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朱由校,打造日不落大明帝国玄武仙墓》 第1章 梦回大明 “明末那个时期,已经没救了,上有小冰河粮食大量绝产,无数百姓食不果腹。 外有后金占据辽东,虎视眈眈。 内有所谓的东林君子掀起党争祸乱朝堂,背靠江南士绅把持大量财富、兼并土地,八大蝗商勾结外族,祸乱地方,李自成、张献忠之流起义不断。 如此形式,堪称危如累卵。” “是啊,那帮东林党,利用辽东一事,大力排除异己,以至于拖垮了大明的财政,大明将士拿不到粮饷,无心作战,一溃千里,这才使得中原大地承受铁蹄践踏,真是可悲可叹!” “不止如此,大明军制糜烂,号称十五万大军的京营,却连两万人都没有。 无数皇室藩王占据大量土地、享受着国库的奉养,趴在大明身上吸血,摄取了大量的财富,以至于朝廷连赈灾银都拿不出来。 底层崩塌,上层建筑又怎么可能保的住呢?” 京城,一间茶室内,几名明史爱好者,一脸惋惜的讨论着明末的事情。 “唉~”一名身穿中山装的中年人,幽幽叹息一声:“大明实在是太可惜了,若是能够延续下来,并开启大航海时代,日不落这个称号,哪能轮得到一个岛国?” “是啊,日不落大明帝国.....” 屋内的一众明史爱好者,也无不面露向往。 那名中年人笑声道:“诸位,虽说历史没有如果,但这并不妨碍咱们臆想,咱们今日议题,不妨就定为拯救大明如何?” “好!!” 对于中年人的提议,众人纷纷开口附和。 想要拯救大明,那么就得选好一个时期,众人经过一番仔细讨论,纷纷将这个时期定在了天启帝的时期。 “各位叔伯大哥,不如先由我先来抛砖引玉如何?” 确定好了之后,一名面容冷峻的年轻人,率先开口说道。 年轻人名叫朱校,是那名中年人的侄子,因为受中年人的影响,也是一名明史爱好者,尤其喜欢明末时期。 “那好,那咱们就先听一听年轻人的意见。” 众人见状,也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朱校。 朱校起身说道:“想要在天启初期拯救大明,首先要务,就是守住辽东。 而守住辽东的关键在于,重用熊廷弼,只要辽东稳了,那么便没有了外患。 然后于朝内启用孙承宗、卢象升、孙传庭等人,打压东林党,重整朝政、完成改革,而后开海,将大明内部灾难转嫁到外部上去。” 一人不由出声说道:“东林党可不是那么好打压的,他们的背后,是整个江南士绅集团。” “东林党和江南士绅算什么?不听话的杀了就是,东厂、锦衣卫对付他们绰绰有余,历史上的魏忠贤不就将它们压的死死的吗?” 对于东林党,朱校这个年轻人可谓是没有丝毫的好感。 在他的认知当中,如果没有东林党,明末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崩塌,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亡国,换个政权罢了,但绝不会使中原大地,落入后金的手中。 “你这小子,还是太年轻了,明末的政治环境,哪有那么简单?” 看着朱校那副杀气腾腾的样子,中年人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政治其实并不复杂,只要天启帝手掌握了枪杆子、钱袋子、官帽子,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朱校不服气道。 “你说的倒也不错,可是该怎么去掌握这些呢?”一人反问道。 “那还不简单,先利用魏忠贤,将那些东林党压下去,然后抄家,这样一来,就暂时拥有了钱袋子和官帽子,而后将那些忠臣干吏提拔上去,再用抄家的钱编练新军,最后再实行改革.....” 随即朱校滔滔不绝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说与了众人。 “唔~,这个做法虽说血腥了一些,但却也有效。” “是啊,明末时期,已经烂透了,皇帝又不能造自己的反,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像朱元璋那样,挥起屠刀狠狠的杀一批了。” 俗话说,重症当需用猛药,对于朱校的意见,一众明史爱好者也纷纷表示了赞同。 随后,众人便开始围绕朱校那些意见的可行性,进行了仔细的讨论。 其中涉及到了如何平衡朝堂,培植新的学派势力、掌控宫中、防止魏忠贤做大,以及各种改革措施等等。 听着一众资深明史爱好者的讨论,初涉其中的朱校不由眼界大开,尤其是关于众人对权谋的解读,更是让朱校听得如痴如醉。 像什么装傻充愣、杀人诛心、找人背锅、祸水东引等等这些,也让朱校心中腹诽:一群老阴比。 众人一直讨论到了天色擦黑,这才散去。 回到家,吃过晚饭之后,朱校拿起一本明史,躺在床上细细阅读起来。 读至深夜,朱校只觉眼皮发沉,而后睡去。 睡梦之中的朱校,只感觉自己整个人化为一道虚影飘了起来,似乎无形中有一股力量,拉着自己离开了自己的床铺,任凭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而后穿过屋顶,投入了漆黑的夜空之中..... 万历四十八年(1620),九月一日。 登基不足一月的泰昌帝朱常洛,驾崩! 一直于御前伺候的“西李”李选侍,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将太子朱由校扣押于乾清宫。 父皇的突然驾崩,以及西李的挟持,让太子朱由校,心中悲痛的同时也是惊惧不已,刚入乾清宫不久,便毫无征兆的昏迷了过去。 奉命伺候朱由校的王安,也是寸步不离的守在榻前。 躺在床榻上昏迷许久的朱由校突然睁开双眼,而后一脸茫然的看着顶上的装饰。 “殿下,您终于醒了?” 就在这时,一道稍显尖锐的声音传入朱由校的耳中。 扭头望去,只见一名身穿蟒袍、头戴三山帽,面净无须的中年太监,正一脸关切望着自己。 “啊~!” 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面孔,朱校正欲发问,突然感觉头部传来一阵胀痛,忍不住痛呼出声,同时无数画面与记忆涌入脑海之中,充斥着他的大脑。 “来人呐!!” 那太监见到朱校如此模样,当即脸色一变,尖锐的喊声传荡于整个宫殿之中。 就在这时,一名身穿绫罗宫装的美艳女子在几名宫女的伺候下,踏着碎步走了过来。 看着脸色苍白,捂着脑袋的朱校,女子面上露出一丝关切:“王安,太子他这是怎么了?” 王安赶忙道:“选侍,殿下方才醒来,突然大喊头疼,还望选侍允臣带殿下去慈庆宫,问医用药。” 李选侍眉头微皱:“看个病而已,何须前往慈庆宫,传太医来这乾清宫即可!” 伺候在李选侍身旁的李进忠会意,赶忙朗声道:“传太医!” “不必了,本宫无事!” 就在这时,一道颇为虚弱的声音,传入几人耳中。 第2章 移宫案,进行时 “自己来的还真是时候。” 吸收了脑海中画面与记忆的朱校,也明白了自己此刻的处境,心中不由苦笑一声。 移宫案。 明末大名鼎鼎的三大案之一,正在上演。 望向不远的西李,以及那位后来的“九千岁”,朱校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殿下,您还好吧?” 一边说着,伺候在榻前的王安也是一脸担忧的凑上前来,挡在了西李与李进忠的身前。 “大伴无需担忧!” 看着眼前这个忠心守卫自己的太监,朱校微微摇了摇头,算是代入了自己的角色。 “无事就好,如今先帝骤逝,殿下身兼大明的天下安危,定要保重身体才是。” 王安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将朱由校扶了起来。 听到王安的话,跟在李选侍身后的李进忠不由心中一凛。 对于能够自我阉割的李进忠来说,他对于权利二字,可谓是有着变态一般的痴迷与执着。 本以为投靠了先帝最为恩宠的李选侍,自己就可以一飞冲天,结果还没得意一个月,先帝就驾崩了。 因此他才与郑贵妃、李选侍等人合谋,挟持朱由校,来到了乾清宫,企图把持朝政。 可是王安刚才的一番话,却好似一记当头棒喝一般,将他从幻想之中敲醒。 正如方才王安所说,朱由校在万历帝驾崩前,就被封为皇太孙,如今又是太子,大明未来的天子,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再者李选侍与朱由校那可是有着杀母之仇的,即便自己眼下帮助李选侍谋得了太后的尊位,谁能保证天子将来不会找后账? 一想到这里,李进忠的一颗心顿时如坠冰窟。 “眼下太子势弱,这或许也是我的一次机会。” 想到这里,李进忠偷偷抬头望向朱由校,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就在这时,于宫门前负责守卫的内侍,神色匆匆的来到了李选侍的跟前。 “启禀选侍,英国公张维贤、大学士刘一燝、吏部尚书周嘉谟、御史左光斗等人领着一众大臣直奔乾清宫而来。” 李选侍神色一动,问道:“那方从哲呢?他没来?” 内侍摇头:“未曾见到方阁老!” “快去,立刻派人守住乾清门,不许任何人入宫。” “是!” 内侍领命,随即带人离开了乾清宫。 李选侍望向朱由校:“既然太子已经无事,还是在此好生安歇,待事定之后,再与众臣商议登基一事。” “是,母妃!” 朱由校神色恭顺的点了点头,随即躺了下去。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眼下乾清宫内全都是李选侍的人,朱由校纵有万般能耐,也无法多做什么,只好选择暂时隐忍。 见朱由校如此明事理,李选侍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而后扭头看向一旁的李进忠。 “李进忠,你留下来照顾太子。” “是!” 李进忠恭声应命,而后脚步一动,来到了王安的身旁。 躺在榻上的朱由校,看了李进忠一眼,随即冲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闭上双眼,开始细细思索起来。 看到太子微动作的李进忠不由心中一动。 “太子需要我!!” 这是李进忠从朱由校目光中解读出来的内容,想到这里,李进忠心中不由暗暗有些激动。 不多时,一名宫女突然来到了李进忠的跟前低声说道:“李公公,客氏来了,正在殿外求见!” “客氏?” 李进忠微微一愣,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名绝艳女子。 随即李进忠向着朱由校躬身一礼,言语也是甚为恭敬:“殿下,您请安歇,奴婢先行告退!” 朱由校没有做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李进忠见状,遂带着那名宫女转身离去。 叫到周围之人离开,王安则趁机凑到了朱由校的身旁,嘴唇微动。 “殿下,英国公与先帝任命的顾命大臣来了,您且宽心,奴婢定会救您脱离此地。” 王安的声音压的低,低到只有他与朱由校能够听清。 听到王安此话,朱由校不由眉头微皱,看来王安果然是与东林党有着一丝联系。 “锦衣卫与净军,可用否?” 对于王安的话,朱由校没有做出回应,而问起了锦衣卫与净军的事情。 王安微微一怔:“殿下,您是神宗皇帝亲封的皇太孙,先帝亲封的太子,大明的继承人,骆思恭可用,净军那边,奴婢可以让他们不动!” “那好!!” 见王安并没有坚持让自己依靠那帮大臣,朱由校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不再说话。 至于他为何与东林党走的那么近,可能就是因为他的忠诚。 在朱常洛还是太子的时候,王安便跟在他的身边,几十年来不离不弃。 眼见东林党人亲近朱常洛,无论是“争国本”还是“梃击案”东林党人始终都不遗余力的站在朱常洛的一边,因此忠心耿耿的王安,自然也就认为东林党都是好人、君子。 而今自己用东林党人十分厌恶的锦衣卫与净军做了一个试探,确认王安始终以自己为主,朱由校也可以放心的重用了。 另一边,李进忠怀揣着自己的小心思,找到了正在翻阅题本的李选侍。 泰昌帝驾崩之后,李选侍便第一时间将朱由校带进了乾清宫,在要求大臣们请立自己为皇太后的同时,也擅自行使起了太后的权利。 虽然同为姓李,可是这个李选侍的执政能力,比起万历帝的母亲“李太后”,那可是天差地别。 看着题本上各方的政务,以及内阁的票拟,李选侍只感觉一阵头大。 就在这时,李进忠上前道:“选侍,客氏求见!” “她来做什么?轰回去!!” 李选侍眉头一皱,言语间对于这个客氏,显然很是不喜。 李进忠却没动弹,而是轻声道:“选侍,您也知道,殿下一向只吃客氏做的餐食,而今殿下伤心过度,整整一日都水米未进,若是伤了身子......” 说到最后,李进忠很识趣的闭上嘴巴,不再多言。 李选侍眉头一皱,她也明白李进忠话里的含义,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一旦朱由校的身体真出了什么状况的话,那么她肯定难逃其咎。 届时所有大臣都会站到自己的对立面,到那个时候,自己再想当太后,肯定是没有丝毫希望。 沉吟片刻,李选侍点了点头,“那就让她进来吧,不过你要亲自去盯着,不能让她搞出任何动作!” “是!” 李进忠恭声应诺,随即退了下去。 很快,李进忠走出殿外,见到了端着餐食的客氏,并将她带了进来。 来到床前,看着躺在床上的朱由校,客氏的眼睛立马就红了,眼泪也啪嗒啪嗒的流了下来。 至于客氏的眼泪,是真情流露,还是演技精湛,那就不得而知了。 第3章 耍无赖的张维贤 “殿下~!” 客氏哀呼一声,赶忙端着餐食,凑到了朱由校的床榻前,目光之中满是心疼。 “你来了!!” 闭目沉思的朱由校,睁开双眼,看向客氏,微微点了点头,嘶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依赖。 对于客氏,朱由校心底是非常不喜的,但是眼下自己还用的到这个女人,恐怕目前最希望自己平安掌权的,也就是这个女人了,因此朱由校也拿出了自己应有的态度。 似是感受到朱由校那一丝依赖,客氏心中一喜,随即端起一碗莲子粥。 “殿下,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喝碗粥吧!” 说话间,客氏拿起汤勺尝了一口,而后又换了一个新汤勺放入碗中,端到了朱由校的面前。 “好。” 朱由校点了点头,随即在王安搀扶下坐了起来。 随后,王安起身看向一旁的李进忠,凝声道:“李公公,殿下要进食了,宫里规矩,除贴身之人,他人不许泄露殿下的食量,您看.....” “王公公哪里话,规矩在下晓得!”李进忠笑了笑,随即向着朱由校躬身一礼:“殿下请快些用!” 朱由校点了点头,随即拿起汤勺开始一口一口的喝了起来。 李进忠也识趣的退到了十几步之外,确认自己听不到任何悄悄话之后,这才停了下来,而后目不转睛的盯着客氏的后背。 另一边,就在朱由校喝粥的同时,王安凑到了客氏的近前,悄悄的取出一块令牌,递给了客氏,并低声道:“速传骆思恭,调锦衣卫前来护卫,另通知魏公公,让他看住净军。” 王安口中的魏公公,名为魏朝,此人于宫中经营多年,在净军那边,也能说的上话,因为他是客氏的对食,自然也被王安当做了自己人。 听到王安的吩咐,客氏不着痕迹的接过令牌,微微点了点头。 很快,朱由校便将碗中的莲子粥吃的一干二净,而后再次躺回了床榻。 客氏端来的其他饭食则被王安与客氏分食。 “殿下保重!” 吃完之后,客氏对着朱由校欠身一礼,随即退了出去。 走出乾清宫的客氏,左右望了望,发现并无人跟来,随即扭头看向身旁的一名宫女急声道:“汝速去告知魏公公,让他看住净军不要乱动,吾去一趟北镇抚司。” “是!” 宫女不敢怠慢,随即快步离去,客氏也脚步匆匆的向着宫外跑去。 待客氏离开之后,李进忠这才快步来到了朱由校的榻前。 “李进忠。” “奴婢在!” 听到太子叫自己的名字,李进忠赶忙躬身垂首。 朱由校似是无意的说道:“听闻,你与魏朝魏公公有些关系?” “回殿下的话,奴婢入宫后,承蒙魏公公照应,这才苟活至今。” 李进忠一边说着,一边将头锤的更低了,他没想到,一向不问世事,软弱无钢的太子,怎么会如此清楚自己的底细。 “莫非太子一直在关注自己,或是曾调查过自己?” 想到这里,李进忠心中不禁又惊又喜,惊的是太子哪来的手段了解自己,喜的是太子知道自己。 朱由校看了李进忠一眼,随后扭头看向一旁的王安轻声道:“如此说来,这李进忠,也算是自己人了。” “自.....自己人?” 一听这话,李进忠愣了,不由抬起头看向朱由校,心中不由一阵狂喜。 之前他还在思索如何获得朱由校的好感,好在李选侍与太子中间左右逢源,如今看来倒也不用自己再废心思了。 王安这时说话了:“殿下,这宫里的奴婢们,都是您的人,哪有自己与外人之分?” 朱由校点了点头:“父皇那边可有人守着?” 王安:“殿下放心,有专人看着呢!” “身为父皇之子,却不能守在父皇灵前,实在愧为人子!” 朱由校一边颤声说着,一边痛苦的闭上眼睛,两行泪水也从眼角滑落。 那凄苦的模样,真是见者神伤,闻者落泪。 王安也不禁双眼通红,随即起身扭头看向李进忠。 “李公公,殿下欲往先帝灵前守灵,以全孝道,还请你禀告选侍,让殿下过去如何?” “请殿下做好准备,奴婢这就前去通报选侍!” 说罢,李进忠也没有丝毫犹豫,快步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张维贤、刘一燝、周嘉谟、左光斗以及扬涟等人,也来到了乾清门前。 就在几人准备进去的时候,几名乾清宫的太监,将他们拦在了乾清门外。 “诸位大人,前方乃是乾清宫,未得准许,不得随意入内!” 扬涟面色一沉:“准许?何人准许?” “自然是选侍的准许!”一名太监回道。 “混账!”扬涟当即怒了,看向乾清宫的方向,大声道:“选侍是何人?一个连妃位都没有的女流,焉敢窥伺乾清宫?” 扬涟的声音很大,就连周围的夜空也隐隐有着一丝回音。 “你.....你竟敢如此无礼?” 见扬涟如此蔑视自己的主子,一名领头的内侍不由面皮直颤,指向扬涟的手指,也微微有着一丝颤抖。 “哼~,我等昨日蒙先帝召见,委以托孤重任,而今先帝崩殂,汝等却在此横加阻拦,莫非意欲弄权乱政乎?” 说着,扬涟欺身上前,恶狠狠的看向那名内侍,在周围几盏灯笼的照映下,扬涟的那一双眼睛,于这黑暗之中显得格外的明亮。 那内侍也许被扬涟气势给吓到了,又或许是戴不起这顶大帽子,惊骇之际,不由向后退了两步 一旁的张维贤也走上前去,面色阴沉的看向那名内侍:“先帝留有遗诏,立太子为帝,吾等奉诏而来,哭临先帝,扶立太子,如此大事,汝等还不速速让开?” “国公恕罪,我等只是奉命行事....” 面对张维贤,那内侍虽然心虚不已,但却出于对李选侍的畏惧,仍旧硬着头皮拦在了张维贤的面前。 “哼~,而今先帝已去,整个大明都是太子的臣民,今日除非有太子的谕令,否则谁敢拦我?” 张维贤怒哼一声,当即挺身上前,向着乾清宫内走去。 扬涟见状也当即跟了上去,一旁不曾说话的刘一燝、周嘉谟、左光斗等人,也紧随其后。 那几名内侍当即手牵手的组成了一道人墙,拦在了张维贤面前。 张维贤眼睛一瞪:“汝等若是敢碰到老夫的身体,老夫定会题本弹劾,告尔等一个袭击一品国公之罪,尔等可要想清楚其中的后果。” “这.....” 张维贤的这一番话,虽然带着几分耍无赖的意味,可但仍是将几名内侍吓的不轻。 一个与国同休的国公爷,那可不是他们小小的内侍能够惹得起的,一旦张维贤执意针对他们,恐怕李选侍也保不住他们。 眼看张维贤快要碰到自己的胳膊了,几名内侍赶忙躲到了一旁。 张维贤见状,不由冷笑一声,而后继续向前走去。 一名内侍眼见拦不住了,赶忙转身向着乾清宫跑去。 第4章 李进忠的心思 就在张维贤、扬涟等人向着乾清宫走来的同时,李进忠也躬着身子来到了李选侍的身后。 “客氏走了?” 李选侍看着手中的题本,头也不回的问道。 李进忠:“走了,奴婢一直在边上盯着,她并未与殿下有过交流!” 李选侍又问:“太子吃了多少?” “只吃了几勺莲子粥!” “到底是几勺?” 李选侍眉头一拧,说着将手中的题本扔在了桌案上,摔出了轻微的响动,似乎对李进忠这种含糊其辞的说法有些不满。 李进忠面露惶恐,赶忙压低了声音:“只有四勺。” “怎的这么少?”李选侍神色一动:“莫非太子真的身体不适?” 李进忠心思急转,轻声道:“回选侍的话,太子方才哭泣,奴婢好像听到殿下对王安说什么,之前失去了母妃,而今父皇又离他而去,心中甚是孤苦,故而茶饭不思。” “什么?他真是这般说的?” 听到李进忠提及朱由校的母妃,李选侍的脸色当即就黑了下来,眼神有些飘忽。 朱由校的母亲王才人,因为性格懦弱,在东宫之时,就一直被恃宠而骄的李选侍骑在头上欺负,因而无论是朱由校还是王才人,都对她惧怕不已。 原本有太子妃郭氏压着,李选侍也不敢太过分,可是后来郭氏病死,李选侍就开始变本加厉起来,于去年,将王才人殴打凌辱致死。 可是李选侍非但没有因此受到处罚,反而还获得了朱由校与朱由检的抚养权,让她捞足了政治资本。 也正是因为这样,李选侍才膨胀了,在她看来,朱常洛与朱由校父子,都是软骨头,已经完全被她拿捏到了手里,不敢违抗自己,这也是为什么李选侍敢于扣押朱由校的原因。 可是如今朱由校在这乾清宫里,竟然提起了他的母妃,这不禁让李选侍眼中闪过一抹寒光,丝毫没有怀疑李进忠此话是否属实。 一旁的李进忠也异常敏锐的注意到了李选侍的异常,赶忙低下头去。 魏忠贤为什么会说出这种假话呢?因为他在赌,他赌李选侍不敢把朱由校怎么样。 自己赌赢了,那么就可以直接改换门庭,投靠太子。 如果赌输了,李选侍真的将朱由校悄无声息的弄死,那么结果也不会太差,因为她手下还有一个五皇子朱由检。 在魏忠贤看来,这场赌局,无论怎样,自己都不会损失什么,所差的无非就是多等几年,自己再重新巴结另一个皇子罢了。 “选侍,不好了.....!” 就在李选侍心中起伏不定之际,守在门外的一名内侍面色焦急的跑了进来。 李选侍闻言,脸色当即就冷了下去:“发生了何事?竟敢大声喧哗。” 那内侍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选侍,英国公他们不顾阻拦,执意硬闯乾清宫,已经快到宫门口了!” 李选侍闻言,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厉声道:“一群废物,为何连几个老家伙都拦不住?” 那内侍颤声道:“选.....选侍明鉴,英国公说他有先帝遗诏,可随时调兵入宫护卫,奴婢们不敢拦.....” 为了活命,那内侍情急之下,赶忙编了一个说得过去的谎话。 他也在赌,他赌李选侍不敢与英国公询问遗诏之事,一旦李选侍开口问了,那就承认了英国公拥有遗诏之事。 要知道此时的英国公已经与那帮大臣走到了一起,凭他们的手段,造一份遗诏出来并不难。 万一张维贤拿出一份处死李选侍的遗诏,那她死还是不死? 果然,一听到“遗诏”二字,李选侍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她也曾想弄一份假的遗诏出来,可是在朱常洛驾崩之前,将印绶交给了王安,她拿不到,自然也就无法造假。 眼下张维贤他们之所以敢气势汹汹的硬闯乾清宫,恐怕就是靠着这个底气。 