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漂亮作精》 第 1 章 1975年初夏。 阮明芙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不待她回过神,身侧隐隐传过来的热意,与耳旁的呼吸声都昭示着她身侧还躺着一个人。 还是个男人! 阮明芙震惊,半坐起来往身上一看—— 还好,衣服还整整齐齐地穿在身上。 气刚松一半,记忆疯狂地在她脑海中涌现 她穿越了。 原身父母被举报,许是得知了风声,提前安排原主下乡。可乡下哪是这么好呆的,不说别的光是繁重的农活就是一道坎。要不是手里有钱,就她赚的工分早被饿死了。 这日子对于原身来说,像吞了黄连。 原主实在受不了。 听了隔壁知青的话,打算找个人嫁了。 而床上躺着的那个男人,就是原主为自己寻摸的冤大头。 阮明芙转头看过去,冤大头长得很不错,身宽体长,眉目凌厉,衬衫衣袖卷了起来,露出一段结实有力的小臂,还戴着一只劳家的腕表。 她更喜欢漂亮的珠宝,对这些不感兴趣。但她爸买过一块一样的,花了一千多万。 门外隐隐约约传来嘈杂的声音。 是了,今天是村里一户人家娶媳妇。冤大头是这家儿子的战友,给人挡酒才醉过去,让原主寻到了机会。 听着门外的人声,阮明芙眼里闪过挣扎。 人争一张脸,树争一张皮,她要是真被抓奸怕是都没脸活了。可回想起破破烂烂的知青点,下放农场的父母,以及对她虎视眈眈的地头蛇—— 心一横,接着躺下了。 * 许是因为军人的原因,冤大头一身正气,看上去十分可靠,阮明芙叹了口气,也就……勉勉强强能配得上她吧。 闻着从隔壁传来的酒味,她皱了皱漂亮的眉,嫌弃得与冤大头拉开距离。 阮明芙最讨厌酒味,等以后结了婚,她一定要给他好好做做规矩! 打定了主意,阮明芙听着外头的喧闹,心底竟然隐隐生了几分做坏事的刺激。对于从小娇养的阮大小姐来说,还真是一场别致的体验。 她干脆侧起身体,慢慢打量起来。 冤大头额头生得平整高广,聪明且家庭不错。眉聚而不散,有贵人相助。鼻直高挺,听说那方面的能力不错……冤大头同志长得挺帅气嘛,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倒也不错。 阮明芙忍不住伸手,想碰碰他的脸,却被一把抓住。 手腕上的大掌就跟钳子一样,带着热意与强势,让她挣脱不得。阮明芙心头一慌,转眼便对上了一双眸子。 那双眼锐利、凶悍,唯独没有刚醒的朦胧。 阮明芙怒了,“你在装睡?” “你是谁?”谢延昭声音低沉,带着醉酒后的沙哑,他领口的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露出性感的喉结。 阮明芙挣了挣自己的手,没挣开。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谢延昭皱着眉头,更起来更加凶神恶煞,目光像一头狼,似要把人拆吃入腹,里面蕴含的暴戾更是让阮明芙胆颤,她忍不住缩了缩肩膀,被钳制住的手腕挣扎的幅度都小了不少。 这男人这么凶,该不会打女人吧! 阮明芙长睫颤动,身体更是忍不住向后挪。 谢延昭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忍不住揉了揉眉毛,这才回想起自己身在哪儿。 “你是村里的知青?” “我、我是知青。” 阮明芙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这个碰瓷的决定是不是草率了。 谢延昭看着两人的姿势,眉头微皱,将阮明芙的手松开,翻身坐了起来。 阮明芙揉着自己的手,秀气的眉皱在一起,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他这才看到,她的手腕被他抓出一只红色的手印。因着阮明芙的皮肤白,看起来还要更狰狞几分。 谢延昭移开眼,“赶紧离开,我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阮明芙迷茫了一瞬:“……” 不是说这个时代的人正真,忠诚,敢于承担责任吗? 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 况且,她阮家大小姐,貌美如花,追求者绑一块都能绕地球两圈。那些男人得了她一个眼神,都能乐上一整天。若是能跟她搭上话,都要兴奋得晕过去。 她愿意嫁给谢延昭,他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竟然还拒绝?! 阮明芙媚眼如丝,里头仿佛带着钩子直直地谢延昭看过去,身体更是不由得朝着他歪过去,明艳绝伦的小脸绽放笑容,像盛开的海棠,灼人极了。 谢延昭眼中闪过惊艳。 “把身体坐直了!” 刚想开口说话的阮明芙:“……” 不解风情的臭男人,她头一次有了打人的冲动。 听着外头传来的人声,阮明芙有些烦躁,“……我们现在躺一张床上,你说怎么办吧。” 谢延昭目光平静,“你在逼我娶你?” “话不要这么难听,什么逼不逼的,”谢延昭太凶,阮明芙心尖一抖,鼓起勇气,“咱们都躺一块了,你该不会是不想负责吧?” 原主受不了田间地头的苦,她就受得了吗? 她阮明芙这辈子只吃甜! 谢延昭看着阮明芙,眼中厌恶一闪而过。 “躺一块怎么了,我们又没干什么。” 阮明芙傻了。 她没想到她都把话说开了,对方竟然赖!帐! 阮明芙又气又急,最后竟然奇迹般地冷静下来。她咽了咽口水,整个人扑在他的身上。薄薄的衣物抵挡不了谢延昭身上的温度,并飞快地蔓延到她的身上。 让她心头一颤。 正想说些什么,一个大力,她整个人都扑到了床尾,差一点点就掉了下去。 他!竟!然!推!她! 这个不解风情的狗男人! 阮明芙脸上的表情狰狞了一瞬,咬牙切齿地爬了起来。 阮明芙:“……你太过份了!” 谢延昭脸上难得出现一抹窘迫,想起方才的触感,耳根也染上了一层薄红。他压下心中的激荡,食指与中指摩挲了一下,什么话也没说。 “我受伤了,你要负责。” 谢延昭看着娇娇弱弱的阮明芙,轻咳了一声,“好。” “真的?”阮明芙最擅长蹬鼻子上脸,她伸出细白的小手,细数自己的优点:“我长得漂亮,还有一手好厨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你能娶到我,那是八辈子的福气……” 谢延昭打断她,“我说的是你受伤的事。” 阮明芙想不明白,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为什么这个男人还是无动于衷。往常她只要勾勾手,就有一大票的人来献殷勤。 她的魅力下降了? 真讨厌! 这世上怎么会像谢延昭这种油盐不进的男人。 阮明芙:“……你到底娶不娶,你信不信只要我吼一声,你不娶也得娶。” “你叫吧,”谢延昭给自己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大不了我们一起挨批D。” 听到批D两个字,阮明芙浑身一抖。 从原主的记忆得知,这玩意儿非常折磨人。抓到通奸的男女,还会被剃阴阳头,挂破鞋…… 阮明芙小脸煞白。 光想想阮明芙便觉得眼前一黑……她要是被剃阴阳头,还挂破鞋被所有人围观,还不如死了算了。 阮明芙鼻头一酸,这会儿真的想哭了。 “……你浑蛋!” 若非这边没有一个能跟地头蛇抗衡,她也不是非得扒着谢延昭。被这个狗男人拒绝这么多次,她阮大小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该死的地头蛇! 该死的狗男人! 阮明芙恨不得咬死谢延昭。 越想越生气,豆大的眼泪一滴滴掉落下来,恰好落到谢延昭的手上,烫得他一个激灵。 谢延昭能想到所有结果,却独独没有想到她会哭。眼看阮明芙有越哭越大的趋势,谢延昭眉头紧皱,看起来更凶了。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正向着房间走来。 床上只有一床薄被,根本藏不了人。屋里更是简陋得很,只要开门整个房间一览无遗,压根没有能躲的地方。 阮明芙想到‘抓奸’的后果,小脸一白,还挂着泪痕的精致小脸仰头朝谢延昭看去,可想到这人的态度,她觉得这个王八蛋肯定不会帮她。 阮明芙急得光洁的额头冒出冷汗。 她无意识地咬着下唇,脑子里飞快地闪着对策。 “怎么办——” 话刚说出口整个人腾空而起,来不及惊呼整个人就已经藏到了谢延昭的后背。 “别动!” 谢延昭压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大手飞快地将薄被扯过来盖到她的身上。 此时,门也被推开。 阮明芙哪里敢动,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老谢,你不行啊,才喝了这么一点酒就倒了……咦?刚刚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来人看向其他人。 “没有,你喝多了吧。” “乡下能有什么声音,该不会是老鼠吧。” “大喜的日子说什么老鼠……老谢,快出来喝酒!都等着你呢。” 谢延昭一米九的身高,将娇小的阮明芙挡得严严实实。他直起身,“你们先去,我等会就来。” 来人都是他的战友,关系不错。 “都不在部队还能有啥事?直接跟我们走就是了。” “老谢,快点!顺便把自己收拾好点。” “嘿嘿嘿,我们跟乡亲们打听了不少未婚女同志的消息……” 谢延昭脸一黑,凶得不能再凶。 “滚!” 那些战友也怵这个杀神,把门给关上时还不忘嘱咐一句,“记得穿齐整一点,前头还有好几位女同志在呢!” “快滚!” 门一关,将外头喧闹的动静隔离在外。 阮明芙憋着气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想不到这人还会帮她,也不像她想得那么恶劣嘛,阮明芙委委屈屈:“既然你都没有对象,为什么不能考虑我?” 许是因为哭过的原因,漂亮的桃花眼仿佛被水洗过后纯净的琉璃,里面清楚地倒映着谢延昭的身影。 两人从未靠得如此之近,稍稍伸手就能碰到对方。 谢延昭仔细打量了她一眼,他承认眼前这个女同志确实长着一副好皮囊。可他要找的革命伴侣,却不似她这种爬别人床的女同志。 “我先走了,你自己找机会出去。” 阮明芙:“……” 可恶,他到底娶不娶?! 第 2 章 阮明芙一脸不高兴地走在回知青点的小路上。 跑得那么快,就你长腿了是吧! 她满心郁闷地折了枝路边开的野花,小嘴嘟嚷着:“我都还没嫌弃他凶呢。” 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多有,下回想堵谢延昭都不知道去哪儿。 烦死了! 难道原主长得丑? 阮明芙赶紧将脸凑到一旁的小水沟,看向水面的倒影,这才将提着的心放下来。原主与她像了个十成十,若非左眼下长了一颗笔尖大小的泪痣,她都要以为她是身穿了。 看到这,阮明芙更气了。 谢延昭究竟是什么品种的男人,看着她这样的大美人居然还能无动于衷。 阮明芙辣手摧花,将手里的碎屑泄愤似地往沟里一扔。 地头蛇的叔叔是G委会老大,哪怕阮明芙长得再漂亮,也没人愿意为了一个女人得罪县里的一把手。谢延昭是军人,级别还不低,只要跟他结婚,她就能随军,离开这个地方。 放弃是不能放弃的,这个瓜还得强扭…… 阮明芙还真就不信了,凭她的魅力还拿不下一个谢延昭。 * 阮明芙刚给自己打完鸡血,到知青点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 “……一大早就不见人影……” “估计又去哪儿勾引男同志了。” 阮明芙长着一张好脸,下乡后让十里八乡的男同志眼前一亮,个个都跑她这里来献殷勤。偏偏她又不会做人,让其他女同志明里暗里地排斥。 “今天吴家儿子结婚,应该是去凑热闹了吧。” 梳着两条大辫子的知青轻嗤一声,“你信?” 阮明芙记得,这个女知青叫胡丽红。长相清秀,但因着直爽的性格跟谁都说到一块,村里有什么消息她头一个知道。 “什么意思?” 胡丽红故作高深地一笑,“吴家儿子是当兵的,这会儿回来结婚,带回好几个战友。” “啧,都是有家室的……”这个声音,别提有多失望了。 这几个当兵的刚到吴家,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屋里头有闺女待嫁的老娘们就上门了。这年头当兵的最受欢迎,搁相亲市场上那就是王炸! 谁知道都已经结过婚了。 老娘们的一腔热情散了个干干净净。 胡丽红嗔了她一眼,“谁说的,还有一个没结呢!” “谁?” 她们回城无望,家里会给补贴的日子好过一点。其他人想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只剩嫁人了。比起嫁给村里人,她们更愿意选择那些当兵的。 “哎呀,你快说啊。” 胡丽红清咳了一声,这才开口道:“就是那个长得最高的。” 知青们回想了一下,随后便被吓到似的,身体抖了一下。 “那个人看起来好凶。” “就是,他该不会打人吧……” 阮明芙:“……”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谢延昭看起来这么凶,但凡还有一个选择,她都不会在他身上吊死。 “呸!”胡丽红啐了她们一口,“他们都在战场上杀过人,不凶才怪哩。” “说得也是……但这跟阮明芙有什么关系?” 胡丽红:“……” 一点八卦敏感度都没有,要不是实在找不到人聊天,她才懒得理这些人。 “周鹏不是看上姓阮的吗,她怎么还去勾搭人,好不要脸!” “要说脸皮,咱们加在一块都不是她的对手。” “……她怎么这么受男同志欢迎?” “浪呗……” 说这话的知青,脸都酸成柠檬精了。 “她该不会真是狐狸精转世吧……” “军人同志一身正气,该不会上她的勾吧?” “难说,你看这些男同志看阮知青就跟苍蝇见着屎一样。” 说话的知青显然跟阮明芙有很大的矛盾,句句都在贬低她。 “希望军人同志不要被骚狐狸迷住……” “可拉倒吧,你见过哪个人能逃过她的手掌心?这个……最多七天,你们信不信?” “她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嗐,她能有什么脸。把那些男同志勾得五迷三道,一点也不知道检点。瞅她那个浪劲儿,估计早就被男同志沾了身子。” “我的天哪……” 听着后面越来越不像样的话,阮明芙小脸一黑,推开走了进去。院子里的知青看到她的身影,都跟掐住了脖子的小鸡崽似的,哑火了。 说人闲话被抓包,胡丽红再厚的脸皮也些挂不住。 “明芙回来了,”胡丽红余光看到阮明芙的手,吓了一跳,“你手怎么了?” 谢延昭手劲大,随着时间越久痕迹越深,看起来更加可怖了。 阮明芙凉凉开口:“遇到几个说闲话的,跟她们打了一架就成这样了。” 胡丽红:“……” 搁这儿点我呢。 阮明芙看都没看这些人一眼,转身回了屋。进门时顿了一下,微微回头:“你们刚才的话我听清楚了,放心,我会努力的。” 门开了又关,早就对阮明芙一肚子不满的女知青翻了个白眼,将洗涮的鞋子扔进水里,没好气地道: “神气什么?贱人!早晚挨批D。” 身旁的知青扯了她一下,“赶紧刷吧,明天还要上工呢。” 女知青这才闭上嘴。 知青点是地主的老房子改造而成,条件不算好,就是房间不少,还分前后院,把男女知青隔开,但吃饭的地方却在一起。 原主运气好,分到一间小的,可以一个人住。 房间非常简陋。 初来时只有一张破破烂烂的床,为此,原主去找了村里的木匠,顺便还做了小桌子,和放衣服的柜子。 阮明芙打开柜子,里面放的都是原主的家当。将一个铁盒子拿了出来,里面除了些针线,就是几把毛票。 清点了一下,钱还剩一千五,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票据。 原主被父母送下乡,把家里所有的钱票都给她了。算下来,也有五千多块。只是原主是个大手大脚的,除去买东西寄给父母花的钱,只有这么多了。 阮明芙将铁盒子放回原处,再把柜子锁上。 * 第二天刚蒙蒙亮,阮明芙就醒了过来。 床上只铺了一层薄薄的褥子,床板非常硬睡得她难受极了,人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听到屋外传来动静,她哪里还睡得着。 正在外面忙活的是一位女知青,看到阮明芙的身影还愣了一下,往常这个娇小姐得睡到饭点,不然绝不起来。 “阮知青,这么早就起了?” 这个女知青看起来很和善,还冲她笑了笑。 阮明芙有被安慰到。 她又不是讨厌鬼转世,人缘也没那么差嘛。 “睡不着就起了。” 女知青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阮知青,到月底了,下个月还要帮你做饭吗?” 知青都在一个锅吃饭,每天安排两个人轮值。 但原主从来不做。 一是她从没下厨,做的饭太难吃,二是她能花钱请人帮她做。 阮明芙:“……” 怪不得笑得这么和善,原来她是尊贵的甲方。 “……要。” 原主不会做饭,难道她就会了? 阮明芙长这么大,连她家的厨房在哪儿都不知道。想到之前还在冤大头面前吹她下得厨房,心里竟然还有点心虚。 她回房找到原主之前买的罐头,递过去。 这年头不允许私下交易,阮明芙当然也不会傻到直接给钱。 女知青笑着接过,看阮明芙的眼神更和善了。 她力气小,挣不了多少工分,日子当然好不到哪里去。把罐头拿去换点鸡蛋,也能给自己补点营养。 早饭是一碗清得照出人影的稀粥,还有两个巴掌大的红薯。 阮明芙抬眼看去,所有人都是这么吃。只不过男知青的饭量多一点,会多两个红薯。 红薯刚刚出锅,上面还冒着热气。 阮明芙小心地拿了起来。 白玉般的手拿着红薯,将这手衬得越发纤细修长,男知青眼都看直了,其中一位更是被坐在身侧的女知青狠狠捏了一把。 “好看吗?” 男知青愣愣地刚想点头,随后赶紧摇头。 “不…不好看。”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女知青冷哼了一声,这才松开揪着男知青腰上软肉的手,还不忘瞪阮明芙一眼,暗骂一句。 阮明芙:“……” 这两知青早就在处对象,双方父母都报备过,就等着年底扯证结婚。 吃完饭,阮明芙正准备走,却被人叫住了。 “阮知青,看你早上没吃多少,这颗水煮蛋就给你吧。” 知青点还没走的人齐刷刷看了过来。 昨天骂阮明芙的女知青看到这里,见此不屑地呶呶嘴,朝着一旁的知青使了个眼色。 阮明芙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还是给咽下去了。 “谢谢你啊。” 男知青的脸通红,羞涩地低下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不…不用客气。” 她接过蛋,眼波朝那个女知青看去,便见她气得鼓起脸,满脸不善地瞪着她。 阮明芙明媚一笑,女知青气了个仰倒。 眼见气氛不太对,队长赶紧开口:“咱们该去上工了。” 今年的头一季水稻已经种了下去,免了插秧的麻烦。阮明芙可知道,水田里有种叫做水蛭的东西,专扒在人腿上吸血。 插秧时,光腿下去,不一会儿就会扒满这种水蛭,运气不好还会钻进人的肉里…… 阮明芙打了一个寒颤。 那个场面,光想想就觉得可怕。 阮明芙被安排去拔草。 那是一块油菜花地,开的花已经掉了,上头结了一个个嫩绿色的豆荚。经过前段时间的春雨,地里的草都有油菜花高。 