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保佑:我建立了千年世家花非花月夜》 第一章:姬昭摄政 “最高难度,武王伐纣!三千年世家!王族通关!我一定是第一个做到的!” 一间略显凌乱的卧室之中,洛昭眼中带着血丝,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结算页面。 【家族姓氏:洛 传承时间:3000 传承代数:130 最后爵位:皇帝(皇帝、王、公、侯、伯、子、男) 最后阶级:王族(王族、世家、豪强、平民) 诞生名人:230】 这是一款名叫《祖宗保佑》的单机养成游戏,取材于真实历史,又结合了很多民间野史、志怪灵异,玩家会出生在某一个时间点,建立家族,保证家族传承下去,直到历史结束。 一共有八个难度,其实就是八个时间点,分别是武王伐纣、六国攻秦、汉末群雄、南北二朝、安史之乱、五代风云、铁血强宋、圣火昭昭。 圣火昭昭模式基本上没有难度,开国成为勋贵,用同心结躲过洪武朝的杀戮,然后直接躺平,就能安稳活到游戏结束。 武王伐纣模式可就太难了,夷狄之乱、春秋战国、秦国一统,绝大多数玩家甚至都走不到六国攻秦就直接gg。 洛昭正准备将自己通关的整个过程发到论坛上,突然电脑上出现了一个界面。 “恭喜玩家通关最高难度,迎接接下来的挑战吧!” “彩蛋?” 洛昭咕哝着。 下一刻,看着周围古香古色的环境加脑子凭空出现的记忆,洛昭忍不住国粹出口,“卧槽”。 他居然穿越了! 穿越到了《祖宗保佑》这个游戏里面。 他虽然喜欢玩这个游戏,但他真的不想穿越啊,玩游戏失败不过是重开一把,这现实死了可就啥都没了。 但没办法,既来之则安之,他搜索着记忆,很快就知道了自己的开局身份,武王姬发的弟弟,这让他略微送了一口气,这狗游戏好歹没赶尽杀绝。 武王姬发的弟弟基本上都会分封,运气好一点,苟一点,撑到战国末期没问题,毕竟真实世界里,燕国就存活了近千年。 洛昭现在就是第一代,来决定家族的走向,从第二代开始,他就会变成了祖宗灵位,通过托梦这种手段来影响家族,而托梦是有限制的。 最重要的是获得系统按阶段结算的游戏奖励,尽可能的去参与推动影响历史的大事件,系统会给予玩家珍惜的道具,由高到低分为天地玄黄四阶。 还有气运点数能够抽奖,每1000点气运点数能够抽一次,十连抽还有保底黄阶道具。 凭借这些道具才有通关的可能,毕竟完全按照现实走,是根本不可能传承几千年通关的。 …… 镐京。 周天子的寝殿,廊柱之上处处是凤凰腾飞的图案,几盏油灯忽明忽暗。 天下共主武王姬发静静地躺在床榻上,那个曾经威扬天下的战神已经病入膏肓。 “嗒嗒嗒。” 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姬昭快步走进寝宫,他一眼就看到浓郁的灰色死气升腾在姬发头顶。 顿时脸色大变,这代表着姬发命不久矣,瞬间脸上充斥一片悲戚之色,泣声道:“王上,您的身体怎么变成了这样?是不是太医令没有尽心?您一定要保重身体,邦周一日不同没有您啊!” 姬发强自睁开了眼皮,一把握住姬昭的手,微微用力,动情道:“昭啊,你终于来了,殷墟方国没有大事吧?” 姬昭双手握着姬发干瘦的手掌,眼中噙着泪水哽咽道:“王上放心,您是天命所钟之人,那些乱命之人敢于反对您呢?” 姬发摇摇头道:“乱命之人总是妄图逆天,昭,我有大事要托付给你,你愿意去做吗?” “王上,臣有现在的地位全依靠与您的血缘亲情,只要是您的话,即使是剖开我的心,昭也不会不同意。” 姬发笑着拍了拍他的手道:“昭啊,殷商是六百年的王朝,而我们周人本来是西岐之地的小族,但如今姬周却成为了天子。 这是因为上天已经不眷顾殷商,我们周人才有了如今的成果。 但即使上天不再眷顾殷商,也没有让它彻底灭亡。 我很担心啊。 如今周人还没有定下足以承受天命的都邑,我又怎么能睡得安稳呢?” 姬昭明白姬发担心的点,邦周天子虽然已经是天下共主,但邦周是西岐之国,镐京的位置太靠西了,在广大的殷商旧地力量薄弱。 大量殷商后裔以及亲近殷商的反抗力量还没有彻底消灭,周人还没能在中原站稳脚跟,武王所忧虑的地方就在于此。 建造新的都邑就是一种力量投射,打造一片只属于王室的王畿地区,用来震慑那些心中怀着异样想法的诸侯。 姬昭心中清楚,哽咽道:“王上,周人本来生活在西岐之地,正是因为王上接受了天命,才能够一匡天下,臣相信,王上只要身体安好,上天一定会降下足以承受天命的都邑。” 武王是承受了天命的战神,天下没有任何人敢于反抗他的统治,在殷商旧地建造新的都邑是一定要打一仗的,邦周还需要武王居中协调。 姬发摇摇头,眼中有无奈之意,“昭啊,上天降下旨意,我要离开人间了。你智慧过人,政务娴熟,眼光长远,有统兵之能,遍数宗室兄弟,只有把营建都邑的任务交给你,我才能放心离开。” 姬昭连忙道:“臣追随在您的身边,才得到了一些不足道的品德与能力,王上信任臣,臣一定会建造一座足以承受邦周天命的都邑。” 姬发满意的点点头,嘱咐道:“昭,从前我奋起革命,讨伐殷商,是遵奉了上天的旨意。 现在上天有谕令:想要得到上天的庇佑,就要在洛水与伊水之间建立都邑,这里是上天赐予周人的天命所在。 如果能在这里营建都邑,等到我回到天上,邦周的天命想必可以继续维持了。” 伊洛之间水力充沛,位置险要,土地肥沃,人口众多,位于东部腹地,只要在这里营建都邑,周人就能有效的震慑东部诸侯与夷狄。 姬昭应下这件大事,感觉姬发捏着自己的手力气又大了一丝,只见姬发盯着他道:“昭,我要回到天上,但邦周却不能缺少天子。 我最大的孩子也不过八岁。 虽然邦周有天命保佑,但一个八岁的孩子难道能够成为天下共主吗? 我认为这是不可以的。 我想将王位传于你,你一定能成为尧和舜那样的君王。” 【叮~ 宿主正面临重要历史节点—— 主线:我的家族千秋万载(进行中) 请选择: 一、同意,成为天子。 二、拒绝,成为诸侯。 不同的选择会带来不同的结局,请宿主郑重考虑。】 作为老玩家,姬昭根本不需要想,这个游戏成为天子就是必输的结局。 即便勉力维持,四百年内嫡系必定绝嗣。 之前所有的通关玩家,也都选择了苟,苟到世家结束游戏,因为成为王族,就要承受天下所有的罪业,气运入不敷出,完全无法预料什么时候就会绝嗣,导致通关失败。 第二章:宗法制与分封制 武王驾崩,姬允继位,号曰康王。 王叔姬昭以太宰摄政,太公望以太保辅政,天子三公已具其二。 整个天下都在望着镐京,姬昭的第一道诏书就是要求邦周所有公卿贵族前来镐京朝拜天子,共商大事。 不论是在王畿的公卿,还是远在东部的方伯贵族,各怀鬼胎之下还是来到了镐京,朝拜一个八岁的天子。 镐京城中接待这些诸侯方伯的馆驿前所未有地热闹。 姬昭早早的就派人来自馆驿教授这些诸侯邦周之礼仪,全部都是他亲自制定的,繁复而肃穆,他要通过一次朝拜,让全天下所有人都明白,周天子是真正的天下共主,绝不是夏商二朝的诸侯盟主。 上天之子,血统尊贵,神圣不可侵犯! 所有人都在谈论着姬昭,他不算是籍籍无名之辈,武王曾经称赞他为“麒麟子”,邦周如今的礼仪、宗法也都是他一手制定,据说在武王伐纣的过程中还参赞军务,但很少见他出现在众人面前。 了解他的人以为他可能会成为宗正,没人会想到,武王临终会将幼子托付给他,还给予他如此大的权力,让他代行王事。 姬昭并不在乎宫外的纷纷扰扰,他认真的为康王整理着天子冠冕,脸上满是慈爱之色,作为一个将来要还政的摄政王,与天子保持良好的关系是最重要的,他现在只是一个孩子,但终有一天他会是天下的王。 “王上,这是您第一次出现在诸侯面前,您一定要保持镇定。您不用担心,不论发生什么事情,臣都会为您遮风挡雨,直到您长大成人。”云九小说 听着姬昭的安慰,康王有些紧张的心绪略微平静下来,脆声道:“王叔,我知道了。” 时间差不多,姬昭与康王在卫士与宫娥的簇拥下,来到了祭祀之地,前来朝拜的诸侯已经等待了将近一刻钟。 两人出现之时,所有人都起身行礼,姬昭一把将康王抱上高高的王座,然后负甲持剑站在康王旁边,面对着诸侯。 姬昭以代行王事,太宰摄政主持了祭天大典,又祭告了宗庙、山川诸神,前来朝拜的诸侯向天子献礼表达忠诚,互行拜礼,诸侯们从未经历过如此繁杂的流程,这些礼仪无处不彰显着天子与诸侯之间的尊卑上下。 所有的礼仪都结束,诸侯来到宫殿之中饮宴,终于开始了真正的会谈。 酒过三巡,姬昭放下了手中饮器,一直管住着他的诸侯们纷纷跪坐起来。 姬昭环视全场,脸上带着忧虑的神色说道:“来到这里的都是宗亲、贵族、功臣。上天眷顾了邦周,周人得到了天命,殷商的天命坠落。在先王的率领下,我们诛杀了暴君商纣王,如今我们获得了天下,但天命流转,难道会永恒不变吗? 孤很是忧虑啊! 先王曾经对孤说,想要让我们周人的天命得以延续,就要在伊洛之间营建新的都邑。” 听到姬昭所说,殿中有些人脸色不禁一变,伊洛在东部腹心,在那里营建都邑,自然是为了防备殷商旧部。 姬昭不动声色的看着场中众人的表情,继续说道:“四方的夷狄正不断涌入我们的土地,已经占领的土地上总是有人叛乱。 孤担心即使营建了新的都邑,我们依然无法让邦周永远的享有天命。” 说着连声叹气,仿佛已经想到了邦周失去天命的那一天。 夷狄一直都是威胁所有方国的大问题,商朝的灭亡就有东夷之乱的缘故。 跪坐在众人第一列的太公望起身道:“我们本来是西岐之地的小卿,因为先王得到了天命,才能够追随先王征服上天赐福的土地,得以侍奉无上至尊的天子。 先王既然册命太宰摄政,邦周的一切都由您来支配,我们能做的只是听从您的命令罢了。” 一些宗亲功臣同样起身道:“太宰是先王的胞弟,血统是何等的尊贵啊! 您执掌邦周,我们难道能不听从您的命令吗? 只希望天命可以永远眷顾邦周,我们会世世代代永远拱卫在天子身边,就像那满天的星星围绕着月亮。” 不论众人心底是什么想法,至少在这里,他们都是忠臣。 姬昭闻言笑道:“太公是邦周能够建立最大的功臣,先王曾经对孤说要与您共享富贵。 您的先祖曾经辅佐夏禹,受封在吕地,是先古贵族,先王将齐地赐予您作为封国,让您能够祭祀祖先。 邦周取得了天下,先王因为孤的血脉,将肥沃的土地封给孤。 我们二人能够拱卫王畿,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孤高兴之余,就想到众位宗亲贵戚还没有一片土地栖身,众卿都是三王五帝的后裔,不能祭祀祖先,这难道不是不符合邦周礼法的事情吗? 四方的夷狄没有人抵御,肥沃的土地却没有王化,天子要直接面对率兽食人的夷狄,这难道不是我们臣子的耻辱吗? 殷商这样做,于是失去了天命,我们难道不应该避免吗? 邦周虽然是上古流传下来的邦国,但使命却是要建立新的制度。 孤曾与先王商议,众位都是血统尊贵的臣子,是从三王五帝时传下的血脉。 先王决定将土地分封给众卿各自建立国家,让你们能够祭拜祖先。同时能够抵御夷狄的侵扰,作为屏障拱卫天子,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夏商都曾经将土地分给功臣,在众人看来这就是一轮新的开始,本来还以为邦周有什么不同,没想到还是这老一套。 想到这里,很多人就已经放下心来,甚至开始盘算自己能分到哪里的土地。 姬昭自然知道他们心中在想什么,心中只是冷笑几声,土地自然不会从王畿中划分,接受了土地也就接受了新的礼乐制度,而礼乐制度的大义是四两拨千斤的神器。 天子只要掌握着天下三成的力量,就能撬动整个诸侯体系的臣服,这和后世的郡县制是完全不同的。 只要天子不作死,这一套制度起码能保证天子权威四百年! 目前天下有两块土地是最肥沃的,一个是镐京周围,周人已经耕耘千年之久,人口稠密,是邦周的基本盘。 一个就是伊洛之间,但那一处要营建新都,自然不可能全部分封出去。 姬昭这样深受信任的宗亲可以受封在洛水畔,但这里大部分人恐怕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 就连太公望,姬姓最重要的盟友都被封在了齐地,那个地方虽然土地肥沃,但遍地都是东夷,危险程度不低。 还不等众人反应,太公望已经热泪盈眶下拜道:“邦周之所以能够得到天下,全赖先王得到了天命,臣只是作出了一点小小的功绩,先王却赐下如此大的恩典,臣只愿能世世代代做天子的藩篱。” 绝大部分人心里已经开始思索姬昭到底给了太公望什么好处让他这么配合,这要是两个人没有商量过,打死他们也不信。 武王驾崩,太公是当前邦周军方第一人,况且还有他背后的姜姓势力,这种盟友值得付出除王位外的任何代价。 姜姓吕氏的一个嫡女成为姬昭的夫人,另一个嫡女将会成为邦周的王后,一位王姬将是齐国的夫人,姜姓将会世世代代与天子联姻。 齐国与洛国将会是镐京在东方最重要的盟友,在姬昭的制度设计中,礼乐征伐自天子出,而齐洛两国则掌握着征伐的权力,他们共同担负起压制东部亲近殷商的方国以及东夷部落的重任。 虽然不少人腹诽,但没有人会在这种情况下出言反对。 面对着刚刚打崩殷商的大军,目前几乎是邦周军力最强盛的阶段,不是一些方国所能抗衡的。 “臣等愿世世代代为天子藩篱。” 姬昭大声笑道,“诸君果然都是我邦周的忠臣,邦周的天命将会降临在天子身上,孤冥思苦想,只有以宗法制度与分封制度为根本,才能保证诸侯永远的尊奉天子,才能保证我们邦周永久的享有天命。” 这次不等太公出面,便有一位来自殷墟旧地的国主起身问道:“太宰,分封我等理解,不知道这宗法又是什么?” “所谓宗法制,乃是我邦周最根本的传承之法,是我邦周礼乐的根本。 众卿的妻子都是诸侯的贵女,嫡子是上天赐下能够继承你地位的子嗣。 夏商都曾经是承受了天命的王朝,他们却不顾及上天的旨意,王位由兄长传给弟弟,又由父亲传给儿子,这样反复进行,难道不是对上天的不敬吗?” 殿中虽然不乏继承了自己兄弟地位的诸侯,但他们自然更想要将地位传给自己的儿子,姬昭的政策正中下怀,有了天子背书,族中的那些宿老也没什么可说的。 “众卿,天子是受到天命眷顾之人,上天将四方上下所有的土地都赐予了天子统治,天子将土地赐予宗亲和功臣来牧养万民,这是何等荣耀的事情啊!” 不用姬昭说,他们也知道这是何等荣耀的事情,获得土地,成为贵族,恢复祖宗的事业,这是这个时代所有人的共同想法。 分封制度很适合这个时代的经济基础以及社会现实。 “先王与孤曾商议以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赐予功臣,先王崩,孤决议以血缘亲疏、功勋大小,将土地按五等爵位赐予天下诸侯,公侯大,伯中,子男为小。 以卿、大夫、士侍奉天子诸侯。 天子三公视同公侯、卿视同伯、大夫视同子男,公侯卿视同子男,以此为例,从此礼制之下,众卿各有高低,有功升爵赐土,有过夺爵除国,以彰显天子威仪!” 这一次姬昭彻底震惊了大殿中的群臣,诸侯之间的地位向来都是看实力的,而且独立性极强。 如今姬昭却是想要打破这个惯例,他要收权,一旦达成,诸侯之争就要看天子脸色,即使是国力更强的一方若不能讨得天子欢心,恐怕是要吃哑巴亏的。 就连姬昭的便宜儿子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想要这样做,毕竟他们洛国日后也是诸侯之一! 太公望见这次无人搭话,便再次起身问道:“太宰,不知这五等爵与所赐土地有何关联?” 太公望这一问,大殿中震惊的众人稍稍回过神,反正暂时他们也反抗不了,还不如估算一下自己能拿多少土地,能受封什么爵位,这二者决定着家族未来的地位。 “天子之田方千里,公侯田方百里,伯田七十里,子男田五十里,不足五十里者为诸侯附庸。” 这么多土地从哪里来?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了这个疑问,这里这么多人,即使全部封子男,也能瞬间将王畿瓜分一空。 但很快就有人从太公望所受封的齐国身上猜到了姬昭的意思。 真是狗啊! 这是大部分人心中的想法,把不属于自己的土地分封出去,不过他们心情虽然不爽,但也知道姬昭绝对不敢同时坑这么多人,后续一定会有解释。 众人还处于一波接着一波的震惊之中,姬昭却依旧不急不许的向天下宣讲着自己的政策。 “尧舜禹汤都是有大功德的先王,上天不让他们的宗庙灭绝,天子以宾客的礼仪对待他们的子孙,封给他们公爵的爵位,让他们能够祭祀祖先,保全先王的宗庙,先王们是会庇佑天子的。 管、蔡、昭、太公等,或者是先王的兄弟,或者是邦周的功臣,如果不赐予他们侯爵的爵位,是不合理的。 伯、子、男的爵位和土地,是给予功臣的赏赐,天子对有功之臣以及他们的子孙是关爱的。 王是天下的大宗,却关爱所有的小宗,我们难道不应该用生命来效忠于天子吗?” 对于姬昭这番话,众人倒是认为合理,这本就是一个血缘决定一切的时代,宗亲占据高位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最惊喜的莫过于尧舜禹的后裔,虽然他们知道所谓公爵只是被高高供起来的牌位,但现在他们本就力小位卑,而在新的秩序中,他们能获得远超从前的政治地位。 【叮~ 确立宗法制度、分封制度,你极大的影响历史进程,你的气运点数增加了5000,你获得了一个道具——天阶·司天监台。】 又是一个天阶道具,而且是司天监台这种能庇佑一个国家百年气运的道具,姬昭都震惊了,这难道就是天胡开局的感觉? 爵位! 土地! 宗法! 姬昭用爵位来圈定所有臣子的身份高低,用土地来控制诸侯的实力与作用,用宗法来控制诸侯氏族内部的传承。 相比于商王那种部落盟主,周天子的权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只要天子威严尚在,秩序不崩,天子可以通过剥夺爵位的方式,将某一个诸侯排斥出政治体系,令天下共击之。 但在目前为止,除了几个本就有土地的方国之外,这个制度对所有人都是有好处的。 尤其是姬姓的宗亲,宗法为核心,姬昭这明显是要重用宗族,虽然从此他们以及子孙再也无望天子之位,但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哪里有眼前实实在在的利益重要。 第三章:三监之乱 姬昭与太公站在城门上,目视着刚刚受封的一位位诸侯国君离开镐京,他们或多或少带着大批家臣、奴隶、货物、兵器,借着分封的机会,姬昭将直属于天子的六军梳理了一遍,虽然人数少了很多,但战斗力却胜出了几分。 姬昭眼中,这些人命运各不相同。 有的头顶浮现黑色气运,证明他们就藩的过程不会顺利,甚至可能有性命之危;有的气运紫色弥漫,直冲霄汉,一眼望去是晋侯、燕侯这些历史上的霸主国,都是姬姓宗亲。 姬昭与太公望的嫡长子也在其中,代他们二人前往封国就藩,而且这两人所携带的甲士也是最多的,足足有数千之数! 姬昭的目光放在几支最庞大的车队上,那是前殷商王子盘庚的车队,他被封到殷商故地安抚殷商遗民,给予公爵的称号。 为了监管这位王子,姬昭将姬姓的长者封在蔡、庸、邶三地,皆是侯国,几乎堵住了盘庚出殷的每一条交通要道。 “太公,你说蔡侯、庸侯、邶侯三人能看住殷商王畿的盘庚吗?” 太公望沉吟道:“若是尽心竭力,自然是没问题的,只是……” 姬昭明白太公望话中的意思笑道:“这几人或者是我的叔叔,或者是我的兄长,都是姬姓的宗族长辈,是天子最亲近的亲属,如果刻薄的对待他们,宗法的威严又怎么体现呢?” 九十六国,姬姓诸侯六十七,不出十年,姬姓宗族的力量就会迎来极大的膨胀,到那时最大的威胁殷商旧人和夷狄侵扰就不攻自破,天子的地位自然也就稳固了。 至于日后天子握不住姬姓宗族这把利剑,这不在他的考虑之中,若是在宗法制度最森严的时候连削藩这种事都做不成,那天子不如退位让贤。 不过对于太公望的担忧,姬昭自然是考虑过的,“太公的担忧也是有道理的,到时候可能要太公随我,率天子三军向东平乱了,到时候不知道这九十六国,有多少要夺爵除国。” 太公望应道:“先王临终的时候将邦周托付给您,况且齐姜为王后,我怎么会不尽心竭力呢?” 齐姜为王后,她的孩子就是嫡子,日后定然是要继承王位的,那时齐国就是名副其实的舅国。 等到姬昭一薨,洛国即使依旧是东方最重要的藩国之一,但必然不能保持现在这种超然的地位,到时齐国就会是诸国第一,尤其是天下异性诸侯都要以齐侯为首。 姬昭身子一顿,复又笑道:“王后出身高贵,想必日后定能诞下王太子,延续我邦周的国祚。” 对姬昭而言,拿到天阶·天人卡的那一刻,姬姜联盟就变得可有可无,但先不说他不会直接放大,从邦周来说,是很需要这个联盟来保持稳定的。 要知道,姬姜联盟不仅仅是天子和姜姓宗族的联盟,其中还有一个小姬姜联盟——齐洛联盟,齐洛联手加上新营建的都邑,整个东方都会稳定在这种三角权力结构中。 二人相视一笑,不再多言。 随着天子册封武庚为公爵,统治殷商旧地,管理殷商旧民的消息传来,殷商遗民大悦,尤其是天子允许他们使用殷商的旧俗,更是一片欢腾。 武庚却是一片心忧,多次对身边的心腹大臣说:“周天子封我于故国之都,安抚遗民,但是管、庸、邶三国将我团团包围,如果他们要对我不利,我该怎么抵挡呢?” 他怎么也想不到,管、庸、邶三侯根本就没把监管他这件事放在心上。 管侯是武王最年长的弟弟,本是最有资格摄政的大臣,却没想到武王越过了他,选择了姬昭摄政。 他对自己的上卿多次发泄过不满:“先王宾天,我才是宗家嫡长,姬昭不过是四子罢了,怎么能摄政治理天下呢?” 而且姬昭虽然扩展诸姬势力,大肆分封诸侯,但却以礼制严格限制了他们的发展,而且他只得到了侯爵的地位,竟然和他一向看不起的晋侯同等地位,这使得他更是不满。 庸侯、邶侯本就是宗族的长者,自然不甘心屈居于姬昭这个后生晚辈之下,于是在诸侯国中传播谣言,“天子年幼,姬昭摄政定然有不轨之心,恐怕是想要取代天子,自立为王。” 三人便决定联合起来作乱。 武庚日夜忧虑,坐立不安,便与管、庸、邶三侯联合起来,又发动了亲近殷商的数十个未得到周天子册封的方国国主,又裹挟了一批诸侯,整个殷商故地几乎卷入了战乱之中。 …… 镐京。 管、庸、邶、宋四国作乱的消息几乎以最快的速度传了回来,齐洛二侯已经率领很多诸侯开始与叛军交战。 宫殿之中,十岁的康王姬允坐在王位上首,小手拉着姬昭衣角,问道:“王叔,你是要出征剿灭叛军吗?就像父王那样。” 大殿上的臣子只有姬昭、太公望以及姬昭的同母弟程侯林三人。 姬昭、太公望二人皆负甲持剑,脸上并无惊慌之色,这场叛乱早在他们预料之中。 “天子勿要担心,些许叛贼而已。此次臣与太公出征,国中事务便交给程侯,天子有事可以和程侯商量。”说着将目光望向姬林,“程侯此次留在王城,务必要如履薄冰,尽心侍奉天子,切记不要出现什么差错。” 程侯林闻言连忙行礼道:“太宰所言,臣一定铭记在心,粮需供给,绝不短缺,不会耽误太宰东征大计。” 姬昭和太公望东征,可不是仅仅为了处理一场叛乱,平定叛乱之后就要趁胜大索东部诸国,营建洛邑,为后续分陕而治做准备,毕竟天子在一天天长大,这天下终究是要交回他手中。 这一次出京,少则三年,多则五年,镐京城自然要交到自己人手中才能放心。 至于东征,姬昭有十成的把握,经过两年的积累,他现在的实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族长:姬昭、洛昭(一代始祖) 爵位:侯爵(国君) 国家:周王朝,洛国。 阵营:王室。 政治:90;谋略:90;兵略:90。 阵营声望:仇恨、冷淡、中立、友善、尊敬、崇拜。 1王族:中立;2贵族:友善;3军队:友善;4国人:友善;5逆贼:仇恨。 气运点数:15000 道具: 1天阶·天人卡(岂非天人化身,焉能有若此者?):使用此卡立刻成为千古智慧化身,三维属性升至100,为丞相可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大军不绝粮道;为谋主则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为将帅则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 2天阶·司天监台:此乃镇国神器,使用者可依图纸而建,建成后立足其中,可调节一国天象,保佑王朝风调雨顺。 3地阶·同心结:使用此物可链接一人,信任恒定满值。】 虽然这两年中没能再获得道具,但两个天阶道具,一个地阶道具,先前三个成就加上这两年的积累,一共15000气运点数。 这几年的锻炼与学习,三维属性突破90,全部达到名臣的层次,堪称小六边形战士,加上异于常人的知识,姬昭有信心在这个时代处理任何难题。 况且军队、贵族、国人都臣服于他,王室也并不都是三监那样的叛逆,如晋侯、程侯等一批姬姓诸侯都站在他这边,上下一心,此战必胜。 三人又商议了一些后续出征的事宜,大朝会上,姬昭向王畿众臣宣布自己将要出征,天子举行了规模庞大的祭天大典。 拱卫王畿最精锐的天子六军直接被姬昭带走了一半,此时一军一万两千人,足足三万多大军,浩浩荡荡的从镐京出发,前往邦周东部。 中军车辇。 姬昭与太公望相对而坐。 “一场闹剧!” “是闹剧,但叛军人数众多,太宰还是要谨慎。” “分而化之,聚而歼之,不过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姬昭闭目静思,思索山川河流的走向,思考何处能行军、扎营、设伏、排阵。 很多人策略游戏玩多了,以为打仗是单纯的计谋,实际上谋士的地位远远不如统兵大将。 所谓以正合,统兵大将就是正。 统兵大将的能力是所有谋划实现的根基,而统兵实际上是很枯燥的事情,绝大多数时间就是按部就班行军、扎营、布阵防御。 姬昭自王畿镐京而来,手持天子诏令,命令诸侯各自出兵,作为三军辅助。 诸国君主心里都很清楚,这个时候不助阵,等到姬昭平叛归来,难道还能有他们的好果子吃,死肯定不会,但夺爵除国还不如死! 况且他们本身就对现在的秩序很满意,自然不喜欢三监这种乱局者。 等到姬昭彻底踏上殷商旧地时,与诸侯会盟之时,有兵员六万,加上充当炮灰以及转运粮草的奴隶,军队人数超过了二十万。 “太宰学识真是通天,第一次统兵,二十万军队就能管理的井井有条,胜过许多常年打仗的将军。” 太公望半真半假的称赞着。 先前姬昭能统率三万军队井井有条,太公望并不觉得惊奇,因为三万人并不多,基本上天才将领初出茅庐的时候都能做到。 但二十万军队依旧能井井有条,这甚至让太公望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姬昭是没有统过兵的! 大兵团的指挥需要经验的支撑,这是颠簸不破的真理! 若是太公知道后世有个叫韩信的神人,一上手就统率大军团,连战连胜,几十万人的大军团会战如臂使指,估计就不觉得姬昭这个有什么稀奇了。 此次天下九十六国,同三监作乱、被三监裹挟者共二十三国,此刻在姬昭麾下的诸侯共二十六国,接到天子诏书的南北两路诸侯还在路上磨磨蹭蹭。 这些被封到南北二方的诸侯,要么是姬姓的远支宗亲,要么是异性的诸侯,国小力弱,正与夷狄连日大战,忙的不可开交,对于中原大战并不太想参与,也不敢将军队抽调走。 大部分都是数十名甲士带着几百名奴隶加上资军的财货、粮草而来,姬昭也不在意,毕竟他大封诸侯的目的之一就是清剿遍及天下的夷狄。 第四章:洛水之战 在多数诸侯看来,管、庸、邶、宋四国联军实力并不弱,三监都曾经追随先王,本就是王族的强支,其中最强的管侯甚至有甲兵近万,在加上庸邶二侯以及殷商遗民,单以甲兵言,实在是不能小觑,当然他们依旧相信平叛大军能够取得胜利,只是可能会艰难一点。 他们分析的很对,但姬昭有挂,气运点十连抽,抽出了两个黄阶道具,其中一个是保底,其中【借东风】就很适合这场即将到来的大会战。 【黄阶·借东风(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可在指定时间,指定地点,指定方向借来一股狂风。】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天象对古代战争的胜负影响实在是太大。 两军互不相让,准备野战做过一场,二十万人相持于洛水北畔,各自扎营,堪称无边无际,这就是为什么两军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洛水畔来大战一场,因为其他地方甚至都展不开如此多的军队与战车。 所有人都知道大战即将到来,于是更加紧锣密鼓的准备起来,姬昭召集诸侯、兵士,登台祭天,“我王奉上天的命令来牧养万民,我们接受天子的金银粮帛,辅佐天子治理天下。 东贼冒犯王上,妄图逆乱天命,这是一定会受到惩罚的。我们如果不尽心竭力,上天难道会放弃惩罚我们吗? 到那个时候,结果一定是我们接受不了的。 孤已经得到了上天的指示,上天会以狂风为我军助阵,此战必胜!” 叛贼同样举行了祭天仪式,进行了战前动员。 随着一通通鼓声,贼军前锋缓步前压,姬昭军中甲士持盾守御,他不时抬头望天,判断时辰。 两军相差只剩几百步时,本是晴空万里的天,刹那之间黑了下来,忽有狂风而起,直直的在洛水北侧的大地上吹过,力道之大甚至将断树卷起,一些没有扎牢的营帐直接飞起,地上尘土更是不用多说,堪称遮天蔽日,宛如末日一般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呆滞了起来,更奇怪的是,洛水南侧竟然一丝风都没有! 姬昭军中所有人都意识到上天真的降下了狂风助阵,士气瞬间提升到了极致,就连诸侯面对这等怪异的情况都相信真是上天眷顾。 实在是这等狂风非人力可为! “狂风已到,擂鼓助威!” 姬昭一声大喝,挥剑大笑道:“上天已经回应了孤的请求,诸军乘着风势向前,定能一战剿灭叛贼!” 这西风从王军背后吹来,直扑叛军颜面,如此烈风裹挟沙石之下,弓箭手便是睁眼也难,即便能射出箭来,不说准头,威力也是大减,对于叛军来说不吝于灭顶之灾! 对阵之中,管侯眼见如此怪异之事,几人几乎瞬间面如土色,“怎会如此?难道我等真是逆乱天命,所以上天要亡我等吗?” 武庚持剑吼道:“哪有什么天命?玄鸟赐予殷商六百年江山,孤从来没有听父王说过殷商天命终结,可武王一至,顷刻溃败。这是人力穷尽,而不是天命已失,只要我们能打赢这一仗,天命就是我们的!” 管侯的上卿同样大声喊道:“君上,齐洛二贼一定会乘着机会进攻,我军必败,如今之计,只能结阵防御,等到风势小了,再做打算!” “君上,不可结阵防御,根本不可能守得住,当务之急是由精锐卫士保护您先行撤离这里,国中还有子民可以整兵再战。” 叛贼一片慌乱,姬昭这边的诸侯却是人声鼎沸,甚至就连太公望都有些激动道:“上天赐予的,不要反而会有祸患,弓箭手抛射,打乱阵型,准备战车冲锋对面步兵。” 王军弓箭手再向前行借着风势直接弯弓射箭,辅兵更是燃起大火,无数烟尘吹到了对面,这一下不仅仅是沙石之威,甚至还有灼烧之感,火借风势,浓烟滚滚,让人苦不堪言。 这等情况之下,贼军哪里还能保持阵型整齐,面上皆是惊慌之色,尤其是那些奴隶兵与东夷部落,纪律性本就极差,这等情况下,竟然直接出现了扔下武器逃跑的人! 武庚一见,瞬间面如土色,想到了当初牧野之战的情形,商军锋锐的甲兵甚至没有机会与周军交锋,就被那些奴隶兵直接冲垮了。 诸侯各率家臣立起旗帜向前冲杀,姬昭王军鼓点越发密集,一轮轮箭雨抛射不断造成杀伤,这种单方面的杀伤对士气的打击实在是太致命了。 中军将子爵单易率队直扑管贼所在战车,他有听声之能,凭借强横的记忆力,即使在如此漆黑混乱的记忆中依旧能够找到管贼。 本是为武王牧马的奴隶,单名易,天生神力,勇猛异常,能硬抗烈马冲锋,姬昭将他封在单地,还赐予了子爵的爵位,他早就憋着劲要报答姬昭的恩情。 在风力的推动下甲兵们的速度太快了! 管贼与武庚骇然的望着突然出现的军队,着甲的步兵与战车轰隆隆的响彻战场,鼓点声瞬间急促的响起,这通鼓声更是让贼军肝胆具丧,主君竟然遇到了危险! 可是敌人到底在哪里? 向四周看去,只见自己人倒在地上,一轮轮箭雨不断落下,持盾的甲兵整齐的逼近,身边的人有的死了,有的跑了,惨叫声呼喝声不绝于耳,指挥体系已经部分瘫痪。 单易率领着大军几乎瞬间就冲破了重重防线,冲锋起来的战车远远不是步兵所能抵挡的,血肉之躯被直接碾过,留下一地血水。 随着密集的战鼓不断敲响,牛号角声在战场上响起,所有人都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杀来,一把把青铜戈直接折断,一把把利剑砍在甲胄上,最后蹦出一个个缺口。 单易单手挥舞着戈,短短时间内就已经换了三支,没有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眼前危险就在眼前,随军而来的诸侯立刻带着家臣撤退,单易看几人要走,立刻加快速度,他清楚大纛笨重是带不走的,若不能擒杀管贼,便要砍断大纛。 “咚!” 大纛落地的声音实在是太过响亮,本就或逃或抵抗的叛军,一见大纛倒地,几乎再也提不起反抗的心思,瞬间那些本还能抗拒奴隶兵冲击的战阵山崩地裂。 军队一旦溃败就没有任何人能够收拢,所有人都背对着狂风向东边逃去,甚至还有人直接跳进洛水妄图游过洛水活命。 可在战场中不论是背对敌人还是进水,都只是充当活靶子而已,王军战车轰隆隆碾压而过,叛军的战车同样毫不犹豫的从自己人的身上碾过,弓箭手一路掩杀。面对着战车,这下叛军纷纷向着洛水跳去,一支支箭簇射在身上,流出的鲜血几乎要将河水染红。 天空渐渐放晴,管侯与武庚的战车极其显眼,不驾车必死,但驾车却无法摆脱追击,几人几乎陷入绝望之中,只能徒劳的驾驶战车,希冀着能够脱离姬昭的视线。 “轰!” 任谁都没想到,管侯的一匹战马竟然立足未稳,直接将整辆战车带的飞了出去,管侯重重的被砸在了地上,当场头颅就凹进去了一半直接暴毙。 武庚几人看着自己战车前同样气喘吁吁的战马眼中满是骇然,庸、邶二侯连忙将战车停下准备投降,这样跑下去就是必死的结局,唯有武庚还不放弃,但一切只是徒劳,他们的战马与姬昭从镐京带来的完全没法比,最终还是被逼停受缚。 此战已胜,但却没有时间歇息,东部地区人口稠密,日后还有苦战,能多杀伤一人便是一人。 姬昭走下战车,将武庚拖到一个临时搭建的台上,进行了一个相当简陋的仪式。 “殷商失去了天命,邦周取而代之。先王发灭掉了商,却不让先王汤的祭祀灭绝,王将殷墟旧地赐予你,让你治理殷商的旧民,这是何等的恩典?你却公然反叛,违抗上天的命令,你的失败正是在于此,今日我以你的头颅来祭祀上天,警告那些不遵守天命的人。” “哗!” 姬昭宣布直接处死武庚出乎了所有人预料,他们都以为会将武庚押回镐京献俘。 不等众人反应,姬昭手起剑落将武庚枭首,大声喊道:“此次出征不是单纯的平叛,而是东征,大军继续向东,诛灭所有祸乱方国、部落,东征结束,天子会再次分封诸侯,赐下金银粮帛,奴隶!” “天子万年!” “邦周万年!” …… 姬昭继续向东,一小队使者则带着此次叛乱的贼首回到了镐京城,程侯主持了规模庞大的献祭大典,留在镐京中的公卿做起事来更加用心,大军所需粮草丝毫不敢延误。 第五章:东征与洛邑 奄国。 姬昭的战车轰隆隆向前,面前是无数跪伏在地的俘虏,奄国之中全是殷商旧民,奄国前任国君随着武庚叛乱战死在洛水之畔,距离那场大战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大军一路向东征讨而来。 这段时间,大军先攻击坐落在各个大城中的东夷小部落,断绝他们和外面的来往,一路顺利的夷灭了数十个部落,接着向北攻击那些方国。 奄国是其中最大的一个,据城而守给大军的造成不小的伤亡,此刻进得城来,姬昭冷眼扫过,举剑道:“奄国之人,不尊奉天命,如果不惩罚他们,上天一定会愤怒。身高超过车轮的男子杀掉,没有超过车轮的男子给予宫刑,赐给诸侯充当宫人,剩下的女子全部贬为奴隶,按照功劳分给诸侯、卿、士、庶人。这样惩罚他们,想必上天能够满意了。” 士兵们将一个个俘虏拖走,又是一场血腥的杀戮,在这一年之中这已经是常态。 诸侯们纷纷侧目,奄国是所有被攻灭的国家中最惨的,这一路东征几乎就是一路杀,无数东夷人、殷商旧族成为奴隶,照目前的进度,再有一年时间,整个传统意义上的殷商旧族就会成为一个历史名词。 实在是姬昭手段太过狠厉,看着文质彬彬,实际上却是一个人屠,这些时日中,就连太公望都几乎不提意见,其余诸侯更是战战兢兢,姬昭让他们怎么做就怎么做,连一个不字都不敢说。 实际上很多人都觉得早就应该开始怀柔,所谓“请客、斩首、收下当狗”,现在斩首差不多,剩下的那些人早就吓破了胆,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再这么杀下去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 大军劫掠得到的财物已经顶不住粮草的消耗,这也是为什么大肆屠杀的原因,士兵们的粮食都保证不了,怎么可能分给奴隶粮食。 但他们不敢说,太公望则是知道姬昭想要做什么,所以也没有说什么。 姬昭自然很是清楚目前的情况,但他有自己的目的,殷商旧族的力量还是有些大,一旦休养生息十几年,伊洛之间的力量对比就会失衡。https:/ 再加上东征对于邦周是极其重要的事件,几乎不亚于汉高祖刘邦平定异姓王,只有完成了东征,周天子才能真正算得上是天下共主,而且随着东征进度的增长,每时每刻增加的气运点数都让他不能放弃。 这一次东征使用了一万的气运点数,抽到了两个黄阶·道具和几个白板道具,他自然要补充回来,所以他疯狂的对殷商旧国进行屠戮。 攻破奄国,最后一次屠杀殷商旧族之后,东征的进度条已经结束,系统判断此次东征的目的已经彻底完成,气运点数已经不再增加,他自然不会再多造杀孽。 【族长:姬昭、洛昭(一代始祖) 爵位:侯爵(国君) 国家:周王朝,洛国。 阵营:王室。 政治:90;谋略:90;兵略:92。 阵营声望:仇恨、冷淡、中立、友善、尊敬、崇拜。 1王族:友善;2贵族:尊敬;3军队:尊敬;4国人:友善;5逆贼:仇恨。 气运点数:23426 道具: 1天阶·天人卡(岂非天人化身,焉能有若此者?):使用此卡立刻成为千古智慧化身,三维属性升至100,为丞相可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大军不绝粮道;为谋主则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为将帅则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 2天阶·司天监台:此乃镇国神器,使用者可依图纸而建,建成后立足其中,可调节一国天象,保佑王朝风调雨顺。 3地阶·同心结:使用此物可链接一人,信任恒定满值。 4黄阶·六月雪:指定时间、指定地点下一场大雪。 5白板道具x3,可兑换当前时空指定现实物品。】 想到这里,姬昭扫视了一圈簇拥着自己的诸侯道:“大军连日征战,暂时在奄国歇息,向各国派出使者。上天有好生之德,这是最后的机会,十五日内肉袒负荆来奄国面见孤,若是不到,奄国就是他们的下场。” 所有人瞬间就是眼前一亮,战争结束,那接下来就是分赃的阶段。 随着从奄国奔出的使者,笼罩在整个殷墟旧地上的阴霾好像散开了一点。 接到消息的诸侯国主根本连一丝犹豫都不敢,纷纷驾着战车带着卫队前来奄国朝拜姬昭。 等到诸侯、方国国主聚集在奄国,姬昭便在奄国宫室内接见他们,端坐在上首,左右两列坐着随军的公侯伯。 殷商旧地的诸侯国主纷纷膝行俯首,颤颤巍巍道:“小国下臣觐见大邦周太宰,愿您像太阳一样永恒照耀天下。” “抬起头来。” 众人这才敢抬起头来,只见上首坐着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心中不禁又是一阵惶恐,身体忍不住发起抖来。 姬昭冰冷的声音传来:“这一次孤率军东征,起因便是武庚伙同管、庸、邶三贼作乱,现在四贼都已经被枭首送入镐京。武庚是你们的旧王,想必你们对邦周很是不满了?” 朴国国君带着哭腔顿首道:“邦周是承接了天命的王朝,天子在上天面前赐予臣和武庚金册,武庚是天子的逆臣,而臣是天子的忠臣,一心想着为天子藩篱,怎么会因为武庚这样的贼子而对邦周产生不满呢?太宰您的智慧比大海还要深,比泰山还要高,臣的心意想必您一定能看到。” 这种情况下,只有表忠心才能有一丝活路,表完忠心就要表现出价值。 “朴子既然是忠臣,想必会尽忠王事了?” 虽然姬昭的语气并没有变好,但朴子心中却送了一口气,谈条件好啊,谈条件命就能保住了,连忙道:“臣的一切都是天子赐下的,自然可以将一切奉献给天子,这是忠臣该做的事情。” “说的好啊,果然是忠臣,若是管、庸、邶、宋四贼有这样的觉悟,就不会死于战阵之上。” 眼见姬昭语气变化,朴子这狗贼竟然看起来保住了命,其他诸侯顿时就有些着急,这种情况下你都抢跑,也太不要脸了,众人连忙争先恐后开口求饶。 “太宰,外臣也愿意为天子奉献一切。” “……” “太宰,臣也是天子的忠臣啊。” “太宰,外臣愿意率领部落归附天子,聆听圣音。” 这副画面很是滑稽,这些人有的是一国之君,有的是部落之主,现在却只能在这里膝行求饶。 这一刻即使是那些公侯伯都感受到了战争的恐怖,他们高贵的血统只需要一场失败的战争就会灰飞烟灭! 望着一个个疯狂表忠心的诸侯国主,姬昭笑道:“想必诸位都知道先王曾经交给孤一件大事,那就是在伊洛之地营建都邑,这件事关系着我邦周天命的延续,如果诸位愿意将都邑建造起来,孤相信诸位真是我大邦周的忠臣。” “嘶~” 建造一座王城,那耗费简直不可计数。 “臣愿意!”朴子真是一手好添功,毫不犹豫说道:“臣会发尽国中民力全力支持都邑营建。” 众人没想到朴子这狗贼居然这么果断,而且又把他们卖了,心中恨急却又不得不俯首表示自己的忠心。 …… 一行人伴随着姬昭来到伊洛之畔考察。 他要在这里营建的洛邑,就是后世的洛阳,他要在历史上留下足够深的印记,而且这件事做成了或许能够得到一个玄阶的道具。 随着每一个王朝定都这里,这座城池还能不断的为他提供不菲的气运点数,简直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不愧是先王选定的天命之地,这等肥沃的水土,足以供养上百万人,以洛邑作为王畿就再也不用担心东部有人叛乱,从这里发兵,旦夕之间就能平定。” 太公望沉吟道:“如果要建造比镐京城规模还大的洛邑,恐怕要几年的时间。” 姬昭倒是不在意,意气风发道:“尽快即可,王上距离加冠亲征还有许多年,足够我们营建洛邑了,等到王上亲政,便实行两京制,从镐京城到洛邑,都是天子能够掌控的势力范围。” “此事交予谁来监管?” 姬昭与太公望乃是天子三公,两人已经两年都没有回过镐京,自然不能再在东部停留,还是要尽快回到镐京城主持大局。 后续的封国管理、夷狄征讨赏赐都是大事,此次东征使得分封体系彻底运转起来,马上就到了诸侯朝拜的年份,作为摄政他必须赶回去。 “洛邑的建造监管便交给我的嫡长子罢,他代替孤就藩洛国,位居要冲,距离洛邑不远,看管那些殷商旧族再合适不过,每年冬季孤前来巡视进度,这样做应当是可以的。” 第六章:天命所在,变夷为夏 先王敕封总摄王政、代行王事、太宰、上将军、洛侯昭率大军回京,与此同时,数十国诸侯并行进京朝拜天子,举行会盟,同时赏功罚过,尤其是殷墟旧地要再行封建。 这是康王元年大行封建之后,第一次所有诸侯齐聚镐京,其中礼仪问题就让整个王庭忙成一团。 正常来说,姬昭如此权臣,率军回京定然遭遇有心人揣测,但姬昭早就有所准备,他为天子挑选的妃子皆是母族强大的公侯贵女,除了王后齐姜之外,三夫人皆是来自异性诸侯中的强支。 所有人都看得出,洛侯在竭力地维持王都中的力量平衡,这让天子的外戚们稍稍放下了心,那些公侯实在是不愿意和姬昭对上,除非太公望旗帜鲜明的站在他们一方,否则他们并没有胜算。 十月底,从殷墟出发,走了一个月的东征大军,终于到达了镐京之外。 天子允亲率在京诸侯、公卿、内外王臣在镐京城东王门外迎接凯旋的东征大军,姬昭负甲佩剑,一身戎装向天子三拜,姬允连忙扶住姬昭笑道:“王叔有大功于邦周社稷,《王道》中说天子要恭敬的对待得以让天下大治的圣人,况且您曾背负寡人,这是父子之间的礼节,现在让您对寡人行礼,这是不符合上古圣王之道的。” 姬昭也不坚持,转身指着东征大军道:“王上,臣元年时尊奉您的命令出征,数以万计的甲士甘愿在艰苦的环境中作战,这都是受到了先王的恩德,而希望向您报答一二,臣之所以能够立下大功,都是得益于先王的恩典与您的天命啊。” 姬允拉着姬昭走向自己的车辇,边走边道:“天命即圣人出,王叔安康,邦周天命即在。” 二人在万众簇拥下进了镐京,三军在众将带领下回到营地驻扎,后续会有天子特使给予他们赏赐。 有资格获得封土的则被带到王宫之中,此次东征王庭中央的权威得到了极大的彰显,有心作乱的诸夏之人彻底被打垮,经过商周两代的经营,东夷的力量也得到了削弱,但整个天下的四夷形势还是颇为严峻。 天子六军不可能一直出征,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没人能保证一直胜利。 真实历史中天子权威旁落,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天子六军损失殆尽,没有了震慑诸侯的武力保障。 姬昭准备在这次大行封建之时,进一步加强天子与诸侯之间的利益交换,那种单纯的朝贡无法使周天子在诸侯扩张时获取足够的利益,不利于周王朝的稳定。 又是一整套的祭天仪式,姬允毕竟年纪还小,主要的流程都是姬昭完成的,诸侯们被折腾了一天却不感到疲累,此次出征立功的等着赏赐,有过的也听天由命。 夜幕落下,王宫之中一片灯火辉煌,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处处是饮宴之声,好不快活。 翌日。 天子在王宫中召见群臣,众卿以爵位高低,官职大小按序而入,进殿之后尽皆跪坐,神色肃穆。 只见姬昭佩剑站在天子王座右侧,此为摄政,太公望站在天子左侧台阶下两节,此为辅政。 一系列参拜之后,姬昭开口问道:“诸位宗亲功臣知道孤为什么要封邦建国,却又与夏商不同吗?” 