画上。 这是一个盘坐的八臂人像，两条手臂合拢在肚脐的位置，另外六条舒展在身体两侧，看上去就像要握住什么一样。 翻到这里，沈言解开了上衣。 没有人知道，沈言看似柔弱的身躯上，居然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疤痕。而这些疤痕连贯在一起，组成了一个与日记本相似的八臂人像！ 八臂人像的右下角，写着笔墨很深的一句话—— “以至诚至公的天平化为锁钥，开启通往真理的第一道门。” 第七章 被动的特事局 十八号城市市中心，有座一千三百二十七米高的标志性建筑——【深蓝大厦】。 特事局在十八号城市的总部，就坐落在这里。 深蓝大厦的楼顶是宽阔的停机坪，上面随时停放着三架以上的鹰隼级武装直升机。这是为了保证在超自然事件发生时，特事局成员可以随时抵达事发地，而专门设置的。 此时，在深蓝大厦顶层最大的会议室里，六个人围坐在一张圆桌旁，正召开一个关乎未来走向的关键会议。 “回收的黑盒，并没有检测到任何精神灵能残留。” 白夜随手把一个黑色铁盒子扔到桌子上，众人看到，铁盒子已经被外力破坏，金属片都扭曲了。 一个穿着女士西装，气场很强的短发中年女人看了一眼黑盒，又转头看着白夜，问：“这么说来，境主真的被他彻底解决了？” 白夜点点头：“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中年女人转头看向她身边穿着军装的男人，问：“上次清理小队面临C级境域时，付出了多少代价？” 男子还没说话，白夜回到道：“20人小队，七人死亡，五人被灵能侵蚀，目前还处在精神异常的状态。” “即便是穿着特质防护服，都会让我们的战士伤亡过半的C级境域，竟然被他一个人清理掉了……这个‘医生’还是有些实力的。” 女人顿了顿，笑着说：“关于他之前提出的‘白细胞计划’，我个人表示赞同。” 军装男子敲了敲桌面，神色严肃地扫了众人一眼，说：“今天这个会议，不是来探讨白细胞计划的。” “在探讨这个问题之前，我们需要明确的是，这个人对于我们十八号城市来说，到底是福还是祸。” 男人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坦白的讲，我认为他加入特事局的目的并不纯粹。” 白夜皱眉，看向男子，说：“这一次的任务，他完成的很好。” “他清理境主的过程，你们谁看到了？” “他的特殊能力是什么，你们谁知道？” 男子冷声驳斥道：“从他加入特事局开始，就在有意隐藏这些。面对境主时，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进行的清理工作，我们只是凭借境域的消散推断境主被清理掉了。但谁能确定，这里面他到底有没有做手脚，境主真的彻底消散了吗？” “治安局的天台没有监控……李琳也说当她赶到天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在白夜身边的研究员陈芸一边翻找着资料，一边说：“治安局大楼里有监控，不过通过监控画面来看，他似乎就只是个普通人。” 一边说着，陈芸用手在Ap手环上一划，一个巨大的光屏出现在会议室的中央，众人看到光屏上现实的正是治安局的监控画面。 显示屏上是沈言在一群神情呆滞木讷，动作机械诡异的境奴追逐下疯狂奔逃的画面。 虽然他的动作看上去灵活又迅速，但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甚至在体能方面还不如经过训练的普通战士。 男子冷笑着问：“以这样的表现，能够独自清理C级境主吗？” 白夜摇摇头。 回想起在天台看到的战后场景，还有那被暴力扭曲的水箱，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普通人可以应对的场面。 “但这也只是你的猜测，你同样没有证据证明他是不是居心叵测。” 白夜道：“按照疑罪从无的原则，你不能对他采取任何措施。” “我也没想把他怎么样，”男人保持着双手交叉的姿势，抬眼看了一眼白夜，继续说：“我只是反对执行所谓的‘白细胞计划’而已。” “这些特殊能力者到底怎么来的，他们与境主有什么关系，这些东西我们都不清楚！现在要把这么一群人聚集到一起，去执行什么白细胞计划，这是把十八号城市数亿民众的安危当儿戏。” 白夜冷笑：“说到底，姜部长原来是舍不得自己手下的几个宝贝疙瘩。” “白上校，请注意你的用词！” 姓姜的男子直起身子，言语中已经明显有了怒气：“这不是几个能力者的问题！” “如果在座各位，有谁有研究的需要，我随时都可以把他们交出去。但是让这帮危险分子单独执行任务，我拒绝！” 白夜冷眼反驳：“你所说的危险分子，刚刚解决了一座境域，让我们减少了十数人的人员伤亡！” “好了，不要吵了。” 坐在主位上的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敲了敲桌面，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老人的视线扫过所有人，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姜部长作为防务部部长，凡事从十八号城市整体的安全出发去思考问题，是情有可原的。但你们不要忘了，我们特事局成立的初衷是什么。” “最近境域出现的越来越频繁，继续依靠普通战士去清理境域，代价总有我们承受不起的时候。由成建制的特殊能力者去清理境域，是大势所趋。” 姜映泰皱眉：“用特殊能力者清理境域，我们自己也可以做到……” “但我们对于这突然出现的能力者的认知，还是太浅薄了。” 老人一边摇头，一边说：“我们都猜到了无论是能力者还是境域的出现，都跟天上的那道裂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直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具体联系在哪。” “甚至于‘境域’这种叫法，我们都是听‘医生’说的……”老人自嘲地摇着头：“说到底，裂隙也好，境主也好，出现的都太突然了……不过我们既然已经陷入了被动，就要认清现实。” 姜映泰欲言又止：“可是……” 老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笑着说：“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但你们的担心是毫无意义的。你想知道他的能力，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问他？” 老人站起身来，笑着说：“为了给你们解惑，我今天特意把他请了过来。” 众人疑惑刚刚升起，会议室的大门被人推开，脸色苍白还没恢复的沈言从门口走了进来。 “现在你们有什么问题，当面问吧。” 第八章 境主与特殊能力者 沈言来到深蓝商厦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了。 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投射到会议室里，让整个房间都充斥着清亮整洁的气息。 就连姜映泰看向自己，那充满怀疑和审视的眼神都变得光明正大了不少。 “不好意思，打扰大家的开会了。秦教授请我来，让我简述一下独自清理境域的经验，我讲完马上就走。” 沈言站在门口，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身体稍稍向前躬起，让自己看上去既不卑微也不那么倨傲。 秦教授笑呵呵地招了招手：“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大伙儿就等你了，快来坐吧。” 沈言点了点头，在白夜身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好了，既然人已经到齐了，今天的会议就正式开始了。” 秦教授挥了挥手，站在他身旁的女人把手里的资料一份份发给大家。 “这是数据部门统计的，自裂隙出现之后，到目前为止三个月里，境域出现的频率曲线以及分布情况。” 等到所有人都拿到一份文件之后，老人继续说道：“其实不用看数据，我想你们也清楚，境域出现的越来越频繁了，虽然现在以我们的人手还能勉强支撑的下去，但如此高负荷的从事危险的工作，我们的战士很快就会出现大批量的伤亡。” 沈言也拿到了一份数据，上面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天上那道裂隙出现以来，境域出现的频率呈爆炸式增长。 然而真正吸引沈言注意的是，在这条频率增长曲线旁边的伤亡曲线。 d级以上的境域清理，伤亡比例达到了惊人的50%！ 这对于参与清理的战士来说，每一次的任务，就是在赌命。 沈言不知道其它城市的情况到底如何，但就18号城市而言，在战士们的人数跌到红线以前，他们的精神红线可能早就已经崩了。 除了早就了解情况的白夜，每个人拿到手里这份资料，脸色都变得如纸一样苍白。 姜映泰脸色苍白的抬起头，问道：“教授，为什么这份数据我们之前不知道？” 穿着正装的中年女人闻言也抬起了头，一同看向秦教授。 这份数据太过吓人了，正常来说对于这样的事他们应该有知情权的，而不是像今天这样被突然告知。 他们有对于秦教授隐瞒信息的愤怒，又有对于现实的恐慌，所以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教授，希望他能给出一个答案。 “这是数据部门刚刚统计出来的，我也是刚拿到。” 简单的解释了一句，老人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环过一圈，最后定格在沈言身上。 “事实证明，以我们之前对境域和境主的了解，已经不足以支撑接下来的清理工作了。” “无论是对于境域还是境主，我们都需要更进一步的信息，以便科研部门研发出更行之有效的清理手段，至少在防线崩盘之前把伤亡降下去。” “我们的战士，已经快到极限了。” 秦教授说到这里，短暂的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抬起头，一起看向沈言。 就连姜映泰也面色复杂的看了过来，目光中多了一丝希冀。 沈言跟每个人对视一眼，将他们的表情记在了心里。 随后，他咳嗽了一声，站起身来：“既然事态紧急，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我说一下这次清理境域，我的一些发现和猜想。” 陈芸将会议室内投影仪的控制权转接到沈言的Ap手环上，沈言一边说着以便操作起来。 “首先我要说的是，关于境域规则的问题。” 沈言话音未落，众人头顶上的光屏显示出治安局境域，以及境主李建业的信息。 “通过对特事局之前清理过的境域分析，不难发现，境域都是由境主辐射而出的精神灵能形成的特殊灵域。” “而境主，往往都是精神走向极端的人在裂隙播撒出的光芒照耀下，精神变异，才形成的。” 沈言指了指李建业的信息，关键放在了他曾参与过陈庚年的案子，这份履历上。 “李建业，因为陈庚年的案子精神走向极端，在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境主，所以治安局境域的逻辑链便是陈庚年案。” “我之前以心理医生的身份接近陈庚年，很快就引出了被境主侵蚀的警员，并顺利被他们带入了境域，足以说明逻辑线对于清理境域的重要性。” “只要我们掌握了境域的逻辑链，以后可以轻松进入境域，而不是强行砸门。” 白夜忍不住问道：“进去之后呢？进入境域固然困难，但我们的战士出现伤亡，大多都是在面对境主的时候。” 沈言回想起日记本上记载的内容，说道：“理论上讲，如果截断境主的逻辑链，他本身就会消散掉。”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姜映泰深吸一口气，说道：“不行。就算你的猜测是对的，寻找逻辑链、解决逻辑链的过程太过漫长，我们的战士一样会被侵蚀。” “解决灵能侵蚀，才是我们最大的问题。” 沈言转头看着姜映泰，突然问道：“特殊能力者，可以有效的对抗境主的侵蚀，姜部长为什么不让他们尝试去做境域的清理工作呢？” 姜映泰直视沈言的眼睛，说道：“沈医生还没跟我们说过，这些特殊能力者是怎么来的？他们与境主，有什么关联？” 听到姜映泰的话，大家抬起了头，不明白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姜映泰却始终紧盯着沈言，一字一顿的说：“或者我换个问法……他们真的不会变成境主吗？” 会议室的众人豁然一惊。 这是很少有人思考过的角度。 大家把境主归入敌对方，除了每次境域的出现都会给正常人带来灾难和死亡之外，境主们那种充满粘液与触手的扭曲身体，甚至干脆是一滩肉泥的外貌，本身就自带反派的Buf。 而特殊能力者则不同，他们虽然与境主同时期出现，但表面上还是人类，最多也就是拥有了超自然力量的人类而已，大家潜意识里还是会把他们当成同类的。 只是似乎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问题，与境主都是在裂隙之后出现的特殊能力者，真的……没有一点问题吗？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看向沈言，等他的一个回答。 沈言的手心忍不住冒出汗来。 第九章 裂隙到底带来了什么 “会的……特殊能力者，在特定条件下的确可能蜕变成境主。” 打开的窗子，窗帘被掀了起来。 在安静的会议室里，风变得有些喧嚣。 在大家紧张的注视下，沈言走到窗前，抓住窗子的把手，稳稳将其关上。 “境主、境域，还有特殊能力者，都是在裂隙出现之后才出现的。” 沈言慢条斯理的说：“境主有精神灵能展现的超自然力量，特殊能力者同样也有，从这一点上看，特殊能力者与境主就像同一个物种的两种不同形态。” “但这两者还是有明显区别的……” “区别在哪？” 听到这里，大家全都竖起了耳朵。他们知道，接下来的内容，才是今天这场会的关键。 “区别就在于——侵蚀！” “大家经过这几个月与境主打交道，都清楚一点，那就是境主无时无刻都在通过境域释放精神灵能，对进入境域中的人进行侵蚀同化。但特殊能力者，则不会。” 姜映泰皱眉反驳道：“也许他们只是精神灵能浓度太低，无法做到这一点呢？” 沈言：“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白夜抬头：“怎么证明？” “这涉及到‘侵蚀’的本质到底是什么，要解释它我需要给大家做个小实验。” 沈言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秦教授，征询许可：“可以吗？” 秦教授笑着点点头：“放心做。” “大家请稍等。” 沈言回忆着自己在那本破旧的笔记里看到内容，走到会议室的饮水机边上取来了一杯水。 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下，沈言举着装水的玻璃杯，走到姜映泰跟前。 “姜部长觉得这杯水可以喝吗？” 姜映泰仰头看着沈言，微微皱眉。沈言接水的过程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他并没有在里面搞什么小动作。 姜映泰也相信，就算他真的心怀不轨，这个时候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害自己。 想通了之后，姜映泰接过水杯，仰头喝了下去。 姜映泰将空水杯递给沈言：“喝完了，然后呢？” 沈言没有说话，接过水杯之后又将其装满，再次来到姜映泰跟前。 但这一次，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了一把米粒大小的黑色颗粒。 “你……你怎么随身带着这东西……” 白夜忍不住惊叫出声，引得会议室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陈芸在白夜边上，用手肘碰了碰她，问：“什么东西啊？居然让你这么惊讶。” 白夜看了看大家，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只能不情不愿地说：“灰……灰叶鼠的粪……粪便……” 众人一时之间呆住了。 