这时,一旁的李进忠说话了:“选侍,眼下能够拦住英国公他们的,也只有您了!” 李选侍面色阴沉的点了点头:“走,出去看看!” 说着,李选侍起身向着宫外走去,李进忠与那名内侍也快步跟了上去。 行走之际,李进忠抬起头悄悄看了李选侍的后背一眼,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 很快,李选侍便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宫门口,恰巧此时,张维贤、扬涟等人也来到此处。 双方碰面,张维贤负手而立,扬涟等人则是象征性的向着李选侍拱了拱手。 见众人对自己如此无礼,李选侍心中虽怒,却也不敢发作。 李选侍看向张维贤凝声问道:“英国公半夜闯宫,是为何意?” 一开口,一顶大冒子便扣了上去,双方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张维贤却是面色如常,起手向着长陵方向拱手一礼,朗声道: “家祖蒙世祖皇帝恩重,授予英国公一爵,兼掌京营,时刻护卫京师与皇族安危,而今先帝崩殂新帝未立,为免宵小作乱,我英国公府有权入宫,何来闯宫一说?” 第5章 锦衣卫 见刘一燝当众承认了先帝封自己为后的事情,李选侍不由面色一缓。 就在李选侍心中暗自高兴的时候,刘一燝却突然说道:“如今先帝已崩,太子亦未登基,他人无权尊选侍为太后,不知选侍以为然否?” 随着刘一燝话落,周围顿时安静了。 张维贤、扬涟、左光斗等人的眉头舒来了,李选侍的眉头却皱起来了,一旁低头不语的李进忠,也不由嘴角微动。 李进忠之前之所以请李选侍出来拦阻张维贤等人,就是吃定了这个女人斗不过这帮老奸巨猾的大臣们,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刘一燝继续说道:“世人皆知,选侍身为太子养母,有母子名分,当享尊位,不若劳烦选侍,请出太子,商议一番如何?” 李选侍一听这话不由犹豫了一下,她自然听出了刘一燝话里的含义,自己不是先帝的皇后,没办法顺位成为太后。 如今若是想登上太后的宝座,唯一能够仰仗的,也只有太子养母这层身份了。 心中琢磨片刻,李选侍最终点了点头,她不觉得刘一燝这个内阁大学士会诓骗自己。 随即,李选侍扭头看向一旁的李进忠,凝声道:“去请太子,前来商议国事!” “是!” 李进忠轻声应是,随即快步退了下去。 另一边,朱由校也在王安的斥候下,开始穿戴衣物。 “殿下,您说那个李进忠,他真的能够帮您出去吗?” 朱由校面色平静的说道:“不要小看这个人,他可比你厉害了。” 对于李进忠的能力,朱由校从不曾怀疑过,李进忠既然敢说让自己做好准备,必然不会让自己失望。 倒是一旁的王安,听到太子说李进忠比自己厉害,心中微微有些不服气,可也没敢多说什么。 自从朱由校从昏迷当中醒来之后,伺候日久的王安,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尤其是朱由校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那种孤僻与怯懦,取而代之的则是洞察与坚毅。 因此王安认定,眼前的这位太子,是一位景泰帝一样的人物,平时看起起来软弱无钢,可是重担压身,就会变得坚毅无比。 这一发现,让王安心中惊喜莫名。 就在这时,李进忠脚步生风的走了进来。 “殿下,选侍请您到先帝灵前,与众臣商议继承大统一事。” “走吧!” 朱由校点了点头,随即迈出了自己改造大明的第一步,李进忠也当即上前引路。 走在李进忠身后的朱由校,也开始不断的酝酿着自己的情绪,以备自己到了灵前,能够哭出声来。 此时的朱由校,虽然继承了前身的记忆,但是前身对于朱常洛,并无多少感情,这不禁让朱由校犯了难。 于是乎,朱由校开始回想能够让自己伤心的事情。 看着黑暗中的紫禁城,这座代表了中国特色的宏伟建筑,朱由校不由想到了后来的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又想到了大明覆灭之,这个民族的所承受的几百年的苦难。 很快,朱由校便来到了景泰帝的灵前,此时的朱由校,已是双目含泪,面容也是无比的悲凉。 “父皇~” 在看到朱常洛遗体的一瞬间,朱由校不由痛呼出声,随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跪行到了朱常洛的遗体近前。 周围人也跟着一起哀嚎出声,朱常洛沉静了许久灵前,哭声四起。 看着哭的异常伤心的朱由校,一旁的张维贤与扬涟等人,也不由暗暗伤神。 可是眼下大事要紧,扬涟等人也不得不来到了朱由校的身旁。 张维贤上前劝说道:“太子殿下,如今先帝已去,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殿下保重身体,早日继承大统才是。” “是啊,还请殿下,早日继承大统!” 扬涟、刘一燝、左光斗等人也齐声劝道。 对于张维贤等人劝说,朱由校置若罔闻,哭声反而更大了一些。 见到太子并不理睬自己,张维贤与刘一燝等人不由相视一眼,有心再劝,可是听着太子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又有些张不开口。 哭了许久,周围的宦官与宫女们,眼泪都哭干了,可是朱由校仍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一旁的李选侍见状,心中更加放松了许多。 在她看来,太子哭的如此伤心,对于先帝定然极为孝顺,如此一来,待他登基之后,必定不会苛待自己这个名义上的母亲。 就在朱由校痛哭之际,拿着王安令牌的客氏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出了皇宫,来到了北镇抚司。 此时已过子时,可是北镇抚司内,却是灯火通明,数百名身穿皂袍的锦衣卫缇骑,身形笔挺的站立于堂前的空地上,在火把的照映下,每个人的脸色都异常的凝重。 堂内,一名身穿绯红飞鱼服的中年男子,面色沉重的望着皇宫的方向。 此人正是时任锦衣卫指挥使的骆思恭。 在骆思恭身后,锦衣卫的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南北镇抚使等人,也面色凝重、沉默不语。 寂静的大堂内,只余众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泰昌帝驾崩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这里,锦衣卫的天马上就要变了,可是他们只能在此焦急的等待着。 锦衣卫是天子亲军,只听命于皇帝一人,享受着所有人都不曾拥有的特权,可这也同样是锦衣卫的悲哀。 如果天子重用、依靠锦衣卫,那么锦衣卫自然风光无两,可是天子一旦疏远他们或者被别人蛊惑、控制的话,那么锦衣卫就只能沦为他人的工具、走狗。 眼下先帝驾崩,太子朱由校将会成为锦衣卫的天,可是谁也不知道这个“天”对他们的态度如何。 一旦太子被李选侍控制,那么他们锦衣卫必定会成为那个女人手里的工具,这是骆思恭与其他人所不能接受的。 可若是东林党将朱由校扶上帝位的话,那么他们必会受到天子重用,一向痛恨锦衣卫的东林党,定会蛊惑天子疏远锦衣卫,这样一来,他们的日子一样不会好过。 宫内的这场争夺,无论结果如何,对锦衣卫来说,似乎都不是什么好事。 当然,还有一种希望,那就是由锦衣卫将太子扶上帝位,当然,这种希望确实非常渺茫。 就在众人等候宫中结果的时候,一名小旗官突然急匆匆跑了过来。 “启禀指挥使大人,一名宫内女子,持先帝令牌,于衙外求见!!” “先帝令牌?”骆思恭微微一怔,随即赶忙说道:“快请她进来!” “是!” 小旗官朗声应命,而后快步向外跑去。 很快,手持令牌的客氏,便出现在了骆思恭的视线当中。 待看清客氏的样貌之后,骆思恭眼睛一亮,随即快步迎了上去。 第6章 无耻的刘一燝 客氏跟在小旗官的身后,看着主动迎上来的骆思恭,当即举起手中令牌。 “太子口谕:着锦衣卫入宫护卫!” 客氏的声音,清晰传入了骆思恭,以及后面一众锦衣卫头子的耳中,所有人的眼中瞬间迸发出一抹精光。 骆思恭的心跳也是骤然加速,面上多了一丝潮红:“臣,谨遵太子谕令!” 说着,骆思恭弯下腰身,神情恭敬的从客氏手中,接过那面令牌。 客氏望向骆思恭:“指挥使大人,太子殿下盼您甚急,还望速去。” “夫人放心,锦衣卫随时听候太子调遣!” 说罢,骆思恭转身看向身后的一众属下,举起手中令牌:“太子有令,宣锦衣卫入宫护驾。 本官先行入宫,尔等立刻召集各部千户、旗官,速速赶来!” “是!!” 堂内众人同声应道,而后快步散去。 随即,骆思恭看向堂前空地上的三百名锦衣卫缇骑。 “随本官入宫护驾!” “是!” 手持火把的缇骑,齐声应是,透过火光,可以看到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抹激动的神色。 太子宣锦衣卫入宫护驾,这是莫大的信任与依赖,身为锦衣卫一员的众人,自然兴奋至极。 随后,在骆思恭的率领下,锦衣卫缇骑以极快的速度跑出了北镇抚司,向着皇宫赶了过去。 另一边,魏朝也来到了净军的营地。 净军门值房内,只有三名太监在此值守。 一名中年微胖的太监,面色从容的坐于上位,手中端着一杯清茶,细细品啄。 另外两名太监,则是低着头,坐在下首两侧。 看了两人一眼,中年太监微微一笑:“不用怕,咱们呐,只需等候选侍的命令即可,只要咱家还在,功劳少不了你们的。” “谢干爹!” 两名太监齐声应是,将头垂的更低了,面上也不由露出一丝心虚与害怕。 就在这时,只听“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魏公公?你来这里做什么?” 看着走进来魏朝,那名中年太监不由眉头一皱。 反倒是另外两名太监,在看到魏朝的那一刻,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 “做什么?” 魏朝轻笑一声,随即上前说道:“那不知您在等什么?” “咱家等什么,关你何事?” 见到魏朝敢这么跟自己说话,中年太监不由脸色一沉。 魏朝嘴角微微上扬:“咱家劝您还是不要等了,就在您方才喝茶的时候,您的手下,已经全都被我搞定了!” 随着魏朝话落,几名净军的士兵,手持火器冲入了值房内,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那名中年太监。 “咣当~!” 中年太监脸色一变,手中的茶杯也不由脱手而出,摔在了地上。 “你.....你何时....?” 中年太监伸出颤抖着的手指,看向魏朝,说起话来也是磕磕巴巴。 魏朝轻蔑的看了中年太监一眼:“您以为靠着一个女人,就能一手遮天了? 像咱们这种人,头顶上的天,只能姓朱,永远也姓不了李,像你这种目光短浅的家伙,哪天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一听这话,中年太监的瞳孔猛然一缩,随即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下首的两名太监。 “是你们搞的鬼?” 中年太监的近乎咆哮一般的声音,回荡于值房内。 “干爹,魏公公说的对,这宫里的天,永远是姓朱的,您真的错了!” 说着,那两名太监也站起身来,向着中年太监躬身一礼。 “嘭~”中年太监一巴掌拍在了一旁的案上:“好啊,你们竟敢出卖我.....?” “哼~!” 魏朝冷哼一声,冷声说道:“你与那李选侍狼狈为奸,意图把持宫禁,祸乱朝纲,就凭你也配提出卖二字?” “来人,将他押下去,等候发落!” “是!” 几名净军士兵领命,随即上前将中年太监带了下去。 随后魏朝看向那两名太监,笑声道:“汝二人今日协助咱家稳住净军,功劳甚大,待太子顺利登基之后,咱家定会在太子面前为你们表功。” 那二人赶忙道:“多谢魏公公提携!” “好了,这边虽然稳住了,但净军当中仍有许多李选侍的人,那些人就交给你你们去处理了,一定要处理干净。” “请魏公公放心,他们一个也跑不了的!” 说罢,那两名太监也快步离去,而后带着各自的手下,对净军开始了清理。 与此同时,在朱常洛灵前哭了许久的朱由校,也终于停了下来,眼泪婆娑、双目无神的望着自己父皇的遗体。 一旁的张维贤与刘一燝、扬涟等人见状,随即立马跪在了朱由校的身后。 “先帝遗诏,封太子朱由校为帝,臣等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李选侍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张维贤等人已然口呼万岁,叩拜完成,正式承认了朱由校大明天子的位份。 在众人行礼完毕之后,朱由校这才起身,做出一脸茫然的样子,看向跪在地上的一众大臣,脸上犹自挂着两行泪水。 一旁的王安见状,赶忙上前低声道:“皇爷,该让大臣们平身了!” “哦,众卿平身!” 朱由校恍然,一边说着,一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谢陛下!!” 再次行礼之后,张维贤等人这才站起身来。 扬涟当即上前说道:“陛下,而今先帝崩殂,按照礼制,还请陛下择一良日,举行登基大典,敬告太庙,而后为先帝举行葬礼才是!” “陛下,扬事中所言极是,还请陛下早日定下登基之期,以安天下民心!” 张维贤等人也立刻上前进言。 不待朱由校有所回应,被晾在一旁的许久的李选侍顿时不高兴了。 “诸公,先帝临终之际,曾亲口加封本宫为皇后,如今先帝驾崩,陛下也已承袭帝位,在陛下登基理政之前,还是先由本宫代为处理朝政为好,不知诸公以为然否?” 说着,李选侍将目光投向了刘一燝,张维贤等人也看向了刘一燝。 刘一燝却是一脸茫然的看向李选侍,疑声问道:“选侍方才说先帝曾加封您为皇后,不知可有遗诏过册封诏书?” 一听这话,李选侍顿时寒眉竖起:“好你个刘一燝,你方才明明也说了,先帝加封本宫一事,现在为何突然改口?” 刘一燝:“老夫确实听先帝提了那么一句,可是当初并无他人在场,没有其他大臣作证。 如今选侍想要顺位太后,还是拿出先帝的遗诏才是,毕竟老夫可代表不了天下的臣民。” 这话一说,不仅是李选侍,就连张维贤、扬涟、周嘉谟等人也愣了一下。 无耻!! 这是所有人心中共同的声音,包括朱由校。 第7章 锦衣卫,前来护驾 不知道别人心情怎么样,反正李选侍是被刘一燝这副嘴脸给气的不轻。 她是真没想到,堂堂一个东阁大学士,内阁次辅,竟然真的会对她一个弱小的女子使出这种手段。 好在李选侍也有自知之明,因此她也不准备玩儿软的了,她知道自己玩儿不过这帮身经百战的老家伙。 随即李选侍当即上前一步,横眉冷目的看向朱由校。 “哥儿,灵也哭了,天子名分也定了,还是先回乾清宫,准备登基事宜吧。” 说着,李选侍一挥手,一旁的几名内侍便躬着身子走了过来,准备“请”朱由校前往乾清宫。 扬涟见状,当即抢先一步,站到了朱由校的面前,张开双臂,将朱由校护在了身后。 “陛下尚未登基,按律应先住慈庆宫,待登基之后方能移居乾清宫,选侍可莫要坏了规矩。” 扬涟高声喊道,目光灼灼的望向李选侍。 张维贤:“大明确有此律,选侍还是不要坏了祖制才好。” 说着,张维贤也带着刘一燝、周嘉谟、左光斗等人一齐站到了朱由校面前。 站在众人身后的朱由校,望着对峙的双方,心中不由为躺在一旁的朱常洛开始默哀,同时也为自己感到悲哀。 常言道:人心难测。 此时的朱由校并不知道张维贤、杨涟等人究竟是一心为了大明,还是心中有其他的想法,他也不想知道。 朱由校只知道,自己活生生的站在这里,竟无一人询问自己的意见,大明天子的威严,在他们这帮人的眼里,一文不值。 有那么一瞬间,朱由校突然有些理解历史上的天启帝,为何会任凭魏忠贤与客氏勾结,祸乱朝堂与后宫了。 你们不是无视我这个皇帝吗,那我干脆就躲起来玩儿我的木头,让你们彻底看不到我,这样你们爱咋耍,就咋耍,朕不管了。 虽然这个想法有些荒谬,但是朱由校却觉得有些合理,遗憾的是,天启帝最后还是玩儿脱了,死了个不明不白。 “怎么?汝等准备在先帝灵前,与本宫动手吗?” 李选侍气急败坏的看向张维贤等人,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寒光。 杨涟沉声道:“我等不敢,难道选侍你就敢吗?” 李选侍眉头一皱,寒声道:“方才英国公提到了祖制,本宫记得有一条:外庭之臣,不得逗留后宫;而今汝等已经哭临先帝,是不是也该离开了?” 一听这话,张维贤等人不由愣住了。 这可要了命了,刚才自己只顾着拿规矩、祖制说事儿了,竟然忽略了这个女人竟然也知道一点儿规矩。 几人顿时心思急转,开始思考响应对策,结果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出任何办法。 就在张维贤思索之际,忽然感觉有人碰了自己一下,转头望去,只见身后的杨涟,嘴唇微动。 “抢~!” 这是张维贤从杨涟的唇语当中,理解到的意思。 随即张维贤向着李选侍拱了拱手:“选侍说的是,我等先行告退!” 说话间,张维贤与扬涟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一左一右的将朱由校护在了中间。 扬涟当即喊道:“季晦公、明卿公,送陛下去慈庆宫!” 一边说着,扬涟与张维贤二人,护着朱由校便向外跑去。 一旁的刘一燝、周嘉谟与左光斗也瞬间反应过来,将朱由校围在了中间。 别看张维贤、刘一燝、周嘉谟几人年纪大了,可是跑起来,却也不慢,眨眼间,便已经跑到了外面。 看着几人突然来了这么一下,李选侍也不由愣住了,直到几人身影消失,这才反应过来。 “哥儿,回来!!” 随着李选侍的一声尖叫,李进忠也带着几名宦官追了出来。 张维贤等人见状,也加快了速度。 “放开朕!” 就在奔跑之际,朱由校那略显清冷的声音,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扬涟脚下一顿,急声道:“陛下,眼下事态紧急,您还是......” 朱由校眉头一皱,声音也大了许多:“朕说了,让你们放开!” “是。” 张维贤、扬涟不敢违逆,只好放开了扶在朱由校身上的双手。 朱由校凝视前方,看到远处正在快速靠近的一列火光,嘴角微微一动,而后转过身去。 恰在此时,李进忠也带着几名内侍追了上来。 朱由校双眼一眯:“站在那!” 见朱由校开口说话,李进忠当即停在了五米开外,不敢靠近,几名内侍却是不管不顾的靠了上来。 “你们竟敢违逆陛下??” 看着仍旧走过来的几名内侍,张维贤与扬涟几乎同时出声,第一时间,护在了朱由校的身前,刘一燝、周嘉谟几人也紧随其后。 “选侍只是请陛下回乾清宫,并无他意。” 说着,那几名内侍,就要上前动手。 虽然他们都是一群没卵子的的人,但是好歹也算半个男人,眼前这些人,除扬涟与左光斗之外,都是老头子了,他们自然不怕。 “哼~,朕若是不去呢?” 朱由校冷哼一声,拨开了众人,目露杀机的看向这几名内侍。 “奴婢们也是奉命办事。” 虽被朱由校的气势所震慑,但那几名内侍仍旧没有退缩。 这倒也不是他们不畏惧皇权,只不过因为他们都是跟在李选侍伺候的人,李选侍这次要是倒了,他们定然也无法独活。 “扬卿,宫中内侍,公然违逆天子,该当何罪?” 扬涟微微一怔,随即说道:“按律,可当即仗杀!” 虽然扬涟不是刑部的官员,但是他曾立志匡扶天下、澄清朝堂,对大明律,那可是熟的很。 朱由校闻言点了点头,而后看向那几名内侍:“朕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现在退去,或可留汝等一命。” “陛下,奴婢们只是奉命行事,还请不要为难.....” 带头的一名内侍,刚刚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只见其嘴巴微张,目露惊恐的望着朱由校的身后,黝黑的瞳孔之中,倒映着两排火光。 与此同时,一阵急促的跑步声以及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张维贤、扬涟等人扭头望去,只见骆思恭正高举着那块令牌,向着这边跑来,三百名锦衣卫缇骑,手持火把,跟在了后面。 待到近前,骆思恭面向朱由校,当即跪伏于地。 “臣,骆思恭,率锦衣卫前来护驾!!” “锦衣卫,前来护驾!!” 锦衣卫的三百缇骑,也当即齐声高呼,一同跪在了朱由校的面前。 第8章 赐名,魏忠贤 根据以往的惯例,宣锦衣卫入侍,一般就是两个词儿---廷仗、诏狱。 而且你还不能反抗,反抗了就是违逆,就是谋反。 那几名内侍此刻脸色灰白的站在那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朱由校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骆思恭以及三百锦衣卫缇骑,腰杆子也立马挺了起来。 有明一朝,你要说任何组织都有可能会与天子离心离德,但唯独锦衣卫不会。 天子亲军,这四个字的分量,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在朱由校看来,他目前所能依靠的,只有锦衣卫。 “平身!” “谢陛下!!” 骆思恭以及三百缇骑恭敬的站起身来,护卫在了朱由校的身旁。 随后,骆思恭捧着那块令牌,躬身来到朱由校面前。 “陛下,臣奉命入宫护驾,特交还此令牌。” 朱由校看了那块令牌一眼:“留着吧,省的日后进宫麻烦。” 骆思恭闻言,心跳骤然加速,捧着令牌的双手,也不禁颤抖起来。 有了这块令牌,他骆思恭就拥有了随时入宫见驾的权利,这份殊荣,也唯有当年的陆炳了。 一旁的刘一燝与左光斗,不由皱了皱眉头,不过依照眼下这个情况,他们确实需要锦衣卫的帮助,倒也不好多说什么。 朱由校转身看向李选侍的那几名内侍,凝声道:“方才杨卿说,宫中内侍违逆天子,按律当即杖杀!”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那几名内侍闻言,顿时吓的双腿一软,随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倒头如蒜。 朱由校双目一凝:“现在想起求饶来了?晚了!” 说着,朱由校指了指宫院外:“此处乃是先帝灵前,不宜见血,将他们拉到外面去!!” “是!!” 随着朱由校话落,骆思恭当即带着几名缇骑走上前去,而后一把将他们架了起来,向外走去。 还有两名缇骑气势汹汹的向着李进忠走了过去。 “皇爷~?” 李进忠见状,当即双膝一软,跪了下去,满脸乞求的看向朱由校,两名缇骑也愣了一下,随即扭过头去,等候天子发话。 朱由校挥了挥手:“他也是朕的人,让他过来吧!” “是!” 两名缇骑插手一礼,退到了两旁。 “多谢皇爷,多谢皇爷~,奴婢定当誓死报效皇爷,只要皇爷一句话,就是刀山火海奴婢也在所不辞!” 听到天子亲口承认自己是他的人,李进忠也是兴奋的无以复加,当即跪行到了朱由校的面前,表起了忠心。 李进忠的额头上好似贴了铁板一样,那头也是磕的“砰砰~”直响。 要不说他李进忠能够成为太监中绝无仅有的“九千岁”,单凭这份磕头的功力,就绝非他人所能比拟。 “李进忠!” “奴婢在!” 听到皇爷点名,李进忠也终于停了下来,额头渗出的鲜血,却也抵不过他那潮红的面颊。 朱由校随即轻声道:“朕记得你本姓魏吧?” 李进忠恭声道:“是的皇爷!” “人呐,不能忘本,李这个姓,朕不喜欢,还是改回去吧,另外进忠听着也别扭,改为忠贤好了,听着舒坦!” “谢皇爷赐名!” 魏忠贤一脸激动的再次叩首,心中却是惊诧不已。 魏忠贤自入宫之后,便改名李进忠,如今过去少说也有二十多年了,他原本是打算等自己飞黄腾达之后,再改回本姓的。 可是如今被朱由校一口道破,却是让他疑惑不已,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年仅十六岁的皇爷,是如何知道自己的本姓的。 “莫非......皇爷一早就开始调查我了?” 想到这里,魏忠贤感到自己的心跳都慢了许多,浑身一阵发冷。 一个人的秘密被看光的感觉,最是让人害怕,尤其这个人,还是当今天子。 最让魏忠贤害怕的是,他不知道天子暗中到底掌握了什么力量,能够将自己调查的这么清楚。 另一边,将几名内侍摔在地上之后,骆思恭与那几名缇骑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没带棍子..... 骆思恭也不含糊,当即摘下一名手下腰间的绣春刀,连刀带鞘的,朝着一名内侍的后背,就砸了上去。 至于骆思恭为什么不用自己的,因为太贵了,他舍不得。 伴着内侍的一声惨叫响起,骆思恭也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咔嚓”声,也不知道是刀鞘坏了,还是内侍的脊椎断了,反正这声音听刺耳的。 另外几名行刑的缇骑,也有样学样,一脸心疼的摘下绣春刀,开始了不一样的“廷仗”。 几名内侍的惨叫声,在这黑暗中的紫禁城之中,显得尤为响亮。 “打的好!!” 听到外面传来的惨叫声,杨涟不由叫了声好,张维贤也是一脸痛快的点了点头。 反观一旁的刘一燝、周嘉谟、左光斗几人心中却不禁有了一丝担忧。 他们想不到一向软弱的朱由校,竟也有杀伐果断的一面。 另一边,于朱常洛灵前等了许久的李选侍,始终不见那些内侍将朱由校带回来,心中不免有些焦急,遂带人走出宫外。 刚一踏出宫门,李选侍便愣在了原地,目光呆滞的看向被护卫在一众缇骑中间的朱由校。 “哥儿,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是谁将这些锦衣卫宣进来的?” 李选侍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颤抖。 “当然是朕了,锦衣卫是天子亲军,除了大明天子,还有谁能调?又有谁敢调?” 朱由校目沉如水的看向李选侍,一边说着,一边缓步走了过去,魏忠贤与那些缇骑也紧随其后。 “哥儿,这可是先帝灵前,你......你要怎样?” 看着缓缓靠近的朱由校与那些缇骑,李选侍面上露出一抹惧色,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朕不想怎样,朕只是觉得,选侍在此甚是劳累,还是先行回去歇息去吧。” 说着,朱由校扭过头看了魏忠贤一眼。 魏忠贤会意,当即上前轻声说道:“选侍,皇爷说话了,您还是遵行吧!” “李进忠,汝此为何意?还有,本宫的那几名内侍呢?” 看着凑上来的魏忠贤,李选侍一脸阴沉的质问道。 “回选侍的话,陛下赐臣名:魏忠贤,至于那几名违逆皇爷奴婢嘛.....” 魏忠贤顿了顿,随即指了指宫门外的方向:“您仔细听一听就知道了!” 李选侍眉头一拧,随即便听到宫门外传来的阵阵惨叫之声,而那声音的主人,正是自己手下的那几名内侍。 第9章 把朕的眼睛擦一擦 手下内侍的惨叫声,让此刻的李选侍有了一丝害怕。 就在这时,惨叫声戛然而止,骆思恭快步走上前来,向着朱由校躬身一礼。 “启禀陛下,那几名违逆之犯,已全部杖杀!” 朱由校没有应声,而是扭过头看向一旁的刘一燝:“刘卿以为,那几名违逆之犯,该如何处置?” 刘一燝神色一动,恭声道:“陛下,内侍乃是后宫之人,臣不敢妄言!” 朱由校点了点头,随即看向身旁的王安。 王安会意:“皇爷,依照宫内的规矩,违逆、冒犯天子者,杖杀之后,当悬于宫内,曝尸三日,以儆效尤,并责问主事之人。” 随着王安话落,李选侍本就有些发白的脸色,更加白皙了几分,微红的嘴唇也微微颤抖了起来。 朱由校凝声道:“选侍这些日子,一直陪在父皇身边,对身边的人疏于管教,倒是让有些奴婢,不知尊卑了起来。” 说着,朱由校眉头一抬,看向李选侍身后的一名太监。 “陛下饶命~!” 那名太监见状,不由双膝一软,当即跪了下去。 “骆卿,将他带回诏狱,细细审问,看看像那样胆敢违逆、犯上的奴婢还有多少。” “是,陛下!!” 骆思恭朗声应命,随即带着两名缇骑向着那名太监走了过去。 “选侍救我,选侍救我~!” 那太监见状,当即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向李选侍,希望她能站出来为自己说说话。 李选侍也回过神来,“哥儿,他只是......” “大胆!” 不待李选侍说完,朱由校当即一声怒喝,看向那名太监:“汝包藏祸心,欲胁迫于朕,还想将选侍也拉进来不成?” 那太监顿时慌了神:“奴婢没有,奴婢只是奉李.....” 太监话未说完,一旁的骆思恭见状,当即一步冲上前去,随即一记手刀砍在了那名太监的脖颈处,将他打晕了过去。 骆思恭大手一挥:“带下去!!” “是!” 随即,两名缇骑架着那名太监,便向外走去。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快到李选侍都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自己贴身的太监就这么被拉了出去。 只见李选侍睁着大大眼睛,看着与之前判若两人的朱由校,目光之中满是不可置信,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畏畏缩缩了这么多年的朱由校,怎会突然变的如此雷厉风行。 不止李选侍不明白,就连刘一燝、周嘉谟、杨涟、左光斗等人也想不明白。 没有理会心思各异的众人,朱由校随即看向李选侍。 “选侍,如今已至后夜,还是先回乾清宫休息吧,这里有朕守着就行了。” 朱由校的声音不大,但却如同一道惊雷一般,炸的众人耳朵嗡嗡直响。 李选侍一脸茫然,以为自己听错了,张维贤、刘一燝等人则是面露惊愕,以为天子是说错了。 尤其是杨涟,更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朱由校。 “陛下,选侍无嫡母之尊,应移居哕鸾宫才是,怎能继续留在乾清宫,如此岂不是.....” 杨涟话未说完,一旁的刘一燝赶忙伸出手拽了拽他的衣袖,示意他赶忙闭嘴。 杨涟却是不管不不顾,继续说道:“乾清宫乃是陛下理政之地,怎容他人停居?陛下此举实在不妥。” 朱由校扭头看向杨涟,疑惑道:“杨卿方才不是说朕尚未登基,应暂居慈庆宫么?怎么现在话又变了?” “这......” 杨涟微微一怔,这才想起自己之前情急之下,好像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此刻的杨涟,胸中纵有千言,也无法再吐一字,他没想到,绕来绕去,最后竟然绕到自己头上了。 看着朱由校一脸牲畜无害的样子,杨涟遂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朱由校遂看向站在李选侍身旁的魏忠贤。 魏忠贤会意,赶忙看向李选侍,恭声道:“选侍,天色晚了,您该休息了。” 仍旧处于茫然之中的李选侍,眼中恢复了一丝清明,深深的看了朱由校一眼,随即一脸灰白的跟在了魏忠贤的身后,向着乾清宫走去。 待李选侍离开之后,张维贤上前进言:“陛下,而今您已继承大统,当择一良日登基才是。” 朱由校点了点头:“此事就交由诸卿商议吧。” “是。” 众人恭声应命,随后开始挑选良辰吉日。 经过一番商议,众人觉得登基一事,宜早不宜迟,于是选定了九月六日。 对此朱由校也没有异议,遂将登基一事,交由一众大臣办理,自己则回到了朱常洛的灵前。 张维贤、刘一燝等人,见事情定下了,也不好再逗留,遂告退离去。 几人刚刚走到宫门口,便见到一大队锦衣卫的缇骑手持火把,跑进了皇宫。 虽然他们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但从其阵仗开看,起码不会少于两千人。 看着接管了宫禁的锦衣卫,刘一燝、周嘉谟等人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走出皇宫之后,几人心思各异的看了宫内一眼,随后各自散去。 与此同时,朱由校则是静静地跪在朱常洛的灵前沉默不语。 直到骆思恭前来汇报锦衣卫的情况,朱由校这才木然的点了点头。 随后,朱由校看向身旁的王安:“王大伴,你在宫内生活了这么久,应该知道哪里比较肮脏吧?” 王安神色一凛:“回皇爷的话,知道一些....” “那好,那么你就带着锦衣卫,去清扫一下。” “是,皇爷。” 王安走了,跟在王安身后的还有锦衣卫的几百名缇骑。 待王安离开后,朱由校凝声道:“骆卿,如今京城内的锦衣卫,有多少人手?” 骆思恭:“回禀陛下,算上臣等,连同诏狱内的刑官、看守在内,共有三千四百五十三人。” 朱由校:“那驻守各地卫所呢?一共有多少?” 骆思恭想了想:“总计约有十三万一千余人。” 朱由校淡淡的说道:“这么多人,不知尚能用否?” “这.....” 骆思恭也不由微微一怔,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也不怪骆卿,人多了,事儿也就多了,难免有些人会多出一些其他想法。” 骆思恭赶忙道:“请陛下放心,臣以人头担保,便有一些腌臜之人,臣也定会将其揪出来。” 朱由校点了点头:“那便好,朕还是相信骆卿的忠心的。” “多谢陛下信赖,臣定誓死效忠陛下。” 骆思恭当即跪伏于地,当着朱常洛的灵前,向着朱由校宣誓了效忠。 “锦衣卫可是朕的眼睛和耳朵,锦衣卫好了,朕才能好,等宫里的事解决了,你也回去好好收拾一下,把朕的眼睛擦一擦。” “是,陛下。” 朱由校的一番话,好似天籁一般,让骆思恭不由激动的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通过今日情况来看,骆思恭可以肯定,当今天子,非常倚重锦衣卫,这让身为指挥使的他怎能不激动万分? 第10章 大清洗 寅时末,天还在将亮未亮之际,紫禁城内,却是灯火通明。 手持火把的锦衣卫,在王安手下内侍的带领下,游走于各个宫室,进行着抓捕。 乾清宫的殿门前,站着两排身穿皂袍,腰悬秀春刀的锦衣卫缇骑。 透过打开的殿门向里望去,里面伺候的宫女、内侍,全都被押着向外走来。 李选侍看着肆无忌惮的锦衣卫,双目之中,满是害怕与恐惧,全然没有了之前扣押朱由校时的嚣张与跋扈。 根据锦衣卫诏狱的审讯,李选侍身旁的那名太监,将李选侍身边的宫女、内侍,全都供了出来。 那名太监还亲口承认,是他们这帮奴婢意图把持朝政,这才胁迫李选侍,扣押朱由校。 这个审讯结果,可以说是非常的扯淡,但凡有点儿分析能力的,都不会相信。 但朱由校信了,而且还非常愤怒,遂下令,严令锦衣卫,搜查紫禁城的每一间宫室,所有涉案人员,全部抓捕,绝不姑息。 一场大清洗,就此展开。 其实宫内的斗争,看起来很复杂,各种谋害、毒计络绎不绝,其实说到底还是围绕着两个字,暴力。 比如一位妃子想要对付另外一位妃子,她所有的计谋,都得靠着掌握暴力的皇帝来实施,皇帝信她,计谋就成,皇帝不信,那就是引火自焚。 这也是李选侍此时情景的真实写照,如今朱由校掌握了锦衣卫这个暴力组织,任她如何张狂,也得乖乖低下头去。 将李选侍身边的宫女、内侍全都押出乾清宫之后,锦衣卫也不做停留,在一名内侍的带领下,向着最后的慈宁宫赶了过去。 慈宁宫内居住的,乃是如今后宫之中,身份最为显贵的一个女人,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的主角,郑贵妃。 当然,还有之前的争国本,可以说,郑贵妃是一个在明末时期,留下了浓墨重彩一笔的女人。 有传言,泰昌帝朱常洛之死,或许与郑贵妃有关,毕竟泰昌帝是宠幸了她送去的那些女人,才大病不起。 也有传言,李选侍扣押朱由校,其背后也有郑贵妃的影子,毕竟单凭李选侍,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多的亲信,也不可能将手插到净军中去。 总之,这个郑贵妃,是个非常麻烦的人物。 任由她留在慈宁宫的话,自己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意外。 如今朱由校想要摆平后宫,就得先摆平郑贵妃,想要摆平郑贵妃,就要摆平她身边的宫女、内侍。 这也是在朱常洛灵前,朱由校及时喝断那名太监并让骆思恭将他带到诏狱的原因。 大明眼下那么多事儿,朱由校可不想将太多的经历浪费在宫斗上。 此时,偌大的乾清宫内,只剩下李选侍、魏忠贤、王安三人。 “陛下他......他准备如何处置于我?” 李选侍双目失神的看向王安,也不自称本宫了,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失败者的颓然。 王安:“选侍这是哪里话?您是先帝的选侍,皇爷的养母,皇爷他秉性纯良,定不会苛待于您的,可来处置二字?” “那徽媞呢?你们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李选侍一听这话,心中更是不安,赶忙询问起了自己的女儿,朱徽媞的下落。 魏忠贤上前恭声道:“选侍勿忧,公主殿下正在侧殿休息,有专人伺候,不会有事的。” 虽然魏忠贤的话说的很是平淡,但是听在李选侍的耳中,却好似一道炸雷一般。 她目光怨毒的看向魏忠贤,这个前半夜还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奴婢,转眼之间就背叛了自己,还拿自己的女儿来胁迫自己,魏忠贤的无耻,已经打破了她的认知。 可惜,目光是杀不死人的,最终李选侍一脸灰败的看向王安。 “王公公,请转告陛下,予本选侍,又无才德,实在不宜居此乾清宫,还请陛下开恩,准我母女二人,移居哕鸾宫。” “好!” 王安似乎一直在等这句话一般,只是说了一个好字,便转身走开。 不多时,王安找到了为泰昌帝守灵的朱由校。 此时,朱由校的身边,除骆思恭之外,还多了两个人,这两人分别是锦衣卫的千户刘侨、杨寰。 (刘侨,为人比较正直。杨寰,魏忠贤手下五彪之一。) 刘侨向着朱由校躬身一礼,随即恭声说道:“启禀陛下,紫禁城内,所有宫室,全都经过了仔细的盘查。 到现在,共抓捕太监四十人、宫女两百人、内侍两千三百人。” 朱由校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都是哪个部门的人?” 刘侨:“回陛下,有尚膳监、御用监、内官监、银作局、针工局、巾帽局,酒醋面局。” “都是一些有油水地方,朕的后宫,都快被他们给搞烂了吧?” 朱由校眼睛微眯,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他知道郑贵妃势力遍及整个后宫,但是没想到,她的手竟然伸的这么长。 若是再任由他们这么折腾下去,自己的内帑早晚得被他们弄的一干二净。 朱由校寒声道:“将那些奴婢全都送到浣衣局去。 有家的抄家,没家的给他们找家,总之一句话,这么多年,他们拿了多少,都要一毫不差的吐出来。 抄来的银子,八成送进内帑,剩余两成拿去犒劳锦衣卫的弟兄。” “是,陛下!” 刘侨与杨寰闻言,顿时面色一喜,随后快步退了出去。 那些个太监,在这些衙门中经营多年,哪个不是家财万贯?最起码能抄出两百多万两的银子。 最重要的还是朱由校那句“给他们找个家。”这其中的可操作性实在太大了。 两千多的内侍,随随便扯上一些富商地主,就足够他们赚的盆满钵满了。 待到刘侨与杨寰离开之后,刘宏看向骆思恭,沉声道:“这件事毕竟是宫内的事儿,能不张扬出去最好,让南镇抚司的人看好他们,不要随意乱来。” “是,陛下。” 骆思恭点了点头,随后起身向外走去。 王安见状,快步来到朱由校的身后:“皇爷,李选侍请求能够移宫哕鸾宫。” 朱由校点了点头:“这件事,你亲自去办。” “是。” 王安恭声领命,退了出去。 慈宁宫。 早在锦衣卫于紫禁城内,大肆抓捕宫女内侍之初,消息就传到了这里。 已经五十三岁的郑贵妃,也是被吓的有些失了神,因为那些被抓的太监、内侍,大多数,都是她的人。 她知道,这次的大清洗,很快就会烧到她的慈宁宫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就在天边出现一丝鱼肚白的时候,两队锦衣卫缇骑,穿过了宫门,向着慈宁宫跑了过来。 第11章 变天了 看着突然闯入慈宁宫的锦衣卫,郑贵妃似乎早有预料一般,一没有呵斥,二没有撒泼,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自己身旁的宫女、内侍被全部带走。 慈宁宫的抓捕行动,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这不禁让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的锦衣卫,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闻听消息的朱由校,起初也颇为诧异,但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郑贵妃的退步,主要还是因为之前的“梃击案”与“红丸案”,泰昌帝登基后,她便在大臣们逼迫下,从乾清宫移居到了慈宁宫。 后来朱常洛又收回了封她为太后的圣旨,使她彻底失去了最后的政治资本,虽然位份高,但却没有了话语权。 说到底,她还是一个女人,纵然有些野心,但表面上,仍旧不敢与大明天子作对。 因此,面对朱由校委派的锦衣卫,她自然也不敢做出任何过激的反应,说到底她还是担心因为“红丸案”而遭到清算,进而连累到她的家人和她的儿子,也就是福王,朱常洵。 经过一番分析之后,朱由校心中不由冷笑一声,尽管郑贵妃表示了退步,但他却并不准备放过这个女人以及她的儿子。 闹腾了这么多年,你突然说不闹了,想要过安生日子了,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有些人,必须为犯下的错事付出代价。 “王大伴!” “皇爷有何吩咐?” 伺候在一旁的王安,赶忙来到了朱由校的身侧。 “传朕口谕,令郑贵妃移居仁寿宫,另外挑一些机灵点儿的宫女过去伺候。” 朱由校那清冷的声音,让王安不由身形一颤。 “是,皇爷!” 深深的看了朱由校的背影一眼,王安遂快步退了出去。 “陛下,天亮了!” 一直陪在朱由校身旁的骆思恭上前说道。 朱由校扭头望向宫外,遂站起身来,向着殿外走去。 走出殿外,一股清晨独有的清新,扑面而来,东北方的云层中,也透出一抹耀眼的红光。 “陛下,您一夜未眠,需要休息了。” 看着面露倦容的朱由校,跟在后面的骆思恭不禁提醒道。 “好!”朱由校点了点头,而后向着慈庆宫走去。 不多时,朱由校便来到了自己的居所,伺候了他多年的几名内侍,也神色恭谨的候在殿外。 “没有朕的传召,任何人不许入内打扰。” “是,陛下!” 骆思恭朗声应命,随即安排锦衣卫的缇骑护卫在了慈庆宫的四周。 在几名内侍的服侍下,朱由校躺在了舒服的床榻上,很快便睡了过去。 与紫禁城内的众人一样,昨晚这一夜,不知有多少朝廷大员无法安然入眠。 身为内阁首辅的方从哲,也是一直坐在自家客厅内,双目失神的望着外面,好似泥塑一般。 “老爷,您该去内阁值房了。” “哦.....” 直到府中下人前来提醒,方从哲这才回过神来,轻轻哦了一声,而后整理了一下穿了一夜的公服,取过一旁七梁朝冠戴在了头上。 走出府门,看着仍旧冷清的街道,方从哲心思沉重的上了抬舆,向着内阁值房缓缓行去。 一路上,遇到来往的官员越来越多,那些官员看到方从哲的抬舆,只是按照官阶的礼仪,驻足让路,并未像以往那般,主动凑上前去行礼问安。 因为他们都知道,昨晚先帝驾崩,顾命大臣们全都入了宫,唯独这个首辅没去,其中的内情,不由让人浮想联翩。 抬舆上的方从哲,闭着眼睛假寐,似乎是懒得去看那些官员们的嘴脸。 很快,抬舆来到了内阁值房外,看着前方那道熟悉又陌生月门,方从哲幽幽叹息一声,随后在下人的搀扶下,下了抬舆。 此时内阁的值房内,除方从哲的首位空缺之外,其余几个座位上,依次坐着四位身着绯色公服的阁员。 这四人正是当朝内阁的阁臣,分别为次辅刘一燝、吏部尚书周嘉谟、户部尚书韩爌、礼部尚书孙慎行。 整个内阁,连同方从哲共有五位阁臣,其中东林党,就有两位,分别是韩爌与孙慎行。 不得不说,泰昌帝朱常洛,对于东林党的崛起,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不多时,方从哲终于来到了值房内,刘一燝等人,也站起身来,迎了上去。 “阁老!” 众人也只是象征性的问候了一句,神情动作之间,也多了一分疏远。 “诸位客气!” 方从哲面色从容的冲着几人点了点头,随后向着自己的座位走了过去。 众人坐落之后,方从哲便又闭上了眼睛,似乎无意说话。 刘一燝见状,遂换上了一副肃穆的面容,慢慢扫望几人。 “诸位,昨夜先帝驾崩,老夫与英国公,入宫哭临,并遵先帝遗诏,奉太子为新君。 经过与陛下商议,决定于本月六日,举行登基大典....” 随后刘一燝将昨夜的事情说与了几人,至于朱由校宣锦衣卫入宫护驾一事,刘一燝并没有多说。 听着刘一燝的叙述,方从哲的闭着的眼皮微微一跳,周嘉谟面容无喜无悲,孙慎行与韩爌眼眸之中闪过一抹喜色。 随后,刘一燝看向孙慎行:“关于陛下的登基大典,礼部与太常寺要尽快筹备。” “请阁老放心。”孙慎行点了点头。 随后刘一燝扭头看向闭着眼睛的方从哲。 “如今先帝大行,不知方阁老对于李选侍仍旧留在乾清宫一事,有何看法?” 对于刘一燝的问话,方从哲好似睡着了一般,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孙慎行不由皱了皱眉头,高声道:“方阁老,这里是内阁值房!!” “啊?” 被孙慎行吵醒的方从哲惊醒了过来,遂一脸歉意的看向众人:“人老了,这觉啊,总也睡不够,差不服也到了向陛下告老还乡的时候了。” 刘一燝:“方阁老哪里话,陛下刚刚继承大统,许多事儿还得您操持呢。” “唉~,没那份儿精力咯。” 方从哲叹息一声,而后看向刘一燝:“对了,季晦兄方才说了什么?” “是关于李选侍的事情......” 随后,刘一燝将刚才的问话,又重新复述了一遍。 “哦,这件事儿嘛.....” 方从哲沉吟片刻,“这件事儿是后宫之事,自有陛下圣裁,我等外臣,还是不好参与吧?” 一听这话,几人不由眉头一皱。 “怎么?方阁老的意思是,不管了?” 