姬昭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宫中众人都有些疑惑,自古以来都要给功臣宗室赏赐土地的,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难道还是什么特殊原因吗? “臣等不知,还请太宰解惑。” 优秀的捧哏就是要及时的接话。 姬昭便将自己早就想好的话辞讲出:“封建之事,早在先王在时孤便与先王商议,这是涉及邦周是否应天受命的大事,先王曾对孤说,天命只降临在诸夏的身上,天下是上天赐予诸夏生存的土地,但是大量肥沃的土地却被夷狄占据,夏商征讨夷狄不利,天命就会衰减,先王与孤都担心邦周会步夏商的后尘。” 殿中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但仔细想想,殷商不就是因为不能妥善的处理东夷部落,消耗了大量的军队才被邦周取而代之的吗? 当然让他们最相信的还是姬昭将先王搬了出来,先王承天受命是所有人公认的。 “四年之前,孤代行王事,在此宫中大行封建,犒赏宗亲、功臣、前朝后裔,天子赏赐给他们土地、人口、财货,就是希望能以诸夏君主统治夷狄之民,最终变夷为夏,这样我们邦周的天命就会得到延长。 他们却不思报答天子的恩典,为天子征讨不服王化的蛮夷,反而叛乱生事,致使诸夏的实力减弱,最终上天惩罚了他们。 孤在东部大行杀戮,就是受到天命指引,如果不对叛军施加最严重的惩罚,受命忠臣的功勋怎么能够得到彰显呢? 《王道》开篇便是‘王业不偏安,夏夷不两立!’希望诸位都能牢牢记住邦周诸侯的身份,用周礼来统治夷民。 若是做不到,天子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影响邦周天命的人,依照过错降爵夺地,乃至于夺爵除国,甚至收回他的姓氏,贬为庶人,让他死后无颜面见祖宗。” 剥夺姓氏,贬为庶人! 众人都心有戚戚然,姓是他们血统的来源,氏是他们尊贵的象征,这两者一旦被剥夺,他们就成了孤魂野鬼,在这个血统贵族时代,任何官职都不会落在他们头上,除非天子垂怜,否则天下虽大,再无复生之日。 这一下所有人都将打击夷狄放在了封国第一要务的位置,这正是姬昭乐见其成的。 从后世领土角度看,周王朝的贡献简直无与伦比,上百个武装殖民团体四处出击,几乎剿灭了整个中原内的其他文化部族,而且还都统一在周天子这个共主之下,形成了几百年的文化认同。 为之后的秦汉大一统奠定了极为坚实的基础。 分封制是非常适合现在这个时代的制度,姬昭所要做的就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大大加强诸侯国之间的文化交流,使所有诸侯对诸夏身份产生认同,让所有与外族勾结的诸侯为天下耻笑。 “孤编纂了《周礼》、《王制》、《王道》三书来教导天子,《周礼》这本书,是邦周根本,诸公要认真研读,才能尽心侍奉天子。” 姬昭将一份份白色绢布举起示意众人道:“元年时所行封建,只得其形,未得其神,所以才有四贼阴阳逆乱、不敬上天、祸害苍生,致使刀兵内卷,杀戮凛凛,今日便重新定下封建,从此天道阴阳有序,诸公要按制行事,不可逾越,使我邦周永享天命,尔等亦可永享富贵。” 经过姬昭调整的分封制终于新鲜出炉,先是为了彰显邦周恩典,提出了二王三恪制度。 先前所封尧舜禹三王的后裔,只有禹王后裔保留了杞公的爵位,然后将宋公的爵位由纣王的庶兄子灿继承,但宋国的封地大幅度缩减,姬昭将三部殷商旧族赐予他,让他安抚剩下的殷商遗民,子灿很是感激,他不在乎土地爵位的大小,但这一次分封,证明周王朝是真的不会再针对殷商遗民赶尽杀绝了。 之后将黄帝、尧、舜的后裔分别封在祝、唐、陈三地,皆为侯爵,次于二王。 当然,爵位虽然高,位置却不好,都被姬昭放在了强大的姬姓诸侯国旁边。 不过诸侯们当然不会在意这一点,毕竟那可是白给的好处,就连殷商后裔都依旧能够享有一片土地。 虚封完之后 “齐侯、燕侯、保侯、徽侯上前听封。” 四个风牛马不相及的侯爵连忙起身,其中只有太公望知道姬昭想要做什么,毕竟这四侯中,只有齐侯在王畿执政,另外三人都受封在边疆。 “臣在!” 姬昭点出的四人,齐侯不用多说,三公之一,是诸侯公卿眼中,如今邦周之中唯一能对抗他的人,其余三人都是武王的弟弟,因为是庶出,所以才受封到偏远之地,不过四年过去,征讨夷狄颇有成效,都是如今姬姓宗亲中较为强大的支系。 “天地有四面八极,天子居于中央,统率四方,但是四面的夷狄不断涌来,这是不能饶恕的。 齐、燕、保、徽是诸夏列国中的强支,天子要在四方彰显天命,将邦周的礼仪与文化传播出去,所以命令你们征讨东夷、西戎、北狄、南蛮。 天子将自己象征战争的节杖赐予你们,还给予你们每年三月召集诸侯会盟的权力,加封你们四人为‘奉王受命’。 会盟诸侯书首列言‘奉王受命’加爵位尊号,位同三公。 受此任命,每年一月,你们要派遣使者来觐见天子,向天子献上俘虏、财货,天子会根据你们的功勋给予赏赐,天子会向四国派出史官记录你们的历史以及诸侯会盟的信息。 ‘奉王受命’五年一迁,若是功勋尚可,可以继续受封,如果数年还功勋不足,便由天子收回,迁转至其余方面诸侯。” 这一下殿中所有人都坐不住了,四侯获得了征讨蛮夷时,会盟诸侯的权力,这意味着他们是四方之主。 所谓,国之大事,在祀在戎,又有言,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 天子这一下子把部分征伐的权力和名位的权力都过渡给了诸侯,实在是出乎众人预料。 但在姬昭看来,先不说四镇诸侯制度能够有效统合各方面军队,对蛮夷进行打击,况且四镇诸侯百年之内都不可能威胁到周天子,百年的时间,诸侯国起起落落,四镇诸侯的名位还能成为挑拨诸侯的工具,实在是利大于弊。 况且,洛国毕竟是诸侯国之一,也是姬昭几百年内安身立命的根本,天子过于强势也不尽是好处。 度过初时的震惊,伯爵以下的诸侯开始思考,如果会盟的时候不去,会不会招来打击报复? 四侯也在思考这条政策的影响,燕侯封地在遥远的东北,徽侯封地在大河南部,距离镐京城极远,周围封国本就不多,还大多是异性的子男之国,本就几乎是单打独斗,若是能征召一些子男随同作战,倒也聊胜于无。 西部犬戎势力强大,一直是天子六军与之作战,天子在王畿之西分封了四个姬姓的侯国,但到底能不能抵挡犬戎势力,没人有把握,若是作战不利,导致天子出兵,定然会被天子问罪,四侯之中,保侯压力最大,日后拱卫王畿的重担起码一半要压在他身上。 齐侯境地相对较好,东夷一直是重点打击对象,齐国自建国时便一直作战,但东部分封的诸侯最多,几乎有一半的诸侯都分封在了东部,如果能够统合,齐国的影响力能够瞬间膨胀。 但正是因为东部重要,有几个重要的诸侯也都在这里,比如殷商旧部宋国,宋公若是参与会盟,奉王受命虽然位同三公,但宋国主可是真正的三公,而且实力强大,加上地位本就有上下,齐侯还能坐主位吗? 何况还有洛国这个如今的姬姓强国之一,同样是东部大国,与齐国距离甚至还不算是太远,姬昭虽然没有就国,但谁又能忽视,两国比邻,谁肯低头? 洛邑也正在营建中,齐国纵然依靠奉王受命能压下宋洛二国,难道还能胜过天子吗? 虽然各有各的想法,但四侯自然不会放弃天子赐予的名正言顺统合诸侯的机会,其他侯爵心中也想着获得“奉王受命”的加封,至于子男末等爵在这种大朝会上根本没有资格说话。 四侯便齐齐顿首,从侍者手中接过象征征伐的节杖,回到队列之中。 “孤东征之时,眼见诸国酒器、礼器混乱不堪,愚昧无序,破里国时,区区子爵,竟然使用九鼎祭祀上天。 旧年先王禹铸造九鼎,镇压九州,九鼎承受天命,是王者的礼器,诸侯使用九鼎,王者又该使用什么礼器呢?王是奉天承运之人,所以祭祀苍天,诸侯僭越难道不是窥视神器,妄图谋逆吗?” 姬昭的声音听起来还算是比较平静,在周礼还没有出现的时代,这种情况是很常见的,但姬昭不能容忍。 统治阶级的无序会带来统治的不稳定,这是他通关游戏最大的变数,只有稳定的政治局面,才是对他最有利的。 “孤针对这种情况,编撰的《周礼》所有人都务必要读完,其中从服饰、宫殿、饮食、用具、车马、乐器,从生到死,一切的一切,都在规章可循,回到国中要传便国人,若是日后再有逾矩之人,顷刻之间,天子一声令下,天下共击之,夺爵除国,贬为庶人,五马分尸!” 五马分尸! 这等酷刑是不对士及以上使用的,怪不得要贬为庶人。 姬昭认为这是一次成功的朝会,邦周的统治集团以极高的效率通过了接下来几十年的国策,整个王朝以他希望的面目行走在历史上。 诸侯们带着天子赏赐的人口、财货回到了自己的封地上。 王畿内的国人离开了拥挤的土地,在诸侯国中服役,其中的佼佼者甚至能够成为诸侯附庸,虽然不是诸侯卿大夫,但得到一块采邑,也算是步入了士的阶段。 邦周所有人都得到了光明的未来。 而姬昭坐在王畿之中,随着气运点缓缓的增长,教授着姬允为王之道,默默地注视着各地诸侯的消息。 第七章:姬昭薨 如今是康王九年,距离上次大行封建已经过去了将近五年,唯一能制衡姬昭的太公薨,天子派遣使者慰问,代行王事的太宰姬昭很安静,一直待在王城中。 但却给天下诸侯造成了极大的精神压力。 至今为止,已经有四位诸侯因为使用天子礼乐被他夺爵除国,其中一位还被他一杯毒酒赐死,另外两人也都被贬为庶人,更多诸侯则是动辄被下诏斥责征讨夷狄不利。云九小说 而姬昭自认他除了冬季到洛邑查看修建进度,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每日早早进入王宫之中,手把手教导姬允处理政务,接见王畿的事务官,处理各地诸侯使者的觐见。 姬允还未加冠,但也已经是一个颇为强壮的年轻人,姬昭的言传身教、加上本身天赋就好,已经有了贤君的胚子。 齐国的嫡女及笄,来到王畿与康王成婚,正式成为了邦周的王后。 随着康王成婚,整个周王朝的氛围都为之一变,虽然康王还没有加冠,不能正式执政,但所有人都感觉那一天近在眼前,政权的交接向来都是麻烦事,尤其是臣子还政与王,历史上也只有不知真假的伊尹故事。 七年前,四贼掀起叛乱时便谎称姬昭有不轨之心,想要废王自立,甚至逼得姬昭在宗庙中赌咒发誓,但这么多年下来,天下诸侯公卿已经没人认为姬昭有篡位之心了。 但一个摄政十二年的权臣,还政之后的地位怎么安排,也是不可忽视的大事。 这些年姬昭对诸侯始终盯得很紧,诸侯征讨所得的三成都被他收入王畿府库之中,大大充实了邦周中央的实力。 外面纷纷扰扰,王宫之中却是一片平静,姬允和他雄姿英发的父亲不同,他没有指挥过军队作战,四镇诸侯没有辜负姬昭对他们的期望与扶持,将所有的夷狄都挡在了王畿之外,这篇方千里的沃土这些年很是平静。 姬昭在处理国政之外,主要的精力用来教授姬允为君之道。 “王叔,申侯与贾伯争地,申侯斥责贾伯对他不敬,以下犯上,贾伯上书称申侯以高爵辱他,称他为戎狗。” 姬昭取过竹简向姬允问道:“王上,诸侯数量变多,地盘也在变大,以后这种相互摩擦的事情会越来越多,你认为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理?” 姬允沉吟片刻道:“二人都有过错,应当分别下诏斥责,伯爵为中,侯爵为上,贾伯对申侯不敬,虽然是激愤之语,但礼不可废,应该严厉斥责,让他明白公侯之贵,爵不可轻辱,再有下次,严惩不贷。 申侯辱贾伯为戎,纯属无中生有,贾伯国中虽多西戎之人,自身却是姬姓宗亲,这些年纳贡财货也是尽心,申侯所言对变夷为夏有害,对国策施行阻碍,属实可恶,便罚他明年进贡加三层。” 姬昭很满意姬允的处理,笑道:“王上所言极是,对二人的处理也是相当得体,能够兼顾礼法与国中现实,那这件事就按照王上所言批复处理吧。” 随着姬允的渐渐成熟,姬昭已经渐渐地将一些事情交给他处理,姬允的表现还是比较让他满意的。 作为一个年轻人,性子不骄不躁,考虑事情周道,能够听取别人有益意见的同时,不随波逐流,有自己的坚持,只要保持下去,未来一定是个明君。 对于姬昭的称赞,姬允一向很是开心,又从堆成山的竹简中取出一个,居然是洛侯发来的表奏。 在姬昭的推动下,他的嫡子已经正式就封洛国,一个洛侯的爵位对于他总摄王政、三公之首的地位来说,可有可无。 “王叔,洛侯上表汇报洛邑的营建进度,城池主体与宫室已经营建了大部分,按照现在的进度,已经逐渐可以迁入臣民充实洛邑了。” 在这个时代看来,新建的城池没有人气,所以天子自然不能第一时间就去居住,要先向其中迁入臣民养气。 “营建五年,养气五年,下令诸侯国各迁户口到洛邑之中,充实人口。” 姬允摩挲着竹简轻声问道:“王叔,你曾经为寡人讲述分陕而治之策,说是在边远地区胡乱又制止不住的时候,可以派亲信大臣、宗亲前往坐镇。如今东部诸侯与东夷之间战争频繁,甚至有诸侯来不及抽身朝拜天子而被斥责,洛邑是王叔为自己选择的分陕之地吗?” 姬昭身形一顿,目光望向姬允,这个少年天子眉眼之中与武王有几分相像,容颜俊美,黑发黑瞳,英姿勃发,而且宅心仁厚,竟然猜到了洛邑是他给自己选择的退场之地,还给自己编好了理由。 姬昭微微笑道:“王上猜的不错,再有两年多王上就要加冠亲政,邦周要彻底交到王上手中,老臣总摄王政的差事自然要卸下来。 洛邑缺少人气,臣便去为王上养养气。 而且东部诸侯这些年征讨东夷顺利,实力膨胀的很快,齐国前年拿到了海盐之地,颇为富庶,已经是三五百里的大国了,臣担心有些人会侵占洛邑王畿的土地,去看着他们也能放心一点。” 姬允听到果然如自己猜想一般,便有些急道:“王叔,您可以继续留在镐京的,太宰的位置依旧由您来担任,寡人有事也可以问政于您,那洛邑新建之城,阴寒刺骨,怎么能让圣人居住呢?” 姬允从小丧父,只有姬昭陪在他身边,夙兴夜寐为他料理国家大事,还手把手教导他怎么做,更是忠心耿耿,毫不恋权要还政给他。 虽然这些年在姬昭的耳濡目染之下称得上是杀伐果断,但他本质上还是宅心仁厚之人,自然不希望姬昭就这样离开镐京。 姬昭已经不年轻了,为了稳固新生的周王朝他耗尽了心血,维持天子与诸侯的体系是极难的事情,既要保持诸侯这些刀刃的锋利,又要防止他们刀刃向内。 听到姬允的挽留,姬昭有些欣慰,不枉他这些年尽心竭力,总算是没有交出一个白眼狼,但还是笑着拒绝道:“王上,偌大的邦周只有臣不能留在镐京,臣如果不走恐怕翌日就会有流言传出,称你为傀儡天子了。” 姬允默然,他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幼童,自然知道王叔这些年对诸侯压制太狠,一旦自己亲政,天下诸侯必然不会让王叔再把持王政。 到洛邑去,还能发挥余热,震慑一下东部诸侯,想到这里,望着姬昭两鬓生出的华发,姬允不由心中一酸,更是明白了王叔常说的,这天下终究是天下人的天下,如果非要一意孤行,必然众叛亲离。 …… 康王十二年。 天下诸侯齐聚镐京,为天子举行加冠礼而祝贺,无数的奇珍异宝被敬献给天子,几乎所有人都弹冠相庆,一直压在他们头上的姬昭终于要离开了,不用一直战战兢兢的活着,那种稍有不慎就被下诏斥责,献上财货免罪的日子他们一天都不想过。 加冠礼以及亲政仪式在浩大的仪式中结束,周王朝迎来了他新的统治者。 翌日,天子下诏前总摄王政事姬昭出镇洛邑,太宰衔不变,依旧仪同三公,再加封为‘王命总理军国重事’,位在奉王受命四镇诸侯之上,有节制方面诸侯之权。 面对这个天子的这个任命,东部诸侯真是有苦说不出,另外三部诸侯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如今东部获得奉王受命诸侯的依旧是齐国,同时也是如今东部第一大国,得益于海盐之利,富庶非常,人口有五十余万,在诸国中名列第一,相当强盛。 齐洛二国是互为姻亲之国,这些年两国也共同征讨东夷部落,但都是以齐国为主导,如今姬昭坐镇洛邑,定然要压一下齐国的发展势头,让其他诸侯国也能在征服过程中得利,维持东部平衡。 镐京城外,旌旗猎猎,天子三师跟随在姬昭身后,到达洛邑就地驻扎,成为驻守洛邑的军队,姬允亲自前来为姬昭送行,颇为不舍的执手说道:“王叔你是邦周的圣人,是擎天之柱,此次出镇,定要保重身体,多多往镐京递信,寡人若是有军国之事悬而未决,还要问政于王叔。” 姬昭闻言笑着拍拍姬允的手道:“王上天纵之姿,有古圣王之相,定能盛隆邦周,旺我宗族,臣薨后面见先王也能堂而皇之言,不负先王托付。” 有史官、画师将这一幕记录下来,三王五帝以来,又有哪一对君臣之间的信任与感情能超过呢? 姬昭这样的忠臣,受命先王托孤,一十二年,权倾天下,还政于王,数遍史书又能见到几个呢? 不猜疑曾经总摄王政的臣子,还给予他丰厚的赏赐,这样仁慈的君主,难道不应该誓死效忠吗? 【你的家族政治信誉增加了。】 果不其然,系统提示意料之中的响起,这八年来,随着越来越多人认为他不会篡位,加上洛侯也是有诺必行,就时不时有这条提示响起。 政治信誉是极其宝贵的东西,尤其是古人非常重视这一点,后世司马老贼指洛水发誓,就将司马家族的政治信誉破坏殆尽。 姬昭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家族丧失政治信誉,他要让天下所有人都潜意识中认为,洛氏绝不称王! 想要达到这一条不是很容易,但也不是非常难,只要历代洛氏家主在可以篡位的情况下,依旧忠君报国,世世代代下来就会积累庞大的政治信誉,就会让世人产生思维惯性,再配合上系统道具,至少可以消除君主的大部分怀疑。 随着姬昭东出的除了天子三师,还有很多的王畿臣民,这些人将会是洛邑的第一批人,后续还会从王畿以及周围诸侯国中不断迁徙人口过来。 姬昭不知道历史上的洛邑有多大,但如今他主持修建的洛邑是天下第一雄城,城池高大宽厚,城外有护城河,将伊洛之水灌入其中作为翼护,在这个时代,任何想要攻破这座城池的敌人,都会面临绝望。 来到洛邑的姬昭并没有如同诸侯预料的那样高压统治,而是比较随意的对齐侯进行了一番敲打,再有两年奉王受命四镇诸侯就要轮换,亲政的姬允会恩威并施,齐侯肯定是拿不到这个差使了。 姬昭每日待在洛邑之中,撰写自己的治国经验以及对周礼的深入阐释,对分封制度的后续调整,如何保持天子对诸侯的威严以及实力优势。 姬允处理政务娴熟,诸侯们的开拓整体来说比较顺利,除了少数诸侯被夷狄攻破都城之外,大多数的诸侯至少能够保证自身安全,整个邦周的实力在急速膨胀,天子从诸侯手中收取的钱粮盐帛等贡品甚至将府库填满。 封建制度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康王元年与康年四年分封时,地图上还都是一个个点状的城邦,现在已经是一块块的国家。 姬昭看着土地的变化,颇有一种玩填色游戏的感觉,只可惜这种快乐没有人懂。 康王十七年,姬昭知道自己的生命走到了尽头,要正式成为洛氏始祖了。 他在虚无之间看着自己的葬礼。 三公扶棺,侯爵开道,天子三军护送,将姬昭葬在了周武王的陵寝旁边。 姬允对重臣说道:“先王临终托付王叔,负寡人于背。十七年来,王叔殚精竭虑,积劳成疾才有今日之薨。他是是先王之臣,寡人怎么能够用臣子的礼节对待他呢? 先贤曾经说,有君王的德行却没有居于王位的圣人,称为‘素王’。 王叔有经天纬地之能,便谥为‘文’,葬在先王之侧,用王礼下葬,以酬十二年来代行王事之功,这是寡人所能做的。” 【追封素王,王礼下葬,谥号“文”,你获得了玄阶道具——千里符。】 系统提示再次出现,成就达到,气运点、道具一一发放,姬昭展开自己属性面板,上面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始祖:姬昭、洛昭 族长:洛抗(姬姓) 爵位:侯爵(国君) 国家:周王朝,洛国。 阵营:贵族。 政治:90;谋略:76;兵略:68。 阵营声望:仇恨、冷淡、中立、友善、尊敬、崇拜。 1王族:友善;2贵族:友善;3军队:中立;4国人:中立;5逆贼:仇恨。 气运点数:53486 道具: 1天阶·天人卡(岂非天人化身,焉能有若此者?):使用此卡立刻成为千古智慧化身,三维属性升至100,为丞相可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大军不绝粮道;为谋主则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为将帅则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 2天阶·司天监台:此乃镇国神器,使用者可依图纸而建,建成后立足其中,可调节一国天象,保佑王朝风调雨顺。 3地阶·同心结:使用此物可链接一人,信任恒定满值。 4黄阶·六月雪x2:指定时间、指定地点下一场大雪。 5玄阶·千里符(天涯海角,瞬息而至):使用此符,心中默想,可以瞬间出现在任何地点。 ⑥黄阶·属性卡x10(天资不足以此补之):使用此卡,可以提升1点三维属性,天生最高一项上限为90,另外两项上限为80。 5白板道具x52,可兑换当前时空指定现实物品。】 这些年来姬昭先先后后多次十连抽,只可惜都是黄色道具,就连一个玄阶道具也没拿到。 千里符有诸多妙用,可以兵败逃命,可以刺王杀架,是防不胜防的神物,不愧是黄阶道具之上的珍贵之物。 属性卡主要防止后代出现太过于不肖的子孙,能够提升到一个普通名臣的水平,至少保证家族维持下去。 收起属性面板,姬昭不再关注现实世界,静静感觉着气运点的不断增长。 …… 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圣人者,千载以来,素王一人而已。——《史记·洛世家》 第八章:商议勤王 姬昭曾经好奇系统如何让自己度过漫长孤寂的历史,没想到却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从他进入虚无空间的那一刻,气运点的增加不仅仅是属性面板上的数字变化,还会给他提供一股玄黄气,他可以使用玄黄气增强他的灵魂,在这个过程中,他根本感觉不到时间的变化。 这件事情让他想到这个游戏最后的彩蛋是通关成神,那放在现实中,也许就不是玩笑,这个猜测让姬昭更是认真起来。 而且系统是会主动推动时间向前的,就像是拉进度条一样,没有较大事件的发生,也许几个瞬间就已经过去了几十年。 系统的提示声再次响起,姬昭悠悠醒来,开始了解这些年的关键大事。 按照他制定的改良版分封制,周王朝稳定运行一百年不成问题。 自他薨后,前面两代天子都始终遵守着他制定的制度,周王朝平稳运行了六十年,周礼已经深入人心,天子—诸侯—卿—大夫—士—庶人的等级非常稳固的在运行。 天子诏令所至,大多数诸侯都乖乖听令,天子未动一兵,便能使诸侯相伐,平定不臣。 但从第四代天子上位以来,便想要自己做出些事来,可惜破坏了原有的制度却没能立下新的制度,只做了八年天子就驾崩了。 他的嫡长子登上了王位,成为了周的第五代天子,名叫姬完。 对于这位天子,姬昭感觉他连武王的千分之一都赶不上,一个典型的废物。 …… 一支浑身着甲的军队驾驶着战车护卫着一辆豪华马车从洛邑驶出,沿着这些年修建的驰道向着洛国而去。 马车的主人是第四代洛侯,洛苏,在他出生的时候,姬昭曾经苏醒过来,他是姬昭亲自选择的继承人。 姬昭在他身上赐下了祝福,这个祝福导致他的哥哥,也就是上一代洛侯的嫡长子坠马瘸腿,失去了继承权。 实在是洛苏的天赋潜质、成长属性都比他哥哥优秀太多,经过升级更新的系统,已经扩展出了六维属性,经过多年的培养,洛苏的六维属性分别是【权斗:91(95);治国:90(96);御人:92(95);统率:40(42);武力:54(62);军略:46(50),括号中为天赋潜质极限】。 作为一个不需要统兵的君主,这个六维属性优越到了极点,有如此优秀的嫡系后代,为了赚取足够的气运,也只能牺牲一下大重孙子了。 现在邦周的官职有了一些变化,因为当初姬昭担任过太宰的缘故,姬昭薨后,康王另立三公,分别为太师、太傅、太保,这三公高位非公侯不能担任,洛苏作为姬姓最重要的诸侯之一,便是当代的太傅。 从当今天子即位以来,洛苏一直尽心竭力,维持着邦周的运转,他权斗水平高超,反对派被他整了几次就开始唯唯诺诺起来,而且擅长治国又有御人之术,能敏锐意识到王庭中的问题,选择合适的人选去处理,这些年声望极高。 但他性格刚强,天子又太过愚蠢无能,所以时常有顶撞之语,这次便是对天子太过失望,又不停劝谏,便直接弃官,要回洛国去,不再理会王畿之事。 与他同行的还有宋公爽,是天子的王佐官之一,二人同行是因为洛苏的妻子是宋公爽的堂妹,所以两人一向保持共进退。 由于老祖宗的关系,一直以来洛国与殷商旧国的关系都比较紧张。 宋公爽是个有智慧的人,他发现邦周已经建立七十多年,宋国却始终融入不了姬姓诸侯的圈子中,这对宋国是不利的。 其中根源就在于诸姬不清楚宋国对武王和素王东征的态度,但宋公爽认为,虽然宋国是殷商旧民,但有仇的是纣王那一支,和他们这一支又没什么关系,如果不是素王,他们还没有今天的地位呢,于是开始寻求与姬姓大国联系,洛国自然是其中的重点对象之一。 而洛国一向与齐国联姻,但当代齐国适龄嫡女只有一人,已经与天子婚配,其余的庶女作为滕妾还行,作为正妻明显是不够格的。 于是洛国向齐侯世子嫁女维持双方的姻亲关系,转而另外洛苏寻找合适的妻子人选。 周礼又规定同姓不婚,以洛国的地位,想要娶一个大国嫡女为妻是不容易的,于是洛宋两国一拍即合,就有了这桩姻亲关系。 此刻两人坐在马车之中,眼底都有一丝凝重之色,当今天子好战,这不算是大问题,但没有能力还好战就是大问题。 人贵有自知之明,洛苏就从来不参与战事,但凡有军事便一言不发,准备后勤粮草便可,但是当今天子好大喜功,又刚愎自用,这是巨大的祸患。 洛苏实在无法保持平静的心情,整个邦周他可能是最忠心的诸侯,用力一锤恨声道:“当初先祖封建诸国,就是为了保护天子的王畿不受战乱损害,通过供奉制度保证天子有足够的财力供养军队,这样天子就始终对诸侯保持着军力优势,能够震慑那些有不轨之心的诸侯。 但其中的核心却是天子一定要尽量避免直接参加战争,即便想要锻炼军队,派遣将领领一军轮换出征便足够了。 为何一定要率大军亲征,这是取祸之道,一旦战败,天子威严定然大损,即便获胜,又能获得什么好处呢? 这昏君自己找死,为什么要拉上十数万国人与他赴死,一旦大败,社稷动摇,到那时要死多少周人,上天赐予的土地还没有全部拿到手中,就开始内耗,属实不智。” 宋公爽沉默片刻叹道:“楚国多番挑衅,甚至僭越称王,当今天子定然是不能容忍的。” “哼!” 洛苏冷哼一声,道:“有今日实在是王上及中原诸侯之过。 先王时便苛待南方诸侯,认为他们是蛮夷之国,楚子熊顿有大才,征讨南蛮,开拓诸夏,早就该升侯爵,赐奉王受命,以酬其功。 昔年素王执掌天下时,有这等贤才相见,连饭都来不及下咽,光着脚就出门询问贤才有什么治国的良策,才有了邦周的安定。 可先王是怎么做的? 熊顿应诏来首已参加诸侯盟会,先王却派遣他去看管祭天的火堆,不允许他参与正式的盟会,这样羞辱一位诸侯是圣王该做的事情吗? 先君据直而言,孤也曾向王上进言,却被敷衍搪塞,这是对待邦周重国的态度吗? 楚子僭越称王,不顾法度吞并周围的国度,积蓄甲兵,早已突破了小国只能领一军的规制,这都是先王与当今王上的过错! 即便想要征讨楚国,命令诸侯在洛邑聚兵即可,又为何非要动用天子六军呢? 天子最强大的武器是名爵和大义,他却只知道妄动刀兵,可见心中对国人并无半点体谅,孤相信上天不会眷顾他的。” 面对激愤的洛苏,宋公爽只是叹气,尽力安抚着他,好在洛苏很快就平静下来,开始思索之后如何善后。 他已经认定天子此战必败,稍微盘算了一下可能发生的事情,便对宋公爽道:“兄长,天子一意孤行,不知兵事又刚愎自用,身边又有由、纪这等谄媚之辈,孤料定他此战必败,但洛邑绝不能有失,我邦周的社稷重于天子。 兄长是奉王受命镇东诸侯,此次回国,便召集诸侯,孤会在召集令上署名上印,齐侯那边孤来联系,一旦有变就能立刻勤王。” “勤王?”宋公爽声音突然变大,他没想到洛苏竟然对局势的预料已经这么差了,不禁惊疑道:“天子六军是少有的精锐,楚国虽强不过是一个诸侯国罢了,恐怕最多也只有两军,而且战甲也不可能与天子六军相比,即使战败想必也能全身而退吧!” 洛苏摇摇头道:“洛国与楚国也算是有一份香火情,那熊顿是当今天下少有的战将,有万夫不挡之勇,麾下战兵皆是出自穷山恶水之地,能耐苦战,着三层甲,悍不畏死,是天下强军。 孤曾闻熊顿率三千战兵正面击溃五万南蛮部落联军,也曾听闻徽侯八千甲兵被熊顿三千人一战而灭,这等战神岂是常人能战而胜之的。 而天子,纵然是强军在他之手,能发挥出三层力便是不易,更别说天子六军自恃数倍于敌,已是骄兵,我虽然不懂战阵军事,但也知骄兵必败的道理。 最可怕的是,天子竟然要渡河攻打楚国,当初先祖素王洛水之战,便是临水,这等地形一旦兵败,伤亡必定极大,甚至渡河之时,稍有不慎,便有倾覆之危!” 洛苏这一番话合情合理,宋公爽被说服了,心中不由开始盘算自己能从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变故中获利多少。 冥冥中的姬昭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一幕,通过对之前事件的了解,他得出了与洛苏同样的结论,他有些好奇之后自己的这个子孙会做什么,是做天子的忠臣,还是做邦周的忠臣。 姬昭暂时还没有给予自己这个后代帮助的打算,如果一个六维属性如此优秀的家主还需要帮助的话,他就要对自己是否能够通关持悲观态度了。 当初选择洛苏成为继承人就是因为优秀的家主能够获得更多气运点,洛苏也没让他失望,这些年来获得的气运点已经比他的父亲和爷爷两个人一辈子加起来还要多了,等到他这一生结束,能够拿到的气运想必很是可观,虽然姬昭主要依靠细水长流,但能够突然暴富一笔,他也不会拒绝。 实际上历代家主都能隐隐约约的感受到自家的老祖宗似乎没死,或者说是真的到了天上,有时候会关注他们,尤其是洛苏这种聪明人,面对一些发生过的事情保有深刻怀疑。 但因为太过离奇,又太多时间都没有反应,也就放在心底不说,但行事上还是谨慎了很多,对于很多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丝毫不敢逾越。 这就是为什么洛苏殚精竭虑的维持天子的权威,保证邦周中枢的权威,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使整个天下秩序保持稳定,洛国也就能在这种秩序中千秋万载的存在下去。 对于熊顿的遭遇,虽然洛苏抱有一定的同情,但这种以下犯上,挑衅整个礼乐制度的行为必须坚决打击,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就要联系其他诸侯,组成联军去对付熊顿,将他的嚣张气焰打下去,再谈其他。 洛苏当然不知道自己的老祖宗正在观察自己,一路急行后,他与宋公爽在宋国分别后,没有先回到洛国,而是直奔齐国边境的一座城池,齐侯吕白已经收到了他的信,在那里等他。 “舅父!” 一见到吕白,洛苏立刻热情的喊道,他的母亲是吕白的胞妹,两个人是亲舅甥的关系。 “你也是一国之主了,稳重一点。”齐侯吕白也很是高兴,前代齐侯子嗣极少,只有他们兄妹二人,所以感情极好,招呼洛苏坐下后问道:“你母亲身体还好吧?” 洛苏拿起温酒为舅舅倒上,说道:“舅父放心,母亲身体极好,前几日来信说正在酿酒,说是外父在时常喝,酿好之后要送给舅父尝尝。” 吕白脸上忍不住笑道:“好,好啊,到时候定要尝尝。说吧,信中所言大事是什么?” 如今的齐侯不在王宫内任职,而是专注开拓东海之滨,几十年下来,东夷部落实力下降的极大,在整体力量对比上已经远远比不上诸侯,其中齐国功不可没,不过对于王畿的消息就有些滞后了。 洛苏便将王畿中的情况与吕白交代一番,又将自己与宋公商量的言论讲出,勤王之事绝对不能少了齐国,从二十年前开始,齐国就彻底成为了东部第一强国,从此“奉王受命”的称号就一直在洛国与宋国之间流转,再也没有赐予过齐国,不过作为天子最重要的姻亲国,齐国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 吕白的眉头深深皱起,这件事对他的冲击很大,他是绝对不希望天子出事的,当今天下诸侯,与天子关系最亲近的就是姜姓吕氏齐国,甚至要超过其他姬姓诸侯国,在现在这个秩序中,齐国的地位几乎能称得上诸国第一! 宋国也是同样的道理,他们立国的基础就是邦周的二王三恪,自然就会本能的维护这个给他们带来利益的制度与政权。 没有让洛苏多等,齐侯很快就下定决心说道:“阿苏,你说的不错,既然阻止不了,那就要妥善处理后事,不能让事态扩大,尤其是洛邑不能有失,毕竟西部那些诸侯一直想要让天子迁回镐京,不能给他们这个借口。” 当初兴建洛邑是为了监控殷商旧族,同时征讨东夷,没想到宋国安稳了几十年,历代宋公都恭谨的对待天子,其余的殷商旧族都向着南方迁移,到了比徽国还要远的南方,那种地方邦周都不知道叫什么。 至于东夷被诸侯国打击的相当惨,相对于西、北、南三个方向的蛮夷来说,已经失去了威胁,西方的犬戎连年与西部诸侯作战,已经有诸侯上表请求天子迁都回镐京城,集中力量对付犬戎。 但是这时候东部诸侯反而不愿意让天子离开洛邑,都城在东方,证明东方才是天下中心,其中数不清的利益都往这里汇聚,所有人都能吃的盆满钵满。 况且西部诸侯三年朝见一次天子,而东部诸侯一年朝见一次,进献贡品、美人也更容易,天子自然而然的亲近东部诸侯。 听到舅父答应会盟,洛苏开怀道:“舅父英明,宋公爽有会盟诸侯之权,我等各自整兵在祁岩会盟操练,时时刻刻关注南边战事,一旦烽火燃起,我等立刻率领大军进入王畿,保证洛邑和天子的安危。” 吕白听懂了洛苏话中的意思,主要是保证洛邑的安危,保证邦周的社稷,至于天子若是安全,证明他还有天命未失,如果在败逃的路上出了意外,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姬昭看着这一幕欣慰的笑出声,果断的抛弃那些没能力还喜欢指挥的君主,是保命的不二法门。 两人达成了盟约,洛苏就准备动身回国,诸侯联军自然是会有一个庞大的参谋团,他不懂军事,但军队却不能完全交到盟军的手中,否则仗打完了,军队也死光了。 回国之后要将驻扎在外的将军调回来,还要准备出征的粮草,随军的各种物资,还要根据周边的形势决定抽调哪一支军队,有的军队镇守的关隘非常关键,不可轻动。 在洛苏与齐侯商谈的时候,宋公爽的速度也非常快,回国之后立刻就用印,将一封封盟书发往各个诸侯国中。 实际上,这十年来,诸侯已经很少大规模会盟,奉王受命已经成为了镇守诸侯笼络人心的工具,他们通常只邀请和自己关系亲近的诸侯参加。 接到盟书的诸侯都没想到,宋公爽这一次竟然邀请了所有他能管辖到的诸侯。 第九章:姬完与熊顿 经过两代先王的励精图治,天子权威愈发威严,尤其是在中原,姬姓诸侯众多,宋公有天子授予的王命,他发起会盟,诸国自然要来参加。 就在洛苏三人召集诸侯会盟准备勤王时,洛邑中的周天子也开始了南征的准备,他从幼时就听着武王与素王东征的故事长大,对两位先王的事迹心生向往,充盈的府库和强大的军队给了他信心。 洛邑王宫之中,自从将阻止南征的重臣斥走后,天子姬完就一直兴致勃勃的在战图旁指指点点。 “纪侯、由侯,你们说寡人抓到那楚蛮要如何责罚他,才能彰显天子威严?” 纪侯摇头晃脑捻须笑道:“不如将其囚于车中,上露其首,传往各国,各国诸侯定然畏惧,对天子更加恭谨。” 由侯同样建言道:“楚蛮僭越称王,这是大逆不道的,素王东征时曾在奄国大施宫刑,攻破楚蛮都城时,不如依照旧制,将男子全部施加宫刑,女子贬为奴隶。” 姬完面上一喜,就听邯侯怒声道:“天子千万不要听从由、纪的谄媚之言,熊顿虽然僭越称王,罪不可恕,但只诛杀他和亲族就可以了。 丹阳城中虽然不是周人,却也是通晓周礼的夏民,夏君夷民、变夷为夏是我邦周的国策,绝对不能有丝毫损坏。 况且数万的夏民日后可以分封给宗亲贵族。 一杀了之会损伤天子的仁德,从先武王起历代先王的夏君夷民之道甚至都可能毁于一旦。” 邯侯在王庭之中是与洛苏一致,反对姬完南征,但天子执意如此,他只能跟着。 他虽然不会统兵,但是做个军师,军阵之上献计还是在行,只希望能够查缺补漏,不要败的太惨。 实在没想到第一次商量对策就听到由、侯二人进献谗言,而且天子竟然还意动,气的他胡子都要翘起来。 姬完觉得邯侯说的有道理,便踌躇起来,对由、纪二人迟疑道:“由侯、纪侯,寡人觉得邯侯说的有理,昔年先祖武王与素王的东征功臣都在新土上受命封建,寡人征讨楚蛮之后,定要大赏功臣,楚国虽然是蛮夷之地,但毕竟做得一国之主,也是恩赐,而且封国之后,便不需要多赏财货。” 如果洛苏在场恐怕心中又要腹诽,甚至给他一个“守财天子”的诨号,苛待功臣,吝啬财货,王庭重臣要么是你的宗亲,要么是你的外戚,这些人离开自己的国度,放弃华美的衣物、曼妙的美人、国中至高的地位,来到王庭辅佐你,结果你连些许财货都舍不得。 没有震慑群臣的本事,又不懂的向群臣施恩,这哪里是圣王的做派呢? 邯侯也算是比较了解姬完的性格,面上一丝表情也无,他是先王时期受封的妫姓诸侯,与陈侯是同宗,因为先王对他有恩,又是姬完担任太子时的老师之一,便派遣自己嫡长子去邯地建国,自己则留在王庭辅佐姬完。 由、纪二人见到自己建议被否决,眼底不禁对邯侯生出一股怒火,当初洛苏仗着自己乃是素王之后,便对两人时常呵斥,但洛氏在诸多姬姓诸侯国中称得上实力雄厚,姻亲故旧更是强大,洛氏声望也高,两人自然不敢还嘴。 但没想到邯侯一个外姓诸侯,建国不过二十年,嫡女不过九嫔之一,国小力弱、血统卑微,竟然敢落姬姓宗侯的脸面,若是齐侯那样的外姓贵戚他们就忍了,但邯侯也敢来撩虎须,两人对视一眼,瞬间就达成了某种共识。 邯侯并不知道只是一段话就让由侯、纪侯对他升起了杀心,见到天子采纳了自己的意见,心中稍稍放下心,便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他上前指着战图道:“王上,楚国位居南蛮之地,比昔年徽侯的国土还要向南许多,当年先王将熊顿之祖封在那里只是随意一划,并不知晓山川地理、河流湖泊。 但近年来其他诸侯开拓南方也算有一点成果,根据他们的反馈,南蛮之地与我中国大不相同,其境内多河流、雨水充沛,丘陵纵横,因为人口少,所以森林极多,我军短时间内恐怕是不适应在那种地方作战。” 听到邯侯所言,由侯、纪侯竟然浮现出一丝笑意,纪侯立刻打断了邯侯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满道:“邯侯,王上承天受命,何等聪慧,这些老生常谈的事情难道会不知道吗?孤看你就是死性不改,想要阻止王上南征,还请王上治邯侯罪!” 邯侯一怔,就见天子同样脸色阴沉下来,心中不禁一凉,愤声道:“王上,臣只是建言献策,绝对没有阻止您南征的打算,还请王上明鉴。” 听到邯侯解释,姬完这才脸色稍霁,但也已经没有心思再谈论下去,便挥挥手让几人都退下去。 “臣告退!” 三人退出殿外,互相怒视,邯侯冷哼道:“你们一味恭维天子,致祖宗宗庙于何地?你们都是姬姓诸侯,一宗之主,为什么要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由侯脸上带着冷笑,不屑道:“孤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等到孤辅佐天子平定南蛮凯旋之日,孤定要洛侯看看,这姬姓宗族不只有素王一人能定天下,看他日后还如何自恃身份,瞧不起孤!” 纪侯也是同样神情,洋洋得意道:“熊顿名不副实,不过是蛮荒之地的一个子爵罢了,等到天子大军一到,定然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到时候顺势扫平那些不服王化的遗民,这等大功,自素王之后,再没有过了。” 邯侯实在是没想到这两人竟然是存着这种想法,他们竟然不是故意蛊惑天子,而是真的觉得大兵一到就能获胜,想要以此建立功勋,不让素王专美于前。 邯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有些难以置信两位身居高位的诸侯,居然会如此愚蠢和傲慢。熊顿吞并十数个诸侯国,一战将南方强藩徽国打的不敢南下,这些战绩居然如此被瞧不起。 邯侯摇摇头,不再多言,转身出了王宫,准备将这些信息递给洛苏。 此时天子决议南征,太傅洛苏弃官回国的消息终于向着整个天下的诸侯国传去。 各方反应都不相同,边境诸侯普遍没想到天子会使用亲征这么激进的手段,他们非常清楚战争中最多的就是意外,尤其是率领大军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但大部分的诸侯心中都是一喜,他们的喜悦之心是有原因的。 在过去面对这种情况,通常都是派遣一位四镇诸侯为将,从王畿中率领禁军的一军出征,同时天子下诏命令各诸侯国出兵自带甲胄、战马、粮草随军出征,战后还要根据各国战争中的表现赏赐或者惩罚。 这种制度既能保证天子禁军有实战,又能防止突然六军全部覆灭,导致天子彻底失去压制诸侯的武力,还能定时消耗诸侯的人力物力,缴获的物品还能有一部分进入王畿府库,保证王畿的财政良好。 所以诸侯一向将随军出征看作一件苦差,拿到的好处极其有限,通常只有少数人能捞回本钱。 这次天子要率领六军亲征,还发动了整个王畿的人力物力,还不需要他们出兵出钱,谁能不高兴呢? 所有人都没有想过姬完会输,开什么玩笑呢? 那可是诸侯们无数钱粮养出来的禁军,会盟的时候就能看出来是强军。 了解了一切的姬昭有些无语,他殚精竭力想出来的政策是给正常人准备的,只要循规蹈矩的做就没问题,但是碰到姬完这种坑货,再精妙的制度也救不了他。 王畿众臣之中,只有洛苏或许能够约束他一下,但洛苏苦劝无果之后,直接放弃了他,在洛苏心中邦周的宗庙社稷大于天子。 既然姬完不能王天下,那便换一个合格的天子,姬完有两个嫡子,好好培养,或许能再出现一个康王那样的圣君呢? 楚国,郢都。 姬完要亲征楚国的消息同样传到了熊顿耳中,他正在校场之中练武时,有大臣匆匆跑进来告诉他这个消息,熊顿一愣然后直接笑了起来,“寡人还没有去找姬完的麻烦,他竟然敢来楚地找寡人。” 楚国重臣们的心中其实还是很担心的,毕竟天子六军人马众多,而且粮草充足,甲胄的穿戴率也是很高。 毫不夸张的说,天子六军是如今整个邦周最精锐的集团军,而且人数也是最多。 但熊顿不担心,他笑得很是大声,甚至浑身的肉都颤动起来,他的长相和俊美文雅没有一点关系,身高超过了一米九,身躯只能用庞大来形容,表面是一层厚厚的脂肪,但他绝对不是一个行动迟缓的胖子。 正相反,他每一次挥舞长戈都充满了力量感,那层厚厚的脂肪下面是一条条宛如虬龙的肌肉。 他的力量极强,辗转腾挪之间的速度也很快,而且那些厚厚的脂肪不但能够让他抗住重重的打击,还能让他连续穿戴重甲作战而不虚脱,他曾经从早上一直作战到傍晚,就是依靠着强大的身体机能。 如果姬昭能够查看他的属性,就会发现这是一个统率和武力都达到了99点的天生战神,真实历史上能达到这个数值的,叫西楚霸王,擅长以少胜多,打垮敌军意志。 再细细将北方传来的情报读下去,更是忍不住开怀笑道:“这姬完如此愚蠢,竟然让洛侯苏弃官而去,真不知道天命为什么会降临在他的身上,这一次寡人便试试这位上天之子的成色。” 虽然心中还是有些担心,但既然主君这么有自信,他们对主君打仗的本事有着无条件的信任,这些追随熊顿多年的大臣还是纷纷让自己笑起来。 熊顿对洛侯苏还算是熟悉,当初他还没有僭越称王的时候,洛苏曾经试图将楚国纳入上层诸侯圈子中,当时他准备为熊顿以征讨南蛮有功,请封侯爵,然后为他寻找姬姓的贵女联姻。云九小说 后来熊顿僭越称王,这自然触动了洛苏的底线,他虽然不通军事,但邦周之中却不缺少擅长军事之人,他凭借三公高位,联络诸国,打造了一条防御线,供给钱粮,一直和熊顿打消耗战。 这一招还真的让熊顿很难受,从防线形成就不再试图北上洛邑,而是开始向东西两个方向征讨。 没想到现在姬完不仅主动放弃国力强大的优势,还主动到自己熟悉的环境中作战,甚至还将重臣逼走。 就连熊顿都忍不住感概道:“有洛侯苏这样的贤臣却不能使用,有正确的方法却不去执行,姬完真是像桀纣一样的君主,这样的君主上天又怎么会眷顾他呢?想必他来到南方就是上天让他死在苍茫的山林之中吧。” 熊顿的国相熊临笑道:“天时地利人和,二王会猎,只留其一,也许上天注定要让王上您君临天下呢?” 熊临这话说到了熊顿心里,姬完与他的父王都曾经对楚国恶言侮辱,熊顿自认有功,心中对两父子实在是恨极,听得众臣奉承便道:“洛邑城中的祭天之地,有先王大禹铸造的九鼎,传说中承载了周的天命,若是能打败姬完,说不得你我君臣能到洛邑去试一试那九鼎,寡人倒是想知道周天子之鼎与我楚国之鼎,孰轻孰重?” 熊顿此言一出,熊临便眼中有光闪过,惊喜道:“王上,若是姬完率军前来,臣便派遣使者,在阵上,将王上此言向那姬完转述,激他一激,到时候他定然无法容忍,若是急切之下率军来攻,定然破绽百出。” 熊顿一怔,伸出蒲团大的手拍了拍熊临,笑道:“国相奇思妙想,若是有功,寡人绝对不吝啬封赏。” 楚国这边君臣一心,群策群力已经开始给姬完准备一个个的陷阱,就等着姬完跳进来,王畿之中各官署的战争机器也开始运转。 姬昭准备将积攒了几十年的气运点全部抽掉,丰富一下自己的库存。 第十章:抽奖大丰收 在过去的几十年中,姬昭也曾经短暂的醒来几次,最近一次就是洛苏出生的时候,那一次系统的动静很大,毕竟三项属性的潜力都超过了90。 气运点已经很多年没有大幅度涨过,毕竟没有姬昭那种开天辟地的成就,只是循规蹈矩的做事,气运点的增长自然是比较慢的。 尤其是前两代洛侯,可以说是平平无奇,最高的治国属性基本上也就是85,从能力来说,做个治政的九卿还是可以的,属于同时代比较优秀的臣子,但和洛苏这种几乎完美的守成之君一比,就差的远了。 姬昭打开了在他死后更新完成的2.0版本系统,整个界面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一共有个选项,分门别类,可以分别点开查看,比之前的系统高级很多,界面的左下角是气运点数,现在是131582,十三万多,还算是不错,洛苏担任三公时,做了不少事情。 界面上的第一个选项是人物,里面则是基础资料。 