灰叶鼠是麝香鼠的一种，通常用来做研究、制药用，但就算如此，那也是老鼠屎啊。 随身携带着老鼠屎……这家伙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白夜也蒙了，沈言之前拜托她收集一些灰叶鼠粪便，她还以为清理境域用，没想到他居然随身携带，还带到了会议室里。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才算真正震碎了众人的三观。 只见沈言将米粒大小的黑色老鼠屎丢进了水杯里，然后用力晃了几下。 很快，清澈的饮用水被染成了咖啡色。 沈言面不改色的拿着水杯，继续问姜映泰：“姜部长觉得现在这杯水，还能喝吗？” 姜映泰脸色瞬间绿了。 什么意思，让我喝*？你他*****了吧？！ 姜映泰觉得，自己现在没有直接把这杯*扣到沈言的脸上，已经把温文尔雅演绎到淋漓尽致了！ 他强忍着怒气：“沈医生什么意思？” 沈言却没有回话，而是在一众震惊、恶心等等说不上来的目光中，将手中的这杯水一饮而尽。 姜映泰距离沈言最近，他眼睁睁的看着沈言喉咙不断涌动，被子里咖啡色的液体逐渐减少，脸色一阵煞白。 沈言啧了啧嘴：“速溶咖啡的味道，确实不如手磨的好。” “咖……咖啡？” “你喝的不是灰叶鼠的粪……” 众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尤其是姜映泰，几乎要从位子上起身跑路了。 沈言摇头：“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这是灰叶鼠的粪便。这不过是一种便携式的速溶咖啡罢了。” 沈言摊开手掌，向众人展示手心里的黑色颗粒，一边说：“你们要尝尝吗？” 众人连忙摇头。 见状，沈言却笑了。 他神情轻松地看着大家：“你看，侵蚀就是这么简单。” “什……什么意思？我们被侵蚀了？什么时候的事？” 听到沈言的话，众人差点陷入恐慌。 更有甚者，像陈芸，已经拿出随身携带的灵能检测器，开始给自己进行检测了。 “是认知。” 一直比较安静的秦教授突然出声说道：“这是认知上的侵蚀，或者应该说是‘污染’。” 沈言点点头：“对。” 他举着手里的速溶咖啡粒，说道：“在白夜说出‘灰叶鼠粪便’的时候，就改变了你们对我手中咖啡粒的认知。” “后来，我的一系列行为，又让你们对这一错误认知产生了恶心的生理反应。这会在你们的心里，留下极为深刻的痕迹。” “再之后，即便我进行澄清，告诉大家真相，你们也不会对它产生好感，更不可能去喝它。” 沈言捏起一例咖啡粒，举给众人看：“因为你们对于它的认知，已经被污染了。” “其实这类侵蚀，在日常生活中很常见，比如我给大家讲一个床底下有鬼的故事，那么当我故事中的某个要素在现实中出现时，就会有人下意识担心床底下是不是真的有鬼。哪怕你们的理智告诉你，鬼是不存在的，但你的潜意识还是会担心。” 穿着正装的中年女士抚了抚镜框，出声问道：“沈医生，你说的侵蚀我大概了解了，但这与境主的侵蚀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至少你说的这种认知污染，不会让我们变成怪物。” 沈言笑着问：“那如果这种认知污染，能够影响现实呢？” “认知影响现实？” 沈言点头，并认真的说：“作为特殊能力者，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大家，所有特殊能力者的能力，都是通过对现实世界的改造来实现的！” 沈言回忆着日记本里，记载的关于裂隙的一段文字。 那是‘自己’在另一个状态下记载下来的东西，他不知道这段信息自己从何而来，但那段关于裂隙的描述，应该是最接近真相的存在了。 “天上那道裂隙，并没有直接赋予我们任何力量，而是让我们多了一种感知世界，并与之互动的能力。” “该怎么形容呢……”沈言想了想，说道：“就好比只能分辨蓝绿色的猫咪，看到了七彩的世界，只能依靠声波定位的蝙蝠拥有了鹰的眼睛一样。” “有的人看到的世界是一片火海，所以他能轻易点燃任何物品。还有人看到，世界是扭曲的迷宫，随意踏出一脚可能就会出现在数十公里外的陌生角落。” “境主的侵蚀，就是把这种被升格的认知，强行灌入目标的体内，冲垮你对这个世界原本的认识，把你的精神扭曲成他的模样。” 随着沈言这句话说完，会议室再次陷入沉寂。 所有人都低着头，眉头紧锁。 沈言的这番话，几乎算是推翻了他们之前对境主与能力者的所有猜想。 过了好一会儿，姜映泰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开口问道：“那照你这么说，境主侵蚀其他人不就是等同于在制造新的能力者吗？” 沈言摇摇头，说道：“最好不要这么做，除非你想变成没有自我意志的疯子。” 姜映泰闻言，紧皱着眉头坐了回去，一言不发。 没有理会姜映泰的反应，沈言看了众人一眼，继续说道：“我对大家说这些的目的，是想告诉大家，境主与能力者本质上并没有区别。” “我们都是机缘巧合之下，对于世界的某种认知得到了升格。区别在于，没有抗住世界观的重塑，陷入了疯狂的人，变成了境主。” “而我们正常的能力者，则每天都在与全新的认知对抗着。” 能力者，或者应该叫觉醒者，其实都在堕落成境主的边缘徘徊着。 试想一下，当你某一天醒来，发现自己看到的任何东西，都像是一团团燃烧的火焰，而自己随意的一个动作就能将其真正的点燃，无论人还是物。 恐怕很多人坚持不了多久，就会疯掉吧。 整场会议下来，秦教授发言的次数很少。他好像是把沈言的话，反反复复咀嚼了几遍，彻底消化掉之后，才回过了神来。 “的确是全新的角度，也算是把境主与能力者之间的关系，讲清楚了。” 秦教授敲了敲桌子：“那么就开始表决吧，关于沈言提出的‘白细胞计划’，同意的举手。” 会议上除了沈言之外的六个人，有五个人齐刷刷的举起了手。 只有姜映泰，还在沉默着。 白夜看了姜映泰一眼，说道：“五票同意，即便是姜部长您投反对票，白细胞计划也会执行下去。” 姜映泰没有理会白夜的话，他只是认真的看着沈言，问道：“有办法，让能力者从这种危险的状态中稳定下来吗？” “抱歉，目前没有。” 沈言摇摇头：“我们获得了常人不能拥有的力量，但同样，我们眼中的世界也被这种力量充斥着。这或许就是某种代价吧。”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姜映泰看着沈言，沉闷的发问：“我想知道，沈医生，你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沈言没有说话。 他抬头看了一眼众人，在他的视线里，大家的头顶一片光洁。 只有姜映泰的头顶，环抱着一个冰雕的扭曲的小男孩。 第十章 白细胞计划 姜部长询问沈言的问题，并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 不过对于这样的结果，所有人都表示理解。 毕竟，按照沈言的说法，能力者眼中的世界，几乎反映了这个人对世界的认知，是他三观一种抽象化。 没有谁会轻易把自己的内心世界，剖开给外人看的。 没得到明确答案，姜部长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不少，接下来的讨论都没再发过言。 白细胞计划最终还是在五票同意，一票弃权的情况下通过了。 秦教授表示，将由沈言直接负责对特殊人才的招募，不过这些经过初步觉醒，成为能力者的人才，就要依靠特事局的信息部门去寻找了。 会议结束前，白夜也刚好得到了李琳的审讯口供。 她提前离场，来到了审讯室旁边的隔间里，听手下人的汇报。 “白队，从审讯结果上看，李琳并没有看到医生与境主战斗的画面，她恢复理智冲到顶楼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负责审讯的孙海德把一份报告交给白夜，一边说：“不过这里有个细节提到，她看到自己的父亲……就是境主，李琳与境主是父女关系……” 白夜摆摆手打断他的解释：“这个我知道，重点是，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自己的父亲，跪在沈言的面前就像是在……忏悔，具体她也说不上来，但感觉上像是忏悔。” 白夜抓着口供笔录再看了一遍，眉头紧锁。 忏悔……医生到底做了什么，会让境主在消散的时候进行忏悔？ 仅仅是找到境主的逻辑漏洞吗？ 压下心里的疑惑，白夜问道：“这份笔录，还有谁看过？” 孙海德把另一个手里的存储卡拿了出来，说：“除了白队，没人看过，审讯刚结束，这录像我还没拿去归档呢。” “先不忙归档，这东西我有用。” 一边说着，白夜一把将储存卡从孙海德的手里抓了过来，转身就走。 孙海德在身后喊：“白队，这不符合规矩，您不能直接拿走啊——回头姜部长问起来，我不好交代——” “那就暂时不要告诉他！” …… 白夜攥着口供的笔录和录像，赶回会议室的时候，这里已经人去楼空了。 只余下几个特事局雇佣的阿姨在打扫卫生。 “麻烦问一下，沈言沈医生什么时候走的？” 阿姨想了想说：“侬是问那个看上去像得了大病的小年轻吗？会议一结束他就走啦，看样子还挺着急的，可能身体不舒服吧。” “离开之前，他有说什么吗？” 阿姨摇摇头：“不清楚哎，我们只是打扫卫生好不啦……” 她身边正在擦桌子的阿姨想了想说：“我好像听到他打听过姜部长的家庭状况，还着重询问了他有没有孩子的事……我们只是干保洁的，这我们哪知道啊……” “姜部长有没有孩子？” 孩子……认知……忏悔…… 白夜感觉有一条线在自己的脑海里正在逐渐成型，但她始终捅不破那层窗户纸。 最后，白夜暂时将杂乱的思绪压下，对几个保洁阿姨道了声谢，推门走了出去。 …… 下午2:40 会议结束之后，沈言就回到了家里。 他要收拾行李，准备搬家了。 白细胞计划通过，也就意味着自己在特事局正式转正了，按照合同，每个月会有五千块的固定工资，外加一千的通勤补贴。 总共六千块的新联邦币，不算多，但也足够换一个位置稍微好一点的住所。 沈言决定往市中心的位置找一找，租个好一点的房子，把自己的心理诊所继续开起来。 毕竟不是谁都会像陈庚年这样，愿意来偏僻的西郊接受心理治疗的。 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里搬家，并不是一种好的体验。 好在沈言的东西并不多，一座破旧的时钟，一个监控显示器，几件换洗的衣服，简单的收拾一下也只装了两个小皮箱。 就在沈言去拆卸显示器时，小丑的影响从显示器中浮现了出来。 “你要搬家？” 沈言看了屏幕上的自己一眼，点了点头，说：“白细胞计划通过，特事局给我涨了薪水，我想去市中心租个房子，这里实在太偏僻了，很多客户都不愿意上门。” 屏幕里，小丑有些嘲讽地说：“你想要把心理诊所继续办下去？你真的懂心理治疗吗？” 沈言平静地说：“我是不懂，所以需要你把能力借给我。” “借我的力量？” 显示器里的小丑笑容诡异：“你打算用什么来换？” 沈言想了想说：“均衡之平新的宿主？” 小丑冷笑：“李建业的女儿，就是最好的宿主。” 沈言沉默地摇了摇头。 “等等看吧，特事局已经通过了白细胞计划，以特事局的手段，18号城市里总能找到一个符合要求的觉醒者。” 小丑意外的没有反驳：“如果能找到自我觉醒了‘均衡之力’的人自然是最好的，这样无论是他接受均衡之平，还是往后的孕养过程都会顺利的多。” “不过我要提醒你，我们来到这个城市已经两个月了，实验室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追上来。如果到那时我的力量还得不到回复，你自己知道会发生什么。” 实验室，一个沈言一直以来无法回避的问题，一个真实的梦魇。 对于实验室，沈言的记忆一直是残缺的，只有一个模糊但绝对恐怖的印象。 那是一个专门研究超自然力量的地方，在裂隙出现之前，实验室的能力者，或者应该叫觉醒者，就已经存在了。 沉默了一会儿，沈言又抬起头，说道：“我们跟以前，已经不一样了。” 小丑讶异的问：“哪里不一样？” 沈言认真的说：“我现在是特事局白细胞计划的负责人，换句话说我也是有组织的人了。” “有组织……”小丑嗤笑：“别忘了，你当初提出白细胞计划，就是为了借助特事局的力量，寻找我播撒出去的种子。” 沈言冷静地说：“特事局不会在意的。” “只要我们能给他们带来足够的价值，这就是双赢！” 小丑沉默了下来，沈言看到它标志性的笑容正在逐渐收敛。 过了一会儿，小丑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消失。 他认真的看着沈言，说道：“我知道你开心理诊所的目的，不过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增加一下找到合适宿主的概率。” “毕竟按照觉醒者的特点来看，几乎每个觉醒者或多或少都会有心理问题。” “我可以把力量借给你，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沈言：“你说。” 小丑盯着沈言的眼睛：“如果实验室的人到来，你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宿主，我会立刻吞掉那小姑娘的精神体，不会管她的死活。” 沈言默默点了点头。 小丑诡异的脸上再次浮现出夸张而扭曲的笑容。 他对着屏幕伸出手，手指从屏幕中探了出来，最后点在了沈言的眉心—— “当你呼唤我，我就与你同在。” 沈言感觉一道冷气窜入自己的眉心，再看显示器，小丑已经消失不见。 他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只是双眼看东西似乎变得更加清楚了。 就在这时，开着的卷帘门旁传来敲门声。 李琳：“沈医生，你是要搬家吗？” 沈言转头，便看到穿着便装的李琳正站在自己家门口。 定睛去看的时候，只感觉双眼一阵清凉，李琳身上氤氲的情绪全部用一种色彩的方式呈现了出来。 ——情绪视角，小丑的能力中，微不足道的附带品。 第十一章 精神寄托物 李琳站在卷帘门下，右手死死地抓着门框，脸上带着略显僵硬的笑容。 浓郁的黑色像雾气一样包裹了她的脑袋，那是无法消散的恐惧。 不过沈言还发现，她心脏的位置有一小团的蓝色，蓝色的中心还有一个血红的小点，随着她的心跳不断地浮动。 那是希望中蕴含着的冒险的念头。 这是既害怕自己，却又感觉自己身上有她的某种希望，因此而不惜冒险的意思吗？ 沈言看着李琳僵硬的笑脸陷入了思考。 李琳见状，也不敢说话，此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尴尬的站在门口，就连身体动作都僵硬了。 短暂思考过后，沈言像是才反应过来要招待客人。 “不好意思，刚才愣神了。李警官快坐！” 沈言放下怀里的显示器，把房东配置的凳子从床头抽出来两张，递给李琳。 李琳接过凳子，在门口往里一个身位的地方坐了下来。 房间没有开灯，再往里就有点黑了。 沈言也拉着凳子，坐在了门口，李琳的对面。 “李警官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琳笑着摆摆手：“别叫我什么警官了，我已经从治安局离职了，叫我小李就好。” “干得好好的，怎么就离职了呢？” 李琳苦笑，并没有说话。 即便不依靠小丑的能力，沈言从她的表情里也能猜到原因。 李建业是境主，李琳作为他的女儿，自然不可能继续留在这个岗位上。 说到底，都是境域清理之后的余波，似乎还要怪罪到自己的身上。 在心里把小丑骂了一顿之后，沈言咳嗽了一声问：“那李小姐今天来找我，是为了……？” 发现沈言举止正常，李琳心里的恐惧稍淡，她梳理了一下心态，说道：“我今天来找您，是想知道昨天在治安局的天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爸爸他……他还活着吗？” 境主被清理之后，是完全死了吗？ 还是说，在一个人成为境主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关于这一点，沈言自己都还是一团浆糊。 因为自从裂隙出现之后，出现了一个非常普遍的现象，那就是精神体的概念。有点类似于灵魂，但又与普通意义上的灵魂完全不同的概念。 按理说，在一个人成为境主之后，他的精神体会不断地壮大，而他的身体则会被壮大的精神力量扭曲死亡。 按照医学角度来看，可以说当一个人在成为境主的时候，他就已经死掉了。 