说话的是孙慎行,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方从哲,似乎并不准备让他这么轻易的躲过去。 “老夫......” 方从哲刚刚开口,一名主事突然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阁老,诸位大人,宫里刚刚传来消息,昨夜锦衣卫于宫内抓捕了两千多名宫女,内侍。 李选侍请求移居哕鸾宫,陛下口谕,令郑贵妃移居仁寿宫。” 真的变天了...... 第12章 迫不及待 此时的内阁值房,安静的有些可怕。 连同首辅方从哲在内的阁臣们,都静静的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没有说话。 方从哲面上露出一丝轻松之色,在他看来,新君如此迫不及待的利用锦衣卫,迫使李选侍与郑太妃移宫,说明天子不想将太多的精力浪费在后宫上面,那么之前的红丸一案,或许会有转机。 孙慎行与韩爌眉头微皱,原本他们已经商量好了,趁着朱由校刚刚登位,什么都不明白的情况下,由东林党人出面,迫使李选侍移宫,以此来获得天子好感,来捞取政治资本。 如今他们想做还没来得及做的事儿,却被朱由校提前做了,而且这中间还有着锦衣卫的身影,这不禁让他们有种事态脱离预期的感觉。 周嘉谟仍旧是一副无喜无悲的模样,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一燝表面平静,内心却翻涌着, 他没想在他们出宫后,朱由校竟然能够搞出这么大的动作,不仅直接清除掉使李选侍与郑太妃身边的宫女太监,还迫使她们同时移宫。 这种雷厉风行的手段,在大明朝的历代天子当中,那也是不多见的。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刘一燝心中暗道一声的同时,也不禁开始回忆起昨夜见到朱由校的种种经过。 昨夜的事情,看似波澜四起,可是刘一燝再次以一个身外人的目光去看的时候,很快就发现了几个疑点。 第一,朱由校是什么时候联络的骆思恭。 第二,朱由校又是怎么收服的魏忠贤。 第三,朱由校当时哭了那么久,到底是因为孝心,还是在拖时间等锦衣卫过去? 关于这三个疑点,刘一燝想不明白,但他知道,这一切应该是临时布置的。 不然李选侍得知李进忠改名魏忠贤后,不会那么诧异,锦衣卫入宫也不会那么匆忙。 也就是说,这一切在朱由校出现在灵前之前的短短一个时辰,就已经提前谋划好了一切,并最终成功掌握了后宫。 想到这里,刘一燝的后背,不由冒出一丝冷汗,他不知道这一切是朱由校自己谋划,还是有高人指点。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原本不打算说话的方从哲突然站了起来。 “诸位,后宫之事,自有陛下处置,我大明一年之内接连失去两位天子,眼下诸事繁杂,老夫以为,咱们还是先紧着陛下登基大典为第一要务,不知诸位以为然否?” 说着,方从哲将目光投向了礼部尚书孙慎行。 “方阁老说的是。” 说着,孙慎行起身走出内阁值房,向着礼部走去。 方从哲、刘一燝几人也开始处理各地送上来的题本,进行票拟。 首先映入方从哲眼帘的便是一封来自辽东的题本,这封题本正是时任辽东经略,熊廷弼送过来的。 题本的内容不多,就是催问粮饷一事,同时还提到了蒙古那边发生了大灾,有将近十五万的蒙古灾民正朝着辽东方向移动,并提出了自己的应对方法。 将熊廷弼的题本仔细看了两遍之后,方从哲没有急着票拟,而是来到了刘一燝的面前。 “季晦兄,你来看看。” 说着,方从哲将那封题本递给了刘一燝。 刘一燝接过题本一看,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先帝登基之初,就调拨了两百万两帑金作为辽东军费,照理说,现在应该到了那边了吧? 还有,这些蒙古难民足有十五万,这个熊廷弼,竟然准备将他们当做奴隶,开沟挖渠,这成何体统?” 方从哲也点了点头:“关于饷银一事,内阁可以写个条子,催问一下。 倒是关于熊廷弼处置难民的方式,需要好好斟酌一下,万一那十几万的灾民被逼迫过甚,趁机作乱的话,辽东那边就又不得安生了。” 刘一燝也是一脸凝重:“我大明一向讲究宽厚容人,有人来投自当接纳安置。” “在下这里,也收到了一封题本。” 两人正说着,一旁的韩爌也拿着一封题本走了过来。 刘一燝:“是何人送来的?” “永平按察使,袁应泰。” 说着,韩爌将袁应泰的题本,交给了方从哲。 接过题本一看,方从哲不由皱起了眉头,袁应泰的题本上,首先就是弹劾了时任辽东巡抚的周永春。 弹劾内容,就是一条,尸位素餐;据袁应泰所说,周永春巡抚辽东以来,不仅没有任何政绩,反而还一味的迎合熊廷弼的固守策略,不使百姓耕种,整日挖沟,有失巡抚辽东之责。 看完之后,方从哲深深看了韩爌一眼,他没想到,这些东林党,竟然如此不顾大局,先帝刚刚驾崩,就迫不及待的就开始了党争。 “不知季晦兄,以为如何?” 说着,方从哲将袁应泰的这封题本,递给了刘一燝。 刘一燝看完之后,也不由脸色一沉:“眼下陛下尚未登基,辽东那边最好还是不要动,这件事,还是等陛下理政之后,再商议不迟。” “季晦兄说的是。” 方从哲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拿起袁应泰与熊廷弼的题本,放到了一摞题本的最下方,转而开始处理其他的事情。 见首辅与次辅意见一致,韩爌只是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 内阁值房,再次陷入了安静之中。 内阁这边安静了,可是朝廷各部的官员们,此刻却无法安静下来。 所有官员都在议论着昨晚紫禁城内的事情。 左光斗也找到了正在办公的杨涟。 “我说文孺兄,如今宫里发生那么大事儿,你怎么坐的住的?” 看着杨涟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左光斗也不禁摇头苦笑一声。 “昨夜你我不是都见到了么?何必大惊小怪?” 杨涟头也不抬的说道,眼睛仍旧盯着手上的公文。 左光斗见状,左右望了望,随即凑了上去,低声道:“难道文孺兄就不好奇,锦衣卫为何会突然进宫?” 杨涟:“当然是陛下召他们进宫了,不然他们哪来那么大的胆子?” 左光斗凝声道:“事儿是如此,可是文孺兄别忘了,本来扶立陛下的主要功劳,应该是咱们的。 可是突然却多出了一个锦衣卫,而且陛下还靠着锦衣卫,让李选侍与太妃一同移宫,没有了后顾之忧.....” 杨涟一听这话,不由抬起头来:“遗直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左光斗微微叹息一声:“本来扶立新君,是你我获得陛下信赖,乘势而起的一个机会,可是如今那些锦衣卫却成为了头功......” 杨涟眉头一皱:“我杨涟做事,向来只问该不该做,只要陛下能够顺利继承大统,那便足矣,至于是谁的功劳,很重要吗?” “遗直兄有空想这些,倒不如多花些心思想想如何做事,这样才会不负泾阳先生对我等的教导。” 说着,杨涟便不再理会左光斗,转而继续开始忙活起来。 “呵~,你这家伙,还真是.....” 看着杨涟如此模样,左光斗不由轻笑一声,随即转身离去。 第13章 破防的骆思恭 于北方来说,九月份天气,秋高气爽,此时的大明朝,商业活动已是甚为繁华,来往的南北客商,络绎不绝。 作为两京之一的北京,更是商贾云集、车水马龙,街边随处可见的摊贩,沿街叫卖,街上的人们,不断的游走于摊贩与商铺之间。 热闹的街头,映衬出了北京城内表面上的繁华与安宁。 “锦衣卫办事,闲杂人等,速速让开!” 一阵突如其来的呼喝声,却突然打断了这份安静。 一队身穿皂袍的锦衣卫缇骑,在一名小旗官的带领下,粗暴的将街头的人群挤到两边。 紧接着,第二队、第三队、第四队.....一队又一队的锦衣卫,接连出现在了街头上。 有的直奔街边店铺、青楼、绸缎庄,有的则是直奔各地府宅而去。 沉寂了许久的锦衣卫,突然活跃了起来。 就在人们诧异之际,原本热闹的店铺、青楼、绸缎庄,被接连查封,无数衣着华贵人被带上了枷锁,押往了诏狱。 “我的天,这是发生了什么大案吗?” “那谁知道,不过能惹出锦衣卫的,想来不是什么小事。” “不知又有哪些人要倒霉咯!” 看着凶神恶煞的锦衣卫,路边的百姓们,也是议论纷纷。 当然,对于百姓来说,锦衣卫的动作,最多也就是让他们多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因为凭他们的身份地位来说,根本不会与锦衣卫发生任何交集。 可是对于朝中百官来说,却好似发生了大地震一般,沉寂了许久的锦衣卫,突然如此大张旗鼓的上街抓人,让他们感到了一丝不安。 此时,除内阁以及杨涟、左光斗等少数官员之外,大多数人尚不清楚昨夜宫内之事。 因此,许多做下亏心事的官员,胆战心惊的同时,也不住的四下打探的消息,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很快,消息传出,先帝于昨夜驾崩,太子朱由校,被立为新君,承继大统,李选侍与郑贵妃手下的太监图谋不轨,意图把持朝政。 锦衣卫的这番动作,也是受了新君的旨意,前去查抄那些图谋不轨的太监家产,以及与内廷相互勾结的人员。 得知此消息的官员们,不由松了口气。 对于他们大部分人来说,新君也好,旧主也罢,只要不是牵连到他们,那就不叫事儿。 随后,许多官员们也纷纷上了一封题本,极尽所能的开始吹捧朱由校,以图能够在新君面前,留下一个印象。 与宫外的纷纷扰扰不同,此时的慈庆宫,却是异常的安静。 作为锦衣卫指挥使的骆思恭,亲自守在朱由校的寝殿门口,几队锦衣卫缇骑,也轻手轻脚的的巡逻于慈庆宫的四周。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睡了许久的朱由校,终于睁开双眼,而后坐起身来。 伺候在一旁的王安,赶忙带着几名内侍,走上前去。 朱由校伸了伸懒腰,而后问道:“大伴,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皇爷的话,现在已经是未时了。” 说着,王安从内侍手中接过一块浸湿的手巾,捧到了朱由校的面前。 “没想到,朕竟然睡了这么久。” 朱由校摇了摇头,随后接过手巾,擦了擦脸颊,瞬间便清醒了许多。 在王安的服侍下,朱由校穿戴好了衣物,随即向着寝殿外走去,准备透透气。 殿门刚刚打开,守在殿外的骆思恭当即转过身去,看到朱由校是,赶忙跪伏于地。 “拜见陛下。” “骆卿?” 朱由校微微一怔,随即面色不悦的看向身旁的王安:“你这奴婢,骆卿何时过来的?为何不向朕禀报?” 王安身形一颤,赶忙跪在地上:“皇爷恕罪,骆指挥使他,一直就不曾离开.....” 一旁的骆思恭也赶忙说道:“陛下,此事不怪王公公,是臣不让王公公去打扰陛下的。” 朱由校扭头看向一旁的王安:“难道骆卿一直守在这里?” “是的皇爷,自您睡着之后,骆指挥使就一直守在此处,不曾离去。” 朱由校闻言不由神色一动,随即赶忙上前,伸出双手将骆思恭扶了起来,而后一脸感动的看向对方。 “骆卿真乃忠贞之臣,实为朕之股肱也。” 骆思恭掷地有声的说道:“臣家,世受皇恩,理当尽忠报效!” “哈哈~,有骆卿在,朕无忧矣!” 朱由校闻言,不由开心的大笑出声,随后看向王安。 “大伴,快去叫客妈妈准备膳食,从昨夜到现在,骆卿守了这么久,定然饿了。” “还有,叫她多准备一些,给外面的锦衣卫送去。” “是,皇爷。” 王安恭声领命,随即快去离去。 “陛下如此惦念臣等,臣等纵万死,亦难报万一。” 见到天子竟如此关爱自己,关爱锦衣卫,一直饱受冷落的骆思恭也是感动不已。 “骆卿快些起来!” 朱由校再次将骆思恭扶了起来,诚挚的说道:“朕的安危,全靠卿与锦衣卫的守护,朕自然不会苛待。” 骆思恭闻言,不由眼眶一红:“请陛下放心,臣与锦衣卫上下,定会誓死守卫陛下,为陛下,为大明,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面对朱由校的倚重与信赖,一直饱受文官嘲讽、鄙夷的骆思恭,是真的破防了,他没想到自己真的能够等到拨云见月的这一天。 “对了骆卿,查抄那些奴婢家财一事,进展如何了?” 君明臣贤过后,朱由校也将事情扯回了正题。 “回陛下,据方才刘侨来报,目前已经查封了那些案犯名下的二十间店铺、五家青楼、十间绸缎铺,城内府宅十二座,抓捕相关案犯,一百七十余人。 剩余的人员,仍在调查之中,查获的银两,也在进一步统算当中。” 朱由校点了点头:“告诉手下的人,要查仔细一点,切勿漏掉一人.....” “是,陛下。” 随后朱由校便与骆思恭,聊了一些家常,询问了一些关于骆家的情况。 当得知他的儿子骆养性,正在锦衣卫当中任一百户的时候,朱由校的神色微微一变,很快便有恢复如初。 就在朱由校与骆思恭说话的同时,王安领与客氏,领着一群宫女,拎着食盒走了过来。 “骆卿,来,陪朕一起用膳。” 看着那些食盒,朱由校也感到腹中一阵饥饿,随后转身向着寝殿内走去。 “多谢陛下。” 骆思恭神色恭谨的跟在了朱由校的身后。 就在朱由校拉着骆思恭用膳的同时,得到朱由校吩咐的王安,也带着人,给那些负责守卫慈庆宫的锦衣卫送去了丰厚的食物。 与骆思恭一样,那些锦衣卫缇骑,吃着天子命人送来美味,也不由大为感动。 第14章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九月四日。 此时距离泰昌帝驾崩已经过去五日,虽然李选侍与郑贵妃已经搬居仁寿宫,但是出于安全考虑,朱由校并未复位乾清宫。 几日来,朱由校也是深居简出,不断的思索着大明的未来。 虽说在重生之前,他与一群明史爱好者,深入的探讨过如何拯救大明,可是事情到了头上,他才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如今的朝堂之上,党同伐异、互相倾轧,尤其是代表了江南士绅集团利益的东林党人,在排除异己方面,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些人表面上口号喊的响,实则与当初的齐、浙、楚、昆诸党,没什么区别。 这帮官僚,整日里想的都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地位,如何能够再进一步,都是一帮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混的玩意儿。 指望他们,还不如找棵歪脖子树,提前挂死算了。 此时的大明,已经是千疮百孔、大厦将倾,比崇祯时期好一点儿,但也有限。 改革已经是势在必行,可是该怎么改?先从哪里改?又怎么彻底稳定的推行下去呢? 无论自己从哪改,怎么改,都会触及到那帮文官的利益,到时候定然会处处掣肘。 按理说,自己眼下第一要务,就是训练新军,利用武装夺权,彻底掌握整个帝国的话语权,只有这样,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修理、改造这个帝国。 可是想从文官手里夺权,又哪那么容易?训练新军,钱呢?只怕自己刚有点儿想法,不定哪天就提前落水了。 慈庆宫前的空地上,朱由校双目微闭的坐在一张躺椅上,想到眼前的境况,心绪也是越发的烦躁。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反正大明也快亡了,索性就给他来个翻天地覆,大干一场。 改的好了自己就是千古一帝,改不好也得拉着那帮文官与陪葬才行。 总之就是一句话,宁可把大明折腾亡了,也绝不能让这块土地落在建奴手中!!” 想到这里,朱由校猛然睁开双眼,坚定了自己之前血腥的想法。 看来还是免不了要走一些历史上老路了..... 随即朱由校,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看着突然起身的朱由校,一旁伺候的王安也不由被吓了一跳。 “皇爷,您这是......?” “大伴,去把魏忠贤找来。”朱由校头也不回的说道。 “是,皇爷。” 王安心中虽然不解,可也不敢耽误,随即躬着身子向外退去。 “还有,不许拿他的钱....” “奴婢不敢!” 朱由校那满是警告的声音,让退至门口的王安,不由哆嗦了一下,而后快步向着哕鸾宫赶了过去。 此时的魏忠贤,正一脸失落的呆在哕鸾宫,负责监视着李选侍。 原本他以为自己帮助新君,逼走了李选侍,自己就能一飞冲天了,结果这几天皇爷好像把自己给忘了一样,不仅没有传召自己,就连自己托人传信,也是泥牛入海,没有回音。 “皇爷啊皇爷,奴婢心里苦哇~!” 坐在哕鸾宫外的台阶上,魏忠贤一脸失落的仰头长叹。 “呦~,魏公公,地上怪凉的,坐在那里干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魏忠贤的耳中。 魏忠贤扭头望去,只见王安正一脸笑容的看着自己。 “哎呦~,王公公!” 看到王安前来,魏忠贤脸上的失落,瞬间便消失不见,赶忙起身迎了上去。 “不知王公公前来,有何吩咐?” 王安笑了笑:“皇爷召你过去呢,快咱家走吧。” 魏忠贤闻言,顿时心中一喜:“多谢王公美言。” 说着,魏忠贤便向着王安拱手一礼,行礼之际,从袖口之中,取出一锭黄金,而后向着王安手中塞去。 “哎~,你要害了咱家吗?” 看着魏忠贤递过来的金锭,王安的脸色当下就变了,赶忙连连后退。 “呃~,王公此话何意?” 看着瞬间便退出跑步远的王安,正一脸恐惧的望着自己手中的金锭,魏忠贤也不由愣了一下。 “哼~,不要多问,快跟咱家走吧。” 王安冷哼一声,也不多说,转身就向着慈庆宫的方向快步走去。 “是,王公公!” 魏忠贤见状,只得悻悻的收起金锭,而后快步跟了上去。 一路上,看着王安的背影,魏忠贤也不禁开始琢磨起来。 魏忠贤入宫多年,对于王安多少也知道一些,据他所知,王安虽然说不上贪得无厌,但也绝非那种两袖清风之人。 在魏忠贤看来,方才王安之所以那样,要么是对自己有成见,要么就是受到了警告。 “自己与王安并无矛盾,应该谈不上什么成见,所以只能是后者。 难道皇爷已经猜到了我要做什么,所以才会警告王安?” 想到这里,魏忠贤不由心中一颤,对那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天子,更添了一份敬畏。 不一会儿,魏忠贤就跟在王安的身后,来到了慈庆宫的月门前。 “站住!!” 守在宫门前的锦衣卫缇骑,当即上前,将魏忠贤拦了下来。 “这是......?” 被拦住的魏忠贤,一脸茫然的看向前方的王安。 王安笑了笑:“这是骆指挥使定下的规矩,为了保护皇爷的安全,任何人进去都要搜身,魏公公还是委屈一下吧。” “那好吧!” 魏忠贤点了点头,随即身来双臂,任由一名缇骑对自己搜身。 很快,魏忠贤收在袖口里的那锭黄金便被搜了出来。 “此乃金属硬物,恐对陛下有伤,暂由我等保管,待公公出来之后,自会奉还。” 说着,那名锦衣卫缇骑,便将金锭收了起来。 “有劳!” 魏忠贤点了点头,心中虽然肉疼,但也没多说什么。 刚一进入慈庆宫,魏忠贤便看到了站在那里的朱由校,随即赶忙跪在了地上。 “奴婢,参见皇爷。” “起来吧。” “谢皇爷!” 再次磕了一个头之后,魏忠贤这才站起身来,低着头看着光洁的地面。 朱由校看着魏忠贤:“哕鸾宫内,一切可好?” 魏忠贤恭声道:“回禀陛下,哕鸾宫这几日并无他人进出,也没什么异动。” 朱由校点了点头:“朕听说李选侍这几日,身体欠佳,一会儿你去找几个御医给她看一看。” 一听这话,魏忠贤不由愣了一下,他整日守在那里,也没见李选侍哪里不舒服啊。 转瞬间,魏忠贤便明白了过来,心中猝然一惊,整个身子也不由颤抖起来。 魏忠贤也知道,单凭李选侍当初将朱由校的母妃活活打死这一点,皇爷就不会轻易放过李选侍。 可是魏忠贤想不到的是,皇爷竟然会让自己去做这件事。 万一事发,自己立马就会落得一个千刀万剐的下场,一时间魏忠贤的额头也冒出一丝冷汗,眼神之中满是恐惧。 第15章 魏忠贤的投名状 一股秋日的凉风卷着几片枯叶,吹入了慈庆宫,跪在地上的魏忠贤,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人常言,伴君如伴虎,眼下的魏忠贤可谓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此时的魏忠贤,是想拒绝这份差事的,他有理由怀疑,天子是准备借此,将他与李选侍一起除掉。 此时魏忠贤的身体,颤抖的越发厉害,他只感觉自己浑身冰凉冰凉的,好似从冰窟中被捞出来一样。 朱由校目光淡然的看了魏忠贤一眼:“现在东厂那边还缺个管事儿的,乱的很,你可愿过去替朕分忧?” “东厂?” 听到此话的魏忠贤,不由微微一愣,旋即心中一阵狂喜,当地叩首:“只要皇爷一句话,纵使九幽地狱,奴婢也愿意闯上一闯。” 至此,魏忠贤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明白皇爷这是在向他要投名状,只要这次的差事办好了,那么飞黄腾达,就在眼前。 朱由校缓声道:“那么.....” 不待朱由校说完,魏忠贤赶忙道:“请皇爷放心,奴婢一定竭尽全力,找出医术最好的几名御医,为选侍诊治!” “好了,先去把你的东厂收拾好了,再去寻找御医不迟。” 说着,朱由校来到那把躺椅跟前,背对着魏忠贤,坐了下去。 魏忠贤赶忙道:“东厂是皇爷的,奴婢蒙皇爷信任,一定帮皇爷把东厂看好。” “知道就好,去吧!” 朱由校摆了摆手,随后闭上了眼睛。 “奴婢告退!” 魏忠贤随即弓着身子,退了下去。 刚刚走出宫门,守在门口的那名锦衣卫缇骑便走上前来。 “魏公公,这是您的东西,还给您!” 说着,那名缇骑将之前的那块金锭,拿了出来。 “哎~,弟兄们在此保护皇爷,甚是辛苦,这个拿去买点儿吃的。” 此时的魏忠贤,可谓是得意的很,对于缇骑手上的那块金锭看也不看一眼,大袖一挥,就这么飘飘然的走了。 刚刚走出两步,魏忠贤便看到了迎面走过来的骆思恭,旋即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 “哎呦~,骆大人,几日不见,您可好啊?” “这位公公是?” 看着突然走上前来的魏忠贤,骆思恭不由微微一怔。 “骆大人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您忘了,那夜皇爷亲自为在下赐名,魏忠贤!” “原来是魏公公,不知有何指教?” 骆思恭恍然,一脸疑惑的看向魏忠贤,面上带着一丝不耐,对于这个背主的家伙,有些不喜。 对于骆思恭这个态度,魏忠贤也没在意,笑声道:“皇爷方才命在下提督东厂,您我二人,日后还需多多亲近才是!” 说着,魏忠贤客气弯下腰,向着骆思恭拱了拱手。 按正常来说,东厂的权利,要在锦衣卫之上,而提督东厂的魏忠贤,其地位表面上也要比骆思恭要高一些。 但是魏忠贤明白,此时的骆思恭,不仅拥有护驾、从龙之功,更是深得皇爷的信赖,眼下的自己根本就没办法与人家相提并论,因此才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 “提督东厂?” 