【始祖:姬昭、洛昭 族长:洛苏(姬姓洛氏第四代子孙) 爵位:侯爵(君主) 国家:周王朝(洛国)。 阵营:王族。 能力属性:权斗:95;治国:92;御人:87;统率:62;武力:51;军略:46。 阵营声望:仇恨、冷淡、中立、友善、尊敬、崇拜。 家主声望: 1王室:友善;2王族:友善;3诸侯:尊敬;4军队:中立;5国人:友善。 家族声望: 1王室:友善;2王族:友善;3诸侯:尊敬;4军队:友善;5国人:尊敬。】 王族的声望具体划分成了王室与王族两个选项,这代表着天子的血缘与姬姓诸侯渐渐远离。 洛氏的阵营被归类于王族,而不是王室,这说明已经不是天子的家庭成员,而只是同族。 第二个选项则是姬昭最重视的——道具,这些神奇的道具是家族是否能平安度过乱世的根本,目前还没有变化,依旧是他薨时的状态。 2.0版本最大的变化是开启了商城系统,只要是他曾经抽出来过的商品都能买到,不过现在还只限于黄阶物品,而且价格很是昂贵,就没有低于一万点的。 稍微盘算一下就知道,除非特别需要某个道具,否则还是抽奖来的划算,一万气运点十连抽,是会保底出黄色道具的。 留下三万气运点,姬昭准备将十万气运点全部抽掉,整整十次十连抽,他就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第一次。 【获得道具黄阶·借东风x1,黄阶·属性卡x1,白板道具x4。】 嗯…… 强行挽尊,还行吧,毕竟比保底还是多了一个黄阶·道具,而且借东风在合适的情况下很好用,属性卡也是好东西,毕竟人才是一切的根本,只不过三维属性提升为六维属性之后,属性卡相当于直接被削减了一半的数量。 【获得道具黄阶·药符】 【获得道具黄阶·卫士】 连着三次都是保底黄阶道具,姬昭有点脸黑,奖池里面玄阶道具数量也不算少,但他一直抽不出来,这破游戏简直不给非酋活路。 第五次,一道不同的光芒在姬昭眼前亮起,玄阶道具,终于来了。 【地阶·英灵卡:使用此卡能将一位后代收入其中,成为英灵,英灵可以转世投胎,在成长过程中逐步恢复记忆,英灵转世之后潜力会增加少许。】 卧槽! 以姬昭的心态都直接抖了一下,抽卡不是只有玄、黄两阶吗? 地阶也能抽出来? 系统仿佛听到他的心声,居然主动出来回答。 【宿主运气太差,连中奖率不低的玄阶道具也没有抽中过,得奖率远远低于系统设置,触发了特殊机制,奖池中投入少许地阶道具,祝宿主往后好运。】 姬昭直接将这番带着些许鄙视的话过滤掉,反正地阶道具到手。 这张英灵卡出现的一瞬间,他已经准备用在洛苏身上,洛苏本就是千古名相模板,到时候潜质再增加几点,绝对不亚于管仲、诸葛在世。 地阶道具的出现,让姬昭颇为振奋,他感觉自己的手气已经好起来了,当即开抽,五次连抽竟然真的让他抽出一件玄阶道具,名为【玄阶·五雷正法】。 叮叮叮的系统提示声在姬昭耳中是那么的悦耳。 将抽出的道具一一查看,仔细思索着后续春秋战国时期可能遇到的事情,心中开始思索这些道具的使用时机。 这一次抽奖堪称大丰收,道具界面已经变成了这样。 【一:白板道具x97。 二:高阶道具(具有唯一性,同时只能持有一个): 1天阶·天人卡(岂非天人化身,焉能有若此者?):使用此卡立刻成为千古智慧化身,三维属性升至100,为丞相可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大军不绝粮道;为谋主则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为将帅则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 2天阶·司天监台(拥有此物,你就是神):此乃镇国神器,使用者可依图纸而建,建成后立足其中,可调节一国天象,保佑王朝风调雨顺。 3地阶·同心结(即使是千古盛名的暴君也不会杀你,再也不担心功高盖主):使用此物可链接一人,信任恒定满值。 4地阶·英灵卡(祖宗保佑、英灵永在,后辈子孙不肖,祖先可以转世而来):使用此卡能将一位后代收入其中,成为英灵,英灵可以转世投胎,在成长过程中逐步恢复记忆,英灵转世之后潜力会增加少许 5玄阶·千里符(天涯海角,瞬息而至,刺王杀架,他无处可逃):使用此符,心中默想,可以瞬间出现在任何地点。 ⑥玄阶·五雷正法(以雷霆击碎世间黑暗,所有的乱臣贼子都会瑟瑟发抖):使用者需要声誉极高,用生命发誓,可以驾驭一道雷霆,击杀一人。 三:黄阶道具(可重复持有) 1借东风x2:指定时间、指定地点、指定方向借来一阵狂风。 2六月雪x2:指定时间、指定地点下一场大雪。 3属性卡x14:使用此卡,可以提升1点六维属性,天生最高一项提升上限为90,另外5项上限为80。 4药符x1:此符溶于水中服下,疑难杂症,顷刻消除,只能救一人。 5卫士x5:召唤10个武力值90的傀儡卫兵,可以作为护卫,此卡较多时,可以组建精锐突击小队。 ⑥兵贵神速:可以让一支不超过五万人的步兵军团提高30%的行军速度,且不多消耗体力。】 …… 姬昭满意的关掉系统,准备去接触洛苏。 洛国。 近一段时间以来,洛苏在国内整兵备战,在外多方去信,宋公爽有召集诸侯会盟的权力,但诸侯可以选择积极响应、也可以敷衍应付,尤其是在天子南征的这个节点,突然会盟,很多人心中都有疑虑。 这时就需要洛苏出马,他担任太傅多年,又是素王之后,声望极高,许多诸侯、外服上卿乃至列国监官都与他有旧,他去信希望他们能积极响应宋公爽的这一次会盟。 洛苏悠悠从睡梦中醒来,感觉浑身舒爽不已,昏昏沉沉睡去之后,却好像在梦中见到了先祖素王,素王还说了一些话,但已经记不清了,回想到这里,洛苏连忙命人更衣,准备到宗庙之中祭拜。 洛国的宗庙正中是姬昭的塑像,洛苏走进宗庙之中,先是插上香,然后跪在姬昭神像面前,顿首道:“姬姓洛氏四世孙苏,叩见老祖宗。” 一道温和的声音凭空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洛苏,你可知我为何要叫你前来吗?” 老祖宗果然没死! 洛苏用了极大的毅力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但声音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苏不知,还请老祖宗示下。” “康王十七年,我薨于洛邑。却得上天庇佑,化为诸夏守护灵。 洛氏是我的嫡系子孙,便成为了诸夏守护家族,历代家主都要作为我的人间行走,身上背负着莫大的责任与气运。 姬完之事我已知晓,昔年武王将邦周托付于我,而今你是洛氏最有才能的人,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能够守护邦周的天命。” 诸夏守护灵! 守护邦周天命! 圣人素王老祖宗的认可,让洛苏感觉埋藏在自己血脉中的荣耀沸腾了起来,他重重地叩首激动道:“老祖宗,苏必殚精竭力,维系我邦周天命。” “这三件天命神器便赐予你,若是想要使用,便在心中默诵祭天祷文即可。” 话音落下,洛苏便看到自己面前出现了三件物品,第一件是巴掌大的一座五人铜像,正是道具卫兵,一股兵戈之气传来,第二件则是指甲盖大小的纯白雪花,是六月雪的具化,隐隐有一股寒意流出,第三件则是一筒竹签,每一根竹签都是一个白板道具,姬昭给了洛苏三支,里面是,他心知这便是老祖宗所说的三件天命神器。 “天命神器有莫测之威,凡人使用便要支付代价。 这三件神器之中,只有竹签反噬较小,另外两件神器会耗费你的寿数、家族气运,甚至是王朝天命,一定要谨慎,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动。” 洛苏已经得知了这三件神器的作用,心中更是震动不已,不愧是天命所成,是人力不可触及的领域。 当洛苏的指尖触碰到三件神器时,三件神器通通化作液体融入了他的身体中,洛苏很是惊喜,这下就不担心丢失了。 “你且去吧。”姬昭下了逐客令。 洛苏恭谨的再次叩首,转身出了宗庙,他前所未有的意气风发,感觉自己能握住整个天下,怀中便是天命神器,这种底气是任何人都给不了的。 洛苏当然不清楚,姬昭本来是不想干涉洛苏的,但观察过熊顿之后,确实太强,在邦周建立不足百年的时候,就遇到这种异人,他有些担心邦周连八百年天命都维持不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干涉一下。 洛苏回到洛侯宫中,召集群臣,不长时间,洛国的卿大夫便纷纷到了,这些人要么是从姬昭时期就追随洛氏的家臣,要么就是洛国的公族。 由于洛国始终严格执行三代改氏的制度,现在洛国的公族群体已经不小,洛苏挑选其中有才能的人任命国中事务,虽然这些人已经不是洛氏,但血缘关系还是很近的,都是自己人,值得信任。 等到大臣到齐之后,洛苏就开口向着上卿孙立问道:“孙卿,军队集结的怎么样了?” 孙立回道:“君上,国中附庸已经征召完毕,有甲兵一军,一万两千人,其余转运粮草的农夫、奴隶近四万人,足以供给大军一年的粮草已经备齐,战车、马匹也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参加会盟。 此外,已经有三十多位子男回信,说一定会全力出兵参加会盟,另外今日早时,卫侯来信,这是信件。” 孙立递上一卷竹简,洛苏展开一看,就看到卫侯推脱,言语中说郝国聚集甲兵想要侵吞卫侯公族所建立的小国,这些小国诸侯向他请求援助,所以此次会盟只能派出几百名甲兵,十辆战车。 洛苏将竹简抛在地上,恨声道:“卫侯,首鼠两端,蝇营狗苟之人,实乃竖子,不足与谋!” 卿大夫们瞬间知道卫侯果然是没有响应此次的会盟,但没想到主君会这么生气。 作为姬姓重要的诸侯国之一,却不维护邦周的制度,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罔顾两位重要诸侯的邀请,还谎言欺骗。 信中已经告诉他天子可能兵败的隐患,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洛苏实在不知道这种蠢货怎么会生在姬姓的宗族中,还成为了一方大国的国君。 洛苏之所以知道卫侯在欺骗自己,主要是因为郝伯已经回信,说会率领国中二师前来会盟,对于郝国来说,抽调出五六千的甲兵之后,不可能再有力量能够攻击其他的国家。 “君上息怒,卫侯好商贾之事,治国不以仁义,而以钱利,发生这种事是很正常的。” 洛苏心中虽然愤怒,但如此表现主要还是为了做戏给自己的大臣们,让他们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看重这件事情。 洛苏伸脚将竹简踢走道:“卫侯一向不智,待会盟结束,自有宋公与孤与他讲道理。” “钊卿。” “臣在。” 钊卿,名钊兆,洛国公族,同样是洛国的上卿,也是洛苏选定的此次会盟出征勤王的统兵将军,可能会勤王之事已经事先通气。 洛苏起身将案上的青铜剑交给钊兆,郑重道:“此次军中诸事便交给钊卿了。” 钊兆单膝跪在地上伸手接过青铜剑,口中道:“必不负君上所托。” 这一下所有人都感觉到有一些不对劲了。 会盟当然是很郑重的事情,但这次有些郑重的过了头。 只有孙立和钊兆两人才知道这可不是一次简简单单的会盟。 等到祭祖祷告完成之后,旌旗飘扬的洛国大军就向着祁岩而去,与此同时,数十支军队从各个诸侯国中高挂会盟旗号走出。 第十一章:祁岩之盟 祁岩。 这是一座位于宋国南端的城池,城中的国人这些时日可算是长了见识,一个个平日里根本见不到的贵族聚集在这座城池中,光是诸侯就有数十上百位,卿大夫满地走,元士更是多到不如狗。 毋庸置疑,这绝对是二十年来最大的一次方面诸侯会盟。 洛苏到达的时间还算早,宋公爽亲自来迎接他,两人边走宋公爽还笑道:“上百位诸侯齐聚,卿大夫比肩接踵,这样的盛况孤上次见,还是当今天子登基的时候。” 洛苏同样笑道:“诸位公卿贵族愿意参加会盟,说明还是服从邦周的制度,这是一件幸事,想必勤王的义举,没人会拒绝了。” 宋公爽感觉洛苏发生了一些变化,之前两人结伴而行时,他能看出洛苏心中有些踌躇,但是现在仿佛想通了什么,给人一种豁达的感觉。 一个个诸侯陆陆续续的来到祁岩,宋公爽完全依照周礼派出不同级别的大臣来迎接诸侯。 诸侯们将军队驻扎在宋国已经为他们分配好的营地之中,就带着自己的亲信大臣和一些亲兵护卫进入城中,拜见齐侯。 等到齐侯带领着很多附庸到来,这场少见的盛会就正式开始,诸侯们按照爵位、血统、功勋各自落座。 最上首坐着三人,居中的自然是宋公爽,他是奉王受命镇东诸侯、公爵、东道主,地位最是尊崇,右手坐着齐侯,此时以右为尊,他是当今国丈,自然应该居右,左手便是洛苏,素王之后,又担任三公高位多年。 等到编钟的声音响起,会盟前的饮宴便正式开始,从洛邑派来的史官端坐在廊柱之后准备记录,各诸侯国国君也都带了史官在场,如此盛大的会盟自然要完完整整的记录下来,夸耀后世子孙。 开宴之前,作为东道主,宋公爽高举青铜饮器道:“天地有四极,所以天子以四位诸侯镇守它,天子不因为孤出身殷商而歧视,这是何等的恩典,王将这样的重任交给孤,孤怎么能够不尽心竭力呢? 从遵奉王命,担任镇东诸侯以来,孤始终担忧不能报答王上的恩典,做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出什么差错,幸好这些年来,仰仗王上的天命,也算有些成绩。今日会盟诸位宗亲贵戚,不至于掩面而走。 孤以王命召集诸公,诸公群起响应,这不是看重孤,而是遵奉王命,诸公都是邦周的忠臣,孤便以此酒,敬诸位忠臣。” 这一番话,就连洛苏都觉得相当有水平,脸上自然浮出开怀的笑意,同样举杯道:“宋公所言极是,切入孤肺腑之中,殷商旧事莫要提起,我等都是邦周的忠臣,日后应当齐心协力,保证邦周的昭昭天命永存。” 诸侯们便纷纷誓言,宴会一瞬间就热闹起来,所有的史官都开始纷纷记录这重要的一幕,近百位诸侯共同盟誓,他们已经在史书上写下了“祁岩之盟”四个字。 会盟的诸侯没有意识到重要性,但是姬昭却通过突然快速增加的气运点,注意到了这一场会盟。 饮宴仍在继续,诸侯们纷纷乘着这个机会联络,甚至异姓诸侯之间还能谈几桩婚事,上座的三人也开始低声商议。 洛苏和宋公爽都在王畿之中有大量的故旧,是以能够得到第一手的消息,尤其是洛苏还有邯侯这个盟友,所以姬完的行动几乎是一清二楚。 洛苏先说道:“洛邑中的六军,已经分批出发,前锋两军最先行动,征召沿途诸侯国准备粮草,以及大军歇息之地。 洛邑与楚国之间有十几个诸侯国,基本上都是子男之国,还有南蛮部落,但应该不会,可能会暂时向西或者向南避开。 根据消息传来的时间,这个时候天子六军应该已经全部过河,往汉江那块去了。” 齐侯久经战阵沉吟道:“天子大军远道而来,正常来说应该是要短暂修整一段时间,也就是说起码半月之中应该是打不起来的。 而且双方军队规模那么大,南方又不像中原这般平原众多,交通方便容易指挥,甚至能容纳数十万人作战,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双方进行小型会战,这样战线会拉的比较长,而且战争的时间也会变长。” 最终齐侯得出了自己的结论,“王上与熊顿的这场大战短时间是结束不了的,我们可能需要借助攻打东夷部落来拖延会盟时间。” 齐侯根据自己的经验说着对战局的猜测,却没看见洛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宋公爽倒是注意到了,说道:“齐侯,洛侯似乎有话想说。” 洛苏心中一直有种不详的预感,随着自己舅父分析战局发展,那种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见宋公爽和舅父都望着自己,便强行压着声音问道:“舅父,若是,只是假设,若是天子不等大军修整便出战,或者强行将大军在丘陵地区、河流众多的地区展开的话,会怎么样?” 听到洛苏的问道,齐侯一怔,根本没有多想直接说道:“若是武王、素王在世,或许能胜,但以孤看来,十死无生,那种局面一旦崩溃是极其可怕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第一时间逃跑,之后再想办法收拢残兵,以图后事。” 说到这里,齐侯神色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天子应该不至于如此不智吧,就算他自己不太懂,只要身边有懂兵事之人,建言之后采纳总不太难。应当是你太过杞人忧天了。” 这一下就连宋公爽都有些无奈的说道:“齐侯你可能不了解你这位天子女婿,文不成武不就其实不是大事,他最大的问题就是刚愎自用,对自己没有清醒的认知,否则有洛侯这位国之大才在朝中理政,怎么可能发生这么荒唐的事情。” 三人瞬间陷入了沉默之中,最终还是洛苏打破了沉默,咬牙说道:“现在只希望都是我们胡思乱想,希望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事情,孤绝不允许邦周的社稷出现任何动荡!” 第十二章:熊顿问鼎 祁岩这边,正式的会盟拉开序幕,朝拜天子、祭祀山川河流之神,最后所有军队一起合练,加强各军之间的配合,一切如火如荼的进行时,姬完已经率领着大军到达了申吕之地。 洛邑与楚国之间有众多的诸侯国,纷纷响应姬完的号召,带着自己的军队跟随天子出征。 看着雄壮的军队,姬完很是得意,饮宴之上,诸侯们纷纷用溢美的词语夸赞他,甚至比由侯、纪侯还要肉麻。 “随伯可在?”姬完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便向着近侍问道,由侯心中正有些不忿这些南蛮之人,听到姬完之问,连忙说道:“王上,随伯镇守随国,乃是面对楚蛮的第一线,不敢轻动,所以汉水五国主都没有前来。” 姬完饮下一杯酒,摇摇头道:“待寡人天军一到,楚蛮定然闻风而降,何须如此谨慎。” 由侯连忙点头称是,同样在身边侍奉的邯侯本想上前言明这五国的重要性,但想了想若要阐明,定然会提到洛苏,说不得还会产生反效果,便直接闭口不言了。 这汉水五国,皆是洛苏所立。 当初熊顿骄横不能制,镇南诸侯多次组织联军攻打熊顿,却多次被击败损兵折将,那个时候洛苏就已经意识到熊顿恐怕是个少见的战神。 洛苏不会统兵,但他知道这种人在战场上是无敌的,要战胜他,只有把他拉到自己熟悉的局面中。 所以他果断的叫停了再次伐楚的呼声,要求众将打造一条能将熊顿困在楚地的防线,军队人口钱粮他来负责。 洛苏使用办法就是看出熊顿虽然军队精锐,但是人数却少,整个楚国土地虽多,大多数却是空地,并无人口,所以洛苏逼着熊顿和他拼钱粮的消耗,以一地的人口钱粮对抗全天下的人口钱粮,自然是行不通的。 最终这道由邓、卢、鄀、唐、随五国沿着汉水打造的防线就出现了,这五国互为犄角,视野便利,一旦熊顿来攻,便坚壁清野,据城而守,然后寻求机会断其粮道。 这种战法导致楚军根本不敢越过汉水进攻,熊顿被恶心的不行,但又不可能拿本就不多的人口去拔城。 至于五国国君为什么这么听话,主要是由于洛苏这个人性格刚强,有些独断专行,对于他的命令,只有执行和彻底执行这两个选项。 过去多少贵族的下场都证明了,稍有阳奉阴违,就会被洛苏斥责,如果由此导致大败,定然是夺爵除国的结局。 至今为止,熊顿还没有攻破这道防线,这也是他听到洛苏弃官之后喜出望外的缘故。 洛苏这种不正面冲杀,而是软刀子慢慢捅人的办法简直天克他,幸好这些年他向南、向西取得了一些成果,否则真的是要憋屈的吐血。 虽然洛苏弃官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诸夏列国,但他积威过重,这五位诸侯直到此时依旧不敢离开自己的防线,生怕洛苏回到洛邑,惩罚他们。 其实这几人心中正惶惶不可终日,走他们是不敢走的,但是如今洛苏离开王畿,这五国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王畿之中执政的三公,还会不会给他们补充人口、兵马、粮草,这都是摆在他们面前很现实的问题。 姬完在申吕两国大宴诸侯之后,便准备直接南下,到汉水五国中,那时就楚国之间就只剩下汉水,在他的预想中,十万大军渡过汉水,熊顿怎么可能抵挡的住? 在姬完看来,先祖武王能在牧野以少胜多打败殷商大军,一战定天下,素王能在洛水畔一战打崩叛军,之后摧枯拉朽的征服了整个东部诸国,他是邦周的天子,二王的后人,打败一个区区南蛮诸侯,还不是轻轻松松吗? 等到大军到了汉水五国,便分别驻扎进了邓、卢、鄀三国之中休整,准备后续渡河作战。 早就在楚地摩拳擦掌等着姬完的熊顿,听到姬完已经到达的消息,当即便派遣使者去问鼎之轻重。 听到楚国有使者求见天子,姬完、由侯、纪侯等人还以为熊顿畏惧天子大军,想要求和,颇有些得意。 姬完在邓伯的殿中接见了楚国使者,一层魁梧的卫士将他保护起来,几位重要的诸侯伴随在他身边,楚国使者是个高大的男子,脸上没有丝毫的胆怯之气。 这使者进的殿来,也不行礼,只是微微拱手,“外臣景林,我家王上……” 还没等他继续说下去,邯侯已经直接愤怒的跳出来怒斥道:“逆臣敢尔?熊顿不过子爵,怎敢在天子面前僭越称王,莫非以为不敢杀你吗?” 姬完的脸色也是瞬间变得铁青,他没想到熊顿竟然如此不知死活,天军已至,死期就在眼前,竟然还敢如此大言不惭。 他甚至已经开始考虑当初由纪二侯的策略。 面对邯侯的怒斥,楚臣景林凛然不惧,依旧施施然说道:“我家王上向周国天子问,不知道我楚国的大鼎与洛邑的九鼎哪个更重?” “噌!” “嘭!” 这一下不光是邯侯一个人,几乎所有人都怒视着这个楚国来的使者,天子姬完更是完全无法克制住心中的愤怒。 “熊顿!找死!” “你这贼臣且回去告诉熊顿,让他等着,寡人定要将他五马分尸,车裂而死!” 整个殿中只能听到姬完愤怒的声音,他抽出卫士的利剑,狠狠地劈砍在面前的桌案上,怒吼道:“立刻出兵!寡人要立刻将熊顿用最残忍的方法处死。” 邯侯虽然愤怒,但理智还在,听到姬完的乱命,连忙劝谏道:“王上不可啊,我大军连日行军,正疲累不堪,如此渡江而战,必败无疑啊!” 但姬完正怒气上头,哪里听得这种话,当即冲着由纪二侯吼道:“你们也不停寡人的命令吗?” 由纪二侯也觉得不能出兵,但又不敢违抗姬完的命令,只能命令各军出击。 眼见事不可挡,邯侯只感到浑身发冷,他这时才明白洛苏为何一定要走,原来是早已看透了姬完的性格。 即使这一次劝了下来,下一次呢? 姬完这种性格不改,一定会一败涂地! 不行! 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邯侯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天子六军不能全部死在这里,他要尽可能的将更多的人活着带回去。 他想起了洛苏曾经留给他的一份贵族名单,其中都是洛侯系的贵族,现在想要共谋大事,只有靠他们了。 他连忙开始回忆名单内的人名,立刻就准备开始联络,他相信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听到姬完的命令都会震惊。 第十三章:诡计、阴云、先败 事实上,姬完的命令所引起的轰动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大。 要知道这个时代,能负甲的战兵可不是普通人,那些能统领一小队的基层军官都是拥有采邑的基层贵族。 基层士兵也都是脱产的精锐,这些贵族从小训练,就是为了给天子服兵役,军事素养相当高。 姬完这种命令传下来,到达基层就形成了轩然大波。 天子六军这种精锐中精锐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命令下来,他们连日行军本就疲累,这种情况之下怎么能够去渡河进攻呢? 但是面对数十年积累下的天子权威,这些天子的附庸只能听从。 统兵大将都是天子卿大夫,位比诸侯,但面对盛怒的天子,没人敢去顶撞。 邯侯很快就见到了名单上最重要的一个人——余伯修,他也算是素王之后。 先祖是素王庶长子,被封在余地,同时也是这次亲征中辖制两军的将领。 “余伯,王上这是乱命,绝对不能按令行事,否则恐怕要落得一个全军覆灭的结局。” 邯侯的声音有些急切,余伯安抚道:“邯侯不必如此急切,太傅离开洛邑之前,曾经告知过修。 若是有乱命,便假意为之,寻求时机保全自身。现在王上正处于怒极的状态,孤自然不会奉命,邯侯可有什么办法吗?” 听到洛苏早就嘱咐过余伯,邯侯微微放下心来,沉吟道:“大军肯定是不能渡河的,必须要好好休整,孤不懂统兵,不知我军几日能休整完毕。” 余伯微微思索道:“连日行军,三日为好。” 邯侯喃喃道:“三日,也就是说要拖延三日,既要让天子看到我军在渡河进攻,又不能真的让我军进攻。” 突然他眼中一亮喜声道:“余伯,孤有一策,你看能不能施行。” “哦?邯侯但说无妨。” 邯侯便将自己的奇思道出:“军中辅兵、奴隶众多,不如派遣一员小将,将这些辅兵、奴隶换上我军服饰,带上旌旗军旗,日夜渡河,船上不多站人,只做虚幻遮掩,造成大军蜂拥的假象,我军便在汉水边扎营,让将士们好好休整,天子不懂军阵之事,定能蒙骗过去。” “邯侯好计策,孤这便派人去做。”余伯喜声道:“太傅曾对孤说过,邯侯临乱有急智,如今果不其然,我们二人这一次一定要精诚合作,由纪二人都没有才能,此次南征便依靠邯侯了。” 邯侯又派出信使与名单上的几人沟通,接下来就只能听天由命,看看熊顿是不是真的像洛侯苏所说的那样勇不可挡。 楚国的使者乘着姬完暴怒悄悄地溜走,片刻也没有歇息的向着王都而去,熊顿从使者口中得到了姬完暴怒出兵的消息,又从两处驻守的将军口中得知王军的先头部队正在对岸起帆,看来是要渡河。 见到姬完果然中计,熊顿便对着左右笑道:“姬完果然是个无知小儿,这样不懂得体恤将士的君主,怎么可能获得将士的效忠呢?寡人猜测周人军中定然人心浮动,心中必然有怨气。 传寡人令,各师长按照先前指示放周人前军过河,待他们的中军渡河之时再行攻击,切记小心谨慎,周人军中必有能人,事不可为便先行撤退,等寡人亲自披挂上阵再行决战。” 熊顿很是谨慎,他相信周人军中必有能人,不可能真正不反抗姬完的乱命,毕竟抗命最多就是被天子贬斥,回国还能享受荣华富贵,真听了姬完的命令,那可是真的会送命的。 楚国之中现在有精兵一万五,都是熊顿一手带出来的,其中有五千是精锐之中的精锐。 这些人成分比较简单,主要是当初追随楚国先祖建国的功臣后裔、这些年南迁的殷商后裔、以及从其他诸侯国中掠来的国人,在这个遍地是南蛮的地方,这些人都紧紧地围绕在熊氏的周围,是楚王的基本盘。 军中数量最庞大的自然是奴隶兵,熊顿这些年征服了很多的南蛮部落,所以他军中的奴隶蛮兵极多。 这些蛮兵主要作为炮灰以及做苦力,列国的军队之中都有大量的奴隶兵,表现好了就能得到赏赐成为自由人,就算得不到国人的地位,但也不再是肆意被打杀的货物。 熊顿将自己麾下的奴隶兵分到另外两个将军手中,自己则带着精锐人马与姬完对峙,如果能提前将姬完这边打崩,甚至活捉邦周天子,另外两路大军自然就不战而胜。 即使姬完这边比较谨慎,也能在周人另外两军援救天子的时候予以打击,围点打援向来都是非常好用的战术。 南方气候湿润,土地较之北方松软,而且溪流、丛林极多,熊顿已经给姬完准备了这种大礼,他会让洛邑的天子明白,打仗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兵员数量的比拼。 在熊顿与姬完分别下令出兵之后,驻扎在邓国的余伯修开始装模作样,驻扎在卢国的起子以及鄀国的成伯则开始整顿大军,准备让前军率领一师的人马过河,先行探路,随后再派遣两师的人马过河,这样整个前军就能掩护稍后渡河的军队。 疲累的士兵坐在大船上,这些人大多都是北方人,这一路上走来,本就有些水土不服,再被大船一晃,不少人更是晕起船来,昏昏欲睡,浑身无力,但是军令是不能违抗的,只能向前,但是军中的怨愤之言却是越来越多。 姬完自然是不会知道这些事的,他站在邓国的城墙上,望着旌旗飘扬,无边无际的军队,心中不由豪情大发,对于熊顿的挑衅早已抛之脑后。 在现在的他看来,熊顿只不过是一只待宰的肥羊,那番挑衅不过是临死前的猖狂罢了。 在这种有些诡异的气愤中,三支王军的前军基本上都渡过了汉水,其中两支精兵、一支是奴兵。 这三支军队上岸之后,由于视野之内丘陵以及丛林较多,并没有看到楚军的踪迹,于是开始向前搜索,寻找可以扎营的地方。 过了汉水,走过不远的碎石滩涂,就是连绵起伏的小丘陵,尤其是这不能算是完全的真实世界,这里的丘陵和丛林更多。 前军的将领认为丛林之中可能会有楚军的埋伏,所以特意嘱咐了避开那些丛林探寻。 这个时代虽然是战车主流作战,但是军中还是有一些充当斥候的马匹的,一批批人被派出去。 至于将大军散开也是没有办法,随着越来越多的士兵登岸,按照之前的阵型根本就摆不开,他们在中原的时候,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大平原,别说几千人,几万人都能一字型摆开。 但现在只能按照一队一队的向外走,还要尽量防止翻越丘陵耗费体力,他们又没有这里的地图,只能尽量往丛林少的地方,即使是这样依旧有很多士兵都被灌木丛钩住了裤腿,甚至直接划到了皮肤,留下一道道血印。 “呜~” 响亮的号角声突兀的在各处响起,紧接着就是大队的楚国士兵从丘陵背面冲杀而出,他们熟悉地形,纷纷藏身在登岸部队的视角盲点,而且还卧在那些低矮的丛林中,士兵们将身上用来掩盖的草木等杂物掀开。 “结阵!” 眼见大批楚军居高临下冲出,将领们亡魂皆冒,前军大多负责侦察、应付小规模战斗,军团之中战斗力最强的兵种还没有过来。 不过王军毕竟是久经训练的军队,士兵们虽然有些慌张,但还能按照军令行事,按照训练围成了一个个圆形战阵。 结阵的楚军临阵三矢,从各个角度向着王军抛射,借助高处的优势,造成了不小的杀伤。 王军这边自然还击,但是楚军本来就身居高处,又早有准备,他们特别带了防备弓矢的大盾,王军抛射时便依照命令齐齐举盾,那些弓箭飞到高处已经力道变小,王军带来的弓矢又不是那种能够破盾的强弓,除了流矢之外,竟然没有对楚军造成什么大的伤害。https:/ 这一下楚军士气更是高涨,一波波箭雨射出,士兵们将准备好的滚木扔出,不过毕竟是埋伏,担心周军发现,也就没有准备太多,楚军的士兵们跟随着滚木齐齐往下冲。 等到两军接触,几乎在瞬间,王军的最前排就被阵斩,完全无法抵挡! 很多王军士兵亡魂皆冒,他们能感觉到自己浑身都还在发软,是绝对不可能挡得住这些士气旺盛、体力充沛的楚军的。 楚军的军官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惊喜得大声吼道:“周军体力有问题,全军压上。奴隶兵也全部压上,通知所有奴隶,如果能立下功勋,王上给他们解除奴籍!” 那些滚木造成的杀伤虽然不太,但是却将王军的阵型进一步打乱,走在前年的军队已经彻底陷入了混乱,王军的将领竭力维持着军队的阵型,尽力保持住最小单位的集结。 参与过多次战争的他很清楚,面对成阵型的军队,分散的士兵就是待宰的猪羊。 “收兵!” 望着场中的形势,这位将领敏锐的认识到,这是一场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发动的一场必输的战争。 他是姬姓的子孙,深受素王的影响,从参军的那一刻起,就想过马革裹尸,但他并不想毫无价值的死在这里,边跑便向着冥冥之中的二王祈祷,“武王、素王,保佑邦周吧,这一战很多周人都要死去了。” 三处登录地都遇到相同的事情,楚军追着这些疲软无力的士兵一顿冲杀,那些本来载着他们来的船,正载着他们的同袍继续驶来,只有少数人能够登上船只逃生。 楚军将领眼见剩下的周军士兵由于背水而战,反抗颇为顽强,便停下了攻击,开始试图招降那些低级军官,倒不是为了收为己用,因为这是不可能的,这些人领地都是直属于天子的采邑。 招降这些人主要是为了后期勒索赎金,也算是这个时代的特色了。 汉水边畔,从丘陵丛林到汉水河畔,无数的尸体横陈,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王军的士兵,鲜血浸透了河畔的沙石,就连时不时打过来的浪花都染上了鲜红的血色。 自从姬昭改建天子六军,率军东征,几十年来,这是六军损失最惨的一次。 他们拥有着最强大的战车,战场上势不可挡,但这里不能使用,他们都是强壮的勇士,连日来急行军耗尽了他们的体力。 没有人知道那些死去的士兵心中想着什么,但是活着的士兵心中满是怒火,那些低级贵族更是接受不了自己居然成了送死的炮灰。 奸臣! 天子身边一定有奸臣! 否则怎么会下达这样的乱命,罔顾我们的性命在这种情况下作战,若是我能回去,一定要向天子揭发奸臣的面目。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投降已经是唯一的结局,随着一批低级贵族放下了武器,那些随着主公出战的士兵也都放下了武器。 …… 这一场无法掩饰的大败很快就传到了姬完的耳朵里面。 邯侯手中握着新近统计出的损失清点,他也没想到会这么惨,整个人都在发抖,颤声道:“王上,根据刚刚清点出的结果,这一战战死了五千多,被俘虏了五千,基本上一军的兵力没了。” “什么?”姬完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邯侯将战报递给姬完,然后忍不住说道:“王上,素王在兵书上曾经说过,战争的胜利在于天时地利人和。 我王军将士大多出身中原大国,来到南蛮之地本就不适应,这便是天时不在我军;楚国之内的水文地理、山川河流、森林湖泊,我等一概不知,这便是地利不在我军;将士们连日行军,疲惫不堪,又不擅水战,这便是人和不利我军。 这样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我军,难道王上还认为我军能够取得胜利吗?臣谏言王上,还是退兵吧,依旧以洛太傅旧策,五国封楚,待熊顿老死,楚国内乱,自然可以轻松战胜。” 姬完手中握着战报还是难以置信,匆匆扫过直接扔到地上,又听到邯侯所说,就仿佛洛苏在啪啪的抽他的脸,噌的一下将利剑拔出怒吼道:“寡人有十万精兵!你们这些无能的废物,十万精兵怎么可能会输,一定是你们没有认真贯彻寡人的战略,寡人要亲自披甲指挥,定能战胜。你若是再敢提退兵,寡人便以通敌之罪,一剑杀了!” 第十四章:汉水之战 与王军这里的气氛截然相反,楚都之中满是欢声笑语。 熊顿在王宫之中开怀道:“真是没想到,姬完那个小儿居然真的会中计,他连他的父亲都不如,实在是蠢的让寡人……” 熊顿似乎在思考什么词能表达出来自己此刻复杂的内心,熊临在旁观试探性的说了一句,“叹为观止?” “叹为观止?”熊顿一愣,转而大声笑道:“哈哈哈,阿临你说的好啊,就是叹为观止。” 熊临笑眯眯的为自己填酒,熊顿连小时候才叫了的阿临都喊了出来,我这楚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更稳了。 熊顿如此开怀,整个楚王宫的气氛就更是热烈,众人纷纷议论着这一场大胜,毕竟这不是征讨那些南蛮,而是天子六军! 那可是整个天下最为精锐的军队,没想到却如此不堪一击,这一下就连当初有些担心王军大举来攻的大臣也微微放下了心。 熊顿是天生的统帅,对于这一次的大胜,他很清楚是可遇不可求的,这一次的胜利全靠周天子犯蠢。 从前线传来的战报来看,这些军队的确是精锐,即使在种种不利的情况下还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熊顿思忖,经过这一次惨败,周天子再蠢也该自己几斤几两,不会再干预军队了。 这场宴会在熊顿宣布征发全国之兵,并且御驾亲征的宣言落下了帷幕。 楚国的战争机器运转了起来,整个楚国所有的封君都已经率领着自己的军队来到了楚王都。 …… 短暂的休整之后,姬完亲自率领着军队渡过了汉水,楚国军队稍微阻碍了一下就直接向后退去,姬完不禁得意起来。 经过先前的交手,本来有些轻视楚军的将领都意识到楚军是真的有实力,虽然还比不上王军,但现在统兵的是姬完,他们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为了不在乱兵之中战死,这些人纷纷劝谏起来。 “王上,楚军实力并不弱,这般干脆的退去,定然是诱敌深入之计,我军对这些的地理条件不太熟悉,一定要小心提防,多派斥候探查。” 姬完心中虽然觉得这些人都是废物点心,但这么多重臣,他也不可能全部呵斥,便随意挥挥手有些不耐烦道:“寡人知晓了。” 邯侯太了解姬完了,一看他这态度就是没有放在心中,经过上次的事情,他也不劝谏,而是直接悄悄对余伯修说道:“余伯,王上恐怕没有放在心上,你从军中安排斥候,务必谨慎,绝对不能再落入楚军的陷阱之中了。” “修明白。”余伯修便直接离去,另外两位统领做出了和余伯修同样的举动,天子靠不住,为了保住身家性命,只能自己努力了。 不过这一次熊顿倒是没想着埋伏,因为他根本没想到姬完居然还敢统兵! 熊顿甚至没有隐藏大军的踪迹,而是直接暴露在王军面前,他已经准备在野战之中击溃姬完,赢得这一场战争的胜利。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磋磨,周军与楚军的主力终于在这个南方少见的平原上会面。 说是平原,但因为大量的荆棘丛还没有清理,真正能够活动的范围还是比较狭窄的,这也是熊顿选择这里会战的原因。 两军会战的这个地点,周军占据着东北侧,楚军占据着西南侧,周军的背后是汉水,无数的战船停靠在岸边。 战场的南方和北方是大片的荆棘丛、灌木林、稀稀疏疏的树林,其中有很多汉水的支流小溪,两军之间也有很多这种溪流,基本上最深的也不过膝盖,但是这种地形战车自然是不能使用,所以两军主要都是步卒。 周军这边的主要战兵有八万,其中六万是王畿天子军,其余两万则是诸侯们带来的军队,这些军队的着甲率还比较高,基本上六层都有一件半身甲。 楚军这边则是战兵三万,真正最强的着甲率最高的就是直属他的一万五军队,这些军队穿戴的甲胄,是南方一种特有的植物制成的,极其坚硬,能耐刀砍。 熊顿也是这么多年积累下来,才渐渐地给他的手下逐渐配备,另外一万五则是楚国封君们的部队,战斗力就属于正常诸侯水平。 楚国执行分封制非常彻底,尤其是非常坚定的执行夏君夷民政策,这个政策在现在这个时代是极其进步的,所以楚国能够凭借一隅之地,拉出这么多的兵马。 表面上来看,双方军队数量差的很多,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但是熊顿不这么认为。 首先是双方面对的局面不同,战场之中唯一的高点已经被自己占领,虽然不能使用战车,但是熊顿在高点不仅放置了弓箭手,还有滚木、原石,甚至还有很多的牲畜,足以对周军造成巨大的冲击 另外,楚军占据着西南侧,背后就是国土,粮草问题根本不愁,南侧靠近汉水边还有据点,周军根本不可能绕道身后袭击。 而周军恰好相反,楚军可以绕过森林,乘坐船只沿着汉水攻击他们的粮道,周军必须派出大量的军队来保证粮道的畅通。 否则粮道一断,周军就只能乘船回到对岸的五国去。 最后就是两军交战的地点,八万大军根本排不开,大部分的军队都堆在一起,前军已经开战,后军都见不到人,楚军能够轮换,周军连轮换都做不到,只能前军一直冲冲冲。 在熊顿看来,这场战争的主动权完全握在自己手中,他想怎么打就能怎么打,甚至他不想打了,直接撤军,都能够掩护大军撤入城池之中,到时候直接高挂免战牌,让周军也尝试尝试那种憋屈的滋味。 姬完坐在中军的大辇中,属于周天子的大纛便在大辇的旁边,望着齐整的军容,姬完再次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双方的军队缓缓向前,随着越来越近气氛也越来越凝重,双方的弓箭手都开始凝气禀神,然后双方大军同时在弓箭射程之外停下了脚步。 熊顿从楚军中打马走出,身上披着厚厚的甲,冲着周军阵营大声喊道:“姬完,前一段时间的大败,还没有让你吸取教训吗?今日寡人便把你捉到我楚国之中,到时候为你选一个王姬婚配,周国天子做寡人的女婿,也是一件美事。” 熊顿话音落下,整个楚军便配合的发出嘲讽的大笑声,齐声喊道:“活捉姬完!” 主辱臣死! 当即贵族卿大夫们就纷纷请求开战,给熊顿一点教训。 “乱臣贼子,将寡人抬到阵前!” 姬完气的脸色发青,直接推开面前的大臣,从中军向着前军走去。 来到阵前,姬完站在大辇之上,倒是颇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他拔出利剑,冲着熊顿大声道:“熊顿,素王两次大行封建之时,你的先祖还是一个元士,先王将你的祖上封为诸侯,这是何等的恩德? 你不想着报效邦周,却擅自起兵劫掠邦周藩属,甚至僭越称王,将素王制定的礼乐制度完全抛之脑后,你这样的乱臣贼子,如果不受到上天的惩罚,是不合理的。” 听到姬完怒骂,熊顿却毫不生气,只是冷笑道:“姬完小儿,只会颠倒黑白,素王昔年曾经评价武王革命之举,言称‘未闻弑君,闻诛一独夫纣矣’。 素王昔年还说过,诸侯以血缘为尊,公位却要以才能为先。 我楚国为邦周立下多少功勋?每年为洛邑献上多少财货?对待天子又是多么的恭敬啊! 便是素王在世也要称赞楚国是尊奉周礼的诸夏之国。 可你与你那父亲是如何对待一位邦周忠臣的呢? 动辄鄙视,羞辱,还污蔑为蛮夷之国,不通礼仪。 这等行径,若是素王在世,先要教训你这个桀纣之君。 既然你说我楚国是蛮夷,那寡人今日便用我楚国精锐将士的兵锋,问问你这桀纣之君,楚国是不是诸夏列国!”https:/ 所有人都没想到熊顿会在阵前直接痛骂姬完为桀纣之君,追随姬完而来的诸侯纷纷变色。 邯侯更是愤怒,心中大骂这熊顿毫无保密意识,就算是事实,怎么能够大庭广众说出来呢! 还没等姬完还嘴下令,熊顿直接大吼道:“且吃我一箭!” 只见他从马上取出一把极其巨大的弓,如此巨大的弓恐怕常人拉都拉不开,但是握在身躯庞大的熊顿手中却是极其合适。 周军这边的将领纷纷大骇,这熊顿难不成是想直接射王? 两人之间的距离足足有一百五十步! 那些能百步穿杨的就是天下闻名的神射手了,这熊顿难不成还能隔着这么远射人不成? 但是看那强弓以及熊顿威武的身姿,没人敢赌这件事,邯侯直接将姬完拉倒,不再让他立下大辇上。 一道巨大的响声传来,熊顿一箭竟然真的冲着姬完的车辇而来,车辇的卫士以及车辇下的卫士们纷纷举盾。 那支箭经过了一百五十步的距离,竟然还直接穿透了一名军士的大盾,透体而出,透出的箭矢头部都微微变形。 “嘶。” 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姬完更是吓得瑟瑟发抖,再也不敢想对骂回去的事情,声音打颤的忙道:“把寡人扶到后面去,不要乘坐大辇,熊顿定会再射。” 这次他倒是说得准,熊顿连珠三箭,直接毙敌三人! 楚军声威大振,又回想起曾经跟着熊顿纵横四方无敌的日子,纷纷嗷嗷叫着要和周军决一死战。 而周军这边却是惊骇莫名,经过姬昭改制,周王朝已经不像商王朝那样事事崇信鬼神,但熊顿这种超出常人想象力的,还是会被冠上神秘的色彩。 一箭射出超过一百五十步的距离,而且还能够连盾带人射穿,这种人的武力已经超出了人类想象,让他们想到了王朝传说中的武王,就是一个这样的战神。 熊顿三箭震慑的周军胆寒,他将面上的护罩拉下,也不退回,而是挥剑向前,大声道:“给寡人冲,击溃周军!” 随着一面面旗帜挥舞起来,楚军快速的向前突去,周军同样如梦初醒,连忙举起武器向前行军,但是天子被熊顿一箭射的再不敢出战,依旧印在他们的心头。 神圣的天子! 被上天所庇佑的无上至尊! 怎么却不如对面那个叛军的领袖呢? 这是萦绕在所有周军心中的问题,神圣的建立很困难,但是拉下神坛可能只需要一件事。 熊顿立在大军中央,不断根据他所见到的情况,以及传令兵给他汇报的情况,调整着整个战场的布局,一支支预备队不断地被他娴熟地调度着,整个楚军地阵线稳如磐石。 楚军人毕竟少,但是熊顿敏锐地发现了周军地调度存在问题,很明显军令不通,他立刻就想到了恐怕姬完并没有设置战场总指挥,他时刻盯着战局,等待着周军出现破绽。 皇天不负有心人,周军很快就出现了破绽,他们地指挥体系不够通畅,出现了防御地薄弱点,战机稍纵即逝,熊顿是何等人杰,当即就要带着卫队亲自冲锋。 楚军中最精锐地三千人,这些人各个身宽体胖,身上屯着厚厚地脂肪,他们穿的也不是普通地皮甲,而是里面皮甲,外面是一层青铜甲,青铜甲外面还用坚韧地藤蔓裹了一层,无死角地防御。 普通地士兵穿着这一身不要说作战,站着都很累,而这些人却能够冲锋,熊顿无一败绩除了自身勇武,就是因为这些悍勇地战士。 “必胜!” 熊顿大声吼道。 “必胜!” 无数道沉闷地声音从藤蔓面罩下传出。 “咚咚咚!” 沉重地声音传来,交接正有些混乱地周军就见到了这些雄壮地武士向着他们冲来,条件反射般地大盾举起,长枪兵将枪尖从大盾地缝隙中刺出,枪尖刺在厚厚地大盾上,然后一股巨力就直接将枪尖折了回去。 “稳住阵型!” 周军也是精锐,几个低级军官意识到这一支楚军不简单,立刻停止交接,转而开始组织自己的士兵。 第十五章:姬完山崩、姬息监国 可惜意志并不能代替现实! 熊顿的个人武力几乎站到了人类的巅峰,他甚至能够生擒虎豹,与巨熊角力。 如此巨力哪里是普通士兵能够阻挡的,眼前自己的亲卫冲不过去,熊顿身先士卒,宛如推土机一般直接冲了过去。 亲卫保卫着他的两侧,他自己双手握着极粗的长矛,直接将周军的士兵挑了起来! 左冲右突之下,没有任何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即使是带着青铜盔的士兵,也被他一下就将头盔砸的凹了进去,死于非命。 这等悍勇无敌的战斗力,几乎瞬间就破开了周军这一道本就岌岌可危的阵线。 “是楚王熊顿!”有周军士兵大声喊道,“他亲自带队冲锋了!” 楚军的精锐顺着熊顿破开了豁口疯狂的向里冲,整个阵型瞬间就被冲垮。 