然而他的精神体却还存活这，并且仍旧能以他个人意志与活人进行互动，除了逐渐疯狂的认知和扭曲的外形，几乎与活人无异。 而且，即便境主被清理之后，偶尔会有精神寄托物品遗留下来。 这种特殊的物品，曾经寄托过境主的精神执念，即便境主已经消散，精神寄托物品也会保留境主的精神印记和微弱的精神灵能。 从这一角度来看，境主几乎是永存的。 对于李琳的问题，沈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他选择了沉默。 由于记忆残缺，以及自己身为觉醒者的缘故，沈言几乎很少与人进行正常的交流。 面对病人的时候，他可以侃侃而谈，那是因为他对于目标有着明确的目的，还开了挂。 但当他面对一个正常人，尤其是内心深处还感觉自己亏欠了对方时，沈言便不知道该怎么交流了。 怎么跟她说？说我忽悠了你爸，让他变成了侵蚀治安局的疯子，然后又亲手把他清理掉了吗？ 于是他只能假装沉默。 李琳见状，张了好几次嘴，还是没把心里的话问出来。 沈言只看到她脑后的黑色逐渐减少，胸口的蓝色忽明忽暗，最终那一小点的红色反而迅速扩张起来。 李琳像是做了某个决定，她突然开口道歉：“不好意思沈医生，我今天突然到访打扰到您了。” “您之前是要搬家吧，我现在闲着也没事，要不我先帮您般家？” 一边说着，李琳干净利落的站起身来，伸手就要去搬沈言的行李箱。 “不用不用，我东西不多，自己搬就好了，不麻烦李小姐了。” 沈言本想阻拦，奈何李琳身高腿长，先一步已经把两个皮箱子拉在了手里。 李琳两只手各拉着一个行李箱，一边说道：“沈医生叫我小李就好，李小姐什么的太客气了。” 小李……怎么感觉这么像司机？ 就在沈言愣神的时候，李琳已经把他的装好的行李拉出了房间，堆放在了一辆白色suv的边上。 “沈医生，你要搬去哪？我送你吧，也省的你再叫车了。” 李琳站在白色suv边上，掏出了钥匙，打开了车门。 得，更像司机了。 沈言看着勤快的李琳，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他知道李琳是感觉之前问得过于急切了，现在改变战略，准备打持久战了。 但其实沈言并没有想要隐瞒真相的意思，只是暂时还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不说‘境主’、‘境域’这类超自然的概念，单单小丑的存在就不是一般会能解释清楚。 而李建业之所以会变成境主，又跟小丑脱不了干系…… 沈言苦笑着摇了摇头。 最终，他没有继续推辞，而是痛快的坐上了副驾驶。 李琳见状，脸上终于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沈医生要搬去的新房在哪？” “在融创新城，C座2008。” “融创新城？那边的房租可不便宜，沈医生条件蛮好的嘛……” “……还好，我租的房子没花多少钱。” 车子发动，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尬聊着，向着市中心的融创新城驶去。 从xC区到市中心，差不多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两个都不太会与别人交流的家伙被关在了一起，结束了一开始的尬聊之后，彻底沉默了。 然而很快两个人就发现，这种沉默的状态，反而让双方都轻松了下来。 融创新城，停车场。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偏西，昏黄的日光从一幢幢高楼大厦的缝隙里斜照进来，把人的影子在地上拉的很长。 在停车场与写字楼的路口处，正站着一个小男孩。 他身材有些干瘦，穿着肥大的蓝白色校服，手里捧着厚厚一叠门票，每遇到一个路人就会上前询问：“兔子公爵游乐园，最后一次开园，您要去看看吗？” “门票不贵，十块钱一张——” 沈言拉着行李箱，一手打着电话，路过男孩身边，男孩抓着门票，一双乌黑的眼睛看着沈言：“哥哥，你喜欢去游乐场吗？兔子公爵最后一次开园——” 沈言看着小男孩干瘦的脸，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可他一直跟房东通着话，没空出手来：“我现在到楼下了，马上上去，您稍等。” 李琳跟在沈言的身后，见状掏出二十块钱联邦币，递给小男孩：“哥哥在忙，不要打扰他。给我来两张吧。” 小男孩开心的接过钱，递给李琳：“谢谢姐姐！这是兔子公爵最后一次开园了，姐姐一定要去看啊！” 李琳接过门票，笑着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又赶紧跟上沈言的步伐。 两张黄色打底的门票被她揣进了裤兜里，在那个口袋里还有一枚老式的警徽。 李琳没有注意到的是，门票上印着的大兔子，在碰到警徽那一刻，翘起的嘴角狠狠地拉了下来。 第十二章 租房 融创新城是18号城市刚刚建起来的一片新型商务中心，主要面向新兴的互联网公司，给他们提供办公场所。 或许是上班时间，C座的写字楼内有些冷清，沈言与李琳拖着三个行李箱，沾满了整个电梯。 随着电梯传来一声响铃，20楼到了。 沈言按着门牌号，很快在走廊的东北角找到了2008号房门。 房门没有关，从走廊里就能看到一个穿着黑色短袖的油腻中年男人正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打盹。 沈言拖着行李箱来到门口，敲了敲门框。 “咚咚！” 油腻的中年男人被敲门声吓了一激灵，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 当他看清楚门口的沈言时，才松了一口气，然后狠狠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有气无力的问：“你找谁？” 沈言站在门口：“请问你是房东孙先生吗？我是今天上午跟您约好的租客，我姓沈。” “哦，小沈啊，快进来吧。” 沈言笑着点了点头，拉着行李箱往屋里走。 刚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腥臭，然后他就看到了房东那双穿着凉拖的汗脚。 沈言与李琳对视一眼，默默放弃了进来后关门的想法。 “你们随便看看，有什么想法可以提，这些家具都是上个租客留下的，不想要的话我找人帮你们换。” 房东看上去精神状态不佳，非常疲惫的样子，即便沈言进屋之后也只是交代了几句，没有起身。 沈言对于房东的态度倒不是很在乎，很快他就在李琳的陪同下，兴致勃勃的看起了房子。 房子是六十三平的小套二，装修简单，但设施齐全。 两个房间正好可以一间用来接待客户，一间留着自住，算是非常方便的户型。 “咦，这是兔子公爵乐园的海报吗？” 卧室里，李琳正一脸新奇的看着一张海报。 沈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看到在床头一侧的墙上，贴着一张横版的海报。 昏黄的底色，画着摩天轮、旋转木马等各式各样的游乐设施，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只带着绅士帽的巨大的兔子雕像。 它就像整个游乐场的地标图腾，矗立在最醒目的位置。 沈言问：“这游乐场你去过？” 李琳笑着说：“还没呢，我刚在楼下买了票，正巧又在这里看到了，就觉得有些惊喜。” 沈言也想起了在楼下遇到的那个小男孩，他们既然在融创新城买票，说明游乐园的位置应该距离这里也不算远，等会儿签完合同，正好可以向房东打听一下在哪。 毕竟李琳帮自己忙了一下午，请她去游乐场玩一玩，也算还了人情。 至于门票不是自己买的……问题不大，谁都知道游乐场门票和里面的游乐设施大部分都是分开收费，而且10块钱的门票，估计只能当个门票用，啥都玩不了。 到时候自己再花钱请她就好了。 检查了一圈，发现房间没有问题之后，沈言拿着自己的证件就要去签合同了。 拍了拍房东的肩膀，把不小心再次睡着的房东叫醒，一边说道：“孙大哥，房子我看好了，没啥问题，咱们签合同吧。” “嗯，我这个房子才装修了不是很长时间，肯定没问题的啦。” 房东大哥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一边翻找合同，一边说：“我跟你说啊，就我这个房子，收你一千八的月租，算你捡着了。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整个融创新城，就没有比我的房租还便宜的。” 跟在沈言身后的李琳，惊讶道：“多少？一千八？怎么可能这么便宜？” 听到李琳的反应，沈言这才发现，自己似乎真的捡了个大漏。 “你看，还是这个女娃娃识货。” 沈言转头，悄悄地问：“一千八……也不便宜了吧？你怎么这么个反应？” 一千八，自己三分之一的工资呢！之前租的那个小车库，一个月才六百…… 李琳看着沈言肉疼的模样，忍不住一脸黑线。 她尽量压低了声音，在沈言耳边说：“这里可是融创新城，这里哪怕四十平的套一，月租至少四千块！像你这么大的套二，怎么说也要六千以上了。” 李琳疑惑的看着沈言：“你到底从哪找的房子啊？租房之前，你都不比价的吗？” 沈言：“……” 严格意义上讲，他这是第一次租房子，哪里想那么多。只知道在租房软件上输入自己的需求，然后按照价格从低到高找就好了。 这一千八的在最上面，可不就是直接联系上了吗？ 这次貌似还真叫自己捡漏了啊。 要是按照正常价位来看，六千块，就算把自己的工资全算上也就刚够房租的。 只可惜，沈言还没来得及高兴，李琳接下来的话瞬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我建议你，先不要签合同，看看再说。” 沈言：“为什么？” 李琳皱着眉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房东，悄声说：“一千八的价格，已经完全偏离市场底线了，按理说他这个房子就算一个月四千块都有人抢着要，根本没必要定这么低的价格。” “出现这种情况，按照我在治安局这几年的经验来看，要么他的房子有问题，有么他的合同有问题。” 沈言虽然因为种种原因社会生活经验比较少，但经过李琳这一提醒，他很快也反映了过来。 像那种假冒房东，几天内将一栋房租连续租给好几个人的案子，他查资料还是有查到过的。 万一自己把房子租下来，都收拾好了，第二天又来一堆新的租客，还真没地方说理去。 毕竟到那时候假房东早就卷钱跑了。 两个人悄默声地聊天时，房东先生也把合同找好了，一式两份放在了桌子上。 房东笑眯眯地说：“小沈啊，你看没问题咱就把合同签了，把房租和押金缴一下。” “请您稍等。” 李琳伸手把房东提供的证件抓了起来，认真核对。 房产证，身份证，在对比房东本人，一整套流程下来非常符合规范。 房东虽然心里不快，但也没说什么。 李琳看了半天，证件似乎都是真的，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她又把合同拿了起来，仔细查看。 这个时候，房东脸上的笑容已经开始收敛了。 “看嘛，看嘛，我这个房子好好的，合同上的条款也都符合联邦的规定……” 李琳看了半天，发现合同似乎也没有问题，只有一条有些奇怪，就是‘退房之后，甲方有权处理乙方遗留在房子内的任何物品。’ 这一条是这份合同新加上去的，正常的租房合同里不会有。 不过这新加的条款，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毕竟退房还遗留在这里的东西，一般都是租客遗弃的，房东为了尽快租给新的租客不可能还给你一直保留着。 这么看……合同似乎也没问题。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这次真的是捡漏？ 李琳把合同还给房东，对沈言摇摇头：“合同没问题。” 房东笑着拿起笔，递给沈言：“小沈啊，我这好几套房子都在这，肯定不会坑你的啦，签啦签啦。” “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主要是以前被坑怕了……” “哎呀，都理解。年轻人出来搞事业，小心一些是应该的。签吧签吧。” 沈言腼腆地笑了笑，接过合同，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房租1800，押一付一，你转我3600，然后每个月的今天，记得给我付房租就好了。” 房东笑眯眯地说着，一边把签好的合同放进公文包里。 “好了，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 房东走了之后，李琳看着沈言一直皱着眉头，有些尴尬地说：“我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便宜的房子……不……不好意思啊，让你丢人了……” 沈言还不说话。 李琳急的跺脚：“你不会真生气了吧……我也是怕你上当受骗才要检查合同的……” 沈言突然叹了口气说道：“我忘记问房东，兔子公爵游乐园在哪了……” 啥？？ “……你刚才皱眉，就是在懊恼这个？” 沈言抬头，疑惑地看着李琳，问：“要不然呢？你刚才嘀嘀咕咕，说什么？” 李琳深吸一口气，一时间如鲠在喉，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干脆，李琳直接掏出Ap手环，登上团购软件，输入兔子公爵四个字，搜索起来。 互联网发展了上百年，她还是头一次见还在线下找人问路的。 然而，很快Ap的光屏上弹出来几个字—— ‘搜索不到目标，请换个关键词，亲~’ 第十三章 前房客的日记 李琳还是没有找到兔子公爵游乐园的具体地址，甚至在地图上搜索，都找不到它确切的位置，关于它的信息就像是被屏蔽掉了一样。 两个人商议，还是等沈言抽空向房东打听一下再说。 毕竟门票都买了，不去的话有些浪费。 而且据说是最后一次开园，这次不去，以后也没机会去了。 李琳走后，沈言一个人开始收拾屋子。 在房间里喷一遍消毒水，等水汽散去之后，把换洗的衣服挂到衣柜里。 然后把床单换上，再给枕头套上了一个小熊枕套，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把监控设备重新在房间里布置出来。 等到一切都忙完了，已经是快七点了。 沈言取出行李箱里最后一件物品，将其放在了书桌上。 那是一个相框，相框里的照片就是之前治安局拿给沈言看的那张，也是孤儿院唯一的一张合影。 橘红色的夕阳透过窗子，洒在照片上，照片上营养不良的孩子脸色也多了一丝红润。 沈言摩擦着相框，怔怔出神。 自从治安局境域事件结束，把陈庚年真的变成疯子之后，沈言就觉得自己身上的问题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他感觉自己对事物的热情正在逐渐消失。 无论做什么事，他知道应该去做，而不是他发自内心的想要去做这件事。 按照小丑的意思，促使特事局实时白细胞计划也好，找一个靠近市中心的区域重新办心理诊所也好，沈言内心都知道这样做是正确的，所以他做了。 但内心始终缺少踏实的满足感。 甚至连为了省钱，租一个便宜点的房子，也是他让自己表现的更像正常人的一种表演。 他表现得越来越得体，但内心却越来越淡漠。 站在窗边发了一会儿呆，沈言感觉到了一股尿意。 还好，属于正常人的生理反应，他还健全。 然而沈言却在上厕所时，发现抽水马桶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他掀起了水桶盖，发现一个油纸包起来的书本模样的东西，正卡在了水箱的底层。 房东的私房钱？ 不对……联邦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普及了数字货币，就算有私房钱也应该藏在私人账号里才对。 沈言将油纸包从水箱里捞了起来，将包在外面用来防水的油纸撕掉，把里面的黑色皮包露了出来。 不过成人两个巴掌大小的皮包，保存完好，皮包里面装了一本小册子，和一个老式的存储芯片。 小册子看上去挺新的，里面只记载了几页的内容，看上去像是谁的随身笔记。 沈言带着些许好奇，翻开看了一下。 他发现，这是一个名叫‘李铭’的私家侦探的线索笔记。有点类似日记，但大多用来记载他接的委托，和项目进展的。 而这本册子，记载的正是跟这栋房子有关的一件委托—— “5月17日，我接到了一个新的委托。