阮明芙身材娇小,蹲着拔草,都看不到她人在哪儿。 下过雨的地最松软,那些草也都是刚生长出来的,脆嫩得很。阮明芙一薅就是一大把,不一会儿,身后就堆了厚厚的草。 阮明芙有点得意。 农活也不是那么难嘛,就是草里蹦来蹦去的蚂蚱有些烦人。 “……我姐姐的侄子隔壁邻居的亲戚家的儿子把媳妇给打死了……” “真的假的?” “尸体都挖出来了还能有假?” “听说他儿子前头的就是被打跑的,这个运气不好,就被打死了。” 阮明芙悄悄竖起了耳朵。 “没孩子吧?” “才结婚半年,哪来的孩子。” “太可惜了……” …… 几个大娘唏嘘了一阵,又挑起话头。 “你们听说了不?老周家看上了一个知青,等着周鹏回来,就找人说媒呢。” 阮明芙:“……” 老周家? 看上她的那个地头蛇就叫周鹏。 “老周媳妇不是看上了玉娇?怎么变了?” “老周媳妇看上有什么用,得儿子喜欢才行。那个知青是周鹏看上的,死活要娶,老周媳妇也没办法。” “还是玉娇好,人又勤快又漂亮。” “男娃子爱色,等上了年纪就知道谁好了。” “你还没说是哪个知青呢?” “就是那个妖里妖气……长得最漂亮的。叫阮……反正名字里带了个……” 后面的话阮明芙没有仔细听,她现在脑海中被‘等周鹏回来,就来向她提亲’刷屏。 她要是嫁到周家去,就完了。 周鹏性格偏执又有病,看她的眼神就像在打量一件物品,让人恶心想吐。她总觉得周鹏是反社会人格,真要嫁给这样的人,她怕她哪天死的都不知道。 不行,她得赶紧去找冤大头救命! 第 3 章 “阮知青,你上哪儿去,还要不要工分?” 大队长这老头的眼睛贼尖,一见阮明芙走上田埂,立马喝斥了一句。 阮明芙收回自己的腿,表现得十分乖巧。 “我这就回去……” 这老头不能得罪,要不然以后不给她分配轻省的活可怎么办。 大队长瞥了她一眼,收回了视线。 不远处,突然起来机器开过来的轰鸣声。 阮明芙驻足看过去。 却见一辆拖拉机开了过来,架驶它的正是谢延昭。他摇动着操纵杆,将拖拉机停了下来。手一撑,从车上跳了下来,动作帅气潇洒,将阮明芙的眼也给迷住了。 谢延昭五官立体,眉目俊朗。许是因为当兵的原因,肤色有些深。左脸颊上有一道三公分的疤,衬得他整个人又凶又野。 这个狗男人,真是哪儿哪儿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阮明芙昨天憋的气也散了不少。 毕竟确实长得挺帅。 大队长这个小老头的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太好了,拖拉机终于修好,谢同志,真的太感谢你了。” 谢延昭擦掉脸上的汗水,“不用客气。” 这辆拖拉机年龄大了,里面的零件都已经老化。坏了好多次,修修补补将就着用。直到一个月前又坏了,这回连机械厂的人都说修不好。 却不想谢延昭却能修好它。 “这怎么行,谢同志修好我们村里的拖拉机,那就是我们村的大功臣。” “就是,谢同志太厉害了。” “可不是,谢同志能不能教教我们怎么开……” 村民们也你一嘴我一句地夸了起来。 一个村的实力厚不厚,就看有没有拖拉机。远的不说,谁家结婚嫁娶如果能把它拉过去充场面,那就是十里八乡最靓的崽。 阮明芙看向站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的谢延昭。 不行,她得把这个男人拿下! …… 谢延昭摆脱一群热情的村民,就见几个战友坐在田垠处朝他挥手。 “老谢,被这么多人夸的滋味怎么样?” 他没有说话,接过来人递过来的水壶便仰起头喝了起来。 吞咽间,喉结上下起伏,带着难以言喻的诱惑与性感。谢延昭长舒了一口气,抬手擦掉唇边的水渍。 “老谢,不要拉着一张脸,经常笑一笑。你虎着脸的模样,都能把小孩子吓哭。” 这么凶,哪里会有女同志愿意跟他过日子哦。 说话的人名叫许诸,与谢延昭从小认识,关系也最好。 谢延昭将水壶扔还给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我这个人天生就不爱笑。” 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许诸最清楚这人的脾气,懒得跟他掰扯。 “昨天见的那几个女同志,有没有中意的?” 其他几位战友听了这话也支棱了起来。 “老谢,快说说中意谁?” “对,你要是中意谁,哥几个就给你提亲去!” “说得不错……” 谢延昭眉头一挑,“那你们觉得谁不错?” “小李不错,有文化还是高中生呢!” “小林更不错,贤惠能干,我是过来人,找对象就得找这种。” “小林不行,不好看,我觉得小张不错,长得漂亮……” 几个人争得面红耳赤,差点没打起来。 “我都记住了,”谢延昭靠在一棵大树上,目光闲闲地看着他们,“我会把你们说的话原原本本地讲给嫂子们听。” 想起家里的婆娘,几个大老爷们顿时一个激灵。 “老谢,放兄弟一码,我们不催你找到象了行不行……” 许诸无语,关键时刻一个能打的都没有,“真一个也没看上?” “你确定是我选她们,而不是她们在挑我?”谢延昭倚在树上,衬得他整个人越发的挺拔修长。 许诸眼里闪过尴尬。 昨天本来说得好好的,那些女同志也挺乐意。直到谢延昭出来,一个个跟碰到蛇蝎一样,恨不得拔腿就跑。 他也气谢延昭。 好好个保家卫国的军人,气势跟个动不动要和人火拼的黑老大似的,身边飞个母蚊子都费劲儿。 话说回来,他好兄弟被女同志这么嫌弃,许诸心里也不痛快。 他非得给他兄弟找个天仙,把她们都给比下去! * 阮明芙拔了一会儿的草,猛然抬头却见谢延昭往深山那边去了,自觉是个好机会的阮明芙赶紧跑过去请假。 大队长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你刚才说你什么?” “我肚子疼,”阮明芙装出一副很疼的模样看着小老头, 大队长牙都开始疼了,“你肚子疼捂胸口干什么?” 阮明芙:“……” 糟糕! 大队长闭了闭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走走走,赶紧走。” 完蛋玩意儿,连装都不会装。 阮明芙才不管大队长是怎么想的,能准她假就好。在回知青点的路上,阮明芙美得冒泡,仿佛看到谢延昭谄媚地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模样。 “阮知青,你怎么回来了?” 知青点的人都去上工了,只有今早与她搭过话的女知青在。她脚受伤了,这几天请假在修养。 “我请假了。” 女知青也就是朱虹,也没多事地问为什么。 阮明芙正想进屋,身体却停顿了一下,“你说该怎么追求一个男……男同志?” 朱虹在家不受重视,别说补贴,平时还得把从嘴里省下的口粮寄回家。自从帮阮明芙做饭后,每月能换到十几二十颗鸡蛋。 她的日子也好了起来。 可朱虹对阮明芙从开始都抱着善意,要不然她也不会问她这样的问题。 “我吗?”见阮明芙点头,朱虹这才开口:“我也不知道。” 阮明芙不待失望,却听她又来了一句,“不过我听老人说过,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就得抓住他的胃。” 阮明芙回想起前世。 亲爸每次回家,她亲妈就会亲自煲一锅汤,每到这时,她爸就会喝得干干净净,她跟哥哥想喝一点都不让…… 阮明芙的双眼越来越亮。 越想,越觉得是个攻心的好法子。 她抓住朱虹的手,满眼热切地道:“朱虹,你教我做饭吧。” “啊?” 阮明芙不会,还不能学吗?凭她的聪明才智,炒个菜而己,又不是多难的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 厨房里,朱虹一言难尽地看着阮芙切菜。 她手握着刀把,每朝土豆砍一刀,朱虹就得抖一次。再看案板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土豆,朱虹更是难过地别开眼。 “阮知青,还是我来吧,”朱虹试图制止她,“炒菜可比切菜难多了,这种粗活还让我来吧。” 阮明芙看着刀旁跟麻将块似的土豆片,难得羞涩地笑道:“好吧。” 朱虹拿过刀,摆开架势。 她这模样一看就是在厨房里历练过的,那手刀工切得又快又好。 将要用到的食材准备好,就可以开炒了。 阮明芙准备两个菜,一个是辣炒土豆片,一个就是番茄炒蛋了。知青点没有蛋,阮明芙更没有,朱虹便贡献了两个。 有朱虹这个师傅在,阮明芙做得很顺手。 尝了一口,味道果然不错。 她就说嘛,凭她的聪明才智,怎么会被难倒。 在一旁的朱虹见此,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她太难了。 其实这些菜都是朱虹炒的,阮明芙不过打打下手而己,为了增加她的参与感还特地让她在出锅前拿铲子在里头划拉两下。 阮明芙把谢延昭的那一份拿饭盒装了出来。 剩下的,她就与朱虹吃了。 趁着这会儿还没下工,阮明芙打算提前过去,省得被人给撞到。不过在此之前,她给自己打扮了一下。 每到这时,她就特别怀念她那五百坪的衣帽间。还有前段时间入的极品鸽血红,她还没戴过几回呢。 好亏…… 她将本就有点自来卷的长发扎成了鱼骨辫,额前两边的碎发垂了下来,衬得她越发明艳昳丽。为了让自己美美的,阮明芙还穿了件裙子。 至于美不美,看朱虹眼底的惊艳就知道了。 阮明芙提起桌上的饭盒,一步三摇地走出知青点。 看谢延昭去的方向,应该是水库没跑。 她越往里走,人烟越少。周围静悄悄,还怪让人害怕。要不是原主曾经跟人来过,阮明芙早就打道回府了。 又走了十多分钟,她这才听到人声。 阮明芙整理了一下头发、衣服,这才袅袅婷婷地上前。 谢延昭身材挺拔,在这群人里最显眼的就是他。他的外套脱了下来,身上只穿了一件军绿色的背心跟长裤。露出来的两条臂膀孔武有力,肌肉紧实。 每次动作间,透露出来的爆发力让人心惊。 身上的汗珠在他额上汇聚,流经脸颊。欲掉不掉时,趁他抬头擦汗的功夫,便顺着下巴,飞快地划过喉结,再没入胸前…… 这扑面而来的荷尔蒙,让阮明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谢延昭感知惊人,阮明芙也没有掩饰自己的视线。见他转头看过来,还冲他笑了。 干活的战友听到动静,抬眼一看就愣住了。 只见阮明芙悄生生地站在不远处,身上的裙子将她的腰衬得越发纤细。明艳绝俗,整个人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芍药,美得灼目。 看到谢延昭朝美人走过去,战友们忍不住唾弃起了谢延昭。 “畜生啊。” “怪不得之前给他介绍对象一直推三阻四,原来是有目标了。” “太好了,老谢终于有对象了……” 许诸双眼一亮。 刚刚还说找个天仙,这会儿就送上门了。 许诸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跟老领导交待,再也不用因为老谢的个人问题,被抓着叨叨一整天了。 吴刚眯着眼睛,“……怎么有点眼熟?” * 两人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阮明芙还没开口说话,却听背对着她的人强硬地道:“你不用再纠缠,我是不会娶你的。” 第 4 章 似没想到谢延昭会这么说,态度强硬得更让阮明芙心惊。她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你说什么?” 谢延昭沉默。 “你是不是听了那些人的话?” 阮明芙长得漂亮,男同志经常到她跟前献殷勤。原主不懂人情世故,傻愣愣的照单全收。不仅知青点的女同志讨厌她,就连村里的老娘们也恨她恨得牙痒痒。 名声早就烂大街了。 后来周鹏对原主一见钟情,挑了几个人收拾了一顿,围在她身边的狂蜂浪蝶才少了很多。 这年头都注重名声,谢延昭如果真介意的话,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延昭疑惑,“什么话?” “没什么!” 阮明芙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可吓死她了! 阮明芙看向谢延昭,却见他将手里的外套穿上,怪不得一来就背对着她。 啧啧,冤大头可真是个守男德的好同志。 阮明芙回想起之前看到的那幕,心下泛起涟漪。之前竟没有发现,冤大头有一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好身材。阮明芙就好这种,可惜之前没有珍惜,这会儿想看都看不到了。 谢延昭转过身,看到阮明芙眼里明晃晃的可惜,心头一梗,扣扣子的手都哆嗦了一下。 谢延昭:“……” 现在的女同志,真的是越来越大胆了。 “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谢延昭着看阮明芙一下子变得煞白的小脸,顿了顿:“我已经想好要把自己余生都奉献给人民,这辈子不打算结婚。” 就算结婚,阮明芙对他来说也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阮明芙仔仔细细地看着谢延昭。 却见他一脸肃容,目光坚定,任她打量,其中的认真更是让她心惊。 阮明芙知道他这回是认真的。 漂亮的桃花眼里弥漫出水雾,她颤抖着唇,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 谢延昭没有说话。 沉默。 又是沉默! 谢延昭的沉默将阮明芙心中的怒火彻底点燃。 “你太过份了!”阮明芙又气又急,豆大的眼泪一颗颗地落了下来,“我长这么大从没进过厨房,却亲手给你做饭!” 她阮大小姐想要哪个男人,一个眼神就够了。更别提她为谁亲手下厨,这可是她亲爸妈都没有的待遇。 偏偏谢延昭油盐不进,阮明芙这十八年没尝过拒绝的滋味,全在他身上尝了个遍。 “我把我这辈子几乎所有的耐心都用在你身上,姓谢的,你别太过份!” 但凡今年是77年…… 但凡她父母能平反…… 越想越气,阮明芙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谢延昭眉头皱得死紧,看起来更凶了。他看着哭得伤心的阮明芙,唇动了动,话却没有说出口。 阮明芙哭泣的模样并没有损坏她的美,反而为她整个人更添几分脆弱。 “别以为这世界上就你能嫁,”狗男人不识好歹,阮大小姐的脾气也上来了,“你听着,我以后肯定会嫁个比你好一万倍的人!” “王八蛋,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阮明芙胡乱擦掉脸上的眼泪,报复性地上前狠狠踩了他一脚后,飞快地跑了。 谢延昭看着鞋面上的印子,眸色黑沉,看着阮明芙的背影,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躲在暗处观察的战友走了过来。 “老谢,你太不是人了。” 其他人也一脸赞同的表情。 他们怕被发现,躲得远远的。只看到两人在说话,压根听不到说了什么。没多久,那个天仙女同志就哭着跑了。 许诸一脸痛苦,“哥,我求你了行不行?对女同志温柔点,不能拿出训兵崽子的那股劲……女同志就像漂亮的花,是要呵护的……” 为了他的个人问题,许诸愁得头都要炸了。 谢延昭的凶名,在整个部队都赫赫有名。那脸一拉,队里最浑的刺头都得老实听话。女同志见人这么凶,两句话没说就想跑。 出来一趟,难得碰到一个眼瞎的女同志,不好好把握还等什么。 谢延昭看着战友都拿看禽兽的眼神看着他,心头一梗,“你们知道什么?” “老谢,这我就要说两句了,男女之间那点事,我们还真知道得比你多。” 唯一一只单身狗·谢延昭:“……” * 阮明芙黑着一张小脸下山。 狗男人! 呸! 她手里还拿着没送出去的饭盒,冷哼一声,“回去喂狗!” 狗男人不配吃她亲手做的东西。 阮明芙一肚子火,正想再骂几句却听不远处传来哭声,声音尖细稚嫩,应该是没多大的孩子。 她走过去一看。 那是一条从水库流经下来的河,中间扑腾着一个人影,岸边有两个五六岁大的孩子在哭。 这里离村子有些距离,再看河中明显已经体力不支的孩子,只怕坚持不了多久。 “麻烦,”阮明芙吩咐两个小孩,“你们赶紧去通知村里的大人。” 这会儿是夏天,温度高。换成冬天下雪结冰的日子试试,她才不要费那个劲下水捞人呢。 阮明芙绕了一下,从身后抓住这小子身上的衣服往岸边游。 农村的孩子从小干惯农活,手上有一把子力气。挣扎的劲儿大得很。好几回,都差点被他挣脱。阮明芙咬牙,恨不能揍他一顿。 得亏她为了美,找教练仔细学过,要不然两人都得埋在河里。 阮明芙喘着粗气,将人带到岸边。一只大手伸了过来,将她与那个孩子一起拉了上去。 她抬头看去,只见到谢延昭那坚毅的下巴。 哼! 阮明芙可没忘她还在生这个男人的气呢。 “穿上。” 她微抿红唇,刚想说什么却被一件带着体温的衣服,兜头盖了满脸。 她还生气呢,穿他衣服是怎么回事?! 村里人听到有孩子溺水,扔下锄头就赶了过来,乌啦啦一片。 她身上的衣服入水后,紧紧贴在她的身上,勾勒出诱人的曲线。阮明芙手忙脚乱地将衣服拉下来,套在身上。她想道个谢,却只看到谢延昭穿着老头背心走远的背影。 阮明芙:“……” 溺水的孩子浑身湿漉漉地躺在地上,惨白着一张脸,双眼紧闭,仔细观察却是进气多出气少,胸膛更是看不到起伏。 是溺水后造成的休克,只有几分钟的抢救时间。 “柱子……柱子!” 孩子妈整个人都蒙了,微张着嘴伤心到连哭都哭不出来,孩子奶奶早就晕过去了。 村民忍不住别过头,想安慰几句又不知道说什么。 每到夏天十里八乡都得溺死几个孩子,频繁得都已经成了惯例。 大人们三令五申,奈不住这些瘪犊子不当回事。七八岁的娃儿正是好动的时候,不让他去偏去,主打的就是一个叛逆。 谢延昭没管这些声音,他将耳朵伏在孩子身上,又仔细地检查了他的状况。 “闭嘴,”大队长是个有见识的,“安静点,别吵着谢同志救人。” 呼吸都没了,人还能救回来? 村里人虽然不信,但出于对军人同志的信任,并再开口没有打扰。柱子娘更是提着一颗心,死死地盯着这一幕默默流泪。 在场受到急救培训的,也就只有谢延昭几人了。 他们一手扶着柱子的头,谢延昭飞快地做着心肺复苏,一边为他做着人工呼吸。 周围的人紧张到不敢大声呼吸。 阮明芙坐在不远处,忍不住朝那处看了过去。 手臂肌肉发力,谢延昭紧张得额头上也冒出细碎的汗。直到柱子轻咳出声,嘴里流出不少水后,后来更是哇地哭出了场。 谢延昭跪坐在柱子身旁,看着柱子妈抱着柱子哭得大声,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像阴沉寒冬的暖阳,破云而出,将人心底的阴霾尽数趋散。 阮明芙突然生不起他的半点气来。 这男的也太帅了。 谢延昭也看到了她,披着他的衣服就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脸上沾了几缕发丝,看着竟然还带着西子捧心般的柔弱。 手腕上的印记还没消散,他微微侧头,难得有些心虚。 柱子娘哭红了一双眼,“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与谢同志,柱子……柱子就……” 话还没有说话,又哭了起来。 “太感谢你们了,”柱子爹满脸的后怕,一个激动就要跪下,“柱子要是没了,我跟娃他娘也活不下去了。” 谢延昭赶紧将人扶起来,“柱子还没有脱离危险,要赶紧去医院。” 阮明芙往后挪了两步,“是啊,得去医院查查。” 都休克了,别引出并发症才好。 “应该的,”大队长这个小老头一拍大腿,“开拖拉机去,那个快!” “队长,我们也不会开啊。” 谢延昭:“我送他们过去。” 谢延昭腿长,抱着柱子走得飞快。其他人在后面拼命地追,才勉强赶上。 看着他们的背影,村里人议论开了: “谢同志可真是一个热心肠的好人。” “可不是,听说还是单身呢?” “真的假的?” …… 一阵冷风袭来,阮明芙忍不住了个喷嚏。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快步朝知青点走去。 知青却没凑那个热闹。 她们刚吃完饭,正在院子里歇晌。看到阮明芙的身影,聊天的几人顿了一下。 原主与这些知青都是面合心不合,她也懒得做什么表面功夫。 径直进了屋。 胡丽红好奇地看向众人,“怎么出去一趟,成这副样子回来了?” “谁知道啊。” 对阮明芙一直抱着恶意的女知青笑了,“这还不清楚?” “你知道?” 几人都刷刷看向她。 “她昨天才许下的豪言壮语你们这么快就忘了?”女知青得意一笑,“这是去勾搭人,军人同志不上钩反倒把自己给弄成这副狼狈的德行。” “身上这件衣服也不知道又是哪个野男人的。” 第 5 章 这件衣服的料子一看就不便宜,野男人的家底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女知青气得咬牙切齿。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胡丽红也点头,“我听别人说,她先前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去了,去的正是水库那边。” “咦,她怎么这么不要脸?” “我就说军人同志火眼金晴,才不会被骚狐狸迷惑。” “看她的模样该不会是跟哪个野男人滚到沟里去了吧?” “勾搭一个又一个,”女知青也啐了一口,“不要脸的女.表子!” 她正要开口说什么,兜头一盆凉水浇了下来,其他知青尖叫着四散跑开。女知青来不及跑,淋了个透心凉。 在她身后,阮明芙俏脸含怒,手里还端了个空铁盆。 这个女知青对阮明芙的意见很大,经常在背后贬低她。 阮明芙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主,不给她点教训还真以为她好欺负。 “臭女.表子,我要撕了你!” 眼见女知青的爪子伸过来,她一个脸盆砸过去。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女知青脑袋瓜子嗡嗡的,耳朵里也出现了回声。 娇娇弱弱的阮明芙竟然将壮得一头牛似的女知青给打了! 其他知青从震惊中回过神,赶紧把被打蒙的女知青扶了起来。另一边的男知青听到声音,也跑了出来。 “贱人!你敢打我!” 女知青气极,还想伸手打阮明芙,却被其他知青联手摁住了。只是她看阮明芙的眼中满是恨意,恨不能立马拿刀砍死她。 胡丽红也受了波及,半边身子被水泼湿了。 “阮知青,你这样我就要说几句公道话了。” “拉偏架就拉偏架,还扯什么公道。” 原主娇生惯养,性子却是软的,要不然这些知青知道她在还敢在院子说她的闲话。可阮明芙不一样,她不痛快,就得让所有人都陪着不痛快。 “你们不是挺能叭叭的吗,来啊,接着说啊。” 胡丽红:“……” 依她以前的经验,她现在还是闭嘴得好。 其他知青都被阮明芙给吓到了。 她从没这么凶过。 阮明芙粉面含怒,身上还穿着野男人的衣服,却不显丑态,哪怕是打人,都别有风情。 男知青看呆了。 “以后我再听你骂一句,看看是你的头硬,还是我的盆皮实,”阮明芙冷冷地看了那个女知青一眼,走到门口顿住了,“对了,我身上这件衣服,就是谢同志的。” “你们放心,我要是跟谢同志结婚了,一定请你们喝杯喜酒。” 男知青的心……碎了。 其他女知青:“……6” 速度这么快? 要不是关系不好,女知青真想厚个脸皮请阮知青开个班。 唯有挨打的女知青,看着阮明芙的背影恨得眼里充血。 …… 谢延昭开着拖拉机,一路顺利地来到医际。 抢救及时,柱子没什么大问题。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在医阮里呆两天。谢延昭帮着把手续办好,这才坐在医阮的长椅上休息会儿。 许诸在他身边坐下,“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再等半小时。” “今天可太惊险了,”许诸感叹了一声,“对了,今天那个女同志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谢延昭想起她在水里救人的那一幕,抿了抿唇,眼中的情绪太复杂,让人看不懂。 良久,才听他道:“问路的。” 许诸:“……” “你是不是当我傻,跑山里去问路?完事,还哭着跑了?快说,究竟怎么回事?” 谢延昭闲闲地看着他。 许诸头疼:“我看那个女同志长得挺漂亮,连文工团的都比不过。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看她模样,出身应当也不差。你们俩朗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你知道她是什么人,”谢延昭脸沉了下去,“就敢说天作之合。” 许诸想了想,“……那我回去打听打听?” “别打听了,我跟她没可能。” 谢延昭心头突然涌上几丝烦躁的情绪,沉着一张脸看起来超级不好惹。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条低压带,医院的人吓都要吓死了,哪里还敢踏足。 许诸知道这人的臭脾气又上来了。 “行吧,等回去我跟老领导汇报,让他好好说说你。” 送柱子去医阮时,正值中午,忙到这会儿他还没吃饭。而且这个点,国营饭店早就关门了。 许诸将一个包裹打开,露出里面的饭盒,“还挺丰盛,来,咱们一起吃。” “从哪儿来的?” “当然是你开的拖拉机上,”许诸闻着饭香,“估计是哪位乡亲看我们没吃饭,临时塞过来的吧。就是有点少,一份哪够吃啊。” 谢延昭看着熟悉的饭盒,一把将它从许诸手里抢了回来。 正想吃一口的许诸:“……老谢,你怎么回事。” “我还有事,先走了。” 许诸满脸问号。 这个老谢,真的是越来越奇怪了。 * 阮明芙精致漂亮的小脸有些憔悴,眼底还带着青黑,她昨天在想怎么攻略狗男人,思考了一晚上,丁点头绪都没有。 她辗转反侧,最后迷迷糊糊,什么时候睡的都不知道。 该死的狗男人! 阮明芙咬着红薯,硬生生吃出了凶神恶煞的意味。仿佛手里的东西不是红薯,而是狗男人的肉。 餐桌上安静如鸡,除了徐盼娣。 她挨了一脸盆,后面又被赶来的知青队长训了一顿,里子面子全没了,这会儿正拿眼神杀她。 阮明芙理都没理。 这种怂货也就叫得厉害,真要动手,徐盼娣马上跪给你看。 阮大小姐喝了口清得能照清人影的稀粥,叹了口气。 这会儿去堵狗男人,她也拉不下这个脸。毕竟昨天才刚放过狠话……也太打脸了。阮明芙脑子转了又转,发现所有的路都被堵得死死的。 愁人…… 该死的狗男人! 该死的地头蛇! 阮明芙咬牙切齿。 她就不信了,她要是真不想嫁,地头蛇还能强逼她?大不了……大不了就跟他同归于尽! 阮明芙将手里的饭盒一盖,气势汹汹地回了屋。 眼见她的身影消失,胡丽红这才长呼一口气。拍拍胸口,“吓死我了,看刚才架势还以为她要跟我拼命呢。” 其他知青都摇了摇头,她们现在可不敢得罪阮明芙。 “你们这么怕她干啥?”徐盼娣摸了摸昨天被打的位置,“贱人!” 胡丽红也不惯着她,“你刚才当着她的面怎么不骂?” 徐盼娣:“……” 贱人,都是贱人! 阮明芙晃晃悠悠地去上工,路上遇见她的男同志纷纷眼前一亮。 “阮知青,吃了吗?” “阮知青,早上吃的啥……” 阮明芙点头回应,哪怕没有说话,那些男同志的耳根变得红通通,脸上的表情也兴奋起来。 这也导致了她每走两步,就会遇到一个脸颊通红,忐忑着向她打招呼的男同志。待得到回应后,再露出傻里傻气的笑容。 她就说没人能逃得过她的手掌心! 啊,她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 阮明芙被狗男人打击的自信又回来了,连带着萎靡的神色也精神不少。 但只维持了半天。 阮明芙瘫在床上,眼里的光都灭了。 跟之前一样,她今天还是被安排去拔草。她从不知道,有些草竟然这么难拔。没多久,掌心就磨红了,下午还起了好几个水泡。 更重要的是,大队长那老头还不让她请假! 关键的是工分没赚多少,人却快废了。 想想都觉得冤。 看来,她不仅要搞男人,还得搞事业。 只是这个时代不允许私人交易,而且她是豪门大小姐,学的也是马术插花品酒,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合适的。 门外传来敲门声,打断阮明芙的思绪,她艰难地爬下床。掌心碰到门把时火辣辣的疼,牵动着一旁的手泡,阮明芙没忍住嘶了一下,这才打开房门。 “阮知青,外面有人找你。” 朱虹站在门外。 女知青中能跟阮明芙说上话的,也就只有一个朱虹了。 阮明芙朝院门口看去,却没看到人影。她好奇地朝门口张望,却见到周鹏朝她走过来。 “你好像很意外见到我?” 明明是句疑问,从周鹏嘴里说出来却成了笃定。 阮明芙俏脸紧绷,浑身戒备:“知道我不想见到你,就离我远点。” 周鹏听了这话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 可他的笑容却让阮明芙毛骨悚然。 “你确定我们要在这里说话?” 这个点,知青点有不少人在。看到门口的两人,都十分八卦地竖起耳朵。 两人走到不远处,一个开阔却僻静的角落。 阮明芙骂周鹏丑多少有点泄愤的意思在,事实上他并不丑,还是让人眼前一亮的长相。 他因着从小家庭条件好,皮肤比一般的汉子要白。脸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看着竟然还有几分儒雅。 “明芙,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可爱?” 刚满月的小猫,脆弱又渺小。在敌人入侵时,却敢亮出自己的爪子。只是小猫的反抗并不能吓退敌人,相反,它所有阻挠不过是为强大的猎人增添几分乐趣罢了。 在周鹏眼里,阮明芙就是那只小猫。 第 6 章 阮明芙后脖颈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眼中满是戒备。 “你想干什么?” 周鹏一步步上前,阮明芙皱着漂亮的眉,忍不住后退几步。 他看着阮明芙避他如蛇蝎的模样,低低地笑了。饶有兴致地打趣着阮明芙的脸,眼中还带着痴迷。 “不干什么,就是出去一趟发现家里的小猫胆子变大了。” 阮明芙:“……” 这个小猫该不会说的是她吧? 果然是个神经病! 阮明芙忍不住又后退几步。 “你在害怕?”周鹏的声音总是慢条斯理,不急不缓,像是在逗弄掌心的猎物,“是我吗?” 明知故问! 阮明芙满脸警惕。 “听说你最近跟在一个姓谢的后面跑?”说到目的周鹏脸上的笑容一收,黑沉沉的眸子看向她,“安分一点,不要做无谓的事。” “让我安分就安分,凭什么?” 阮明芙虽然心底打怵,嘴上功夫却硬得很。 “姓谢的配不上你。” 阮明芙控制不住翻了个白眼。 冤大头配不上她,难道地头蛇就能配上她了?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周鹏低低一笑,眼底带着对阮明芙的宠溺包容,“你与他不是一路人,他不会娶你。”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阮明芙却先炸了。 “为什么?!” 周鹏的话带着肯定,并不是玩笑话。阮明芙被激起反骨,她偏要让谢延昭跟她走一条路,爱上她,非她不娶! 哼! 她还就不信这个邪,到时候非得让狗男人哭着喊着求她嫁给他。 周鹏伸手扶了扶眼镜。 他刚出差回来,就有人向他报告阮明芙这些日子的动向。他之所以没有生气,不过是看得分明,她对那小子压根就没有情。只是把他当作摆脱他的救命稻草。 “明芙,不要想着离着开,”周鹏看阮明芙依旧温和,“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阮明芙:“你威胁我?” “这不是威胁,是劝告,”周鹏想摸摸她的头发,却被阮明芙躲开。他顺势作罢,眼里依旧含着笑意,并没有生气。 还不是威胁,搁这骗鬼呢。 阮明芙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不想再跟着他浪费时间。 “让开,我要去上工了。” 周鹏轻轻一笑,目光痴迷地看着她。 “明芙,你乖点,过几天我就让人过来提亲。你不想这么快结婚,咱们可以先定下亲事,一年后再结婚也一样。” 阮明芙柳眉倒竖,“别痴心妄想了,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除了嫁给我,你还能嫁给谁?”周鹏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姓谢的?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阮明芙疑惑地抬头看他。 “他是军人,”周鹏咪着眼,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跟军人结婚,就得通过政审……想想你父母为什么会被下放。” 阮明芙小脸一白,挣扎着道:“我的问题又不严重,他们不至于这么不讲情面。” 周鹏低低一笑,却似在嘲笑她的天真。 “想一想,他流血流汗拼来的军功,因为你的原因被一压再再。前途大好的部队官兵,也因为你丧失了所有机会,到了年龄只能退役,你说他会甘心吗?” “你们的快活日子又能过多久?” 所以,这才是谢延昭拒绝她的真正原因? 巨大的恐慌将她淹没,阮明芙小脸煞白,她捡起地上的泥土,朝着周鹏砸了过去,却因为颤抖的手而砸偏过去。 “我不听,你走开!” 她一直以为自己还是以前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提出任何要求都无人不应的顶级豪门世家大小姐,更没将这个时代的阮明芙当成现实。 她现在不过是个知青,大队长那老头都能容易地拿捏她,更别说直管知青的G委会了。 周鹏将眸子掩在镜片后,看不清他的神色,可嘴角的笑意却更深了。 以为自己能逃出升天的小猫,看着被强大的猎人一条条毁掉所有的出路,脸上绝望的表情还真让人……嗯,回味无穷。 看着周鹏脸上的笑意,阮明芙只觉得碍眼极了,反击道:“我只是借他摆脱你,他的死活关我什么事?” 周鹏笑得更开心了,“如果这样的话,那我就更喜欢你了。” 阮明芙:“……” 死变态! 好变态的变态。 “明芙,别试图挑战我的耐心,”周鹏定定地看着她,“乖乖的,等着我过两天来娶你。” 阮明芙反唇相讥:“白日做……” “小鹏哥~” 被打断话头的阮明芙转头看去,却见来人穿着浅色长裙,露出纤细的小腿。就是肤色有点深,失了协调。 来人显然与周鹏十分熟悉,也不怕他,伸手挽住他的手臂。 “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 她嘟着嘴,声音软软的,看着是在报怨其实是撒娇。 周鹏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挥掉她挽过来的手臂,“你来干什么?” “伯母找你有事,我就替她跑趟腿咯,”林玉娇这才看向阮明芙,“这就是阮知青吧,长得真漂亮。皮肤真白,不像我每天上工,晒得可黑了。” 阮明芙一脸认真的点头,“确实,你好黑啊。” 林玉娇:“……” 这时候不应该夸她吗?怎么不按套路来? 阮明芙当年跟几路塑料闺蜜互飙演技的时候,林玉娇还不知道在哪儿和泥巴呢。 这点道行的小绿茶也敢舞到她面前,真当她脾气好不成? 周鹏对这点争斗并没有放在眼里,只是看着阮明芙:“我先走了,对了,我会向大队长替你请假,这几天好好休息。” 他一边说着,视线落在阮明芙受伤的手上。 随后又看向林玉娇,“走吧。” “小鹏哥,你先走吧,”林玉娇扬起脸,“阮知青长得真好看,我想跟她多呆一会儿。聊聊咱们女孩子之间的事。” 周鹏嗤笑了一声,转身离去。 直到看不见周鹏的背影,确认他真的走后,林玉娇这才开口,“阮知青,小鹏哥对你真好,我们俩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除了文……” 林玉娇赶紧捂嘴,惊愕地看着阮明芙,满脸歉意地拉着她的手,“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阮知青,你千万别多心,小鹏哥对你一心一意,心里怎么可能会有人呢。” 她管周鹏是心里有人还是有鬼。 “别演了,”阮明芙从她手里抽回自己手,“我三岁时候的演技都比你好。” 嘴里说着对不起,眼神却恨不得杀死她。 一头大瓣蒜,装什么绿茶水仙花。 林玉娇觉得周鹏走了,她也没有再装的必要。冷冷地打量了阮明芙一眼,眼里满是不屑。 就是这个妖里妖气的女人把她的小鹏哥迷得五迷三道,死活都要娶她。 想到周鹏对她不假辞色,却对阮明芙细雨和风,林玉娇心里的气也不少:“果然是只狐狸精,就会迷惑男人。” “对,”阮明芙微微一笑,“我跟你不一样,我只要动动手指,就有无数人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而你长得丑,追个男人跟跑马拉松似的费劲。” “你!” 林玉娇都要被气疯了,这只骚狐狸竟然敢这么埋汰她。 阮明芙被周鹏打碎所有的希望。 现在干脆破罐破摔,逮谁怼谁,路过的狗都得挨她两巴掌。 “你要是来跟我说这些废话的,就可以走了,我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林玉娇面目扭曲,“你给我记住了,离我小鹏哥远一点。”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阮明芙面带嘲讽,骂道:“明明是你小鹏哥纠缠的我,我到希望他能离我远一点。” “你……你别得意,早晚小鹏哥会识破你的真面目,看你这只骚狐狸到时候怎么——” 啪的一声,打断了林玉娇接下来的话。 她满脸震惊,“你敢打我?” 林玉娇家虽然比不上地头蛇,但在全村也是说得上话的人家,他亲爹还是会计。长这么大磕磕碰碰不少,却从没被人打过脸。 阮明芙甩着自己的手,漂亮的桃花眼睨了她一眼。 “脸皮真厚,我的手都被打红了。” 林玉娇气疯了,朝着阮明芙冲了过来,却见她默默抽出一根棍子。 林玉娇:“……” 她气得直跺脚,心头也明白自己这回怕是讨不到好。 “你给我等着!” 扔下一句狠话,林玉娇转身就跑。 阮明芙将手里的棍子一扔,撇嘴道:“怂货,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正从县里晃悠回来,恰好看到这一幕的许诸:“……” 女同志脾气还挺辣! 许诸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呲着牙乐了起来。随后伸手摸着下巴,看着阮明芙离开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 是夜,眼前伸手不见五指。 