另外几个方向的将军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想要增军却被楚军缠住,后面的军队则是根本过不来。 楚军这边按照熊顿的安排,将周军的奴隶兵向这边驱赶,然后交由三千铜甲兵打散他们,让他们形成溃军,去冲击周军的阵型。 这一招很有效果,由熊顿冲破的阵型已经影响了周军整个调度,前来支援的周军乱糟糟的,在战阵之中甚至称得上没有章法。 姬完没有安排居中大将,目前唯一有一点威望的邯侯又不懂统兵的坏处彻底暴露出来。 一支楚军驱赶着奴隶兵顺着熊顿冲出的豁口开始牵制周军的兵力,周军的整个阵线都不得不收缩起来。 很多周军士兵陡然发现自己的四周都出现了楚军的身影! 熊顿早已带着自己的亲卫退了下来,他们微微恢复着体力,就再次跟着熊顿开始冲锋,这一次的目标是,天子大纛! 姬完还没有彻底退回中军,天子大纛何其笨重,眼见那一支悍勇无比的楚军在楚王的率领下纵横无敌,现在还直奔天子而去。 “保卫天子!” 整个中军的将士都纷纷向着天子大辇围去,熊顿在乱军之中,弯弓搭箭,一箭射中天子大纛之上的旗帜,毫不停歇,又是一箭射中杆身,整个大纛都晃了一晃。 如此神勇的表现,楚军士气更是高涨,短时间内竟然压着肝胆俱丧的周军打。 “天子,不能再打了!若是大纛一倒,一旦军令彻底不通,就是兵败如山倒!” 天子姬完已经呐呐不敢言了,由侯纪侯更是吓傻了,邯侯眼见这三人靠不住,当即说道:“余伯,立刻让中军护卫天子撤退,先过河,然后鸣金收兵,前军殿后,务必要稳住楚军攻势,千万不能造成溃败!” 鸣金收兵的时机太过关键,在现在这种情况,一个不慎就会从退兵变成溃败。 天子这个时候必须先过河,这些才能收拢败军,以图后事。 余伯接到命令,立刻去办,熊顿已经射不到大纛,便时刻观察着姬完的动向,一见他们的移动方向就知道姬完要跑。 当即大声吼道:“周天子跑了,活捉周天子!” 战场之中的所有楚军此起彼伏的大声喊道:“周天子跑了,活捉周天子!” 周军纷纷惊疑不定,尤其是陷入混战之中的前军,很快就感觉到支援已经停下了,没有预备队替换,即使他们已经是精锐,能够承受更大的战损,也不过只是片刻的事情。 至于护卫着姬完以及诸侯公卿的天子亲卫、诸侯亲卫以及一部分中军、后军,现在只想着赶紧乘船跑。 现在周军还能坚持战斗,主要是大纛还在,虽然他们已经看不到天子的大辇,但是各个领军的将领还在战场上。 熊顿眼中满是凶光,他已经不再想着能直接射倒大纛,而是调度兵马,围攻指挥前军的将领。 战场之上,明刀明枪的危险是非常容易躲的,但是暗箭是根本避不开的,尤其是熊顿这样的人射出的暗箭。 随之熊顿射出的箭矢,指挥作战的采伯瞬间面上插上一支羽箭,满脸不敢置信的应声倒地! 这是至今为止,阵亡的最高级别的贵族,一个伯爵,天子六军的统领之一。 熊顿率兵冲上前去将前军大纛一刀砍倒,轰隆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早已经历了多番打击的周军士兵再也撑不住,瞬间溃散,向着中军冲去。 汉水江畔的渡口就那么三个,周军登岸开始自然知道该往哪里撤退。 余伯见状只能安排一部分弓箭手掩护大军撤退,周军的前军虽然彻底崩溃了,但是中军也在前军的冲击之下岌岌可危,但是分散开来掩护还是能够做到的。 熊顿只是驱赶着周军溃败的军队,并且将奴隶兵混入其中,彻底打乱他们的编制,把所有人都裹挟在其中,楚军则结成一个个的小队衔尾追杀。 最重要的杀伤还是要靠弓箭手,他们逃跑的过程中丢盔弃甲,在箭矢的面前就是待宰的肥羊。 “可惜地形不适合战车发挥,否则这等溃败场面,若是战车冲锋,他们能过河的没有几个。” 说着熊顿便吩咐左右,意气风发道:“周军已经大败,现在定然如丧家之犬,命令我军后部,从渡口上船,剩下战兵随寡人追杀周军,乘着这一次大胜,定要夺下五国之地。 遥想当年,寡人数次大破镇南诸侯组织的联军,何等风光,结果一招不察,便被设下圈套,这些年来,寡人被这五国压的喘不过气来,现在终于能够彻底破掉这个勒在我楚国脖子上的绳索。” 楚国的卿大夫们便笑着说道:“周人懦弱,不敢与我大楚正面交战,只能使用这等阴险狡计,现在面前神威天纵的王上,还是败下阵来。” 熊顿大笑道:“开始吧,将我们的人发动起来,今日晚间,寡人要将鄀国拿到手,然后进逼唐随,隔断五国之间的联系,断掉周军陆上的粮草,他们定然只能惶惶然向申吕之地逃窜,我军便一路掩杀,劫夺诸国的财富。” “王上英明!” 熊顿的战略总是很合理,但姬完总是能玩出花来,给他很大的惊喜。 如果之前有人问熊顿,什么叫惊喜? 他一定会好好思考一下,毕竟他拥有的东西太多,他想要的东西也太多。 但现在,如果有人问他什么叫惊喜? 他一定会说,惊喜就是追杀姬完的过程中,姬完突然驾崩了。 事情发生的很是巧合。 在接连的大败、无数同袍战死的氛围之中,士兵们的怨气已经完全压不住了,他们向自己的主君发泄着对天子的不满。 军队中的低层军官基本上全都是采邑不足五十里的低级贵族,他们虽然不进入五等爵,但是数量众多,是军队能否把控的关键。 这些人对天子更是不满,这一次出征,他们的损失太严重了,甚至很多人没能活着回来。 如果打不过就算了,可现在这种情况,非战之罪,谁又能甘心呢? 这么多低级贵族表达不满,于是他们向天子进言,要求杀掉由侯、纪侯这两个导致大军战败的罪魁祸首,安抚军心。 天子自然不会同意,他现在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这时候杀他的亲信大臣,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种回答当然不能让他们偃旗息鼓,于是他们选择了直接动手! 由侯、纪侯身为侯爵当然有自己的军队,于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火并在不知道谁挑头的情况开始了。 漫天的箭雨、嘈杂的军营,乱作一团。 这场混乱的火并在“天子驾崩了”的呼喊声中停了下来,姬完、由侯、纪侯全部死在了箭矢之下。 这下所有人都直接傻了眼。 天子怎么会死呢? 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是摆在所有人面前的问题,最关键的是连天子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只知道应该是那些纷乱胡飞的箭矢射中了天子。 这个时候,早就躲起来的邯侯和余伯跑了出来,邯侯是现在大军之中爵位、地位最高的人,他目光平淡的扫过姬完的遗体,连一丝悲痛也没有。 素王曾经说过,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他与姬完之间的君臣关系,在那日姬完用剑指着他羞辱的时候,就已经彻底结束了。 邯侯心知姬完驾崩,军队已经再无战意,熊顿的军队还在后面追着,让王军始终处于一个疲于奔命的状态之中。 现在只有抛下所有不便携带的东西,轻装上阵,才能尽可能的将人带回去。 现在姬完已死,王子都未加冠,让洛侯重新返回王畿,说不准还能铸造素王第二的神话。 驻扎的祁岩的联军,还在每日进行操练。 洛苏他们收到了姬完战败的消息,还得知熊顿一路上追杀裹挟,他们立刻宣布起兵勤王,以齐侯为勤王上将军,宋公爽负责管理文书粮草,洛苏负责进入洛邑稳定局势,从宋国向着郑国、许国方向走,然后转向南,绝对不能让楚军进入洛邑。 听到天子有难,诸侯们纷纷义愤填膺,愿意充当先锋,就在行军途中,竟然又收到了天子驾崩的消息,这下所有人都着急了起来。 而且消息已经传回了洛邑之中,烽火已经燃起,各地诸侯都在起兵勤王,只要他们能够将楚军拖在应地、康地,等到天下勤王大军全部到来,熊顿定然会直接退军,他还没有实力敢和天下勤王大军一较高低。 …… 东部诸侯联军已经驻扎到了应康两地,开始布置防线,沿着山脉、河流,将楚军能够进军的路线全部封堵住。 齐侯是征战多年的老将,对他的军事能力,洛苏还是放心的。 他自己则是带着一支卫队来到了洛邑,守城的将领见到是洛苏,仿佛见到了主心骨一般,直接打开了城门。 这就是声望高的好处,关键时刻就是众望所归,能成为汇聚人心的旗帜。 洛苏也不废话,直接说道:“随孤去见太子!” 一行人直接来到了太子宫外,早就有人向太子通报,说是洛侯拜见,太子息听到自己老师来了,连忙奔出宫外,泣声道:“老师!” 洛苏安抚道:“太子莫要担心,邦周有天命庇佑,点燃烽火,四方诸侯必然来援,社稷稳如山川河流! 现在齐侯与宋公已经率领勤王大军驻扎在洛邑之南的应康之地,楚贼熊顿进不了王畿,待勤王大军到来,必能一举胜之。 如今关键是太子需要监国,否则后续各国诸侯前来洛邑勤王,谁来主持大局呢?” 其实现在最正确的做法是直接宣布姬息登基,但是他不能这么做,众多的诸侯还没有到,他现在一个人拥立,那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况且他是洛侯,整个邦周最尊贵的诸侯之一,不需要依靠区区拥立之功来壮大自己的国家。 幸好姬息与当初的姬允不同,当初姬允只有八岁,完全不能坐天下,姬息好歹已经十五岁,经过多年的教育,在洛苏看来,比他的父亲强的不是一点半点,可以称得上是犬父虎子。 正常来说太子监国都是由天子下旨,但现在洛苏不可能追到阴司去让姬完下旨,幸好素王给周王朝制定了一套相当完整的礼仪规定。 对于王位继承这样重中之重的事情,自然是大书特书,各种情况都能找到解决方法。 洛苏从中找到了现在这种情况,很快就在洛邑贵族与军队的见证下,完成了监国的仪式。 作为目前洛邑之中唯一的重臣,洛苏当仁不让的将大权独揽,然后开始安排工作。 首先最重要的就是清点现在洛邑府库之中的财物、粮食、兵器、甲胄、马匹的数量,等到后续勤王大军到来,这些物资都是最重要的东西。 其次要重新从天子直辖的附庸中抽调那些没有出征的贵族,这一次的损失肯定极其惨重,不知道有多少军队能逃回来,必须要在勤王大军凯旋之前,使王畿的军力恢复到一定的水平。 夏商都延续了六百年,邦周建立才不到一百年就遭遇了这么严重的灾难,接下来的天下要如何维持呢? …… 夏之桀,商之纣,周之厉者,除天子号,称独夫矣。 三者兼恶天下,其贼人多,故天祸之,万世毁之,以为殷鉴。——《史记·周本纪》 第十六章:勤王之师 从康王末期作为都城以来,经过几十年的发展,洛邑是当之无愧的整个邦周最繁华的城池。 城中的国人超过了五十万,如果加上分布在洛邑周边的王畿地区,包括拥有采邑的贵族,乡间的野人,整个人口超过了一百八十万! 如果加上镐京,天子能够控制的人口达到了整个邦周的三分之一。 这就是诸侯臣服天子的根本原因,姬完这一次的惨败,不仅仅是对天子权威的严重打击,短时间内不能重建的精锐军队,必然导致王权对强势诸侯的妥协。 虽然洛国也是强势诸侯的一员,但洛国上面是有一个老祖宗的,与其他诸侯的根本利益不同。 洛国的利益诉求是,希望封建这个稳定的体制存在时间足够久,而不是像其他的诸侯国一样,本能吞噬周边的所有国家变强。 从唯物的角度讲,这是在逆历史潮流而动。 洛苏以太傅的身份接待了陆陆续续勤王而来的诸侯,第一个重量级诸侯出现在了洛邑,姬姓诸侯之一,中原强藩,晋侯。 他带来了整整两万的战兵! 从素王时期就建国的宗支,前任晋侯曾经担任先王的三公。 历次天子征召诸侯,晋国都是积极响应,兵锋锐利,天下皆知。 但是洛苏却微微皱起了眉头,晋国从前任国君开始与洛国的关系就渐渐走向陌路。 主要就是实力增长的晋国想要提高自己在姬姓宗族中的地位,而姬姓宗族的大宗正,从素王起就由洛国国君担任。 晋国国君曾经对洛国国君说:“先祖武王承受天命建立了邦周,素王将诸姬分封到邦周的各处,还给予我们尊贵的爵位,您担任大宗正以来,宗族紧紧地团结在天子身边,邦周是多么昌盛啊。 现在天子赐予了您三公的高位,让您辅佐天子执政,王畿如此庞大,想必会非常忙,我希望能够接替您大宗正的位置,为姬姓宗族做一些有益的事情。” 晋侯愿意付出代价,但是前代洛侯最终拒绝了他,因为大宗正是洛国国君的底线,宁愿不要三公高位,也不能将这个位置丢掉。 大宗正对姬姓诸侯的影响力是毋庸置疑的。 最简单的,大宗正可以要求姬姓诸侯向天子进献更多的财货以及人口,有效削减诸侯实力。 其他合法合规的手段更多,如果做绝甚至能让那些国小力弱的诸侯连继承国君之位都做不到。 历代洛侯都用这个位置来平衡姬姓诸侯的实力,防止他们做大威胁天子大宗的地位。 为了表达自己的态度,前代洛侯甚至向晋侯表示,可以向天子建言,将太保的位置让出来,推荐晋侯去担任。 于是两国之间渐渐不在来往,洛苏担任大宗正以来,晋侯在姬姓宗族内部动作频频。 尤其是晋侯试图增强自己在中原地区的影响力,洛苏利用大宗正的权力,对臣服晋侯的姬姓诸侯进行多番打压,这导致双方之间的积怨颇深。 虽然心中思绪颇多,但洛苏还是亲自接待了晋侯以及一批姬姓诸侯。 这些姬姓诸侯绝大多数都是先王的儿子,或者是大国强藩的子孙,比如其中就有素王其他的儿子所建立的国家。 “太傅。” 晋侯刚刚开口,洛苏就笑着道:“晋侯不要如此客气,在座的都是姬姓诸侯,宗家藩属,同族之间,称孤宗正即可。” 晋侯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洛苏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专门往晋侯的伤口中撒盐。https:/ 其他的姬姓诸侯就没有这么多顾虑,纷纷恭敬的向着洛苏见礼,县官不如现管,洛苏方方面面都能拿捏他们,由不得他们不恭敬。 晋侯脸色变了一瞬就调整过来,向着洛苏笑道:“大宗正所言极是,晋洛二国都是宗支强藩,如今天子蒙难,太子年弱,正需要我等齐心协力,共同扶保邦周社稷,不知洛侯可有什么建议。” 洛苏深深地看了晋侯一眼,沉吟一下便道:“晋侯所言,孤已知晓,宋公、齐侯已率勤王大军驻扎应康之地,但是此番熊顿北上,裹挟甚广,邦周洛河西南,七十年封国毁于一旦,之后怕是更加难以制住他。 熊顿虽然悍勇,不过一国君主罢了,孤是担心他大肆破坏,对我邦周的天命造成影响。 武王建立邦周,素王大行封建,我们诸多姬姓国都是因为二王才得以富贵,素王为我们定下的任务便是拱卫王畿。 此次天子六军损失惨重,王畿不能再遭遇破坏了,否则天子的威严如何彰显呢? 天下的外姓诸侯臣服于天子,才有了我们姬姓诸侯的崇高地位,如果让那些异姓诸侯心中升起了诸如熊顿这样的僭越之念,我们又要如何自处呢? 如今之计,只能是集合姬姓诸侯之力,在洛河以南,重新封建,维护社稷稳定,这是邦周的大事,我们诸姬绝对不能置身事外,如今还有燕侯等强藩未至,到时候我们商量出一个章程,诸国各出多少合适。” 又搞这个! 这是在场所有人的第一想法,这些年洛苏经常性的搞这种活动,名为诸姬之事,让各家出力,实际上就是拿强藩的人力物力,分给姬姓的小国,来维持姬姓宗族之中的平衡。 这次洛苏是要用诸位姬姓诸侯的国力,来为天子擦屁股,众人自然是不愿意答应的,但没人敢说,洛苏积威之重,可见一斑。 晋侯这些年已经吃了很多这种哑巴亏了,但是摄于天子实力,又有洛国每每带头,他也不能拒绝,但是这一次天子实力大减,他就有了一些其他的心思。 封建之初,各国之间的关系还比较亲近,但现在列国基本上都是第三四代,甚至已经是第五代诸侯,各姬姓诸侯之间的血缘关系已经远了,这也是洛苏之前最为忧心的一件事,单纯依靠他在宗族之中努力,是无法挽回这种渐行渐远的趋势的。 晋侯勤王如此积极,可不是为了给天子擦屁股,稍加思考后肃穆道:“大宗正,素王当年在镐京定下宗法制,言明天子是诸姬的大宗,我等各为国中的大宗,又大行封建,各自赐予我们土地,拱卫王畿。 几十年来,立下多少功勋,历代先王都嘉赏我们,可是自天子完即位以来,对待姬姓宗族不再亲近,就连大宗正这样的重臣都随意贬斥,最终导致了这样的大祸。 邦周,诸姬之邦周,非天子一人之邦周,天子动摇邦周社稷,应当给我们诸姬一个交代,之后才能商谈重建之事。” 晋侯话中包藏祸心,你洛侯不是一直维护天子吗? 现在天子做下这么大的祸事,倒要看看你还怎么维护,而且我用你自己祖宗的话来挤兑你,看你有什么话说。 洛苏目光扫过全场,心中有气,声音不由提起说道:“晋侯张口素王,闭口宗法,孤看你实在是不知道宗法为何物。邦周的确是诸姬之邦周,晋侯所言并没有错,但孤希望诸位记住,天子乃是诸姬之首。 孤之洛国,姬姓洛氏,晋侯之国,姬姓晋氏,在座诸侯,或者以受封之地,或者以先祖之官职,各有其氏。 宗法上说,姓别婚姻,氏别贵贱,所以有氏者尊贵,无氏者卑贱。 但你们是不是忘了,天子也是有姓无氏的! 天下贵氏皆从天子所出,这才是天子大宗的深意所在,诸姬诸姬,有天子才有诸姬,若无天子,宫籍之中不录入我等的姓名,千百年后,谁还记得你我出自何处? 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那些在邦周贵族国中,苟且偷生的奴隶里面,难道就没有三王五帝的后裔吗?谁能分辨出来? 天子完虽然顽劣,没有圣王的气象,但执政以来,难道有无辜剥夺过姬姓的宗国吗? 现在天子蒙难,社稷动摇,诸姬再不团结起来,难不成要将邦周让给外姓的诸侯吗?” 这一番指责晋侯自然不能承认,否则传出去,晋国日后如何自处,当即便道:“大宗正您是素王之后,执掌宗族日久,又侍奉天子多年,说的当然是金科玉律,但是这样恶意的指责一位屡立功勋的诸侯难道是正确的吗? 孤刚才只是激愤之下言语不当罢了。 自素王时起,我等姬姓诸侯若是作战不利,不能尽心供奉天子,便会动辄被天子下诏呵斥,甚至夺爵除国。 我等曾经立下誓言,世世代代都恭顺的对待大宗天子,虽然如此,难道天子就能随意的做错事情了吗? 熊顿处于远离洛邑王城的楚地,所以天子铸下大错之后,勤王大军能够及时的赶来救援天子,若是救援不及该怎么办?” 晋侯言辞虽然激烈,但有心人能听得出,他已经怂了,现在属于以攻为守,给自己台阶下。 毕竟是宗支强藩,既然认怂,洛苏也就不过分逼他太紧,况且晋侯说的也是有一些道理的,天子做错事当然要有惩罚。 对于姬完的后续处理,洛苏早就有腹稿,现在透漏给他们,安抚一下晋侯这一类人的情绪,倒也没有什么关系,便对众人说道:“天子祸国,当上恶谥,厉。” 嗯? 所有人,包括晋侯都齐刷刷的盯着洛苏,眼中有些不敢置信。 恶谥! 上一次恶谥的王还是殷商的亡国之君商纣王,现在洛苏竟然决定给姬完一个恶谥。 但是仔细想想,姬完这一生,实在是乏善可陈,没有半点功绩,尽是荒唐之事。 最后还亲征大败,动摇社稷,横死乱军之中,实在是可笑至极。 这样的王如果都不能谥一个恶谥的话,邦周谥号的公正性都要打一个问号。 众人只是没想到,一向维护天子权威,甚至被诸姬私底下戏称为天子犬马的洛苏,竟然会给天子恶谥,甚至众人还能听出一丝丝的痛快之意。 这位太傅、大宗正、洛侯,侍奉天子多年的邦周重臣,对天子完似乎相当不满! 晋侯心中已经没有什么不满,谥号是对一个人的盖棺论定,给天子上恶谥,相当于彻底否定他这一生,这样的惩罚已经可以略微偿还他对邦周社稷造成的动荡。 而且他从洛苏的语气中,隐隐能感觉到洛苏恐怕不会简简单单就这样放过姬完。 洛苏通过这一场会议,敲打了诸如晋侯这种略有异动的姬姓诸侯,后续的姬姓诸侯也就翻不起浪来。 他又多次接见了其他的异姓诸侯。 那几个除了宋公之外的,地位尊崇的二王三恪之国,他们实力虽然一般,但是的政治地位是很高的,能够代表某一些诸侯的意见。 洛苏安抚了他们,对他们恩威并施,在太庙之中盟誓,宣扬周天子天下共主的神圣性。 在洛苏的不懈努力之下,这些从四面八方赶来勤王的数百支队伍,终于暂时在勤王军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直到这时,洛苏才微微放下心来,这些诸侯带来的军队实在是太多,整个洛邑周围最多的时候,光是战兵的数量就将近二十万。 洛苏每每夜中都辗转反侧,心中惊惧,担心这些互不统属的军队突然暴乱。 好在随着他一一召见那些诸侯,这些军队在他的安排之下,已经纷纷向着洛邑之南的各地驻扎,代价就是王畿府库中的钱粮在飞速消耗,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与此同时,洛苏还在召见那些直属于王畿的附庸,这些附庸的主人很多都随着姬完南征,如今生死不知,正处于极大的惶恐之中。 尤其是很多人的采邑都不是世袭的,而是天子赐予他们耕作,用土地的产出来奖励他们的忠诚,相当于支付俸禄。 洛苏安抚了他们,告知他们不论如何,战败的责任不会推到他们身上,所有的采邑都不会收回,如果战死,可以由他们的嫡长子继续为天子服役来继承这些采邑。 这些邦周之中最低级的贵族心中大定,对洛苏提出了服役要求踊跃响应,这些元士家族中的子弟都是从小训练。 很快洛苏就获得了一批比较精锐的武士,又将府库之中的甲胄取出装备,洛邑中的王军终于有了反抗暴动的实力。 洛苏微微放下心来,开始安排太子息的外戚来训练军队,由于姬完已经娶了姜姓吕氏的嫡女为王后,按照素王的礼制要求,太子息娶了来自妫姓陈氏的嫡女作为未来的王后,齐国还是嫁了一个贵女过来。 齐国实力已经很强了,如今齐姜更是成了太后,洛苏自然要平衡一下齐国在王畿之中的势力。 等到王畿中彻底稳定下来,洛苏带着总摄南征诸事的旨意,来到了双方对峙的前线。 …… 杀戮无辜曰厉;暴虐无亲曰厉;暴慢无礼曰厉;扶邪违正曰正。——《礼制·谥法解》 第十七章:定乱 如今勤王大军共分三路行军,以晋侯统领五万战兵走伊水,向熊顿的西侧迂回。 齐侯与宋公两人率领大军在熊顿北侧与他正面对峙,而且还缓步逼近,关键是军令一致,防止熊顿发挥出他最擅长的打短仗的本领。 第三路由郑伯率领,主要任务是占据房、蔡之地,防止熊顿向东劫掠。 这些时日,诸侯联军与楚军交战了不少次,对楚兵的悍勇深有感受,尤其是熊顿本人,没有人是他的一合之敌,甚至甲胄都没用,他能直接把甲胄打的凹进去。 不过熊顿的处境依旧不太好,毕竟楚兵还是人少,而且这一战收获太大,楚兵都想要回国了,现在完全依靠着他崇高的威望镇压着。 这些时日,一车车的奴隶、财宝、粮食向着楚国运去,整个楚国的家底瞬间膨胀了一倍不止,仅仅姬完南征带来的财富就有这么多,可想而知,洛邑王畿之中有多少财富。 洛苏对双方的形势洞若观火,他来到这里就是要赶紧结束目前这种对峙的状态,维持目前庞大的勤王大军对财政的压力极大。 实际上,虽然勤王军现在对楚军形成了三面的合围,但是楚军只要愿意,随时能够直接顺着汉水而下,现在汉水五城全都在熊顿的手里,他进可攻、退可守,战略主动权完全握在他的手中。 洛苏来到前线一刻时间也没有耽搁,直接就派遣使者向楚军提出,要与熊顿商议。 熊顿一直想与洛苏见一面,这也是他不退兵的原因之一,两人时隔多年,再次会面却已是物是人非。 一缕清风拂面而来,两人对向而坐,洛苏没有带护卫,他有想过使用卫兵能不能擒下熊顿,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没有必要,也没有把握。 熊顿为洛苏与自己满满斟了一爵酒,有些感慨的说道:“洛侯啊,寡人想见你很久了,至今还记得,洛邑之大,只有你一人称赞寡人是‘邦周支柱,诸夏之光’,没想到如今再见,你效忠的王却死在了寡人手中。” 面对熊顿自称寡人,洛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他只是淡淡的说道:“楚子,由纪二人畏惧忠正之士清君侧,所以挟持天子,导致天子崩于乱军之中。你不是弑君之人,否则孤现在不是坐在这里,而是尽起大军,与你决一死战了。” 先将熊顿弑君的帽子摘出去,这场谈判才能谈下去,否则真的没得谈,弑君之仇如果不报,邦周的礼仪法度还怎么运行下去呢? “哈哈哈。” 熊顿开怀大笑,对于洛苏称呼他楚子也没有丝毫恼怒,因为洛苏是素王之后,维护制度几乎是本能,“洛侯可真是一个妙人啊,只可惜你是素王之后,否则将你带回楚国,寡人或许也能得到天命眷顾了。” 洛苏望着大笑的熊顿,面上淡淡说道:“楚子,昨日之事不可追也,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孤到了此地,你就该退兵回楚地了。” 熊顿收起笑意,冷声道:“洛侯所言狂妄,甚是可笑,寡人麾下十万大军,姬完小儿尽起邦周大军也被寡人大败,如今进取汉水之地,又占据申吕,三面齐出可直击洛邑,你说退军便退军吗?” 熊顿脸色变冷,洛苏反倒笑了起来。 “诚如楚子所言,孤乃是素王之后啊,邦周社稷、天命归属,尽在孤的手中!” 他直直的望着熊顿身后波涛滚滚的江水,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楚子,你可知天意如刀,逆天之人,必被其责。 殷商六百年社稷也不能幸免,这申吕之地属实是大好风光,可若是天降大雪,大河结冰,又当会如何呢?” 熊顿听到洛苏恐吓之语,满脸不以为意道:“洛侯真是奇思妙想,寡人出生入死,不信这些,如今六月时节,怎么可能……” 说着说着却见到洛苏依旧是一脸认真的神情,陡然回想起典籍之中记载的,当年素王东征时,向上天借来狂风的传说,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直冲他的脑门。 若是天降大雪,河面结冰,楚军将死无葬身之地! 熊顿浑身杀气瞬间直升而起,他直直的盯着洛苏,嗓中有些沙哑道:“洛侯想必是在与寡人玩笑,上天……” 洛苏仿佛没有感受到那几乎实质化的杀气,他脸上依旧带着和煦的笑意道:“楚子坐,尝尝这杯冰酒,孤来时特意到宗庙之中,向老祖宗求来的,在这个时月能喝上一杯,可是一件快事。” 老祖宗! 素王! “洛侯莫要玩笑,素王早在康王时便已薨了。” 熊顿说着,一边不由自主的伸手拿起那杯酒,只觉刺骨生寒,定睛一看,竟然有厚厚的冰块凝结在上面,亡魂皆冒,直接失魂落魄的跌坐下来,喃喃道:“素王,这就是天命庇佑吗?” 望着洛苏那张儒雅的脸,想着若是大雪降下,不知有多少楚军能够逃出生天。 熊顿心中不禁生出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先杀了洛苏,再率军与勤王联军拼一场,不枉他在这世上走一遭。 一看熊顿表情,洛苏就知道熊顿心中估计已经在思考杀了自己,他本来也不打算将熊顿真的逼急,便再次取出一个酒爵,斟满酒推过去,笑道:“楚子不必如此慌张,若是要将楚军一网打尽,孤今日便不会坐在这里。” 已经心神俱震的熊顿闻言忙道:“洛侯有何教寡,不,教孤的。” 见到熊顿态度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洛苏不禁感慨神器真是好用。 刚才他使用了一支老祖宗赐下的竹签,在酒爵上凝上冰块,加上先祖的威名事迹,以及邦周多年来矢志不渝的天命宣传,瞬间就制服了熊顿。 实际上就算是真的用了六月雪,也不可能将一条大江冻住,最多是打击楚军的士气,削弱一下楚军的战斗力罢了。 “楚子不要过于担忧,你这些年虽然僭越称王,但不过是在国中夸耀,孤知道你征讨诸蛮时,依旧用周礼教化,这便是你的功绩,也是如今孤在此地救你的原因。 当年孤的老祖素王大行封建,维护邦周的天命永存只是次要,实际上是为了夏君夷民,上天颁下谕令,但凡是太阳能够照射到的地方,都要化作诸夏的乐土。 你是于诸夏有功劳的人,所以孤一直在缓和楚国与天子的关系,甚至愿意为你请封侯爵。 只是此次汉水之战,你犯下大错,往前的功绩便一笔勾销,孤且问你,愿意戴罪立功吗?” 熊顿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能力,他现在只想将楚军带回楚国。 这些人随着他出征,他不能让他们都死在异国他乡,便沉闷道:“洛侯还请直言吧,到了如今的境地,孤难道还能有其他选择吗?” 见到熊顿表态,洛苏便将思考一路的对策纷纷道出:“楚子你要向洛邑上请罪书,其中要点明这几点。 第一,僭越称王只是激愤之语,你心中知晓自己没有受命于天,所以未曾称天子,现在愿意自去王号,臣服邦周,将先前俘虏的贵族放回。 第二,你起兵反抗天子,只是自持有大功于邦周,却不得赏赐,没想到天子被奸臣所害,就此山崩,你悲痛欲绝,自责歉疚,便献上楚国珍宝作为天子陪葬,以示忠君之心。 第三,申吕之地你肯定占不住,五国之地,随唐二地孤要收回来,派遣重臣建立侯国,这样对你我都好,邓、卢、鄀三地便留给你,否则你怕是无法和国内交待。 此次放你回去,务必奋进向前,先祖素王曾经说过,楚地向南,有三千里锦绣河山,你尽可取之,孤言尽于此,便如此罢。” 熊顿的心绪已经渐渐平复下来,见到洛侯还为自己考虑,便有些感动,向着洛苏郑重行礼道:“孤在此对着汉江立誓,洛侯在王畿一日,楚兵锋便绝不向北,若是日后楚国后世君主有幸能前往中原,便让他去洛侯冢前祭拜。” 两人都知道,即使重新称臣纳贡,熊顿也与其他诸侯不同,他是不可能前往洛邑朝拜天子的,此次一别,两人可能永远都不会再相见了。 至于兵锋不向北的承诺,一是为洛苏增添一分助力,二则是,他明白这一退,再也没有机会北上了。 “洛侯,后会有期了!” 熊顿转身离开此地。 “后会有期。”洛苏起身送别熊顿,目视着他渐行渐远。 …… “老祖宗,熊顿此去,南方广阔,楚国日后定然是我邦周的心腹大患。” “你还是选择了放他走。” “老祖宗,您智慧通天,苏做的对吗?” “我能前知一千年,后知一千年,却一句不能多言,只能教你一些做人的道理,事情怎么去做,还要看你自己。” “苏知晓了。” …… 洛苏一回到勤王行军大营,一堆诸侯就围了上来,“太傅,那熊顿怎么说?” 这些人中,有的人希望谈判破裂,这样他们就能在战争中攫取权力,有的人希望和谈成功,因为现在战争并不是要紧的事情,政治上的才是大问题。 洛苏便将两人商议的结果告知众人。 “太傅,您没开玩笑吧?” “熊顿那样的桀骜之辈,能答应这样的条件?” “申吕之地让出是很正常的,但是唐随之地他也能让出?这是真的要重新称臣?” 一道道不敢置信的声音传来,熊顿实力不弱,最重要的是,他能举国而来,对于这一场战争的目标,双方从一开始就是不同的,这才是双方僵持的根本原因。 汉水五国,远离中原,人口稀少,蛮夷众多,据说还有瘴气,是蛮荒之地,即使是就封也没有多少贵族愿意去,对于绝大多数诸侯来说,在这里建国就是白白将人力物力浪费掉。 但是他们清楚,随唐对于楚国来说是核心利益,一旦让出这里,洛邑很快就能重新构建一条防线。 “熊顿虽然已经臣服,但针对楚国的防御却不能落下,孤已经决定,待太子登基之后,向新天子请金册,在申地、随地、桐柏、唐河四地,册封四位方三百里的侯爵,并且驻兵三年,稳固四国的社稷。” 四位侯爵! 这可是大手笔,每一位侯爵的册封都意味着财富的重新分配,所以现在对于诸侯的册封越来越慎重,只有真正的王子、公子,才能得到册封。 至于天子会不同意,那根本不可能,姬息现在还没有成年,到时候主政的肯定是洛苏,就像是曾经的素王。 唯一的区别就是,姬昭当初摄政,是武王亲自下的遗诏,那是总摄邦周,代王政事,拥有天子的所有权力,洛苏没有遗诏,会有很多人反对他,到时候洛邑之中定然还有一番争斗。 等到熊顿将请罪书递来之后,洛苏派遣一支军队去接受申吕之地,等到这两座城池拿到手中,这场对峙才算是彻底结束。 熊顿的撤退很快,他还需要回到国内赏赐国内的贵族,而且突然退军也需要说明理由。 勤王大军也开始缓缓撤离,大多数的军队都由诸侯的部下带回封国,至于诸侯们自然不会回去,太子姬息的登基大典在洛苏离开的时候就开始准备,这次回去,便要拥立姬息登上王位。 很多人都过来问洛苏何时拥立太子,即使按照礼制姬息即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是拥立之功是会记录在册的,到时候各种封赏都会列上去。 本来这种事情,大家都是抢先,先到太子面前刷脸熟,但是如今洛苏都放着白给的功劳没要,很明显是在这件事情上有所谋划。 这种情况下,就连那些与洛苏不对付的诸侯,也没敢成为众矢之的。 洛苏只能一遍遍的对众人讲:“孤腹中自有良谋,待回到洛邑之中,便告知各位。” 实际上洛苏早就已经列好了拥立的名单,政治无小事,接下来的洛邑政治秩序,就从这一次拥立开始布局。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休养生息,绝对不能陷入内斗,所以洛苏花了很多心思,回到洛邑之后,诸侯们终于收到了洛苏的这份名单。 面对这份名单,再想一想洛苏的用意,众人只能拜服,不愧是素王之后。 名单之上一共十数位诸侯,分为四批。 第一批是洛侯、燕侯、晋侯这三位姬姓中最强大的诸侯,这是宣布姬姓诸侯对他的大宗继承人的认可,洛苏特意没有将卫侯列入其中。 第二批则是二王三恪,作为邦周的客人,他们的政治地位还是很高的,彰显邦周的天命正统。 第三批则是齐国这些重量级外戚,他们强大能够彰显天子手中的力量。 最后才是其他的异姓诸侯代表,他们的存在主要是证明,邦周不仅仅是有诸姬之地,天子仁德的对待天下所有臣民。 随着众人对姬息的劝进,周王朝迎来了新的天子,姬息。 …… 楚王顿,破周、攻巴、剿蛮,凡百余战,无不胜者,无不克者,时人皆以兵主称之。 侍者曰:何不北上问鼎之轻重? 王曰:洛侯者,素王之后,执掌王业,天命在周,吾敬天而知命,故不向北。——《史记·楚世家》 第十八章:摄政会议 姬完被拥立众臣定下“厉”的谥号,不允许他葬在祖宗王陵,而是另选荒野之地修建陵寝,可以说彻底被定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由于姬息还未加冠,不能理政,便以太后垂帘听政,洛侯为太师兼天官,宋公爽为太傅兼秋官,齐侯为太保兼夏官,晋侯为春官,陈侯为地官,邯侯为冬官。 最满意的就是晋侯,春官乃是礼官,能够掌管一部分的宗族事务,虽然没有大宗正那种直接的权威,但明白洛苏态度的他,对于如今的安排已经很满意。 陈侯现在深刻感受到了外戚的好处,从一个边缘化的侯国,一下子掌握了王畿的土地、户籍、税负大权。 洛苏自己则终于拿到了邦周最高的权力,天官的职权极大,帅其属而掌邦治,以佐王均邦国,实际上就是宰相。 太阳初升,东方鱼白浅露,王太后齐姜与天子息的车辇在宫内前行,宫殿顶部飞扬的凤凰铜像,悠悠扬扬。 齐姜回想起姬完这些年的荒唐,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天子,轻声道:“天子之宫,合该圣王而坐,息儿切记,绝不要做厉王那样的祸国之人,死后无颜面见列祖列宗。” 天子息重重点头,掷地有声道:“母后放心,儿臣定引以为戒,好生同老师学习,兴盛邦周。” 宫殿之中,洛苏等六人正在此恭立等候,见到天子的銮驾走来,纷纷上前来迎接,銮驾停下,天子息当先跳下车来,视线游弋,然后直奔洛苏而来,喜道:“老师。” 王太后下得车来,洛苏等人便齐齐行礼,王太后与天子息回礼。 洛苏望着眼前已经颇为雄壮的天子息,仿佛看到了邦周的未来,厉王执政这些年对邦周的伤害太大,需要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洛苏等人与王太后、天子登上议事大殿,王太后齐姜带着天子息坐在上首,洛苏作为太师兼天官,负责组织这一次至关重要的会议。 “诸公,熊顿之乱已经平定,之后便要兴王事,素王曾经说过,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我等六人以何面目执掌邦周,是当今的头等大事。” 现在洛苏凭借平乱时的功勋,已经将王畿的事权全部攫取到手中,但由于他们权力的来源是代替天子息摄政的王太后,所以非常不稳定,这是六人所不能允许的,在这一点上,齐侯也只能站在洛苏一方。 由洛苏提出这个要求还是比较合理的,如果是其他的诸侯提出来,恐怕会被有心人暗地里中伤。 但洛侯是不同的,始祖素王当年便代行王事,之后三代洛侯,尽忠王事,将王室的利益置于洛国的利益之上,所有人都看在眼中,王室对洛侯的政治信任已经提升到了极点。 王太后齐姜正声道:“在座的都是邦国的重臣,太师有话直言便可,总能商议出一个章程。” 见到王太后表态,洛苏便道:“周初之时,素王受先王遗诏,担任摄政王,代行王事,是最名正言顺的。 但先厉王乍然山崩,天子还未加冠,不能理事,按照礼制由王太后暂时摄政,此乃王室权柄,不可轻纵。 臣提议,设立摄政会议,总揽一切军国重事,以我七人为摄政会议诸侯。 凡需天子用印之事,便交由会议而决,待天子加冠,会议便直接解散。” 洛苏所言,便是为他们执政的六人,加摄政衔,权力实际上没有太大变化,但地位却是截然不同。 称得上是巍然不可动,所谓摄政,便是代替天子行使权力。 就连天子收回摄政的权力,也在摄政手中,即使有人弹劾,也能堂而皇之说一声。 堂下何人?状告本官! 这会议之中,大部分都是洛苏的盟友,通过会议可以在不担任摄政的情况下,掌握摄政的权力。 其余几人心中都各有所想,王太后是个有智慧的人,她心中清楚自己通过身份攫取的摄政权力,是不可能长久维持的。 况且齐侯与洛侯都是她的靠山,有这一文一武在,社稷稳固。 想到这里,王太后齐姜便旗帜鲜明的站到了洛苏这边道:“本宫觉得太师所说有理。 为诸位公侯加上‘摄政会议诸侯’衔,可以减少有心之人的觊觎,使王畿公卿、畿外诸侯国主收起不必要的心思,如今王畿亏空,兴治王畿才是大事。” 既然王太后都同意,其他几人自然没有意见。 洛苏这个提议,大概率是不想王畿陷入政治斗争的漩涡之中,他自己威望卓绝,担任太师都没有多少人反对,这个摄政会议诸侯的衔对他的提升也不是那么大。 洛苏做事雷厉风行,最重要的事情定下,立刻就要用印,将此事颁行王畿、列国。 【洛氏的族长担任摄政会议首席,你的家族再次有了摄政的光辉历史,你的家族影响力再次提升了,你的气运点数大幅增加。】 突然而来的系统提示将姬昭的目光吸引过来,望着意气风发的洛苏,姬昭摇摇头,摄政哪里是那么好当的。 等到侍者将诏书带出去,众人便商量起第二件事,封邦建国的大事。 “一日敕封四位侯爵,真是国朝盛事,不知太师心中可有人选?” 洛苏闻言哑然笑道:“诸公莫要玩笑,敕封诸侯乃是王道重事,我不过天子管家之人,庸庸碌碌按章办事的臣子罢了。 何人可以敕封诸侯,周礼上写的明明白白,或者是功勋卓绝的臣子,或者是血统高贵的宗亲,只此而已。” 洛苏一说,众人便懂了,将目光放到了王太后齐姜身上,血统高贵的宗亲,哪里有比当今天子的兄弟血统更高贵的呢? 齐姜闻言,眉头陡然皱起,她的一个儿子做了天子,另外一个儿子自然是要分封的,但她可从来没有想过将儿子分封到南方那种偏远之地。 在如今的邦周,同样国土的封国,有四个级别,第一个级别就是封在洛邑的王畿周边,这样人口众多、土地肥沃、商业繁荣、文化昌盛,是上天眷顾之地。 第二等的则是从晋国直至镐京王畿这一块土地,是邦周宗庙所在。 第三等则是洛国、齐国等在东方开拓的土地,这些土地上诸夏的文化已经非常昌盛,东夷部落已经越来越少,很是富庶。 至于最差的就是北面、南面、西面,穷、战乱、蛮夷众多。 即使是侯爵,齐姜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去那种地方。 于是皱眉道:“先王嫡次子不过是一个稚童,哪里能承担起防御楚国的重担呢?先王有庶子三人,都已加冠,封在王畿之中,爵不过伯子男。 息儿即位,普天同庆,理应给兄长加封,以彰显仁德,便将三人爵位升至侯爵,侯国迁转至唐随等地罢。” 三言两语之间就将几个王子安排的明明白白,在座的几人也不禁佩服干脆果断,丝毫不担心那几个王子的外戚不满。 几人便直接同意,开始草诏。 洛苏说道:“申吕之地最为紧要,随厉王亲征的将领之中,余伯修有功劳,将其升为申侯,将申吕两座城池都赐给他,封给他两百里的土地,彰显天子的恩德。” 如今邦周大扩,便是伯国之地也有百里,但赐土时,依旧按照周礼旧制。 余伯乃是诸姬之一,现在将余伯的封国迁徙,自然要多多赐土,还要有其他的赏赐,才能不落下苛待宗室的名声。 “自素王摄政起,如今王畿官制庞杂,臣规整了一遍,三公大多以尊衔赐予德高望重的宗长,大多不涉政事,既然如此,不若便为定制,作天子之伯。云九小说 至于王佐官制,便以天地春夏秋冬六官为上卿,大宗正掌姬姓诸侯之事,少宗伯掌外姓诸侯之事,再设大鸿胪掌公侯之事,少鸿胪掌伯子男之事。 四镇诸侯八年一迁,都由立有功勋的诸侯担任,天子亦可与宗亲贵戚多多亲近。” 洛苏为了加强天子和血缘日渐远离的诸侯之间的关系,可谓是煞费苦心,若是强大的诸侯一生都未曾见过天子,那又从何谈起所谓忠诚呢? …… 天官官署。 毫无疑问,这是如今整个天下的权力中心,整个王畿的事务、整个邦周的事务,都要经过天官决断。 春官晋侯与地官陈侯脸上喜气洋洋,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巅峰。 洛苏为三人斟满酒,笑道:“晋侯、陈侯,还请饮酒。” 两人便齐齐谢礼道:“怎敢劳烦太师。” 温酒饮罢,陈侯便开口问道:“不知太师有何要事召我二人前来?” 洛苏没回答,而是转头问晋侯:“晋侯之祖,乃是武王之弟,到如今已经四代,与天子的血缘关系已经很是淡薄了。” 这话一出,晋侯与陈侯的表情立刻就严肃起来。 “不过四代便已经如此,一百年、三百年、五百年之后呢?后世的子孙还能拱卫天子吗?孤很是怀疑啊。 自素王时起,大宗正便在洛氏一脉流转,到了孤这里,这个问题已经很严重,故不能置之不理,便想出一个办法。 晋侯如今为春官,有掌宗族之权,陈侯任少宗伯,可以协调异性的诸侯,所以这件事情要交予二位去做。” 晋侯与陈侯对视一眼,齐声道:“太师尽可言,我等定竭尽全力。” “王畿之中,有天下诸侯的谱系流传,二位将其中诸侯家中适龄男女备录在案,尤其是那些有兄弟姐妹的。 天子息娶了陈侯的嫡女,滕妾制度下,陈侯恐怕要将女子全部塞进天子的后宫了。 依孤所见,不必如此,留一二嫡女、宗女嫁入其他姬姓诸侯之家,比如晋侯之子。 同姓不婚不可破,便以异性之血,使天子与诸侯亲近起来,邦周的社稷能微微安稳一点。” 听到洛苏所说,晋侯与陈侯脸上都浮现出笑容,此事并不难,而且对两人很有好处,当即便答应下来。 望着晋侯与陈侯远去的身影,洛苏沉思片刻,这个方法应该能将诸侯与天子之间的离心,稍微拉回一点,但是随着诸侯实力进一步膨胀,天子也必须增强自己的实力。 老祖宗话中的意思,我邦周的天命,起码不能比殷商低,老祖宗为邦周打下了百年的基业,我能不能做到呢? 无数繁杂的思绪落在他的心头,侍从进来通报申侯前来拜访。 申侯修一进来便是大礼参拜,恭敬道:“修拜见太师。” 洛苏对申侯是有大恩的,因为申侯真正的身份只是一个孽生子,连庶子都算不上,在这个时代,他的地位卑贱如奴仆。 一件非常灰色幽默的事情就是,姬昭制定了宗法制加分封制,创造了等级制度严苛、血缘关系几乎决定一切的时代。 但他本人以及在他暗中影响下的历代洛侯,却并不在乎什么血统。 这也是洛苏为什么会毫不犹豫抛弃姬完,所有的规则只是单纯的维护统治的工具。 在洛苏的暗中帮助下,申侯才能从一个孽生子,最终做到诸侯的位置。 他的生母也被追封成了夫人,再也没有人敢当面嘲讽他的出身,这种恩情,简直比父母生养还要高。 现在,洛苏再次出手,让他从一个统领,一跃成为镇南诸侯,位同天子上卿,而且敕封为侯爵,成为一脉先祖,他的子孙从此就能以申为氏,对于一个贵族来说,超越祖先是最荣耀的事情。 申侯怎么可能不对洛苏深深叩首,效犬马之劳呢? 洛苏将他扶起笑道:“申侯不必如此,你是宗家俊秀,此次南征也是表现不凡,如今是执掌方两百里国土的侯爵,可以另立宗庙,夸耀子孙,孤倒是要恭喜你。” 申侯这才在洛苏对面跪坐下,“全赖太师提携,修愧不敢当,南征之事,唉,不能卫护天子,是臣失职。” “申侯不必妄自菲薄,厉王天怒人怨,辅佐这等君主,能做到如此已经很不容易,此次前往申地建国,不必太过着急,你这一生,建好申国即可。 孤在洛邑一日,熊顿便不会提兵北上,你到申地之后,向西征讨拓展实力,还要注意与另外三国要保持联络,你们都是姬姓,不能结成姻亲,那最好结成连襟。 熊顿此次回国,孤也猜不到楚国之内的人心变化,但等他薨后,定然还要做过一场,孤希望那个时候申国已经堪为大任了。” 洛苏对申侯修讲述自己的要求,他现在已经不仅仅在意自己执政时的政策问题,他已经开始对下一代进行布置,这就是为什么他明知熊顿有生之年不会北上,还是要将余伯修改封到申地的原因。 “修,孤有一言,你且一听。 七十多年来,多少分封的国家都已经灭亡,其中原因复杂,但是究其根本,不过是君主荒嬉,国政废弛,所以国家的存续,在于继承人的选择。 申国,乃是面对楚国的第一线,你务必要慎重,孤听说你的嫡次子年仅十岁,能默素王全书,如果你愿意,孤可以收他做学生,为他寻一个宋国的贵女婚配。” 申侯修面上瞬间狂喜,给当朝第一人当学生,还能取到公爵族中的贵女,谁能拒绝? 当下毫不犹豫道:“臣愿意,待回去之后就将犬子送到太师府上。” 见到申侯果断,洛苏很是满意,两人便谈笑起来,洛苏又对申侯提出了申国到时候需要背负的任务,便将申侯放走。 申侯修离开天官官署,满是欢喜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叹息,先前洛苏话中的意思,他心中清楚。 自己的嫡长子顽劣不堪,而且蠢笨异常,在洛氏的公族之中也是有名的,只是没想到传到了洛苏的耳中。 如今自己要镇守申国,扼制楚国发展,这是邦周的百年大计,申国是最重要的棋子,洛苏对他的继承人不满,又提醒要收嫡次子做学生,还要配宋国贵女,这便是提醒他一下,让他自己处理,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 申侯修感激于洛苏的恩德,稍稍平复心情,便决定让嫡长子出些意外,失去继承权。 …… 康王曰:王叔摄政,天下宾服,何为摄也? 素王曰: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摄政据此二者,王不可轻授。——《王道后篇》 第十九章:洛邑与镐京 熊顿将俘虏的贵族放了回来,加上先前逃回来的溃军,又从王畿之中征召了一批小贵族。 