谢天谢地，这是我近一个月以来，接到的第一笔委托，要是再闲置下去，我这侦探社说不定就要倒闭了。” “委托方是个女人，不过她并没有让我去查她丈夫或者男朋友出轨的事，居然是让我去查一间公寓，原因是她的男朋友在那里失踪了。emm……这种问题，难道不应该找治安局吗？不过看在她给这么多钱的份上，我还是把这笔委托接了下来，到时候糊弄几个月，就说查不出来，交差完事。” …… “5月18日，按照计划我在融创新城的d栋2013租下了一套房子，在这里正好可以通过望远镜，看到对面C栋2008的客厅。我准备先在这里观察一下，如果能直接拍到什么证据，就可以提前交差了。顺便说一句，融创新城的房租实在是太离谱了，三十平米的小单间，居然要我四千三的房租！还好这笔费用有雇主报销……” 三十平米的单间，四千三的房租，这让沈言再次重新认识了自己租到的这套房子到底有多实惠。 只是这种实惠，反而让他心里重新担忧起来。 难道真的跟日记里委托讲的那样，这房子有问题？ 强忍着没有继续发散思维，沈言继续翻看日记： “5月19号，对面2008似乎来了新的租客，昨天忙着搬家，也没仔细看看租客的样子，不是很确定今天这个人是不是新来的。不过房东跟他一块在客厅里，应该是新的租客吧？” “5月20日，叫了外卖，观察了一天，没有异常。” “5月21日，没有异常。” “5月22日，我挂在望远镜上的摄像机怎么移位？我今天不应该去吃那个小面的，对面什么时候换了租客？该死，希望拍到了什么有用的镜头吧。” “5月23日，昨天检查摄像机，根据录像时间来看，应该是在我离开房间之后没过多久，相机就移位了，没有拍到任何有用的画面。今天同样是没有异常的一天，值得一提的是这次的租客是个妹子，身材还挺好，就是喜欢拉窗帘，这习惯不太好……” “5月24日，对面还拉着窗帘，不过偶尔会有人影路过，看三围，应该还是她。” “5月25日，对面的窗帘拉开了，出现在窗前的是个男人，之前的租客不见了！” 看到这里，沈言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不出意外的话，之前的女租客已经出意外了。 果然，接下来日记的语气明显暴躁了许多。 “5月26日，之前的女租客果然失踪了！我发现我特么就是个蠢货，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根本就看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我决定去寻找其它线索，就算是杀人越货，你总该处理尸体吧？我就不信了，几个大活人真就凭空消失了？” “5月27日，我偷偷在对面2008的门口安装了针孔摄像头，这次他跑不掉了。” “5月28日，对面房客又换人了，摄像头没有拍到任何异样。房东没有带大型箱子或者编织袋进出过，之前的房客也没有从门口离开。房东既然让新房客入驻，肯定已经处理好了上一位房客的善后问题——分尸然后小包装依次处理？我觉得我有必要去翻一下他的垃圾桶了。” “5月29日，我查遍了附近所有的垃圾桶，还有房东行动轨迹中可能抛尸的地方，没有任何发现。” “这不是一两具尸体，如果从张海波失踪开始算，至少已经有八个人无故失踪，甚至可能遇害了。但这些人就像凭空蒸发了。” 沈言发现，接下来5月30日到6月5日，整整一周的时间，私家侦探都没有写日记。 直到6月6日这天—— “6月6日，我突然想到了一点，我的摄像头没有拍到人员出入，房东也没有抛尸的行为，那么有没有可能那些失踪的人——根本就没有离开过那个房间？！” “我决定亲自上门去看看，租下那套房子！我想我一定是疯了……不过，祝我好运吧。” 第十四章 他来了 晚上七点四十，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沈言打开了厕所里的灯，坐在马桶上，继续翻看着那本日记。 日记里，私家侦探李锐购买了贴身的防爆服，买了防狼手电，甚至还在房间里装上了摄像头的和一键报警装置。 沈言觉得，如果不是枪支短时间内不好搞，他还会买把枪。 做好了这些准备之后，李锐就在2008忐忑的住了下来。 “6月8日，住进这栋房子的第一天，除了偶尔闻得到一丝臭味之外，没有其它异常。按照我之前观察发现的规律，之前的人往往都是在住进这里之后的第二天或第三天失踪的。这样来看，我应该还有一小段的安全期。” “按照我之前的猜测，如果失踪的人并没有被运出去，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房东藏在了这栋房子里。我翻遍了所有的衣橱，和能够藏东西的储物柜，什么都没有发现，但我分明闻到了臭味。我猜他们很有可能被砌进了墙里。” “我决定，今天晚一点的时候，把墙给它扒了看看！” 看到这里，沈言下意识的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确也从空气中问到了一股非常淡的腥臭味，带着一股酸腥，就像一滩呕吐物在那里腐烂。 最开始刚进屋时，那时沈言还以为是房东的脚臭。 现在他明白了，这就是房子本身散发出来的味道。这也是为什么，当他们到来时看到房子的门窗全被打开着，是为了散味。 难道这房间的墙里，真的被砌进了尸体？ 沈言看着近在咫尺，洁白如新的墙面，微微皱眉。 倒不是害怕，主要是觉得有些恶心。 强忍着把墙壁敲开看看的欲望，沈言低头继续看日记。 “6月9日，尸体居然不在墙里，到底去哪了？这间房子换租客的频率这么高，房东根本就没有分尸处理的时间，他又没带大的箱子出入过这里，可人怎么就没了呢？” “不管了……先把墙壁给他恢复原状，希望房东今天可千万别登门。” …… “6月10日，这是我搬进这间房子的第三天，按照我之前暗中观察总结的规律来看，今天应该就是房东露出真面目的时候。嘶~还真有点紧张，虽然我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不过想起那些凭空失踪的人，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不管了，都到这一步了，今天我一定要弄清楚真相！话说，这可是我做私家侦探以来，接的最刺激的一个委托了，要是能活下来，得让那娘们加钱！” …… “6月11日，没想到昨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总结的规律失效了？昨晚房东确实来过了，但他只是来问我墙壁的事的，我跟他说墙壁受潮掉皮，我给补了一下。这房东居然信了，还说要把工本费给我……难道他发现了我的身份，想让我放松警惕？” “想不通，先不想了，昨晚一晚上没睡，我得补个觉。” 到了特定的时间，却没有发生意外。沈言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什么都没发生，房东为什么大晚上来租客这里？ 在李锐看来，房东来这是为了墙壁的事，可他是怎么知道墙壁的问题的呢？ 首先房东不可能在这里装摄像头，否则这本日记早就被房东搜走了。其次，应该也不是李锐凿墙的时候被发现的。 因为李锐凿墙都是在一天前了，房东真要知道自己的租客在砸墙这么大的事，不会拖到第二天晚上才来询问。 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房东当晚是来到房间之后才发现的墙壁异常，而他当晚来这里另有目的。 沈言暂时压下思绪，继续往下看。 “6月12日，在房间里待了一天，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我猜房东可能还是在麻痹我，因为我发现这里的网络信号突然变得非常的差，他是发现了我的报警装备，所以昨天晚上没有动手，就是想在今天隔绝信号之后再行动吗？” “我检查了我的报警设备，好在我当时买的时候就有考虑过被人屏蔽信号的情况，现在它仍旧工作正常。很好，我想这一定会给房东一个巨大的惊喜！” “6月13日，昨晚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或许房东还做其它准备吧。” “6月14日，寻常又枯燥的一天，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的信号彻底断了，希望房东今晚会动手。” “6月15日，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怀疑房东可能把我忘了。因为他承诺的刷墙的工本费也没给我。” “6月16日，平安喜乐。” “6月17……” …… “6月23日，还是什么都没发生。之前大概是我想多了，这间房子除了特别便宜以外，没有任何问题。我联系了委托人，告诉她我调查了一个月，什么都没发现。她的男朋友或许只是不想见她了也不一定。” “委托人把我大骂了一顿，剩余一半的费用也没结算。还好我报销房租的时候，多报了一些。工作室已经放羊一个月了，我准备明天就搬出去。” 6月23日，就在昨天。 也就是说这本笔记的主人是今天搬走的，可是他为什么会把这些东xz到水箱里呢？ 就在沈言疑惑不解的时候，他随手翻了一页，却发现在这后面居然还有一篇日记！ “6月24日……” 沈言看到日期头皮一阵发麻，这不是今天吗？ 更令他感到惊恐的是，原本空白的纸页上，不断地浮现出文字来，这些文字非常的潦草，就像有人正在疯狂而又焦躁的写着—— “我现在躲在厕所里，那个怪物就在外面……” 沈言坐在马桶上打理了个哆嗦，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环顾四周。 本就窄小的厕所一览无遗，根本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的生存空间！ 就像有个看不到的人，正趴在这笔记本上不断书写着—— “报警的设备没用了，我穿着的防护服，我身上的这些道具就像是给这个怪物的加餐！没用！没用！什么都没用！！” “我错了，我一直以为是房东的问题，我错了！真正有问题的从来都不是房东，而是——” 就在这时，笔记本上突然出现一大片腐蚀痕迹，黑黄色的霉斑从纸页的中心迅速向四周扩散！ 而在这笔记本上，文字还在不断的出现—— “今后的后来者，看到这篇日记，一定要记得，在第二天的时候不要给房东开门，不要——” 黑黄色的霉斑彻底覆盖了整个书页，沈言在霉斑触及自己手指之前猛地将其扔了出去。 “他来了！他来了！” “逃！” 最后一个逃字，就像是耗尽了书写者最后的一丝力气，在书页彻底腐烂之前被写了出来。 “咚咚！” “小沈在里面吗？” 房东站在门口，脸上溢满了笑容。 第十五章 新的境域事件 沈言在门口，透过猫眼看向外面。 房东站在门前，脸上洋溢着笑容，死死的盯着猫眼上的瞳孔。 那感觉就像两个人的目光搁着一道门对视了一样。 房东保持着笑容不变，屈起手指敲门—— “咚咚！” “小沈啊，你在家吗？” …… “咚咚！” “小沈，在家吗？” …… “咚咚！” “小沈，在家吗？” 两个人搁着一道门对视，门外的房东保持着不变的笑容，每个一分钟就会敲一次门，重复着生动又木讷的问候。 沈言静止不动的站在猫眼前，待了足足十分钟。 他想起那本化成飞灰的日记，上面记载的警告——“千万不要给房东开门——” 他沉思了数秒，伸手拉开了房门。 “小沈你在里面啊，我敲了这么长时间的门，还以为你出去了呢。” 在开门的一瞬间，房东整个人都变得鲜活了起来。如果忽略掉在猫眼里看到的那一幕，他就是个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人。 沈言咳嗽了一声，脸上露出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搬家太累了，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房东爽朗的白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我过来也没别的事，就是觉得你新搬过来可能对着附近都不是很熟悉，吃饭也找不到地儿，我就给带了点吃的过来。” 一边说着，房东抬了抬左手提着的汤锅，一股浓郁的鲜香味便冒了出来。 闻味道，像是炖了很久的鸡汤。 汤鲜味美，沈言闻到这味道，口水不自觉的就流了出来。 房东看着沈言吞咽口水的动作，脸上的笑容更旺盛了：“这是你嫂子煲了一下午的鸡汤，拿着，趁热喝。” 房东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往屋里送，然而很快他就感觉自己的手被推了回来。 沈言的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不好意思，我鸡肉过敏。” 房东的脸上洋溢着热情：“呐……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个。” “没有关系，我已经吃过饭了。” “哦对了，我突然想起来，这栋楼的信号传输节点出了故障，你在这可能会市场面临断网的问题，作为补偿，我可以减免你一部分的房租。” “信号传输节点故障又不是您的问题，怎么好意思让您破费。再说，您的房租已经很便宜了。” 沈言微笑着拒绝。 …… 再之后，房东提出了很多优惠的条件，甚至一度让沈言产生了自己是房东，对方才是房客的错觉。 这些优惠，都被他一一拒绝了。 最后，房东面带微笑着转身离开。 沈言默默注视着房东的背影，他的头顶没有代表着情绪的色彩，也没有象征侵蚀的妖怪。沈言分明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腐烂的气息，但他的‘气’却比正常人还要古井无波。 在这漆黑的走廊里行走的，就像是一具被设定好的躯壳。 目送房东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沈言关上房门回到客厅，第一件事就是掏出自己的Ap手环，拨通了白夜的电话。 Ap上浮现出一道光屏，光屏闪烁着不稳定的雪花，说明信号的确已经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不过还能勉强通话。 不一会儿，白夜的脸顶着一张面膜出现在光屏上。 沈言直接开门见山：“白上校，我遇到了一件新的境域事件！” 听到沈言的话，白夜先是一愣，然后干脆将脸上的面膜扯了下来 “你在哪？具体什么情况？” 一边说着，光屏里的这个女人已经开始准备换衣服出发了，不过好在她及时发现了两个人还在通话，随手关掉了光屏投影。 沈言看着黑下去的光屏，沉默了几秒钟，在对方不耐烦的开始催促时才继续开口说道：“我在融创新城C座2008，我怀疑境主是这间房子的房东，是个名叫孙叶的中年男性。” 电话的另一头，白夜一只手拿着Ap对话，只能用嘴巴叼着衣带，配合着右手穿衣：“境域呢？” “境域……还没找到……” 沈言皱眉：“不只是境域的问题，我在房东的身上也没有发现任何灵能波动。他给我的感觉就像……一具傀偶。” “傀偶？” 白夜明显有些意外，但她还是冷静的问道：“确定境主真的是他吗？” 然就在这时，信号突然断了。 “喂？” “医生回话？喂？” 白夜随后又给沈言拨去了几次电话，却始终联系不上。 见此状况，她当机立断，直接联系了自己的清理小队：“喂，我是白夜，医生发现新的境域，就在融创新城！清理小组，立刻出发！” “另外，通知B组成员，捉拿孙叶！他很有可能是还没展开境域的境主！所有人员，务必小心！” …… 另一边，沈言发现信号彻底断掉之后，决定直接出门与特事局的成员汇合。 然而，就在他拉开门的那一刻，门后的环境突然变了。 原本应该是有些暗淡的横向走廊，在这次拉开门之后却变成了一个直筒式的通道，漆黑的通道看不到尽头，只有难以形容的酸臭味不断地从通道深处涌来。 “有问题的从来都不是房东，而是……这间房子？” 沈言回想起在日记本里看到的内容，此前很多想不通的东西，一下子都想通了。 为什么之前从房东的身上感觉到了异样，但他的气却没有丝毫异常，为什么明明三天便会换人的房子，会让李锐一直住到了今天。 因为问题出在了房子上，境域早就展开了，这间房子就是一个微缩版的境域！ 李锐其实在第二天夜里，房东来过之后就已经被纳入了境域当中，而他本身遭到了境域的侵蚀，却还以为自己就住在原本的公寓里。 沈言抬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境域侵蚀的逻辑链就是，接受房东的‘馈赠’，对吗？” 李锐的工本费，沈言的鸡汤以及降房租的承诺，都属于房东的‘馈赠’，李锐选择了接受，所以被境域无声无息的侵蚀掉了。 