林玉娇从床上惊醒,捂着胸口急速喘息着。 她刚才做了一个梦。 梦到阮明芙那个狐狸精与周鹏顺利结婚,一辈子被他捧在手心里宠着。后来……林玉娇拼命回忆。 因用力,她额上还沁出了薄薄的汗。 后来……周鹏发际,成了当地首富。而阮明芙摇身一变,成了富太太,幸福美满地渡过一生。 而她,像条阴沟里的蛆,被渴望与嫉妒折磨大半辈子。 想到梦里的结局,林玉娇脸上露出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第 7 章 谢延昭来此不单单是为了参加吴刚的婚礼,还因为隔壁县那位死在战场的军人。 这也是他亲手带出来的人。 许诸看着他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就头疼,“那边情况怎么样?” 本来说好过去看看就回来,结果一去三天。要不是知道这人的身手,他得急疯。 谢延昭面色谈不上好看,“情况不太好。” “怎么说?” 部队对战死的军人都有政策,每个月还有钱领,虽然不多但也能保证生活了。更何况谢延昭当初还给了一千,只不过除了许诸这事没人知道而已。 谢延昭冲他扬头,示意边走边说。 “她们回去半年,孩子娘拿着家里所有的钱再嫁了,现在是老两口带着虎子过,每个月的钱也都被虎子大伯给领了,根本没到他们手上。” 他没说的是,他见到虎子的时候他整个人都饿成皮包骨了,七岁的孩子还跟四岁一样。 “老的老少的少,这日子该怎么过?”许诸皱眉,“抚恤金跟你给的钱也被拿走了?” 谢延昭没有说话,只是沉默。 许诸却知道了答案。 自做了政委后,见过不少这样的事,人都佛了。可是把所有的钱全带走,孩子扔给爷爷奶奶,这个当娘的也太狠心了。 “那钱要回来了吗?” 谢延昭点头:“我把他们安顿好了才回来。” “那就好,”许诸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这个煞神办事,他放心。 军人哪有容易的,许诸见过不少无可奈何的事。虎子不是个例,更不是终止。 这就是他们的无奈。 许诸原本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朝前走了几步,正想跟谢延昭说几句话,却发现这人竟然落在后面。回头时还看他站在原地不动,疑惑地问:“怎么了?” 谢延昭修长的食指抵住薄唇,示意他闭嘴。 许诸:“……” 他干脆走过去,便听不远处有声音传来。 “……真的假的,你还尝过那小娘们的滋味儿?” “我还能骗你,”说话的人显然很得意,“那小娘们在床上骚得很,缠着我不放。不过到底是城里的知青,那身皮肉……嘿嘿嘿。” 未竟的话语中竟是猥琐。 “猴哥,要是我也能尝尝阮知青的味道就好了。” 听着这话,他下意识地看向谢延昭,果然,这人脸上的表情早已铁青一片,眼中更是带着让人胆寒的凶光。 被叫猴哥的那个人把胸脯拍得震天响:“这有什么难,哥今天晚上就带你摸过去……” 坏了! 身边的人却早已像一阵风似的蹿出去,许诸撇撇嘴,将叼着的狗尾巴草拿掉。再听耳边传来的惨叫声,就这,还说对人家没那个意思。 啧,口是心非的男人。 猴哥一行四五人,却被谢延昭一个人给压着打。几个人被打得哭爹喊娘,不一会儿就见血了。 而谢延昭满脸戾气,那副又凶又狠的模样也将许诸这个并肩多年的战友吓了一跳。 这货上回这么凶的时候,把他在内的12个人全给收拾了一顿。 想想挨的揍,许诸身体都开始幻痛。 他硬着头皮上前,一把将人抱住,“老谢!你是军人,可不能犯错误!再打就把人给打死了。我来问话,你先到一边去。” 作为被特殊照顾的人员,猴哥早就被打得不成人样。 他跟烂泥似的躺在地上,泪流满目地控诉道:“你们神马泥,喂神玛幺打窝?” 猴哥被打掉了门呀,说话漏风。 其他小弟怕死了这个杀神,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谢延昭喘着粗气,目光凶戾地盯着地上几个人。如狼一样,身上泛出的气势更让人心惊。因着揍人,军绿色的衬衫长袖被挽了起来,露出一截强壮有力的小臂。 几个混混吓得尿都要滋出来了。 呜呜呜,他们今天不应该出门的,要不然也不会碰到这个杀神。 “交给你了。” 谢延昭冷静了一会,这会朝一边走去。 “不想死的话,就把知道的赶紧说了,”许诸看着他们身上的伤,忍不住移开眼。 啧啧,太惨了,比那时候的他还惨。 “说,我们一定都说,不要再打……” 初夏的风还很凉爽,吹在谢延昭的身上,顺带抚平他心中的燥怒……还有一丝害怕? 控制着让自己平静下来的谢延昭微微皱眉,想到近几天频繁出现在他脑海里的阮明芙,刚平复下去的心又隐隐跳动起来。 谢延昭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心中那即将破土的欲望。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没有回头。 许诸却走了过来,“猴哥的话是假的,就是为了在小弟面前吹牛,阮知青估计都不知道有他这个人。” 谢延昭转过身,看着他们。 猴哥赶紧求饶: “我错了,我就是有贼心也没那贼胆。都怪我这张破嘴,大侠,饶了我们吧。” “是啊是啊。” “我们错了……” 猴哥苦着一张脸,“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可是住在刚子家里的那个姓谢的,早就跟这个知青发生过关系了,你们要找奸夫就去他去。不信你问他们,他们也知道?” 小弟:“……”找死也别拉上他们啊。 奸夫本人.谢延昭:“……” 许诸也瞪大眼睛看向他。 谢延昭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根染上了一片薄红,“没有的事!” 他这副样子,颇有点恼羞成怒的意味。 “你们都听说了?” 小弟们赶紧点头。 “对,传得可凶了。” “可不是……” “我不知道,是真不知道。” 谢延昭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们都是从哪儿听来的?说!” 这些人吓得一抖,哪里还敢隐瞒,都跟倒筒子一样把事情交待了。 许诸也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看向谢延昭。 * 地头蛇帮她请假,阮明芙本来是不想接受的。可想到望不到边际的草,越来越大的太阳,以及她之前拔了一天草的惨状,工分还少…… 呜呜呜,对不起,她要做一个没骨气的人。 阮明芙在知青点呆得无聊,一大早就去了县城。 她提着东西走在回知青点的路上。 碰上的村民都有奇怪的眼神打量她,让人怪不舒服。 阮明芙走进知青点,那些知青看她的眼神也怪怪的,朱虹更是欲言又止,一副想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的模样。 徐盼娣眼中更是带着明晃晃的幸灾乐祸,在阮明芙看过来的时候,还冲她笑笑。 不对劲! 真的不对劲。 阮明芙却没问,拿着东西就进屋了。 徐盼娣撇撇嘴,声音故意拉高,“有些人啊,也就只有这几天快活日子了,珍惜吧。到底是个贱人,就是下贱!” “盼娣,你少说几句。” 跟她关系好的知青赶紧拉住她,还朝着阮明芙的房间看过去。 徐盼娣可不是见好就收的人。 她跟阮明芙矛盾大了。 在一看到阮明芙时,她就嫉妒。 都是女孩,凭什么阮明芙能这么快活,不仅不缺钱,还有这么多人奉承着她。可她呢,每天早出晚归,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为了能填饱肚子,把自己当成牛使。 阮明芙被家人千娇百宠,养成个娇小姐模样。而她呢,从小就是家里最不受重视的那个,下乡后还得把自己的口粮分出一半,给爹娘寄过去。 徐盼娣对阮明芙那是一百个不顺眼。 “我偏要说,”徐盼娣好不容易盼到阮明芙倒霉,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放过,她脸上带着快意,“下贱的事都做了,还不让人说了!” 胡丽红猫在一边没有开口。 到是另一个女知青棒哏,“确实,我要是她早就吊死了。你们是不知道,我今天出门,那些人是怎么看我的。” “我也是,丢死人了。” “可不是……” 徐盼娣:“你们说她怎么就那么不要脸,碰见个男的就走不动道,连带着我们的名声也跟着一起埋汰。” “可不是,我以后都不好意思出门了。” “影响太差了,不能因为她一个人就连累整个知……”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从天而降的一盘水给打断了。 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徐盼娣头发衣服全湿了,身上的水流了下来,在她脚底汇聚成了一个小水洼。 胡丽红心中庆幸,幸好她闭嘴,要不然遭殃的还得加上她。 徐盼娣气得浑身打跌,“阮明芙,我要你死!” 她手里拿着脸盆,小脸明艳如旧,下巴扬得高高的,“我死不死你不知道,反正你今天是死定了!” 跟着徐盼娣一起遭殃的知青看阮明芙的眼中带着不忿。 “阮知青,你太过份了!” 阮明芙连个正眼都没给她,“你哪位?” 女知青气了个半死,“我们本来就没有说错,明明是你自己不检点,乱搞男女关系把我们都连累了。” 阮明芙皱眉蒙了一瞬,再看其他知青的表情,显然也知道这件事。 她放下手里的盆,小脸也变得严肃起来。 “什么意思,我跟谁乱搞男女关系了?” 徐盼娣嗤笑,“在这里装什么,现在全村哪个不知道你的丑事?” 阮明芙气炸了。 这年头乱搞男女关系的人,严重的话还得吃花生米,传这个谣言的人明显就是在针对她,要她死。 “说清楚,我跟谁乱搞男女关系了。” “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清楚,”徐盼娣接着开口,“贱人就是贱人,做了脏事,还在这里装傻想把我们——” ‘啪’的一声,徐盼娣脸上便被扇了一巴掌。 她捂着脸,凶横地看向阮明芙:“你敢打我?” 第 8 章 阮明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讽刺道:“你说你是不是有病,我打都打了,还问我为什么敢打你。” “啊!!臭婊子!我要跟你拼了!!!” 之前挨了一盆底,让徐盼娣恨到现在,这会又挨了一巴掌,徐盼娣不跟阮明芙拼命就怪了。 女知青虽然与其他人一齐拉着徐盼娣,但脸上满是对阮明芙的不赞同。 “阮知青,你太过份了。盼娣虽然话说得不好听,可本来就是因为你的事,让大家一起陪着你戳脊梁骨,盼娣心里不舒服,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吗?” 阮明芙答得斩钉截铁,“不能。” 她阮大小姐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迁就过别人? 她来体谅徐盼娣,那谁还体谅她? 女知青:“你!” 其他知青听了这话,心里更对阮明芙有了意见。 徐盼娣被刺激得不轻,疯狂挣扎,“你们把我放开,看我不打死这个贱人!” “放开!” 徐盼娣的力气本来就大,这一挣扎,知青们差点没抓住她。 “盼娣,你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徐盼娣气得眼睛都行了,“刚才挨打的又不是你,都给我放开!” 阮明芙看着眼前这场闹剧。 若是之前的她,早就进屋了,她才懒得看这些人菜鸟互啄。可今天的事与她有关,她必须弄个清楚。 “你们都是听谁说的?” 所有知青都朝着一旁的胡丽红看过去。 胡丽红眼见阮明芙也看了过来,不由想起她打徐盼娣时的那股狠劲儿,就她这身板子,都不够挨阮明芙一盆底,她可忍不起。 她非常识相,“我是在干活的时候,听村里大娘说的。” 阮明芙就知道。 村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娘们最八卦,经常凑一块到处说人事非。 阮明芙更是她们嘴里的常客。 “她们说了什么?” 胡丽红看了阮明芙一眼,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她虽然八卦,但也只是背着本人随便聊两句而己。这会儿竟然让她当着本人的面说,胡丽红表示开了眼了。 “背地里那么能说,现在怎么就哑巴了?” 阮明芙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抬起精致的下巴看着胡丽红。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衬得她整个人如玉雕的一样。整个人发着光,原本明艳昳丽的小脸,也多了几分仙气。 胡丽红咽了咽口水。 平时狐狸精狐狸精地叫着,她还真不觉得阮明芙有多美。这会儿她才知道,什么叫做如花美人。 “吴家那天办喜事,有人看到你与谢延昭,一前一后从房里出来,”胡丽红顿了一下,接着开口道:“还有前段时间,你跑去水库见他,也被别人知道了。” 更离谱的胡丽红还没说呢。 那些老娘们荤素不忌,讲起荤话来尺度不是一般的大。就光她听到的,都不下十个版本。 阮明芙眉头皱了起来。 她有点心虚,毕竟这两件事她确实干过。可她什么也没做。 亏了…… 她没冤大头的手都没摸过,就被人泼了这么大一盆污水。 徐盼娣瞥了她一眼,“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还好意思跟个没事人一样,脸皮可真厚。” “没你厚。” 阮明芙朝她笑笑,将徐盼娣气了个仰倒。 “你还要不要脸哪,咱们知青点的人因为你,都不好意思出门!” “那你们也一起吊死?” 阮明芙用着最纯真的表情,说着最毒辣的话。 在场的所有女知青:“……” 好凶残,一言不合就劝人去死。 徐盼娣趁机挣脱一个女知青的手,张开爪牙子就朝阮明芙冲过去,“小贱人,我让你打我!” 朱虹吓了一跳,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阮明芙却是一点也不慌拿着脸盆就往徐盼娣身上招呼。 可怜的徐盼娣,想打阮明芙没有打到,反而挨了好几脸盆。若非脸盆薄,要是换上旧的木制脸盆,人都要砸出事。 知青回过神来,赶紧将两人拉开。 跟阮明芙对上,徐盼娣就没讨过好。气红了眼的她好几人都拉不住,那股狠劲还真有几分不死不休的态度。 “你来啊,你打得着吗你?” 她从没有想过,脸盆砸人竟然会这么好使。 打架的打架,劝架的劝架,整个知青点鸡飞狗跳,闹哄哄的。胡丽红最会明哲保身,窝在墙角绝不挪窝。朱虹纯粹就是胆小,冲上去也是个炮灰的命。 “别打了!都别打了!” 听到动静的知青队长赶了过来,高声叫了好几声都没人听。 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直接过去拉架。 急得知青队长在一旁直跺脚。 本来只有阮明芙与徐盼娣两人打架,后来直接发展成了混战。阮明芙手握凶器,看起来还不错。徐盼娣就惨了,头发不知道被扯了,跟鸡窝一样,脸上还有人抓的血痕,身上也同样狼狈。 打红眼的一群人哪里还管什么队长不队长,哪怕今天大队长在这里,她们也一起打。 * 大队长得知了消息,也跑了过来,吼了几嗓子发现根本没有人理。 这就很尴尬了。 最后还是跟在大队长身后来的谢延昭,仗着手长腿长将人群中的阮明芙提溜出来,又将棍子砸向大门,发出巨大的声响,这些人这才停了下来。 待在谢延昭手里的阮明芙也不挣扎了。 这位是真凶残。 两层门板做的门,厚得有她一个手掌宽,就让他一棍子给砸穿了。这棍子要是落在人身上,那……那该归西了吧。 谢延昭板着一张脸,看那些女知青的目光就像看刚入营的兵崽子。刺儿头都被吓得乖乖听话,这群女知青更不用说了,胆子最小的朱虹紧紧贴着墙角,恨不得现在化作一坨泥,糊在上面。 许诸脸色复杂,欲言又止地看向他。 算了,有了阮小辣椒,老谢应该不至于到光棍的地步。 大队长这老头铁青着脸,阮明芙来这儿这么久,还是头一回看到气成这样的老头儿。 徐盼娣眼珠子一转,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大队长,都是阮明芙的错,她打了我一巴掌,还拿脸盆砸了我好几下。” 她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挂了彩,坐在地上撒泼的样子像极了一个疯婆子。 大队长:“……” 与徐盼娣相比,阮明芙显得体面多了。凌乱的头发并没有显得她狼狈,反而为她添了几分柔和。 “你嘴再贱,我还打你。” “大队长你看,当着你的面她就敢这么吓唬我,”徐盼娣不放过任何倒油的机会,“大队长,我要举报阮明芙乱搞男女关系!” 大队长:“……行了,胡咧咧什么。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听风就是雨。你要是闲着慌,就给我挑大粪去。” 烦死了,全不是省油的灯! 阮知青乱搞男女关系他信,但如果对方是谢延昭那就不可能了。 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谢延昭的身份。人家在部队里前途大好,阮知青就是天仙在世,正常人都不会做出这种自断前途的事来。 徐盼娣满脸震惊,“大队长,你为什么要包庇她?” “你放什么屁,你到说说我包庇谁了?”大队长满脸的不耐烦,“一天到晚就你事多!” 徐盼娣这人他印象最深,知青点里有名的搅屎棍。 关键是她还放得下身段去闹。 “阮明芙乱搞男女关系,全村都知道。你为什么不把她抓起来,她是不是给你好处了?” 大队长一口旱烟呛在喉管里,差点西去。 他的火气也上来了,“徐盼娣!说话要有根据,我当大队长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要过乡亲的一分一厘。你要是觉得我包庇了阮知青,就去县里告我去!” “一天到晚自己事不干,天天盯在别人身上。你说阮知青乱搞男女关系,有证据吗?你说的那几个人证呢?” 徐盼娣目光看向胡丽红。 后者赶紧躲别人身后,心里气得把徐盼娣祖坟全都光顾了一遍。 徐盼娣下定决心要弄死阮明芙,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赶紧道:“丽红,丽红知道。” 大队长看过去。 胡丽红咬着牙从别人身后走了出来。 她尴尬地看了一眼阮明芙,“都是干活时听的几耳朵闲话,怎么能算呢。大队长,您说是不是?” 徐盼娣都蒙了。 “不是,你之前不是说……” 胡丽红满脸严肃,“我不是说了,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这个蠢货,连捉奸捉双的道理都不懂,还想把阮明芙告倒,别人又不是傻子。 大队长背着手,眼带不满地看向徐盼娣,“行了,既然胡知青都说了是误会,你以后别听风就是雨,给阮知青道个歉,事情就过去了。” “什么?”徐盼娣一脸的不敢相信,“她把我给打了,还要我道歉?” 大队长真的烦死这个徐盼娣了,“你不说她乱搞男女关系,人家还会打你吗?” “我不,她打了我还想我跟她道歉?门都没有,”徐盼娣恨阮明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见到大队长站在她这里,心里更恨了,“她打我,我要她赔钱,我、我还要报公安,送她去坐牢!” 