骆思恭闻言一愣,旋即换上一副笑脸,客气道:“在下先行恭喜魏督公了,您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一声就是。” “不敢不敢,咱们同为皇爷效力,当同心协力才是。” 魏忠贤的内心很是舒快,单凭天子一句话,自己就摇身一变,成为了东厂的督公。 就连之前高高在上的锦衣卫指挥使,都对自己如此客气,这不禁让魏忠贤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同时也更加坚定了紧抱大腿的想法。 随即魏忠贤向着骆思恭拱了拱手:“骆大人,您来此定然是有公务,就不耽误您了,告辞!” “魏督公慢走!” 直到魏忠贤转身之后,骆思恭这才向着慈庆宫走去,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多了一丝凝重。 别看刚才魏忠贤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可是骆思恭一眼就看的出那个家伙,是一个极有野心之人,且颇有心机之人。 想到锦衣卫头上突然多了这么一号人物,骆思恭的心中也不由沉重了一些。 很快,满怀心事的骆思恭来到了慈庆宫,看着靠在躺椅上的朱由校当即跪下了下去。 “臣,骆思恭,拜见陛下!” 朱由校睁开双眼,随即坐了起来:“骆卿免礼!” “谢陛下!” 随即骆思恭站起身来,神色恭敬的站在了那里。 朱由校和声道:“骆卿啊,朕这里又没有外人,日后不用跪来跪去的。” “多谢陛下厚爱,然礼不可废,下臣见君,安有不拜之礼?”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对于天子如此亲近自己,骆思恭的心里还是非常高兴的,方才升起的一丝忧愁也消失不见。 朱由校微微一笑:“刚才骆卿过来,可见到魏忠贤了?” “回陛下,见到了,还说了几句话。”骆思恭如实答道。 朱由校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锦衣卫也好,东厂也罢,都是朕的眼睛和耳朵,没有上下之分,骆卿可明白?” 骆思恭赶忙道:“臣明白!” 朱由校点了点头:“事情都办的怎么样了?” “回禀陛下,这四日来,经过一番仔细的彻查与搜捕,凡是与李选侍、郑贵妃有关的宫女、内侍,全都抓捕一空。 同时臣还查出了一千三百多名来路不明的内侍,正在审讯之中。” 朱由校嗤然一笑:“朕的后宫,还真是凉快,到处都透风。” 骆思恭身形一震:“请陛下放心,臣定会竭尽全力,为陛下肃清宫禁。” 朱由校摆了摆手:“宫内足有好几万人,骆卿倒也不必心急日后慢慢再查,还是说一说外面的情况吧!” “是,陛下!” 说着,骆思恭取出一份清单,凝声道:“陛下,这几日来,臣率领锦衣卫,共查封那些太监名下的店铺四十八间,城中豪宅,三十二座。 与其关联的地主、商人,二十六家。 共查获现银四百三十五万八千二百五十三两,黄金六万四千八百两。 各种字画、珠宝、首饰、房产、地契总价值约为六百万两。” “哼~,神宗皇帝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内帑,竟有三成落近了他们口袋,真是一帮贪婪的家伙。” 朱由校不禁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抹凌冽的杀机,随即冷声道:“把那些奴婢全部处死!” 骆思恭身形一凛:“是,陛下!” 朱由校继续说道:“那些银子,留下两成赏给锦衣卫弟兄们,其余的送进内帑。 字画、珠宝还有豪宅什么的,全都卖掉。 至于那些店铺,关了怪可惜的,就留给锦衣卫经营吧,赚的钱,归锦衣卫支配。” “请陛下放心,臣定会处置妥当!” 第16章 乱喝茶,是会丢命的 东缉事厂官署内,魏忠贤面无表情的端坐于首位之上。 东厂的几名贴刑官,则是面色凝重的分列两侧,垂首而立。 厅内的气氛,颇为压抑。 缓缓扫望众人一眼,魏忠贤嘴角微动,随即端起一旁案上一杯冒着热气的香茶。 “呼~,”魏忠贤轻轻吹了一口热气,而后浅尝了一口。 “不错,好茶!!” 一口香茶下肚,魏忠贤称赞一声,不由一脸享受的闭上了眼睛。 几名东厂下属官员见状,不由相视一眼,有些猜不透这个新任督公的心思。 沉默片刻,一名中年男子一脸谄媚的笑道:“督公,这茶不过是寻常之物,您若是喜欢,小人那里还有更好的。” “对对对,督公,我们那里也有许多好茶。”其余几人,也连忙开口附和。 魏忠贤双眼睁开:“不必了,咱家奉命提督东厂,可不是为了来喝茶的.....” “这......” 几人微微一怔,有些迷糊了,这个死太监,一边夸茶好,暗示他们送钱,一边又说不要,到底是唱的哪出? “尔等可知东厂的前任督公去了哪里了吗?” 一边说着,魏忠贤将茶杯重新放回桌案上,目光如炬的扫视着几名贴官。 一人小心翼翼的说道:“小人听说,是被锦衣卫抓进诏狱里面去了......?” “不错,消息倒是挺灵通的!” 魏忠贤点了点头,而后面露寒光的看向几人:“那你们可知,堂堂一个专门监管锦衣卫的东厂督公,为何反而会被锦衣卫给抓走吗?” 一听这话,东厂的几名贴刑官不敢搭话了,全都将头低了下去。 魏忠贤咄咄逼人的追问道:“怎么?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督.....督公,我等.....” “哼~,尔等不敢说,那就由咱家来说。” 魏忠贤冷哼一声:“整个东厂都是皇爷的,那个邹义却私下里去跑去喝一个女人赏下的茶,他不死谁死? 堂堂东厂的人,却被锦衣卫拿了,丢人、饭桶.....” 魏忠贤紧紧盯着面前的几人,声音之中带着一丝肃冷。 别看魏忠贤之前对于骆思恭那般客气,可他心里却并不是一个服输的人。 前督公被锦衣卫的人下了诏狱,让东厂沦为了他人的笑柄,这让刚刚提督东厂的魏忠贤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听这话,东厂的几名贴刑官也面露愧色的低下头去。 “从今以后,东厂只能喝皇爷赏的茶,只有皇爷发话,你们才能喝,乱喝茶,那可是会丢命的。 谁若是坏了规矩,惹的皇爷不高兴了,害的咱家倒了霉,咱家也会带着他的全家一起陪葬......” 魏忠贤说这话时,眸光冷冽的看着眼前的众人,同时亮出了手里那把无形的刀。 果然,东厂的几名贴官,顿时身形一震,齐刷刷跪了下去。 “督公明鉴,我等全赖陛下护佑,绝不敢受他人之食.....” 说着,几人额头触地,身体不断的颤抖着。 魏忠贤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明白就好,咱家来之前,皇爷说了,东厂里边儿不干净,需要好好清理一下,尔等可明白?” “请督公放心,我等一定尽快将东厂清理干净。” 魏忠贤凝声道:“一定彻底清干净,别到时候再出什么事儿。 要是再有人被锦衣卫拿了,咱家这个督公当不了是小,没了皇爷的信任,才是大。” “是,督公!” 随即,几名贴官退了下去,开始带着人,对东厂的内部开始了清洗行动。 东厂内的番子,凡是与李选侍、郑贵妃有关系的,以及偷拿了那些官员钱财的,全都被列为了清除目标。 与此同时,骆思恭也满面红光的回到了北镇抚司。 将锦衣卫的镇抚司与几名千户召集到一起之后,骆思恭也将自己与朱由校的对话话,一五一十的说与了众人。 得知锦衣卫皇帝陛下,果然拿出查获的两成作为赏赐之后,众人也不禁大喜过望。 当然,最让他们兴奋的还是,锦衣卫或能与东厂平起平坐。 有钱拿,又有了地位,这不由让众人更加坚定了追随朱由校的决心。 待众人开心过后,骆思恭沉声道:“诸位,这次的赏赐共有两百万两,本官与诸位每人最少可得五万两,足够咱们一辈子衣食无忧。 再加上那几十间商铺,也能给咱们带来源源不绝的收入,谁若是再敢吃里扒外,拿别人的钱财,就算陛下不说,本官也会先要了他的脑袋。” 刘侨、杨寰等人,神色一肃:“请大人放心,我等定会弟兄们,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那就好!” 骆思恭点了点头,而后问道:“那些来路不明的奴婢,可曾审查清楚?” 刘侨:“回大人的话,倒是有些人招了,不过据他们所说,他们只是帮忙传递一些消息,并未做过什么。” “哼~,现在不做,不代表以后不会做。” 骆思恭冷哼一声,随即冷声道:“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吃着陛下的饭,却为他人做事,这种人留着也是浪费粮食,将他们还有那些拿钱比较多的太监,全都处理了吧!” “全.....全都处理?” 刘侨几人微微一愣,一脸愕然的看向骆思恭,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骆思恭沉吟片刻,随即说道:“也可以留下几个与那些官员有关联的人,说不定还能用到。” “是,大人!” 刘侨、杨寰几人也不在多问,随后快步退了出去。 在杀人之前,刘侨几人也召集了各自的部下,上到百户、旗官,下到小旗官、缇骑,每个人都分到了最少五百两以上的银子。 揣着白花花的银子,锦衣卫缇骑们,干起活儿来,那是相当的利索,从午后一直到深夜,诏狱内的惨叫之声,从未间断。 上百名负责收尸的收尸匠,也一宿不曾停歇。 第二日一早,城北的乱葬岗,便多出了一千多个新坟头。 消息一经传出,朝野上下,顿时一片哗然。 要知道,那可是将近一千多人呐,这锦衣卫说杀就杀了? 尽管锦衣卫杀的都是一些太监、内侍,但是百官也不由开始人人自危起来,他们实在害怕当今皇帝,会是太祖皇帝那样的人。 毕竟,大明朝自太祖皇帝之后,锦衣卫可从未如此大规模的杀过人了,最重要的是,没有皇帝的命令,锦衣卫是绝对不敢如此杀人的。 一时间,弹劾骆思恭的题本,如雪花一般飞入了乾清宫,他们不敢骂皇帝,但是骂一骂锦衣卫还是可以的。 方从哲、刘一燝、韩爌几人,起初得到消息,也是震惊不已,他们也没想到,新君尚未登基,就搞出了这么大的动作。 他们甚至是怀疑,皇帝之前是不是压抑的太久了,这才导致的性情大变。 虽然新君杀的都是宫里的人,但是作为阁臣,前后经过他们还是有必要了解清楚的。 随即,几人一同离开了内阁值房,前去拜见朱由校,想要问个清楚。 第17章 和稀泥的方从哲 慈庆宫。 得知方从哲、刘一燝几人一同前来,王安不敢怠慢,赶忙找到了正闭目养神的朱由校。 “皇爷,几位阁臣来了,正在宫外请见。” “几位?” 坐在躺椅上的朱由校,面无表情的问道。 王安:“都来了!” “嗯?” 朱由校神色一动:“宣!” “是,皇爷!” 王安恭声应命,而后躬着身子退了下去。 很快,王安来到慈庆宫外,向着方从哲、刘一燝几人拱手一礼。 “皇爷宣几位大人觐见,请!” 说着,王安侧过身去,让开了位置。 方从哲、刘一燝几乎是齐步向内走去,再然后是周嘉谟、孙如游、韩爌。 走在最后的韩爌看向王安,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却见王安站在那里,始终眼睑下垂,并未多看谁一眼,韩爌不由眉头微皱。 很快,几位阁臣来到了朱由校跟前。 “臣等拜见陛下!” “诸位爱卿免礼!” 一边说着,朱由校一边看向一旁的王安:“快给几位爱卿搬椅子过来。” “是,皇爷!” 王安应了一声,随即带着几名内侍快步退了下去。 “谢陛下!!” 几位阁臣见皇帝态度如此亲近、和善,心中的担忧也去了几分。 很快,王安便带着人给方从哲等人,搬来了五把椅子。 待几人落座后,朱由校扫视几人,最后将目光投向首辅方从哲。 “内阁事务繁忙,方阁老今日与几位爱卿前来,可是为了明日登基一事?” 方从哲拱手:“回禀陛下,关于登基一事,礼部与太常寺已经布置完成,内阁与神宫监、都知监都已商讨完善,定保明日无事。” 朱由校笑着点了点头:“好,这几日辛苦诸位爱卿了。” 方从哲:“为陛下分忧,此乃臣等本分,不敢言苦。” “诸位爱卿,还有事儿吗?”看着几人欲言又止的样子,朱由校好奇的问道。 刘一燝:“回陛下的话,臣等今日听闻,昨夜锦衣卫于诏狱内大开杀戒,足足杀死了一千多人,如此大案,实在骇人听闻,臣等惶恐,特来相询。” 朱由校面色平淡的点了点头:“不错,却有此事,是朕亲自下的命令!” 对于这件事,朱由校没有丝毫遮掩,而是痛快的应了下来。 这话一出,几位阁臣顿时呆住了。 原本他们还以为是锦衣卫那帮家伙欺上瞒下,蒙蔽圣听,本来打算趁机弹劾一下,结果竟然是皇帝亲自下的命令,这可把几人下的不轻。 “陛下,那可是一千多的人命呐,即便您是大明的天子,也不能......?” 说话的是韩爌,他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面色平淡的朱由校,好像在这位少年天子眼里,那一千多人,似乎还不如一千只蚂蚁。 不待朱由校说话,一旁的王安却是沉声说道:“韩大人此言差矣,那些奴婢都是皇爷的家奴,他们的生死全在皇爷一句话。 再说了,这是宫里的事儿,您作为一个外臣,实在不宜过多掺和进去。” 韩爌一听这话,脸色一沉,看了王安一眼,随后又坐了回去。 他知道,王安这是在警告他,宫里的事儿很大,最好不要多管。 其余几人也听出了王安话里的意思,原本准备的说辞,也咽了回去。 朱由校见状遂站起身来:“本来这件事儿,朕是准备在安稳登基之后,再行告知诸位爱卿的,但是诸位爱卿今日既然来了,朕也不藏着了。” 一听这话,众人愣了一下,很敏锐的注意到了朱由校话中的那几个字:“安稳登基”。 几位阁臣瞬间心思百转,开始思虑其中的因果。 就在众人思索之际,朱由校继续说道:“就在昨日,骆思恭向朕禀报,那些人在神宗皇帝在世之时,就巧立名目,大肆侵吞内帑,十余年来,足足有一千多万两把银子进了他们的口袋。” “什么.....?他们竟如此大胆?” 韩爌不由惊呼出声,作为户部尚书的他,对于银子那可是相当敏感。 别说一千万两,就是一万两他都得算计好久,而且在他们眼中,国库的银子是大家的,内帑的银子也是大家的。 如今大家的银子,被一帮内侍贪走了一千万两,按照大明律,光这一条,那一千多人就是死不足惜了。 此时得知真相的几位阁臣,也不在多说什么了,任谁面对如此巨贪,也会忍不住杀人的。 随即韩爌赶忙问道:“敢问陛下,那些赃款可曾追回?” 朱由校幽幽叹息一声:“只是追回了一些商铺、豪宅而已,好多银子都被他们以其他名义,转到了一些商人、地主的名下,眼下为了朝廷安稳,朕只好先留着他们了。” “陛下,那些蛀虫贪污数额如此巨大,若不早日追回,定会被其转移,还请陛下降旨,将追查赃款一事,交由户部、刑部负责。” 听说赃款还未追回,韩爌顿时急了,赶忙向朱由校请旨,想要把这件案子接下来。 只要这件案子落在朝廷手上,他们就有办法将那些赃款弄进国库,以缓解国库一直以来的财政压力。 朱由校犹豫道:“可是这件事,朕已经交给锦衣卫去查了。” 韩爌:“陛下,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不可轻动,再者此等贪污大案,涉及甚广,一但有所疏漏,恐会有损陛下威名。” “陛下,臣以为韩尚书此言有理,此案涉及民间商人、地主,锦衣卫出面,确实不妥。”刘一燝也附和道。 朱由校没有急着回应,而是看向了方从哲:“方阁老,以为如何?” 方从哲沉吟片刻:“陛下,臣以为此案,既然涉及到了宫中内侍,与民间商人、地主,不妨由锦衣卫与朝廷联合共查。” 一听这话,其余几位阁臣也不由皱了皱眉头。 这可是关乎国库收入的大事,这个首辅竟然还在那和稀泥,这不由让众人大为不满。 刘一燝心思一动,赶忙说道:“陛下,既然方阁老这么说了,还请陛下降旨,由锦衣卫专查内侍,户部、刑部专查宫外,两方同力合作,如此一来,定能尽快查清。” 一句话,刘一燝就将方从哲和好的稀泥分开了。 方从哲也不由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个刘一燝竟然这么会钻空子,联合共查还能这么理解的吗? 他也听说过,刘一燝之前对着李选侍,玩儿文字游戏耍无赖的事情,可是没想到今日竟然又玩儿到自己头上了。 就在方从哲想要解释一下的时候,一直不曾说话的孙如游也站起身来。 “陛下,臣以为方阁老此言甚好。” “臣,附议!” 周嘉谟与韩爌也一同出声附和。 只留方从哲坐在那里,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第18章 登基 都说皇帝金口玉言、一言九鼎。 可是在大明朝尤其是晚明时期,皇帝说话,有时候还真不是那么好使的。 眼下内阁的四位阁臣,全都请求朱由校将追查赃款一事,交给朝廷,原本打算和稀泥的首辅也不知该如何辩解。 在内阁诉求一致的情况下,皇帝就算不想答应,也得答应。 朱由校沉吟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好吧,此案就由户部、刑部与锦衣卫一同审查。” 顿了一下,朱由校继续说道:“不过可要明确好了,锦衣卫不会插手民间商人、地主,朝廷也不能插手内廷的筛查!” “臣等遵旨!!” 刘一燝、韩爌几人同时应是。 其实朱由校的这句话,也刚好应了几位阁臣的心思。 这几日来,内阁的这几位。其实过的也并不舒坦。 自从那晚扶立朱由校继承大统之后,几位阁臣,就不曾见过朱由校。 朝臣门最关心的,新君情况如何?锦衣卫在宫内抓了多少人?李选侍与郑贵妃那边又是什么情况?新君准备怎么处理红丸案?..... 以上种种问题,内阁全都是一问三不知,这不由让一众大臣,对内阁很是不满,特别是那帮言官,就差跑到内阁去骂娘了。 几位阁臣也是有苦说不出,眼下新君上位,宫内权利交替,正是最危险的时候,谁掺和谁死。 此时,也正好借着追查赃款一事,给朝臣们一个交代。 反正宫里的事儿,内阁管了,至于最后结果如何,那得问锦衣卫了,是他们负责查的,与内阁无关。 不得不说,这几个老东西,算盘打的那是啪啪的响。 除方从哲比较郁闷之外,几位阁臣全都高高兴兴的离开了皇宫。 很快,内阁就传出消息,宫里的那些内侍,于万历年间就巧立名目侵吞天子内帑,并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十余年来,被他们私吞的银子多达一千多万两。 消息一出,满朝哗然,朝臣们顿时转变了风向,开始弹劾那些贪婪的内侍。 锦衣卫处死那些内侍、太监的事情,就因为一千万两银子的巨款,翻篇儿了。 同时,由户部尚书韩爌带头,户部与刑部,也紧急组成了一个临时调查人员,开始追查那些与内侍有所关联的商人、地主。 九月六日。 天色刚蒙蒙亮,朱由校便在内侍的伺候下,穿戴好了皇帝冕服。 此时的朱由校,头戴前后各有十二旒的天子冕冠,身着玄衣黄裳,衮服上绣十二章图像,看起来也颇有几分帝王风采。 (这里多水一句:玄衣黄裳,上衣玄色法天,下衣黄色像地。 说简单点儿,就是里面穿一件黄色长袍,外面在披一件赤黑色的短衣服,呈现一种上黑下黄的效果。 十二章图案,就是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等等...... 中国历朝历代的帝王,祭祀、宗庙、登基等各种重大仪式,都是冕冠加玄衣黄裳,唯独清朝是个例外。) 随着钦天监几声鼓响,朱由校在一众内侍的簇拥下,登上了天子抬舆,然后跟随 祗告天地、宗庙、社稷之后,又来到了奉先殿,祭拜列祖列宗,而后先是来到神宗皇帝灵前拜谒,最后再到大行皇帝的灵前,行五拜三叩之礼。 直到来到奉天殿,做上了龙椅,接受百官朝贺,至此,登基仪式完成。 而后传旨:大赦天下。 这一套礼仪,繁琐至极,直至日落方才完成。 累到差点儿虚脱的朱由校,在王安的搀扶下,入住到了乾清宫。 此时的乾清宫内原本的内侍、宫女,全都被驱逐了出去,改换成了原东宫的人马。 这些人从小跟在朱由校的身边,眼下来说,还是可以放心的。 “呼~,登个基而已,竟然这么繁琐,那帮老家伙,倒也不嫌累!” 朱由校屁股刚挨在榻上,扭了扭酸疼的脖子,忍不住的吐槽道。 “皇爷,这可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累也没办法的!” 王安一边笑眯眯的说着,一边走上前去替朱由校揉捏起了肩膀。 “规矩?” 朱由校轻笑一声:“规矩是人定的,有些好规矩是得守,可是有些不好的规矩,也得改才行.....” 一听这话,王安手上动作一怔,不敢搭话了。 安静了片刻,朱由校闭着眼睛问道:“司礼监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王安恭声道:“回皇爷的话,司礼监那边现在只有奴婢一个秉笔,掌印与其余几位秉笔太监,一直都在告病,不曾露面!” “嗯?” 朱由校眉头一抬:“那内阁近期送来的题本呢?是何人披红?” 王安:“内阁近日并无题本送来,想来是等明日送来!” 朱由校眉头一皱:“这帮阁臣,明知朕初涉朝政,还将题本堆压这么久? 他们这是打算累死朕?还是打算淹掉某些东西?” “这.....” 一听这话,王安不由再一次手下一顿,支支吾吾的不敢搭话。 朱由校的话,不由让王安想起了世宗皇帝时期的严嵩与严世蕃等人。 当年严党把持朝政二十多年,可是嘉靖皇帝一心修道,除了银子之外,什么都不管。 以至于许多大臣送上去的题本全都被严党看在眼里,对他们有利的,就先行票拟通过而后送到御前批红,对他们不利的就票拟不通过并压在内阁。 久而久之,那些不通过的题本就越来越多,最后压不住了,一股脑儿的送到御前,嘉靖帝一看这么多,也懒得去翻,直接下令司礼监全部批红。 这就是所谓的“淹”字决。 归根结底,明朝之所以出现那么多的奸臣与权阉,其根本目的,就是皇帝的懒散与疏漏造成。 而今朱由校这么说,倒也不是无的放矢,谁知道这几日积压在内阁的题本有多少?题本的内容又是什么? 如果真换一个初涉政务的皇帝过来,说不定心一烦,就全部批红了,这样一来指不定又有多少人会奸计得逞。 沉吟片刻,朱由校沉声道:“司礼监那几个老东西,他们身边还有人吗?” 王安:“没有了,都被抓到锦衣卫的诏狱里面去了!” 朱由校点了点头:“既然那几个老东西不中用,那印就由大伴来掌管吧!” 王安闻言,当即心下大喜,随即跪在地上,叩首行礼:“谢皇爷天恩,请皇爷放心,奴婢一定替皇爷看好这块印!” 朱由校点了点头,随即问道:“至于秉笔嘛,大伴可有推荐人选?” 王安想了想,而后恭声道:“回皇爷,奴婢以为,魏朝、刘若愚、刘镇,还有.....” 说到最后,王安顿了一下:“还有魏忠贤,此四人皆可担任秉笔。” 第19章 朝会 其实王安是看不上这个魏忠贤的,但是前日皇爷将东厂交给了他,这就说明有意提拔,因此王安也只得将魏忠贤提拔上来。 “这几个人都是有才的,就他们吧,还有,去告诉魏忠贤,让他没事儿的时候,多读点儿书,这样才能做好分内事儿!” 听到王安举荐的几个人,朱由校倒也没有多余的反应,只是重点提了提魏忠贤,这是一把双刃剑,需得好好磨一磨。 “是,皇爷!”王安点了点头。 就在两人说话间,一名宫外的内侍踏着碎步走了进来。 “启禀皇爷,客夫人请见!” 朱由校点了点头:“叫她进来吧!” “是!” 那内侍恭声应命,随即快步退了出去。 很快,客巴巴拎着一份食盒,跟在那内侍身后走了进来。 “妾身拜见陛下!” “免礼!” “谢陛下!” 见礼过后,客巴巴拎着食盒来到朱由校近前。 “陛下今日劳累了一天,想来尚未进食,妾特意多做了一些,您尝尝!” 说着,客巴巴将食盒打开,将里面的几盘菜肴摆在了一旁的案上。 “好啊,看到这些菜,朕还真觉得有些饿了!” 