沈言选择了拒绝，这不符合境域侵蚀的逻辑，按照常理来说沈言不应该成为境主侵蚀的对象。 然而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境主还是选择要将沈言困在这里。 而且决定，强行侵蚀。 果不其然，随着沈言话音刚落，房间的墙壁、地板，包括屋顶，都在一瞬间扭曲软化起来。 洁净的墙面长出了脓疮，透光的落地窗长出了参差不齐的獠牙，一股肉眼可见的黄褐色气体从门口深不见底的通道里涌了上来。 一个六十余平的精装公寓，变成了长满烂肉与獠牙，充斥着腥臭味的怪物口腔！ 所有住进来的租户们，在进门的那一刻就住进了怪物的嘴里！ 第十六章 食腐者境域 白夜赶到融创新城时，陈芸以及她的数据分析小组已经就位了。 清理小组也在来的路上通知了治安局，现在正在疏散人群。 融创新城整片园区办公加居住的人口，超过了三千人，即便是清理小组和治安局的警员拼尽全力要想将这些人全部疏散到安全区，也需要至少十五分钟的时间。 白夜看着灯光忽闪，已经开始电压不稳的C座高楼，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 境域，之所以叫境域，是因为这是一个基于现实世界存在却又高于现实世界的域场，就像现实世界在镜子里的投影一样的东西。 境域初步形成时，并不会对现实世界造成很深的影响，就像存在于另一次元，只对符合境域逻辑并进入其中的生灵产生侵蚀。 但如果境主催动境域扩张，那境域就会不自觉的吞噬被他覆盖的所有生灵的精神力量。 眼下，C座整栋楼都出现了电压不稳的状况，说明在这栋楼上的境域，正处在异常活跃的状态，白夜也无法确定它会在什么时候突然扩张。 看着疏散了不到一半的人群，一旦境域扩张起来，可能会有数百人在一瞬间变成白痴。 白夜对着身边的陈芸说道：“这里的灵能波动现在是多少点？活跃度是多少？” 陈芸看了一下手里的电脑，说道：“灵能波动879点，是个C级境域，活跃度现在是37%，还在不断上升中。” “预计十分钟会到达50%的临界点。另外，检测不到境主的精神体，无法分辨他是否会从第四状态跌落。” 就在两人对话间，C座楼顶传来一声爆鸣，所有的灯光尽数熄灭，整栋楼一刹那间陷入黑暗中。 “让所有的清理小组的人员，率先疏散C座的群众！快！” 白夜焦躁的喊了一声，随手从一旁堆放的物资中抄了一件防护服便向陷入黑暗的大楼跑去。 “白队，你不是战斗序列，危险！！” 陈芸本想拉住白夜，但她的反应慢了半拍，等到她伸手时，白夜已经窜进了人群。 “来到前线直面境域的人，都是战斗序列！” 她听到白夜只来得及说了这一句话，然后便逆着人群从大楼的一楼入口挤了进去。 …… 而此时的2008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怪物的口腔。 墙壁是长满了脓疮的口腔壁，落地窗钻出了参差不齐的獠牙，地板也变成分泌粘液的舌头。 此时这个巨大的口腔正在不断地做着咀嚼吞咽的动作，分泌恶臭粘液的舌头在口腔里翻滚，想要将四处逃窜的沈言卷到牙齿下嚼碎。 沈言在舌头与口腔壁的夹击下转转腾挪，几乎展现了一个普通人身体灵活的极限。 然而就在他再次躲过舌头的缠绕，只听到这个怪物打了一个巨大的嗝，一股黄色的气体，伴随着剧烈的酸臭味从门外冲了进来，一瞬间溢满口腔。 沈言几乎完全被这股黄色的气体包裹了起来，刺鼻的酸臭充斥全身，仅仅只是最开始还没完全屏住呼吸时吸入了一丝，沈言就觉得自己的呼吸道整个传来了一阵灼烧般的刺痛。 这雾气有毒！ 很快，他发现不只是呼吸道，自己暴露在雾气中的皮肤也传来了剧痛，甚至自己的衣服也出现了腐蚀的迹象。 沈言捂着口鼻，一脸嫌弃的说：“帮忙！” 话音未落，一股浓郁的黑暗从沈言的脚踝缠绕而上，将他整个身体包裹了起来。 黄色的气体被黑雾隔绝在外，暂时止住了对沈言的腐蚀。 发现黄色雾气无用，整个口腔里的器官再次活跃起来，然而都被沈言轻松躲开。 似乎在黑雾上身之后，沈言的动作也变得越发灵活起来。 就在他躲避着口腔内怪物的袭扰时，黑雾一阵扭曲，一个黑色的人脸从他背后的黑雾中长了出来，盘踞到了他的肩头。 黑雾组成的人脸，带着标志性的笑容：“要我触手解决掉它吗？” 沈言捂着嘴，避开一次舌头的卷袭，一边说：“它也是你的信徒？” 小丑黑着脸看了一眼四周恶劣的口腔环境，鄙夷的说：“你是在质疑我的品味。” “想要成为我的同行者，必须要坚韧不拔的品格，要有出淤泥而不染的精神气节……” 沈言没有理会小丑精神病似的独白，他趁着有小丑力量的加持，径直冲到长满长满獠牙的嘴边，挥拳对着獠牙砸了过去。 “咚！” 感觉这一拳就像砸到了实心的钢柱上，沈言拳头即便是在黑雾的包裹下，仍旧震得骨头酸麻。 “莽夫。” 小丑嘲讽了一句，随意的呸了一口，一点黑雾像唾液一样飞溅而出，撞击到手臂粗细的森白獠牙上。 那险些震裂沈言手骨的獠牙竟然被拦腰打断！ “吼——” 獠牙被打断，这个怪物一般的境域发出一声怒吼。 沈言站在它的口腔里，感觉三魂七魄都要被震出来了。 不过他也趁此机会，扳住两根獠牙，从断裂的部位探出了头。 然而还没等他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却又被小丑控制着黑雾拉了回来。 几乎同时，怪物翻腾着口腔咀嚼嘴里的异物，锋利而又森白的獠牙贴着沈言的肚子划了过去。 差一点就将他开膛破肚。 沈言怒视小丑：“你干什么？想同归于尽吗？” 小丑笑着说：“你这么着急出去做什么？” 沈言：“有话快说，别卖关子。” 黑雾凝成的小丑的脸，在沈言面前绕了个圈，将冲击过来的黄色雾气击散，一边说道：“这是一个罕见的食腐者境域，想要解决它，就不能到外面去。” 沈言皱眉：“食腐者境域？” 这是一个新名词，他从未在日记本里见过，不过很多对于境主的认知，沈言都是从小丑那里得来的，这次看来又遇到了一个全新的物种。 “现在不是跟你解释什么是食腐者的问题，而是你需要赶紧通过那道门，去解决这个境域！” 小丑看着门后不知通往何处的通道，似笑非笑的说：“要不然再等一会儿，他恐怕就要真的苏醒过来了。” 第十七章 食腐者的胃袋 “你是说……这个境域还处在沉睡的状态？” “是，你不觉得作为境域而言，现在它的表现有些太弱了吗？” 小丑黑雾凝聚的脸打量着四周，露出鄙夷的表情。 沈言轻松地躲过一次舌头的缠绕，看着被黑雾阻隔的黄色气体，感觉的确弱了一些。 之前遇到的治安局境域，李建业作为境主除了可以驭使境奴之外，还能凭借红线进行强行侵蚀。 就连庞大扭曲的怪物之躯，也远比现在这个只知道用舌头辅助牙齿攻击的口腔怪强了太多。 然而沈言感知两个人灵能波动，其实是相差不大的。 小丑：“因为这里根本不是境域的核心，作为食腐者境域，通道深处的胃袋，才能算是它的主场！那些我们到现在都没有看到的境奴，应该也在那里。” 沈言看着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冒出黄色气体的门口，很明显门外的通道就相当于食腐者的食道，而这些黄色的气体，大概率就是它的胃液浊气了。 单单是浊气，就已经带了极强的腐蚀效果，如果真的被胃液粘上，恐怕不比泡在王水里差多少。 沈言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料，捂住口鼻，推开门走了出去。 原本的走廊已经彻底变成了湿滑的食道管，好在这食道并不是竖直往下的，否则就算沈言想要从这里进入胃袋，都不知道该怎么行动。 要是像滑水梯一样，一溜到底，结果却一头扎进了胃液里，恐怕直接就化成骨头渣子了。 “食腐者，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境域。只有人在极短饥饿的状态下堕落成境主，又恰巧在最后关头吃掉了自己以往绝对不会碰触的东西，彻底毁掉原本的饮食概念，才会有非常小的几率展开食腐者境域。” 沈言顺着漆黑的食道前行，脑袋边上的小丑一边给他科普食腐者的信息。 “而正是因为食腐者这一特性，每一个食腐者的胃袋，都会成为具备特殊效果的精神寄托物。” 小丑那由黑雾凝聚的脸，转到沈言的面前，嘿嘿直笑地说：“你要清理境域我不管，但食腐者胃袋一定要给我留下。就当这次，借给你力量的报酬。” 沈言没有回到小丑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这个胃袋，有什么作用？” 小丑摇摇头：“每个食腐者堕落时吃掉的东西不同，胃袋的作用也各不相同，这需要进入其中之后，才能搞清楚。”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沈言很快发现漆黑的通道前方出现了蓝紫色的幽光。 “看这光亮，应该是胃袋里的东西发出来的，前面就是胃袋了。” 眼见目的地就在眼前，沈言没有感到任何兴奋，反而越发警惕起来。 胃袋，就是食腐者境域的核心区域，之前一直未曾出现，疑似陷入沉睡的境主很有可能就在前方。 由于境主堕落时，吃掉的东西不确定，就连小丑都不知道这个食腐者境主拥有什么样的怪异能力。 小丑催动着雾气，包裹着沈言的全身，沈言扒在光滑的食道壁上，慢慢来到了胃袋的入口。 差不多百十余平米房间大小的空间出现在眼前。 蓝紫色的光点在里面飘荡，就像无数飞舞的萤火虫。 而在这胃袋的底部，则溢满了黄绿色的液体，液体不断膨胀出气泡，一缕缕黄色的气体随着气泡的爆炸逸散道半空中来。 而就在这黄绿色液体组成的湖泊中央，一个完全由蓝紫色光点组成的人，坐在一个漂浮的马桶上。 “境主！果然在这里！” 沈言在看到人影的这一刻，全身的肌肉习惯性的紧绷，然而随后他的表情变得困惑起来。 “不对……为什么他的头顶没有怪物的影子？” 就算食腐者境域再怎么特殊，那标志着境主对于世界独特认知的怪物，也必定存在才对，怎么这个人的头顶…… 就在此时，坐在马桶上的人也发现了沈言的存在，他转过身，兴奋的挥舞起了手臂：“你……你是来救我的吗？” “你们带绳子了吗？小心这下面的水潭，水里有毒！” 沈言看着兴奋的人影，一时间愣住了。 他不是境主？ 而且看样子，也不像是失去了自我意志的境奴……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是李锐啊，我刚才打电话报的警……你不是治安局的警员吗？” 李锐？ 日记本的主人，那个私人侦探？！ 他不是被境主侵蚀了……不对，这里就是境域的核心，被侵蚀后出现在这里很正常，可其他人呢？ 那些更早租这个房子，失踪的人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境主呢？ 就在沈言陷入迷茫的时候，旁边的小丑看着李锐的样子兴奋的叫嚷起来：“精神体！他吞掉的居然是精神体！” “哈哈哈哈，吞掉精神体的胃袋——” “动手！快动手！一定要把这个胃袋拿下！” 小丑在这里放肆的狂笑，声音震荡在巨大的胃袋空间里，然而这里仍旧是静悄悄的。 除了飞舞的蓝紫色荧光，和不断冒泡的胃液之外，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不像是境主陷入了沉睡，更像是进入了一栋无主的房子。 沈言一把将陷入癫狂的小丑拽到面前，压着嗓子焦躁的说：“别发疯了，境主不在这里！这个境域的境主，不见了！” 小丑微微一愣，他转头看了一眼坐在马桶上的人影，甩出一条黑雾将其困住，用力一扯便将李锐从马桶上扯到了沈言的身边。 小丑逸散的黑雾缠绕在李锐的身上，甚至有丝丝缕缕的雾气入侵到了李锐荧光组成的身体里。 李锐看到这样的阵仗，吓得浑身一阵哆嗦：“鬼……鬼啊！！我什么都不知道，饶了我，我不该接着个活……我也不该租您的房子，我就是财迷心窍——” 小丑没有理会李锐的叫喊，他控制着黑色烟雾在李锐的体内又走了一圈，然后缓缓的收回到自己身上。 沈言看到构成李锐的蓝紫色光点变得稀疏了不少，甚至连他的脸都有些模糊不清。 小丑嫌弃的将李锐扔到一边：“他就是境主侵蚀之后，剥离出来的精神体，与境奴类似，不过更像是这座境域的储备电源。” “境主……似乎把境域托管了。” …… 就在此时，境域外的世界，白夜在疏散人群的途中接到了陈芸的电话。 “白队，A组清理小组就在半个小时前擒获了孙叶。” “伤亡情况？” “没有伤亡……在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失去生命体征了。” 白夜一愣：“死了？死因查清楚了没有？” “死因还在查，不过我们对比他的dnA序列，发现……他不是孙叶！” “什么意思？” “他虽然外貌、指纹等等信息都与孙叶相同，但他的dnA却是来自另一个人。” “我们查到，他的dnA显示他是孙叶的上一个房客——李锐！” 第十八章 侵蚀 融创新城中心广场，陈芸与一群技术组的成员在临时搭建的勘测点，一边监测着灵能波动，一边与白夜通话。 就在这时，面前的几个交叠的屏幕几乎同时出现了花屏。 “陈姐，检测到数个灵能源正在向这里靠近！” 灵能雷达上显示出了八个红色的光源，正在飞速的向中心点移动着。 “报告，清理小组B组，在融创新城A栋东侧，发现孙叶！不对，是两个孙叶！” “报告，清理小组C组，在B栋南侧发现两个孙叶！” “报告，清理小组d组，……” “报告……” 孙叶，八个孙叶，正在往融创新城中心广场赶来！ 雷达上每个光源显示的灵能波动都在八百以上，全部到达了C级！ 每一个孙叶都像一句傀儡，目光带着，行动僵硬但却迅速地奔跑着。即便是撞了人，也丝毫无法改变他们前进的方向。 虽然不知道这么多孙叶同时出现，到底要做什么，但与境主多次打交道的陈芸，本能的感知到了危险。 如果让这八个怪物来到这里展开境域，不说别的，单单中心广场这还未撤走的一千来号人恐怕不会有多少人能幸免！ 陈芸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几乎是焦急地吼了出来：“拦住！全力拦住他们！不要让他们靠近广场！” 得到指示的清理小组成员，带着头盔，穿着黑色的防护服，全部悍不畏死的从人群中冲出来，向八个突然出现在广场四周的孙叶冲了过去。 陈云手中的特殊通讯器传来白夜的声音：“陈芸怎么了？外面发生了什么？” “白队快出来白队！孙叶，这里出现了八个孙叶！” “什么？！” 陈芸还没来得及跟白夜解释，清理小组的成员已经与孙叶短兵相接。 因为四周都是无辜的群众，清理小组的成员不敢使用任何热武器，只能掏出手中的电网，电棍扑向目标。 然而就在电网笼罩到“孙叶们”的身上时，一片蓝紫色的冲击波，像潮水一般从他们的身上爆发出来。 几乎一瞬间，所有跑到孙叶身边的清理小组队员们，全部被这股力量掀飞了起来。 就连中心广场往外疏散的人群，也在潮水袭来的这一刻被冲到在地。 疏散的工作瞬间瘫痪！ 陈芸瘫倒在地上，近乎绝望地看着八个长相完全一样的孙叶来到躺满了人的中心广场，看着他们身体里钻出无数扭曲的藤蔓，每一根藤蔓连接到一个人的头顶，然后像一条条怪蛇攀延到C栋这座大楼上。 陈芸的头顶也被一根藤蔓链接起来，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无形的力量抽走，无数蓝紫色的光点被抽离人体，顺着每一根藤蔓向C座的大楼汇聚。 就像一颗参天大树抽离养分，只不过它的根系没有买入土壤，而是扎入了人群。 蜿蜒而上的藤蔓，得到了所有人精神力的加持，终于攀延到了楼顶，将整个三十三层的高楼完全包裹了起来。 “喂，陈芸能听到吗？” “陈芸，听到请回话！” 陈芸苍白的手死死的攥紧了通讯器，绝望的呐喊：“逃……快逃，来不及了白队——” 话音未落，藤蔓组成一张扭曲的脸庞，从二十楼某个房间落地窗的位置狠狠地撞了进去！ “轰——” …… 多年以后，白夜仍旧记得那天夜里的场景。 一个完全由无数条紫黑色藤蔓构成的扭曲的人脸，从无数人恐惧中逃出来的梦魇，撞破了金刚水泥垒砌的城墙，张开大嘴扑向自己时，一个消瘦却挺拔的身影就这样突兀的挡在了自己身前—— 他一只手顶在怪物的头顶，黑色的雾气在他手掌间翻滚，就像举起了一件黑色的盾牌。 巨大而扭曲的人脸撞击到盾牌上，不得寸进。 沈言一只手顶住了人脸怪，一边转头：“不是让你们去抓捕孙叶了吗？你怎么会在这？” 白夜只是在沈言出现的那一刻微微愣了一下神，很快反应过来的她，沉声说道：“孙叶……你眼前的这个东西，就是孙叶！” “清理小组的人抓到了一个孙叶，但他已经死了，还没查清楚死因，中心广场这里就遭到了八个孙叶的袭击！现在，整个中心广场一千余没来及疏散的市民还有所有清理小组的人，已经全部被侵蚀了！” “没有陈芸时刻回复指挥中心的信息，指挥中心已经认定我们任务失败，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射高能电浆炮彻底摧毁这里与境主有关的一切。” 