大队长听了这话,脸都黑了。 只是他还没有说话,阮明芙却站了出来,“我也赞同报公安。” 她的视线从周围所有人的脸上扫过,身上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顺便也查查看谁在背后造我的谣,还企图污蔑保家卫国的军人同志!” 第 9 章 这话一出,别说大队长了,就连周围的村民也知道这事不妥。 乡里乡亲打架那是常有的事,但像阮明芙一样开口就要报公安可是头一遭。 村民觉得,这个知青不太会做人。 “阮知青,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大队长也赶紧表态,生怕她不松口似的,“我是相信你们两人的,都是村里人不懂事,听风就是雨。你放心,我让他们闭嘴。” 所以,别报公安行不行? 报公安一时爽,年底村里先进大队的评比就泡汤了。 “报公安就报公安!”徐盼娣坐在地上,看着光鲜亮丽的阮明芙,再看看自己心底更气了,“阮明芙打我的那几下也不能算了。” 大队长都快烦死徐盼娣了,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 “闭嘴吧,人阮知青招你还是惹你了,一天到晚就知道找人麻烦。” 村民也在指指点点。 “大队长,可不能报公安。” “谁要是报公安就从村子里滚出去!” “这些知青全是祸头子,干脆退回G委会算了……” 站在院中的知青脸一白。 被村里退回去的知青,只能去更艰苦的地方。这下子,知青点的人看徐盼娣的眼神也不对了。 “不行,一定要报公安!”阮明芙可太清楚了,若是今天不把这件事一口气查清楚,后面再想查就没那么容易。 大队长叹了口气,“阮知青,你也体谅我们一下。公安进村,影响可不好,咱们村年底评比的事也悬了。” 先进的奖励虽然不多,但名头好听啊,村里的大姑娘小伙子也好说亲。 “就是,不能报公安!” “不就是几句闲话,又不会掉块肉,说说怎么了?” “要不是她自己跟人不清不楚,怎么会有这种流言?” “可不是……” 听着村民的话,阮明芙更觉得要去报公安了。 流言如刀,能把一个人活生生逼死的例子又不是没有。这些人愚昧无知,仗着人多什么事都能说。她要是不把这件事查清楚,不检点的帽子就扣她头上了。 她跟冤大头的情况不明朗,还要在这里呆上两年时间,她还不得被这些话淹死。 阮明芙一口咬定,“不行,事关我个人与军人同志的名誉,这件事一定要从重处理。” 见她态度强硬,大队长朝谢延昭看过去。 “你看……” 阮明芙朝谢延昭看过去,眼带威胁。 谢延昭:“大队长,我同意阮同志所说。” 完了,年底的评比没戏了。 大队长狠狠瞪了眼挑事的徐盼娣,碍于谢延昭的威慑力,只能默认了。 围观的村民急了。 “大队长,不能同意啊。” “就是,他们知青忍的事,凭什么让我们来承担后果。” “要我说村里那些老娘们也该治一治了,整天不是东家长就是西家短……” “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 谢延昭看向许诸,后者会意立马去报案了。 “徐盼娣,你明天给我挑粪去!”大队长不痛快,看这个祸头子更是碍眼得很。 徐盼娣气炸了。 她都被人打了,凭什么还让她去挑粪! “大队长,不公平!” 大队长骂道:“知青打架,罚你去挑粪,行不行?” 徐盼娣不服气,“那阮明芙呢,她也打架了,凭什么我去挑大粪,她就不用去!” “你们明天都给我一起……” “大队长,话可不能这么说,”阮明芙小脸紧绷,看徐盼娣的眼里都带着凶意。 姓徐的自找死路,那就别怪她了。 “要不是徐知青挑事,我也不会跟她打起来,更不会报公安。这一切都是徐知青的错,没跟徐知青要赔偿都是我善良,可不能逮着我这个老实人欺负。” 大队长:“……” 谢延昭:“……” 老实人,你确定? 阮明芙接着开口,“我相信经这一次,徐知青肯定知道错了,总不能让徐知青一直罚着。大队长我给徐知青求个情,意思意思罚三个月就算了。都是一家人,有点口角再正常不过了。” 大队长:“……” 他之前只想罚徐盼娣三天来着,狠还是你狠啊。 胡丽红听了这话就是一抖。 毒辣,太毒辣了! 她应该没有得罪过她吧。 “你、你……”徐盼娣这回是真气到了,手指着阮明芙说不出话来。脸更是气得涨红,却因为皮肤黑,看不太出来。 村里挑粪的活一直都是轮着来,工分虽然多,但它又脏又累。 对于村民来说,干什么活不能挣个满工分,都不爱干。 谢延昭好笑地摇了摇了。 真是只睚眦必报的小狐狸。 “行吧,就按阮知青说的办,”大队长也不想放过徐盼娣这个祸头子,顺势答应了,“你明天也给我上工去!” 阮明芙:“……我知道了。” 造孽,她快乐的摸鱼日子没了。 徐盼娣还想闹,却也知道自己现在不得人心。悻悻不平地把嘴闭上,还不忘狠狠瞪了阮明芙一眼。 许诸带着公安来时,村民们都没走。 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看到谢延昭赶紧走过去,“老谢,好久不见啊。” 谢延昭那凶悍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笑意。 看得出来,他跟这个人关系不错。 “……老许在路上全给我说了,你放心,我一定把造谣的人给揪出来。” 这人说话时,还看了一旁的阮明芙一眼。 阮明芙满头问号,只觉得这个眼神有点意味深长。 谢延昭声音低沉,“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兄弟办事,你放心!” 阮明芙没有再关注。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办,她只想知道结果。 * 流言不好查,但谢延昭先前抓的几个混混却是突破口。公安挨个问话,那些人哪里见识过这种阵仗,吓得腿都在打摆子,把自己从谁那里听的倒筒子一样,全给倒完了。 公安按着线索,终于把人挖了出来。 这天,阳光正好,阮明芙在院子里晒衣服。 徐盼娣像身后有鬼追一样地跑过来,打翻她的脸盆。阮明芙脸一黑,正要开口却见她抓着她就跟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阮明芙,你快跟他们说,流言不是我传的,我没有污蔑军人!” 知青点大门口进来两个公安,走了过来,“徐盼娣,我们怀疑你跟这件事有关,跟我们回局里调查。” 徐盼娣害怕地躲到阮明芙的身后,壮实的体格子将她衬得越发娇小。 知青点中的人也朝这里看过来。 阮明芙想走开,徐盼娣抓她抓得紧,让她挣脱不了。 “只是去调查一下,又不是说这个人就是你,这事只要不是你干的,公安同志早晚会还你清白。” “你说得轻巧,我要是进了局子,以后还怎么嫁人!” 两位公安同志脸都黑了。 “你知道的,我们虽然有些矛盾,可我从来没有主动害过你,”徐盼娣紧紧抓着阮明芙不放,“我要是有这个心眼,还能两次被你打?” 其他知青:“……” 阮明芙:“……” 她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与对。 公安同志也有些无语,还是解释道:“徐知青,你不用害怕。只是协助调查,摆脱你的嫌疑后,我们会把你安全送回来。” “你们之前说怀疑我与这件事有关,我跟你们走还能回来吗?” 公安同志:“……” 给他们整不会了。 阮明芙把攥在她手里的衣角扯了过来,人也飞快地闪到一边。 “协助调查又不会把你怎么样,还能涨涨见识,多好的事。” 阮明芙当然知道徐盼娣不是传流言的人,可她凭什么给一个跟她有矛盾的人作证,又不是贱得慌。徐盼娣吃吃苦头也挺好,省得一天到晚找她麻烦。 徐盼娣:“……” 神特么见识。 贱人,果然是贱人! 徐盼娣再不乐意,也被两个公安给带走了。 阮明芙看着她挣扎的背影,露出一个核善的笑容。待看到脚下躺着的盆,洗好的衣服倒在泥地上又脏了……失策了,应该让徐盼娣给她洗干净再走的。 因为公安的盘查,村里的人都老实下来,只是看阮明芙的眼神却不太友好。 她也不在意,反正她也不会一直呆在这里。 阮明芙现在头疼的是她的未来。 周鹏对她势在必得,与冤大头也陷入僵局。现在形势渐渐好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平反。一时半会儿,她也麻爪了。 头疼! * 周家的气氛不算太好。 周母脸色不太好,“我不同意。” 她早就知道这个阮明芙,长得妖里妖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再看她干的事,娶回家就是一个搅家精,她还想多活几年。 周鹏脸上看不到焦急的神色,“妈,我们之前说好的。” “妈说得是,一点小事就弄得整个村子鸡飞狗跳。还跟那个当兵的拉拉扯扯,就不是正经过日子的。她要嫁进来,我们全家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说话的是周鹏的大嫂。 周母缓和了语气,“你有大好前途,就算城里姑娘也能挑一挑。怎么非在她身上吊死?换个人,妈一定同意。只是这个人,休想进我周家的大门。” 周大嫂也附和地点头,“小叔,你也别太死心眼。我娘家堂妹多好,长得也不错……” 周大嫂在周鹏逼人的视线中,将后面那句话咽了下去。 她自嫁进来就怵这个小叔子,心眼子也不是一般的多。要不是为了娘家那边许的好处,她还直不敢这么得罪他。 周鹏面色温和,可眼底的不悦却昭示着他现在的心情。 “妈,既然你不去找媒人,那我就亲自去。结婚后,如果您不想看到我们,我会带明芙去城里住。” 周母捂着胸口,气得喘不过气来。 “不、不许去,你要是去了,往后就再没我这个妈!” “小叔,妈本来身体就不好,你别再气她了,”周大嫂赶紧拍着周母的胸口,“小叔,你也别怪我话太多,阮知青也就一张脸好看,看着就不是个过子的人。你要是娶她,还不如娶玉娇呢?” 周鹏看着她,目光就像在看死人一样。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说。” 周大嫂也想哭了。 “这是怎么了?” 林玉娇身上穿着一件白裙子,从门外走了进来,“伯娘,我娘让我给你送个南瓜过来。” “是玉娇啊,”周母脸上的怒意一收,瞪了一眼周鹏,“没有眼色,没看到娇娇拿着这么大个南瓜,都不知道接一下。长这么大,真是白长了。” 林玉娇脸带羞涩,“没事的,我力气大。” 周鹏还是站着不动,周母又瞪了周鹏一眼。 “娇娇,我来吧。” “不用了,”林玉娇抱着个南瓜躲过周大嫂的手,“我都搬一路了,也不差这点。伯娘,你说放哪儿,我给你搬过去。” “放厨房就行了。” 周母被气得胀痛的胸口,终于被抚平了。待看到一旁的周鹏时,满眼都是恨铁不成钢。 林玉娇才是她满意的儿媳,再看阮明芙,浑身上下就没一处能入她的眼。更没有林玉娇能干,人家拿八个工分的时候,她只有四个,比十岁孩子都不如。 “妈,我的亲事我自己做主,”周鹏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周母的胸口气得更疼了。 林玉娇从厨房走出来,却没见周鹏的身影,眼中带着失望。 有了阮明芙做对比,周母现在看林玉娇那就是一万个满意,恨不得现在就跑去林家提亲去。 …… 这事阮明芙并不知道,要不然她得乐死。 要不是周鹏这个王八蛋紧紧相逼,她也不用火急火燎地把自己嫁出去。自谣言事件后,阮明芙再也没有见过谢延昭。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好歹是第一个让她主动追求的男人,就这么放弃还怪可惜的。 阮明芙的惆怅只维持到村里拖拉机开过来。 现在不是农忙,地里也没有那么多活。今年所有人休息,知青点也一样,她决定去县城碰碰运气。 阮明芙心大得很。 既然搞不了男人,那就搞事业。 今天人特别多,好不容易挤到一个位置,刚坐好就见到前面的人。 好家伙,冤大头什么时候成了村里的拖拉机手了? 谢延昭眉目俊秀,就是身上的气质有些不好惹。车上的人挤成一团,唯独将他身边空出一大块地来。 “坐好了?” 谢延昭偏头朝后看了一眼,一眼就见到人群中与众不同的阮明芙。他抿了抿唇,将手搭在拖拉机的方向盘上。 这还是经两人这么多天后头一回见面,怪尴尬的。 阮明芙撇撇嘴,假装没有看到他。 “等一下,还有一个人没上车……” 等人上了车,谢延昭就把车发动了。他开得并不快,就是路不好走,巅得阮明芙难受。待到达县城后,小脸煞白,腿都软成了面条。 她最后一个从车上下来,还差点没有站稳,还好一旁伸过来的手将她扶住,这才避免摔倒的命运。 “你没事吧?” 这熟悉的声音——阮明芙抬头看去,果然是冤大头。 他看着她,眉头都皱成了死结。 阮明芙挥挥手,长舒了一口气道:“还好,让我缓缓就行了。” “受不住,就不要逞强。” 阮明芙满脸问号。 她什么时候逞强了,她阮大小姐的字典里就没有这两个字。 “没事,”阮明芙这才好奇地看向他,“对了,你怎么开上拖拉机了?” “村里的拖拉机手去探亲了,大队长就让我来顶一顶。” 阮明芙点头。 冤大头可真是一位热心的好同志,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缓过一会儿,阮明芙这才觉得好受了不少,松开谢延昭便道:“那我先走了?” 谢延昭眸光黑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阮明芙见他没有反应,在心底冷哼一声,便跑了。 她今天忙得很,可没空缠着冤大头,现在的她是阮.事业批.明芙! 第 10 章 这时的工作一个萝卜一个坑,哪有多余的给别人。至于做生意,更是想都别想。 阮明芙在悬城转悠了半个小时,连根毛都没有。 是她想当然了。 这年头的人想找个工作,是真的比登天还难。 仔细想想,狗男人好像比工作好搞多了。 路过一个书店,阮明芙好奇地走了进去。与她想像的一模一样,书店里的书特别少,更多的像是语录之类的东西。 阮明芙翻了几下,便兴致缺缺地放了回去。刚想离开,就看到门边放得整齐的报纸。 她双眼一亮。 她这个猪脑子,没有工作可以做,她可以投稿啊。反正她又不想干一辈子,等后年她是要高考的。 阮明芙一样要了一份,花了一块钱,顶着别人看傻子似的眼神走了出去。 刚到一个路口就被人给拦住了。 “阮明芙?你是阮明芙吧。” 阮明芙回过头来,看向说话的人。对方与她差不多年龄,长相清秀。面色红润,满头长发梳成了两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垂在胸口。 这个时代的人,大多面黄肌瘦。像她这样的,一看就是家庭条件不错。 “你是?” 来人的眼里闪过疑惑,“我是顾意霖啊。” 阮明芙恍然大悟。 有印象了,是原主的塑料闺蜜。 “一年没见,你还是之前的模样。” 别人下乡那就是渡劫,她隔壁姐姐就是做了知青,回来时老了好几岁,顾意霖都差点认不出她来。也不知道这个小妖精吃什么长大的,竟然比之前更好看了。 顾意霖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露出嫉妒的嘴脸。 “你怎么在这里?”能跟阮明芙玩一块的人,家世都不会太错。像顾意霖,父亲在供销社工作,母亲则在文工团。 原主的母亲原本是供销社主任,被举报下乡后,顾意霖的父亲就成了新一任的主任。 顾意霖看了眼周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咱们去国营饭店,我请客!” 有人请吃饭,阮明芙自然不会拒绝。 顾意霖是个不缺钱的主儿,上前就道:“红烧肉来一份,再来一份红焖鱼,再来一个……汤吧。” 头一回见到这么豪横的主儿。 营业员一个劲地叮嘱不能浪费,估计顾意霖还想再点几个。 “幸好我到这里来了,要不然还真碰不到你,”顾意霖带着阮明芙找了个空桌坐了下来。 父母在下放前将阮明芙送走,因为走得急,谁都没告诉。乡下每天要上工,原主也没空跟之前的朋友通信。 “对了,你怎么过来的?” 顾意霖眼中闪过一丝不自在,“我妈想给我介绍对象,我不同意,就申请调到这里来了。你呢?” 反正她爸是省里的供销社主任,随时都能再调回去。 “我没什么好说的,”阮明芙想了想,接着开口道:“我爸妈被举报后,我就一直在红星公社插队。” 看着以前的塑料闺蜜落难,顾意霖心里头还真有点不是滋味。 明明之前已经想好了,若遇到她一定要好好地嘲笑她。可这会儿,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叔叔阿姨还好吧?” “我们不在一个地方,我现在也不知道他们情况,”阮明芙说得是事实,农场那边可比知青点管得严,原主寄过去的东西都是挑最破的,要不然压根到不了两人的手上。 顾意霖觉得自己太善良了,听到塑料闺蜜过的日子,竟然有几分可怜她。 “放心吧,你们迟早有团圆的一天。” 阮明芙点头。 “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得答应我不要生气。” 阮明芙先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实在想不通这才开口问道:“究竟是什么事?” “陆琰,”明明是想把这件事说出来,狠狠嘲笑她的,顾意霖这会儿却说不出口,“……他……他……” “他死了?” 顾意霖满头黑线。 “他结婚了!” 阮明芙从原主的记忆中翻到这个人的存在。 竟然是她的未婚夫?! 原主可以不在意,但阮明芙不能。她阮大小姐有她的骄傲,在没解除婚约的情况下结婚,明显就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好个背信弃义的贱人!” “看吧,”顾意霖早就有所预料,“我就知道你会生气。” 这个狗东西,她哪天回去一定要敲爆他的狗头。 阮明芙皱着眉头,狐疑地看向她,“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 顾意霖讪笑,“他在你下乡半个月结的婚……” “这两个狗东西在我还在的时候就有一腿了?!” 若非阮大小姐要保持自己的体面,她现在已经暴走了。该死的狗东西,竟然给她弄这一出。 王八蛋! 那原主岂不是成了绿帽王八? 狗东西,她要捏死他!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顾意霖双眼一亮:“这句话说得不错,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到一耳朵的食客:“……” * 菜上了之后,阮明芙夹着菜吃了起来。 国营饭店师傅的厨艺不错,红烧鱼一点腥味也没有。隔壁的汤,也很好吃。只可惜她不吃肥肉,要不然还真想尝尝红烧肉是什么滋味。 见阮明芙的视线时不时落在红烧肉上,顾意霖怜爱地看着她。 可怜的娃,都不知道在乡下过的什么日子。 想到之前想着要好好嘲讽她的顾意霖,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她干脆伸出筷子,将碗里的肉挑了大半过去。 阮明芙吃得好好的,也不知道她发什么癫。可这些肥肉,她是真的不爱吃。 “你自己吃,不用管我,”阮明芙以手档碗,生怕她再发神经。 下回再也不跟她吃饭了。 看着阮明芙的模样,顾意霖心头更不是滋味。 她干脆走到窗口,再叫两份红烧肉打包。她顾意霖的朋友,高低得让她吃肉吃到饱。 …… 阮明芙要走,塑料闺蜜给她塞了不少东西,最后还生怕她没钱,又给她塞了好几张大团结。还把刚才打包的肥肉,一并塞了进去。 “明芙,有事就来供销社找我。” 生怕阮明芙拉不下这个面子,顾意霖反复叮嘱好几回。 阮明芙:“……” 她没聋! 待阮明芙回到村里,便看见她大包小包跟搬家似的。除了她买的报纸,其他的都是顾意霖给她塞的。 可别人不知道啊,看阮明芙大包小包的模样,还以为她在哪里发财了。 回知青点的这一路,阮明芙只觉得自己像只被游客围观的猴子。 她刚进知青点,便听到一个热情的声音。 “阮知青,你终于回来了。” 第 11 章 阮明芙站在知青点门口,看着朝她笑成一朵花的中年女人。 “你是谁?” “我是黄婶,”她简单介绍了一下,“是来给你说亲的。” 黄婶是隔壁村的人,为了赚钱,这才到处给人牵线做媒。前几天周鹏找到她,承诺五十块钱,让她把这件事说成。 这不,黄婶今儿一大早就来了。谁知道阮明芙竟然出门了,让她硬生生等了一天。 知青点还有其他女知青在看着这一幕。 阮明芙将手头上的东西放在桌上,“你回去吧,我不会嫁的。” “周家是个好人家……什么?!” 本以为事情十拿九稳,却没想到被拒绝的黄婶神色一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阮知青,周家的条件在公社都是数一数二的,嫁进去就能享清福,多好的婆家。” 周鹏那个神经病要是能轻易放弃,她也不会这么头疼。 “你回去跟周鹏说,我是不会嫁给她的,”阮明芙烦死他了,要不然原主也不会想着找个人赶紧嫁了。等过两年,她考上大学,父母也能平反。 对于周鹏的步步紧逼,原主或许会妥协,但阮明芙却绝对不会考虑。 用协迫手段强逼来的爱情,能是爱情吗? 她就算逼着狗男人娶她,也不过是商量。再说了,她又不是要跟谢延昭过一辈子。 “阮知青,你再好好想想,周家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嫁了进去,你也不用每天苦哈哈地去上班。周鹏长得也不错,还有工作,嫁进去就是城里人。” 黄婶不想放弃,五十块钱可不是小数目。 这话说得其他知青都有些心动。 “我本来就是城里人,”阮明芙拿起桌上的东西,“黄婶,你把我的意思告诉他就行了。” 她径直进了屋,将门关了起来。黄婶追上前,却被阻隔在了门外。 黄婶欲言又止,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开口道:“阮知青,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这五十块钱怕是拿不到了。 黄婶叹着气走下来,一个女知青赶紧凑了过去,“黄婶,你看我怎么样?” “你?” 黄婶打量了女知青几眼,“想让我给你介绍啊?” “对,”女知青回城无望,家里给的补贴也是一年比一年少。干活干得她的手也粗了不少,她早就想嫁了,就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 女知青虽然长得没有阮明芙那么漂亮,但也是个清秀佳人。 黄婶想了想,“行,我回去就给你打听去!” “谢谢黄婶!” 其他女知青一听,也过来凑热闹。 “还有我,还有我……” 没有说成阮明芙,倒是又接了几单活儿,这趟算是没白来。 …… 阮明芙打开塑料闺蜜给的包裹,里面东西还真不少。 除了装得满满的一盒红烧肉,还有一些布料、罐头,杂七杂八的小东西也放了不少,估计顾意霖都不知道里面装的啥。 这塑料闺蜜看起来不错嘛。 阮明芙暂时也用不到这些东西,将它们收了起来。她打开报纸,闻着淡淡的油墨香起了上面的内容。 上面什么内容都有,风格也是又红又专,简直不要太好模仿。 阮明芙干正事的时候还是挺靠谱的。 她将这些报纸全看了一遍,将自己印象最深刻的三篇内容剪了出来。 细细分析后,阮明芙就开始动笔了。 她写的是前段时间收油菜籽的情景,主写乡亲团结一致,共同奋斗这两点,末尾再歌几句…… 修修改改后,她看着新鲜出炉的文章得意地笑了,将它好好地用信封装起来。剩下的,就是找个机会把它寄出去。 * 林玉娇得知周鹏请人去知青点提亲的事,又气又急,哪里按捺得往,赶紧去周家打听消息了。 上回,她在暗地里传流言,没成功就算了,还差点被发现。 她吓坏了,这才老实窝了一段日子。 周家最近不太平,主要是因为周鹏要娶阮明芙的事在争吵。可周鹏哪里是会轻易改变自己想法的人,这不,连家也不回了。 周母被气病了几回,林玉娇过来时,她正在床上哎哟哎哟地叫唤着呢。 “是玉娇啊,”周母将头上的汗巾取了下来,正想下床却被林玉娇阻止了。 “伯母,你病了就别动了,”林玉娇伸手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我妈听说你病了,就让我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周母被亲儿子气了个半死,这会倒是熨帖不少。 “我这里能有什么事,就是没注意受了点凉,很快就好了。” 林玉娇眸光一闪,“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周母好面子,哪怕在家吵翻天,在外人面前也得表现出和和美美的样子。 况且周鹏再不好也是她亲儿子,怎么可能在别人面前说亲儿子的不好。 “伯母,小鹏哥最近很累吧,我看他都好久没有回来了,该不会处对象了吧?” 周母脸上的表情一滞,“怎么会?” “伯母,我哥不就是这样?”林玉娇状似天真,“他之前还不是天天回家,到后来次数越来越少,不久就把我嫂子带了回来。” “他不是这样的人。” 周母倒是希望周鹏能处个对象,总好过在阮明芙身上吊死。 真是个猪脑子,她都这么暗示了还没听懂! 林玉娇眼里闪过愠色,“这可不一定,小鹏哥厂子里的女同志应该不少吧。他们天天都呆在一起……”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周母一拍大腿,两眼震奋,身上气出来的病也好了。 她越想眼越亮,转头看向一旁神色懵懂的林玉娇,脑海中的想法越来越清晰。 想通了的周母马上倒回床上,顺带将头上的汗巾也给贴了回去。 “玉娇啊,你小鹏哥好久也没回来,我也担心啊,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林玉娇眼底闪过满意的神色,“伯母,小鹏哥那么大的人会照顾自己的,你不用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周母假模假样地叹了一口气,“你不知道,他从小就不会照顾自己。这样吧,我炖个汤给她补补身体,就是得麻烦玉娇帮我送过去了。” 林玉娇脸上为难。 “伯母,这不好吧。” 周母病也不装了,“这有什么不好,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现在大了还生疏了?” 林玉娇能说什么。 “就这么定了,”周母从床上爬了起来,手脚利索得哪里像个生病的人,“我这就去买根大骨头回来。” 出了老周家的门,林玉娇脸上的笑容就落了下来。 呸! 老东西! 又想让她当牛作马,又不想给她好处。 想得美! 林玉娇面目阴沉。 自她前段日子做的那个梦,想到周鹏在未来创下的家业,林玉娇心头一片火热,更是将他当成自己的所有物。 想到阮明芙这个人,林玉娇的脸更阴沉了几分。 她既然做了那个梦,那谁也别想阻止她过上好日子。 第 12 章 水稻刚插完秧,冬天种的油菜也收完了,阮明芙还来不及松快松快,又被安排去种花生。 为了节省时间,翻地与下种一起进行。 阮明芙刚到那里,就看到开着拖拉机的谢延昭。手长腿长,穿着白色汗衫在人群中特别显眼。干活时小臂拢起来的肌肉,还有一揽无遗的胸肌…… 这男人真特娘的帅! 今天日头有些大,他额上微微冒着汗珠。还来不及擦,就被大队长叫走了。 阮明芙漂亮的眼里带着遗憾。 乡下生活无趣得很,每天睁眼就是上工。晚上到点就睡,一点乐子都没有。 怪不得那些老娘们那么喜欢说八卦。 阮明芙算是找到原因了。 “阮知青,我来挖坑,”与她搭档的人恰好是朱虹,“你就往每个坑里扔就行了。” “好,”扔个花生米而己,要不了多难。 朱虹这是在照顾她呢。 她们手头的花生都是浸过药的,不能吃。阮明芙将包着花生的包裹提过来,小手拿着一把花生,一颗颗地扔进去。 种花生倒没插秧这么累,就是腰要一直弯着,磨人得很。 日头渐大,阮明芙捶了捶自己的腰,帽子下的小脸皱成一团。 以前的她只管享受,现在才发现干什么都不容易。她要是在乡下继续呆下去,两年后都不知道搓磨成什么样。 想想,阮明芙便打了一个寒颤。 她可不是一个委屈自己的人。 反正狗男人也没走,要不?她再努努力。 打定主意,阮明芙趁着中场休息,悄悄地溜了。 种花生的地挨在山脚,她刚刚看到谢延昭那狗男人往山里头去了。 …… 阮明芙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走着,周围都是三人高的灌木丛,有的还有刺。 她走得十分小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隐隐传来说话声。阮明芙朝声音那边探出一个脑袋,便见谢延昭与许诸两人说着话,脚边还放着一只毛色鲜艳的野鸡。 原来是上山来打猎去了。 “……什么时候回去?” 谢延昭背对着阮明芙的方向,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长腿肆意交叠,一副不羁的模样。 听到这里,阮明芙皱起漂亮的眉:……狗男人要走了? 许诸瞥了他一眼,“难得空闲,在这儿多玩几天。你这人真的是……团里还不够你忙的,难得休息几天,别这么晦气。再说这里山美水美,人更美……” 说到最后,他一脸揶揄的表情朝谢延昭看去。 谢延昭白了他一眼。 “诶,”许诸走到他身侧坐下,“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 谢延昭换了个姿势,眼里带着让人看不清的神色。 许诸:“……” “嗐,你装,你再给我装,”许诸翻了一个白眼,“人家女同志都主动了,你怎么还跟个木头一样。” 说起这事,许诸那就是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后面藏着的阮明芙也认同地点头。 狗男人太难钓了,她心好累。 “要不你就从了人家吧,”许诸开口道:“阮知青长得这么漂亮,还会做饭,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再说她也挺难的,你跟她结婚正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自那天的盒饭事件后,许诸便开始在村里打听起了阮明芙。 他们的战友就是本地人,更多了几分便利。 阮明芙狠狠点头。 这句话说进她心坎里去了。 狗男人要是跟许诸一样,她就不用费这么大的劲了。 “所以呢,”谢延昭斜睨着他,“婚姻对你来说只是施恩的手段?看谁可怜就跟谁结婚?” 许诸:“……” 阮明芙:“……” 狗男人! 许诸坐直身体,脸上也带着认真的神情,“别跟兄弟扯犊子,赶紧说说,你对阮知青到底怎么一个想法。” 阮明芙也悄悄竖起耳朵。 谢延昭改坐为靠,嘴里还叼着一根烟,升腾起来的烟雾渐渐模糊了视线。 良久,他才开口道:“我对她不感兴趣。” 阮明芙:“……” 什么意思?他什么意思? 后面说了什么,阮明芙已经没去听。 仿佛被人迎面打了一拳,哪怕之前被亲口拒绝的挫败感也没有此时的强烈。 阮明芙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头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眼眶飞快地红了起来,底下也聚集起一层水雾,阮明芙吸了吸鼻子,跌跌撞撞地转身离去。 …… 回去时,朱虹已经干上了。 她看到阮明芙的身影顿时松了一口气:“你终于回来了,刚刚大队长还过来问你去了哪里。” 朱虹说完这句话这才感觉她不对,抬头仔细地看了她一眼。 “你没事吧?” 阮明芙没有说话,只是拿起装着花生米的袋子,“快干吧,早点干完,咱们也可以早点下工。” 这哪里是记忆中的阮明芙会说的话。 朱虹更惊奇了,多看了她好几眼。 这一下午,谢延昭开着拖拉机在一旁帮着村里翻脸地,阮明芙都没朝那儿看过一眼。她紧绷着一张小脸。朱虹也不敢说话,只默默地挖着自己的坑。 效率到是比之前好很多。 大队长这个小老头绕到这里,看着干活卖力的阮明芙终于不再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小老头巅儿巅儿地来到谢延昭那里,看着新翻的地,呲着大牙笑得跟朵花一样。 “谢同志,真的太感谢你了。” 拿出来种花生的地都是村里的荒地,以往这种地,得花不少功夫,没个三四天压根干不好。 现在谢延昭开着拖拉机帮忙,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弄完了。地还翻得特别瓷实,底下的杂草石块全都清理了出来。 小老头现在看谢延昭真是哪儿哪儿都满意。 这样的好小伙,也不知道会便宜谁家? 想到这儿,小老头心念一动。 小谢虽然长得凶了点,但热情能干,过日子嘛,就得找这样的男同志才可靠。 老头儿态度转变得非常快,先前还只是谢同志呢,现在就成小谢了。 谢延昭从车上跳了下来。 扯着衣角擦掉额上的汗水,在动作间,露出腹腰处的一小片肌肤,隐约可见结实漂亮的腹肌。 “不用客气,”谢延昭喘了口气,喉结上下滚动着,“为人民服务。” 小老头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说话间,谢延昭眼角的余光突然看到不远处的阮明芙。 她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哪怕是在这样的天气里,依旧一点皮肤也不往外露。她额头上戴着帽子,这会儿正拿下来当成扇子扇风。 阮明芙出了不少汗,额角被浸湿的碎发贴在鬓边。许是因为喝水的缘故,唇在水的浸润下,像是沾着露珠的妍丽花瓣。 唯一露出的,则是脚脖子,纤细脆弱,在烈日余晖下依旧白得晃眼。 谢延昭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渴。 “小谢,你在看什么?” 阮明芙的身影渐渐消失,谢延昭这才回过神来,淡淡地道:“没什么。” * 回了知青点,阮明芙便对上了一张满是怨气的脸。 吓了她一跳。 徐盼娣拉着一张脸,跟死了亲爹亲妈似的,“你为什么不给我作证?” 天知道她这些天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每隔两三个小时就有人过来问她话,对于他们的话,徐盼娣都会背了。好不容易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她才能重新回知青点。 “我又没天天跟着你,我哪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阮明芙理直气壮,要不是知道这货只是嘴上厉害,她高低把她送农场改造去。 徐盼娣:“……” 在公安那儿被教育了这么久,再也不敢嘴贱了,只满脸幽怨地看着阮明芙。 “盼娣,你好不容易回来,别闹了。” 跟徐盼娣关系不错的女知青怕她再闹起来,赶紧扯过她。 知青点的人现在是真的怕了阮明芙。 这可是个敢直接报公安的狠人,哪怕只是被口头教育一顿,可到底不好听。不像后世,这年头的人,避公安如蛇蝎。 吃完饭,知青们零零散散地在院子里乘凉。 朱虹左手拿衣服,右手拿着针,借着还未完全下山的日光缝补衣物。 阮明芙坐在她对面,苦着一张小脸。 磨蹭了良久,这才问道:“朱知青,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啊?” 朱虹哪里想到她会这么问,抬起头满头问号地看向阮明芙。 见她皱着一张脸,不像在跟她玩笑,朱虹开口道:“当然漂亮了,你可是全村老少公认的美。” 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献殷勤的男同志。 听到答案,阮明芙又气又愁。 她长得这么漂亮,王八蛋都看不上,他是瞎吗! 想到这里,阮明芙恶狠狠地磨着牙。 她到是想看看狗男人以后会娶什么样的天仙。 什么对她不感兴趣? 她还不嫁了呢,哪怕以后狗男人求着她嫁,她也不嫁!她明天就去找媒婆,寻摸更好的人选,比狗男人强一千倍一万倍! 朱虹看着阮明芙又阴沉下来的脸,压了压心下的好奇,还是没问。 “阮知青,有人找你。” 阮明芙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却听一旁有人扬声喊她。她抬起头,好奇地朝着门口看了过去。 第 13 章 一对夫妻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局促地站在大门口,待看见阮明芙时双眼一亮,牵着孩子飞快地走了过来。 “阮知青。” “你们怎么来了?”阮明芙脸上还残留着惊讶:“柱子怎么样了?” 听说送进去时还挺好,隔一天发了高烧,断断续续一直没有降下来。柱子爸妈也一直在医院看着,家里就只有奶奶跟两个小的在。 还怪可怜的。 “今天出院,”柱子妈将领着的柱子牵过来,“医生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阮明芙也明白了。 估计是今天刚出院,一家子就过来感谢她。 她看向柱子,却见他整个人消瘦了不少。看来,在医院住的那几天没少遭罪。 摸摸柱子的头,笑道:“怎么样?下回还敢去河里玩水吗?” “他敢!”柱子还没说话,柱子妈的脸就拉了下来,“这次的事还没得教训,敢去就打断他的腿!” 柱子爸也点头,“我来动手。” 阮明芙:“……” 她忍不住充满怜爱地看向柱子,却见小娃娃的脸上也带着后怕的神色。 看来这次溺水是把他给吓到了。 她可知道,自柱子的事发生后,村里一下子就兴起了打孩子的风潮。那阵子,阮明芙时不时就能听到小孩那稚嫩的哭声。 “阮知青,真的太感谢你了。” 柱子妈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看阮明芙时更带着满满的感激。她心头一动,更是拉着柱子就要跪下。 “你们之前都已经谢过了,”阮明芙赶紧将人拉起来,“顺手而己,不值当什么。” “这可不行!” 柱子妈将手里的包裹往阮明芙怀里一塞,“这可是救命的恩情,咱们不做忘恩负义的人。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可不许拒绝。” 包裹包得严严实实,分量却不轻,阮明芙差点都没拿稳。 但她并不打算收。 阮明芙什么也不缺,还有前段时间从塑料闺蜜薅的羊皮,除了周家可再也找不到比她家底还厚的人了。 再看一家子洗得发白的衣服,上面补丁垒补丁,日子过得艰难。还有柱子的医药费,都不知道往外拉了多少肌荒。 “谢意我收到了,东西就收回去吧。” 柱子妈急了,“这怎么行,阮知青,你一定要把东西收下。” “就是。” 柱子爸嘴笨,不会说什么感谢的话,只能在一旁附和着柱子妈。 “真不用,”阮明芙力气没有柱子妈这么大,差点被推倒,“我什么东西都不缺,再说柱子现在刚出院,这些东西还是留着给他好好补补身体。” 柱子妈态度开始松动。 随后态度又坚定了起来,“我们会给他好好补身体,但这个东西你一定要收下。” 阮明芙:“……” “阮知青,这是我们的一片心意,你就别摊辞了。” 柱子爸也赶紧开口。 “那我就收下了,”阮明芙也讨厌推来推去的行为,大不了过几天她用钱补回去。 柱子妈牵着柱子的手,“柱子,快谢谢姐姐。” “谢谢姐姐,” 柱子的小脸依旧苍白着,却表现得十分懂事。 阮明芙最喜欢乖小孩了,她伸手摸摸柱子的头。 “真乖。” 柱子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阮明芙,“姐姐,你真漂亮,等我长大能不能娶你当媳妇?” 阮明芙笑得花枝乱颤。 周围其他知青听了这话也忍俊不禁。 柱子妈笑骂了一句,“臭小子,你才多大?知道什么是媳妇。” “我不小了,”柱子一本正经,“媳妇不就是你跟爹一样,天大天睡一块,我也想跟漂亮姐姐天天在一起。” 柱子妈老脸一红。 柱子爸赶紧捂住儿子的嘴,威胁道:“臭小子,回去再揍你!” 阮明芙笑着拍拍他的脑袋,“好啊,我等你长大。” “太好了!” 柱子双眼一亮,飞快地跳了起来。 “臭小子!”柱子妈这才又说起正事,“阮知青,明天来我家吃顿饭吧。” “我们村的风俗就是这样,”似乎知道阮明芙要拒绝,赶紧开口:“还有搭把手的乡亲,若让别人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戳咱家的脊梁骨。” 阮明芙想了想:“……好,我会去的。” 柱子妈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 另一边,林玉娇提着饭盒去送饭。 为此,她特意穿上她最漂亮的一件裙子。头发更是细细打理过,还借她大嫂特别宝贵的雪花膏涂了脸。可想到她大嫂那一脸肉痛的样子,林玉娇心里就不太痛快。 等她嫁到周家,雪花膏就算再贵,还不是想用多少就用多少。再说了,这瓶还是她哥花钱买的呢。 小家子气,不会提前投资,怪不得一辈子这么穷! 林玉娇拎着饭盒,看着眼前宽阔明亮的大楼,眼中闪过一抹势在必得。 周鹏的叔叔是G委会主任,他的前途自然不会太差,年纪轻轻就已经做到了副科长的位置。 顶着门卫打量的视线,林玉娇故作害羞地低下了头。 周鹏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你怎么来了?” “伯母让我来的,”说着,林玉娇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确认是自家惯用的饭盒,周鹏的神色缓和了一瞬间,目光却似刀一样地朝一旁准备看好戏的保卫戳去。 “跟我来吧。” 见人走了,保安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本想八卦的心也淡了下来。 周鹏带着林玉娇去的地方是食堂。 现在还不到饭点,食堂里空荡荡的。周鹏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我妈让你来的?” 林玉娇扬起一脸无害的表情。 “小鹏哥,你究竟跟伯母闹了什么矛盾?”她将饭盒放在桌上,一边打开一边接着开口:“伯母都病了,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疼。” 周鹏的手一顿。 到底是相处了二十多年的亲妈,周鹏怎么可能真不顾对方死活。 “哦?怎么说?” 林玉娇双眼闪了闪,将饭盒底下的汤递过去。 “我看你最近都不回家,伯母这几天也在……小鹏哥,我要是猜错了,可千万别笑我。” “我跟我妈最近确实闹了点矛盾。” 周鹏这人有八百个心眼子,在他面前作戏,一不小心就会被看穿。 林玉娇扯了扯嘴角,准备好的满肚子说辞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良久,她才整理好思绪。 “……小鹏哥,你跟伯母是亲母子,哪有什么隔夜仇。这么久不回去,伯母也是担心得很。知道我有事来县城,特意熬汤拖我送来。” 周鹏喝汤的手顿了顿。 “我妈怎么样了?” 林玉娇仿佛真的是来劝他与周母和好的,脸上露出一道惊喜的笑容。 “伯母的病一直没好,反反复复,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小鹏哥,如果你没事的话,就回去看看吧。她要是看到你,肯定什么病都没了。” 周鹏低下头,“再说吧。” 林玉娇双眼一闪。 小嘴搠了起来,轻哼一声。 “你跟伯母闹矛盾的事,不说我也知道,就是为了阮知青……” 周鹏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她,眼中暗色翻涌。看她的目光中带着怒意,细看之下竟然还有几丝探究与怀疑。 被这道犀利的目光注视着,林玉娇将未竟的话咽了回去。 她脸白了一瞬,稍后又镇定起来。 心里头却冒着火,恨不得将阮明芙给撕了。 村里人果然说得没错,阮明芙就是个狐狸精! 周鹏的眼神太迫人,要不是林玉娇做过那个梦,怕是早就露出了马脚。 “小鹏哥,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林玉娇歪了歪头,好奇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脸,“有什么不对吗?” 周鹏这才淡淡地收回视线。 “没什么。” 见糊弄过去了,林玉娇这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真她娘的难搞! “小鹏哥,这就是你不对了。伯母年纪大,要是被气坏可怎么办?你有什么事你可以慢慢地跟伯母说,她可最疼你。” 周鹏反思了一下,这才认真地点头,“你说的确实有道理。” 他在娶阮明芙这事件上,与周母总是针锋相对。话说不到两句,就吵了起来。 “长辈是要哄的,”林玉娇朝周鹏挤挤眼,“你态度好点,多说说软话,伯母也不会真的生你气。大不上就多磨几天,伯母看到了你的决心,迟早都会同意的。” 周鹏若有所思。 在他记忆中,林玉娇从小就讨人喜欢。小时候,他为此还受过林玉娇不少针对。 林玉娇再接再厉,“咱们到底是小辈,得顾顾长辈的面子。” 周鹏想了想,双眼越来越亮。 “娇娇,你说得太对了!” 林玉娇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心底却在破口大骂。 平日从不拿正眼看她,这会儿就成娇娇了? 妈的,男人果然贱! “不过,你也别怪伯母,”林玉娇咬了咬唇,“阮知青的名声确实不太好听,伯母肯定有偏见。” 周鹏没有说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林玉娇飞快地瞥了他一眼,“而……而且最近几天,阮知青老是跟在谢同志的身后跑,为此村里都有了流言……” 周鹏飞快抬头,死死地盯着林玉娇。 “怎么回事?” 第 14 章 林玉娇一脸难以启齿的模样,“阮知青还因为流言蜚语的事,报了公安。这件事闹得很大,我们都被叫过去问话。” 周鹏的眉头皱成一团。 脸更是极快地阴沉下去,眼中迸发出凶光,让人肝颤不已。 林玉娇的小心脏也有些抖,却还是强忍着开口:“小鹏哥,你别怪伯母,阮知青也确实该跟其他男同志保持距离……” 眼见周鹏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吓人,林玉娇后面的话也不敢再说出口。 她从小跟他一起长大,太知道周鹏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她小时候欺负过他,长大后就被他一一还了回来。 要不是她从十岁起,陆陆续续做的梦,林玉娇也恨不得离他三米远。 她跟周鹏说话,总是小心再小心。 心底对他甚至还带着点惧意,只是没压过林玉娇的贪婪,被控制在心底最深处。当周鹏阴沉着一张脸发怒时,这丝惧意才会破土而出。 周鹏汤也不喝了,直接从凳子上站起来。 “小鹏哥,你去——” 林玉娇惊呼出声,话还没有说完,人就不见了。 等人走后,林玉娇这才慢慢地收拾台面上的东西,眼中更是露出得意。 也别怪她这么添油加醋,她如果不下点猛药,周鹏怎么会放弃阮明芙。她可不想结婚后,自己的男人还想着另外一个女人。 …… 可她的算计并没有成功。 周鹏压抑着身上暴怒的气息,心底的恶更是喷涌而出。 他自认为阮明芙做的事够多了。 看到她受伤的手,去大队长那里为她请假,她不想结婚,他后退一步答应先订婚…… 周鹏舔舔嘴唇,眼前突然浮现阮明芙的模样。 ——精致明艳的脸,漂亮的锁骨以及细长的颈,就是不知道掐上去是什么感觉。 他敛下眸子,遮住眸中翻涌的情绪。 想到阮明芙待会看到他时惊讶的模样,周鹏竟然低低地笑了。 大步走到门口,却被人给叫住。 “小鹏,上面突然来了任务,你替我跑一趟,”亲叔叔周大虎走出大楼,看到大门的周鹏,双眼一亮。 周鹏闭了闭眼,压下差点翻涌而出的暴躁。 “好!” 周大虎脸上露出笑容,“那行,车就给你开了,要是赶不及就在市里住一晚。你过来,我把条子给你批了……” * 阮明芙看着床上的衣服,皱起好看的眉。 原主的衣服多是多,但没一件能入她眼的。她将这些衣服比了又比,总觉得它们已经配不上现在的自己。 想起塑料闺蜜给她塞的东西里还有一块花布,用来做裙子正合适。 等她回来就把它给做了! 阮明芙最后还是挑了一件衣服穿上了。 是最简单的款式,穿在她的身上却让人眼前一亮。她拿了一瓶罐头,便走出知青点。 柱子家在村西,与知青点的位置相反。 阮明芙走了一段路,老远就看到柱子妈朝她走过来。 对方看到她,脸上堆着笑,高声道:“阮知青,我正打算过去接你呢?” “都在村里,哪还用专门过来接我。” 柱子妈笑道:“走,咱们走过去饭菜正好出锅哩。” “给柱子带的,”阮明芙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知道柱子妈不收,还特意指出这是给柱子的。 果然,柱子妈犹豫了一会儿,就收下了。 “看看,请你吃饭,还让你破费了。” 阮明芙没有说话。 柱子家是一座小院,后头还有一个园子,里面种了点菜。房子虽然简陋,但胜在干净。不像别的人家,直接把鸡鸭养在院子里,一脚下去不是鸡屎就是鸭粪。 恶心得很。 人都到齐了,屋里闹哄哄,大队长也在其中。 柱子看到阮明芙双眼一亮,跟小蝴蝶一样跑了过来。 “姐姐,你终于来啦。” 柱子的脸色比之前好上不少,人也活泼了许多。 “是啊,”阮明芙点点他的额头,“柱子欢不欢迎姐姐?” 到底是亲手救的,让她对柱子多了一份容忍。 阮明芙其实并不喜欢孩子,有使不完的精力,尤其哭起来的时候,仿佛魔音灌耳,刺得蛤耳朵生疼。 她每次看到,都恨不得离得远远的。 “欢迎,柱子以后还要娶姐姐!” “这该子,尽说胡话!” 柱子妈骂了一句,好笑地摇了摇头,转身回厨房忙活了。 屋里其他大人听了,拉着柱子开始打趣: “牙都没长齐,就惦记着娶媳妇了?” “柱子这娃看着就是聪明的,以后肯定差不了。” “说得也是,毕竟咱们这么大的时候可没惦记着娶媳妇……” 众人笑成一团。 谢延昭过来时,就看到这一幕。 阮明芙站在晦暗的屋内,仿佛给整个堂内打上一层柔光。脸上带着笑意,精致明艳的脸也染了一层薄红。整个人就像是春日枝头上的海棠,娇艳夺目,让人显些移不开眼睛。 许诸就站在他身侧,看着谢延昭的神情,无语地撇撇嘴。 就这? 眼都直了,还说对人家不感兴趣呢。 啧,男人…… 许诸怼怼谢延昭的手臂,“走了。” “谢同志也来了,快进来!” 屋里面的人也看到了他们,十分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 这段时间,谢延昭帮了村里不少忙。 乡亲们对他也从一开始的冷面煞神,到冷心热的帅小伙,听说有不少人在打听他,打算让谢延昭跟家里的闺女相看。 谢延昭一来,阮明芙就知道了。 这人长得这么高,想让人不注意都难。可阮明芙还因为之前的事,生谢延昭的气。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狗男人! 还看不上她阮大小姐,她还看不上他呢。 呸! 臭男人! 屋里地方没那么大,吃饭的地方就摆在院子里。 支了三个桌子,上面只有四个菜。都是白菜萝卜,只有一个炒酸菜放了点肉沫,其他都是水煮,连油花子都看不到。 这个时代周家才是例外,更多的就是像柱子家一样的贫农。 就这一桌,估计都是东拼西凑来的。 阮明芙跟柱子坐在一块,巧的是旁边竟是谢延昭。 乡下的桌子小,阮明芙被迫与谢延昭挨得极近。偶尔抬手夹菜,都能触碰到对方。 还没吃,柱子就十分懂事地夹了一筷子酸菜放进她的碗里。 “姐姐,快吃。” “你也吃。” 阮明芙觉得这孩子还怪有趣,拿着筷子投桃报李地也替他夹了点菜。 柱子妈的手艺不错。 酸菜炒得不错,估计里面有肉的原因,比其他菜好吃太多。还有一道水煮白菜,阮明芙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她夹起尝过一口,差点没吐出来。 玉米面做的窝窝头不错。 有玉米的清甜,但偶尔能吃到碴子,感觉也不太好。 阮明芙吃了一个就不吃了。 坐在她身侧的谢延昭看着阮明芙猫一样的食量,微微皱了皱眉头,却没说什么。 许诸拿着窝窝头一边啃,两只眼一边贼溜溜地看着眼前这幕。 不对劲! 真的不对劲! 他敢用自己的下半辈子的幸福打赌,这两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他可是知道,这位阮知青一直追在老谢身后跑。每次见到他,都恨不得扒他身上。这回别说扒人身上了,连个眼神都不带给的。 为了与谢延昭拉开距离,她还特地朝柱子那里斜了大半的身子。 许诸琢磨不通,只能归究于谢延昭。 他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瞪了他一眼。 肯定是人家女知青觉得这货又冷又凶,还不好接近,干脆放弃。 凭白挨了一个白眼的谢延昭:“……???” 许诸那是恨不得给谢延昭换个脑子。 早说让他收敛点,对女同志温柔一点,偏偏不听。要是听他的,这个长得又漂亮眼又瞎的女同志不就是他媳妇了? 许诸狠狠地咬了一口窝窝头。 那凶狠劲似乎咬在谢延昭身上的肉。 不行,还得他出马! 许诸三两下吃掉窝窝头,探头看向阮明芙,“阮知青,咱们还是头一回见呢。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许诸跟老谢是队友。” 阮明芙转头看去,却见那个人笑得跟一脸花似的。 与谢延昭的坚毅凶悍不同,这个人身上的气质要柔和不少。相貌英俊,肤色比谢延昭白皙一些,显得清秀温雅。 看着不像当兵的。 不过……好端端的,狗男人的战友过来搭什么话? 阮明芙侧过头去,不理他。 她承认这是迁怒。 狗男人不是好东西,这个人笑得跟只狐狸一样,更加不是什么好东西! 许诸脸上的笑意差点没维持住。 好家伙,这是把人给得罪了? 许诸白了谢延昭一眼,“阮知青,我见你入水救人那次,应该学过游泳吧。” 阮明芙皱起眉头,朝他看了过去。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旅游时的动作,身形矫健,动作优美,一看就是特别学过的,”许诸挠了挠头,“我在战场上虽然没有老谢厉害,但有几分眼力劲儿。” 一连好几个词,都是夸她的。 阮明芙努力压制自己的唇角,不让它翘起来。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许诸拍胸口保证,“我这人有个毛病,一说谎话就会脸红,你看。”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 依旧白皙,没有一点异色。 谢延昭猛地看向许诸。 他跟他从小一起长大,又当战友好几年了,怎么不知道许诸有这么一个毛病? 许诸一把挥开谢延昭看过来的脸,“阮知青,你真的太厉害了。” 阮明芙微微一笑。 心里头却是得意坏了,这可是她花大价钱请的教练学的游泳,能不好吗。 算这个姓许的有眼光! 阮明芙的心情好了很多,也愿意多跟他说话,“想不到,你还挺会说话的,不像某些人……哼!” 被瞪了一眼的谢延昭:“……” 关他什么事? 他招谁惹谁了? “就是,”许诸赞同地点头,关键时候还要他来出手。 两人聊得极为投机,仿佛中间的人不存在。 谢延昭皱了皱眉,心中突然憋着一股气,高大的身体更是将两人的视线挡住。任他们怎么移动,都看不到对方分毫。 许诸:“……” 阮明芙:“……” 她狠狠瞪了谢延昭一眼,转头不说话了。 待人散了,阮明芙将准备好的钱压在盘子底下。 谢延昭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阮明芙感觉到身侧人传来的视线,转头刚想瞪回去,却看到谢延昭手里的钱票,同样压在碗底下。 再看许诸,也是一样。 干了同件事的三人,从柱子家里出来。 阮明芙没有说话,三人就一起沉默着。许诸落后一步,看着走在一起的两人,中间那条缝大得都能再塞下一个他了,急得许诸恨不得替谢延昭上。 六月的天,傍晚竟然还刮起了凉风,吹动阮明芙的裙摆。 许诸心念一动,“阮知青,天色不早了,我们送你回知青点吧。” 她哪能不知道许诸的心思。 抬头便朝谢延昭看过去,却见对方仍然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心头的火气突然大了起来。 “你跟我过来,我有东西给你!” 谢延昭疑惑。 许诸却凑到他的耳边,急道:“女同志说什么,你应就是了。赶紧过去,不然就没我这个兄弟!” 眼见阮明芙都走远了,谢延昭还呆在原地没动。 许诸气得一脚踹过去,“快去啊!” 谢延昭睨了他一眼,“我也不想有你这样的兄弟。” 许诸:“……” 他说什么? 他刚刚说了什么? 要不是这人走远了,他非得再踹一脚不可。 谢延昭身高腿长,两三步就追上了前面的阮明芙。 她冷哼一声,埋头就往前走。但就是跟她作对一样,无论她速度多快,谢延昭都能轻松地跟上她。 反观她自己,累得跟狗一样。 阮明芙:“……” 她折腾这些有什么意义? 阮明芙一路憋着气,到知青点的门口这才说道:“你在这里等着。” 知青点看到门口的人,全都沸腾了。 “我的天,真的是谢同志!” “就这么在门口等着,阮知青也太厉害了。” 胡丽红更是惊得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待确定真是谢延昭后:“……” 不知道说什么,只想单手给阮明芙扣一个6. 徐盼娣更是,手里的东西掉了都不知道。 “连意志力强大的军人同志都没逃过,阮知青太厉害了……” 众所周知,钓男人也是需要技巧的。 女知青们羡慕得不行。 阮明芙拿着东西出来时,知青点所有的女知青看她的目光都带着敬仰…… 她没有深想,走到大门口就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你的衣服。” 谢延昭惊了一瞬,这才将衣服收了起来。 阮明芙要是没说,他还真把这件事给忘了。眼见阮明芙要走,他赶紧开口:“我有话跟你说。” 两人走到僻静的地方。 阮明芙微垂着头,还是不愿意看他。 “你想说什么?” “所有的事,我都知道了,”谢延昭定定地看着她。 阮明芙猛地抬起头,随后心中了然。她与周鹏的恩怨在村里并不是秘密,谢延昭迟早会知道。 她想了想,“放心吧,我已经不打算嫁给你了。” 第 15 章 谢延昭一愣。 喉咙里突然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强自镇定,“我知道了。” 阮明芙抬头猛地看向他。 什么玩意儿? 什么叫我知道了? 狗东西! 一听她不再纠缠了,这狗东西该不会在心底偷笑吧? 想到这一点,阮明芙心底的不爽全都反应在了脸上。 “你很开心?” 谢延昭了这话,背后莫名发凉。 他避开这个话题,艰难地说起了正事。 “我知道你不想嫁给……他,”谢延昭忍了忍,还是以他替代,“我可以帮你。” 阮明芙疑惑地看向他,“怎么帮?你能帮我离开这里?” “不能。” 阮明芙:“……” 她有些失望。 既然不能离开,那她还不是捏在周鹏叔侄俩手里。 两人就在知青点一侧说着话,男的高大,女的娇小美丽,两人站在一起竟然该死的和谐。 知青们扒着门框,羡慕得眼珠子都要红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两人还挺配的。” “谢同志怎么长这么高啊……” 有些人却持不一样的观点。 “阮知青虽然长得漂亮,但娇娇弱弱什么活也干不了。过日子什么的,还是得找个能干的。” “确实,结婚后阮知青就得靠谢同志养。” “阮知青大手大脚,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得起……” 谢延昭转头朝着那边看去,扒在门边的知青心头一惊。哪里还敢再看,缩着头钻了回去。 女知青拍拍自己的胸口。 我的天,谢同志的目光也太凶了。阮知青真是勇士,换了她们可不敢去搭话。 谢延昭眸子黑沉,里面蕴含着许多阮明芙看不懂的东西。 “公安局那边缺了个人……”谢延昭看着如海棠般娇艳夺目的阮明芙,剩余的话竟然有些说不出口,“就是在食堂洗菜切菜……” 阮明芙瞪大眼睛看他。 他说什么? 让她去哪儿? 谢延昭也有些心虚。 看着娇娇弱弱的阮明芙,默默地将后面那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在食堂工作,特别需要一把子力气,阮明芙过去还不得被人嫌弃死。公安局虽然人不多,但都是些大男人。每顿造的量大。 阮明芙瞪了他一眼,“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她心里明白。 谢延昭虽然是部队里的军官,可跟G委会八竿子打不着。再说了,强龙还压不了地头蛇呢。周家叔侄在这里耕耘数年,关系网数不胜数。 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算了,”阮明芙叹了口气,“你回去吧,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不知道从哪儿吹来的轻风,乱了阮明芙的发。她伸出手,将耳边的碎发别到脑后,露出纤细白皙的脖子。 脆弱又美丽。 谢延昭咽了咽口水,“要不我……娶你?” 话说出口,他只觉得全身上下无与伦比的轻松。 谢延昭因阮明芙开始的所作所为,而对她产生偏见,之后几次更是不留情面地拒绝她。可谢延昭此时却觉得,跟她这样过一辈子好像也不错。 阮明芙的反应却与预想中的不同。 她疑惑地看向谢延昭,确认这人没有在说瞎话,随后又皱紧了眉头,“我不用你同情。” 阮大小姐有她自己的骄傲,不需要别人的怜悯。 “你回去吧,我先走了。” 还不待谢延昭说话,阮明芙便快步走回知青点。 谢延昭皱眉看着她的背影,平生第一回生出了点点挫败。 他拿着衣服,刚走到院子外就被早就等在一旁的许诸给拉住了。 “兄弟,阮知青拿什么东西给你了?” 谢延昭视线落在手里的衣服上。 衣服很整洁,应该被阮明芙洗过,离得近了上面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大手抓着这件衣服,眉头皱得更紧了。 许诸的视线也随他看了过来。 “不是吧,”许诸拿起衣服,正想翻看,却被谢延昭一巴掌拍在手背上。声音很响,许诸捂着手瞪了他一眼,“打我干啥!” 谢延昭却没理他,径直进了屋。 “老谢,你不要告诉我,阮知青说要给你的东西就是这件衣服?” “嗯,”谢延昭淡淡地应了一声。 许诸有些难以置信,“不是……她就没跟你、或者你跟她说句话吗?” 谢延昭将衣服放好,这才坐了下来。 “说了。” 许诸凑过去,“说了什么?” 说真的,许诸娶妇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费心过。 谢延昭眉头皱得更紧了,“我说让她嫁给我——” “什么?!” 尖叫声响了起来,许诸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上下打量了谢延昭好几眼,“兄弟,你开窍了?” “瞎说什么,” 谢延昭靠在椅背上,整个人身上都透露出狂放不羁,“她拒绝了。” 许诸捂住心口。 他觉得他早晚要被谢延昭这个大喘气给憋死。 “为什么?” 在他的印象中,阮明芙一直都对谢延昭示好。没道理他这里松了口,阮明芙反而退缩了。 “你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了?” 谢延昭斜睨了他一眼。 “不应该啊……” * 这两人怎么纠结都不关阮明芙的事,她这会开心着呢。 前段时间寄去报社的信有了回音。 她的文章被采用了! 报社的信夹着汇款单,只有十五块。但阮明芙却觉得十分满足,这可是她亲手赚的钱,意义大了去了。 这十五块阮明芙都舍不得花。 信封里面还有一封回信。 大意是她的文章被采用了,如果还有其他的稿子,欢迎再寄到他们报社去。 “阮知青,你太厉害了!” 阮明芙给报社写文章的事,知青点的人也是刚刚才知道。没办法,报社的信封都是专用的,上面有它的全称。都不用拆信,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知青点的知青们更酸了。 之前还说阮明芙娇娇弱弱干不了活,她现在就证明自己不干活也能赠钱。 一下子,把昨天说这话知青的脸都给打肿了。 其他知青却是若有所思。 阮明芙这个娇小姐都能发文章赚钱,都是知青她们怎么不行? 心里头有了计较的知青进了屋,连吃饭都没了来过。 第 16 章 与那群瞎跟风的女知青比,胡丽红多了点心眼子。 她看着阮明芙十分不好意思地搓手,脸上的更变民变得谄媚,“阮知青,之前在背地里说你的闲话,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阮明芙瞥了她一眼。 “知道错了?” 胡丽红头点得跟小鸡啄米,“阮知青,都怪我这张破嘴,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你大人有大量,原谅这一回,以后我再说你的闲话,你说撕了我的嘴!” 胡丽红这人虽然看着是个马大哈,爱八卦。但心中自有一杆秤,处事圆滑得很,更放得下身段。 阮明芙沉思了一会儿。 原主本来就跟阮丽红没有多大的矛盾,她甚至有过几回还帮原主说过话。 “行吧,”阮明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原谅你了。” 胡丽红双眼一亮,清秀的脸上都露出激动的神情。 “阮知青,你不跟我计较这些,真是个大度的人,”胡丽红扭捏,“阮知青,那我能不能借你的报纸看一看?” 阮明芙:“……” 刚夸完她,就开始蹬鼻子上脸了? 胡丽红见阮明芙皱眉,赶紧找补。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愿意原谅我,已经非常感谢了,哪里还敢要求别的。只是……你也知道,知青的日子不好过。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法子,我也想试试。” “阮知青要是不方便的话,我想别的法子也一样。” 胡丽红怕阮明芙会生气,赶紧开口,“你放心,以后你在知青点的活,我全包了!” “真的?” 阮明芙看向胡丽红狐疑地开口。 “当然是真的,”胡丽红将自己的胸口拍得震天响,“我从来不说假话。” 听了后半句话,阮明芙的手一顿。 胡丽红的后半句话让人很难相信她。 但是…… “行了,这些报纸你拿去,”阮明芙想了想,“我也不贪多,你帮我干一个月的活就行了。” 胡丽红脸上浮现激动的神情。 “谢谢阮知青!” 胡丽红本来心情十分忐忑,却没想到阮明芙竟然这么好说话。答应帮她干活的事,更是被缩短成了一个月。 她一直错怪阮知青了,她真是个好人。 胡丽红拿着报纸,美滋滋地进了屋,转头却被几个相熟的知青给堵了。 “你手里拿了什么?” 女知青伸手想翻,却被胡丽红拍开。 “你手这么脏,就往上摸,”她瞪了女知青一眼,“这是我去阮知青那里借的,别碰脏了,我还要还回去呢。” 女知青恍然大悟,“好你个胡丽红,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心眼。” 胡丽红将桌子擦得干干净净,这才将那些报纸放上去。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各家报社的风格都不一样,报纸上更是印了联系方式与地址,方便得很。 女知青目光渴求,“丽红,能不能让我也看一遍?” “这可不行,”胡丽红头抬都不抬,“我为了借这几份报纸,可答应给阮知青干一个月的活。” 她好不容易求来的东西,这个女知青好大的脸哦。 “一个月?!” 女知青愤愤不平,“几张报纸能值几个钱,就让你包一个月的活,姓阮的也太黑了!” 胡丽红的脸也拉了下来。 虽阮明芙说是一个月,可知青点是轮班。真要算的话,每个月最多轮个两回而已。她明白,阮明芙只是想出出之前的恶气而已。 胡丽红明白着呢。 “那你去买啊。” 知青不缺买报纸的几毛钱,但没时去啊。再说之前放过假,大队长是不会再批假的。 要不然,她不会去阮明芙那里伏低做小。 “行了,你们别吵了,”和事佬拦住两人,“既然是阮知青的东西,咱们去问问不就成了?想来,阮知青也不会这么小气。” 就这样,每个月替阮明芙干活的人又多了几个。 仔细一算,都得排到下一年春。 男知青那边知道阮明芙给报社寄文章后,也同样琢磨开了。 自觉文笔不错的,已经拿出纸笔开始写。 这时候人人都穷,但写篇文章再花个一两分钱的邮票就能办成的事,为什么不去试试? 就这样,知青点讯速刮起了一股写文章的风潮。 对于这点,阮明芙却不在意。 她能干,别人自然也能干。 还真别说,报社那边还真让几个知青过稿了。 * 阮明芙最近的日子那叫一个好。 知青点的人为求她借报纸,连洗脸水都给也打好。路上遇到也会满脸笑容地跟她打招呼,再没之前的漠视。 阮明芙受用得很,小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果然,她还是喜欢受人追棒的日子。 这天,阮明芙下工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去,便在知青点的门口看到一个许久未见的人。 周鹏浑身散发着戾气,目光阴鸷地看向她。 顶着他吃人的目光,阮明芙手一抖。漂亮的眉瞬间皱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落了下去。 她不知道,看着阮明芙这副模样,周鹏心底的暴戾更是压都压不住。 “看到我很意外?” 声音依旧磁性优雅,但阮明芙却从中感觉到了危险。 她强自镇定,“你过来找我什么事?” 女知青看到这一幕,皆是担扰地看向阮明芙。 这段日子,她们之间的关系好上不少。虽然依旧不算融洽,但比之前实在是好太多。 “几天不见,你与这些知青的关系变好了,”周鹏镜片后的眼睛微眯,透着股让人猜不透的情绪。 他伸出舌头,轻轻划过牙齿,感觉到了刺激。 周鹏轻笑一声。 他好不容易才让知青点的答孤立阮明芙,为的就是让她只能依靠自己。这几天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亲手造成的局面被打破了。 事情真是……变得越来越好玩了。 “与你无关,”阮明芙不自觉得握紧手里的东西,“你要没事的话,就走吧。” 从看周鹏的第一眼起,她就觉得这个人非常危险。 潜意识里更是拒绝他的靠近。 “如果我说不呢,”周鹏一步步向她走来,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你想要怎么对付我?” 阮明芙小脸一白。 “我觉得这里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你觉得呢?” 朱虹嘴唇呶嗫了几下,却没出口。 倒是站在一旁的胡丽红见了,“你、你想要带阮知青去哪……” 周鹏渗人的目光看了过来,胡丽红打了个寒颤,将后面那一句话重新咽了下去。 乖乖,姓周的比谢同志可怕多了。 阮明芙抗拒这个人的接近,对他的提议更是想都不想就要拒绝。 “不要急着拒绝我,”周鹏定定地看着她,“你也不想我接下来的话被她们听见吧。” 周鹏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似乎笃定她不会拒绝。 阮明芙还真没有拒绝。 她知道这个人就是个疯子,逼急了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阮知青……” 朱虹有些担心地唤了她一句。 阮明芙想朝她笑,却没成功。 两人走到一边,属于旁人看得到却听不到声音的范围。 朱虹急得跺脚,“……阮知青该不会有危险吧。” 这个姓周的太可怕了,刚刚一眼就吓得她动都不敢动。 “我可不敢跟他去抢人,”胡丽红也在一旁,头上还顶着一片绿叶子,“只能让阮知青自求多福了。” 其他女知青: “他刚刚的模样好像要吃人。” “太可怕,怪不得阮知青不愿意嫁给他。” “他该不会动手打阮知青吧……” “这可说不准,”胡丽红垂头,随后双眼一亮。“有了,我们可以去找谢同志……” 朱虹眼睛一亮,“对哦!” 反正他跟阮知青正在处对象,此时不找他更待何时。 另一边,周鹏看着阮明芙,皱起眉头,“明芙,为什么怕我?我很可怕吗?” 阮明芙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这人就跟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还问她怕不怕? 正常人谁不怕。 “明芙,你这样让我很生气,”周鹏低笑出声,眼中满是她看不懂的神色,“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才好?” 阮明芙漂亮的眉一直皱得死紧,就没一刻松开过。 “我真的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好,你能不能放过我?” 这个时代出行要介绍信,她连县城都跑不出去。要是换了她那个时代,阮明芙立马扛着飞机走人,保证他这辈子都找不到她! 周鹏上前一步,“没关系,你坏成什么样我都爱。” 阮明芙:“……” 妈的,这里有变态! “明芙,我没有说过,让你离那个姓谢的远点,”周鹏脸上的神色一正,目光幽暗地看着她,“你在挑战我的耐心。” 阮明芙不想跟他在纠缠下去,“我跟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 “你是我的!” 周鹏眼中的暴戾再也弹压不住,上前一把抓阮明芙的下巴。 不仅将阮明芙吓了一跳,时刻盯着的知青也吓了一跳。 “我的天,他该不会是要动手打阮知青吧?” “阮知青不嫁他是对的,这也太可怕了。” “朱虹呢,回来了没有……” 话音刚落,喘着粗气的朱虹跑了回来,她对着众人询问的双眼,摇了摇头,等这口气顺了这才道: “我去了吴家,他们说谢同志去公社了。” 胡丽红急道:“其他同志呢?” “去……去隔壁村战友家了……” 知青们面色一变。 “关键时刻怎么找不到人?真是急死了!” “丽红,你主意多,你说怎么办吧。” “啥?”胡丽指了指自己问道。 朱虹也急了,“总不能看着他打阮知青吧。” 胡丽红狠狠点头,“好吧,大家听我说……” 被钳制住的阮明芙被迫抬头,恰好落入周鹏那阴戾冷然的目光中,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心底更是欲哭无泪。 疯子,这人就是个疯子! “明芙,我本来对你很宽容的,”周鹏虽然一直在笑,但他的笑意很冷,“但你亲手毁了它!明芙,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阮明芙想挣开他的手,却撼不动他半分。 周鹏压根不把她这点力气放在眼里,“乖乖听话,我会让你在农场的父母好过点。” 阮明芙挣扎的动作一顿,随后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拿我父母威胁我?” “为了让你听话,不得已罢了,”周鹏直视着她愤怒的脸,“看看,连生气的样子都让我着迷。” 阮明芙漂亮的桃花眼浮上了一层水雾,挣扎得更厉害了。 “王八蛋!你不是人!!!” “乖乖听话,”周鹏微微一笑,顺势将她放开,“后天我带你去领证。” 阮明芙小脸涨红,眼泪都气了出来。 “我死也不会嫁给你,滚!” 她微红的眼眶怎么也看不出半点凶狠。 周鹏似乎头一回见到生气的阮明芙,眼里还闪过几丝兴味。只是还不待他细看,身上便挨了一个泥疙瘩。 阮明芙拿着一块石头,吼道:“滚!!!” 周鹏刚想说什么,却见知青队长带着所有男知青快步走来。他虽然不怕,但也不想惹麻烦。只深深地看了阮明芙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阮知青,你没事吧。” 朱虹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可还没碰到她,阮明芙却转身跌跌撞撞地跑了。 “她这是去哪儿?”朱虹心里担扰,“我们要不要跟过去?” 胡丽红摇了摇头,眼底有些复杂。 应该去找谢同志了…… 希望她运气好,能顺利见到人。 …… 阮明芙眼前模糊一片,眼中的泪水越擦越多。绑着辫子的发带什么时候松的都不知道,柔顺的长发贴在她的后背。 她来到吴家,探头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内心却突然踌躇起来。 还没来得及想好,吴家的大门却突然开了。 阮明芙就像做了坏了的贼,瑟缩着肩膀就想躲开。刚转身却撞进一个坚硬的怀抱,不待她回过神,对方大掌一把搂过她的肩,将她裹挟到偏僻的墙角。 她正想尖叫,却看清眼前的人,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 阮明芙红唇微张,长发凌乱地搭在胸前。更是因为哭过的原因,眼眶通红,在周围白皙皮肤的映衬下,更为她增添几分妖治。 她愣愣地看向谢延昭,声音中还带着些许颤抖。 “你之前说娶我的那些话,还……还作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