洛邑六军的编制很快就得到了恢复,齐侯身为夏官长,在对这支重建的军队进行训练,希望能够早日恢复战斗力,弥补王畿地区战力缺失的隐患。 几乎所有人都面露欣喜,这一次大败造成的负面影响已经在逐渐的消弭之中,但是洛苏却从其中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在不是战时的特殊时期,居然能够征召来几万脱产的军队。 这并不意味着经济状况好,而是意味着没有采邑的贵族增多了,他们希望能够通过为天子服役来获得土地。 邦周有大量的贵族拥有封国,但是也有很多贵族并没有分封,而是留在了王畿之中,发展自己的宗族。 他们为天子服役,担任王畿内的官员,天子则将王畿的土地分给他们,土地上的产出则作为俸禄,来养活这些人的宗族。 这些土地和分封给诸侯的土地不同,所有权还在天子手中,而且不能买卖,只是作为产出而已。 无数的小贵族都以此为生,就连洛苏都在王畿之中有一块采邑。 如果一瞬间有许多人失去了采邑,整个王畿就会在瞬间爆炸。 这个时代的自由民是极少的,无论任何一个诸侯国,都不存在后世那种募兵,全部都是这些最底层的小贵族以及国人在服役。 保证他们的利益,天子才能安稳的坐在王座上。 这也是姬完在回洛邑的路上山崩,那场大败的消息传回王畿后,洛苏第一时间向王畿的小贵族表示安抚。 所有的采邑都不会收回,甚至让他们宗族之中派遣人继续为天子服役,就是保证附庸们对天子的忠诚与信心。 为了彻底了解一下如今王畿的基本情况,洛苏从陈侯那里要来了王畿的土地、人口、宗族的分布。 这是借着招纳新军得到的最新一次的统计结果,陈侯是个平庸的人,他没有能力分析这些数据背后透露出的信息。 但是洛苏可以,望着这份名单,他感觉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从康王东迁洛邑,才不过七十年,王畿之中的土地就已经分出去了四层。 按照宗法制度,大宗分成小宗,小宗再分成小宗,这种宗族的数量会是指数级的增长,王畿之中哪里有这么多的土地去分配。 如果拿不出新的土地,那些没有采邑的小贵族和那些采邑面积庞大的大贵族之间,就会发生激烈的冲突。 到时候,整个王畿一定会陷入政治斗争的阴霾之中,甚至那些军事贵族直接动刀把子。 “怪不得当初老祖宗说,宗法制、分封制、夏君夷民是三位一体,缺少任何一环,周人的天命都会逐渐崩塌。” 洛苏深吸一口气,“这种持续在王畿之中分封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延续下去,这些在王畿之中盘踞多年的氏族也要清理出去一部分。” 洛苏稍微一想就知道,这个事情的阻力一定很大,如果要用后世的例子来形容,大概相当于把一个在北京市安家落户的中产阶级,赶出北京到边疆去。 如此棘手的问题,就连老祖宗那等天人,都没有彻底的解决办法,只能选择大肆分封,能拖就拖,但是如今形势不同,分封也不是说封就能封的,他一时之间也是有些一筹莫展。 突然外面的侍卫称有镐京来信,洛苏放下手中竹简,便让侍卫将人带进来。 便见到太保、夏官长齐侯与一个身着皮甲的小贵族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齐侯一见到洛苏就有些急切的说道:“太师,镐京传来紧急军情。” 齐侯乃是夏官长,掌控邦周的军情要事,所有关于军事的消息,除了送往洛苏这里,都要同时送到夏官官署一份。 他一收到信使传来的情报便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赶来了洛苏这里。 洛苏连忙将信使递来的信件展开,齐侯在等洛苏看时直接道:“分封在镐京以西的诸侯联合来信称,厉王大败的消息传到了西戎部落中,西戎部落认为邦周大军不败的神话已经结束。 他们纠集了数十个部落,组成了联军,突然袭击了西部诸侯国,诸侯们没有防备,于是大败,来信时已经有十数个诸侯国被攻破。 诸侯们携带着公族成员以及败军、国人逃到了镐京王畿内,暂时居住在王畿的城邑中。 如今镇西诸侯程侯以及毛侯、邰侯、毕侯正率军抵抗,防止犬戎直接突入王畿之内,毁坏我历代先王的宗庙。 据说他们已经联络了褒侯,褒侯一向与犬戎的大部落交好,希望能够让犬戎退兵。” 洛苏这时也已经看完了送来的情报,他的确不太懂军事,但是对于保持势力平衡是很拿手的,但如今邦周大部分的外交都由他亲自制定。 对于西部发生的事情就感到很奇怪,自言自语道:“犬戎怎么会突然大规模进攻?双方时常有摩擦孤是知道的,但有羌族作为盟友,犬戎是疯了才会与我们邦周大规模开战?” 羌姜同源,羌族一向都是邦周在镐京往西最重要的盟友,也是抵御犬戎的重要帮手,如此平衡的势力分布,怎么会突然被打破呢? 至于什么邦周大军不败的神话,听听就好,自从迁都洛邑以来,加上有羌族帮忙,邦周将主要的精力放在了中部与东部的开拓上,在镐京那边的力量投射一直就不太够。 命令卫士将信使带下去休息,没有外人在场,两人便随意盘膝而坐,思索着镐京城传来的古怪的消息,洛苏甩甩手中的竹简,皱眉道:“舅父,这件事怎么看都透露着一股诡异。 诚如西部诸侯所言,这些年犬戎实力增长极其迅速,但也不至于突然增长到列国联军而不能挡的地步。 总不能犬戎之中也出了一个熊顿那样的无双神将,能以少胜多,同时大败西部诸侯与羌族部落。 难道孤还得将洛邑之中刚刚重建完的大军拉过去平乱吗?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齐侯是久经战阵之人,他更是觉得这个消息奇怪。 这一路上也一直在思考,百思不得其解。 但听到洛苏所言,仿佛有一道灵光突然射入了他的脑海之中,“率领大军往镐京去,重新在镐京布置庞大的军事力量,会不会是西部诸侯自己制造了这件事情。” 洛苏听到了齐侯喃喃的声音,他立刻想起,之前两人还曾经说过,西部的诸侯经常性的渲染犬戎对镐京的威胁,极力想要让天子西迁。 主要目的就是希望天子重新在镐京投入力量,借此恢复曾经中心的政治地位。 西部的诸侯很有可能就是借着这个天子大败的机会,挟戎自重,想要看看能不能将天子搞到镐京来。 对于西部诸侯的诉求,洛苏是知道的,但他不会允许这件事情发生,起码三十年内天子都要始终待在中原地区。 “舅父你的猜测还是很有可能,否则无法解释这件事情。” 洛苏有些愤怒的说道:“希望这只是我们两个的猜测,西部诸侯如果故意纵容犬戎作乱,那真是其心可诛,动摇社稷之人,都该死。 但如果真的是他们,作出这样的举动,是一个危险的政治信号。 看来镐京的衰落,已经到了他们无法容忍的地步。 再不考虑镐京的人心,比这个更加危险的动乱恐怕不远。 保证西部的稳定是重中之重,镐京是邦周天命兴起的重地,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当年素王曾经与康王说要施行两都制,在镐京至洛邑之间这一片狭长的土地上,大量分封姬姓诸侯国,彻底将这一块土地王化。 然后沟通两都,邦周的天命会变得绵长,但是最后没有施行下去。 现在看来,是时候重新推行这个计划了。 随着东部的开发,洛邑已经繁盛到了极点,现在重建镐京,也能为将来经略西陲之地,打下坚实的基础。” 齐侯属于东部诸侯的领袖之一,自然是反对天子西迁的。 但是齐国毕竟是邦周的盟友,他也就没有多说,只是皱眉道:“这些年分封诸侯已经渐渐有了定制。 先前敕封先王三子为侯,还能说是血统高贵、加上天子息登基的加恩,其他姬姓诸侯要用什么理由呢? 无故分封,不要说异姓诸侯,便是王族内部也会出现问题,自古人心不患贫患不均,务必要慎重行事。” 洛苏自然知晓这一点,突然他好像想起什么,折身将王畿内的宗族人口重新拿起,脸上不禁露出笑容,有些欣喜的说道:“分封的名义找到了,关键是怎么把这些人弄出去。” 齐侯从洛苏手中接过竹简看起来,立刻就明白了洛苏的意思问道:“你是准备把这些王畿内的公卿分封出去?如果是这些人,阻力的确会少很多。” 同时找到两个问题的解决方法,洛苏神色有些放松的说道:“这些王畿内的公卿,都是从康王时期就一直留在王畿的贵族。 他们虽然不像我们这些诸侯有一个国家作为后盾,但是在王畿之中盘根错节、人口众多,将他们调出去对邦周是很有好处的事情。 这些人侍奉天子多年,功劳足够多,可以堵住一些诸侯的嘴,很多人名义上都是天子的卿大夫,身份也足够尊贵。 老祖宗制定宗法时称,天子三公视同公侯、天子之卿视作伯、天子之大夫视作子男。 我们依照这个制度,将王畿之中,宗族庞大的贵族、失势却占有大量采邑的贵族、得不到采邑的小贵族全都分封出去。 既可以解决王畿内的土地问题,又能解决两都之间的问题。” 齐侯很快就指出了这个方法之中存在的一个问题:“让那些大贵族从王畿之中迁徙出去,他们能同意吗? 尤其是那几个世代公卿之家,当初就是你也没能将由纪二人从厉王身边贬斥出去。 若不是厉王这一次大败,恐怕他们还安安稳稳的留在厉王身边。 王畿之中分封的土地不是世袭,但所有人都知道,实际上就是世袭的。 甚至我听说现在王畿官署,已经在尝试能不能让贵族们,以合理的价格对采邑中的土地进行交易。 你用畿外的土地交换他们手中王畿内的土地,他们一定会反对。 王畿毕竟是他们的地盘,除非把我们国中的军队调来,但你知道,我们不可能那么做。” 洛苏微微笑道:“舅父你所忧虑的,外甥自然考虑过。 说起来,洛国虽然是畿外方国,但是从老祖宗素王起,历代洛侯基本上都在王畿之中任职,只是宗庙不在这里,倒也是能算是王畿公卿了。 根据我的了解,王畿公卿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有的公卿大族,在王畿之中逐渐边缘化,本来就想要外放。 若是百年前,王畿自然是当今天下最繁华肥沃的地方,没有人愿意离开这里。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随着夏君夷民的进行,现在很多诸侯过的已经没有那么艰苦,王畿公卿都看着眼红。 至于那些不愿意外放的公卿,按照宗法与分封制度,卿、大夫、元士,可是要层层封土的。 大宗不为小宗赐土,这是不符合周礼的行为。 我是姬姓宗族的大宗正,对于这种不遵循宗法礼制的宗族,为那些畿内小宗主持公道很正常吧? 只要稳住那些军事贵族,我先将那些得不到采邑的小宗分封出去,削弱大宗的实力。 到时候如果还不识相,就要问问我的刀锋是否锋利了。” 听到洛苏所说,齐侯觉得还算是妥当,便笑着说道:“既然你腹中有良谋,我也不多问,但现在镐京城这件事情要怎么处理?” 不论是迁徙王畿公卿,还是振兴镐京,都是旷日持久的国策,现在摆在两人面前的是西部的戎乱。 收回发散的思绪,西部这件事的具体情况不了解,其实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只能是派人过去走一趟,便说道:“这件事情还是要劳烦舅父往西边走一趟。 领上一军的兵力,我这边让摄政会议下旨,将整个西部的军国政事都委托给舅父你,可以全权行事。 到了之后先以安抚为主,对于那些战败的诸侯,如果数量太多,找一个最过分的处理一下,其余的先放一放,查一查再说。 至于羌族部落,舅父比我更清楚,自己决定就好,这一次要好好看看西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齐侯来时就预料到自己大概率是要往西边走一趟,便直接答应道:“这件事就交给我,有了新的发现我会派信使回来。” 第二十章:齐侯向西 齐侯走后,洛苏没有处理政务,而是静静地坐在桌案前,阴影洒下,他的双眼有些幽暗。 姬昭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黑色瞳孔之中渐渐染上金色。 当年筚路蓝缕、披荆斩棘为族群开拓生存空间的初代贵族,才过了不足一百年,就堕落到这种程度。 熊顿这种立有大功的诸侯,不能被天子奉为座上宾。 由纪这种谄媚的小人得以享受高位。 甚至连都邑这种代表邦周天命的象征,都成了争权夺利的工具。 洛苏微微闭上眼,脑中全都是素王曾经所著的经典,那些文字不断的重组,化作他的精神食粮。 “这就是先祖在《洛氏家训》中所说的,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吧。 世事艰难,孤乃是素王之后,正当奋勇向前,扫除奸凶,靖平天下。” 想通了一些东西的洛苏,甩掉那些繁杂的思绪,很快再次投入到了工作之中,只有姬昭知道他短短时间内,心中经历了多大的斗争。 如果有人在他身边,或许能听到他在自言自语着:“幸好姬完已经死了,否则弄死他还要费一番手脚。” 姬昭嘴角带笑,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现在对自己的这个后辈越来越满意。 【洛苏: 权斗:95(95);治国:96(96);御人:95(95);统率:42(42);武力:50(62);军略:50(50)】 洛苏的属性已经达到了巅峰,即使放在历史长河之中,他也是最顶尖的宰相,现在还破除了思想上的钢印,姬昭有些期待他日后的作为了。 …… 翌日。 摄政会议下诏,任命太保齐侯为奉王受命总摄邦周西部内外军国事王使,依旧加三公太保衔、夏官长、暂代镇西诸侯,以奉王受命征西上将军领一万二千人出征。 这是邦周开国以来,自素王以外,出征的为人臣者所得到的最大权力,整个王畿的公卿都不禁侧目。 面对来为自己送行的洛苏,齐侯忍不住苦笑道:“阿苏啊,这下你舅舅我可算是被你放到火上烤了,这诏令下的太离谱了。” 洛苏笑道:“舅父乃是超世之人杰,又岂会怕这些流言蜚语?外甥也是不得不如此,要想震慑住西部诸侯,不得不如此。” 这也就是齐侯,其他人是万万不会愿意为邦周的社稷做到如此程度,但姜齐可是拥有邦周起码四分之一股份的大股东。 王太后是姜齐的嫡女,天子有一半姜齐血脉。现在虽然还没有太子,但所有人都知道,下一任太子的正妻依旧是姜齐的嫡女。 这样紧密的利益关系才是洛苏信任齐侯的根本原因。 齐侯摇摇头霸气道:“事已至此,老夫历经战阵,不是胆小怕事之人,若是有人胆敢中伤,自有齐国中三万虎贲,谁能挡我?” 洛苏哈哈笑道:“舅父霸气,昔年太公望随素王东征,为我邦周立下汗马功劳,今日舅父为我邦周社稷,率军西征,姜姓吕氏,真乃我邦周定海神针是也!” 洛苏这一番话说的齐侯也是一阵热血沸腾,光耀祖宗是每一个周人刻在血脉之中的记忆。 两人酒爵一碰,一饮而尽,齐侯便率军西去。 …… 送走齐侯,洛苏开始准备处理王畿内公卿贵族造成的结构性问题。 邦周的畿内诸侯情况远远比畿外诸侯复杂的多,畿外诸侯主要是像齐洛宋这种以血缘为纽带的同盟,大量的同姓亲族居住在一起,甚至一支军队之中,全都是同族之人。 但是畿内诸侯百年来,异姓诸侯与姬姓王族通婚,双方之间形成的同盟是以政治为纽带的,这是一种既坚固又脆弱的关系,他们异姓杂居,牵一发而动全身。 有些昏暗的油灯下,洛苏将一卷竹简放下,在他的官署之中,这些竹简已经堆成了山,经过他的夙兴夜寐,终于算是稍稍理清了其中错综烦乱的关系。 如今的畿内诸侯可以概括为四姓十七氏族。 其中姬姓的子孙基本上都是未曾向畿外分封的王子,诸如厉王的三个庶长子,这其中有许多都以王为氏,以彰显自己的血统。 还有一家以周氏为主脉,这一支是素王的后人。 其余的则以采邑所在为氏,张、杨、李、孙四家最大,大多数都是两次大行封建时,没有被分封的姬姓宗族后裔。 作为邦周的大股东之一,姜姓的势力在王畿之中依旧庞大,尤其是纪氏,这是太公望留在王畿中的一支。 申氏也是姜姓强支,只是不如吕氏那么显赫而已。 还有许、谢、高三家,已经是第三代的姜姓源流,他们的主支已经不在王畿之中。 在畿内诸侯之中,嬴姓是比较奇特的存在,这是唯一的一个从岐周之时就追随周王,却在畿外没有任何封土的大姓,他们世代为周天子养马,是畿内的军事大贵族之一。 此次齐侯西向而行就有大量的嬴姓族人跟随,洛苏在马政上圈了圈,这种人才应该放在西北那种地方,放在王畿之中浪费,嬴姓徐氏、江氏、费氏都是比较实干的氏族。 姒姓有杞、曾、陈三家,都是曾经随着王后、夫人来到王畿的杞国外戚后人。 禹王后裔的杞国,在大行封建时,同宋国一样贵为公国,但是现在国力却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反而是这些迁徙到王畿之中的姒姓后裔却很是繁盛。 由于地理上不像是畿外诸侯相隔那么远,通过通婚联姻,这些氏族之间相互杂居,一个标准的采、邑之中,甚至生活着三姓族人。 洛苏望着自己整理出来的公卿氏族,开始回想自己多年执政中,这些人的政治倾向,他准备与这些氏族的大宗族长谈一谈。 经过判断,洛苏决定从姬姓周氏、姜姓申氏、嬴姓费氏,这三支入手,这三支是最可能支持他的大氏族。 姬姓周氏算是他的公族,虽然双方的来往比较少,但是历代洛侯都在王畿执政,对这个同族还算是照顾,现在是他们回报的时候了。 姜姓申氏曾经是殷商的西陲重国,后来随着姬姜合流,加入到了邦周之中,现在姜姓吕氏是邦周之中最显赫的异姓诸侯,申氏心里恐怕不会那么好受。 至于嬴姓因为宗族人数比较少,交流比较多,随便见一支就可以。 …… 经过多日的行军,齐侯终于抵达了镐京,以程侯为首,西部的诸侯们恭敬的迎接王旗入京。 齐侯站在战车之上,他虽然是一个老人,但是颇有先祖太公望之风,浑身负甲,一看就是沙场宿将。 望着眼前乌压压的人群,齐侯取出谕旨,大声道:“摄政会议制令,众卿接旨。” 摄政会议拥有天子的所有权力,下诏自然是很正常的事情,面对制令这种等级的旨意,诸侯皆颔首,诸侯以下,不论附庸、卿、大夫、元士,尽皆顿首。 “代行王事、总摄邦周一切军国事摄政会议制曰: 着齐侯为奉王受命总摄邦周西部内外军国事王使、太保、奉王受命征西上将军、夏官长、代镇西诸侯。 西部诸侯,不论宗亲贵戚,公侯高爵,悉奉其令。 尔其钦哉!” 干脆利落,符合洛苏一向的做事风格,众人正要起身,就听齐侯慢慢悠悠的说道:“诸公莫急,还有一道诏书。” 这下就连诸侯也都顿首下去。 “代行王事,总摄邦周一切军国事摄政会议诏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诸公自素王时便为天子藩篱,是邦周重臣后裔,镇西诸侯程侯云,尔先祖程侯林,乃是素王胞弟,素王称之曰能,康王赞为三公之才,可堪大任。 素王东征之时,程侯留守镐京,筹集粮草,教导天子,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天子感念他的恩德与功勋,赐予他两百里的土地,才有了程国的兴盛。 东迁之时,还将镐京城这等宗庙重地的看守重担,交给程国君主。 未曾想,你竟然如此无能,致使犬戎霍乱镐京王畿,三百里国土不能制,要你何用! 寡人实在不知百年之后,你要如何面对先祖。 还有尔等西部诸侯,程侯有镇西之责,尔等个个都是宗亲贵戚,以血缘享受了如今的高位,难道你们就没有为天子藩篱的职责吗? 先王曾经说西戎增长之势,如同燎原之火,天子应该临幸镐京,重建祖地。 然如今所见,西部诸侯着实不堪,若寡人临幸于此,尔等藩属依旧如此,西戎在寡人面前耀武扬威。 天子威严何在?邦周天命何在? 诏便至此,以观后效。” 这一封诏书,可以说将整个西部诸侯骂了个狗血淋头,尤其是程侯,这一封诏书是指名点姓的骂。 从他大汗淋漓的头脸也能看出来,听诏书的时候,应该是心中相当惶恐,担心自己成为被杀鸡儆猴的对象。 不过听到后面,他们的心情就好起来了,这是几十年以来,他们第一次在官方层面,听到关于迁都回镐京的言语。 那些心中还存在着荣耀之人,听到这些话早就臊的满脸通红,起身之后便用袍袖遮面。 至于那些每日只知道享乐的无耻之人,态度很是随便,骂就骂吧,反正也少不了一块肉。 西部的智谋之士,从诏书中听出了洛苏的意思,这是在告诉他们,洛邑王畿这边已经知道了你们的计划,现在立刻收手,适可而止,还能保留一份体面。 如果不愿意要这个体面,齐侯带来的一万大军和“总摄邦周西部内外军国事王使”的官职可不是吃素的,他就是负责帮那些不愿意体面的人体面。 程侯以及毛侯、邰侯、毕侯这几人笑着对齐侯说道:“齐公,我等已经在镐京城中为您准备了宴会,接风洗尘,为将士们准备的美酒、美食也都已经备好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齐侯也不在乎这些人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就是见招拆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劳烦诸公费心,带路吧。” 见到齐侯态度还算好,很多人提在嗓子眼的心微微的放了下来,既然还愿意谈,那就说明事情还有转机。 齐侯则是根据这些诸侯卿大夫的表现推测,这些人慌张是有的,但是恐惧却是没有。 这种态度表明他们的确是犯事了,但是应该到不了夺爵除国的程度。 也就是说,大概率这一次西戎犯境的事情,不是他们里应外合,但是应该也脱不了干系,具体的情况还需要稍后了解。 程侯凑到齐侯旁边,陪笑道:“齐公,不知太师听闻此事是何态度啊?” 虽然他们知道这两封旨意基本上就能代表洛邑王畿的态度,但是他们还是想要知道洛苏本人的态度。 齐侯瞥了程侯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太师威望卓著,摄政会议,一言而决。此次只是忙于邦国重事,才派孤前来,孤若是交不了差,太师定然要亲自来了。” 洛苏的权势虽然还到不了这个程度,但是齐侯自然是要吹一吹的,否则他这个外来户,单单凭借官职可吓不住这些老油子。 齐侯自己就是畿外诸侯,对于这些诸侯的心理再明白不过,齐国再强,天高皇帝远。 洛苏可是经常与诸侯打交道的、威名赫赫的三公,而且从素王时代起,洛国君主已经是连续四代三公。 可以预见的未来,洛国君主依旧会牢牢把持着三公高位,没有任何一个诸侯会故意得罪这样的存在。 程侯云脸上有些尴尬,恭维道:“云之先祖,世之俊杰,云愧对祖先,对外无能,使犬戎起了侵入王畿之心。 幸而太师将齐公调来西陲主持大事,齐公乃是邦周宿将,云在西陲亦有耳闻,齐公既来,犬戎定然会败,齐公既来,王畿定然太平。” 程侯这夸张的吹捧,让齐侯浑身都不得劲。连忙说道:“程侯言过了,三百里大国,人才济济,区区犬戎,不过手到擒来吧。” 经过一轮吹捧以及初步的交谈,齐侯对程侯的印象就是,为人圆滑,脸皮极厚,不算很好对付。 而且这一路上,并没有其他人过来搭话,说明程侯这个镇西诸侯还是有些威望的。 第二十一章:四姓公卿 对于洛苏的召见,这些王畿的卿士都感觉有些奇怪,如果说洛苏的父亲,他们还算熟悉。 前代洛侯辅佐天子的时候,他们中的一些人有的在手下当值,有的则同殿为臣。 当洛苏开始执政的时候,恰好他们也陆陆续续的开始了下一代的更替,双方之间的接触不能说没有,只能说不多。 …… 夜色落下,洛苏的府邸之中却是灯火通明,曾经辅佐天子的王朝卿士们都聚集在这里。 因为洛苏还没来,于是众人纷纷跪坐着交头接耳。 “洛公怎么突然召见我等呢?还说商议大事。” “来的人还挺多,都是畿内世卿世禄的大族,看来事情不小。” “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位如今权势堪称素王之后第二,还要如此隆重的召见我们,这场饮宴,怕是不好吃下去。” “别担心,这么多家呢,族中有在洛公手下行走之人曾经说过,这位风格强硬,但是做事却以稳妥为主,从不急于求成,所以才能凡事必成。即使今天有什么事,也不会当场要我等表态。” “洛公将我等召来商议大事,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看重我们,或者说我们的宗族,摄政会议首席的召见,这难道不是荣耀吗?” 这话一出,当即就获得满堂赞同,气氛都好转起来,说出这话的周氏族长与申氏家族、嬴姓三家相视一笑,眼观鼻,耳观心起来。 洛苏终于姗姗来迟,见众人都已经到了,脸上带着歉意道:“诸公,实在不好意思,王太后召见摄政会议诸侯,孤来迟了。” 周氏族长周韵起身行礼笑道:“洛公您是三公之首,又是摄政会议首席,天官官署总揽五官事,这是何等的重任啊。 邦周的天命要依靠您来维持,天下万国数百万生民的身家性命都系在您一人的身上,我们不过是一些活在您羽翼庇护中的卑微之器,怎么敢劳烦推脱掉天下的大事,来见我们几人呢?” 洛苏连忙招呼众人坐下,一队队侍女撤下瓜点,换上公侯的鼎食,编钟厚重的声音响起,洛苏这才说道:“东周公刚才所言不妥,诸公可不是卑微之器,而是先祖素王所说的大贤之人。 孤承蒙三代王上信重,如今添为摄政会议首席,以治邦国,今日召见诸公,正是要将公等遗漏乡野的大贤之人,上报天子,再得重用啊。” 这一句直接将不知道内情的族长们搞蒙了,他们就是谦虚一下,又不是真的乡野之人,这些世卿世禄的贵族哪里还需要洛苏来举荐。 正当众人疑惑时,洛苏突然说道:“诸公想必知道,前些时日,西戎作乱,齐侯率领大军西行平乱,前些时日传回了些消息,让孤很是忧虑啊。” 嬴姓费氏的族长费来好奇的问道:“洛公您有经天纬地的才能,操持邦周的天命,那桀骜不驯的熊顿都能一言退军,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让您感到忧虑呢?” 洛苏一言退军,还让熊顿将吃到嘴里的东西吐出来,给了所有人极大的震撼,也是他半摄政的威望功勋来源之一。 否则单单凭借之前执政的威望,即便这只是一个神圣合法性远远比不上素王时期的假摄政,那也还不足以如此平稳的接收政权,直到现在王畿公卿依旧俯首帖耳,依令行事。 “诸公莫要捧杀孤,熊顿是天上兵主,乃是混世人间无敌神,孤不过一个凡人,又岂能胜过他呢? 熊顿退兵,不过是孤来时祭拜祖宗,从素王处借来一缕天命,熊顿兵主下凡,自然敬天而知命,所以才退走,和孤并无半点关系。 素王执掌邦周天命,干系极大,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扰,若不是熊顿非是凡人可挡,孤也不会惊动素王。” 素王此人传说太多,众人将信将疑,只能将凛然压在心底,洛苏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脸上带着一丝忧虑道:“人间之事,终究只能是人间之人来解决,这便是孤所忧虑的。 西北的旷野是何等的辽阔,一直以来决定战争胜负的便是战车。 所谓战车,不过就是良马、好车,从前我邦周能铸造青铜,所以战无不胜。 如今犬戎也有了战车,他们还从遥远西方捉来高头大马。西部诸侯说那些高头大马,冲刺极强,膘肥体壮。 我周军的马匹,不论是冲击力、耐力、还是重量都不如对方,西军正是没有良马,所以才被大败。” 这段堪称睁着眼睛说瞎话,要说有没有马匹这方面的原因呢? 那肯定是有的,没人敢说没有。 但这个骑兵还没有成为主流的时代,马的作用还没有那么大。 马政也没有提升到国策的地步,但是任何的政治目的都需要理由。 马,就是洛苏找到的理由。 洛苏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嬴姓三家身上。 早就暗中通过气的费来立即俯首道:“洛公,王畿马政之事,一向由嬴姓负责。 嬴姓先祖不过是西岐执鞭之民罢了,能有今天的地位,都是天子的仁德赏赐,现在邦周既然需要良马,我嬴姓三氏自然是责无旁贷。 嬴姓可以为西部诸侯提供良马,只是……” 说到这里,费来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洛苏便连忙问道:“费公有言,但说无妨,可有孤能做的?” 于是费来肃然道:“王畿坐于伊洛之间,诚是天命所钟王业兴盛之地,但于养马而言,却远不如镐京。 臣族中典籍有记载,自从迁徙到洛邑,臣族中养出的马匹再也不复有天马之相了! 若是在这洛邑之中,想要培养出堪比犬戎的良马,臣实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之感。 臣拜请洛公,允许臣率领族人返回祖地,若是能封臣于丰镐之间,臣定能充实马政,抵御西戎,为国藩篱,壮我邦周。” 洛苏直接愣在原地,仿佛被费来突如其来的请求震惊到了,呐呐道:“畿内诸侯自请外封,孤又怎么能够拒绝呢?” 两句说完,才从震惊中清醒,欣喜道:“为邦周马政,自请外封,费公真是邦周的忠臣啊! 素王曾经说过,有忠诚的长辈,必然有忠诚的子孙,费公如此,想必宗族之中,尽是此等为王尽忠之士。” 费来脸上满是自豪之色,朗声道:“洛公,素王有谦谦君子一说,但是族中的儿郎实在值得夸耀,素王曾言,内举不避亲,臣今日便自夸一番。 不仅仅我费氏子孙,嬴姓三氏,同气连枝,皆是忠义之士。 族中儿郎各个熟读素王所著经典,愿意为夏君夷民、变夷为夏的王道大业奉献,早就盼望着能为王前驱。” 徐氏、江氏二族长,脸上都是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至于其他人已经被费来的话搞得傻掉了,怎么说着养马的事情,嬴姓三氏突然就要出镇畿外了? 出镇畿外就是忠臣义士? 夏君夷民就是天命王道? 那我们这些依旧留在畿内的呢?三言两语就成了不忠王事之人? “好!” 洛苏兴奋的喝彩一声,高高举起面前的酒爵,朗声道:“夏君夷民,变夷为夏,王道大业。 这就是孤的先祖,为我诸夏所立下的最伟大的功绩。 诸公,我等当为嬴姓三公此等高义,浮一大白!” 早已暗通款曲的周韵与申酉心中暗笑,有的人还没回过神来,麻木的举起酒爵,半推半就的一饮而尽。 洛苏脸上还带着兴致勃勃的神色,慨然道:“这些年随着迁都洛邑,夏君夷民之举,同素王时期比,颇为不顺。 究其根本,便是我等贵族躺在先祖的功劳簿上,锦衣玉食,早就将当年经历的筚路蓝缕、披荆斩棘之苦忘却了。 孤一直痛心于此,没想到今日竟然有费公、徐公、江公,愿意重回祖地,艰辛创业,孤心中实在高兴。 孤明日便报于摄政王太后,言明嬴姓三公义举,为费公请封侯爵高位。 徐、江二公,亦可得伯爵之位。 孤还要为你们作保,在那秦川之地,为你们实封百里之土,赐予财货、奴隶、兵器、甲胄无算。 三公日后率族西迁,莫忘洛邑之中,有保举之人,盼三公早日将捷报予孤,那时孤定为三公贺!” 等到嬴姓三人拜谢洛苏,所有人都彻底回过神来了,嬴姓这三人是与洛苏商量好的。 马政就是一个幌子,洛苏真正的目的是想要让畿内诸侯外迁! 嬴姓在王畿之中,人多地少,认为留在王畿之中没有前途,想要外封的人确实不少,私下里他们还曾经交流过。 同时作为素王之后,洛苏话中对于这些年停滞的夏君夷民进程,也是真的不满,所以才想到了他们。 大量不事生产、久经军事训练的族人,有大量的财富能够保证建国所需,他们还有着卿大夫的畿内爵位,能够平调畿外伯子男爵。 众人有些奇怪的是,看洛苏将自己这些人全部请来的架势,他是想要将畿内大部分的公卿贵族迁到畿外。 这么多的人,想想就头皮发麻。 一个不慎,即便以洛苏的威望,也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失败,这种甚至会影响邦周的大事,以洛苏的风格,怎么会做这么激进的事情呢? 这时另外一个早就安排的托出场了,申氏族长申酉向洛苏提出了一个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洛公,嬴姓为天子牧马,若是西迁,这洛邑之中的马场要如何呢?” 这个问题表面上是在问,嬴姓走了谁为天子牧马,实际上是在问,畿内的权力真空如何填补。 这才是众人最关心的问题,瞬间将他们的精神调动了起来,竖起耳朵,想要听听洛苏如何说。 我们这些家族都是世代为天子服务,对于王畿的方方面面摸得门清,把我们全都调走,王畿难道不治理了? 这就是他们心中的想法。 但洛苏的目的并不是要彻底剥夺他们的权力,在这个世卿世禄理所当然的时代,结构性的矛盾是解决不了的。 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 他要做的,是将几十年内王畿就会出现的政治灾难,往后推移几十年,甚至一百年,他要让这些宗族在王畿内的力量与规模,恢复到刚刚迁徙到洛邑时的状态。 这些既可以解决王畿财政的问题,又可以解决公卿贵族逐渐侵蚀天子权力的问题。 于是洛苏摆摆手,笑着说道:“申公所忧虑的事情,孤刚才想了想,实际上并不存在。 百年繁衍,嬴姓宗族是何等的庞然大物。 其中分支小宗又岂止三家,三氏族的族中子弟西去秦川之地,又不代表全族都要迁徙,甚至费公这等年事已长之人,依旧可以留在洛邑之中。 孤乃是洛国君主,不也在此与诸公饮宴,几十年来,停留在洛国的时候,一手可数。 邦周之中,多少畿内诸侯与畿外诸侯是同出一源的呢? 莫说他人,便说东周公韵,究其根本,也是素王后裔,与孤乃是同族。只是素王时便另立宗家而已。 遥想国初之时,畿内畿外何时有如此分明的界限呢?” 周韵掩面道:“洛公抬举某了,洛氏乃素王宗家嫡长,岁岁年年香火不断,臣已改氏别立,连一支香火也不曾献上,岂敢称素王后裔,只称素王后人即可。”https:/ 周韵这话倒是没错,小宗只能拜自己这一脉的祖宗。 在姬昭的系统里面,他们连后人都不算,只有还没有分家的洛氏才算是他的后人。 洛苏这一番话,打消了众人很大一部分抵触心理,尤其是费公居然直接封侯! 这可是相当于天子的三公,他们这些上卿,只是相当于伯而已。 “洛公此言,臣只能顿首而拜,以示感激。” 申酉的表情有些严肃,缓缓开口道:“洛公,我申氏乃是姜姓源流所出,百年前与您的舅国吕氏,并驾齐驱,不分轩轾。 武王时,太公望为邦周立下汗马功劳,素王摄政时,又随军东征。 这等大功于邦周,申氏望尘莫及,自此吕氏受封齐国,申氏留守畿内。 到今日,齐国已经是带甲三万的东方大国,还世代与天子联姻,何等尊贵? 莫要说姜姓诸侯,就是数遍邦周所有诸侯,不论是否诸姬,除了那天上兵主的熊顿,还有哪个诸侯国能有这样的军威呢? 曾经在西岐艰辛生存的同族兄弟,能有今日之盛,臣心知皆是邦周天命庇佑之故。 但素王曾经说过,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臣有时想,若是申氏当初没有留在王畿,而且求素王外镇,参与到夏君夷民的王业之中。 申氏定然不会有今日之窘困,连族中适龄子弟,分家的采邑都取不出来。 老祖宗若是知晓此事,臣真无颜面对先祖。” 申酉竟然哽咽起来,看起来很是伤心,似真似假,谁又能说这番话中没有几分真心呢? 这边申酉话音刚刚落下,周韵带着些许哭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洛公,申公刚才所言,切入臣的肺腑之中。 熊顿北来,幸赖洛公与齐公畿外之兵勤王,臣身为素王后人,却无寸功,真是羞愧难当。 若能封邦建国,倘若日后天子再有危难,臣也不会束手无策。 还望洛公看在同族的份上,答允臣封建之请。” …… 洛苏是中国历史上最杰出的历史人物之一,他解决了西周王朝中期逐渐出现的财政危机与政治危机,极大程度的缓和了王畿之中大贵族对小贵族的土地兼并活动,他还重启了陷入停滞中的分封制,开启了西周王朝第二次大规模的武装殖民行动,是中国大一统的奠基人之一。 事实上,西周王朝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如此杰出的政治家,直到它突然灭亡。——《剑桥中国史·西周卷二》 第二十二章:再行封建,十二诸侯 还没等洛苏将申酉与周韵扶起,就又有几人朗声拜倒,请求外镇。 洛苏以及席中众人转头一看,是姬姓张氏、姜姓纪氏、许氏三家的族长。 洛苏没想到效果这么好,连忙将几人扶起,口中说道:“诸公的心思,孤已经知晓了,身为素王的子孙,孤心里自然是愿意的。 只是孤毕竟不是总摄王政事,明日孤会在摄政会议上提出来,让另外几位诸侯进行表决。 这等壮我邦周的大事,问题不大,诸公可以安心。” 姜姓纪氏的族长本来还准备思考一下,可是刚刚申氏那一段话,直接戳到了他的肺管子。 申氏不过是百年之前与吕氏有些竞争,纪氏可直接就是从吕氏出来的分支! 试问哪个分支没有将主家干翻的心思呢? 真实历史上从嬴姓赵氏分出来的秦氏,杀起赵国王室来,可是一点都不手软。 不是每一个主家都像洛氏那种,对分支态度比较好的。 宗法制度将人生来就分出了高低尊卑,他们这些分支面对高傲的主家,只能说很难受。 对于纪氏来说,留在王畿之中,永远都比不过世代与天子联姻的吕氏。 纪氏人数众多,势力庞大,完全能够将大量人力物力调往封国的同时,保持在王畿一定的影响力。 用王畿的一部分权力换一个自由的封国,纪氏认为这算是很划算的买卖,值得一试。 许氏则是在王畿之中处于失势的地步,由于家族人才的缺少,历次官制的微调,一点点将许氏掌控的权力剥夺。 现在族中嫡系终于出现了一个值得培养的人才,但是许氏的力量已经不足以将他推到上卿的位置上。 畿内诸侯的位置确实清贵,虽然上限被锁死,但在世卿世禄的制度下,即便是许氏这种人才匮乏的家族,也能把持权位这么多年。 畿外诸侯就不一样,征讨蛮夷不利,是可能身死国灭的,但是他们这些年待在洛邑之中,见到最多的就是东部诸侯。 在齐国、洛国、宋国、卫国,这几个大国的强力打击下,东夷的势力已经削弱到了极点,现在的东部诸侯国,只要不故意找事,根本就半点危险都没有。 许氏耳濡目染之下,加上这些年邦周实力的膨胀,他对周初时期夏君夷民的难度,大概是有了什么误解。 姬姓张氏是这里面最不同的一个,张氏的族长张绍是个很有政治智慧的人。 他从齐侯吕白前往镐京的那一长串头衔之中,隐约判断出了洛苏是要重新振兴镐京,今天宴会之中发生的事情,证实了他的猜测。 想要振兴镐京,就要彻底打通两都之间的通道,起码要达到东部那种程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夏夷不分,大片的土地上还生活着无数的戎狄部落。 在张绍看来,未来的十几年,洛苏会逐渐将他们这些畿内的大贵族分封在镐京与洛邑之间的土地上,就像素王当年营建洛邑王畿一样,将那片土地当作邦周的核心来经营。 那边土地地理位置是比较优越的,北上可以与晋国等姬姓诸侯已经开拓过的土地接壤,南下有无限广阔的空间。 史书上记载,素王时期就想要实行这个计划,结果东部开拓太成功,无数的土地与财富源源不断的流入洛邑与各个诸侯国之中,吸引了整个邦周的资源,导致没有多余的人力物力去进行其余地方的开拓。 结果在素王薨后,两都制的计划搁置了数十年,直到现在,才由他的直系后裔洛苏再次发起。 洛苏很巧的挑了一个洛邑王畿力量过剩,再不向外转移矛盾就要爆炸的阶段。 最重要的是,试图推动计划的洛苏,恰好有足够的威望、足够的权力以及良好的政治信誉,某种程度上,称得上是天时地利人和。 如果洛苏能够知道他这一番分析,也要给他点赞。 虽然洛苏主要的目的,一是延缓王畿内的土地不由自主的向公卿大贵族流动的趋势,改善王畿的财政问题,二是缓解大贵族与小贵族之间的土地兼并导致的政治问题。 但构建真正的两都制,加强对中西部的力量投射,最终重建镐京的防御,乃至于天子西迁,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他要在有限的生命之中,把最难的事情做完,这样自己的儿子就能接过一个比较平稳的三公之位。 不论是这些人心中到底如何想,洛苏自己已经很满意今天晚上的成果,他邀请来的十七家大贵族,八家表态支持,一半的数量代表这件事的主动权已经彻底到了他的手中。 现在九家就感觉有些尴尬,表面上看,从宴会开始,洛苏从来没有说过要求他们出镇。 这都是另外八家自作主张,自己求着洛苏,希望能够以摄政会议的名义,下金玺诏书,赐予他们诸侯的金册。 全凭自觉,这就很尴尬。 有的诸如姬姓王氏,他们是王族子孙,与王室的关系最是亲近,历代天子也信任他们,是真的不愿意离开王畿。 还有的诸如姒姓杞氏,畿外已经有一个杞国,还是公爵国,他们出去立国,诸侯会盟时还要向杞公行礼,甚至作为主宗上国,一定会被打秋风,这就让他们感觉很难受。 而且他们在王畿内的权势确实很大,稳定上卿,甚至偶尔能位列三公,采邑也极大,不亚于百里的公侯之国,这可是王畿之中的肥沃之田。 洛苏虽然说的好听,即使出镇也会保留畿内诸侯的身份,但政治需要的是平衡。 即使洛苏答应,其他的氏族也不会答应,一旦大量的族人出镇封国,王畿内的权力是一定要让渡的。 那些没有能力与威望,还死守权力不愿意放手的,只会成为众矢之的,被人群起而攻之,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洛苏仿佛没有看出场中气氛的尴尬,开怀笑道:“孤添为摄政会议诸侯不久,今日见诸公就是希望各位贤才能为国效力,果然诸公今日便给了孤一个大大的惊喜。 孤的先祖是能沟通上天,管理人间之事的玄圣素王,孤幼时读素王治政书,素王称自己为至诚之人,所谓‘至诚之道,可以前知’,所以素王执政、治军、治民,无往不利,无事不成。 孤今日也有了这一丝至诚之感,素王大行封建,开拓东夷,邦周得以兴盛,今时孤再行封建,开拓西戎,邦周必然天命永昌啊。” 侍女为众人斟酒,纷纷陪着洛苏一饮而尽,但是所有人都敏锐的捕捉到了“开拓西戎”这个词汇。 众人立刻心神激荡起来! “果然如此。”张绍不动声色的环视了宴会上的一圈人,心中暗暗为自己的前知有些得意,“今日洛侯的目的就是我等十二家,现在有三家答应,张氏是其中最强的一个,看来这一次开拓西戎,我张氏要拔头筹了。” 上一次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就是东征以及后续的封建,开拓东部的红利直到现在都没有吃完,还在源源不断的给洛邑王畿供血,诸如齐国、宋国、洛国,这些大国每次诸侯会盟献礼环节都是中心焦点。 当初邦周实力可没有现在强,每一个就封的诸侯都是自己单打独斗,若是现在十七家一起,能大规模的出去就封,新建立的邦国之间还能守望相助,比起当初,难度已经大大降低了。 这下除了几个人比较坚定的氏族之外,又有四人下定了决心,要出去拼一把,反正畿内的地位最多就是下降一些。 洛苏的目光另外几个人脸上扫过,脸上带着笑,眼底却是寒光凛冽,十二家大贵族出镇,王畿之中的权力一定会出现真空,他可不是给别人做嫁衣的大善人。 之所以这么礼貌的请你们来喝酒商量,是因为你们联合起来确实强大,但现在你的盟友已经是我的盟友,那你们这些人不出镇也得出! …… 翌日的摄政会议上,齐侯缺席,其他人包括摄政王太后都在,洛苏将这件堪称三十年内最大的事情说了出来。 “目前的情况是,十二家大氏族愿意派出起码一半的族人出洛,其中嬴姓三家与许氏甚至愿意让七层以上的族人派遣出去,他们派出了家族的嫡子,费氏甚至将嫡长子派了出去,是铁了心要回归祖地。” 摄政王太后是最惊喜的,声音都不由自主的昂扬了起来:“洛公真不愧是邦周第一重臣,这些年王畿之中的土地越来越少,本宫一直压着很多采邑没有分封,这些年偶尔也知道有许多怨愤之言,洛公能把这个问题解决,是了了本宫的一块心病。 不愧是素王之后,能人所不能,昔年武王说素王是邦周之中最有才能的人,有他辅佐天下才能安定,后来素王果然安定社稷,兴盛邦周。 现在天子年幼,有洛公这样的重臣辅佐,他才能安稳坐在王位上啊。” 洛苏微微笑道:“王太后谬赞了,素王是天人化生,岂是臣所能相比的,这些事不过是拾人牙慧,本分之作罢了。” 摄政王太后摆摆手道:“洛公莫要谦虚,这件事涉及的贵族极多,其中关系繁杂,本宫知道自己没有治理国家的能力,便全权交给洛公了,摄政会议之印,由你一言而决。” 列席的另外几人齐声道:“臣等听命行事。” 如今理论上整个邦周最有权力的人就在这里,王畿庞大的力量在这股政治力量的面前开始展现。 诸侯会议的金玺诏书很快就将这件事情在王畿之中公布,然后让四方信使,到各个诸侯国中,昭告天下。 “寡人曾问政太师,太师曰素王曾言,邦周兴盛的关键就在于任命贤良的人才,制定有益的制度,现在寡人有摄政会议诸侯辅佐,素王后裔洛氏苏,有先祖之风,胸怀经天纬地之才,是能够托付天下的大贤。 素王为邦周定下分封、宗法、礼乐,所以有邦周的兴盛,数十年来,分封废弛、宗法松懈,寡人痛心疾首,这是邦周天命衰落的象征啊。 素王薨前曾言,礼崩乐坏之日,邦周天命即终,寡人授王命于摄政会议,决心振作邦国,再起封建,布告天下诸夏,咸使闻之!” 在南方册封了四位侯爵之后,王畿一次性册封了十二位诸侯,如此大规模的册封,整个邦周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嬴姓费氏来,封为费侯,赐予秦川之地百五十里的沃土,由嫡长子前往封国就封,另外赐下钱粮布帛若干。 姬姓周氏韵,封为西周侯,赐予土地百五十里,封在伊洛之西。 姜姓申氏酉,封为申侯,封在褒国之东,镐京之南,同样赐予土地百五十里。 为了区分申侯酉与先前册封的申侯伯,申侯酉称为西申侯,申侯伯称为南申侯。 姬姓张氏绍,封为张侯,封在晋国以西,镐京以北,赐予土地一百里。 嬴姓徐氏、江氏,封为伯爵,但特别加恩赐予一百里的土地,允许使用侯爵的乐器与鼎器,但不允许使用侯爵的礼器,同样封在秦川,与费国守望相助。 姜姓纪氏,同样封为伯爵,加恩赐予一百里的土地,只允许使用侯爵的乐器。 姒姓陈氏,姜姓许氏、谢氏、高氏,姬姓李氏,全部分封为伯爵,按照旧例赐土七十里。 这十二个封国基本上在镐京与洛邑之间的关键位置上,依山傍水,兵家重地。 【你的家族在历史上重重的留下了痕迹,你的家族再次加速了历史的进程,系统会逐渐的加强历史修正力的存在,你的气运点增幅速度加快了。】 “嗯?” 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动了姬昭。 …… 上一次四个侯国的分封完成的很简单,因为三个王子以及余修的人事关系都非常简单,只要带走亲信以及财物就可以。 但是这一次的十二家,各个都是畿内大贵族,不说他们在政治方面的影响,仅仅是经济关系就是极其的错综复杂。 姬昭所设立的宗法制度规定,庶子成年就要分家改氏,另立小宗,成为自己这一脉的始祖,不允许再祭祀主家的祖宗。 