闻着菜香味儿,朱由校也感觉腹中一阵饥饿,随后起身来到桌前,随后接过客巴巴递过来的筷子,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看着皇帝胃口大开,客巴巴的脸上也露了笑容,自己熬了这么久,终于等到校哥儿坐上了皇帝宝座,很快就要飞黄腾达了。 想到这里,客巴巴就忍不住开始兴奋起来,心中也不由盘算着,一会儿朱由校会给自己什么赏赐。 “嗝~,吃饱了!” 没一会儿,朱由校就风卷残云般的将一碗米饭和几盘菜,一扫而空,还很没形象的打了一个饱嗝儿。 收拾好碗筷,也到了离开的时候,看着皇帝仍旧没有开口的意思,客巴巴不由一脸迟疑的看向朱由校。 “怎么?有事儿?” 看着客巴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朱由校遂出声问道。 客巴巴闻言,犹豫道:“陛下,如今您移居乾清宫,距离慈庆宫路途颇远,妾每日来往送食,甚为不便,您看......?” 果然,还是来了! 看着主动提要求客巴巴,朱由校心底一沉,听这话的意思,她还打算来这乾清宫不成? 原本,朱由校还念着之前她帮助自己的情分,想着只要她能老实本分的享受富贵,也不是不能给她一个好退路。 可是自己如今才刚刚登基,这个女人就迫不及待的对自己提了要求,这是朱由校无法接受的。 他可不想将这样一个满是野心的女人,留在自己的后宫。 沉吟片刻,朱由校和声道:“这件事情,朕想过了,从明日起,你就搬到别宫住吧,离朕也近一些!” “是陛下,妾身这就回去准备!” 客巴巴心中大喜,向着朱由校躬身一礼,随后快步退了出去。 待到客氏离开之后,王安面露忧色的看向朱由校。 “皇爷,您让她搬到别宫去住,只恐朝臣们会上谏书的!” “上就上吧,朕也不是那种不纳谏言之人!” 朱由校轻笑一声,随后向着宫外走去,准备好好看一看这宫内的夜景。 跟在朱由校后面的王安,却是不断的思索着刚才那句话的含义。 “莫非皇爷也不想留下她,但是不好直接将她赶走,只能等朝臣们上题本?” 想到这里,王安不由眼前一亮,看着朱由校的目光也多了一丝敬畏。 ....... 刚过丑时,正是天色至暗,万物休眠之时。 身在京城的官员们,却在此时开始起床穿戴公服,打整好一切之后,纷纷走出府门,或是步行,或是乘舆,向着皇宫方向走去。 明代上朝时间,“昧爽”时,即天刚刚破晓之时。 因此,凡是在京的文武百官,只要是有资格参加早朝的,都要在天色未亮之时,就要来到宫门前等候。 许多官员们需要在凌晨三四点就得早早起床,距离皇宫在远一些的官员,甚至需要在凌晨就得起床准备。 寅时三刻,睡的正香的朱由校,也被王安唤醒。 朱由校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出手揉了揉有些肿痛的眼睛,在内侍的服侍下,开始穿戴衣物,整个人无精打采。 难怪大明朝那么多不愿意上朝的皇帝,总是这么早就起床,谁受的了? 好不容易穿戴好了之后,时辰也差不多了。 负责值守宫门的宦官,遂带人登上了午门上的五凤楼,开始擂鼓。 鼓声响起,侯在宫外的文武百官也赶忙活动了一下冻的有些发僵的双腿,并排好了队列。 三通鼓罢,开二门,待官军、旗校摆好仪仗之后,列队的百官这才进由左、右掖门而入,过了金水桥,来到了奉天殿。 文武官员分左右而立,文臣为首的是首辅方从哲,武官为首的是英国公张维贤,百官静默不语,等候着皇帝驾临。 当太阳从东北方向缓缓升起之际,殿外顿时鼓乐齐鸣。 一名当差的内侍,也来到殿内。 “陛下驾到!!” 随着内侍一声高呼,朱由校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文武百官也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齐刷刷的跪在眼前的百官,感受着众官的朝贺,坐在龙椅上的朱由校,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极为享受的感觉。 “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 礼毕之后,朱由校扭头看向一旁的王安。 王安会意,随即上前一步,取出一份诏书,面向百官,朗声道:“陛下有旨,百官接诏!” “臣等奉诏!” 说着,百官又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王安随即将诏书缓缓展开: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今朕上承天命,下顺民心,御极奉天。 然朕年幼,诸事不闻,望朝中股肱同心戮力,尽忠辅佐,上解朕忧,下善黎民。 勿使纲纪废弛,君臣否隔,如此方不负上天所托,方不负祖宗厚望,钦此!!” “臣等接旨!!” 百官叩首行礼,恭声应是。 程序走完了,也到了该分享胜利果实的时候了。 随后,王安开始宣读了朱由校对大臣的任命。 张维贤加太子太傅,刘一燝加少傅,周嘉谟领吏部部尚书加太保,擢升杨涟为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左光斗为吏部左侍郎..... 紧接着又下旨,重新启用孙慎行、高攀龙、邹元标.....等东林党人。 一通圣旨宣读完毕,除首辅方从哲外,先帝任命的顾命大臣都得到了封赏,此次朱由校登基,获利最大的,就是东林党,一时间朝中的东林党人声势大涨。 至于朱由校明知东林党的危害,却为什么还要启用他们呢? 理由很简单,不让他们做事儿,怎么让他们犯错?他们不犯错?怎么彻底铲除他们呢? 第20章 下中旨,加工资 任命圣旨宣读完毕,东林党人乐了,齐、浙、楚、昆等党派就有些不太高兴了。 不过这是朱由校登基后的第一个朝会,算是新君与百官的第一次见面,倒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在这个时候添堵。 就在众人等着散朝的时候,王安又拿出了一道圣旨,朗声道:“陛下恩旨,百官接诏!” “恩旨?” 百官微微一愣,就连内阁的几位阁臣也不由皱了皱眉头。 之前的那些圣旨都是经过内阁的,他们心里也有底,可是突然来了这么一个“恩旨”是什么意思?莫非是“中旨?” 所谓中旨,在百官看来,就是皇帝越过规章制度,越级提拔官员,对外戚勋贵胡乱封赏的一种旨意,严重破坏了朝廷的运行机制。 说白了,就是皇帝独裁,损害了全体官员的利益,遭到了所有官员的抵制, 因此,自嘉靖帝之后的历代皇帝,就没有下过中旨了,因为在官员们眼中,不经过内阁的旨意,是不合法的,就算皇帝下了,官员也不会接的,谁接了谁就等于是自绝于官场。 如今新君刚刚登基,就越过内阁颁发中旨,接吧不好向天下人交代,不接岂不是让新君下不来台? 想到这里,殿内的文武官员不由心思急转,心中权衡着接还是不接。 一时间,整个奉天殿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当中。 坐在龙椅上的朱由校,做出一脸好奇的样子,看向百官。 “诸卿这是怎么了?为何不接朕的旨意?” “咳~!” 首辅方从哲轻咳一声,而后站出身来:“陛下,您初涉朝政,想来是诸事不明,这个圣旨,需由陛下传谕,内阁草拟才行,不知您这道圣旨是......?” 朱由校微微一怔:“可是为何无人跟朕说过此事?” 一听这话,百官这才回过神来,先帝不被神宗皇帝所喜,整日如履薄冰、艰难生存,以至于忽略了对朱由校的教育。 想到这里,文武百官对于朱由校突下中旨一事,也就释然了,没人教,也就是不知道。 不知者,不怪嘛! 同时,百官也动起了小心思,开始琢磨着为新君找老师,或者直接当新君的老师。 要知道,当皇帝的老师,虽然不一定能够位高权重,但是位高权重的官员极大多数都是皇帝的老师。 就在百官心思各异之际,后排的一名官员当即抢先跪了下去。 “臣,黄立极,奉诏!!” 黄立极的声音很大,清晰的传入所有官员耳中,回荡于大殿当中,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臣奉诏!” 见有人带头,方从哲也跪了下去,别人不给新君面子,他肯定得给,自己如今深陷红丸一案,能不能保住这条老命,全靠新君了。 “臣等奉诏!” 见方从哲这个浙党头子跪了,朝中浙党成员,以及与浙党结盟的齐党、楚党也纷纷跪了下去,连同刘一燝、周嘉谟、孙如游这些没有党派的人也跪地奉诏。 一时间,朝中只剩那些东林党人,孤零零的站在殿内。 “臣,杨涟奉诏!!” 杨涟看了前方的韩爌一眼,眉头微皱,随即高呼一声,跪了下去。 在杨涟看来,虽然新君不懂规矩,但毕竟是天子,一言九鼎,况且这是新君第一次朝会,若是折了面子,实在有损天子威严。 有了杨涟带头,其余东林党人也不再坚持,一齐跪了下去,在他们看来,自己这些人,刚刚才得到了封赏,也不好反对。 看着所有人都跪下了,王安这才展开诏书,朗声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幼长于宫中,一应吃穿用度,皆予取予求,从不曾想过官员、百姓之艰难。 然,朕听闻,一部堂官者,一年奉银也不过区区一百五十两,尚不及朕之一身常服,又如何养活一家老小? 众爱卿生活如此之艰难,朕甚感心痛。 朕决意,违背祖宗之法,为重爱卿提高俸禄,以保众爱卿用度无忧,钦此!” 随着王安宣读完毕,所有官员的大脑,全都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提俸禄了?这是真的? 一百多年,足足一百多年呐,总算是加俸了,苦日子终于熬出头了! 大明官员的俸禄那是出了名的低,那些位置高的、权利大的,每年夏天有地方官员送来的冰敬,冬天有碳敬,逢年过节的,送礼的也是络绎不绝,他们即便不靠俸禄,也能过的相当滋润。 可是那些职位低的官员的日子,可就没那么好过了,尤其县级的地方官员。 按照大明的制度,一个县衙,只有县令、县丞等几个少数人员才有资格领取朝廷的俸禄,其余的都得靠县令自己想办法。 没钱,就没人办事儿,没人办事儿就是无能,就会丢官,没办法,只能去贪。 这也是为什么,朱元璋定制了那么多严苛的酷刑,杀了那么多人,仍旧无法遏制官员贪腐的主要原因。 毕竟没几个能做到海瑞那样,都需要穿衣吃饭的。 俸禄高了,自己也就不必冒着杀头的危险去贪污了,也能静下心来办事儿,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这里,那些低级官员,差点儿就开心的跳了起来,全然忽略了圣旨当中那句:违背祖宗之法。 “臣等接旨!!” 不待首辅发话,后排的那些小官以及那些日子拮据的言官、御史们,纷纷叩首谢恩。 身为户部尚书的韩爌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担心众怒难犯,只得将话又憋了回去。 看着朝臣们,全都叩首接旨,朱由校这才点了点头,面上闪过一丝笑意。 朱由校今日发这道“恩旨”的目的有很多。 第一:想要短时间内,提高自己的威信,获得多数官员支持,最好的办法,就是加工资。 第二:俗话说,有一就有二,今天百官接了一次中旨,往后就会有第二次,以及无数次,为自己以后提拔其他人铺路。 第三:提高俸禄,就是为了消弭官场之中那种“和光同尘”的风气,为自己惩治贪腐铺路,俸禄已经提高了,你还贪的话,就不要怪这怪那了。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是为了去堵住某些人的嘴,尤其动不动就拿祖制说事儿的那些人,为自己日后改革铺路。 随后朱由校看向韩爌,沉声道:“韩爱卿,为百官加俸一事,就由户部来负责。 内阁大学士每年的俸银,加到一千两。各部堂官,加到八百五十两个,各级官员以此类推。 另外,无论朝内、朝外的大小官员,每年多赏一匹丝绸,两百石禄米,以贴补家用。” 韩爌恭声道:“臣,遵旨!” 第21章 朱由校的大杀器 大明的官员,是一群非常有意思的官员。 有阉党的时候,他们就一起对付阉党,没有阉党就对付内阁,当内阁人员不统一的时候,他们就分成几派互相对付。 总之就是,有政敌就打政敌,没有政敌就制造政敌,反正就是不想着办事儿。 新君大力提拔东林党人上位一事,让其余党派的官员,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朱由校重整司礼监一事。 这不,散朝之后没多久,一些言官们的题本,就送到了内阁,无一例外,全都是弹劾那些东林党人的。 此时的言官、御史,大多都是属于浙党、楚党一派,虽然这些人没什么政权,但是他们有话语权。 被弹劾的人也很是齐全,韩爌、杨涟、左光斗、张三元、王化贞.....等等这些,全都在被弹劾之列。 罪名也是五花八门,有弹劾韩爌包庇李如李如桢的,有弹劾杨涟犯上的,也有弹劾左光斗侵吞民田的。 总之不管那些罪名有没有,是不是真的,先弹劾一番再说。 内阁值房内,韩爌拿着一摞弹劾题本,面露不忿的找到了方从哲。 “方阁老,这帮御史言官是什么意思?他们是不是太闲了一些?老夫带着户部的人,又是追缴赃款,又是负责提俸,他们可倒好,在后面拆台? 您作为首辅,到底要不要管?” 看着韩爌手中的弹劾题本,方从哲也是一脸无奈的叹息一声:“虞臣先不要急,这件事老夫会去问一问。” “问?题本都送到内阁了,怎么问?难道阁老还能全都将它们全都打回去不成?” 韩爌的音量不是很大,但却有着一丝质问的意味。 看着韩爌咄咄逼人的样子,方从哲不由面色一沉。 泥人还有三分火,更何况是堂堂一个内阁首辅? 方从哲沉着脸,不疾不徐的说道:“心存浩然气,百魅不近身; 有人弹劾,虞臣上书辩解就是,何必与他们纠缠,平白惹的自己不快呢?” 韩爌眼睛微眯,随即一甩袖子,转身向外走去。 看着韩爌离去的背影,方从哲的脸色也黑了几分。 原本方从哲还打算老老实实的辞职,回家养老,可是这帮东林党人竟如此目中无人,不给他们一点儿颜色瞧瞧,还真把自己当成泥捏的了? 随后,方从哲从一堆准备送进宫去的题本当中,找到了之前中熊廷弼送来的那份题本。 方从哲想了想,随后将之前的票拟撕了下来,而后重新写了一张小票,贴了上去。 紧接着,他又拿出袁应泰弹劾周永春的那一份题本,琢磨了片刻,也重新写了一张小票。 将两份题本放在了最上面,方从哲便命人将朱由校登基之前积压的那些连同新送来的弹劾题本,全都一起送到了通政司。 很快,这些题本便经通政司,送到了司礼监下属的文书房内,文书房的十五名内侍开始对这些题本进行分类整理,以及录入工作。 乾清宫。 被新提拔的为司礼监秉笔的魏朝、刘若愚、刘镇还有魏忠贤四人,神色恭敬的站在朱由校的面前。 扫视几人一眼,朱由校的目光停在了魏朝的身上。 “净军那边,情况如何了?” 魏朝恭声道:“回皇爷的话,经过一番整饬,净军那边的不稳之人,已经全部清除了出去!” 朱由校:“那便好,净军才是宫里的人,一定要靠得住才行,训练也抓起来,有什么需要,就去找王安,另外,御马监朕也交给你,一定要管好!” 一听这话,魏朝不由心中大喜,当即跪伏于地。 “请皇爷放心,奴婢一定不负皇爷厚望!” 朱由校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刘若愚:“朕听王安说,汝素有文才,那就操劳一些,管理御用监和内官监!” “多谢皇爷天恩!” “刘镇,负责尚膳监、尚衣监!” 刘镇:“多谢皇爷天恩!” 最后刘宏看向魏忠贤:“东厂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回皇爷的话,东厂可用!” 魏忠贤的话不多,但却透着一股自信。 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朕让你多读些书,读的怎么样了?” 魏忠贤:“回皇爷,奴婢正在攻读孔圣人的论语。” “哦?” 朱由校轻笑一声:“那朕问你,父母唯其疾之忧,该如何解释?” 魏忠贤想了想,而后说道:“为人子者,当谨守自身,不让父母担忧,这就是最大的孝。” “解释的还不错!” 朱由校目露赞赏的看了魏忠贤一眼。 一旁的魏朝、刘若愚、刘镇三人,也将朱由校与魏忠贤的对话记了下来。 他们可不觉得,皇爷是闲来无事随便问问的。 就在这时,王安领着几名文书房的内侍,抱着一堆题本走了进来。 “皇爷,这些题本都整理好了,请您过目!” 看着几名内侍怀中的题本,朱由校不由皱了皱眉头,而后走上前去,而后随意拿起一本,开始翻看起来。 看着提本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朱由校顿时感觉一阵头大,虽说朱由校接收了前身的记忆,但是题本这东西,他还是第一次接触。 这封题本文字冗长,使用的还是儒家传统的观念和语言,其中每两三句话,就来上一套引经据典。 尤其是其中一些专门的名词,让朱由校感觉脑子有些不太够用,看了半天也没没看懂问题的主次和含义。 “帮朕看看,这写的都是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 说着,朱由校有些气恼的将那封题本,扔给了一旁的刘若愚。 刘若愚接过题本,仔细的看了起来。 片刻后,刘若愚恭声道:“回禀皇爷,这封题本是户科给事中姚宗文所上,弹劾吏部左侍郎左光斗,于屯田期间,私吞民田,虚报功劳一事!” “就这些?” 朱由校眉头紧皱的看向刘若愚。 刘若愚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就这些!” 朱由校闻言,当即怒声吼道:“一句话就能说完的事儿,他竟然写了三千多字的废话,还扯到了商周时期的事儿。 他这是写文章?还是欺负朕没读过书?” 朱由校咆哮的声音回荡于乾清宫内,吓的王安、魏忠贤等人以及那些内侍全都跪倒在地。 此时朱由校终于能够体会到那些皇帝的痛苦了,一个本应简单,直叙的题本,硬生生的被文官们玩儿出了花。 想要看懂,不仅要有政治头脑,还得熟知天文地理、通宵古今,少了一样就有可能看不懂。 看不懂,就会导致判断错误,一旦判断错误就会出大乱子。 正所谓:上层一支笔,下层千张口,更何况是一个皇帝? 难怪历史上的朱祁镇、朱厚照、朱由校这些不爱学习的孩子,会那么轻易的就被那些宦官所忽悠。 想到这里,朱由校不由心中冷笑一声,随后决定使出自己的大杀器来对付这帮乱秀的文官。 第22章 党争 装傻充愣。 这是朱由校重生之前,跟着那帮明史爱好者学来的一招。 之前朱由校继承皇位、清洗后宫、下中旨,用的都是这一招,显然是非常好用。 因此,朱由校决定,将装傻充愣,进行到底。 对于官员的这些题本,朱由很是不满,准备借机发飙。 随即朱由校看向魏忠贤、刘若愚等人,沉声道:“立刻将这些题本全部进行查验,凡是使用陈词滥调、引经据典、主次不分的题本,全部单独列举出来。” “是,皇爷!” 魏忠贤、刘若愚几人不敢怠慢,赶紧开始翻阅各自面前的题本。 不大一会儿,送入乾清宫的一百封题本,便被挑选完毕,其中有九十八封题本,被挑选了出来。 剩余的两封题本,一封是熊廷弼所奏,另一封则是袁应泰所奏。 事关辽东,朱由校也暂时收起了惩治官员们的心思,随即拿起熊廷弼的题本,开始翻阅起来。 关于熊廷弼的题本上的内容,内阁票拟:敦促户部尽快运送,至于蒙古灾民一事,内阁的意见居然是将其接入沈阳、辽阳进行安置。 看完票拟内容之后,朱由校的脸色已经是黑如锅底,眼中露出一抹寒光。 朱由校清楚的知道,历史上努尔哈赤之所以能够在天启元年攻克沈阳,靠的就是那些蒙古灾民,在城内大肆破坏、与后金里应外合,攻打守城的明军,这才致使沈阳、辽阳丢失,十几万的辽东强军也全军覆没。 沈阳与辽阳的丢失,不仅让大明在辽东的势力损失殆尽,更是给了后金立国的根基,这个损失对于大明来说,可谓是一个灾难。 再者,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蒙古的十几万灾民哪是那么容易安置的? 那么多灾民,不仅会耗费大量的粮草,还要派兵看守,还要顾及到蒙古灾民与大明百姓的一系列矛盾。 因此,随意安置接受灾民那基本就是作死,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带来天大的麻烦。 除去朱由校重生先知的优势之外,单就后世那些接受难民的种种教训,朱由校也不可能任由那些难民进入大明的领地。 而今蒙古灾民依旧如同历史上记载的那样,向着辽东靠近,朱由校自然不会重蹈覆辙。 眼下的大明只需要奴隶,不需要难民,而这些蒙古灾民,正是大明发展辽东边防的主要劳动力,怎能任由他们进入城内,成为大明的负担? 沉吟半晌,朱由校拿起朱笔,否决了内阁票拟的意见,直接同意了熊廷弼的处置方式。 在朱由校看来,慈不掌兵,大明将来想要发展,都不可能与周围的国家和政权相安无事,发生冲突那是必然的事情。 文官那一套宽仁爱民、来投既纳的思想,根本就是取死之道。 将熊廷弼的题本批复之后,朱由校又拿起袁应泰的那封题本开始端详起来。 在朱由校的印象当中,袁应泰此人做官方面还是不错的,不贪不拿,而且精通水利与后勤方面,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唯独就是不适合带兵打仗,辽阳、沈阳的丢失,与任用袁应泰有些直接的关系。 袁应泰题本的内容也很简单,就是弹劾辽东巡抚周永春没有作为,一味迎合熊廷弼,有失文人风骨、有损巡抚威名。 周永春此人,虽然名声不显,但是早在万历年间,他就直言辽东建奴的威胁,提醒朝廷早做准备,奈何当时他官职不高,人微言轻,十几次上书,均未引起重视。 后来努尔哈赤羽翼丰满之后,果然公开反明,成为大明的心腹大患,这些无不说明,周永春是一个极具战略眼光的人才。 可惜,周永春不是东林党,因此,想要通过辽东掌权的东林党人,自然将他当做了针对的目标,想要将他从辽东巡抚的位置上搞下去。 “党争.....!” 看完袁应泰的弹劾题本之后,朱由校不由轻笑一声,眼中寒芒愈盛。 大明灭亡的因素很多,其中最主要的一条,就是党争,东林党则是当之无愧的罪魁祸首。 想到这里,朱由校不由注意到了熊廷弼于题本当中催问饷银一事。 随即朱由校扭头看向一旁的王安:“王大伴,朕如果没记错的话,先帝登基之初就曾调拨了两百万两帑银,送去辽东吧?” 王安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恭声道:“回皇爷的话,确有此事!” 朱由校面无表情,继续问道:“如果辽东的将士们迟迟未能拿到饷银,或是饷银不足,又会如何?” “这......” 一听这话,王安不由身形一颤,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了朱由校一眼,支支吾吾的不敢回答。 “有什么话就说!” 见到王安如此模样,朱由校面上露出一丝不悦的神色。 “回皇爷的话,那群武夫久居边关,不识王化,只认钱粮,不认其他,若是饷银不足,难免会暴起闹事......” 说着,王安双膝一软扑通跪了下去,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朱由校见状,不由面色一沉,很快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按理说,此时距离饷银拨付已经过去了那么多的时间,即便饷银暂时没有送到辽东,但是消息也应该传到了才是。 