白夜拉着被她救下的两个小女孩，站起身，语气冷静地说：“医生，带着她们，立刻撤退！” “他们还有救。” 白夜吃了一惊：“什么？” 沈言盯着大脸的攻击，一边说：“楼下的人还有救，他们并没有被彻底侵蚀，只是被控制住了，你跟指挥中心联系，一定要阻止他们开炮，其它的交给我！” 白夜看到沈言的腰间系着一个皮球大小的口袋，口袋上布满了血管一样的纹路，还闪烁着蓝紫色的光芒。 就像藤蔓身上游动的光点一模一样。 白夜还想问些什么，更多的藤蔓终于吸足了精神体的念力，从四周的窗口钻了进来。 蓝紫色的光点在藤蔓内游荡，将原本黑暗的楼道都映出了光芒。 每一条藤蔓就像一条森冷的毒蛇，在楼道的废墟里游走，随时从四周弹射而起，速度极快地围攻几人。 沈言一只手抵挡着人脸的攻击看上去已经颇为费力，白夜一个人面对狡诈如蛇的藤蔓还要保护两个小女孩，更是捉襟见肘。 可就在藤蔓将要把几人捆绑起来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盘踞在沈言体表的一张黑脸如入到了他的身体了。 在这一刻，原本死气沉沉的黑色雾气像是活了过来，一把完全由黑色雾气凝聚的镰刀随着沈言左手的挥舞，在废墟中盘旋一周，瞬间将围拢过来的所有藤蔓全部斩断！ 沈言抬头，看着藤蔓凝聚而成的扭曲的人脸，露出了夸张而又兴奋的笑容—— “到我了。” 第十九章 清理 沈言虽然能够借助小丑的力量，但对于这股力量的控制远没有小丑强大。 黑雾在沈言的身上，最多像是一个力量、速度、抗性等全方位加持的buff，可以让他拥有超出常人的身体机能。 但在小丑的控制下，黑雾就成了一群活跃的生灵。 随着小丑随意的挥手，黑雾凝聚的镰刀在四周飞掠，不断有涌进来的鬼藤被削短，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断掉的藤蔓就在二十楼这片被大脸撞出来的废墟里铺了满了一层！ 就连他右手抵挡鬼脸进攻的那团黑雾，也完全凝聚成了一个盾牌的形状。 鬼藤凝聚的大脸，每次撞击都被黑雾盾牌稳稳地挡下，甚至还会趁机冒出尖刺进行反击。 白夜看到沈言已经稳住了局面，立刻将手里的短刀插在地上，从腰间的小腰包里掏出一个特质的金属通讯器，开始联系指挥中心。 在境域扩张的环境里，到处充斥着磁场干扰，好在特事局已经针对这一点研发出了特质的通讯工具。 此时，深蓝大厦特事局战斗指挥中心，姜映泰站在巨大的屏幕前，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十八号城市的卫星鸟瞰图。 在融创新城的位置，被一大片红色的光源笼罩。 光源上方标记着实时灵能波动数值，此时已经达到了963的位置，而且这个数值还在不断的飙升。 姜映泰紧皱着眉头，语气有些焦躁地问：“还是联系不到融创新城的白上校的清理小组吗？” 旁边一直不停的拨打通讯的专员回答：“报告，还没有。” 姜映泰看了一眼即将破千的灵能波动数值沉声说道：“不能再等了，准备电浆炮，把融创新城整片区域全覆盖，进行熔断式清理！” “部长，真的不再等等了吗？” “不等了！” 姜映泰语气冷硬的说：“让炮兵团立刻对目标展开轰炸，出了事，我负责！” “是！” 就在手下工作人员前去联系炮兵团时，一直负责联系白夜的专员兴奋的喊道：“姜部长，联系上了！白上校的电话！” “快拿过来！” 姜映泰一把将专员手中的通讯器，焦躁地喊道：“白夜，是白夜吗？你们那边什么情况？”为什么长时间断线？ “姜部长，我是白夜。” 通讯器传来白夜的声音：“融创新城爆发新的境域事件，我部的清理人员，包括没有撤出的一千余名市民已经全部遭到侵蚀。” “什么？” 姜映泰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从卫星图上就能看出来，这次融创新城的境域事件非常严重，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严重到这种地步。 三个清理小组全陷了进去，居然还有一千余名普通市民！ 这已经超过了往常十次境域事件伤亡总和！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现在立刻撤出来！我已经命令第一炮兵团向融创新城开进，三分钟后那里将会面临第一批炮火洗礼。” “我不能走！” 白夜沉声说道：“如果他们已经成了境奴，我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但医生说他们还有救，我现在不能抛下他们。” “而且，我希望姜部长能够下令，让第一炮兵团延后出动……” “胡闹！” 姜映泰听到白夜的话，瞬间暴跳如雷：“作为特事局的大校，我无法理解你现在的行为。你所在的境域，灵能波动即将破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白夜冷静的回答：“灵能波动破千的境域，即便用电浆炮将其抹平，也会形成长时间的灵能辐射，造成半个城市的灵能污染……” 姜映泰粗暴的打断白夜的话：“我现在命令你，立刻从融创新城撤退！” “他们真的还有救。” 白夜最后回了一句，直接挂断了通讯。 姜映泰死死地盯着手里的通讯器：“这个疯女人……” “部长，第一炮兵团已经集结完毕，请指示。” 姜映泰深吸一口气：“让炮兵团原地待命，随时准备实施清理！” 此时屏幕上，红点显示的数值已经达到了993。 另一边，白夜挂掉电话之后，刚好看到沈言一只手抓着那个古怪的口袋，像是斗牛士挥舞红斗篷一样把鬼藤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 所有的鬼藤全部围绕着沈言，渴望沈言手中的口袋，又畏惧他的力量，只能在他四周游走不定。那鬼藤凝聚的怪脸，面对沈言手中的口袋，甚至露出了渴望的表情。 “我讨厌没有脑子的大虫子！” 小丑沈言鄙夷的看了一眼鬼藤凝聚的大脸，然后突然将手中的口袋向窗外扔了出去！ “呦喉！去吧大虫子，把你的脑子捡回来！” 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在口袋脱离沈言右手的瞬间，所有的鬼藤全部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向着口袋坠落的方向蜂拥而上！ 无数鬼藤凝聚而成的大脸一马当先，撞碎了面前的水泥柱，冲出窗外，对着极速坠落的口袋露出血盆大口。 二十楼整一层的建筑被鬼藤不断的破坏，墙面开裂，地板塌陷，不堪重负之下逐渐断裂开来。 白夜保护着两个小女孩，面对整体下榻的房顶已经避无可避。 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要埋在废墟里时，沈言出现在她身前，一把搂住了她的腰。 白夜只看到无数黑雾从沈言身上冒出，凝聚成绳索绑在了两个小女孩的身上，紧接着她们就在沈言的带动下从大楼中跳了出去。 碎石与鬼藤在身边散落，白夜与两个小女孩就像沈言身上的挂件，被他以黑雾拴在腰间，在数十米的高空向下俯冲！ 而在这俯冲的过程中，不断有黑雾从沈言身上激射而出，像一根根撑杆一样插到鬼藤聚合体上，让沈言的俯冲速度越来越快。 就在鬼藤组成的人脸，即将一口咬住那个口袋的时候，沈言终于冲到了它的身前，一把将口袋再次抓到自己的手里。 “你看，这就是为什么我讨厌没脑子的虫子。” 沈言看着近在咫尺，恼羞成怒的鬼藤巨脸，脸上洋溢着夸张的笑容：“就算愤怒也只是本能，简直就是在浪费生命这种伟大的奇迹——” 第二十章 这才是侵蚀 天空的裂隙之下，无数鬼藤在中间最巨大的人面鬼藤带领下，像一群黑色的陨石撞向大地。 小丑控制下的沈言，如同游走于虎口的杂技演员，在人面鬼藤的巨口下跳跃，在陨石雨中起舞。 大量黑色的雾气从他身上溢出，凝聚成无数丝线或触手一般的存在，帮助沈言与人面鬼藤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不知不觉中，俯冲的速度越来越快，而小丑却早已在半空中留下了大量黑雾组成的细丝粘连在大楼上。 眼看着距离地面越来越近，即将狠狠的撞击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时，最后十米的距离，小丑冷笑着对人面鬼藤挥了挥手：“拜拜，傻大个！” 原本他粘连在大楼上的黑色丝线，此时瞬间绷直，就像一张弹力极强的大网，把沈言从地面拉了回来。 人面鬼藤扭曲的大脸错愕的转头—— “轰——！！” 几百米的高空加速俯冲下来，没有丝毫迟滞的撞击到坚硬的水泥地板上。 人面鬼藤粗壮如巨蟒的身躯直接在地面上砸出了直径三米的大坑。 跟随它一同跳窗的鬼藤，也如雨点一般砸到地上，就摔在地上的烂番茄，紫黑色的碎肉，伴随着腥臭的血水四处迸溅。 白夜被沈言抱着落地，看着摔得满地都是的鬼藤，难以置信的说：“解决了？” 小丑盯着巨蟒一样的人面鬼藤，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链接众人头顶的鬼藤，突然加速抽动，象征着精神念力的蓝紫色光芒不断地从这些人的身体里抽离出来。 甚至原本因为被控制而陷入晕厥的人么，都忍不住发出了痛苦的闷哼。 白夜见状，瞬间反应过来：“他在强行吸收大家的精神能量进行恢复，快阻止他！” 一边说着，她提着两柄短刀，想要将连接在众人头顶的鬼藤砍断。 然而面对广场上的一千余人，她的行为无异于杯水车薪。 除了这些加速抽出来的精神能量，被快速灌注到巨蟒一样的人面鬼藤体内之外，那些分散在四周零散的鬼藤也开始向人面鬼藤聚合。 很快，一个伤势完全恢复，并且更加庞大如巨兽一般的人面鬼藤诞生了！ 与此同时，特事局指挥中心，姜映泰看着显示器上，那象征着融创新城灵能波动的红点，数值在一瞬间冲到了999，只差一丝，境主和境域就会产生蜕变！ 姜映泰死死的盯着显示器上的数字，他缓缓地抬起右手—— “融创新城一千余名普通市民被侵蚀……医生说他们还有救……” “医生说他们还有救，我就不能抛下他们……” 姜映泰回想起刚刚跟白夜的对话，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坚毅而又锋利起来。 一千余名市民，一千条人命！他知道他接下里的命令，将会关系到一千余条人命的存亡！ 没有谁有权利决定别人的生死—— “但总要有人，对剩余的几十万条人命负责！” 姜映泰长满老茧的右手狠狠地挥下去：“炮兵部队，目标融创新城，方圆一里，地毯式洗礼！” —— “真是麻烦！” 小丑看着再次爬起来，还变得更加粗壮的人面鬼藤，不耐烦的歪了歪头。 有一千多人给它当备用电池，就算再把它拆解两次，它还是能恢复过来。 重点在于，如果继续任由他强行吞噬普通人的精神力恢复自身，势必会对这些没有被完全侵蚀的普通人的精神体造成损伤。 即便救了回来，最后可能也会有一大部分人变成精神病。 “想要干脆利落的解决它，只有那个办法了——” 小丑控制着沈言的身体，没有选择像白夜那样去斩断附着在众人头顶的根须，反而是直冲人面鬼藤最大的躯体而去。 人面鬼藤似乎本能的感知到了危险，它那个由无数藤蔓扭曲汇聚而成的脸，仰天嘶吼，传出一圈声浪。 被控制住的清理小组成员们，此时全部被跟戏一样的藤蔓钓到了半空，在莫名力量的控制下，居然将手中的电浆喷射器对准沈言，扣动了扳机！ 霎时间，蓝色的电浆从四下喷涌而来，将整个广场都照得通亮。 在蓝色光芒的照耀下，沈言像一个行走在黑暗中的幽灵，身形飘忽不定在藤蔓组成的林海中穿梭。 他在急速奔跑的过程中，身体却诡异的转起了圈，他身上缠绕着的黑色雾气随着身体的转动也被带了起来。 随着小丑转动速度越来越快，黑雾的转动也越来越快，眨眼间，一个小型的黑色龙卷在他周身形成！ 所有攻击到他身边的电浆，全部被黑色龙卷吸引并拉扯起来，随后更是改变了电浆子弹的运动轨迹，让其撞击到大片大片的藤蔓上。 众所周知，清理污染源，除了找到他的内在逻辑，通过破坏他的逻辑链实现情理之外，以电浆武器直接攻击境域与境主本体，也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方式。 此时点将子弹被小丑改变了轨迹，转而打在了鬼藤的身上，的确对其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然而，无论是逻辑链，还是炮火覆盖，都不是小丑喜欢的方式。 他穿过鬼藤控制的人群，来到了巨大的人面鬼藤跟前，再次掏出了那个口袋——食腐者的胃袋！ “想要吗？” 小丑举着胃袋，仰头看着巨大的人面鬼藤，露出招牌式的笑容。 “吼——” 人面鬼藤在看到胃袋的那一刻，几乎毫不犹豫的张开巨口扑了上来—— “给你！” 小丑随手将胃袋高高抛弃，正好被人面鬼藤吞进了嘴里。 在人面鬼藤吞下胃袋的这一刻，它全身凝聚的精神灵能源源不断的往胃袋里灌去！ 人面鬼藤巨大的身躯也绽放出诡异的光芒。 在得到胃袋的时候，它的存在似乎终于得到了补全，而在一千多人精神体的加持下，几乎瞬间进入了进阶的过程！ 然而就在这时，小丑走到人面鬼藤巨大的身躯旁，伸出手掌贴在了它的躯体上。 “他在做什么？” 被白夜用砍刀斩断藤蔓，恢复意识的陈芸，醒来的第一刻就看到沈言投喂人面鬼藤的画面。 看上去就像一个饲养者，在喂养自己诡异的宠物。 白夜：“他在清理境域……用他自己的方式。” 小丑贴在人面鬼藤身上的手，冒出大量的黑雾，黑雾如同有生命的虫子，飞快的往鬼藤的身躯里钻！ 人面鬼藤察觉到异常，想要摆脱沈言的手掌，然而它吞噬到体内的胃袋此时也爆出大量的黑雾。 黑雾内外夹攻，瞬间就在人面鬼藤的躯体上形成了宛如血管一般的黑色纹路。 黑色的纹路就像最恐怖的病毒，在它的身躯里疯狂蔓延！ 小丑冷笑：“所以我说我最讨厌没脑子的东西，谁给的东西都敢吃！” 第二十一章 粗暴的清理方式 就在小丑将食腐者的胃袋扔给人面鬼藤的那一刻，指挥中心的灵能指数监控上显示的精神灵能数值，终于达到了一千！ 姜映泰看着显示器上的红点，双眼一瞬间充血变得通红。 破千了！ 这意味着目标即便是在下一秒就被摧毁，但那独特的灵能污染已经无可避免。而这，都是自己的犹豫，一手造成的。 姜映泰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取下了自己的肩章。 半个城市，几十万人即将被污染，这个责任他必须要背下来。等到事件稳定，他就去找局长请罪。 手下干事突然开口：“部长，灵能数值在下降！” “什么？” 姜映泰抬头，看到显示器上红点旁边标注的里能数值已经降到了九百出头，而且还在飞速下降着！ 灵能数值雪崩式下跌，只能证明一件事—— “白上校她们成功了？”姜映泰有些不可置信的喃呢。 不过很快他马上回过神来，喊道：“快！快联系第一炮兵团，命令他停止攻击！” 白上校她们清理境域成功，说明之前被侵蚀的一千余人还有救，这个时候如果不能及时阻拦第一炮兵部队…… 姜映泰看了看桌子上的肩章，觉得还是这次事件彻底平息，再看看要不要带上吧。 人生的大起大落来的太快，让他感觉就像坐上了没有系安全带的过山车，在最终停车之前，谁也不能确定是否安全。 …… 融创新城 小丑手中的黑雾彻底将人面鬼藤全部侵染，而后又顺着鬼藤巨大的身躯染向每一条根须。 那些连接在广场上人们头顶的根须，一根一根的脱落下来。 前后十几个呼吸的时间，一千余名被鬼藤控制的人们，逐渐恢复了自我意识。 很快，负责处理第一具孙叶尸体的小组成员，也从外围赶了进来。 一边打电话呼叫医护支援，一边帮忙将还处在昏厥状态的清理小队成员抬到一起。 小丑用黑雾将每一根鬼藤都侵染之后，黑雾开始回缩，而随着黑色雾气的回缩，那些被侵染过的藤蔓干枯，甚至风化起来。 就像被黑雾卷走了所有的养分，鬼藤从之前链接众人脑颅的根系开始，一寸一寸干枯碎裂。 直至最中心巨大的人面鬼藤也轰然垮塌，只余下一个闪烁着蓝紫色光芒的袋子漂浮在半空，被沈言抓在了手里。 “这就是他独特的……清理手段吗？” 看着这令人无法理解的一幕，白夜与陈芸都陷入了短暂的茫然。 与境主打交道许久，她们自然能看得出来，沈言对待境域独特的清理方式，是清理也是侵蚀！ 境域的出现，是境主将自己独特的认知，借助精神灵能进行的外显。 境域从根本逻辑上，贯彻着境主对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理解。所谓侵蚀，就是境主将自己的世界观，强行灌输到别的生命体内。 而沈言刚刚做的，就是用自己的能力，反向侵蚀了整个境域。 施展的手段，几乎与境主侵蚀普通人如出一辙。 境主与觉醒者之间的界限，就像纸一样薄。 最大的危机解除，特事局很快联系了治安局与附近的医院，将所有的遇险者全都带回去救治。 