嫡子不需要改氏,但是到了第四代就需要改氏,这证明双方的血缘关系已经很远,下一代已经不是公室,而只是公族。 现在的邦周之中,为了加强公室的力量,很多都没有严格执行第二条,但即使这样,那些庶子所分出的氏依旧是极多的。 他们中的大多数依靠为主家工作、追随主家为天子服役而生存。 以嬴姓三氏为例,费氏、徐氏、江氏,都是族中的大宗,这些贵族没有生存压力,相当能生,嫡子不多,但是庶子一堆,依附他们生存的小宗有几十个。 同姓不婚,小宗之间因为婚配,经济之间的联系是很复杂的。 …… 西周中期曾短暂存在的摄政会议,是中国王制时代第一个具有贵族共和性质的执政机构,在它存在的五年之中,一批思想先进、能力卓绝的奴隶制贵族,推动了一系列影响深远的改革。 这个时代的繁盛,证明了由一群经验丰富的职业官僚掌控国家,是可行的,这对后来的历史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剑桥中国史·西周卷二》 第二十三章:改变的洛苏 姬昭负手站在一棵桃树下,望着不远处的黑洞虚无。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世界已经渐渐变得美丽起来。 不时有粉色的桃花花瓣落在他的肩头,香味沁人心脾。 每一瓣花落下,就会有新的花瓣诞生,这是一棵花瓣永远也落不尽的桃树。 “历史修正力。” 姬昭嘴里微微喃喃着这个新出现的名词,系统的存在仿佛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这不是真实的世界。 但是看着活生生的人,那些对自己顶礼膜拜的子孙,又有谁能无视呢? 随着灵魂不断地被滋养,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淡。 从肩膀上捻起一瓣花,纷飞之间,一只斑彩的蝴蝶落在他的指关节上,“去!” 那只蝴蝶便展翅高飞起来,五彩斑斓的羽翼轻振,穿过黑洞,仿佛飞出了这片世界。 【你使用气运点,对洛苏发动了祖宗保佑,你能对他施加更强的影响。】 【你使用气运点,对洛氏发动了祖宗保佑,你的直系子孙会更加冷静。】 无数的气运点被姬昭挥霍出去,潜移默化的改变着家风。 洛苏正处理政务,却突然闻到一股馨香的味道,从案牍中抬起头来,就看到一只蝴蝶向自己飞来,香味扑鼻。 左右的僚佐却仿佛没有看见似的,他立即就是心神一凛,知道这是老祖宗派来的。 蝴蝶直接扑进了他的眉心,一阵厚重悠悠扬扬的钟声响起,他看到了一片桃林,他看到桃林下站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子。 “老祖宗!”洛苏深深的拜倒,语气之中充斥着激动、不敢置信,自己居然见到了老祖宗! “起来吧。” 洛苏抬起头来,就看到一张俊朗清逸的脸,眼中仿佛有无尽星辰,气质漠然宛如天神。 然后就看到老祖宗对自己和煦道:“洛苏,你是第一个有资格来到这里的洛氏子孙,也是洛氏至今最杰出的子孙,所以我把你带来这里。” 听到老祖宗称赞自己是第一个有资格见到老祖宗的洛氏子孙,洛苏心中满是自豪,激动的问道:“老祖宗是有什么要教给苏的吗?” 【玩家请放心发言,系统会自动对某些发言进行屏蔽处理。】 姬昭没在意系统的提示,悠悠道:“即使是在上古时代,你也是辅佐圣王的圣贤之人,你如今执掌邦周天命,做得很好。 我只是找你聊聊,你觉得王朝的天命与氏族的传承,怎么样才能长长久久的维持呢?” “老祖您曾经说过,维持王朝天命的关键在于人心。 天下有诸侯公卿、有大夫元士、有国人、有野人、有奴隶。 若是失去了诸侯公卿之心,我邦周恐怕顷刻之间崩塌。 但我执政这些年,每每看到那些数量庞大,没有获得采邑的元士、跟随天子公卿征战却破产的国人,便心惊胆战,这些才是真正会摧毁邦周天命的人。 如果我的政策能推行下去,解决这些人的问题,想必邦周的天命就能维持了。” 洛苏嘴中说着邦周的天命可以维持,但是心中却知道就算自己能够振兴邦周的国祚,后代没有他的威望和能力,邦周迟早要完。 从老祖宗的话中就能听出,自己是几百年一出的圣王贤才。 父亲和祖父虽然已经是少见的治国之才,但只能维持氏族的传承,改变不了一个王朝衰落的命运。 姬昭自然看出了洛苏心中所想,漠然道:“你心中所想没有错。 天命轮转,不是人力能够干预的。 邦周不过百年,已经显露出颓然之象,你的改革重新将邦周推向巅峰,但是福祸相依。 邦周兴盛的根本,也会是它衰败的原因。” 闻听此言,洛苏凝重道:“大行封建的弊端,这些年已经渐渐有苗头了。 熊顿之事,就是前兆,但这件事停不下,也不能停。 这就是上天永恒的法则吗? 邦周与殷商不同,所以兴盛,未来会有一个与邦周不同的国度,灭亡邦周。 到时候,覆巢之下,洛国安有完卵? 我们洛氏又该如何传承呢?” 姬昭淡淡道:“邦周一定会灭亡,但是邦周能存在一日,便让它存在一日。 邦周在,即使子孙有些不肖,洛国也能安稳。 若是邦周灭亡,洛氏就成为了无根之萍,想要保持氏族富贵,就不容易了。” 从姬昭的话中,洛苏仿佛已经看到了邦周倾颓,洛国国都燃起大火的一幕,让他不寒而栗。 …… 归来的洛苏再次经历了思想的转变,本来对于犬戎之乱,摄政会议已经全权交给了齐侯处理。 但是看着手中的信件,洛苏还是决定要给出自己的意见。 在齐侯的统筹指挥调度之下,进攻王畿的犬戎部落已经退了回去。 但是这些时日陆陆续续传回来的消息,却印证了两人当初的一些猜测。 犬戎之乱的发生,的确是由于镐京的衰落,但最先忍不住的却不是西部诸侯国,而是盟友羌族,还有那些基本上与邦周互不侵犯的犬戎部落。 经济的衰退,商品交换的减少,导致这些部落的生活水平有了显著的降低,最终导致了羌族的作壁上观,犬戎部落的联合侵扰。 西部诸侯见势不妙,顺水推舟,结果就造成了如今的局面,现在齐侯已经联络了一些诸侯,在镐京以西构筑防线。 洛苏心中真是又惊又怕,贵族的堕落他早已知晓,几代洛侯也一直孜孜不倦的在姬姓诸侯之中,改正这种风气。 但他没想到西部诸侯竟然已经堕落到这种丧心病狂的地步,现在能顺水推舟,以后就敢互相勾结。 祖先创业何其艰难困苦,灭商之战,诸侯立国之战,千难万险。 那时的邦周贵族,没有一事不用心,没有一人不卖力,才能从万死之中寻找生机。 可现在这些诸侯公卿,生于温室之中,美酒美食、华衣美裳,何等富贵,祖先的尚武精神,丢了个一干二净。 洛苏本就处于邦周灭亡,洛氏倾覆的惊怒之中,当即就给齐侯回信道:“舅父,关于犬戎之乱的后续处理,摄政会议已经全权授予你。 但我实在愤怒这些西部诸侯,心中思绪翻滚,不得不说,这些话便供你参考。 第一,我建议那些几乎没有抵抗,就弃国而走的诸侯,将名单报到洛邑来,薨的给恶谥。 未薨的全部押送到王畿来,这些人既然不知道诸侯守土有责,便直接夺爵除国,废为庶人。 第二,抵抗不利但是损失惨重甚至战死的诸侯,安排他的嫡长子继承国家,但要斥责他的家族,降低他的荣耀。 侯伯子,依次降爵,罚没他们的部分财产,男爵不降,但要削其一半封地。 第三,激烈抵抗的诸侯,按照功勋赏赐给他们财货、奴隶作为损失的弥补。 第四,剥夺镇西诸侯的奉王受命,严厉的斥责他,将他公族所建立的国家多多罚没财产,但是不要动他,西部的防线还需要他参与。 第五,对若羌部安抚,可以重申我们之间的友谊,并且愿意为他们提供过冬的粮食与盐;对黑羌部要严厉的问责,是否要与邦周为敌。 第六,对犬戎这次的进犯绝对不能放过,在整合完西部诸侯的势力后,要主动出击,对那些一向对邦周不满的部落实行剿灭打击。” 这个惩罚不可谓不重,但是洛苏心知,只有自己有足够的威望这么做,如果自己不严厉,造成的后果时不可想象的。 洛苏的意见齐侯吕白给予了高度的重视,分门别类的打击,也让那些西部诸侯没有形成攻守同盟。 “太师下手可真是狠啊,西部一大批诸侯直接被夺爵除国了,还有的被废为庶人,据说是放纵犬戎作乱。” “剩下的诸侯国也只能说没有这么惨而已,这一次起码十年开拓之功没了。” “谁让他们正好犯了洛国一系最大的忌讳,放纵犬戎霍乱王畿,其心可诛啊。” 王畿之中到处都是人议论纷纷,这件事更让洛苏的威慑力上升了一层,但同时也让一些人警惕起来。 …… “听说了吗? 前些时日,王氏的族长到了太师洛公的府上,说是希望能够受封畿外。” “他发什么疯,元年时那么多大贵族同时分封的时候他不走,现在走?” “杞氏的下场他没有看到吗?只给了一个蛮夷之地的七十里伯,礼制上的确没问题。 但祖上出过三公的大卿族,和元年的十二诸侯相比差距也太大了。” “据说当年太师洛公邀请了十七家,后来其中十二家就出镇了。剩下的嘛,安分守己的两家还算好。 杞氏和王氏居然还想要侵吞十二家的土地,还有空出的畿内位置。 真是不知死活。 洛公是何等的人物,这几年两大氏族被打压的够呛,这是撑不住了,所以才想要离开。” “这些大氏族犯下的事情可太多了,本来他们势力盘根错节,还有无数的小氏族和他们站在一起。 但是元年时期,十二大卿族出镇,他们传统的政治盟友基本都有离开的。 再加上这几年,很多小氏族被派到诸侯国中担任卿族,这些大卿族早就没有昔日的风光了。” “没有洛公的大刀阔斧,我们不要说进入卿事寮,连一块采邑都拿不到,那个时候可真是绝望。” “先代素王,当代洛公,难怪传言之中说,洛国灭亡的时候,邦周的天命就终结了,的确是有道理的。” “慎言!邦周天命会像太阳一样永恒存在!” 经常成为邦周王畿、诸国私下谈资的洛苏,正面临着执政以来最大的危机。 而且洛苏很清楚危机不是某一个利益集团,而是来自四面八方。 如果不是崇高的威望以及洛国强大的实力支撑,他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杞氏被他封到了越地,王氏的一支被他封到了吴地,吴越是比楚国还要蛮荒的地带,这两家自然是恨他入骨。 但是洛苏不在意,王氏、杞氏都是实力强大的卿族,他们建立的吴越在东,楚国在西,就能扼住南蛮的喉咙。 尤其是在大江之南发现了保留着殷商时期文化的方国,就更要把王氏这个姬姓宗亲封在吴地作为监视。 当年西部诸侯故意放纵犬戎作乱,共计有两个伯爵,五个子爵、十二个男爵被夺爵除国,其中七人被废为庶人,其余被下诏夺土、罚金、降爵、受刑的贵族不知凡几。 效果也是很显著的,王畿的财政问题得到了极大的缓解,王室从大卿族手中收回了很多土地。 但是在王畿的军力得到恢复之后,洛苏开始着手收回当年熊顿乱时过渡出的权力,重新向各个诸侯国中派出卿士。 对王畿内的世卿世禄制度也希望能够做出一些改变,他希望能够将邦周的根本制度改变一下。 从这里开始诸侯国以及畿内公卿贵族就开始了反抗,甚至齐侯、宋公也开始不赞同他的一些政策。 齐侯和宋公是他最重要的盟友,三国联军与王畿天子六军是他的武力保证。 虽然申侯也算是其中一个,但是申侯的威望是远远不能与齐侯相提并论的。 洛苏心里并没有多少愤怒,他尝试过了,但除了洛氏直系的子孙,就连洛国的公族都在反对。 这就是现实,邦周与生俱来的的缺陷,是不可能由统治阶级自己改变的。 夏商的缺陷是由汤武革命完成的,至于邦周的他不知道。 …… 洛苏整理了一下衣冠,便乘坐辇车,来到了王宫之中,摄政王太后在这里设下了宴会。 宴请畿内的公卿大臣,以及来洛邑参加姬息加冠亲政大典的畿外诸侯。 但洛苏心中清楚,这是为自己准备的,这是所有人给自己的最后通牒。 洛苏知道,是时候该放弃那些激进的改革了,否则那些不激进的、能够延续天命的改革也会失败。 洛苏一到,诸侯公卿便纷纷涌上来。 “洛公,这是某从国中带来,特意献给您的。” “洛公,许久未见,您还是风采依旧,恰如这蒸蒸日上的邦周国祚。” 他们热情的向洛苏表达自己的热情与善意,仿佛那些暗流不是由他们发动一般。 洛苏一一回礼。 他的心中想着,不知道千年之后,这么贵族之中,还能有几人有后人在。 不知道是洛氏哪一世后裔会将这些不愿意与时俱进的贵族扫到历史的垃圾堆里呢? 今夜的饮宴很是热闹,月光很是明亮,洛苏的表态,让宴会中的所有人心中都仿佛住了一轮月亮。 …… 从历史的记载中,我们能够清晰的知道,洛侯苏是奴隶主贵族中最先进的,他敏锐的认识到奴隶制天生存在的缺陷,并且试图去改变它。 他的改革不能说失败,西周的制度的确发生了很多改变,但我们依旧可以看到,他是一个奴隶主贵族,他的所有改革都是为了维护奴隶主的利益而存在的。 所以在遭到广泛的反对之后,尤其是那些支持他改革的力量来源同样反对之后,他能够意识到,社会变革还没有到达这一步,于是果断地停止了一些较为激进的改革。 但是他的家族始终保留了这些政策,在铁器出现,生产力大幅度进步之后,成功带动整个诸夏列国开始了去奴隶制的步伐。 他是那个时代,最先进的人,没有之一。——《先秦时期制度变革》 第二十四章:洛苏薨 从那场宴会之后,洛苏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恢复了正常。 他的作风依旧强硬,但是不会把人逼到墙角。 处理政事依旧是井井有条,任何问题放在他的面前,不过片刻就能给出稳妥的解决方法。 晋侯与陈侯两个人时常受到他的召见,在他的监督下,两人稳妥的推动着姬姓诸侯与天子之间血缘的回归之事。 一大批本来已经与王室血缘关系很是淡薄的姬姓诸侯,在这一条制度的推行之下,未来的诸侯与未来的天子,血缘关系重新亲近起来。 这是洛苏推行的政策中,看起来不重要,但实际上很重要的一条,血缘关系的亲疏,会在潜移默化之中,自然而然的影响各个诸侯国的政治倾向。 很多诸侯国团结在天子的周围,恍然之间,竟然有了素王摄政时的兴盛景象。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姬息加冠亲政,摄政会议的使命结束了。 这个过度时期的执政机构走到了它生命的尽头,洛苏一天也没有耽搁的将王权还给了姬息。 那一天,姬昭连续收到了几条系统消息。 【你的家族,政治信誉增加了。】 【所有王室对你的家族,戒备心降低了。】 【你的家族,对王佐之才的吸引力降低了。】 【你的家族,家风发生了改变,野心家出现概率大幅度降低。】 家族信誉的增加是显而易见的,干脆利落的履行政治承诺,出让摄政的权力,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 随着洛氏对王位毫无追求的人设,深入人心的时候,那些渴望从龙之功的贤才就不会再投奔洛氏。 所有有志于天下的雄主也都不会将洛氏作为对手,而洛氏也会成为所有帝王临终托孤的首选。 至于家风的改变,首先在姬昭的影响下,他的直系子孙是不可能有篡位的野心的。 这个家风主要影响的,就是那些非直系的嫡系子弟,这些人的数量不算多,但也不算少,这些人还是能够代表洛氏的。 他们的野心越低,对洛氏的存续就越有利,不过姬昭感觉随着他对现实的影响越来越大,日后也许可以杜绝这种,家中子孙自己造反,导致整个家族受到牵连的事情。 洛苏卸下摄政的位置后,由于他始终没有代行王事,只是作为摄政会议首席,间接摄政,有其他几人分权。 与姬昭那种天无二日的地位差的太远,所以他依旧作为天官长留在王畿之中执政。 如此执政十几年,直到身体突然崩塌。 操劳了多年的洛苏,在一个冬天突然病倒了,并且很快就发展到卧床不能起的地步。 这个消息在王畿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姬息更是第一时间离开宫殿,来到洛苏府中探望。 “老师,定要好好养病,邦周不可一日没有老师啊!” 姬息神色有些悲戚,先不说两人多年的感情,单单这些年洛苏无私的辅佐他,他也不能接受这样一位重臣离开他。 倒是洛苏自己很是平静,生老病死,皆是天命,洛氏敬天而知命。 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邦周社稷,这些年国势虽然蒸蒸日上,但是其中的隐患,还是很多。 “王上,臣这次可能真的要去见素王了,臣有一番话想要和王上说。” 姬息握着洛苏的手悲声道:“老师你说,寡人听着。” “王上,厉王当年劳师动众,南征荆楚,最终六军丧尽,二十年才恢复过来。 您知道他为什么失败吗? 难道仅仅是因为亲近小人,远离贤臣吗? 您绝对不能这样认为! 这是危险的想法,即使厉王南征胜利又能怎么样呢? 王上一定要谨记,臣一直与您说,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 不战才能不败,天子六军留在王畿才是对所有人最大的威慑。 妄动刀兵,天子的强弱就会被窥探,这是不能容忍的。 天子六军只用来平定诸侯叛乱,不要轻易对戎狄用兵。 不论任何地方有戎狄入侵,都要召集诸侯而来,用诸侯之兵平定这些戎狄。 臣很是担心后世之君,为了夸耀武功,亲自征讨蛮夷戎狄,一旦失败,万劫不复。 分封与宗法是天子之剑,用来彰显天子的恩德与威严,要善于使用,但不要滥用。 尤其是王畿之土,分封一定要慎重,畿外诸侯可用,便用畿外诸侯暂时代替畿内诸侯。 要尊重那些恭顺的对待您的臣子,要斥责那些不遵守礼仪的臣子,要时时刻刻号召诸侯,这样才能让他们与您亲近起来。 宗法制,这是保护天子的最后一道屏障,您一定要告诫后世所有的王,一定不要带头破坏,礼崩乐坏,邦周不存。” 姬息几乎要垂泪下来了,这一番话,在过去的那些年中,他经常听洛苏提起,临死的时候,洛苏还在强调这些对邦周社稷至关重要的政策以及制度。 “老师,寡人知道了。” 见到姬息不住点头,应该是听进去了,洛苏提出了自己的最后一个愿望,说道:“王上,臣希望能够葬到邦周祖地,这样可以离素王近一些。” “好,寡人这就安…安排。”于是王的侍者就立刻下去准备车辇。 …… 从洛邑到镐京的路途不算近。 一支几千人的军队护卫着洛苏的车辇,他们尽量靠着晋国的势力范围在走,这一路上的戎狄部落会少很多。 洛苏躺在车辇之中,柔软的层层织布铺在车中,任何的颠簸都不会影响到他。 他的脸上有些皱纹,气色不太好,静静地躺在妻子怀中,他的世子在旁边陪着他。 “父亲,镐京城就要到了。” 洛苏知道自己要死了,他向天子息要求葬在镐京城,这样可以离素王近一点。 传说中人在离开人世之前,总会回想自己的这一生,洛苏能证明这件事情不是传说。 他自认这一生都很顺遂,出身于姬姓大国,出生不久嫡长子就受了伤,洛氏的一切落到了他的头上。 他的太祖父是被周人敬如神明的摄政素王,他的祖父与父亲都是辅佐天子的三公,洛国是东部实力强大的方国之一。 这样的身份就连世代与天子联姻的姜姓吕氏齐国都不能相比。 他接任了他父亲的三公之位,辅佐姬完这些年,做的事情不算多,但是阻止了姬完很多荒唐的事情。 这为他赢得了很高的政治威望,加上洛氏四代的底蕴,他已经隐隐是一人之下了。 然后就是姬完不听劝谏,执意南征,最后在汉江大败,几乎落下一个全军覆灭的结局。 他死在那里,熊顿北上,威胁王畿,他率军勤王。 他人生的所有高光都从勤王开始,孤身一人说退楚国大军让他的声望突破天际。 摄政会议的设立让他的权势达到了巅峰。 他这一生敕封了超过四十位诸侯,至于那些不入五等爵的附庸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这些诸侯分布在镐京与洛邑之间,最远的到了大江之南。 随着镐京的兴起,犬戎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挑起战争,而是继续向着西边走去。 起码五十年之内,只要不出现姬完那样的君主,邦周不用担心攻守之势转换。 还做了什么呢? 我还见了老祖宗一面,死了会再见到老祖宗吗? 洛苏的意识越来越模糊,隐隐约约之间,他好像见到了一座殿堂,那座殿堂之中有很多雕像。 但是细细看去,那些雕像都还只是半成品。 其中有一座自己的雕像,真是栩栩如生,神灵活现,几乎就像是真人一样。 那是什么? 洛苏感觉有些亲近,仿佛血脉的呼唤。 “这是英灵殿,你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英灵。”老祖宗的声音响起。 英灵殿! 有关于英灵殿的所有信息他在顷刻之间全部知晓,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老祖宗,期待再次见到您的那一天。” 一个临死的老人,眼中却迸发出无尽的光。 他的意识彻底暗了下去! 【洛苏薨,这是洛氏第一位天命之子,天地同悲,开始计算洛苏一生功绩,你获得了地阶道具——须弥芥子。】 【地阶·须弥芥子:使用者可以获得一个存在于虚无之间的空间,可以存储无生命物品。备注:可以将空间向洛氏家主开放。】 姬昭毫不犹豫,直接使用! 【您获得了一个须弥芥子空间,请自由探索。】 “父君薨了!” 即将进位洛侯的世子洛立一声悲戚道出。 “主君薨了!” 洛国宫廷中的宦者操着尖尖的声音向所有人宣告着这个另人悲痛的消息。 “呜~” 悲怆的哭腔声响彻了整个车队,时刻准备着的信使立刻向东而去,向整个洛邑王畿报告这个消息。 【地阶·英灵卡,收容血裔后代成功,收容人物:洛苏。】 姬昭静静地收起卡片,望着自己最喜欢的后代,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送走自己的直系血裔。 在洛苏的身上他倾注了很多的心血,为他铺平继位之路,为他答疑解惑,第一次彻底出现在洛氏子孙面前,赐予他天命神器,花费大量气运为他施加祖宗保佑。 洛苏带给他的回报也是相当的丰厚,现在他薨了,姬昭也觉得有些伤心。 然后他将目光落在了洛氏新的家主身上。 【始祖:姬昭、洛昭 族长:洛立(姬姓洛氏第五代子孙) 爵位:侯爵(君主) 国家:周王朝(洛国)。 阵营:王族。 能力属性:权斗:78;治国:79;御人:94;统率:72;武力:70;军略:73。 阵营声望:仇恨、冷淡、中立、友善、尊敬、崇拜。 家主声望: 1王室:友善;2王族:友善;3诸侯:友善;4军队:友善;5国人:友善。 家族声望: 1王室:尊敬;2王族:尊敬;3诸侯:中立;4军队:友善;5国人:尊敬。】 从能力属性上来说,这算是一个加强型的齐桓公模板,94点的御人属性,说明他对于统治术极其精通,能够完美的保持势力平衡,而且对于用人也有自己的心得。 作为一个诸侯国君来说,以洛氏在洛国中的威望以及控制程度,他只要会御人就足够,而且79点的治国,管理一个几百里的诸侯国绰绰有余。 但是对于一个要在王畿之中担任三公的大臣来说,他的权斗和治国在历代洛侯里面是最低的,这代表着他需要组建幕府,任用贤才来为自己出谋划策。 不过经过洛苏的治理,现在的邦周没有大的问题,做一些缝缝补补的工作就足够了。 从洛苏开始,姬昭对现实的影响就越来越大,他给洛立留下了一支白板道具竹签,其余道具全部收走,就直接离开了这里。 洛立感觉眉心一凉,一股信息就凭空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他的眼底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作为继承者,他知道老祖宗的存在。 但是天命神器这个家主才能知道的洛氏绝密他也是现在才知道。 载着洛苏遗体的车队进了镐京城,无数的贵族赶来吊唁,在他不再孜孜削弱贵族的这些年里,他的威望比先前还要高。 在信使全力赶路之下,他很快就回到了洛邑,带来了洛苏薨的消息。 天子息非常悲痛,派出了规格最高的队伍,由国丈陈侯代替他前往镐京吊唁。 他在王宫之中召集了大臣,开始讨论对于一个政治人物最重要的事情——谥号。 所有人提出来的当然都是美谥,最终还是天子息拍板赐予了他“文”的谥号。 “谥法上说,经天纬地曰文,老师正有经天纬地之能;道德博文曰文,老师人品贵重,博学多识,正合此谥;又有赐民爵位曰文,老师大行封建,该称文,又有坚强不暴、忠信接礼等。 况且,老师这一生,最崇拜的就是素文王。 昔年素文王辅佐康王,正如老师辅佐寡人一般。 老师葬在素文王之侧,称洛文公,一定欣喜,也是一桩美谈。” 诸侯公卿皆拜服,口称天子圣明。 …… 洛文公意量广远,勇于任事,有经天纬地之能,受任以来,夙兴夜寐,手揽大政,二十年间,海内肃清,王业再兴。 以功业彪炳史册者,素王之后,何人胜之?——《史记·洛世家》 第二十五章:新君 【铛~铛~铛~】 系统响起了声音。 姬昭从深深的沉眠中醒来,他的瞳孔已经渐渐化为金色,“有重大事件要发生了?” 一眼扫过邦周的发展,他立刻就明白,邦周这是处于积重难返、矛盾集中的前夜了。 只要再有一个不靠谱的君主,发动一个重量级的失败改革,非常可能就会突然死亡。 虽然历史发生了些许改变,但是社会矛盾的积累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他这些年对天命的了解越来越深,明白了一切都会回归到正规上。 根据他的判断,历史的进程马上就要进入礼崩乐坏,列国伐交频频的时期,即使是洛氏也要开始迎来真正的危机。 从洛苏时期就开始积累的气运,到了如今已经非常多,已经达到了三十四万,其中四分之一都是洛苏一个人贡献的。 既然是这种历史关头,还是要准备一些道具,“抽掉三十万,留下四万应付就足够了。” 【你获得了黄阶道具。】 【你获得了黄阶道具。】 【……】 【你获得了玄阶道具。】 【……】 【你获得了玄阶道具。】 三十次十连抽,光是保底黄色道具就有三十件,加上额外抽出来的黄色道具,以及抽出来的两件玄阶道具。 姬昭的库存一下子丰富了起来。 首先是最强的天阶以及地阶道具,一共获得过5件,使用了一件,还剩下4件,天阶道具能逆转王朝天命,地阶能改变人心现实,每一个都有神鬼莫测之威。 【1天阶·天人卡(岂非天人化身,焉能有若此者?):使用此卡立刻成为千古智慧化身,三维属性升至100,为丞相可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大军不绝粮道;为谋主则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为将帅则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 2天阶·司天监台(拥有此物,你就是神):此乃镇国神器,使用者可依图纸而建,建成后立足其中,可调节一国天象,保佑王朝风调雨顺。 3地阶·同心结(即使是千古盛名的暴君也不会杀你,再也不担心功高盖主):使用此物可链接一人,信任恒定满值。 4地阶·英灵卡(已使用,绑定人物:洛苏):洛苏转世,转世人物潜力属性:权斗:99;治国:99;御人:99;统率:80;武力:80;军略:80。】 玄阶道具虽然没有天阶与地阶道具那么强,但也极为稀少,而且都具有唯一性,这一次三十次抽奖,却只抽中两件玄阶道具,珍稀程度可见一般。 【1玄阶·千里符(天涯海角,瞬息而至,刺王杀架,他无处可逃):使用此符,心中默想,可以瞬间出现在任何地点。 2玄阶·五雷正法(以雷霆击碎世间黑暗,所有的乱臣贼子都会瑟瑟发抖):使用者需要声誉极高,用生命发誓,可以驾驭一道雷霆,击杀一人。 3玄阶·神打符(以吾之命,扫清乾坤):使用此符,武力、统率、军略提升至99,限时四个时辰,过后七窍流血而死。 4玄阶·风调雨顺(风调雨顺,天下大安):可以保佑一州之地十年风调雨顺。 5玄阶·天兵(非人而为,实为天成):使用者可以选择三千人成为天兵,进行一个月训练,可以得到一支在战场上令行禁止、悍不畏死、身强体壮、武器精通、战争精通、马术精通的军团。】 三:黄阶道具(可重复持有) 借东风x3:指定时间、指定地点、指定方向借来一阵狂风。 六月雪x3:指定时间、指定地点下一场大雪。 普降甘霖:指定时间、指定地点下一场雨。 属性卡x34:使用此卡,可以提升1点六维属性,天生最高一项提升上限为90,另外5项上限为80。 药符x2:此符溶于水中服下,疑难杂症,顷刻消除,只能救一人。 卫士x12:召唤10个武力值80的傀儡卫兵,可以作为护卫,此卡较多时,可以组建精锐突击小队。 兵贵神速:可以让一支不超过五万人的步兵军团提高30%的行军速度,且不多消耗体力。 白板道具x384(没有垃圾的道具,只有不会使用的人,这些道具会带来难以想象的好处)】 仅仅依靠这些道具,姬昭觉得还是不够保险的,因为历史越往后面走,洛氏家族想要获得更强的影响力就更难,那么道具的获取速度就会变慢。 起点太高,让姬昭直接拿到了天阶道具,但是这也意味着很多小道具只能依靠抽奖来获得,真是福兮祸所依。 …… 镐京。 洛侯临在宫人通传之后,登殿拜见天子辞,天子辞正坐于御案之前,见得洛临走进,便笑道:“洛侯如此急切,可有要事教寡人?” 洛临行礼后回答道:“臣听说王上想要征伐犬戎,所以来劝谏您。 五年前,您干涉诸侯的国君继承之事,诸侯心中不满。 现在与犬戎交战,臣担心可能会引来不好的结果。 昔年臣先祖文公薨时,谏言昭王,天子之军不可轻动,败则有不测之事。 西北有申侯,曾侯,又何须劳烦您率领大军前去征讨呢?” 姬辞闻言自然是不快,但顾及洛氏的地位,便没有发作。 但还是冷冷道:“寡人不是纣王、厉王那样的君主,便是卿的先祖,素王、文公在世,想必也会称赞寡人是圣王,洛侯多虑了。” “王上您自然是圣王,但……”洛临还想再劝,姬辞直接说道:“洛侯刚刚从南申国回来,想必是累了,快下去休息吧。” 洛临无奈,随着一大批中兴名臣离世,这些年天子辞越来越乾纲独断,听不进臣子劝谏之言,自己独木难支。 洛氏在王室之内的威望,从洛文公薨后,也是一天不如一天。 洛氏的地位已经不是以前那种无可争议的诸侯第一。 尤其是到了洛临这一代,荒王时共和执政,他只能名列第四,连三公之位都没了。 现在明明知道到处都是问题,就像是一间屋子在漏雨,只能尽力的缝缝补补。 这种软刀子割肉的感觉让他很是难受,问题太多,无处下手,即使手中握着天命神器又有何用? 对现实影响越来越强的姬昭摇摇头,洛临本身天资就不是能力挽狂澜的中兴名臣,能有现在的成就已经是努力的结果。 【洛临:权斗:82;治国:78;御人:81;统率:79;武力:71;军略:76】 这个数据模板不能说差,对于大部分家族来说,如果能够世世代代出现这个级别的人才,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但是对于洛氏这么一个执掌王朝国策的诸侯公卿来说,一个没有短板,仅仅只是中人之姿的家主,是挽救不了走下坡路的国家的。 在姬昭看来,如果是洛苏,给他二三十年的时间,应该还能勉强续命六七十年,到时候就是真正的积重难返。 …… 三十七年,王伐条戎、奔戎,败于庆阳。 三十九年,王伐条戎、姜戎,败于千亩。 四十年来颇有兴盛之相的邦周一下子陷入了深沉的阴霾之中,天下诸侯更是躁动,畿内诸侯公卿也是议论纷纷。 崩。 谥号“宣”。 嫡长子姬涅继位。 …… 洛国。 宫室之中,大多数人,眉心都有一个非常鲜红的点,为整个人增添了一丝肃穆的气质。 这是姬昭对现实影响越来越强之后出现的异象,所有洛氏嫡系的子孙都会出现这个红点,目前整个公室之中不过几十人而已。 洛侯临面容苍老,他紧紧地握着洛成的手掌,视线望向公室中的众人,声音中满是不甘:“孤病得很重,恐怕是要去追随素王了。 但是孤不甘心。 孤继任国君之位五十年,为天子执戟几十年,驱逐了荒王那样的昏暴之君,与召公、定公、齐公、晋公等人一同执政。 及至王上即位,励精图治,政通人和,北定云狄,西平犬戎。 孤没有老祖素王与文公那样的经天纬地之才,但也为邦周立下不少功劳,其中莫过于挫败了楚国的叛乱。 那是何等兴盛,荒王治政以来的倾颓一扫而空,武康之治再现,圣王治世! 孤已经看到了邦周的兴盛啊。” 室中啜泣的声音全部消失了,洛临的声音中已经充斥愤恨,“身为天子,干涉重臣国中的君位继承,毫不掩饰、无故废除嫡长子,这是圣王应该做的吗? 是宣王的错,才导致诸侯国中怨言四起,没有了贤才辅佐,怎么会有圣王治世呢? 这才招致了后续的两场大败,二十年之功,毁于一旦。” 说到这里,洛成感觉握着自己的手用力越来越大,甚至青筋都鼓了起来,洛侯临扫视着所有人,最后盯着洛成说道:“孤能力浅薄,不能匡扶社稷,辜负了素王的期望。 但是我儿天纵英姿,有素王文公之相,定能堪当大任,日后要勇于奋进。儿啊,你要记住,素王老祖宗在看着我们洛氏的子孙,莫要辜负!” 说着将手指上戒指摘下,戴到洛成手上,“这是自素王之时传承下来的家主信物,孤今日交给你。” 众人便纷纷泣声道:“主君何必如此妄自菲薄,这些年我洛国壮大强盛,公族显赫,都是您的功劳啊,便是面见素王、文公,您也是当之无愧的。” 室中只有洛成一人知道自己父亲所言,紧紧握着戒指,垂泪道:“父亲放心,孩儿定竭尽全力,必不负素王老祖期望,功成之日,到您冢前报与您知。” “好!好!”洛临渐渐松开了洛成的手,缓缓举向空中,他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惊喜的笑意,欣喜道:“素王,您来看临了,临是不是没有那么差,临…”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手臂也垂了下来,姬昭默然盘坐空中,公室之中响起一片悲切的哭泣之声。 又是一代人逝去,他已经司空见惯,却越来越不能保持淡然。 随着他对现实影响力越发增强,洛苏薨后,几乎每一代洛侯薨时,他都会出现,送他们一程。 除了洛成,所有人都以为洛临只是临死前出现了幻觉,几乎每一代洛侯薨前都会这样。 “邦周的天命,正在熊熊的燃烧着,辉煌过后就是烛火摇曳,虽然微弱,还未灭亡,做出正确的选择,还有一丝振作的机会。” 姬昭的声音在洛成的耳边响起,洛成眼中噙着泪水,重重的点头,低声道:“素王老祖,成明白,成明白。” 姬昭其实说了谎,这些年随着家族存在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也越来越深刻。 历史是可以改变的,洛国的存在已经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但是趋势是不会变得,洛苏将姜姓申氏、嬴姓三氏都封在了丰镐之地,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命。 西周的天命要终结了,如果洛氏仅仅想要保住自己,那很简单,但如果想要逆转西周的天命,至少需要一件天阶道具才行。 天阶道具是真正的天命神器,能够抵消历史修正力的作用。 而天阶道具,姬昭手中只有两件,他不会用在这里。 【始祖:姬昭、洛昭 族长:洛成(姬姓洛氏九世孙) 爵位:侯爵(君主) 国家:周王朝(洛国)。 阵营:王族。 能力属性:权斗:84;治国:90;御人:82;统率:80;武力:74;军略:78。 阵营声望:仇恨、冷淡、中立、友善、尊敬、崇拜。 家主声望: 1王室:中立;2王族:中立;3诸侯:中立;4军队:中立;5国人:友善。 家族声望: 1王室:友善;2王族:友善;3诸侯:中立;4军队:友善;5国人:尊敬。 授权道具:须弥芥子。 持有道具:玄阶·千里符。 六月雪x1,借东风x1,药符x1,白板道具x20,卫士x2。】 以洛成能力属性,做一个治世的能臣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想要逆天而行就没有希望了。 这些道具也许能为他增添一丝胜算吧。 洛成自己在天下诸侯之间并没有大的声名,尤其是王畿的军队方面,这些年畿内诸侯越发强势。 不过洛国公室在整个王室、王族、军队、国人之中的声望还是很不错的,八代洛侯尽忠王事的功劳不会被抹杀。 家族这么高的声望意味着洛成只要稍微在天下人面前做几件事情,他的声望就能坐火箭般提升上去。 洛临薨的消息很快向着四方诸侯传去,洛成为父亲置办葬礼,又将洛国的事务一一整理完毕,就前往镐京准备接替自己父亲的位置。 …… 昔荒王乱政,周室衰微,宣王中兴,恢复周宇。 然不籍千亩,南国丧师,中兴之美未尽焉。——《史记·周本纪》 第二十六章:斥天子 洛氏君主,在外为诸侯,在内为公卿。 大宗正,掌邦周诸姬之事,负责一切祭祀。 在王宫之中,洛成第一次以天子卿士的身份见到了当今天子姬涅。 他是宣王的嫡长子,母亲是齐国国君的嫡女,昔年荒王烹杀齐哀公,诸侯厌弃,最后死于南山之中。 荒王无子,按照宗法序列,以宣王为嗣,承继大统。 为了修复与齐国的关系,在洛国的斡旋之下,宣王娶到了齐国的嫡女。 但是齐国对荒王深恨之,不仅仅要求上恶谥,还要求去掉他的王号,洛侯阻止了去王号的举动。 最终荒王没有被葬入王陵之中,而是直接暴尸天台。 这是要让上天用风雨雪电来惩罚他,用来赎回他犯下的罪孽。 洛成和现在的姬涅还有很亲近的关系,王太后齐姜是洛成妻子的亲姐姐,现在的洛世子与天子姬涅是亲表兄弟。 在目前的邦周诸侯公卿之中,能达到这个亲近程度的,大概只有姬涅的那些兄弟了。 百年多来,洛氏在王畿中的地位属于缓慢的下降,逐渐的从毫无争议的第一公卿贵族,下降到现在的顶级贵族。 虽然王畿之中,洛氏已经不是不可替代的氏族,但是历代天子还是不能忽视洛国。 因为洛国依旧是姬姓在东方最重要的方国之一。 晋、宋、洛、齐四国百年来愈发强盛,洛国向东逼得卫国迁徙,向北的邯侯、邢侯都是洛国附庸。 洛国与齐国之间,已经不仅仅是公室之间的联姻,卿族之间也在联姻,堪称牢不可破的联盟。 否则荒王烹杀齐哀公,怎么可能洛侯说和两句,就这么简单过去呢? 鉴于此,王室始终对洛侯保持着足够的尊敬。 这算是一场家宴,王太后齐姜、天子姬涅、王后申姜,王室中最尊贵的三人全部出席,这是对于洛成的一种重视, 洛成则带着自己的妻子洛姜参加这一场家宴。 曼妙的侍女在舞蹈,乐师们唱诵着华美的乐章。 “伟大的王啊,您永远享有天命的眷顾,您世世代代永享福禄与富贵,您像太阳一样大放光明。” 神圣的礼乐钟声丝竹之下,五人的心境却各不相同。 尤其是王后申姜,她是申侯的女儿,现在又是王后,身份之尊贵,仅次于王太后齐姜,但是她却并不快乐。 因为姬涅并不喜欢她,甚至将太子放逐到申国之中。 姬涅更加宠爱妃子褒姒,甚至私下里说过想要废掉她的后位。 这让她感觉到了危机。 她的后位如果被废掉,那么她儿子的太子之位必然是要被废掉的。 到那个时候,偌大一个王畿,何处才是他们的容身之地呢? 她的父亲是畿外诸侯,不可能因为这些私下里的传言就举兵反叛,所以她需要在畿内找到一个强援。 洛成就是她的目标! 而且她很有信心,洛氏一族,一向是宗法制度的捍卫者,历代洛侯都以维护周礼而闻名。 她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她的儿子是嫡长子,洛成自然而然就会维护他的地位。 但她是个有智慧的女人,洛成不需要,不代表她就真的什么都不做,适当的释放善意是必不可少的事情。 王太后齐姜与妹妹很久未曾相见,现在正亲切的交谈着,对于洛成能够来到王畿之中,她是最欢迎的。 因为她认为洛成是真正的自己人,比现在天子姬涅的那些宠臣都要亲近的多。 这些年王室的日子不好过,前代洛侯没能完成的改革大计,王太后齐姜寄希望于洛成。 “良人,姐姐很是看重你,看来这次王畿之行,能完成你的夙愿了。” 洛姜满眼柔情的望着自己的丈夫,她向来知道洛氏的男子,皆以素王为神,希望能够中兴邦周。 现在自己那贵为王太后的姐姐如果愿意给予丈夫更多的权力,那中兴邦周想必就更加简单了。 至于自己丈夫的能力,她从来没有过怀疑,从十几岁两人成婚以来,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难得住他。 洛成轻轻握住妻子的手,轻声笑道:“王太后看重还不够,天子已经成年,没有摄政名义,王太后能出的力不算多。” 洛成的目光落到天子姬涅身上,他能感觉到,这位已经不算是少年的天子,果然不太喜欢自己。 天子姬涅确实不喜欢洛成,理由与王后申姜一样,洛成是宗法的捍卫者,而且注重周礼。 他认为周礼是对他的束缚,作为君主应该至高无上,而不是现在这样,对待一个臣子还要顾及很多。 历代洛侯都是大宗正,洛临在的时候曾经教授姬涅礼乐,姬涅顽劣,洛临自然对他较为严厉。 现在一看到洛成一板一眼,就想起洛临来,他自然不喜欢这样的大臣。 想到这里,姬涅决定秀一波骚操作。 “洛侯啊,你是姬姓的宗家强支。 从遥远的东方来到镐京辅佐寡人,按照礼节,寡人应当赐予你三公的高位。 但是三公之二已经赐予外父齐公与国丈申公。 虽然两位都不在王畿之中值守,但他们的公位寡人怎么能够剥夺呢? 这是不符合礼节的。” 姬涅一张嘴,洛成就知道他想做什么,心中暗自恼怒,脸上却带着和煦的笑容答道:“王上,臣实在是认同您的话,齐公与申公都是您的长辈,用尊贵的地位来表彰他们,是周礼所提倡的。 臣是大宗正,一定会将您的仁德在姬姓宗族之中广为流传。” 洛成暗忖,自己这番话说出来,就算姬涅本来有些不好的心思,至少也会收敛一番。 但是他不知道,蠢蛋的恐怖之处,就是你拐弯抹角说出来的话,他根本听不懂。 所以听到洛成的话,姬涅不仅没停下来,还在心中嘲笑洛成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 “先宣王时,虢武公勇于任事,众公卿贵族皆称赞他为文公之后又一宰也。 武公薨后,寡人任命他的嫡长子虢石父继承他三公的地位。 虢石父勤于政事,人品贵重,不慕名利,实在是寡人的洛文公。 寡人怎么能忍心剥夺他的尊位呢? 卿事寮中卿官已满,这些官职都不足以匹配你的身份地位。 寡人希望你能担任太史寮的长官,将国家的史册交到洛侯的手中,寡人才能放心啊。” 洛成正举杯的手一顿,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眼底不禁闪过一丝怒意。 姬涅用官职来打压自己,他并不在意,这不过是逞口舌之利罢了,对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造成不了多少影响。 但虢石父,为人奸佞乖张,善于奉承,贪图获利,实在是个大大的庸臣。 姬涅竟然用洛文公来作比。 这可是洛氏族中仅次于始祖素王的先祖。 姬涅自己可能不清楚,由于姬昭的存在,洛氏对祖宗的名声是极其敏感的。 所以今天他所说的,这是洛成不能容忍的! 王太后齐姜与王后申姜从姬涅张嘴说出洛文公,就感觉不妙。 他们齐国世代与洛国通婚,对于洛国对祖宗的重视程度很是了解,知道姬涅犯了忌讳。 “良人。” 洛姜有些担忧的握住了洛成的手掌,从手背上那紧绷的肉与暴起的青筋,她知道这件事洛成肯定忍不了。 果然,洛成轻轻反握她的手,松开长身而起。 仿佛心中半丝怒意也没有,依旧是那副完美的、风度翩翩的、任谁来也挑不出半丝毛病的礼仪,他向姬涅行礼道:“王上,先王曾经说过,对待圣贤要向对自己的父亲一样恭敬。 臣的先祖洛文公,是昭王息时期的重臣,一生功勋,昭王以经天纬地之能,赐谥‘文’,素王之后,一人而已。 您以虢武公作比,臣心中虽不快,但虢武公毕竟威名赫赫,有大功于邦周,臣便不复多言。 但虢石父者,谄媚祸主之辈,蝇营狗苟之人。 臣的先祖是一块无暇的美玉,虢石父便是路边随处可见的碎石。 洛文公如同那姣姣的皓月啊,虢石父只是野地中的浅水湾,有幸映照文公的影子,已经是上天赐予他的恩典了。 臣远不如先祖文公,尚且不愿意与这等人生活在一片青天之下,更何况文公呢? 王上,用虢石父这样的人与文公作比,是对功臣的羞辱,这难道是圣王的作为吗? 您的话是何等的神圣呢? 每一句都会刻在史书上,臣请王上慎言啊!” 王太后虽然觉得不妙,但完全没想到洛侯竟然会这么刚。 突然想起来前代洛侯也是这样,还有她从故事中听到的、那些没有见过的历代洛侯。 姬涅直接懵了,他没想到洛成会直接指着他的鼻子痛骂。 谄媚祸主之辈,蝇营狗苟之人。 表面上看这是在说虢石父,实际上是在说,你就是那个被谄媚的人,你还在那夸他,真是笑掉大牙了。 圣王? 你就是一个昏君罢了! 反应过来的姬涅瞬间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指着洛成愤声道:“洛成,寡人是天子,你怎么敢如此放肆呢!” 洛成长身而立,毫不畏惧,朗声道:“王上! 臣是姬姓的大宗正,邦周的大臣,劝谏天子、维护大宗之长的礼仪,是臣的职责。 铲除奸佞、匡扶王道,这是素王传下来的祖训。 臣难道要抛弃祖宗的规矩吗?” 姬涅的鼻子都要被洛成气歪了,噌的一下拨出利剑指着洛成,怒吼道:“猖狂!猖狂!莫非以为寡人不敢杀你吗?” 洛成反倒面色平静起来,道:“先荒王烹杀齐哀公,先宣王无故错杀大臣杜伯,又杀害了司空与祝伯。 王上是上天之子,又有什么不敢的呢? 王上现在就要杀臣吗? 看来臣会成为九代洛侯中,第一个薨于天子宫廷之人了。” 洛成这一番话中,荒王与宣王的下场可都不太好。 尤其是齐哀公这件事,让王太后齐姜面上都有些挂不住,那可是她的先祖。 更不要说姬涅,面上当即就是一滞。 王太后齐姜连忙拉住姬涅的袖子,劝道:“王儿,洛侯是邦周重臣,不可如此无礼啊。 当年你被先王认为不详,是洛侯临向先王求情,你才没有被遗弃。 你们是相敬如宾的君臣,只是因为虢石父,才起了争执。 依本宫看,就让虢石父向洛侯道歉,君臣便可重归于好。” 姬涅手中握着剑微微颤抖,他即使再蠢,但是殷鉴不远,也知道有几个诸侯是杀不得的。 当年荒王烹杀齐哀公,导致诸侯心寒,最终他被畿内诸侯赶到南山之中自生自灭,竟然没有一人去救他。 宣王中兴邦周,声望兴隆的时候,滥杀大臣杜伯,杜伯之子逃到晋国,晋侯包庇了他,宣王就没有再过问。 这就是吸取了荒王的教训。 齐侯与晋侯尚且不能滥杀,况且这是洛侯! 在诸夏列国之中,洛侯是特殊的存在,这个家族的神异之事太多了。 甚至隐隐有传说,素王始终关注着洛氏! 某种程度上洛氏代表了邦周的天命,而且,九代洛侯尽忠王事养成的声望太高了。 今天他敢将洛成杀死在宫廷之中,明天诸侯就会对他群起而攻之,厉王、荒王就是他的下场。 所以,他怂了。 这时王后申姜也过来劝姬涅,温声道:“王上,洛侯也是一片忠心,激愤之语,都是姬姓宗亲,就这样算了吧。” 嘴上劝着姬涅,目光却神采奕奕的盯着温文尔雅的洛成看个不停,眼中满是惊喜的神色,“果然洛侯这样的人,才能够成为太子的后盾。” 这一番洛成的作为,让王后申姜更加看重他,这种能硬顶着天子怼的重臣,能有几个呢? 