可是身为辽东经略的熊廷弼,却依旧在题本当中催问饷银一事,这只能说明,关于泰昌帝拨付饷银一事,熊廷弼并不知情,消息被人刻意掩盖了下去。 按照最坏的结果推算,一旦饷银不能及时到位,辽东士兵定会因为心中不满,而被有心之人利用,引起哗变,定会使得辽东不稳。 而辽东一旦发生不稳,身为辽东经略的熊廷弼定然难辞其咎。 因为熊廷弼一直被归为楚党,之前担任御史的时候,就曾大肆攻击东林党人,双方可谓是苦大仇深。 再上饷银拨付,一直是由户部负责,而今担任户部尚书的韩爌,正是东林党人的元老之一。 因此,眼下有理由、有能力这么做的人,除东林党之外,再无他人。 “好啊,好一帮文人君子.....” 想通其中关键的朱由校,不禁轻声呢喃出声,眼眸深处也是杀机毕露。 这封题本,在朱由校登基之前,就已经送到了内阁,看来东林党人,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如今被自己识破,朱由校自然不会任由他们得逞。 “魏忠贤!” “奴婢在!” 被点名的魏忠贤,当即快步来到朱由校的面前,跪了下去。 朱由校阴沉着脸,寒声说道:“朕命你即刻率领东厂,调查辽东饷银一事,但凡发现敢有向辽东饷银下手之人,即刻抓捕,绝不姑息!” “是,皇爷!” 魏忠贤当即恭声领命,随后快步退了出去。 第23章 背黑锅的魏忠贤 看着魏忠贤离开之后,朱由校拿起袁应泰得那封题本,看向了下方内阁的票拟,居然是以辽东巡抚事关重大,不宜轻动。 看到这里,朱由校不禁轻笑一声,很快便猜到这条票拟应该是出自首辅方从哲之手。 随即,朱由校拿起朱笔,在票拟上,写下了“准”字,同意了内阁的意见。 随后,朱由校将袁应泰与熊廷弼的题本收了起来,准备过两天再送还内阁。 无事之后,朱由校随即看向剩余的九十八封题本。 “传旨内阁,朕学识浅薄,无法明了那些题本上的具体内容,将这些题本全部封还,并责令那些随意引经据典、不分主次的官员们,于一月之内罚抄自己的题本一百遍。 抄写完成之后,再让他们想一想,该如何向朕重新上奏。” 一听这话,刘若愚等人不禁愣了一下。 这些题本上面,每封最少有将近一千字,按照如今的抄写速度,写一遍,最快都需要一个时辰左右,一百遍即便是不眠不休,那也得写上半月左右。 这样一来,这一个月下来,那些官员们除去工作、睡觉之外,剩余的时间就只能用来抄写题本了,哪还有精力去干其他的事情? “怎么?你们都聋了吗?” 见到刘若愚几人,仍旧站在那里发呆,一旁的王安不由高声呵斥出声。 “奴婢遵旨!” 刘若愚几人闻言,赶忙恭声应是,随后抱起那些题本,退了出去。 待众人离开之后,朱由校将王安唤到身旁,低声说道:“放出风去,就说是魏忠贤因为看不懂大臣们的题本,故而向朕进言,对百官稍事惩戒!” “呃~?皇爷,您这是?” 王安微微一愣,他伺候朱由校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家皇爷,竟然如此腹黑。 前脚刚刚任命魏忠贤去替自己办事,后脚就把人家拉出来替自己背锅。 一旦这件事情传出去,那帮官员铁定会恨透了魏忠贤,甚至是不死不休。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见到王安一脸愕然的模样,朱由校不由眉头一皱。 “是,皇爷!” 虽然有些不解,不过想到魏忠贤倒霉的样子,王安也不由心中一阵暗爽,退出乾清宫后,开始着手布置。 整顿官场,肃清朝堂可以大刀阔斧,但是改革却要去皮见骨,从小事儿方面一点一点的进行改进。 改变官员们题本书写方式,便是朱由校的计划之一。 毕竟国政大事,不是风花雪月、不是做文章,容不得丝毫马虎与含糊其辞。 内阁值房。 当听到刘若愚等人传达的天子旨意之后,方从哲、刘一燝、周嘉谟、韩爌几人也不由愣住了。 封还题本,罚抄一百遍.....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堂堂天子怎么会传达如此荒唐的旨意。 按理说,内阁如果认为皇帝的旨意不合理,是可以封驳的,但是这件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理由就是:题本内容,词藻不当、主次不分,如此恐会耽误国事,故稍事惩戒。 这个说法很合理,内阁没有封驳的理由。 再者,这些题本大多都是那些御史言官所上,惹的内阁的几位阁臣也是烦不胜烦,索性就借此稍事惩戒,让那些家伙安静一下也好。 很快,内阁便根据朱由校的意思,草拟了圣旨。 消息传出,满朝哗然,那些那些封还题本的官员顿时哀嚎不止,同时忍不住大骂内阁的几位阁臣软骨头。 天子这样荒唐的旨意,内阁都予以通过,这与当初的纸糊三阁老,又有何区别? 奈何圣旨已下,那些受到惩罚的御史言官,不管如何怨恨,也只能照办。 一时间,许多御史言官忍不住奋笔疾书,准备狠狠弹劾内阁一番。 可是当那些御史言官,搜肠刮肚,写了一大堆问候词语后,不由想起之前惩罚的圣旨,便又欲哭无泪的将其收了起来。 开始老老实实的按照圣旨的意思,言简意赅的重新写了一份弹劾题本。 第二日一早,一大堆弹劾题本被送入了通政司,后经内阁,送到了乾清宫。 “臣弹劾大学士方从哲,尸位素餐,任职期间毫无建树!” “臣弹劾户部尚书韩爌,德不配位,已致国库空虚。” “臣弹劾吏部尚书......” 看着那些御史言官们,言简意赅的弹劾题本,朱由校也不禁轻笑一声,随即下令将这些题本留中不发。 内阁的几位阁臣,对于那些御史言官们的弹劾,也是毫不在意。 那些言官们,就是吃这碗饭的,内阁若是不被弹劾那么几次,那才有鬼了。 见天子那边没有动静,内阁依旧稳如泰山,那些官员们也没了办法,只得认罚,开始派人四处采购笔墨纸砚,抄写题本。 一时间,北京城内的书店纸铺,生意大火,许多学员前去买纸,也是空手而归。 纸呢?都被官员们买去抄题本了! 就在一众官员,痛苦的抄写题本之际,一条小道消息传出,原来是天子听信了魏忠贤的谗言,这才下旨惩戒那些官员。 魏忠贤是谁.....? 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物,那些御史言官有些懵。 经过一番打听与调查之后,魏忠贤的老底也被众人调查的一清二楚。 魏忠贤,本名魏进忠,原是民间一个地痞流氓,后来入宫,改名李进忠,先是服侍天子生母王贵人,后来又投靠李选侍。 泰昌帝驾崩后,见到李选侍势微,又转而投靠天子,改名魏忠贤,因为扶立有功,被任命为司礼监秉笔,奉命提督东厂。 得知自己竟然是因为这样一个反复横跳小人的谗言,才导致被罚抄写题本一百遍,那些御史言官们,也气的七窍生烟。 对那些御史言官们来说,让他们抄写一百遍题本,那可比打他们一百廷仗,还要感到难受,感到憋屈。 起码廷仗,不用他们花钱去买笔墨纸砚,还能落一个敢于谏言的好名声。 一时间,那些御史言官,在抄写题本的同时,也开始满腔怒火的再上题本,弹劾魏忠贤。 对于魏忠贤,那些御史言官们可没有那么客气,直接在题本当中,对其破口大骂,更有人直接将魏忠贤比作王振、刘瑾之流。 乾清宫内,看着堆成小山一般的弹劾题本,朱由校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不得不说,魏忠贤这个人,确实是一个背黑锅的最佳人选。 一旁伺候的王安,见到自家皇爷脸上的笑容,不由心中一颤,总感觉有人似乎要倒大霉了。 朱由校看了那堆题本一眼,而后沉声道:“去,把魏忠贤给朕叫来!” 第24章 魏忠贤的反攻 来到乾清宫的魏忠贤,看到自己的皇爷正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望着自己,不由心中一慌。 顾不得其他,魏忠贤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跪行到了朱由校的面前。 “皇爷,奴婢冤枉啊,求皇爷为奴婢做主啊,皇爷~!” 魏忠贤砰砰磕头的同时,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眼下那些大臣全都将矛头对准了自己,恨不能将自己生吞活剥,这不禁让魏忠贤感到了一丝害怕。 好么样儿的,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事儿?魏忠贤想不通,也没心思多想,眼下只能希望皇爷能够大发慈悲,保住自己。 看着不住磕头的魏忠贤,朱由校面露不耐的皱了皱眉。 “身为司礼监秉笔,东厂提督,如此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魏忠贤闻言,当即收住了哭声,可怜巴巴的抬起头望向朱由校。 朱由校沉声道:“起来吧,朕知道,这件事情与你无关!” 魏忠贤闻言大喜,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皇爷明察秋毫,多谢皇爷宽宏大恩!” “行了,少拍马屁!” 朱由校摆了摆手,直接说道:“眼下的情况你也见到了,上百位大臣一同弹劾于你,即便这件事情与你无关,虽然死不了人,但是朕也感到很是为难!” “皇爷,这.....” 一听这话,魏忠贤不由心中一凉,看这意思,岂不是说,自己的官位要保不住了? 自己费尽心机,自阉入宫,苦苦煎熬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若是就这么被搞下去,还不如让自己去死。 想到这里,魏忠贤也不由恨透了那帮大臣,你们想让我死,那我就先弄死你们,看看到底谁先死。 察觉到魏忠贤那阴晴不定的目光,朱由校不由心中一叹。 权欲迷人眼,谁也不愿意轻易放弃到手的东西,更何况是自阉的魏忠贤? 此时此刻的魏忠贤,已然被那群大臣逼迫的露出了自己獠牙,而自己只需坐山观虎斗即可。 随即朱由校凝声道:“朕知道你在想什么,若是不想就这么被赶下去,唯有做出一些成绩才是,只有这样,朕才好为你说话,明白吗?” “请皇爷放心,奴婢明白!” 魏忠贤重重的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自己眼下唯一的机会,就是利用调查饷银一事,对那些大臣发起反击。 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明白就好,另外那个向宫外传递消息的宦官,似乎是李选侍那边的人,你可以去调查一下。” “李选侍?” 魏忠贤微微一愣,李选侍身边的人都被他换成了自己人,怎么可能会出卖自己,向宫外传递那种谣言呢? 可是皇爷既然这么说了,自己也只能这么听、这么信。 魏忠贤离开了乾清宫,满怀心事的向着哕鸾宫的方向走去。 哕鸾宫前值守的一名小宦官,见到走过来的魏忠贤,赶忙快步迎了上去。 “干爹,您来了!” 魏忠贤面色阴沉的点了点头:“选侍的情况如何?” 小宦官恭声道:“回干爹的话,自从吃了太医的药,娘娘的身体仍不见好转,每日咳嗽不止,饭量也大不如前。” 魏忠贤皱了皱眉头:“去请最好的太医继续诊治!” “是,干爹!” 小宦官恭声应命,而后快步离去。 魏忠贤深深的望了哕鸾宫一眼,随即转身离去,他知道,无论如何,李选侍这个人,是绝对不能再留下了。 回到东厂的魏忠贤,也将所有手下召集到了一起,开始安排调查饷银一事。 对于官场上的那些事儿,魏忠贤或许不是很清楚,但是他却清楚,人都是贪婪的。 饷银迟迟送不到辽东,要么是有人故意拖延,要么就是有人从中伸了手。 因此,东厂也将调查的目光放在了户部上面,经过一番调查,很快就怀疑的目光锁定在了一名户部主事身上。 得知消息的魏忠贤心中大喜,不过魏忠贤并未轻举妄动,而是示意东厂的人继续暗中调查。 在魏忠贤看来,区区一个户部主事,根本不可能有那胆量与能力吃下两百万的饷银,其背后必定有更多的人参与了进去。 因此魏忠贤这才决定放长线,钓大鱼,然后将那些人一网打尽,也好让那些大臣们知道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惹了自己是要付出代价的。 就在魏忠贤忙着私下调查饷银一事的时候,那些那些御史言官们忙着抄写题本的同时,也不忘继续上书,操心起了为天子寻找老师一事。 看着每日不断的题本,朱由校也不得不佩服起了这些文官旺盛的精力。 两日后,朱由校遂传旨内阁,要几位阁臣推举几名合适的帝师人选,同时也将熊廷弼与袁应泰的两封题本送到了内阁。 关于推荐帝师一事,几位阁臣心中早就做好了准备。 因此,内阁的几位阁臣,也将注意力放在了熊廷弼与袁应泰的那两封题本上面。 看着天子直接拒绝了内阁的票拟,同意了熊廷弼的意见,这不由让身为首辅的方从哲感到了一丝不自在,因为那份票拟,正是出自自己之手。 按照道理来说,皇帝是可以将大学士的票拟全部推翻,自拟批复的,可是这种情况非常少见,因为这代表了皇帝对大学士的不信任。 其结果,只能是大学士被迫辞职,离开内阁。 可是关于袁应泰的题本,皇帝却又表示了同意。 如此两相矛盾的情况,让方从哲有些摸不准当今陛下的心思。 随即方从哲拿起那两封题本,面色凝重的看向次辅刘一燝。 “不知季晦兄,以为如何?” 刘一燝沉吟片刻:“在下以为陛下考虑的颇有道理,蒙古人不是咱们自己人,确实不得不防,而今陛下刚刚登基,一切还是要力求稳妥才是!” 一旁的韩爌也赶忙说道:“在下也这样认为,如今辽东容不得出现半分差池,待诸事稳定之后,再行安置蒙古灾民不迟!” 看着出言附和的韩爌,方从哲不由皱了皱眉头。 对于韩爌的那些小心思,方从哲又哪里不清楚? 原本方从哲准备借这两封题本,给韩爌与东林党人弄些麻烦出来,希望能够引起皇帝的关注,查一查饷银一事,并破坏东林党染指辽东的意图。 结果麻烦是有了,可是看起来自己的麻烦,似乎更大一些。 因为熊廷弼的这封题本,给了东林党人扳倒自己的机会,要知道,首辅的位子,那可比辽东重要多了。 第25章 委屈的天子 事情果然如同方从哲所猜测的那样,随着韩爌的出言,周嘉谟、孙如游也纷纷表示赞同皇帝的朱批,一致认为辽东事大,一切以稳为主。 在韩爌看来,无论是安置蒙古灾民也好,还是皇帝不顾规矩自拟批复也罢,这两件事情与扳倒方从哲相比,就显得有些无足轻重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政治家,权衡得失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韩爌不知道的是,这一次的权衡,却正是朱由校为他们出的一道选择题。 是选择接受难民彰显大明的仁义、封驳皇帝的朱批维护内阁的权威,还是借机扳倒方从哲,拿下首辅的位置? 几乎不用考虑,韩爌便直接选择了后者。 很快,熊廷弼与袁应泰的题本被送到了六科给事中的办公室。 而给事中的官员们,也对题本的内容与皇帝的朱批,进行了传抄与公布。 消息传出,满朝哗然,皇帝自拟朱批,否定了大学士的票拟,这件事情不可谓不大。 许多人如韩爌一样,一眼就发现了打击、扳倒方从哲的机会。 新皇登基,本就是一次权力的洗牌,有人要上去,有人就要下来。 以方从哲为首的浙党,顿时成为了东林党人打击的首要目标,一时间,无数弹劾题本,如雪花一般飞入了紫禁城。 占据了言官位置、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的浙党,也躲在家中瑟瑟发抖。 皇帝惩罚的题本还没抄写完呢,结果又搞出这么一档子事儿,那些浙党成员,也不禁对方从哲怨气丛生。 方从哲也知道事情已经脱离了自己的预期,好在眼下无人追查红丸一案,于是方从哲也很是识相的上了题本辞职,请求告老还乡。 乾清宫。 看着案牍上面成堆的题本,朱由校也是气的不轻。 这帮大臣,除了党争、上位,还真是一点正事儿都不干了。 本来朝政就一团乱麻,自己哪还有时间去看这些乱七八糟的弹劾题本? “来人呐!把这些题本全都扔出去烧了,另外传旨内阁,题本乃是官员上书政务之用,不是泼妇骂街用的,想要弹劾,朝会上再说。” 朱由校烦躁的声音回荡于乾清宫内,刘若愚、魏朝几人不敢怠慢,赶忙抱起那些弹劾题本向外退去。 内阁值房,距离紫禁城并不是很远,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刘若愚便赶到了此处。 听着刘若愚传达的天子旨意,几位阁臣也不由愣了一下。 不让大臣上书弹劾,这分明就是不纳谏言之举,这怎么能行? 不要说韩爌,就连准备退休的方从哲也不干了。 一旦内阁真的顺从了天子这道旨意,指不定会被天下的文人骂成什么样儿呢,身败名裂都是轻的了。 在天下文人看来,内阁是教导皇帝防止皇帝乱来的衙门,一旦对皇帝放任不管,那就是软骨头,没有自身立场,失去了文人风骨的表现。 而这一表现,对于一向自诩君子,标榜道德的东林党人来说,绝对是一种灾难性的打击。 因此,韩爌暂时也没了扳倒方从哲心思,只得和和气气的与方从哲坐在了一起,开始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上题本,皇帝是肯定不会看的了,没办法,几位阁臣只得离开内阁值房,向着乾清宫走去,准备当面请求天子收回成命。 很快,这几名阁臣便来到了乾清宫,看到了坐在案牍后面,一脸烦躁的朱由校。 以方从哲为首的几位阁臣也齐步上前行礼。 “臣等拜见陛下,吾皇万岁!” “免礼!” “谢陛下!” 众人起身之后,朱由校看向一旁的王安。 “去,让不相干的人都出去!” “是,皇爷!” 王安恭声应命,随后带着伺候在一旁的几名宦官退了出去。 待王安等人离开之后,朱由校这才看向方从哲等人。 “几位爱卿一同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方从哲躬身道:“陛下,臣等今日是来劝谏陛下的。 自古以来,历代圣君,无不是忠言纳谏之人,而今陛下突然下旨,不许百官题本弹劾,实属不妥,还望陛下能够收回成命,广开言路。” “是啊陛下,为君者,唯有接纳百官上谏,方能明辨是非,若是阻断言路,恐有祸事!”韩爌也赶忙出言附和。 “还望陛下三思!” 一旁的刘一燝、周嘉谟、孙如游三人也出言附和。 看着几位阁臣的意见如此统一,朱由校心中不由升起一丝不快。 文官集团虽然分多许多敌对党派,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皇权。 一旦皇权触及到他们共同的利益,这些敌对的党派也会立马团结起来,一同对抗皇权。 这是天然的阶级对立,与忠诚无关。 想到这里,朱由校心中不由暗暗叹息一声。 随即朱由校一脸苦闷的说道:“几位爱卿有所不知,朕刚刚登基,诸事不明,本欲奋发图强,勤勉国政,奈何近几日看到的题本,全是弹劾他人之言,实在是让朕心烦意乱。 朕不是不纳谏言,可也总不能把时间都用在这些上面吧? 朕现在看到这些题本就头疼,根本就没有心思处理其他事情..... 几位爱卿都是父皇留下来的顾命大臣,那些官员竟然连你们都一起弹劾,分明就是欺负朕不懂事......” 朱由校眼眶微红的开始向几位阁臣吐起了苦水,就差哭出声来了。 看着朱由校一脸委屈的样子,几位阁臣也不由心中一咯噔。 心疼天子年幼的同时,也不禁开始有些担心,万一天子被那帮大臣惹的心烦意乱,效仿神宗皇帝躲起来的话,那可就遭了。 如今出了一个魏忠贤,天子一旦不理政务,那岂不是又要多出一个权宦了?这样的结果,对谁都没有好处。 想到这里,刘一燝第一个开口说道:“臣等无能,害陛下受累,请陛下放心,臣等回去之后,即刻申饬百官!” 韩爌:“刘大人说的是,大臣们便是弹劾,也应多加收敛才是,更不可忘记为臣者的本分,多言政务、少谈其他!” 方从哲也站出身来:“不错,陛下刚刚登基,理当先熟悉政务才是,其他的事情,还是先放一放的好!” 一听这话,一旁的韩爌不由皱了皱眉头。 这个方从哲,还真是会见缝插针。 如果天子真如方从哲所说的那样,将其他事情“放一放”的话,难免会给他与浙党准备的时间,届时难免会发生什么变故。 可是眼下这种情况,也不是互相拆台的时候,韩爌心中暗叹一声,只好闭口不言。 第26章 阴损的朱由校 待到几位阁臣离开之后,朱由校脸上的委屈瞬间消失不见。 “放出话去,就说是几位阁臣向朕建议,禁止大臣们于题本之上随意弹劾他们!” 一听这话,一旁的王安不由身形一颤,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朱由校。 在王安看来,朱由校之前拉魏忠贤背锅,已经够腹黑了,可是而今竟然又将内阁的全部阁臣们拉来背锅了。 单单一个腹黑,已经不足以形容自家皇爷了,那完全就是损,太损了。 心中虽然这般想着,可是王安却也不敢耽误,随即快步走了出去。 王安离开之后,朱由校扭头看向不远处的一位小宦官,随即冲他招了招手。 “你,过来!” 被指到的小宦官微微一愣,随即心中一阵狂喜,赶忙躬着身子来到了朱由校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奴婢王体乾,恭候皇爷吩咐!” “呵~,你倒是蛮机灵的!” 看着直接自报姓名的王体乾,朱由校不由轻笑一声。 王体乾神色恭敬:“奴婢有幸,在皇爷身边伺候,不敢怠慢!” 朱由校一脸玩味的看向王体乾:“你与那王安、魏忠贤,关系如何?” 王体乾微微一愣,赶忙说道:“回皇爷的话,奴婢是皇爷的奴婢,与任何人都无半分关系!” 朱由校闻言不由笑了笑:“真的?” “奴婢此言千真万确,绝不敢欺瞒皇爷!” 说着,为了表忠心,王体乾将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朱由校见状,挥了挥手:“行了,起来吧!” “多谢皇爷!” 王体乾闻言,道谢的同时,也赶忙爬起身来。 朱由校冲着王体乾招了招手:“到朕近前来。” 看着附身过来的王体乾,朱由校轻声说道:“你去找几个人,于明日一早,散布消息,就说是魏忠贤将几位阁臣向朕谏言的事情,说了出去!” “奴婢明白!!” 王体乾微微一愣,随即快步退了出去。 待王体乾离开之后,朱由校拿起方从哲那封辞职的题本,沉思半晌,随即拿起朱笔写下了“已阅”二字。 意思呢,就是朕知道了,但是不接受、不建议。 “呵~,一堆烂摊子还没收拾好呢,想走,哪儿那么容易?” 批复完成之后,朱由校轻笑一声,将方从哲辞职的题本扔到了案牍上,随即站起身来,一脸惬意的伸了一个懒腰。 另一边,回到内阁值房的几位阁臣,也按照天子的意思,向所有官员放下话去。 各部的大小官员,见内阁竟然真的顺从了皇帝的意思,禁止官员随意上题本弹劾他人之后,不由一阵哗然。 内阁这是准备做什么?天子年幼不懂事也就罢了,你们几个老家伙也不懂事儿?竟然和陛下一起胡闹? 就在一众官员不解之时,一条来自宫内的小道消息,彻底让百官炸了锅。 原来是有人弹劾几位大学士,惹的他们不悦,这才一齐入宫面圣,建议陛下,申饬百官,不许在题本上随意弹劾内阁。 这不由让百官大为不满,上书弹劾,本就是官员的职责之一,就因为你是内阁大学士,就不许他人弹劾了?凭什么? 更有许多胆大之人,直接跑到了内阁值房,当面质问起了方从哲、刘一燝等人。 “你们身为内阁大学士,理当劝谏陛下,虚心纳谏,怎能如此胡作非为?” “就是,身为阁臣,不思为君分忧、匡扶社稷,反而畏惧他人弹劾,这是何道理?” “官大了,就了不起吗?” “......” 