为了不引起恐慌，特事局对外谎称是融创新城的化学药品泄露，造成了大量人员中毒事故，现在已经对融创新城负责人进行了追责，并对受害者进行了补偿。 沈言与白夜还有清理小组的其他成员，也坐上了返程的车队。 特质的保姆车里，陈芸坐在白夜的身边，沈言坐在白夜的对面，双手还在翻弄着一个黑色的口袋。 这是小丑通过侵蚀掠夺的方式，获得的食腐者的胃袋，此时已经彻底变成了黑色，里面还闪烁着微弱的蓝紫色光芒。 沉默了不是很长时间，白夜突然开口说道：“不管怎么说，这次的境域也算是清理完成了。” “不过……关于境域的出现，以及具体的清理方法，你可能还需要在一群人面前做一份报告。” 白夜一边说着，看了沈言一眼，提醒道：“你要提前做好准备。” 沈言闻言轻轻点头。 清理过程是小丑主导的，但沈言也全程知晓，作报告不难，难的是如何解释小丑最后侵蚀鬼藤的手段。 不过有了上次报告的经验，沈言并没有太过担心这点， 只是关于这次的境域事件，沈言心中还有些疑惑不曾解开，问道：“这次境域事件，虽然已经解决，但其中的逻辑链还是没有理清楚……最重要的是——境主始终没有出现！” 食腐者境域是特殊的，正常的境域是一片被境主的精神灵能改造的镜像空间，而食腐者境域却形成了独特的具体事物，比如食腐者胃袋，比如后来出现的鬼藤。 这些东西不是领域一样的存在，而是有血有肉具体的怪物。就像境主的本体。 或者说，他们的确就是境主的本体。 只是境主的灵魂不在这里，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 “我们会有专业的团队去分析与调查。” 白夜拍了拍陈芸的脸，将她从昏睡中叫醒：“看一下信息小组有没有新的资料传过来。” 陈芸之前被鬼藤吸食过精神体，虽然很快就被白夜救了下来，但前期损失的精神力让她一直处于一种浑噩的状态。 被白夜叫醒后，陈芸晃了晃脑袋，强打起精神，说话的声音不似以前那样温润，有些糯糯地说：“信息小组刚刚发来消息，他们已经调查了自裂隙出现之后，孙叶所有的社会信息。” “经过调查发现，孙叶手底下的房客是在上个月月初，也就是5月3号开始出现失踪的。” “截止到今天，租过他房子的人总共有十个人，包括医生在内。” 白夜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包括最开始被抓到的孙叶在内，加上后来出现的化成鬼藤的八个人，他们全都是曾经的房客？” 陈芸抚了抚镜框，说道：“是的。而且这九个人之前都有租房，只是发现这栋房子远低于市价，才突然转租过来的，要说他们之间的共同点的话，只有跟房租有关……” “是贪便宜的心理。” 沈言突然出声，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 他继续说道：“我租这个房子，也是图房租便宜。不过这还不是逻辑链的核心。我虽然也住进了这栋房子，但并没有被房东逻辑链锁住。” “住进这栋房子之后，房东会来进一步筛选，他会强行找到各种合理的方式对租户进行优惠。” 白夜想了想，说道：“如果是合理的优惠，应该没有人会拒绝才对，毕竟租这套房子的人本身就是因为经济原因才来的。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沈言摇摇头：“只是表面看上去合理而已，其实房东提出的所有优惠方式，本质上都是在让租客在合同之外占便宜。” 他想起了日记本里，李锐提到的刷墙的工本费。 李锐补了墙皮，房东付工本费很合理，然而真相却是墙壁本来就是李锐自己砸破的。 “我猜，这个境域的核心逻辑，应该是贪小便宜的人，或者说贪墨不义之财的人。” “而孙叶之所以会成为境主，说明他之前也因为类似的事，让他的人生产生了巨大的变故。” 听到沈言的话，白夜沉思了一会儿，转头对陈芸说道：“立刻让信息小组的成员，调查孙叶近两个月所有的生活信息，重点锁定在家庭变故上。” 沈言补充道：“速度一定要快，我总感觉这次的境域事件不像是巧合。” 他摩擦着手中的黑色口袋，想起了小丑在把身体控制权交还给自己时说的话—— ‘食腐者胃袋吞噬的第一个灵魂，必须是对方心甘情愿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一个人吞噬掉另一个人的灵魂？ 而另一个人还会心甘情愿？ 第二十二章 世界的样子 “能够侵蚀境域，并不是多么不可想象的事。事实上，自从上次会议之后，我们对境主以及觉醒者有了更深的认知。境主，是觉醒了新的认知力之后，世界观被冲垮，陷入偏执状态的疯子。觉醒者，则是抗住了世界观的重塑，并逐渐可以控制全新认知带来的力量的人。” “从本质上来说，这两者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甚至在我们与境主的对抗中，也曾遇到过拥有弱化版超自然力量的境奴。这也从侧面说明，侵蚀的本质就是用全新的认知力，去覆盖固有认知的过程。” “而医生之前所做的，不过是把目标从普通人，放到了境域和境主的身上而已。” “……” 在一间摆着红木家具，古色古香的客厅里，陈芸与白夜坐在相邻的两个木质沙发上正在探讨着什么。 陈芸柔和的脸上，表情凝重，她有些担忧的压低了声音：“我真正担心的不是他的手段，而是他在侵蚀境域时，身上传递出来的灵能波动……有点匪夷所思了。” 白夜揉了揉眉心，说道：“你们检测到的结果是什么？” “信息部一直实时监测着融创新城的灵能波动，从他们传过来的信息看，融创新城的境域在巅峰时段，灵能数值已经超过了一千！” 陈芸看着白夜，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想要侵蚀一个一千灵能值的境域，他的精神灵能至少在五千以上！” 五千灵能值！ 在这个变异与觉醒者出现的初期，特事局接触的境域事件，普遍都在三五百左右。 超过八百灵能值的境域事件，就已经足够引起大家的重视。 破千的境域事件，几乎算得上重大灾害事件了。 五千……这还是白夜第二次听说如此庞大的灵能量级。第一次听说，是在天空中的裂隙刚刚出现的时候。 那时候特事局的班子还没完全拉起来，整个联邦政府对抗这类事件，只能依靠热武器和人数去填。 为了清理掉一个四千多灵能的野生境主，据说当时毁掉了一个人口接近十万卫星城。 即便是现在，那个小城的所在地，仍旧漂浮着大量精神尘埃，催生出了一大批扭曲的精神怪物。 就在这时，客厅的门被推开，穿着一身白色唐装的秦教授走了进来。 “秦教授！” 看到来人的那一刻，两个人都不自觉的站了起来。 老人摆了摆手：“站起来做什么，都坐下。” 老人拄着拐杖，走到两人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这才继续说道：“刚结束任务，你们两个不回去休息，跑到我这个糟老头子这，是为了什么？说说吧。” 白夜与陈芸对视一眼，白夜开口说道：“教授，这次境域清理，出现了特殊状况，医生他……展现出了与境主类似的手段……” 陈芸补充道：“重点是他展现出来的灵能量级，已经超过几个月前西浦卫星城遭遇的事件了……” “所以你们觉得他很危险，就来我这里想探探口风？” 白夜点点头：“教授，他是您带来十八号城市的，没有人比您更了解他，您觉得他……堕落的风险有多大？” 秦教授没有正面回答白夜的问题，而是反问了白夜一句：“白夜同志，自从裂隙出现之后，你接触境域事件也有一段时间了，你觉得境域、境主，以及觉醒者他们的存在，是特例，还是普遍存在的？” 白夜微微皱眉。 自从裂隙出现之后，他们处理的境域事件已经超过了上百件，接触的境主以及觉醒者差不多有一百五十多人。 看上去数量已经很多，但这个数字在面对十八号城市上百万的人口，却是万里挑一的概率。 一比一万的比例，当然是特例。可她跟随教授多年，知道教授不会问一个这样简单的问题。 白夜试探的说：“您觉得……以后境主和觉醒者的出现，会成一个普遍的现象？” 秦教授点点头。 “现在来看，境主和觉醒者的数量，在庞大的人口基数面前不值一提。但你不要忘了，天上那道裂才刚刚出现几个月而已。” “我们的人类文明，从有文字可考到目前为止不过几万年的时间，真正对这个世界展开探索甚至只有几千年的历史。而就在这短短的数千年里，我们对世界的认知就在不断被推翻重塑着。” “从天圆地方，到地心说，到日心说，再到后来宇宙空间与星系的无限学说，我们认知世界的手段越丰富，就会觉得过去对世界的认识有多么片面和虚假。” 秦教授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窗子边上，看着天空中那道巨大而狭长的裂隙。 蓝紫色的幽光正不断的从裂缝中洒落出来，透过裂隙中心看到的星空，甚至比正常空间里看到的更加清透而又璀璨。 “这条裂隙的出现，再次打破了我们的固有认知。你看这蓝紫色的光芒，像不像穿透深海的阳光？” “穿透深海的……阳光？”白夜心里一颤：“您想说的是——这裂隙播撒出的光芒就像阳光，而我们之前相当于处于深海？” 秦教授点了点头。 “深海中的藻类，终日见不得阳光，所以它们体内不会产生叶绿素，不会进行光合作。但阳光并非不存在，它们也并非不能产生叶绿素，一切不过都是被眼前的海水隔绝了而已！” 秦教授看着天空中那狭长的裂隙，浑浊的双眼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当海水被划开一道裂缝，让阳光照进海底，那生长于海底的群藻们生长出叶绿素将会是迟早的事。” “因为他们，终于见到了太阳。” 白夜与陈芸被秦教授的话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陈芸才小心翼翼的问：“秦教授……这些都是您的猜测吗？还是研究院已经有了新的成果？” 秦教授笑着摇摇头：“这都是我个人的猜测罢了。” “今天跟你们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们，面对新鲜事物心怀敬畏是必然的，但不要因为你的敬畏而排斥与敌视新产物的出现。” “因为没有人知道，谁会成为这个世界新的主流。” 第二十三章 钟摆 就在有人为了沈言展现出来的能力睡不着觉时，他已经在特事局临时招待所里，躺在床上陷入了梦乡。 沈言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从他有记忆开始，在人类社会生存的时间就不长。 没有亲友，不会有人对他抱有莫名的期待，在生活质量方面，既没有压力又缺乏欲望，人就显得格外没心没肺。 之前想要找个好一点的房子，也是为了自己的顾客着想，只是现在新租的房子成了废墟，自己的工资去重新租一个正常价位的房子又有些差距，他反而不那么急切了。 在招待所睡了一晚，付了四十块的房费，沈言又联系了最开始把车库最给自己的房东。 好在他刚搬出去没多久，那车库还空着。 沈言跟房东攀谈了几句，就以之前四百块一个月的价格把车库重新租了下来。 就在沈言重新整理房间的时候，他的Ap手环上突然接到了一条消息—— “好大夫提醒您，您有新的问诊预约，请留意。” 沈言放下铺了一半的床单，打开Ap手环，发现自己之前挂单的App上居然推送来了一条问诊预约。 “张先生……临床症状：心情低落，思维迟缓，意志活动减退，疑似抑郁症。” 沈言看着订单上的病人信息，念叨出声：“预约时间是6月25日，下午3点……今天下午？” 这是之前沈言在好大夫App上挂的心理问诊订单，当初为了陈庚年案，沈言在特事局帮助下特意美化的个人履历，就连办公场所的照片都是假的。 病人在之前的链接里下了单，沈言一下有些傻眼了。 自己现在上哪去给他找照片里一样的办公场所去？ 思来想去，沈言还是拨通了白夜的电话。 “我是白夜。” 沈言：“我是医生。” “……什么事？” 另一端，白夜的声音很清冷，又有一丝莫名的紧张。 沈言琢磨了一下措辞，说：“白上校，我这边需要再次布置一套接陈庚年入套时的房子。” 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严肃起来：“出了什么问题？又有新的境域？” 沈言咳嗽了一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正常一些：“没有，跟境域无关，就是我接到了一个新的问诊订单。” “……” 电话那边突然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白夜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普通的问诊？” 沈言回答：“是……我之前为了陈庚年的事，在履历上做了优化嘛，软实力这一块我肯定没问题，不过之前资料里那些办公场所我就……我之前也想搬家来着，可后来不是遇到了新的境域事件嘛，房子都毁了……” 说到这里，沈言就听到电话那头忽然松了一口气：“我知道了，把你的地址发给我，特事局的同志马上过去。” 沈言感激地说：“哎，那就麻烦白上校了。” 对方既然应承下来，说明要不了多久这件事就能办妥了。经过上一次陈庚年的案子，沈言可是知道这帮人装修有多么便捷。 挂掉电话，沈言就开始一边收拾床铺，一边等特事局同事的到来。 “又回到老地方来了？” 小丑的一张黑脸从沈言的肩头冒了出来，围绕着狭窄的房间转了一圈之后，又回到沈言面前。 沈言收拾着床铺，没有抬头：“要不然呢？不找点副业多赚些钱，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小丑嘲讽的说：“世俗的金钱，对于我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沈言：“你不吃饭没事，我不吃饭会饿死。” 小丑：“你根本感受不到正常人的喜乐，只需要维持最基本的生存需要就够了。把时间浪费在的追求享受上，是对生命的亵渎！” 沈言铺好了床铺，伸了个懒腰：“正是因为感受不到，才更应该深入进去，要不然我都快要忘记自己还是个人了。” 监视器和摄像头都在融创新城的那间房子里被毁掉了，小丑似乎习惯了寄居在沈言的影子里。 等了大约几十分钟，沈言听到门外响起了汽车的鸣笛声。 他走到门口，看到两个特事局的战士，抬着一个一人高的钟摆从车上走了下来。 战士抬着钟摆走到沈言跟前，单手捶胸，行了一礼：“沈先生，您要的精神寄生物品给您带来了。” 沈言点点头：“辛苦了。” 两个战士在沈言的指挥下，将时钟抬到了沈言租下来的车库里面，随后便退了出去。 沈言一个人站在时钟跟前，摆弄着时钟上的指针，转了几圈之后将它调整到了正午十二点的位置。 随着钟摆重新开始摆动，一股透明的涟漪从钟摆上传递出来，如同水波一般荡满了整个房间。 一瞬间，狭窄阴暗的车库房完全消失了，一个充满欧式风格的客厅取代了之前的车库，展现在众人眼前。 咖啡色的真皮沙发，墙壁上挂着的壁画，甚至连茶几上的烟灰缸都与陈庚年之前接受诊断时所在的房间一模一样。 钱老爷的钟摆，一个特殊的精神寄托物品。 它的作用就是记录一段时光内的景物，然后再将它分毫不差的重现出来。 而这个重新，不只是视觉上的，它会通过干扰精神波动，来让进入这段场景的人全方位的陷入它制造的假象中。 之前沈言给陈庚年诊断，便是在一栋废弃的烂尾楼里，重现了这一段场景。 至于内饰如此豪华的地方，为什么门口看上去这么像个车库，沈言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毕竟，心理医生嘛，接触精神病时间久了，难免也会有一些特殊的癖好，相信自己的病人不会在意这些细节。 “钱老爷的时钟先放在我这里，我会亲自向白上校汇报，辛苦两位了。” 特事局的两名战士在得到沈言的回复之后，没有过多停留，也没有问他要拿这件精神物品来做什么，很是痛快的上车离开。 沈言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用大时钟凝聚的幻象打了一杯咖啡，慢慢悠悠的等待自己第一位病人的到来。 第二十四章 第一位病人 张耀林来到地图上标记的医疗所时已经是下午了，暖黄色的夕阳将他的香槟色轿车镀上了一层金边。 作为医生的沈言坐在门口的摇椅上，端着一杯咖啡，悠闲地的享受着下午茶的时光。 如果忽略掉他身后酷似车库入口的大门，以及张耀林车头上刚刚剐蹭掉的漆的话，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安闲舒适。 “沈医生？您是沈医生吧？” 张耀林看着坐在摇椅上的青年，如果不是对方的脸与自己预约时看到的大夫照片相似，孙耀林几乎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 天知道这个老破小，自己什么把车开进来的。 