洛成本来是不想这么快就与姬涅起冲突的,但是今天晚上短短的接触,就让他对姬涅大失所望,连宣王后期昏聩阶段都不如,望之不似人君。 姬涅脸上青一阵黑一阵,重重的将剑抛下,冷哼一声就直接离开了宫室。 洛成就像是无事发生一般,平静地向着齐姜与申姜躬身行礼道:“王太后、王后,既然王上离开,臣也不便多留,这便回府中。” 齐姜有些歉意的说道:“洛侯莫要在意今日之事,王儿只是被虢石父暂时迷惑罢了,本宫相信有洛侯这样的忠臣、能臣,王一定能成为一个贤明的君王。” 洛成再次躬身行礼,“王太后如此信任臣,真是让臣感到羞愧。 臣的祖训便是尽忠王事,王太后、王后便是不说,臣也会多多规劝天子。” “那就拜托洛侯了。” 王太后齐姜和王后申姜对洛成回礼。 洛成和妻子离开了王宫。 一场不欢而散的宴席…… 第二十七章:王畿弊政 这场宴会之中发生的事情,很快就在一个小圈子之中流传开来,那些利益相关的人开始不安起来。 本来还有些怀疑的人,在见到洛成旗帜鲜明的站在王后申姜这一边,而且一直待在太史寮之中,没有接触政事,也相信这位新一代的洛侯真的和天子的关系一般。 夜幕落下,洛成在书房之中捧着竹简在读。 宴会之上以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于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洛成敢于激怒姬涅,自然是有他的底气,姬涅即使愤怒,但是该给他的权力是不会少的。 权力表面上是由上而下的,但本质上是由下而上的,尤其是在这个王权不太振作的时代。 历代洛侯的力量来源,第一得益于历代天子的信任,第二得益于洛氏本身在邦周的体制所占有的位置。 甚至在康王和昭王的时代,他们两人能够一登基就手握大权,是因为他们完整的继承了素王与洛文公的衣钵。 这百年里洛氏的权势虽然在不断的衰落,但洛氏的地位依旧是特殊的。 百多年前洛文公时代担任摄政会议诸侯的六人,现在只有洛氏的后人还在王畿之中担任高位就是明证。 洛成并不喜欢姬涅这个天子,认为他志大才疏,没有自知之明。 索性眼不见为净,先到太史寮待一段时间,时间到了自然会开始接触政事。 王室现在对于洛氏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 比如姬涅不喜欢洛成和前代洛侯,但是从心底里面,他知道这两人都是能做事的忠臣。 其他人可能会有不轨的心思,但是洛氏不会,这种政治层面的信任已经突破了人心的范畴,到了一种理所应当的地步。 况且洛成在太史寮中不是无事可做,可以详细了解王畿的情况,为后续执政打下基础。 洛成在太史寮中看着各种记录的典籍,很快就发现,镐京的问题比他想象中的大很多,而且问题各个都非常棘手。 这些问题有的是百年前洛文公已经记载在书籍中的。 每一代洛侯都会将自己一生的执政经验,记录在书籍中,留给子孙。 洛文公的记载种有他对邦周进行的一系列改革。 但是同时他也说明了,这些改革只是缓解问题,不可能彻底解决,之后执政的子孙要特别注意。 洛文公当年的改革之中,最重要的政策之一,就是再次大行封建,这条策略很成功,诸夏能够实际控制的土地大幅度增加了。 伊洛之戎被打压的很惨。 但是,对西戎的战争是失败的,到了姬涅时期,犬戎的势力已经昌盛到西部诸国不能制的阶段。 随着实控面积的增加,西部的这个问题比百年前更严重了。 从武王伐商到现在,邦周已经两百多年。 几百个诸侯国分布在广袤的大地上,和蛮夷进行着殊死的搏斗。 他们之间互相争夺生存空间,很多的丛林被开拓成可以耕作的土地。 诸夏列国在空旷的荒野上建立起了一座座城邑,蛮夷就生活在这些城邑之间的未统治地区。 随着不断生存空间的挤压,中东部的蛮夷力量越来越小,甚至列国之间的争斗烈度已经超过了夏夷之间战争的烈度。 但是在镐京这里,情况是相反的。 作为邦周的宗庙所在,这里同样开拓了很多的土地,但是犬戎势力越来越庞大。 宣王时代任用了一大批贤臣,团结晋国、申国、虢国等大诸侯国,取得了不错的武功。 但是连年对外用兵,同样让王畿的财政状况非常不妙,国人也开始厌战。 再加上后期宣王昏聩,身为天子,带头践踏宗法制,强行干涉诸侯君位的继承,甚至带兵攻打一个姬姓诸侯国,这让诸侯对他心生不满。 还滥杀大臣,导致忠臣也弃他而走。 最后失去了诸侯支持,又遭遇了千亩大败,王畿的军事力量损失殆尽。 之前本来就只是暂时被压制的犬戎,再次猖獗起来,开始向着王畿迁徙。 各个诸侯国城邑之间聚集的犬戎部落也越来越多。 戎人聚集在城邑周围,这是非常危险的信号。 姬涅依靠虢石父执政敛财,也许存在着打压畿内诸侯的想法,但这是不明智的。 他在贵族之中没有威望,国人对他也是多有忿怒之语。 失去了这两者支持,王畿的军力又亏空,任何一件小事都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现在姬涅还能安稳的坐在王宫之中,完全是邦周完整的制度保护了他。 即使他的权力被侵蚀,依旧还是天子。 两百多年的分封制度、宗法制度、礼乐制度,让天子的威严深入人心。 宣王虽然晚年昏聩,但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还能算得上是一个中兴之主,而姬涅就完全不行。 在制度的保护下,他还能算得上安全。 所以他的第一选择应该是加强这个制度,寻求机会削弱其他人的力量。 而不是现在姬涅做的这样,宠幸褒姒,疏远王后申姜,甚至想要废后,立褒姒为后,让褒姒的儿子做太子。 这是再次公然践踏邦周制度,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真是不知死活啊!” 洛成旗帜鲜明的支持王后申姜和太子宜,就是告诉全天下,邦周的宗法制度还在,洛氏还在。 在邦周所有人心中,历代洛侯都是宗法、周礼的捍卫者。 但历代洛侯自己心里清楚,宗法与周礼都是维护天子统治的工具。 如果嫡长子很差想要换一个,这是非常合理的要求,毕竟这么多年洛氏的先辈深受无能君王的烦扰。 但不能这么明目张胆。 素王当年定下制度的时候,实际上已经留了暗门。 在制度中举出了很多种不能继承的例子,最常见的就是不能有明显的残疾。 他的先祖洛文公当年就是嫡次子,因为嫡长子腿部有残疾,于是继承了洛侯之位。 当年洛文公暗示南申侯换继承人也是同样的道理。 真的不满意继承人,哪怕悄悄的做一些事情,没人会知道是意外还是故意的。 但是宣王和姬涅都不懂得这个道理,或者说是不在意,不懂宗法制度的重要性。 一个大张旗鼓的干涉,一个还没动手就已经宫廷皆知,手段太糙了。 形势到了这个阶段,王后申姜已经有了警惕。 洛成是身为素王之后,这个时候必须旗帜鲜明的站在宗法一边,必须要坚定的维护太子的正统地位。 况且,王后申姜背后的申国,是镐京王畿周边最强大诸侯之一。 洛成也不喜欢申侯,但是政治人物,从来不以个人的喜好来决定国家的策略。 姬涅这么一个基本盘不稳的天子,敢在挑战宗法的同时,得罪一个军力强盛、位于卧榻之侧的大诸侯。 洛成只能说一句“好死”。 “问题比起先祖文公时,严重太多了,想要全部解决不现实。 但慢慢调理还是能缓解一部分,如果能让邦周不再恶化下去,孤也算尽力了。” 洛成很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只能做个裱糊匠。 他的治国能力很强,只要按部就班,邦周的这些问题起码不会扩大。 至于以后,就要依靠后人的智慧了。 他继续翻看着那些繁复的资料,一边看一边思索对策,“首先要先把虢石父这个废物搞下去,这么关键的时期,这种能力平庸的人没资格待在高位上。” 镐京王畿的畿内诸侯实力之强,已经远远超过了文公时代,王室的权力被侵夺了很多,甚至有了架空天子的趋势。” 当年文公改革大幅度的缓解了这个进程。 但是一百多年之后,这个问题还是卷土重来,王室在镐京的经济基础已经快要被掏空。 打压畿内诸侯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但是打压要有限度。 在没有决定性力量的时候,不能突破畿内诸侯的底线。 虢石父没有把握这个的能力,所以他不是洛成需要团结的贵族。 当年文公是借助熊顿之乱,畿内诸侯力量空虚之时,将畿外诸侯的力量引入进来,才有足够的力量去进行改革。 现在王畿的政治势力同样不平衡,荒王、宣王都看到了这个问题,但是解决的方法错了。 王权虽然衰落到这个地步,天子还是比天下任何一个诸侯强,比王畿中的任何一个卿族强大。 荒、宣二王于是选择了直接用暴烈的手段打压贵族,结果导致他们同气连枝,共同反抗。 在洛成看来,所有的王都要面对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那就是一旦天子将所有人逼到对面,他自己就成了弱势的一方。 从邦周建立起,天子的力量虽然是最强的,但没有诸侯联军强。 这个现实不是分封制导致的,而是由于这个现实,必须实行分封制。 素王通过一系列的制度设计,让天子成为了一个超然的存在,只要王端坐神位,就能始终保持自己强大的影响力。 但总有喜欢自己下场厮杀的君主。 荒王和后期的宣王,通过一系列的操作,成功的将所有的诸侯公卿都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这是极其愚蠢的行为。 “姬涅的母族是齐国,妻族是申国,这些都是可以依靠的畿外力量。 但是还缺了晋国,中原最重要的姬姓大国,不能在王畿之中没有属于自己的利益。 这不利于团结宗亲的力量。” 洛成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所有的君主都想要乾纲独断,总觉得依靠别人就要分权。 有的成功了,握住了更大的权力,有的失败了,身死国灭的都有,荒王就是一个这样的典型。 他不希望借助畿外诸侯的力量来打击畿内诸侯,而是要自己动手。 结果最后被畿内诸侯暗中主导的暴动推下台。 宣王前期懂得这个道理,所以暂时的兴盛。 后期想要踢开帮助他夺权的诸侯,于是就败亡了。 申国君主的确想要借助自己女儿王后的身份,来获得更大的利益,但在洛成看来,这是非常合理的行为。 申国付出了代价,就应该获得相应的利益。 邦周本就是天下诸侯一起打下来的,诸侯们既不敢僭越称王,又没有推翻姬姓王室统治的力量。 他们想要在体系下捞好处,天子应该高兴,毕竟这个体系他是最大的获利者。 天子只要稳坐钓鱼台,用高位来赐予那些显赫一时的畿外诸侯,平衡那些畿内公卿贵族,掌权就是很简单的事情。 况且,申侯是王畿的西北屏障,与犬戎一些部落之间的沟通全权由申侯负责,维持与申国的良好关系,对王畿的安危很重要。 宣王看到这一点,所以为姬涅选择了申侯的嫡女作为王后,但是姬涅居然想要破坏。 “首先共同的敌人,征讨犬戎,这是邦周的大义。 稳住申侯,联合外戚申侯、齐侯对抗畿内公卿贵族,齐侯国土遥远所以要让齐侯对抗申侯,联合晋侯保证局势稳定,不至于刀兵相见,还不够……” 洛成开始思索引入新的政治力量,以及利益之间的置换。 他不太在乎畿外诸侯在王畿之中获得力量,洛氏考虑问题向来以几十上百年计算。 这么长的时间,没有庞大的氏族支撑,畿外诸侯执政的权势最终一定会失去。 洛氏连续七代传承的三公之位,经过时间的消磨,也在洛临时期失去了。 “嗯?” 望着竹简上的信息,洛成本来有些从容的脸上,渐渐严肃起来,竹简上面记载了这几年之间发生在丰镐之间的天灾。 从一条条的记录中,仿佛上天已经不眷顾邦周一样,从姬涅即位起,镐京陆陆续续的发生了很多的自然灾害。 “天灾!” 无数严重的天灾在十几年内集中发生,最严重的就是姬涅二年时发生的地震,这次地震引发了泾河、渭河、洛河的改道,最终造成了丰镐之地三条河流的枯寂。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啊。” 由于姬昭的存在,洛氏是完全相信天命气运的,现在洛成心头就蒙上了一层阴影。 放下这份竹简,洛成拿起另外一份与灾害有关的竹简,搜寻一番,果然找到了自己预料中的内容。 这些灾害导致丰镐之间很多的土地已经不适合生存,甚至已经陆陆续续的有卿大夫举家向东迁移。 “麻烦了!” 洛成脸色不太好,手指忍不住用力捏着竹简,他知道自己可能遇到了一个无法解决的大问题。 天灾导致的地理变化! 这在素王给洛氏留下的治政书中是重中之重,每代继承人都会深刻专研。 治政书里面提及过,只要是由于人的行为所造成的问题,都有解决办法。 如果你认为一个问题无法解决,要么是能力不够,要么是身份限制了你。 洛文公用自己数十年的执政经验为这段话做了注解。 厉王造成的局面就是人祸,包括王畿公卿贵族盘踞,畿外诸侯实力壮大渐渐与天子离心力变强,这些都是人祸。 他将自己解决的问题的方法列了出来,也将自己限于贵族的身份地位不能解决的问题列了出来。 这些宝贵的治政经验能够快速的提升洛氏继承人的水平。 但同样的,如果一个问题不是人的行为造成的,那么就是大麻烦。 农耕是王朝的根本,在这本治政书中,素王提到了一个很少有人会注意的点。 他认为一个合格的执政者,应该时刻关注气温、降雨的变化,关注河流的改道、山脉的变化,关注这些影响田地粮食产出的因素。 这些变化是人力所不能控制的,是上天的旨意,人间的王朝要顺从天意的变化,寻找到最适合生存的地方。 现在洛成感觉自己就遇到了这个严峻的问题。 诸侯卿大夫的迁徙,是因为他们的采邑已经不足以让他们生存,所以宁愿迁徙。 在这个遍地都是荆棘丛、遍地都是森林、豺狼虎豹的时代,离开已经开垦好的土地,重新在荒野之地建城,是非常痛苦的事情。 镐京就坐落在泾水与渭水的汇流之地,这两条河断流,会摧毁掉整个丰镐之地。 没有水源,粮食减产,无法维持人口,人口不足,军力就会进一步减少,那些蜂拥而来的戎人,谁来抵抗? 洛成有点无法保持淡定了,他手中握着竹简,在屋中开始踱步。 …… 西周末期,一系列的天灾对渭河平原的经济生产造成了严重的打击,王畿的实力大幅衰退,底层的周人生活困顿,在一片歌舞升平之中,周王室对丰镐王畿的统治已经摇摇欲坠。——《西周那些事》 第二十八章:褒姒 大概理清了王畿目前有些严重的问题,洛成有些心情沉重的见了洛氏在畿内的盟友。 目前王畿之中的畿内诸侯与百年前已经完全不同,当初不过是一块一块的采邑而已,地不足五十里,公卿贵族掌握权力主要是依靠世代传承的官职。 但是随着一代代天子将王畿之中的土地赐下,加上畿内土地兼并严重,现在畿内诸侯是真的诸侯。 他们拥有大片的土地控制权,爵位,畿内执政的地位,已经事实上与畿外的诸侯没有什么不同了。 洛成想要做事,自然需要他们的支持。 却说自从宫中夜宴之后,洛姜便经常进宫与申姜相谈,主要是为了安定申姜的心,以及给所有人一个信号。 那就是,姬宜的储位,洛氏一族保了。 这一招还真的挺有用,由于姬宜多年不在镐京之中,自然有很多有心之人暗流涌动。 现在这些事情都隐了下来。 但这件事却引起了褒姒的注意,她与申姜母子之间是不死不休的关系,自然不能容忍现在这种情况。 只不过洛氏的声名她也是知晓的,只能暗自焦急烦躁,一个渐渐失去理智的女人是可怕的,洛成未曾设想过的事情发生了。 …… 这一日姬涅来到褒姒宫中,便见褒姒在帷中垂泪。 褒姒出生时,姬昭曾经见过,她的美根本就不是人间能够造就,这是上天降下的背负气运之人。 倾国倾城亦不能形容她万分之一,现在泪水涟涟,真是天见犹怜,何况姬涅? 姬涅来到褒姒身边,握住褒姒柔荑,心疼道:“爱妃,什么事能让你垂泪啊? 寡人富有四海,无论你要什么,都能为你取来。” 褒姒便盈盈扑入姬涅怀中,泣声道:“王上,妾身本来只是邦周西陲一个小国的女子罢了。 能够有幸嫁给王上,这是上天赐下的恩典。 因为错误的蒙受了您的宠爱,还不幸的生下了孩子,王后便妒忌臣妾。 臣妾身份卑微,又恐惹得王上心烦,便不敢与王后争辩,没想到王后却愈发过分。 近日洛国夫人进出王后宫中,王后言语之中颇多怨愤之语。 还说要将太子召回,为她报仇,太子在申国这么多年,怨恨臣妾。 若他回来,臣妾母子的性命就悬于一线了。 臣妾的生死不重要,但服儿是您的王子,还请王上为臣妾母子做主啊。” 姬涅捧起褒姒的脸蛋,为她抹去眼泪,柔声道:“爱妃切莫担心,有寡人在,姬宜便永远在申国,寡人不会让他回到镐京的。 至于洛侯虽然势大,但洛氏最重规矩,恪守君臣之道,不会对爱妃不利。” 褒姒痴缠一番,哀道:“王上您是上天之子,自然没人能够违抗您的命令。 但是您千秋万岁之后,便是太子为君,到那日,妾身母子定然死无葬身之地了。” 说完便呜呜啼哭起来,几行清泪仿佛直接落在了姬涅心中。 姬涅怀抱着褒姒,又想起申国对自己的不敬与控制,更是心头大恨,叹声道:“爱妃,寡人早就想要废掉申姜,那戎人之女,怎么能做王后呢? 况且那申侯仗着国力强盛,又有戎人作为姻亲,对寡人不敬。 若是可以,寡人愿意即刻便立你为王后,立服儿为太子,那才是一件美事。 但是申姜是宣王时的大臣所迎立,她没有过错,寡人废掉她的后位,群臣恐怕不会同意啊。 尤其是洛侯,必然以周礼谏言寡人,那时应该怎么办呢?” 褒姒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很快隐去,柔柔的从姬涅怀中抬起头来。 微红的眼中还带着一层水雾,眼中满是对生的渴求,柔声道:“王上,周礼上说,臣子听从君主的话,是符合天道运转的;君主听从臣子的话,是不对的。 臣子应当向君主进谏,但是君主应该下最终的决定。 臣子心中即使不愿意,也应该听从君主的决定,这才是符合礼仪的。 群臣如果进谏,您可以说不见,这样就不会伤了您与臣子的感情。 等到事情平息,想必就没有人会再谏言您了。” 姬涅一听,只觉得这话说到了自己心中,便大喜道:“爱妃如此聪慧,此言诚是真知灼见。寡人明日便知会虢石父,昭告天下。” 虢石父是现在唯一在位的三公,从制度上来说,确实可以直接下诏。 但是一般都是召集群臣商议,才会决定某件事,然后开始走流程。 现在姬涅得到了褒姒暗示,竟然真的直接下诏,完全没有想到后续的结果。 褒姒这才绽放出笑意,见得这美景,姬涅心中大悦,更是洋洋得意起来。 …… 翌日,一道旨意从天官官署而出,传遍四方。 “王诏曰: 王后申姜,本来是戎人的女子,因为先宣王的恩典,才能成为邦周天子的王后,得到天命的眷顾。 但是她不感念天家的恩德,反而因为姬宜不在身边,就对天子生出怨愤的言语,甚至诅咒天子。 真是恶毒啊! 难道这样没有德行的女子也能成为王后吗? 但是念在她为寡人诞下了王子宜,于姬姓有一份血缘的贡献。 寡人依照祖宗的规矩,废掉她的王后之位,将她打入冷宫之中反省。 邦周不能一日没有王后,夫人褒姒是有德行的女子,出身诸夏之国,上天眷顾她,寡人便册封她作为王后。 素王定下宗法制度,嫡子是上天赐下可以继承地位的。 自古以来,儿子因为母亲的血统才尊贵。 现在申姜不过是一个罪人,王子宜不过是一个罪人的儿子,他还担任太子,是不和礼制的。 姬服的母亲是王后,他便是寡人的嫡长子,以他作为太子,想必是上天认可的。 寡人册封王后与太子,是为了邦周的社稷。 用这封诏书告知诸夏列国,让全天下的诸侯都知道,为邦周新的王后与太子庆祝。” 这封诏书,宛如在一个平静的湖面上砸下来一颗陨石,湖面没有产生半点涟漪,因为整个湖都被砸没了! 洛氏府邸。 从王宫夜宴不欢而散之后,洛成一直在与盟友们见面,但没有与姬涅见过。 他将邦周有影响力的诸侯公卿列在名单中,一个个勾画他们,从中挑选那些自己需要的人。 一个人是做不成事的,想要达到一个政治目的,第一件事就是组成一个政治团体,洛成现在就是在挑选自己的人。 至于王后申姜的事情,他只是让妻子去做。 他相信姬涅见到自己的态度,只要还有脑子,就不会轻举妄动。 他正在书房之中推算可能出现的情况,妻子洛姜突然走了进来,神色之间还有些急切。 “良人,刚刚王上颁下旨意,废掉了王后申姜与太子宜,立褒姒为后,王子服为太子。” “什么?” 即使以洛成的冷静也愣住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他伸手接过妻子带来的旨意,匆匆看过,发现这居然是一份合法的诏令。 “绕开诸侯公卿直接诏令天官下旨?” “不仅仅废掉了后位,还直接出言侮辱申国?” “姬涅他是疯了吗?” 这等大不敬的话直接从洛成嘴中说出,他实在是顾不得了。 对他这种冷静的人来说,就算是想十天十夜,也不可能想得通,姬涅为什么会下达一个这样的诏令。 他疯了吗? 申国和褒国孰轻孰重他真的不知道? 不说其他大臣,单单自己的父亲在镐京时,就与姬涅讲过申国的重要性啊! 这件事情实在是太突然了,以他的眼光,立刻就能看出这其中的浓浓危机。 要知道他之所以愿意维护申姜的地位,以及姬宜的太子之位。 首先这是宗法所规定的,他维护责无旁贷。 其次就是申姜的父亲,申侯所在的申国,在他未来执政的版图之中,占据着极其重要的地位。 至少十年之内,申侯一定要稳住啊! 即使对他挟戎自重不满,也要日后再收拾他。 洛成需要通过保护王后申姜以及太子姬宜,让申侯站到他这一边,结果现在全部泡汤了。 见到丈夫这副沉重的神情,洛姜也有些惊慌,连声道:“良人,现在应该如何?可还有斡旋余地?” 洛成将诏书放下,轻叹一口气,“诏令下达,而且程序没有错误,一切就成了定数。 孤虽然厌恶姬涅与虢石父,但是不能这么明晃晃的将天子的威严踩在脚下。 况且,这份带有侮辱性质的旨意想必已经传往申国,即使现在再下诏令,收回旨意,挽回这件事也已经晚了。 细君,镐京必然成为是非之地,稍后孤安排军士保护你回洛国,这里可能会有危险,孤不能看着你陷入险地。” 见洛成已经开始给自己安排后路,洛姜心中顿时知晓怕是真的不妙,便泣声道:“素王说,夫妻是一体的。 现在您有危险,却让妾身一人躲避,难道是要让妾身成为没有德行的贱种之人吗?” “细君不必如此,孤有素王老祖宗保佑,可以逢凶化吉。你先走,回到国中好好教导子孙,这也是重要的事情啊。” 洛成几番劝慰之下,洛姜才哭泣着,带着军士返身回洛国去。 随着洛姜的身影隐没,洛成的脸色瞬间冷下来,眉心紧紧地皱起。 他唤进来几名亲卫,迅速的写了几封信,交给几名亲卫,要他们送到几位诸侯手中。 姬涅这一番操作就是在一个快要炸掉的火药桶中,直接扔了火把进去。 镐京王畿四方的藩属很多,东边有晋国、还有没有迁徙完的郑国,还有当初洛文公分封的诸侯国,诸如周国、李国等等,西边有费国这些嬴姓的藩国、西南有褒国等等。 这些诸侯共同为天子守御着四方的戎狄。 但是这些藩国都没有申国,对现在的王畿重要。 因为申国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它在王畿的西北部。 王畿四面八方的戎族势力中,西北犬戎的势力是最强大的。 申国能够在那个地方生存,第一是因为申国实力强大,第二是因为申国乃是姜姓,本就出身姜戎,所以申国与犬戎中的方国联姻是很普遍的事情。 王畿通过申国来缓和与西北犬戎的冲突,这些年双方才没有动刀兵,能够让王畿腾出手来收拾其他方向的戎族势力。 四面八方向着王畿刺来的利剑,其中最锋利的一把被申国挡住了。 所以说,申国是王畿保命的盾牌。 西北部的另外一个诸侯国是曾国,但是曾国与申国交好,这两个国家一向都是共同进退。 一旦申国与王畿翻脸,整个王畿的西北大门瞬间洞开。 可能是姬涅没见过西北犬戎入寇的情况,对申国的作用没有直观的感觉,所以才如此轻视。 那些清楚申国情况的公卿,大多都被姬涅贬斥,或者直接离开了姬涅。 洛成之所以向诸侯去书,就是担心,如果申国联合犬戎一起攻击王畿,情势简直不堪设想。 这并不是洛成在危言耸听,以申国与王畿之间那脆弱的信任来说,这件事情非常可能成真。 申国本来是洛文公时期,从王畿之中迁徙出的大贵族。 一代人沿着泾水开辟国家,付出了莫大的艰辛,现在成为了方几百里的大国。 再加上留在王畿的申氏,是邦周有数的大宗,只是后来百多年之间,双方渐渐疏远,再后来王畿的申氏失势。 申国与王畿的沟通就渐渐减少,申国在西戎之地开拓,难免与西戎部落有血缘上的交杂。 况且姜姓本就出自西戎。 因为一些摩擦,王畿便征伐申国,还将申国称作申戎来羞辱。 从那之后,双方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这件事让当时的洛侯很是无语,简直与百多年前的熊顿之事如出一辙。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申国没有熊顿那种战神,所以王畿并没有败。 但双方的梁子就这样结了下来,那段时间也是犬戎入寇最强的时候。 直到多方斡旋,王后申姜嫁入邦周,还生下了嫡长子姬宜之后,双方的关系终于缓和起来。 这些年,申国既与犬戎通婚,又与王室通婚,西北还是比较安定的,王畿的外部压力小了很多。 现在被姬涅的骚操作一搞,直接毁于一旦。 洛成刚刚给诸侯们去信,就是要让他们带兵勤王。 一旦申侯真的反叛,不但要面对申曾两国的联军,还要面对那些如同潮水一般的犬戎人。 …… 昔桀宠妹喜以亡夏,纣宠妲己以亡商,王今宠信褒妃,桀纣之事,复见于今,夏商之祸,不在异日。——《东周列国志》 第二十九章:申戎入寇 从那道诏令下达之后,镐京城中就一直不平静,王后申姜派人来联系洛成,他派人回复王后稍安勿躁。 申姜的命运取决于她父亲的举动,如果申侯真的勾结西戎部落进犯镐京,那么她是必死的。 现在见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呢? 王畿的诏令与洛成的信件一前一后到了各个诸侯手中。 …… 申国是第一个收到王后被废消息的大诸侯。 整个申国,上到申侯,下到大夫,没有人敢相信这个摆在他们眼前的消息。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申国的君臣就很有自知之明,他们很清楚自己的分量,清楚自己对于王畿的重要性。 所以,即使姬涅将太子宜放逐到申国,他们也只是以为姬涅不喜欢太子,不想见到太子罢了。 这对申国不重要,只要姬宜最后能够在姬涅死后成为天子就足够了。 没人想过太子宜会被废。 姬涅疯了? 他怎么敢的? 丰镐王畿的诸侯公卿没人劝谏吗? 他们不清楚西戎的实力有多么强大吗? 一个个问题萦绕在所有申国贵族的脑海中。 实际上,王畿的群臣知道申国的重要性,但又没有那么清楚。 因为王畿很多年没有与西北戎族打过仗了,没人知道西戎的具体实力。 只有少数人能够从每年双方之间交易的货物中,能够判断的出来,西戎的人口有了很大的增长,这代表着西戎的实力有了长足的进步。 申国的筹码是挟戎自重,但是西戎太久没有向王畿炫耀武力,间接上导致了这个结局。 不知道该说申国盾牌做的好,还是该说先前一批贤臣的集体去世,对王畿高层的能力伤害太大了, 申国高层虽然有些不敢置信,但是经过早年的征讨,申国早就防着邦周王畿。 现在果然出现了特殊的情况,申侯当即就问道:“众卿,天子公然践踏邦周宗法,羞辱我申国,孤应该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 当然是给他一点教训瞧瞧。 所有申国大臣心中都是这个想法。 一位上卿出列昂然道:“主公。 天子涅废嫡立庶,公然践踏祖宗制定的宗法制度,上天难道能够容忍这种行为吗? 当年是先宣王与诸位公卿大臣一同定下盟约,向我申国求娶贵女,现在他们却背信弃义,难道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申国是诸夏强支,两百年来恭敬的侍奉天子,却遭到这等侮辱,谁能够容忍呢? 臣看天子涅是桀纣那样的君主,厉荒那样会给国家带来祸患的人,主公可以起兵讨伐这样不义的君主,即使是上天也会眷顾您的。” 申侯疑虑道:“镐京是王所居住的地方,城墙又高又大,还有天子的军队守护,申国的军队能够攻破镐京吗?” 又是一位上卿出列道:“主公。 您的姻亲是西戎的王,不如给他写信,借助他的兵力,攻破镐京,救出王后。 让姬涅传位给太子宜,您可以留在镐京城中辅政,这样您就能创造伊尹、素王那样的功业了。” 申侯想到西戎强大的兵力,顿时笑道:“不愧是孤最倚重的大臣,你说的正是孤应当做的。” 于是直接派遣使者带了金银珠宝,前往西戎借兵,还许诺犬戎之主,攻破镐京之后,允许他将镐京城的府库搬空。 …… 西戎之主的宫殿之中。 犬戎之主将申侯寄来的信读完,很是果断,他早就想要再对邦周用兵,但是申国与邦周一直联合在一起,而且还在戎族内部缓和主战派,这导致他一直没有机会。 现在申国自己要对邦周用兵,他看到这个能够进入丰镐之地的大好时机,直接就号召四方部落,跟随申国起兵。 …… 到了这个时候,各国才刚刚收到消息。 晋国,距离镐京最近的一个有影响力的姬姓大国,在历代洛侯的战略规划版图上都不会缺少他的身影。 晋侯先收到王畿诏令,后收到洛成的信件,对于王畿现在的情况算是比较清楚,他明白事情危急,但还是有些犹豫。 毕竟勤王是需要天子下令的,没有天子令,贸然举兵,谁知道你是不是造反。 便向左右亲随问道:“洛侯成给孤来信说,天子废后,必然招致申国反叛,申国若反,西戎之兵必然随之而来。 对洛侯成的猜测,孤还是相信的,但这信中洛侯请求孤带兵勤王。 骊山烽火未起,孤有些忧虑啊。 若是申侯未起兵,孤率领大军到了王畿,那可真是有嘴说不清,众卿如何看这件事?” 晋侯最为倚重的魏卿看出晋侯心中是想要去勤王的,稍加思索,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便出列道:“主公,臣方才见洛侯信中,盖了他的印信。 洛侯乃是大宗正,周礼中规定,大宗正有号召姬姓诸侯的权力。 有这封信在,主公便是按照制度行事,即便天子问起,也可以说是大宗正召集诸姬,您没有过错。” “大宗正还有号召姬姓诸侯的权力?孤怎么没有听说过?” 晋侯是真的不知道,魏卿笑道:“两百多年来,大宗正始终把持在洛氏手中,历代洛侯待王恭谨,从不曾使用过这项权力。 所以知晓的人不多,臣也是偶然之间见到。 但是《周礼》之中,的确是赋予了大宗正这项权力,所以主公勤王,没有风险。” 晋侯欣喜道:“快快取来《周礼》,给孤一观。” 《周礼》浩瀚,魏卿将所属卷数说出,等到侍者取来一看,果然有这一条。 “天命眷顾啊!” 晋侯放下手中竹简,大声笑道:“众卿,整军,勤王!” 随着晋侯下令,堂中所有人的眼中都亮起了光了。 勤王! 没有诸侯能够拒绝勤王的诱惑,上一次同样是洛侯主导的勤王,晋国拿到了无数的好处。 现在所有的姬姓国中,只有洛国能与晋国相提并论。 但是洛国太过在乎自己素王之后的身份,尊王过度,实力的增长已经跟不上晋国。 臣子们同样眼中放光,若是在勤王之中立下大功,是不是能成为诸侯? 即使取不下那么大的功劳,能够追随晋侯拿到大功对家族也是大事一件。 晋国的战争机器开始运转。 …… 信使还在向着四方传递消息,很多分布在丰镐周围的诸侯都收到了消息,有的信任洛侯的声望,果断出了兵,有的还在等着镐京骊山的烽火。 申国与戎王已经整军完毕,向着镐京而来,他们顺着泾水而下,速度极快。 戎人虽然被诸夏看轻,但实际上他们现在并不算是很落后,只是文化完全不同,发型、衣服都是不同的。 戎王与申侯待在一处,望着无边无际的大军笑道:“申王,你早就该如同现在这样,周人占据着最肥沃的土地,但是他们却弱小至极,这是没有道理的。” 申侯心中有些鄙夷,但脸上还是笑着说道:“从素王时起,诸夏列国始终信奉天命,周天子就代表了天命,现在是周天子有过错,所以孤才会率领大军讨伐他。” 实际上,若不是手中有太子宜,申侯根本不会考虑进攻镐京。 经过宣王末期连续的大败,加上姬涅以及畿内诸侯这些年的乱搞,丰镐王畿的力量确实有些空虚。 但是整个诸夏列国的力量可不空虚,那些诸侯国一个个都不是好惹的。 一旦周天子燃起烽火,那些诸侯前来勤王,申侯心知即使他们两人联手也不是对手。 他要做的是第一时间杀进镐京,杀掉周天子姬涅和现在的太子姬服,这样姬宜就是王位唯一的继承人。 他手中就有了与诸侯谈判的手段。 “戎王,杀进镐京之后,府库任你掠夺,但是周人不能杀,否则那些诸侯不会放过我们。” 申侯神色有些郑重的说道,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如果在镐京大肆破坏,到时候畿内诸侯绝对不会站到自己这边。 万一他们带着姬服逃走,后面就麻烦了。 戎王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的神色,随后朗声笑道:“申王放心,戎人永远是你的朋友,我们的友谊比黄金还要珍贵。” 两个心怀鬼胎的人,言语之中颇为亲热。 申戎联军这么大的规模自然不可能瞒得过沿路的烽火台,一簇簇狼烟在三河平原的上空亮起。 …… 王畿之中,眼见狼烟升起,申国联合戎人入寇的消息传来,顿时一片哗然。 姬涅在王庭之上,大发雷霆,痛骂申侯:“申侯真是贱种的贼子,就像那水沟中的杂草。 申姜诽谤寡人,寡人却没有杀她,正是因为申侯抵御犬戎有功劳。 他不感恩报答寡人,却联合贼戎入寇,寡人定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这些年王庭之上忠正之臣已经不多,宣王时的贤臣离世,姬涅此人任用的都是能为他敛财、能谄媚他的大臣。 这些人争权夺利在行,面对申戎入寇这种事,就一个个噤若寒蝉了。 洛成心中虽然已经给姬涅判了死刑,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看着犬戎之兵攻破镐京。 那时定然是人间惨剧。 于是出列道:“王上,申戎联军恐怕已经快要进入王畿范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抵御申戎联军的入寇,至于对申侯的处理,还是等到事后吧。” 姬涅虽然不喜欢洛成这样不顺从他的臣子,但是他心中很清楚,历代洛侯对邦周都是忠心的。 现在这种危急的情况,还是要听一听洛侯的意见。 “洛侯可有什么良策让申戎之兵退去吗?昔年洛文公孤身一人说退熊顿之兵,莫非洛侯也有这份能力?” “先祖是何等的人杰,臣怎么能够与先祖相比呢? 臣想问一下虢公,王畿之中除了天子六军之外,还能够抽出多少兵? 臣还想问一下各位公卿贵族,采邑之中有多少子弟?有多少能够及时的带到镐京城中? 天子心中可有适合的大将吗?如果没有,便让臣来统兵吧。” 洛氏历代家主的天赋都在治国、权斗、御人这些对统治者最重要的上面。 对军事的涉猎都不多,洛成的兄弟之中,倒是有一个在军事上颇有天赋的,但一直留在洛国之中,防备着东部的方国。 洛成本来计划着,等他拿到王畿的大权,准备征讨犬戎的时候,再将他调过来。 没想到姬涅能搞出这种事情,直接将他的计划打乱。 现在只能看王畿之中有没有能征善战的大将了。 洛成的盟友基本上都是一方诸侯或者是盘踞王畿多年的公卿贵族,这些人玩政治都是一把好手,但是打起仗来,能赶得上洛成都算不错。 毕竟洛成统率80、武力74、军略78的数据,虽然做不了统兵大将,但是做个普通的将军,还是没有问题的。 洛成这一连串的问题,直接让虢石父愣住了。 见虢石父发呆,洛成皱眉道:“虢公,你是三公,还是天官长,难道连这些都不知道吗?” 虢石父当即跳出来道:“洛侯慎言,孤怎么会不知道? 天子六军重建时日较短,现在应当有三万人左右,至于王畿之中还能拉出多少可战之兵,要问各位卿士。” 三万? “怎么会只有三万?” 洛成还没说话,姬涅就已经跳起来了,“天子六军不是七万五千人吗?” 虢石父惶恐下拜道:“王上,宣王旧年连续几场大败,加上这些年天灾频频,掏空了王畿的府库。 为您服役的附庸数量也严重不足,六军的空缺这些年才一点点补上的。” 洛成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亏虢石父有脸说出这种话。 那些直接为天子服役的周人,大部分都是采邑极小的附庸和家中有些资产的国人,这些人经过宣王末期连续的大败,很多都直接破产。 天子附庸的采邑被畿内诸侯用金钱吞并,国人也被纳入他们的国中,天子直属的采邑就越来越少。 虢石父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姬涅当然不知道这些事情,这些年都是虢石父为他收刮钱财,他的生活一点都没受到影响,自然不知道那些底层的周人已经对他这位天子积累了多少的愤怒。 想到这里,洛成已经不打算废话,当即问道:“王上,事已至此,三万战兵便是三万。 现在选出大将,带着这些战兵将镐京城守住,等着勤王大军来救。 臣先前已经以大宗正的身份向各个姬姓诸侯借兵勤王,他们来的速度应该会快一点。 现在只要能够守住镐京城,一切还都来得及。” “对,寡人有天下诸侯勤王,只要守住镐京,申戎自然会退去。” 姬涅对兵事更是一窍不通,便对自己最信任的虢石父道:“申戎贼兵的实力不清楚,就劳烦虢公前往试试他们的兵锋。” 洛成微微皱眉,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虢石父统兵能力怎么样。 要说人品和治国的能力,虢石父很明显不过关。 但人品和能力没有关系,治政能力和军事能力也没有关系。 姬涅将统兵的权力交给虢石父,想必虢石父还是有一些过人之处的。 但虢石父给他的印象实在不好,便有些不放心的开口问道:“虢公,你知兵吗?” 虢石父这个人,的确不是一无是处,他的父亲虢武公,是个能力卓越的统帅,在宣王时期的大臣之中,位列第一。 虢石父从小习武,又生的高大,不论是战车冲杀,还是下车步战,在王畿的公卿贵族之中,都是佼佼者。 所以他对自己是很有信心的。 洛成刚刚到镐京城就瞧不起他,让他很是愤怒,但是摄于洛氏的威望,他没敢做什么。 现在终于有一个自己可以大展身手的场合,便自信满满道:“王上尽管放心,臣有万夫不挡之勇,您又是上天之子,打败申国和戎人的军队易如反掌。” 虢石父这副表现更是让洛成担心起来,真当自己是熊顿吗? 第三十章:天命在谁? 离开王廷,回到府邸之后,洛成感觉自己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 他刚刚来到镐京不久,还没来得及布局,这种突然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超过了他的处理能力。 洛成最擅长的是富国,是肃清吏治、改革财政。 不论放到哪一个朝代,都能得到一个治世能臣的美誉,但是他的权斗和御人都达不到治世能臣的层次。 碰到正常的君主与朝堂还行。 但是遇到姬涅这种亡国级别的君主和如此糜烂的朝堂,他就不能妥善的协调其中的关系。 最强的治国用不出来,现在最需要的协调和军略他又不算是顶尖。 这就是他的困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整个局势向着深渊滑落却无能为力。 他忍不住想起老祖宗说过的话,邦周的天命正熊熊的燃烧着,很快就要如烛火摇曳,但是不会熄灭。 无计可施的洛成最终还是将目光放到了天命神器身上,“老祖宗赐下的天命神器,是挽救局势的唯一办法了。” 仿佛感觉到洛成的心思,姬昭的目光投了过来,仅仅洛成手上的那几件玄阶、黄阶的道具怎么可能逆天而行呢? 洛成已经深陷其中,当局者迷,他不能坐视镐京被戎人攻破。 “千里符!” 洛成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到了这一件神器上,只要能够确定申侯的位置,派出一个强大的刺客,或许就能直接将他刺杀。 “不行!” 想法刚刚升起就直接被洛成放弃掉了,“申侯还不配使用一件如此珍贵的神器。” 在往后的岁月之中,洛氏可能遇到无法抵抗的敌人,千里符的作用极大。 他不能自私的将珍贵的道具浪费在这里。 而且现在的形势,不是杀掉申侯就能解决的。 申国已经与戎人绑在了一起,他们必须要攻破镐京,否则就是死。 “六月雪!” 洛成的目光最终落到了这件道具上,他想起家族典籍之中的记载,先祖洛文公曾用一支竹签化冰说退楚国熊顿。 “天命之说,世人半信半疑,若是真能让申侯见到这等神迹,心生恐惧之下,说不得还真能将大军退去。” 若是不成,便与叛军做过一场,反正勤王之军总会到来,邦周是亡不了的。 王廷之上的公卿贵族们,大部分心中都清楚,不要看申侯与戎人来势汹汹。 但真正有危险的只是天子姬涅一个人罢了。 即使天子姬涅当场战死,邦周也亡不了。 两百多年的邦周,正统的天命早已深入人心,申侯与戎人不可能是天下勤王大军的对手。 等到申侯和戎人一走,勤王大军扶立新王,又是一个崭新的邦周。 这些公卿贵族离开王廷之后,纷纷让公室之人回到采邑之中,将采邑之中的私兵带一部分来到镐京之中。 剩下的则留在采邑之中,继续防备可能到来的敌人。 他们将精锐的私兵调来镐京,主要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 申侯这么果断的起兵,以一国敌天下诸夏,实际上很多人已经猜到他想要做什么。 无非就是杀掉天子姬涅与太子服,扶持他手中的太子宜登上王位。 太子宜做了那么多年储君,自然有一批人是支持他的,如果能够造成既定事实,勤王大军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毕竟到时候太子宜是唯一的王位继承人,还能怎么办? 判断出申侯的目的,他们就知道自己这些贵族是没有危险的。 毕竟新王还需要他们这些大贵族拥立,他们调私兵过来,主要是防止在乱军之中直接被攻破府邸。 他们怕的不是申侯这种贵族,而是那些小兵小卒,这些人不一定能看出他们的身份。 万一被一刀砍了,那可真就冤枉死了。 这些心思不足为外人道,却都是心照不宣的。 …… 申侯与戎王率领的大军速度太快了。 从泾水的上游一路上都是平坦的大道,这些戎人马匹战车都很多,称得上是转瞬即到。 一百年前曾经在这里拱卫天子的诸侯国,早就在历次的戎乱之中销声匿迹。 有的迁入了王畿,有的身死国灭,有的亡国之后公室到了其他诸侯国中做卿大夫。 这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像样的阻挡,联军竟然径直向着镐京城扑来。 那些畿内诸侯就直接将申戎的军队放了过去,申侯与戎王自然知道这些人恐怕打着前后夹击的想法。 但是他们带来的军队何其之多,只要直接攻破镐京,这些人根本对他们形成不了任何威胁。 申国距离镐京实在是太近了,勤王大军还都在路上走着,申戎联军就直接杀到了镐京城之下。 镐京的城门楼上,王畿的公卿大臣们望着城外不远处那些密密麻麻涌来的大军,各个都是惊骇莫名。 姬涅有些惊慌的问道:“虢公,这有多少人啊?” 他久居深宫之中,从来没有见识过战阵上的凶险,申国与戎人的联军铺天盖地,一眼望去根本就望不到边。 只能看到林立的兵戈,一辆辆雄武的战车,迎风飘扬的大纛。 虢石父哪里懂这些,只能含糊的回答道:“王上,怕是有十万大军啊。但是我军战车更多,还是能与贼军一战的。” “洛侯!” 姬涅的目光落到洛成身上,洛成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 申侯与戎王两人望着眼前的镐京城,眼中满是志得意满,下令大军扎营休息,之后攻城。 他们自己也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能来到镐京城下,按照烽火燃起的时间,勤王大军想要来还早,他们有充分的时间攻破镐京。 申国的高层正在研究着接下来的攻城以及城破之后的事宜。 一个信使走进大帐,单膝跪地说道:“主公,镐京来信。” “姬涅昏君说什么?” “信中定然是羞辱之语!” “可恶!且让他们猖狂片刻。” 一听又是来信,申国的卿大夫们纷纷开始怒骂镐京城中的姬涅。 申侯展开信一看,说道:“是洛侯来信。” 一听是洛侯的信,众人纷纷止住痛骂之声,有些好奇的问道:“洛侯来信?难道是让我们投降的吗?” 申侯很快看完信件,语气有些莫名的说道:“洛侯要来大营之中,与孤谈一谈。” 申侯这话一出,大帐之中就是一片笑声。 “现在还有什么好谈的吗?” “洛侯不会是,想要仿照洛文公说退熊顿的旧事吧!” 大帐之中的笑声突然一滞,当年洛文公让占尽优势的熊顿吃了大亏退兵。 熊顿还留下了“敬天而知命”的言语。 至今为止,楚国是最相信天命的列国之一,这个故事直到现在还广为流传。 “姬涅这种昏君登上了王位,这难道不是上天对邦周的不眷顾吗? 孤的外孙是有德行的君子,这才是天命所选中的王。 我们率兵讨伐昏君,奉真正的王作为天子,这才是顺应天意的举动啊。” 申侯简单安抚了自己的大臣之后,笑着望着手中的信件道:“给洛侯回信,既然他想要见孤,便来大营之中,孤也想听听他说什么。” 于是在万众瞩目之中,洛成来到了申侯的大营。 申侯为了避嫌,不仅仅是申国的大臣全数在场,连戎王也邀请来。 洛成从刀剑林立之中面不改色的走过。 “洛侯真是好风采,你不顾危险来到孤的营帐之中,可是来劝降的?” 洛成脸上带着一丝肃穆,朗声道:“申侯,孤来此是为了给邦周和申国一线生机。” 戎王脸上露出一丝嗤笑的神色。 诸夏列国始终对神秘的洛氏有一丝敬畏,但他作为夏君夷民中被统治的一员,对洛氏天生就没有好感。 洛成没有在意这些,而是接着说道:“申侯,姜姓是神农氏的后裔。 申氏是姜姓的大宗之一,即使在诸夏之中,这也是称得上尊贵的血统啊。 天命曾经照耀在殷商之上,那时的邦周还只是岐山之地的一个小国,姜姓的先祖就与姬姓的先祖一起在西岐之地共同求生。 这是多么源远流长的血水之情呢? 一百多年前,孤的先祖洛文公将申氏封在了泾水之地,才有了申国现在的基业。 姬姓与姜姓,洛氏与申氏之间,这是多么深厚的情谊啊! 难道你愿意破坏这份感情吗? 天子涅,他蒙受了谄媚小人的蒙蔽,才做下了这样的错事,引得你率兵来到镐京。 这是天子的过错,上天自然会降下惩罚。 邦周的天命依旧如同太阳一般耀眼,如果你执意要攻破镐京,恐怕上天马上就要降下天灾来惩罚你了。” 申侯也不生气,只是饶有趣味的问道:“昔年洛文公也是以天命之说,让熊顿退兵的吗? 昭王的确是一代明君,上天庇佑他也是正常的。 