面对一众官员的质问与不满,几位阁臣也是有口难辨。 尽管他们一再解释,那真不是他们建议的,可是那些愤怒的官员却听不进去。 不是你们建议的,入宫干嘛去了?不是你们建议的,为什么不劝谏皇帝,反而还顺着皇帝的意思申饬百官? 即便是一些东林党人,也参与了进来,一起声讨内阁,与韩爌等人。 在他们看来,韩爌身为东林党的元老之一,理当拿出自己的君子风范,在天子面前据理力争,即便是挨了廷仗,也在所不惜。 可是韩爌今日,竟然伙同方从哲等人一同向皇帝低头,这分明就是惧怕皇权、不敢直言的表现,这完全就是背弃了东林精神,为东林蒙羞。 看着自己昔日的同僚也与他人一起指责自己,韩爌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 跟韩爌一样,方从哲、刘一燝、孙如游等人,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们总不能说:陛下年幼,识字不多,经不起百官的折腾,万一学习神宗皇帝那些,大家都一块儿倒霉..... 这种事儿,大家心里念叨一下可以,一旦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一个欺君犯上、无君无父的名头,那肯定是跑不掉的。 到时候,自己不仅丢官丢命,甚至还会身败名裂,这个代价太大了,谁也不愿承担。 面对堵上门来的一众官员,几位阁臣也无力多说。 要说大明文官的战斗力,可真不是盖的,一波接一波的人跑到了内阁当中,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质问。 到最后,逼的几位阁臣没了办法,惹不起,躲得起,纷纷离开了内阁值房,躲了起来。 反正皇帝与内阁一同发了话,一众官员即便是再不满,那也得遵从。 官员们大闹内阁的消息传到皇宫,朱由校也不由放声大笑起来。 内阁本是朱元璋为了防止相权架空皇权,而设的一个秘书顾问组织,可是随着历代奇葩皇帝的出现,逐渐赋予了内阁太多的权利。 再加上后来的三杨、严嵩、徐阶、张居正等人的出现,使得如今的内阁首辅,虽无宰相之名,却已有宰相之实。 内阁的权利,已经严重的影响到了皇权,朱由校想要实行任何政策,都绕不过内阁,这是朱由校无法接受的。 因此,朱由校才借此次事件,给内阁一个教训,以此来拉低内阁在百官心中的地位。 万一将来自己与内阁起了冲突,百官也不至于全部倒向内阁。 临近黄昏,下了值的韩爌身心疲惫的回到家中,坐在客厅便开始长吁短叹起来。 端起管家送来的一杯热茶,韩爌怎么想怎么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今日入宫与皇帝对话之时,乾清宫内明明没有其他人在场,那消息是怎么散布出去的呢? “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想到这里,韩爌不由腾的一下站起身来,然后回到屋内换了一身常服,从府中后门走了出去。 出走府门的韩爌,径直向着城东走去,七拐八拐的来到一处胡同当中,来到了一处民房跟前。 看了看左右无人之后,韩爌随即走上前去,敲响了院门。 片刻之后,院门打开,韩爌遂迈步走了进去。 待韩爌进入院门之后,胡同口处走出一道身影,看了那处民房一眼之后,遂转身离开,而后向着承天街的北镇抚司赶了过去。 第27章 来,过来跪着 进入民房之中的韩爌跟随一名小厮来到了一间密室当中。 密室内,一名身男子披黑袍坐在一张案牍后方,使人无法看清他的样貌。 韩爌来到案牍对面,径直坐了下去。 “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去查一下!” “何事?” 黑袍男子的声音之中带着一股阴柔,与这黑暗的密室,倒也颇为相衬。 韩爌凝声道:“今日宫内传出一条消息,我想知道散布消息之人到底是谁!” “没问题!” 黑袍男子说着,然后伸出手掌,五指张开。 韩爌见状,不由眉头一皱:“这是何意?要不是我们,汝早就被一起清算,如今这点小事儿,也要伸手?” “一码归一码,在下也需要钱来上下打点不是?” “哼~,希望你不要随意弄个假消息来糊弄老夫!” 韩爌闻言,不由冷哼一声,随即从袖口之中取出一张银票,拍在了案牍上。 “在下糊弄谁,也不敢糊弄韩部堂不是?您放心,黄昏之前,消息定会送到您的府上。” 看着案牍上方那张五千两面额的银票,黑袍男子眸光闪动,而后伸手将其揣入怀中。 “希望你能做到!” 说罢,韩爌直接起身,向外走去,似乎一刻也不愿在此多留。 “哼~,一帮伪君子!” 看着韩爌离去的身影,黑袍男子也不由冷哼一声。 北镇抚司府衙。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骆思恭,正一脸惬意的倚靠在一张躺椅上,坐在后院之中,享受着阳光的照拂,嘴里还哼着一首不知名的小曲儿。 当今天子器重锦衣卫,自己也深受陛下的信赖,被引为心腹,如今的骆思恭可谓是春风得意。 就在骆思恭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之时,一名小旗官脚步匆匆的来到了近前。 “指挥使大人,韩爌那个老东西有动静了!” 一听这话,骆思恭的双眼猛然睁开,随即站起身来,一脸兴奋的看向对方。 “快,仔细说说!” 小旗官恭声道:“据监视的弟兄回报,韩爌回家之后,只呆了两刻钟,便换了一身常服,从后门走出,然后直奔城东胡同的一处民房内!” 骆思恭眼睛一眯:“韩爌如此动作,定然与今日之事有关。” 小旗官微微一怔:“大人的意思是?” “今日几位阁臣刚刚从宫内返回内阁,便因为宫里的一条消息遭到了百官的围堵,韩爌突然吃了这么大亏,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他这么做,定然是想找到那个散布消息之人。” 小旗官闻言猛然一惊:“如此说来,他们在宫内,还有后手?” “哼~,想不到之前抓了那么多人,竟然还有漏网之鱼,这次若不彻底清除他们,陛下该如何看待我等?” 说到这里,骆思恭面露寒霜的看向那名小旗官:“立刻带人去查,一定要搞清楚那处民房主人的底细,还有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是,大人!” 小旗官朗声应命,随即快步退了出去。 看着小旗官离去的背影,骆思恭也没了继续哼曲儿的心思,随即离开了北镇抚司,向着皇宫赶去。 这件事涉及当朝的内阁大学士,必须要向陛下当面禀报才是。 由于拥有御赐令牌,骆思恭并未受到阻拦,一路径直来到了乾清宫外。 宫外负责值守的小宦官,见到骆思恭也赶忙躬身上前行礼。 “小的见过骆指挥使!” “这位公公有礼,陛下可在宫内?” 骆思恭也一脸客气的拱手还礼,不经意间,取出一块银锭,递到了小宦官的手中。 “皇爷正在暖阁!” 小宦官接过银锭,快速揣入袖口当中,继续说道:“不过皇爷今日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哦?” 骆思恭心中一咯噔,赶忙问道:“公公可知,是因为何事?” 小宦官:“听说是有人将皇爷与几位阁臣谈话的内容传了出去,皇爷很是生气......” 坏了,果然是为了这事儿! 骆思恭看了乾清宫的宫门一眼,心中不由开始紧张起来。 随即骆思恭硬着头皮看向小宦官:“还请公公向陛下通报一声,在下有要事求见!” “骆指挥使客气,您请稍后!” 小宦官点了点头,而后转身推开殿门,向着里面走去。 暖阁,朱由校正聚精会神的翻阅吏部近五年内的任命记录。 王安随身在一旁伺候,刘若愚、魏朝、刘镇等人则是领着文书房的一帮宦官,在一旁校对着国库的税收与支出情况。 整个暖阁内一片安宁祥和的景象,哪有半分生气的模样? 站在朱由校身旁的王安也看到了走进来的小宦官,旋即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何事啊?” 小宦官跪在地上恭声道:“启禀老祖宗,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在殿外求见!” “知道了!” 王安点了点头,随即转身来到了朱由校的身旁。 “皇爷,骆思恭来了!” 朱由校闻言,随即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而后看向殿内忙碌的众人。 “都停一下,来,过来跪着!” 殿内众人听到这话,不由微微一愣。 “这皇爷这是怎么了?自己这些人也没犯错啊,干嘛就要过去跪呢?” 腹诽的同时,刘若愚等人倒也没敢耽搁,赶忙来到朱由校的案牍前,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朱由校扭头看向身旁的王安:“大伴也不要闲着,一起去跪!” 王安微微一愣,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却又没敢说出口,只得一脸委屈的跪了下去。 见众人跪齐了,朱由校嘴角一动,这才看向那名小宦官。 “宣!” “是,皇爷!” 小宦官恭声应是,赶忙快步退了出去。 很快,骆思恭神色矜持的跟在小宦官身后,来到了暖阁内。 当看到王安等人全都跪在天子之后,骆思恭心中一慌,来不及多想,赶忙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臣骆思恭,拜见陛下!” “起来吧!” “谢陛下!” 起身后,骆思恭低着头望着光滑的面,后背冷汗直流。 “骆卿来此,所为何事啊?” 天子那清冷的声音,让骆思恭不由身形一颤,赶忙说道:“回禀陛下,臣今日查到,内阁大学士韩爌下值后,曾偷偷前往城东一处胡同.....” 随后,骆思恭将韩爌今日的动向与自己的推测,一五一十的汇报给了朱由校。 “哼~,朕的后宫果然是到处漏风啊,怎么堵都堵不住吗?” 听完骆思恭的汇报,朱由校不由冷哼一声,略带愤怒的声音,回荡于大殿当中。 骆思恭双膝一软,旋即再次跪了下去:“请陛下放心,臣已派人前去调查,定会将那群贼子全部揪出来!” 第28章 关门,放老魏 看着跪地请命的骆思恭,朱由校缓缓摇了摇头。 “不必了,这件事,朕准备交给东厂去办,锦衣卫就不要插手了!” “陛下......?” 骆思恭不由抬起头,一脸急切的看向朱由校。 “骆卿不必多言!” 骆思恭正欲多说,却被朱由校出言打断。 看着天子一脸平静的样子,骆思恭的心也是拔凉拔凉的。 看着骆思恭一脸失落的样子,朱由校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扭头看向跪在地上的王安。 “大伴,带他们下去!” “是,皇爷!” 王安恭声领命,旋即带着刘若愚、魏朝等人退了出去。 待王安等人离开之后,朱由校面露笑容的看向骆思恭。 “骆卿也别跪着了,起来吧!” “是,陛下!” 感受到天子略微缓和的语气,骆思恭心中稍安,这才站起身来。 “骆卿可知,朕为何将这件案子交给东厂吗?” 骆思恭:“臣不知,但臣知道,陛下这么做,定然有陛下的考虑!” “呵~,骆卿这是在埋怨朕了!” 朱由校轻笑一声,目光如炬的望向骆思恭。 “臣不敢!” 骆思恭闻言,身形一颤,将头垂的更低了。 “朕知道,自神宗皇帝起,锦衣卫就一直备受冷落,如今好不容易有点儿气色,又突然多出来一个魏忠贤,你们心中难免有些不平.....” 骆思恭抬起头:“臣.....” “先听朕说完!” “是,陛下!” 骆思恭闻言,旋即再次低下头去。 朱由校也站起身来,缓声说道:“锦衣卫自太祖皇帝设立之初,便一直被历代先帝以为臂膀,可是后来却被渐渐疏远,其中缘由有很多,朕也不想一条一条的列出来。 今日朕想说的是,朕虽然信的过骆卿,但却信不过锦衣卫,骆卿能明白朕的意思吗?” “臣明白!” 骆思恭面露苦涩的点了点头。 骆家历代效命于锦衣卫,他自然知道,如今的锦衣卫早已被朝堂上的那帮文官弄得千疮百孔。 锦衣卫与东厂不同,东厂领头的是太监,而太监只能忠于皇帝一人,除此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但锦衣卫不是,再加上锦衣卫人员复杂,难免有被文官收买之人,时间久了,被文官慢慢所渗透,也就不足为奇了。 虽然之前骆思恭曾大力整顿,剔除了大量闲杂人员,但是锦衣卫当中到底还隐藏着多少与文官相互勾连之人,仍旧是一个未知之数。 这也是为什么皇宫内隐藏的那些小人,始终无法清除干净的原因之一。 “朕知道骆卿为了维持锦衣卫,急于做出一些成绩。 但是有些事,是急不来的,需知,磨刀不误砍柴工,锦衣卫是把利刃,朕有大用,但仍需骆卿先去把它磨平才行!” “臣谨遵陛下教诲!!” 朱由校点了点头,而后缓步来到一旁的案牍前,拿起一页纸张,上面清楚的记录了万历四十八年的收支记录。 “万历四十八年,两京一十三省,全年的税银为六百一十八万六千两。 各部报给户部的账单,却耗银一千三百万两,足足亏空了六百多万两,算上往年的亏空,如今大明的国库亏空,已经多达两千四百万两!” 虽然不明白天子为何突然念起了账单,但是初一听到国库竟到了这种地步,骆思恭也不由感到一阵心惊。 钱都到哪儿去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进了那帮贪官污吏的口袋。 朱由校随手拿起又一份账单:“万历八年,国库一年的税银为两千六百五十四万两。” “短短四十年,国库收入竟少了将近七成,骆卿可知是何缘由?” 朱由校几乎是咬着后槽牙问出的这句话,虽然明知大明已经再走下坡路了,可是这坡下的也确实太快了一些。 “臣不知.....!” 感觉到天子隐隐已经处在爆发的边缘,骆思恭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将头垂的更低。 朱由校目光灼然的望向骆思恭:“朕方才看了看,万历八年,光浙江、江西、福建三省的税银,就是八百万两,可是今年却只有不到两百万两。 那些税银哪儿去了?锦衣卫可有记录?” 骆思恭:“不曾有过!” 朱由校:“若说那些匿税、贪污之人,不曾给锦衣卫塞过银子,卿可信?” 骆思恭:“臣不信!” 朱由校接道:“那卿觉得,这样的锦衣卫,朕怎么敢用?” 迎着天子那锐利的目光,骆思恭当即跪了下去。 “请陛下放心,臣回去之后,一定定会彻查到底,将那帮蛀虫彻底清除出去。” “如此最好,不止江南,西北、辽东、四川那边也要彻查,告诉那些人,锦衣卫是天子的锦衣卫,他们拿的是朕的饷银,不是那帮士绅、贪官的!” 朱由校说完这句话时,看向骆思恭的目光已经多了一丝肃冷。 “臣明白!” 骆思恭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额头上的冷汗也不住的往下流。 朱由校点了点头,随即解下腰间的一块令牌递向骆思恭。 “朕许卿临机决断之权,一年之内,朕要看到一个不一样的锦衣卫,不然朕就只能依靠东厂了!” “请陛下放心,臣定然不负陛下厚望!” 骆思恭面色郑重的接过朱由校手中的令牌,而后躬身退了出去。 骆思恭走后,朱由校随即命人,将调查韩爌一事,移交给了魏忠贤。 东缉事厂。 此时的魏忠贤正一脸惬意的坐在靠椅上,手中还捧着一杯香茶。 今日百官围堵内阁一事,魏忠贤早已知道的一清二楚,看到那帮文官狗咬狗,心中也颇为开心。 “叫你们弹劾我老魏,活该你们倒霉!” 魏忠贤轻声呢喃着,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督公,大喜!” 就在这时,一名番子一脸喜色的跑了进来。 “哦?”魏忠贤眉头一抬,望向来人:“是何喜事啊?” “启禀督公,陛下派人传信.....!” 随即那名番子,凑到了魏忠贤的耳旁,将调查韩爌一事,说与了魏忠贤。 “好,哈哈~!咱家的机会来了!” 听完之后,魏忠贤不由大笑出声。 “督公,不好了!” 就在魏忠贤开心之际,又一名番子跑了进来。 “发生了何事?” 魏忠贤面上喜色一收,一脸凝重的望向来人。 那名番子小心翼翼的说道:“启禀督公,小的方才探听到,有人说,是督公泄露了陛下与几位阁臣的谈话,其意是为了报复内阁与百官.....” “咣当~!” 魏忠贤一听此话,手中的茶杯,瞬间便滑落手中,率在了地上。 第29章 愤怒的朱由校 真是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 刚刚还在为东厂抢了锦衣卫差事而兴奋不已的魏忠贤,此刻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泄露天子与内阁谈话,还歪曲事实,诬陷内阁。 这样的罪名要是坐实了,他老魏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此时魏忠贤大脑已然一片空白,双目失神、嘴巴微张的坐在椅子上。 恍惚间,魏忠贤仿佛已经看到牛头马面,拎着铁链,正向着向着自己走来 “督公.....?” 见到魏忠贤呆呆的坐在那里,那名前来报信的番子忍不住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啊?” 魏忠贤一个激灵,一脸茫然的看了那名番子一眼,这才猛然回过神来。 “不.....不行,咱.....咱家得入宫一趟!” 说着,魏忠贤颤抖着身体站了起来,而后踉踉跄跄的离开了东厂府衙,向着皇宫跑去。 另一边,完成散布谣言任务的王体乾,也回到了乾清宫,向朱由校汇报了事情的经过。 得知一切顺利,朱由校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没有其他人知道吧?” “回皇爷的话,除奴婢与那个散布消息的小宦官以外,再无他人知晓!” 说着,王体乾低下头去,心中也不由开始为那名小宦官开始默哀起来。 在宫内厮混多年的王体乾也明白,但凡是帮助上位者干脏活儿的人,基本很难留下性命,事实就是这么残忍。 朱由校沉吟片刻,而后说道:“差事办的不错,也算有功,明里不要给他好处,暗里赏点儿什么吧。 另外,把他调到御马监去,等有机会了,再行提拔!” “皇爷,您.....您说什么?” 王体乾抬起头一脸诧异的看向朱由校,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没好气的看了愣在那里的王体乾一眼:“怎么?难道非要朕下令处死他才行吗?” “奴婢不敢!” “好了,下去吧!” 朱由校摆了摆手,随即拿起户部的一份账册翻看起来。 “奴婢告退!” 王体乾躬着身子,向着殿外退去。 退至殿门口,王体乾不由抬起头看向案牍后的朱由校,眼中多了一丝崇敬。 在王体乾看来,自己这位皇爷,看起来冷冰冰的,实则内心还是软的,起码不像其他帝王那样冰冷无情,将办事之人当做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这样的话,也就足够了!” 心中这样想着,王体乾也轻手轻脚的关闭了殿门。 王体乾刚刚走出乾清宫,便看见喘着粗气的魏忠贤,正向着这边跑来。 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魏忠贤,王体乾不由心中暗笑一声,随即迎上前去。 “呦~,魏公公,这是怎么了?什么事儿急成这样?” “皇.....皇爷在吗?” 魏忠贤弯着身子,拄着膝盖,气喘吁吁的问道。 王体乾点了点头:“在呢!不过皇爷的心情可不大好,魏公公一会儿进去,可得注意着点儿!” “怎么?发生了什么事吗?” 一听这话,魏忠贤气儿也不喘了,看向紧闭的殿门,目光之中带着一丝惧怕。 “嗨~,还不是因为国库的事儿闹的,刚才皇爷还冲着骆指挥使大发脾气,责怪锦衣卫监督不力,以至于国库入不敷出,年年亏空!” 随即,王体乾将朱由校会见骆思恭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与了魏忠贤。 “国库?入不敷出?亏空?” 听着王体乾的叙述,魏忠贤也敏锐的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 “好了魏公公,在下还有事情要办!您自个儿进去吧!” 说着,王体乾向着魏忠贤拱了拱手,转身要走。 “多谢!” 得到提醒的魏忠贤,也一脸感激的向着王体乾拱手一礼。 待王体乾离开之后,魏忠贤也小心翼的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刚一进入暖阁,魏忠贤大老远的便看到案牍后的朱由校正聚精会神的翻看着什么,于是便站在了暖阁门口,不敢上前打扰。 “唉~!” 良久之后,一道叹息之声传来,魏忠贤抬眼望去,看到朱由校正一脸愁容的杵在案牍上,揉着太阳穴。 魏忠贤见状,也赶忙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奴婢拜见皇爷!” “朕不是刚派人吩咐了你新的差事吗?不好好办差,又来作甚?” 看着跪在地上的魏忠贤,朱由校面上多了一丝不悦。 “启禀皇爷,奴婢听说有人散步谣言,说是奴婢泄露了皇爷与几位阁臣的谈话,还故意歪曲事实,诬陷内阁。 奴婢真是冤枉啊,还请皇爷为奴婢做主!” 说着,魏忠贤的眼眶又红了,声音之中也带着一丝颤抖,也不知道是委屈的,还是被吓的。 “谣言而已,又不是真的,你怕什么?”朱由校一脸无所谓的看向魏忠贤。 魏忠贤心下一急:“可是,这件事它......” “没有可是!” 朱由校一巴掌拍在案牍上:“你如今身为东厂督公,也不是什么小宦官了,不要什么事儿都来烦朕,这点儿小事儿,都解决不了,朕还要你做什么?” 朱由校略带怒气的声音,回荡于暖阁之中,吓的魏忠贤忍不住抖了抖。 “奴婢无能,请皇爷降罪!” 虽然魏忠贤嘴上说着请降罪,可是心里却是乐来了花。 在魏忠贤看来,年轻的皇爷已然被国库的亏空和那帮大臣闹得心烦意乱,根本不想管自己这些破事儿了。 “降罪的事儿先放一边,朕要你查的关于辽东饷银一事,可有进展?” 此时的朱由校,也懒得去理会魏忠贤心中的小九九,直接询问起了辽东饷银一案。 魏忠贤恭声道:“回皇爷的话,经奴婢与东厂上下的严查,目前已经查出一丝眉目,并且锁定了户部与兵部的一些涉案官员。” “哦?”朱由校面色一沉:“那就仔细说一说,都查到了些什么?” “启禀皇爷,据查,此次涉案的官员共有十七位,其中户部九人,兵部八人,上至户部侍郎,下至兵部主事。 那批饷银,经内帑调拨,先到户部,再到兵部,尚未出京便少了三成,这便是所谓的漂没。 后来那批饷银又路过通州、永平,经过当地官府与军营的上下齐手,目前仅剩六十万两,正停于山海关!” “嘭~!” 魏忠贤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巨响,抬眼望去,只见天子面前的案牍,已经翻到在地,上面的题本与那本户部的账册也摔在了魏忠贤的面前。 “蛀虫!一帮该死的蛀虫!朕给边军将士的钱,他们也敢拿? 他们把朕当什么了?他们的钱袋子吗?” 朱由校那愤怒至极的咆哮之声,响彻整间暖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