把诊所开在这种地方也就算了，怎么诊所的门面看上去这么像个车库？而且这么小的车库，自己的车貌似都停不进去。 张耀林观察沈言的同时，沈言也在观察他。 这是一个皮肤有些黑的中年男人，长得有些干瘦，一身黑色的米黄色的西装穿在身上，看上去有点不搭。 男人微微驼着背，观察事物的时候用力抬起头，也总是透露着一股不是很自信的味道。 “您就是张先生吧，快请进，我已经等您多时了。” 直到张耀林走到沈言面前，他从摇椅上站了起来，赶忙招呼着张耀林进屋。 张耀林看了看四周，这么破，又偏僻的地方开个诊所，自己该不会碰到传销了吧？ 心里直犯嘀咕呢，跟着沈言慢吞吞的走进了房子里。 一进屋门，画风突变。 清一色的真皮沙发，羊绒地毯，墙上挂着几幅名画，的确是诊所简介中照片的样子。 张耀林打量着屋内的布置，发现沈言正在看自己，于是尴尬地笑笑：“沈医生的住所，真是……够别致，呵呵。” 沈言摇摇头：“让张先生见笑了，没办法，市中心的房租实在太高了，只能在这小地方自己搞一搞。” 张耀林不置可否的笑笑，就你这墙上的随便一幅画拿出去，都能换一栋半山别墅了，还说什么房租，骗鬼呢。 无非就是某种特殊的爱好罢了，毕竟心理医生嘛…… 看到张耀林在陈庚年之前的位置坐了下来，沈言出声问道：“茶还是咖啡？” “客随主便。” 沈言笑了笑，转身去倒了两杯大叶茶。 “那么我们可以开始第一次治疗吗，张先生？” 沈言一边说着，将手中的另一杯大叶茶递给西装革履的张耀林手里。 张耀林接过茶杯，看了一眼腕表，说：“随时可以。” “聊聊你的病情，你的病例单上说，你患有轻微的抑郁症，时常伴随着注意力减弱，意志活动迟缓的问题是吗？” 张耀林挺直了身子，摇摇头，说：“医生，其实我没有得抑郁症。” 沈言并没有觉得惊讶，只是顺着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挂抑郁症的单？” “因为我不敢把我的情况真实透露给他们，”张耀林痛苦的说：“如果我如实的填写自己的问题，肯定会被他们送去精神病院的。” “我只能先用其它病情的名义，挂一个单号，然后来见一下心理医生。我知道我没病，但如果我再不找医生看看，恐怕就真的病了。” 听到张耀林的话，沈言本能的想到了觉醒，只是在两人刚见面时，他就看过张耀林的头顶，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状况。 不明所以的沈言，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张耀林的脑袋除了缭绕着一层黑气之外，什么都没有。 黑气，代表着恐惧，他正恐惧的情绪包裹着。 沈言向前探了探身子：“那么让我们来聊一聊，你真实的状况吧。” “我……我看到了我家幺女，她回家了。” 沈言皱眉：“女儿回家，不是好事吗？” “可她在三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啊！” 张耀林抬起头，沈言看到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三年前的夏天，我亲眼看到她被垮塌的摩天轮砸进了水池里，她已经死了……连完整的尸首都没找回来。” “她现在又回来了，她肯定是怨我没保护好她，她在向我索命啊！” 沈言看到张耀林脑袋上的黑气在不停的翻滚，几个呼吸的时间已经浓郁到把脸都遮了起来。 深入骨髓的恐惧，正在张耀林的心里滋生。 “张先生不要激动，人死不能复生，你要相信科学，你女儿已经去世了，就不可能再回来。所以你看到的一定是幻觉，对不对？” 沈言一边语言安抚，一边打开了房间里所有的灯光。 暖色调的大灯亮起，照射到张耀林的脸上，张耀林眯起眼睛，脸部的肌肉缓缓放松下来。 他像个溺水的人，剧烈的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沈言试探的问：“张先生，可以把你最近看到的幻象说一下吗？这样或许有利于我们接下来的治疗。” 张耀林抬起头，警惕地盯着沈言，过了足足十几秒，他才有些犹豫地开口：“我第一次看到幺女……的幻象，是在一个月以前——” “那是在老宅子里，我们刚搬了新家，我去老宅收拾东西。差不多是在下午五点钟左右，正是附近的小学放学的时候。我就听到外面有个女娃再叫我。” 张耀林的脸上露出不只是怀念还是恐惧的表情：“我走出去，看到我幺女就背着书包站在院子里。” “她喊我阿爸，还埋怨我为什么放学了不去接她，我……” 沈言看到，张耀林脑袋上的黑气再次凝聚起来。 他似乎又陷入了恐惧中。 然而沈言听他讲得回忆，却没有感觉到丝毫惊悚的地方。 张耀林接下来说话的语速越来越快，似乎回忆这些事，已经让他感觉到了不适。 “后来，每天下午五点左右，她都会准时回家。我搬去了市中心，从小院子搬到了十九楼，她都能准确的找到我。” “她让我给她包饺子，买糖葫芦，还骑大马……” “打断一下，”沈言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张耀林，问道：“在你的幻象里，她没有做任何伤害你的事，只是这些……你在害怕什么？” 张耀林张大了嘴巴，理所当然的说：“她……可她已经死了啊……” 第二十五章 消失的乐园 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又重新出现在你面前，你会不会感到恐惧？ 如果这个人是你最亲近的人呢？ 如果这个你最亲近的人，再次出现之后，没有做任何伤害你的事呢？ 或许即便这样，恐惧仍旧无法避免，但沈言觉得至少也不应该表现得像张耀林这样吧。 他现在的表现，几乎快把厉鬼索命写到脸上了。 沈言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到桌子上，语气舒缓的问：“能说一下，当年您女儿出事时的具体情况吗？” 张耀林蜷缩在沙发上，低着头：“时间太长……我有点忘了。” “我就记得，当时她要去玩什么兔子的迷藏的游戏……” 张耀林解释道：“就是兔子公爵乐园开设的，一个穿着兔子套装的工作人员陪孩子们玩捉迷藏的游戏，还挺受小孩喜欢的。” “兔子公爵乐园？” 这不是自己之前租房子的时候，在楼下雇小孩卖门票的那个乐园吗？ 张耀林抬头：“是兔子公爵乐园，有问题吗医生？” 沈言摇摇头：“没事，你继续。” 或许是因为有了倾听的对象，张耀林慢慢不再像之前那样瑟缩，他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喝了口水继续说道：“那时候，好多孩子都在玩，我想反正有工作人员看着，应该没事，就去旁边的冰淇淋店里给她买个甜筒，谁知道……” “谁知道我刚离开不久，就……就发生了意外。” 张耀林一边说着，眼睛慢慢红了起来，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沈言没有选择让他舒缓一下情绪，而是冷静的继续问道：“意外是什么？” “意外是……在他们玩游戏后面的摩天轮，塌了！” 张耀林捂着脸，声音哽咽起来：“我拿着冰淇淋，亲眼看到……看到摩天轮的大轮子从架子上断了下来，就这样活生生砸进了人堆里！” 沈言看到，张耀林仰着头，用手捂着脸，眼里不断的从指缝中流出来。 他头顶象象征着黑色的雾气中，一股代表悲伤的灰蓝色慢慢涌了出来，甚至一度挤占了恐惧的空间。 等了许久，当张耀林的情绪稳定下来之后，沈言才再次开口问道：“很抱歉又让你想起了痛苦的回忆，不过我有一点不解的是，这件事发生在三年前，这三年来你的生活都古井无波，是什么让你在一个月之前勾起了这段往事，甚至还让你产生了这么严重的幻觉？” 张耀林听到沈言的话呼吸一滞，低下头，沉默了很久。 最后才沙哑着嗓子，挤出来几个字：“没……什么也发生。她就是突然出现的。” “裂隙……自从天上的裂隙出现之后，很多人都遇到了跟我一样的问题不是吗？” 沈言对于张耀林的话不置可否，他看了一眼张耀林脑袋上的颜色，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而是换了个角度问道：“张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张耀林看了沈言一眼，还是开口回答道：“在郊区，开了家工厂，做农产品加工的。” “三年前呢？” 张耀林有些不耐烦的说：“这个很重要吗？” 沈言的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了解病人的信息越详细，越有助于我们分析案情。当然，您如果不想说也无伤大雅。” “以前是……搞无土栽培的。” 张耀林解释道：“因为搞无土栽培赚了点钱，而且我还有稳定的货源，后来才转做农产品加工。” “无土栽培……当年这份工作一定挺累的吧？” 沈言有意无意的看向张耀林粗糙的大手，手腕上带着名表，擦了很多护手霜，但仍旧掩盖不住这双手上的老茧和疤痕。 这是一双饱经沧桑的手。 张耀林下意识的把自己的手往衣袖里缩了缩。 “还……还好，那些工作我已经雇人去做了。您知道，我工厂刚成立不久，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我看这次治疗就先到这里吧，”张耀林看了一眼手表：“我得回去工作了。” “那真是太遗憾了，我们的治疗才刚刚开始。” “诊费我会如数打给您，希望您能理解一个创业者的艰辛。” 沈言一脸遗憾的点点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好的，也请您路上小心。另外，如果您还想继续疗程，可以直接在原来的地方进行预约。” “我会考虑的，您的治疗让人印象深刻。不过，我真的要快点离开了。” 一边说着，张耀林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沈言坐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看着张耀林离开的方向，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 小丑从沈言的肩头窜了出来，与沈言看向相同的方向：“他在说谎。” 沈言点点头：“而且全身都是破绽。” “他那双满是伤疤的手，如果做无土栽培行业是不会有这么多老茧和伤疤的。” “除此之外，还有他的驼背……应该是一种高强度体力劳动，导致的肩颈损伤，再结合那双满是伤疤和老茧的手，说明张耀林一定干过很长时间的重复性体力劳动。” 小丑伸长了脖子，绕到沈言的面前，笑着看着他：“这样的人一个人，突然就多了一笔钱还办起了厂，你说他的钱是哪来的？” “我们不是治安局的警员，关于他的钱怎么来的，跟我们无关。我倒是对他能看到自己死去的女儿这件事，有点兴趣。” 沈言一边说着，挥挥手将小丑的脸驱散成黑雾。 “兔子公爵游乐园当年发生了这么大的一场事故……融创新城那个房间里，还贴着的那张海报，我总觉得这里面有某种联系。” 沈言坐在沙发上，眉头紧皱。 就在这时，他的Ap上接到了白夜的通话请求。 沈言随手点击接听，手环上弹出一个光屏，白夜精致冷艳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看她身后的环境，是在上次的会议室里，看样子似乎是刚刚结束一场会议。 “医生，有个好消息通知你，你之前提出的白细胞计划，局里下了最终批示，可以执行了。等会儿陈芸会给你第一批入选名单，你就可以着手审核并组建白细胞小队了。” 方案通过了不过两天，审核名单便已经统计了出来，可以说特事局这次行动已经算是极为迅速了。 然而白夜却没有从沈言的脸上看到任何惊喜的表情。 沈言对此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名单的事先放一放，兔子公爵游乐园三年前摩天轮垮塌事故，你有印象吗？” 白夜细长的眉毛轻轻皱了起来，她想了一会儿，微微摇头。 白夜：“是去年才转到十八号城市工作的，你说的这个事件我应该没什么印象。” “你也没印象么……” “你稍等一会儿，我让陈芸用局里的内部渠道，帮你查一下。” 沈言点点头：“嗯，那就麻烦了。” …… 挂点电话，沈言等了三五分钟的时间，Ap手环上便收到了陈芸发来的消息。 沈言打开信息，只看了第一行字，便感觉心里一突—— 【兔子公爵游乐园，因为摩天轮垮塌事件，造成巨大伤亡，和恶劣的社会影响，已于三年前勒令拆除，融创新城的前身，就是兔子公爵游乐园！】 第二十六章 突发性境域事件 正在跟沈言通着话，白夜这边突然接到了新的通讯请求。 她暂时将沈言的通讯屏蔽，把新的通讯接了起来。 重新亮起的光屏上，一个正在施工的建筑工地显现出来，画面显示的正是融创新城的景象。 此前因为境域问题，融创新城被暂时封锁，特事局的成员正在处理精神残留。 然而现在的融创新城，完全没有丝毫封锁的样子，竟然四处都站满了人。 “哎同志，这游乐场还开不开门了？我们都在等半天了。” 人群里，有大人带着小孩，围在融创新城废墟的周围，不耐烦的等待着。 “就是啊，我们买票的时候你们说下午五点开园，这眼看太阳都下山了，啥时候让我们进去？” 所有人围在这里，在他们的眼里似乎根本看不到断裂的大楼和废墟，看到的是一个规模庞大的游乐园。 甚至还有被父母抱着的孩子，兴奋的指着不远处最大的楼体喊着：“兔兔！粑粑，我要去看那个超大的兔兔！” 特事局的工作人员只能假装成游乐园的员工，以园区电力检修为名将这些人拦了下来。 如果不是有特事局成员阻拦，这帮人已经冲到垮塌的大楼废墟中去了。 “白队！融创新城出现新的境域事件，境主与逻辑链未知，请求支援！” 白夜透过光屏，看到融创新城聚拢的人越来越多，镜头的不远处还能看到不断有人正在赶来。 白夜神情凝重的看着镜头：“清理小队立刻出发，你们务必拦住他们！坚持到清理小队的到来。” 镜头另一边的同事，看着外围越来越多的人群，艰难地点了点头：“在他们展现出攻击性之前，我们还能继续拖下去，重点是我们也不清楚他们现在的情况什么时候会继续恶化……” 现在被不明境域聚拢过来的人群，只是在对融创新城的认知产生了偏差，但却还保存着理智，还处在可以沟通的边缘。 但没有人知道境域的侵蚀什么时候会加重，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这些人被境域侵蚀的逻辑链是什么。 “如果出现侵蚀加重的情况，我准许你们可以立刻撤退！” 白夜看了一眼时间说道：“五分钟之后，清理小队会达到现场，务必阻拦他们五分钟！” …… 通知完清理小队，白夜再次打开沈言的通话频道，沈言率先开口：“出现新的境域事件了吗？” “你怎么知道？” 沈言：“新的境域事件，是不是跟游乐场有关？” 白夜想起刚刚沈言询问游乐场的事，难道说他在之前就已经知道游乐场会成为新的境域？ “你还知道什么？” 从白夜那里得到新境域的确定信息，沈言率先想到了那个买票的小孩：“如果你们还没有确定逻辑链，可以从一个买门票的小孩身上着手。” “调取融创新城附近所有的监控，应该能查到他的线索。” 听到沈言的话，白夜眉头微皱：“你的意思是说，这次的境域事件，有人为因素在里面？有人在帮助境主寻找侵蚀目标？” “时不时有人在暗中推动不清楚，但我见过那个孩子，是个正常人。” “……好，我会立刻派信息处人的进行排查，你现在在哪？” “我要去找个人，她手里有游乐园的门票。” “地址在哪，我派人去接你。” 此时沈言已经从租住的房子里走出来，正在往李琳的住处赶去。 如果他猜得没有，门票就是逻辑的开端，那么李琳很有可能也已经遭到了侵蚀。 沈言将李琳的住址告诉了白夜，随后就挂掉了电话。 “你的速度太慢了，把身体控制权交给我！” 小丑的黑脸再次从沈言的肩头冒出：“那个女娃娃是我看中的，在她成为均衡之平载体之前，不能让她被其它精神灵能污染！” 沈言看了小丑一眼：“到了地方，立刻换我出来，不要做……奇怪的事。” 小丑嘿嘿一笑：“放心好了！” 说罢，小丑用黑雾凝聚的脸直接撞击到沈言的脸上，散成了一片黑烟。 沈言嘴角慢慢翘起，熟悉的笑脸再次浮现。 黑雾在他的体表笼罩了薄薄得一层，让他的奔跑速度越来越快。 更为神奇的是，当他跑到一栋大楼边上时，他直接奋身一跃，窜到了完全垂直的墙壁上。 黑雾在小丑与墙壁之间凝聚成了无数条黑色的触须，他就像变成了千足虫一般，顺着垂直的墙壁爬了上去。 小丑贴着墙壁游走，形如鬼魅一般，顷刻间便爬到了楼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