但是姬涅登基以来,三河断流,岐山崩塌,践踏宗法,废嫡立庶。 他的罪名十天十夜也说不尽啊。 难道上天会眷顾这样的君主吗? 孤认为这是不正确的!” 戎王安安静静的在一旁看戏,也忍不住开口嗤笑道:“周人就是麻烦,你们的天命恐怕是假的,不如学习我们祭祀神灵。” 戎王这话让大帐之中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怒视他,申国卿大夫心中还是以自己诸夏贵胄的身份自傲的。 “上天不眷顾你们,戎人的败亡是注定的。” 淡淡的说出这一句,也不在乎戎王的反应,望着申侯道:“孤来王畿时,素王老祖宗托梦于孤,说姬涅没有德行,所以上天降下天灾惩罚他的王朝。 申侯如果愿意退兵,姬涅没有天命眷顾,自然不能再坐王位。 孤愿意率领诸侯,拥立太子宜为天子。” “洛侯说笑了!”申侯不以为意道:“洛氏诚然是邦周重臣,但其他诸侯又怎么会听从你的号召呢?” 洛成环视一周,感慨道:“看来申侯不是不相信洛氏的声望,而是不相信天命昭昭啊,这样怎么可能不迎来失败呢?” 申侯正要说话,大帐外面却陡然喧哗起来。 “这块石碑是从哪里来的?” “上面有字迹!” 申侯连忙让卿士去看是什么事情,那个卿士很快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却只是惊骇的望着洛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众人见状,纷纷跑到帐外,然后一个个震在原地,只见营帐之前立着一块石碑。 那块石碑雕刻的很是壮阔,充满了一种浩大的美感,碑上还刻着“逆贼兴兵,霍乱邦周,六月飞霜,以彰天威”十六个大字。 “立刻将这石碑围起来,不许任何人传出去!” 申侯从愣神之中清醒过来,立刻下令,洛成眼中闪过一丝晦暗,就见申侯走过来问道:“洛侯,这是?” 从申侯的举动之中,洛成已经知道自己恐怕要无功而返了,但还是最后努力道:“神物凭空出现,警醒世人,这大概是上天给申侯最后的机会吧。” 申侯望了一眼戎王,见到就连戎王也愣在了原地,但他知道,如果他敢提退兵这件事,戎王当场就能和他火并起来。 “立刻将这块石碑毁掉!” “洛侯,申国从王畿之中迁徙出来,走到现在的地步,你知道付出了多少的艰辛吗?” 申侯望着洛成说道:“申国对邦周有功,素王说过天子与诸侯共享富贵。 洛文公当初让孤的先祖迁出王畿时,也说过永享天命。 难道现在就能不作数吗?” 洛成沉默了一下,望向戎人的大营,道:“申侯,诸夏大义,夏君夷民。 这是诸夏的家事,你不该带着戎人一起来,否则孤不会出现在这里。” 申侯听懂了,洛成不在乎姬涅这个昏君的生死。 如果没有戎人在,洛成会坐视他攻破镐京,甚至有可能为他遮掩弑杀天子姬涅的事情。 毕竟姬完死在乱军之中,当时的洛侯也没有追究任何人的责任。 申侯有一瞬间的后悔,然后笑道:“洛氏还真是,让孤无话可说啊。” “申侯的意思,孤知晓了。” 申侯已经给出了他的回答,哪怕真的是天命在邦周,但是不一定在姬涅,姬宜也是王位的正统继承人。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一定要做下去,没有反悔的余地。 他要杀进镐京,摘了姬涅的脑袋,问问上天,天命何在! …… 申戎引兵,霍乱王畿,天降神石曰:逆贼兴兵,霍乱邦周,六月飞霜,以彰天威。 申侯弗然,薨于丰镐。 天威莫测,如山如海。——《东周列国志》 第三十一章:天命在周 申侯意料之中的没有退步,洛成就开始准备善后事宜。 镐京城大概率是保不住的。 万一镐京城真的被攻破,姬涅的生死倒是小事。 最大的问题是,天子的神圣性会一落千丈。 即使之后由勤王大军再次收复,这也是一个抹不去的污点。 所以洛成要在整个镐京城所有周人的注视下,祭祀上天引动天变,证明邦周的天命依旧稳固。 如果能顺便保护镐京那就更好了。 要在申人、戎人、勤王军、周人心中种下一颗种子。 之前的所有失败以及耻辱都是姬涅的昏庸导致,所以上天用一场失败的战争结束他的生命。 国家的大事,就在于战争和祭祀,洛氏身为大宗正,经常代替天子组织祭祀。 洛成站在祭天的祭坛之上,各种祭品一件件奉上,他的目光遥遥的望着天空,仿佛素王正看着他。 “老祖宗,成实在是不甘心,还请您原谅。” 姬昭沉默着没有说话,每一个人都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他的子孙不是他的提线木偶。 【祖宗保佑已撤回,气运点已返还。】 既然洛成是个坚定的人,那就随他去。 撤回祖宗保佑,让他的人生坎坷一些,也许能够激发他更多的潜力,为家族带来更多的意想不到。 反正洛国的底子很厚,不内斗的情况下,几百年之内都败不完。 一切都准备妥当,六月雪的神器已经准备好,洛成直接跪在祭坛上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多么光明显耀。 您的子孙在人间,承受天命建立新王朝。 您的美名世世流传,您的后裔代代传承。” 洛成颂唱完第一遍,所有的公卿贵族都开始跟着颂唱,慢慢整座王宫都响起颂圣的声音。 “素王啊,您的神灵在天上,您的子孙正遭受苦难。 凶恶的贼徒正在进攻,他说周的天命摇摇欲坠。 您的子孙恭敬的请求您,天上的神灵显神威。 邦周的天命如日月,永恒万世不倾颓。” 在邦周之中一直流传着,武王的继承人是素王,这也是洛氏执掌天命的由来。 素王是所有老周人的精神图腾,是无可争议的圣人,尤其是在镐京之地,威望极其卓著。 无数的周人都跟着颂唱起来,场面很是肃穆。 无数的雪花,大片大片的,仿佛凭空出现,先前还晴朗的天空,一刹那之间变得昏暗起来。 “素王显灵了!” “素王!救救你的子民啊!” 无数的哀泣之声在祭坛周围响起,即使那些公卿贵族也不例外。 洛成嘴角流下一丝鲜血,大声道:“诸公。 老祖宗说,邦周天命昭昭。 我们应该振作起来,让素王见到这副模样,你们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戎人就在都邑之外,如果不用心的抵抗戎人的入侵,以后难道能有面目去见祖宗神灵吗?” 周人虽然没有商人那么崇信鬼神,但是对于祖宗的祭祀有过之而无不及。 洛成这一番话说的所有人振奋起来,素王是侍奉昊天上帝的神灵,他们死后都是要见到素王的。 虽然素王没有直接出手惩罚那些叛军,但是周人心中至少有了底气。 尤其是那些士兵,本来见到那些宛如潮水一般涌来的叛军,心中很是畏惧,但是现在胆气纷纷足了起来。 即使这并不能弥补实力的绝对差距,但所有人的心中至少有了希望。 洛成心中暗自祈祷,漫天大雪的帮助之下,希望能够撑过守城战最难度过的第一天。 申戎大营之中的气氛,则与镐京城内的高涨完全不同。 所有人都呆呆地望着突然昏暗地天空和凭空出现地雪花,而且那些雪花落在大营之中,偏偏绕过了镐京城! 即使当初申侯果断地封锁消息,还销毁了那块石碑,但是没有用,这种小道消息是根本封不住的。 所有人都要以讹传讹,整个大营都在议论纷纷,尤其是申国的卿大夫们,他们是完整的经历了整个过程的。 那块石碑也是亲眼所见,上面的文字没有人会忘。 “逆贼兴兵,霍乱邦周,六月飞雪,以彰天威!” 有人忍不住念了出来,然后一股阴冷的不详之感爬上了他的心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那些雪花悠悠扬扬的落进了脖颈之中,不知道是雪花寒冷,还是他们的心头寒冷,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申侯现在又有些庆幸自己是和戎人一起出兵,否则就现在的申国士兵,还真不一定有一战之力。 戎王这种游离在邦周体系之外的人,都忍不住摩挲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的肌肤,一片鸡皮疙瘩。 “这么邪门的吗?”他忍不住问道:“你们这位素王,真的那么神吗?我族的典籍之中也有很多关于他的记载,是个很普通的人啊。” 戎族的典籍之中确实有不少关于素王的记载,基本上比较大的失败不记载。 比较小的失败美化一下,说是平手。 至于赢的,因为没有,又不能乱编,所以没记。 申侯自己心中也是惊骇莫名,在现在的诸侯之中,他的确是个豪杰。 但是面对上天,怎么可能不心虚。 那可是素王啊,传说中侍奉着至高神昊天上帝的祖宗神灵。 惊骇过后,现实的那一面就显现出来,强忍着心虚,对着所有人笑道:“众卿。 天子被奸臣挟持,这是上天在为他垂泪啊。 迎着漫天的大雪,建立属于我们的光辉历史,让祖宗为我们骄傲。 将士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杀进镐京,救出天子。 到时候孤在镐京中,举行祭天大典,让上天听到你们的功绩。 孤承诺,先踏入城中的将士,不论国人还是奴隶,封邦建国! 本次所有将士,军功斩获,三倍赏赐!” 申侯的命令被传令兵通传出去,算是将散乱的人心收拾起来一些。 尤其是那些奴隶兵,素王对他们而言简直就是仇人。 面对素王的神迹,他们根本不在乎,只想着拿到申侯允诺的赏赐,能够脱离奴隶的身份。 申侯又对戎王说道:“戎王,立刻开始进攻吧,这大雪越下越冷。 到时候士兵们连手脚都伸展不开,面对守城的周军,恐怕要吃大亏。” 戎王干脆道:“好,我这就下令。” 两人达成一致,就按照先前制定好的作战计划开始攻城。 “咚咚咚!” 三通鼓响过,申戎联军的士兵们开始了攻城的步伐。 第一批攻城的当然是炮灰奴隶兵,这些奴隶几乎都没有着甲,只是穿着粗麻制作的衣服,手中拿着简陋的刀和木制的盾牌,如同蝗虫一样的扑向镐京的城墙,他们的目的双方都很清楚,就是为了消耗镐京城中的守城资源。 “吱呀~” “轰隆隆!” 沉重的青铜城门突然打开,轰隆作响的战车疾驰而出,虢石父披着青铜甲,威风凛凛的手持长戈站在战车之上。 镐京的军力确实不多,但是战车这种东西,还是足够的。 虽然很多破产的国人已经不会使用战车作战,但是那些拥有采邑的小贵族都是训练有素的战士。 虢石父率领着战车大军从斜侧面狠狠的撞上了这些奴隶兵,在马匹与青铜战车巨大的力量之下,瞬间就是血肉纷飞,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四周。 红色的、白色的血肉铺在地上,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从身体哪个部位迸发出来的。 在这种宽阔的平地上,战车的力量是决定性的,甚至那些奴隶兵挥舞着破刀连车上的人都碰不到,而专用于战车的长戈能够轻松的收割他们的性命。 虢石父站在战车之上肆意的狂笑着,这一刻他真的感觉自己不逊色于父亲,城墙之上的周军士兵同样欢声雷动。 这种单方面的碾压对所有人的士气都是巨大的鼓舞,尤其是刚刚经历了神迹的周人。 一队队传令兵不断着给姬涅传递着前线的消息,“王上,虢公率领战车出战,锐不可当,申贼损失惨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姬涅很是开怀,对着殿中的所有人笑道:“虢公不愧是寡人最信重的大臣,果然有勇有谋。” 镐京城前,虢石父从奴隶兵种穿行而过,正肆意的杀戮着,突然听到一声大喝,然后就是一阵同样的战车轰隆之声,“周人奸贼,报上你的性命。” 高速运行的战车当然不可能停下,等到直接冲破奴隶兵的队列,虢石父才控制着战车望向那个呼喝的男子,一瞧不认识。 “孤乃是天子三公虢氏,贵为诸侯天子卿士,你这贼人还不下车受降。” 打仗之前自报家门,说出自己的高贵血统,压倒对方,是这个时代战争中很常见的行为。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作用就是,对于大人物一般还是会俘虏,索要赎金,这样不容易丢命。 果然虢石父这么一说,对面那个一看就是申国卿大夫的将军也就不自取其辱报家门。 直接催促着驾车的士兵要与虢石父对决,虢石父虽然是持戈的参乘,但以他的地位,即使是身为甲首的射手也要听从他的。 虢石父命令御者同样驾车上前,这么近的距离根本没有射箭的空间。 两人冲到近前,他生的高大、力气也大,一戈就将对面将军的手震得一麻,又是一戈直接将他抽下了战车。 随意两戈挥舞,就将对面战车上的另外两人枭首。 眼见虢石父如此勇猛,跟随他出来的士兵更是欢声雷动,驱驰着战车疯狂的杀戮着那些没有反抗能力的奴隶。 申侯根本不着急,奴隶兵本来就是消耗品,没想到还能将镐京城中的一员大将勾引出来。 “战车出击不带步兵掩护,真是找死啊,将神射手调来,直接射死他!” 虢石父杀了一圈已经准备回去了,他本来就不应该出战,这些奴隶兵都是耗材,战车兵的珍贵战力不应该用在这里。 城墙上的弓箭手正掩护着虢石父撤退,没有人注意到,几个膀大腰圆的弓箭手拿着明显比一般弓箭更大的武器,全力拉满,瞄准了虢石父的后心。 “扑哧!” 几支暗箭咻的一下,划破纷乱的战场,有的钉在了青铜甲上,但有一支穿过甲胄之间的缝隙,瞬间贯穿了虢石父的身体,一道透肉的声音响起。 这突然的变故瞬间惊呆了所有人,战车在御者的驾驶之下冲进了镐京城,虢石父嘴中鲜血狂涌,气绝而亡。 传令兵为姬涅带来了这个消息。 “报…” “王上,虢公回城之时,申戎贼人使出暗箭,虢公薨了。” 姬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还是大胜,怎么转眼之间就薨了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姬涅强自笑道:“虢公神勇,怎么可能战死疆场呢?” 申戎贼军的脚步一刻不停,奴隶兵们踏着铺满空地的尸体蜂拥而来。 这些奴隶十几个人扛着一架长梯,士气非常旺盛,刚才申侯的许诺都刻在他们心里。 没有做过奴隶的人,永远不明白这种身份有多么的另人绝望,世世代代,连人都不算。 他们不求封邦建国,他们也不懂封邦建国是什么,但是申侯说不用再做奴隶,他们愿意付出一切。 即使是生命。 奴隶的生命不值钱! 因为他们本就生不如死。 在自由的诱惑之下,在丢下了很多具尸体之后,打头的奴隶兵已经冲到了镐京城下。 他们纷纷将盾牌举到头顶,防备着那些突然射来的箭矢。 一架架长梯搭在城头上,在鼓声的催促之下,奴隶兵们纷纷开始攀爬,宛如一只只蚂蚁一般,很是壮观。 不仅仅是这些试图直接攻上城墙的奴隶,还有一些奴隶兵举着巨大的撞木,突破了箭雨的封锁,在齐声呼喊着号子撞击城门。 青铜的城门很是坚固,木屑纷飞,仿佛巍然不动一般,但是细细看去,整扇门都在微微的颤抖。 守城的士兵们也没有闲着,训练有素的国人按照训练时的情形,拿起撑杆将搭在墙头的长梯掀了下去。 那些爬在长梯上的奴隶就直接一串串的掉下去,如同下饺子一般,伤亡不小。 这些长梯不像是云梯那种根本推不动的攻城利器,还算是比较好处理。 但是随着戎王让戎族的弓箭手加入,来掩护这些不断往上冲的奴隶兵时,周军的伤亡就开始增加了。 要说最擅长射箭的肯定是东夷人,但是这些西戎人也不差。 在西北广袤的大地上打猎,对箭术的要求很高,这些箭术精准的弓箭手,给周军的守城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毕竟时不时看到自己身边的战友面门上突然插了一支箭,那种笼罩在死亡之下的阴影感,的确需要比较强的心理素质。 镐京城是整个邦周仅次于洛邑的大城,对于进攻方加大难度的同时,对于防守方的兵力要求也极高。 光是完全守住这座城池需要的兵力都几乎要抽空城中的兵力储备,由于还要留下预备队,只能将那些奴隶兵赶上城墙。 现在的战争一向都是用战车与敌人野战,很少有这种需要守城的情况。 那些戎人的士兵和申国的奴隶仿佛用不完似的,源源不断的向着城头冲上来。 而且眼见镐京城的滚木减少,他们开始使用云梯, “报…” 传令兵的声音宛如催命一般向着姬涅传来。 这场大战一直从早上持续到午后,申戎联军没有一刻停息,不计代价的进攻。 突然震天的欢呼声从城门处传来。 “报…” “王上,西门被攻破了,申贼已经入城。” 这个消息传来,所有人瞬间面如土色。 洛成微微叹气,还是没有撑过最危险的第一天。 他抬头望望天,想起老祖宗对自己所说的话,突然感受到什么叫天意如刀,不可违逆。 …… 申侯的反叛使周王室的虚弱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理论上来说,镐京被攻破对于天子的神圣性会造成巨大的破坏。 但是从遗址中得到的信息,虽然周人批评周幽王触怒上天,但是在同时期发掘出了大量对邦周天命昭昭赞美的诗歌。 这是很奇怪的现象,正如唐朝佚名诗人所说——“天意如刀何所示?王命在周不在幽。” 镐京城被攻破的所有罪责都归在了周幽王一人身上,所有人包括诸侯都对周天子的天命毫无怀疑。 在史书的记载上,洛氏皇族的祖先,当时担任周王朝大宗正的洛侯,在镐京城中举行了一次祭天仪式,并且在六月的季节引来了一场神异的大雪,这导致所有周人对天命深信不疑。 大多数学者认为这是后期伪造的,但是从墓葬中挖掘出的资料都记载了这件事,甚至就连戎人的遗址中也有这段记载,种种迹象表明这件事情是真的。 洛氏皇族人丁稀少,一向深居简出,对史书上的种种神迹也是讳莫如深,核心成员从不接受外界采访,所以对于这件事的真假,笔者现在尚无定论。——《周王朝兴衰史》 第三十二章:姬涅崩 “王上,申戎二贼,是宛若虎豹豺狼的恶人,如果他们攻进镐京城,肯定会第一时间来寻您。 您如果藏身在城中,是一定会被搜寻出来的。 这对您是很危险的。 依臣之见,您应该立刻离开镐京城,这样想必就能躲开申贼的追杀了。 臣从洛国带来了一支军队,他们个个都是雄壮的武士。 如果有他们保护您,您和王后的安全想必是有保证的。 申戎二贼从西门攻进来,到这里还需要一段时间,这便是您出狩的机会了。 您如果从东门出狩,向着东北方向走,到达骊山点燃烽火。 这样晋国的勤王军就能知道您的方位。 您记得一路顺着山路走,勤王大军必然在路上。 臣想,也许申贼还没能追上您,您就遇到了勤王大军,这样您一定可以保下性命。 太子服正生着病,他的身体比较虚弱,想必是经受不住颠簸的。 如果跟着您走,或许会在路上出现事故,这对您是不利的。 臣将太子带走,与您分开,这样或许能够躲开叛军,等到王上带着勤王大军回来,您与太子就能父子相见了。” 早已六神无主的姬涅一听,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一丝喜色,忙道:“洛氏果然世代都出忠臣啊。 洛侯,寡人以前听信了奸人的谗言,是真的错怪您了。 如果早些听您和您父亲的话,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呢? 等到打退申戎二贼,寡人一定任命您为三公,将国政全部交到您的手中。 这样才能稍微弥补您对寡人的帮助。” 洛成心里根本不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两人脾性不和,是一定会冲突的。 姬涅说完就带着已经吓傻的褒姒要走,不知道是贪恋褒姒的美色,还是对褒姒真爱,都已经到现在这种山穷水尽的地步,还要带着褒姒。 褒姒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似的,她有些哀求的望向洛成,这个天下最美丽的女人,仿佛时时刻刻都有着能倾倒众生的魅力。 褒姒泪眼婆娑,但是目光之中却满是坚定。 她拔下头上那一支并不如何华丽的簪子,塞到洛成手中,泣声道:“洛侯,服儿自小便在本宫身边长大。 此次不知道要分离多久,劳烦您将这簪子交到服儿手中。 告知他若是想念母亲,便取出簪子,本宫感激不尽。” 望着眼前这个美丽到极点地女人,洛成默默地接过簪子,半是安抚半是承诺地说道:“王后请放心,太子是君,臣会好好照顾。” 听到洛成的承诺,褒姒终于放下了那一丝不安,洛氏的承诺总是值得信任的,想必自己的儿子能活下去了。 褒姒有些眷恋的最后望了一眼太子服居住的宫殿,就果断的跟着姬涅向镐京城外逃去。 不,姬涅是在逃命,她更像是一个赴死的人。 她为了自己能活着做了很多事,间接成了这件祸事的导火索。 现在又为了儿子能活着,放弃了自己的性命,真是一个复杂的女人。 洛成也不浪费时间,他已经安排好了人,会给申侯指出天子姬涅逃走的方向。 作为申侯的第一目标,一旦发现姬涅出逃,申侯一定会亲自去追。 这就能够为太子服的出逃争取很长一段时间。 没人会想到姬涅居然没带着自己的太子一起走,等到叛军发现已经为时已晚。 他直接带着太子服从南门走,与伊洛之地的勤王大军回合,以洛氏的声望统合勤王大军,就能回来戡平混乱的镐京城。 到时候杀死申侯与他立的犯下弑君弑父大罪的伪天子姬宜,当然,王后申姜也不会在这种政治风暴之中幸免。 这就是洛成在确定申侯联合戎人一同入侵之后定下的计划,这场纷争的双方,除了太子服,全都要死。 …… 洛成早就安排好的人将太子服带了出来。 太子服有些慌张的看着身边这些陌生的魁梧的武士,然后就见到一辆非常朴素的马车停在了他的面前。 一个儒雅温和的男子从车中走出道:“太子,臣是洛侯成。 现在情势危急,不便多说,您先立刻上车,臣带您离开这里再说。” 洛侯! 听到这个称号的那一刻,太子服没有丝毫犹豫就上了车。 对于太子服来说,从来没有见过的洛侯,是经常挂在母亲嘴边的人物。 一开始都是抱怨和愤恨,尤其是父王越来越喜欢自己,母亲就经常说洛侯的坏话。 但是自己被封为太子的那一天,母亲的语气突然变了。 那一天母亲很是高兴,说自己以后就是天下的王,是最有权力的人。 于是他笑着说,以后成为王,一定要惩罚洛侯,给母亲报仇。 没想到母亲先是笑了笑,然后很严肃的告诉自己,以后不要这么说了。 她说,你成为了太子,洛侯就是你最值得信任的臣子,以后如果做了王,一定要重用洛侯。https:/ 他不明白,母亲就不厌其烦的为他讲着。 太子服上了车,望着眼前这个并不是很高大的男子,却生出一丝安全感。 洛成让车夫全力赶车,他带来镐京的洛国最精锐的军士护送着他们两人,一路疾驰向着城外而去。 “太子,申国的军队已经攻进了镐京。 他们是一定会杀掉你和王上的。 王上与王后已经从东门出发,向骊山出狩。 我们现在从南门走,分开走,生还的可能是更大的。” 洛成三言两语将现在的局势给太子服讲了一下,姬服很是害怕,又不知道做什么,只能待在马车之中发呆。 申人与戎人如同蜂拥一般杀进城来,那些在城墙上作战的小贵族一看,立刻就率领着自己采邑的士兵向城墙之下逃走。 申人进了镐京城还能稍微约束一下,但是戎人的士兵到处放火打砸,抢劫,整个镐京城瞬间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申侯只能尽力约束,但是这些戎人士兵本来纪律性就比较差,加上戎王根本就没想约束,所以效果根本不大。 申侯一见管不住直接放弃,镐京城的完好程度现在还轮不到他关心。 现在对他来说最要紧的事情是杀掉姬涅,勤王的大军随时可能出现在镐京城外。 只有杀死姬涅和太子姬服,姬宜才能成为无可争议的周天子。 到时候间接弑父的姬宜只能依靠自己坐稳王位。 申国和他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申侯的思路很是清晰,申国所有的战车都轰隆着冲进镐京城中,在城内宽阔的大道上横冲直撞,直奔着王宫而去。 这一路上还有很多溃兵,有的是从城墙上下来的准备逃走的,有的是负责后勤的,听到申戎联军入城四散而逃。 申侯率领着大军直直的冲到王宫之前,王宫的大门紧紧闭着。 “王上在哪里? 臣前来清君侧,是为了诛杀国贼,救出天子!” 申侯还记得自己的人设是清君侧的忠臣,大声吼道。 结果抓来军士一问,姬涅竟然已经从东门出逃,又一看地上很明显的大军车辙印。 他果断的留下一部分人看住王宫,防止戎人冲进去。 “王上被贼人掳走了,这是忠臣所不能容忍的。 申人,随孤去救出天子。” 现在顾不得王宫里面的珍宝,直接率领着军队就向着东门追去。 出了东门极目远眺,果然见到烟尘滚滚,很明显是战车在行进,看规模起码有一两千人。 疾驰的战车之上,申侯挥舞着长戈,大声吼道:“救出天子的人,是有大功的,孤为他保一个子爵的位置。” 还没有抓到姬涅,申侯已经很有主人翁意识。 区区一个子爵的位置,到时候姬宜登上王位,这些东西还不是挥挥手就能赏赐。 对于他来说这不算什么,但是那些小贵族的士气瞬间提示,嗷嗷叫着驾驶着战车向前追去。 “王上,后面好像是申贼的军队追来了。” 申侯追击的举动很是明显,姬涅军中很多人甚至能感受到大地的震颤。 姬涅坐在马车之上亡命狂奔,平时有些娇气的他现在也顾不上马车的颠簸,紧紧地握着褒姒的手,脸上满是恐惧。 反而褒姒,虽然能够看出她有些恐惧,但脸上却有一种淡然的神情。 先前洛成给她的承诺,让她没有了什么牵挂,能够坦然的面对现在这个结局。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她还是会这样做,保住儿子的性命。 感受到姬涅的恐惧,褒姒依偎在他的怀中,轻声安慰道:“王上,您不要太过担忧,您是上天之子,上天一定会庇佑您的。 我们肯定能转危为安,臣妾会一直陪在您的身边。” 听到褒姒的安慰,姬涅一直紧绷的情绪仿佛突然绷不住了一样。 他大声地痛哭道:“寡人贵为天子,却从来没有感受到上天的庇佑。 洛氏只是姬姓小宗之一,却有位列上帝身旁侍奉的神灵。 如果寡人是素王的子孙,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呢? 先祖武王当年要将王位传给素王,是素王因为宗法制度将王位让给了康王。 如今看来王位虽然让出,但是天命却还在素王一系的手中。 执掌邦周天命的不是天子大宗,寡人又怎么会得到上天的庇佑呢?” 说出这一番话的姬涅很明显心态已经全部崩掉了,只能自言自语的发泄。 褒姒从他怀中起身,反而将他抱在怀中,柔声安慰道:“王上,素王一脉是邦周的大宗正。 他们掌握着祭祀,能够沟通上天也是合理的, 两百年来,洛氏一脉尽忠王事,正是因为天子大宗才是天命的象征啊! 您不要多想。 洛侯答应臣妾能保证服儿的安全,那就一定能够践行诺言。 我们只要能够逃出去,就能像从前那样,服儿最喜欢您了,一定想要再见到您。” 褒姒温声的言语,让天子姬涅一直颤抖的身体,缓缓平复下来。 “王上,申贼快要追上来了。” “救出天子,诛杀奸贼!” 震天响的声音传到了姬涅的耳中,他顿时气的脸色通红,“这奸贼,竟然如此颠倒黑白,上天怎么会不惩罚他呢?” 申侯终于率领着军队追了上来,望着近在咫尺的姬涅,他终于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他根本就没有想着和姬涅见面,甚至不准备让姬涅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难不成还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这么多的贵族、国人面前直接弑君吗? 这是何等愚蠢的事情啊。 他今天的作为虽然注定要在史书上被狠狠的记一笔,但还是和当面弑君有着本质的不同。 正如当年厉王死在了乱军之中,谁能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反正没人亲眼见到,那就不需要任何人背上弑君的罪名。 战车轰隆隆的冲过来,为了确保能够让姬涅死在乱军之中,申侯带了足够数量的弓箭手。 “射箭,将贼人全部杀死,注意避开天子的车架。” 申侯二话不说就直接命令弓箭手进行抛射,他故意大声呼喊避开天子,但是他的心腹自然知道专门向天子射箭。 仅仅一轮,申侯就发现这些保护姬涅的军队居然相当的不堪一击,这根本就不是周军的精锐。 洛成对姬涅说的洛国精锐当然是忽悠他的,真正的精锐怎么可能跟着他去送死。 这些士兵都是从王畿的采邑里面征召出来的,就是用来送死的。 姬涅一看申侯二话不说直接放箭的举动,就知道自己今天是绝对要死在这里了。 望着褒姒绝美的容颜,惨然笑道:“爱妃,今日难逃此劫了。” 褒姒也笑着,很温暖,她手中握着一把利刃,抵住自己的脖颈,只是轻轻一压,雪腻的脖颈上就出现了一道血印。 “王上,若有来生,再见了。” 刀刃用力,鲜红的血流淌在雪腻白嫩的肌肤上,就此香消玉殒。 姬涅将褒姒的尸体搂在怀中,无数穿透车厢的羽箭直接将他射成了刺猬。 “谁弑杀了天子?” 随着一道声音响起,正激烈战斗着的双方同时停了下来,申侯驱驰着战车来到姬涅的马车前。 他颤颤巍巍的将马车帘子掀开。 姬涅与褒姒相拥而死。 一个是天下血统最高贵,地位最尊崇,无数周人心中的上帝之子。 一个是天下最美丽的女人,没有人会不为她心动。 现在死的一点都不体面,褒姒还好,姬涅几乎整个背上都插满了羽箭。 仿佛不敢相信天子已经死了,申侯直接跪在满是鲜血的泥土上痛哭流涕。 “天子啊!臣来晚了!” 所有跟随申侯而来的申国军人都跪在地上痛哭起来。 申侯哭泣了一阵,站起身来将为天子驾车的宦者尸体拖下来,头颅直接砍下,通声骂道:“这些贼人居然暗害天子,又有什么面目面对天下人呢? 割掉他的头颅,当作处罚。 孤是邦周的诸侯,不能保护天子的安危,这是孤的过错,今日便以发代首。” 说着割下自己的头发,扔在地上,又狠狠地踩上两脚。 做完这些戏码,最重要的姬涅已经死了,虽然没能见到姬服。 但目的也基本上达到了。 现在最关键的是回到镐京,取得那些畿内诸侯的支持。 向整个镐京宣布天子已经驾崩,然后立刻为姬宜举行简易的登基典礼。 …… 幽王昏乱,王室多邪,诸侯畔之,终丧丰镐。——《史记·周本纪》 第三十三章:诸侯同心 申侯带着姬涅和褒姒的尸体回到镐京城中,从他攻破镐京城之后,那场大雪就开始向着镐京城飘来。 这种违抗天意的感觉让他心中的不安已经上升到烦躁的地步。 然后就得知洛侯府邸已经人去楼空,再联想到姬服的尸体也没有见到。 他立刻就知道洛侯带走了姬服。 这让他有些得意的神色,彻底收了起来,浓浓的不安感悄然之间爬上了他的心头。 一个册封还不到一个月的太子,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吧? 姬涅的死讯虽然震惊,但是并没有多少人为他哭泣,不论是在贵族之间,还是在普通的国人之间,他的威望实在是太低了。 “父王!” 只有太子姬宜,直接铺在装着姬涅尸身的马车前痛哭着,做足了一副孝子的模样,甚至因为悲伤过度直接晕厥了过去。 申侯感动的说道:“太子真是至诚至孝啊! 这样的人成为天子,上天难道会不眷顾邦周吗?” 随着申侯回到镐京,城中的混乱也渐渐平息下来,申侯将早就想好的一套编造出的“事实”在城中广为宣传。 用来安抚那些在城中生活两百多年的老周人。 因为他回来的足够快,镐京城最精华的部分还没有遭到戎人的破坏。 这让申侯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些贵族和最富有的国人能够支持姬宜,想必事情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在申侯出示了姬涅的尸体之后,又谎称姬服已经薨逝,对公卿贵族说道: “素王曾经说,人间不能缺少天子,就像天上不能缺少太阳一样。 孤请求各位,和孤一起推举先王的嫡子太子宜为天子,这是上天降下的主人啊。” 没想到在这里居然出了差错。 “大宗正不在,我们应该怎么样祭祀上天呢?” “是啊,谁来为天子戴上冠冕呢?谁来彰显天子大宗的地位呢?” “洛氏不在,素王的祭祀谁来主持呢?没有素王的庇佑,邦周的天命要怎么维持呢?” 一道道的议论声瞬间淹没了申侯,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这些公卿贵族居然会用这些理由来搪塞他。 当初武王登基的时候谁为他戴上冠冕了? 虽然从素王还政康王时,历代天子都从大宗正手中接过冠冕,但这不代表天子之位是由大宗正赐予的,这群人分明就是见到洛侯不在,不想上他的这条船。 做梦! 既然文的不行,那就直接来武的,他必须将这些人绑上自己的战车。 最终在明晃晃的刀剑之下,他们还是捏着鼻子认了姬宜这个天子。 一场没有大宗正出席的登基仪式,一场拙劣的政治笑话。 在镐京之中一幕幕的闹剧轮番上演时,洛成带着姬服走到蓝田,终于和勤王军碰面了。 这支勤王军是以西周侯与郑伯为首,这也是目前镐京之东最大的两个诸侯国。 两人一见洛侯竟然出现在这里,瞬间就是一惊,又见他带着一个身着太子服饰的孩子。 太子姬宜他们是见过的,那这个孩子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两人瞬间就是心中一沉,看来镐京城已经失守了,局势已经彻底糜烂。 两人将洛成和姬服迎进一间宽阔的屋中,这里暂时被用作勤王大军的议事场所。 “洛侯,这就是太子姬服吧?真是天家贵胄,辉光耀灿,贵不可言啊。” 刚刚做下,西周侯和郑伯两人就对着太子姬服称赞着,而且两人都是真心实意的。 褒姒的美,根本就不是人间能有。 姬服虽然只是继承他母亲一部分的容颜,但真能称得上一句美姿容。 太子姬服有些害羞的跪坐在洛成身边,他的性格有些柔弱,但是柔弱之中又带着一丝刚强,和他的母亲很像。 “洛侯,你怎么会带着太子姬服出现在这里,现在镐京城情况怎么样了?王上会不会有危险?” 洛成垂泪道:“申侯和西戎的联军攻破了镐京城,孤与王上分头突围。 王上将太子托付给孤,现在不知道王上情况怎么样了。 那申贼定然是追着王上去了。” 但他立刻就抹去泪水,正声道:“若是王上崩殂,申侯是一定会扶持姬宜登基的。 申侯弑君,姬宜弑父,这样逆乱人伦、霍乱宗法的乱臣贼子难道有资格登上王位吗? 所有处于邦周境内的诸侯如果不能为君主复仇,史书上就会记载弑君,这是上天所不能容忍的。 申侯率领着戎人攻破了诸夏共主的都邑,孤与他已经是不死不休,否则孤不知道死后如何去见素王啊! 周侯、郑伯,我们都是姬姓的诸侯,等到与晋侯、张侯会面,我们一定要歃血为盟,共同扶保太子服啊。” 其实几人心中都有数,天子姬涅大概率是崩了。 那么现在太子服就是未来的王,只有十几岁,这与昭王是多么相像啊。 摄政! 两人的脑海之中瞬间蹦出了这个字眼。 西周侯躬身道:“洛侯,您是大宗正,执掌邦周天命,还受到王上的托孤,我们都是姬姓的宗亲,难道会不听从您吗?” 郑伯更是直接撕下衣袍的袖子,动情道:“太子,洛侯,诸夏是多么不易啊。 从三王五帝时起,诸夏艰难求存,直到武王克商,素王出世,上天眷顾,才有了如今的富贵。 我们的祖先聚集在镐京之中,在素王的面前起誓,共同维护天子大宗的威严,世世代代的作为天子的屏障。 其他人臣不清楚,但两百年来,郑国一日也不敢忘却。 只希望能够为诸夏献力啊。 若不是郑国大部分已经东迁,臣定要举全国之兵,救天子于戎人之手。” 这一番声情并茂,郑伯甚至说着哽咽起来,另外三人也都被感动,眼中垂泪。 洛成望向太子姬服,语重心长道:“太子啊,看看这两位臣子吧。 他们都是您的伯父,愿意为您效死。 这就是姬姓诸侯的忠诚啊。 邦周两百年,凡是得到姬姓诸侯拥护的王就成功,凡是被诸侯厌弃的王就失败。 您要汲取这些教训。 等您登上王位,一定要善待姬姓的诸侯,这些宗亲贵戚是您将来的依靠。” 洛氏一向顺势而为,申戎之乱不论最后怎么处理,天子权威一落千丈,王室力量彻底清空都已经是必须要面对的现实。 现在王室甚至连做裁判的能力都没有了,想要安稳的存活下去,必须要依仗这些诸侯的力量。 有洛国作为居中协调,天子作为天下共主的位置还是没有问题的。 太子姬服已经被感动的留下泪来,他抹抹眼角的眼泪,向着周侯和郑伯下拜,洛成对这个不合礼制的行为直接忽视。 姬服满脸肃然,郑重道:“母后曾经说,只有到了危难的时候,才能看到谁是对你好的人。 孤现在见到了,危难的时候,只有自己的亲族是值得信任的。 孤如果能够登上王位,一定要重重的赏赐姬姓的亲族。 周侯,孤允诺,夺回王畿,孤会赏赐给您大片肥沃的土地。 郑伯,您是尊贵的姬姓诸侯,一个伯位不能匹配您的身份。 孤会赏赐给您侯爵的高位,不论您的国家迁徙到哪里,孤都会赏赐您十座城池。” 这一番允诺的言语,周侯和郑伯很是满意,觉得这位天子会是一个仁慈的王。 洛成正要说话,突然咳了一下,嘴角一丝鲜血流下。 几人先是一惊,连忙问道:“洛侯,这是怎么了?你的身体没有问题吧?” 洛成挥挥手道:“先前在镐京城中,祭祀昊天上帝与素王,老祖引下天威,让镐京城六月飘雪。 孤不过是个凡人罢了,纵然是天威的万分之一压在身上,也要折寿的。 太子不用担心,十数年之内不会有事的,臣一定会看着您登上王位,天下安定。” 西周侯与郑伯心中都是一凛,路上的时候就听说了这件事,这可是真正的天威,洛氏果然深不可测,要更加慎重的对待。 望着眼前的洛成,太子姬服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服儿,你要重用洛侯,他是有能力的忠臣。” “洛侯……孤……孤实在不知道该……”太子服哽咽道:“卿不负孤,孤不负卿,有违此誓,上天践之。” 一个重感情的天子是所有人都希望见到的,西周侯与郑伯脸上的笑意更是灿烂。 经过这一番,四人的陌生感已经完全消失了,勤王军的四位高层已经有了共同的目标。 谈起镐京城,深受素王影响的西周侯恨声道:“申侯实在可恶!即使对天子不满,怎么能够引西戎之兵来攻呢? 这是诸夏之间的家事,居然引得外人掺和。 他的罪行真是车裂也远远不足以偿还万分之一啊。” 郑伯喟然叹道:“现在应该怎么办?是直接到镐京驱逐戎人,还是先等着其他路的勤王大军。” 镐京城四面都有诸侯作为屏障,现在北面的诸侯反叛,甚至已经攻破镐京城了。 南面和东面的诸侯就是郑国和西周国为首的,还有东北方的晋国、张国等等,这两路诸侯是能够会和的。 最后就是西边的嬴姓氏族建立的诸侯国。 至于洛邑东部的那些国家也就只有卫国的距离还算近,其他的宋国、洛国、齐国都距离镐京太远。 而且他们还要防备东南方向的夷人以及那些与邦周迥异的方国,比如徐国。 这个徐国与封在镐京以西的徐国在两百多年之前还是同宗,但是现在已经完全不同。 洛成立刻否决了进军镐京城的想法,“打仗第一要诀是稳,单单依靠现在的大军,恐怕还不是申戎联军的对手,西边的诸侯等不到,但还是要等晋侯他们。” 不单单是为了确保战争的胜利,还要确保姬涅必死。 而且申国这一次进攻镐京可以说是倾国而动,而且还纠集了他在整个西北的盟友,诸如曾国之类全部跟着他一起来。 再加上西戎的势力,这股力量真不是没有全力出动的一路勤王军能够媲美的。 尤其是郑国虽强,但是基本上一半已经搬到洛邑往东去了,现在郑伯带来的只有一半力量。 定下了先于晋国会和的决定之后,就派出斥候去向镐京的东北方向联络晋国的勤王大军。 另外再派出斥候探查镐京城现在的局势。 最终勤王大军在彤邑会和。 以洛侯、晋侯、西周侯、张侯、郑伯这五个姬姓大国的国君为首,其余陈伯、许伯等小国为辅。 足足二十多位诸侯汇聚在这里歃血为盟,甲兵有十万,战车三千乘,如此雄壮的军威,让所有人都信心满满。 太子姬服身份高贵,众人便团团围着他,洛成一一为他介绍在场的众人。 “这是张侯,姬姓宗亲,是昭王时期受封的,这次前来勤王,太子要记着。” “这是晋侯,也是姬姓宗亲,素王摄政时期就受封,两百年来为邦周立下无数功劳,是姬姓宗亲之中最强的诸侯国,太子日后要多加倚重。” 那些异姓的诸侯,洛成也一一为姬服介绍,甚至将他们哪一代与王室通婚、或者与太子姬服母族的褒国有通婚都能一一说出。 这让众人不禁佩服,怪不得每一代洛侯在协调诸侯国关系之间都是一把好手。 这些诸侯已经知晓了先前太子姬服、洛侯、西周侯、郑伯四人互相允诺的事情。 太子姬服的态度让他们很满意,所以对待太子姬服的态度很是亲切。 通过一番介绍,太子姬服对这些温言善语的诸侯们好感大增,诸侯们在未来的天子面前露了脸,也都非常满意。 先前派去镐京城打探消息的斥候也回到了勤王大军驻扎的营地,带来了意料之中的消息。 天子姬涅崩于乱军之中,王后褒姒同样薨逝,而且申侯已经立姬宜为王。 “洛侯身为大宗正,他不在场就举行登基仪式?他们祭祀的哪个天?拜的是哪个素王?” 张侯忍不住嘲讽,诸侯们就嗤笑起来,洛氏一脉站在他们这边,从心底里面就给了他们一种天命所归的暗示。 “王上崩于乱军之中? 这不过是申贼掩饰的言语罢了,明明就是他弑君,还说出这种矫饰的话。” 到了这个时候,其他的话也不用多说了,直接拔营前往镐京与申人以及戎人决战即可。 申国还是离开中原太久了,这导致申侯低估了洛氏这个名号在中原的威望。 他认为太子服才被册封不过一个月,太子宜被册封多年,与众多的姬姓诸侯、异姓诸侯都书信来往,即使勤王大军来到镐京,也应该认可太子宜才对。 正常来说的确是这样的。 但他永远也想不到,洛成只凭借一个洛字就能镇住各方诸侯,让他们认可太子姬服的正统地位。 更不要说先前那一场突然落下的大雪,已经传到了诸侯联军的营中。 这场神迹让一直笼罩着神秘光环的洛氏,更是神秘莫测起来。 这让洛氏的威望更是卓著,况且太子姬服孤身一人,对待诸侯们的态度也很让他们很是满意,种种因素加持之下,勤王的诸侯们选择了太子姬服。 在诸侯齐心一致之下,诸侯联军绕过骊山,走过蓝田,来到了镐京。 这个时候镐京往西以费侯为首的嬴姓、姒姓诸侯们沿着渭水一路疾驰,终于走到了终南山北部的犬丘,与镐京城隔河相望。 三支兵马屯驻在三河平原,情势瞬间紧张起来。 …… 懿王温柔贤善,执政有五:敬天、奉宗庙、重亲、听谏、爱民,所以有天下,先王所不能及也。——《史记·周本纪》 第三十四章:镐京大战 镐京城中,气氛有些凝滞。 勤王军比申侯预料的快了足足几天的时间,从点燃烽火开始计算,就算是日夜兼程也不可能这么快啊。 姬宜和申侯还有些没想到那一场六月飞霜造成的影响会这么大,现在镐京城中堪称暗流涌动。 高卿对姬宜进言说:“王上,现在城中到处都是传言,说先王不是贼子杀死的,而是您弑杀了先王,根本不配王天下。” 姬宜很是生气,因为他心中清楚,自己的外祖父真的弑了君,他的王位上确实沾了父王的鲜血,所以他不允许别人这么说。 为了防止国人说他的坏话,他派出了很多人在大街上转悠,只要听到有说他坏话的,就立刻将那人抓起来。 不过短短几日,就抓了上百人,全部关进了监狱,这样一来,还真的没人敢说他坏话了。 高卿没想到姬宜会这么做,便对申侯说:“申公,舜王的时候发洪水,一开始使用了堵塞的方式,不能成功,反而造成了更大的危险。 后来用疏通河道的方法才成功的解决了水患。 不让国人说话批评,比堵塞河川引起的水患还要严重。 言论如果不经过引导,而是一直堵塞,会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啊。” 申侯知道这样不是办法,但是他也找不到解决的方法。 现在大敌当前,只能寄希望于打败勤王军,然后再慢慢疏导城中的言论。 那场大雪虽然已经在太阳的照灼之下烟消云散,但却下到了每一个人的心中,仿佛一颗种子,姬宜的暴行就是催化剂,所有人都认为姬宜不是真正的王。 不要说这些普通的国人,就连那些被裹挟的公卿贵族暗地里都准备抛弃姬宜和申侯。 只要在稍后的决战之中,申侯这一方露出一点败像,他们立刻就会反水。 申侯心中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根本没让这些畿内诸侯带兵上阵,而是将这些人软禁起来。 前军临阵反戈一击,最终导致全军崩溃的受害者数不胜数,最著名的就是武王伐纣一战定天下的牧野之战以及素王东征的洛水之战。 …… 镐京城外广阔的大地上,超过二十万的军队在这里集结。 西部诸侯联军在西侧与戎王对垒,申侯亲自带着大部分的军队在东侧与勤王军主力厮杀。 只见申侯一身甲胄,背负弓箭,身旁插着长戈,端的是英武不凡,他驾车上前,大声问道:“洛侯可在?” 洛成当然不会再与他见面,只见队列分开,郑伯站在战车之上,与申侯几乎同样的装束。 拔出长戈遥指申侯怒骂道:“申贼,你弑杀了王上,还杀死了王后,这是何等的恶毒啊,即使那蛮荒之地的豺狼虎豹,也不如你狠毒。 即使用尽泾渭的河水为你洗刷,也洗不净你身上的王血罪孽。 洛公是素王的子孙,身份是何等高贵,对邦周是何等的忠诚。 你这样的罪人,还妄想见到洛公吗?” 郑伯这一番话,直接刺痛了申侯,他同样怒道:“郑伯,你这样颠倒黑白,血口喷人,就不怕山川河流之神的惩罚吗? 孤的嫡女乃是王后,外孙则是太子,王上受到奸人的蒙蔽,搞出了废嫡立庶的事情,这是践踏邦周的宗法制度啊。 孤率领申国大军,来到镐京清君侧,洛侯不相信孤的心意,还这样污蔑,真是让人伤心。 待孤见到洛侯,一定要与他好好讲清楚,王上是被奸贼所害,与孤没有关系。” 两人言语交锋一番,都没能占到便宜,便纷纷回到阵中,准备战场之上分胜负。 两军开始擂鼓助威,各个将军依照军令率领着军队与对方撞在一起。 至于西部的战场,勤王军和戎人更是没什么可说的,早早就厮杀在一起。 在三河平原这个广阔的大地上,超过二十万的军队,数千辆的战车在轰隆隆的冲锋着。 箭矢纷飞,喊杀声充斥着整片大地,双方的士兵早就绞杀在一起,以现在的通讯手段,想要将军令传到基层是根本不可能的,只能大致的控制,真正的作战全凭基层的将领自己的嗅觉。 那些能够在历史上留下姓名的将军都是在战场之中能够抓到战机的非常之人,这就是所谓的以正合,以奇胜。 世代专门服役的小贵族们是最勇猛的,他们有从小的亲兵保护,驾驶着战车在战场之中纵横驰骋。 双方早就已经陷入了胶着状态,完全杀红了眼,这个时候即使鸣金收兵恐怕也有人已经停不下手中不断挥舞的兵器。 如此激烈的战场之中,乱箭齐射,刀剑挥舞,尸横遍野,青铜器本来就不耐久战,很多士兵手中的武器甚至都卷了起来。 从天空之中俯视下去,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场面血腥残忍至极。 郑伯是此次会盟诸侯之中,唯一一个亲自下场冲杀之人,他也的确称得上勇冠三军,一把劲弓左右齐射,几乎每一箭都能杀死一个敌方的军官,甚至还三箭齐发,连杀三人。 看的太子姬服双眼都在发光,洛成等人也是忍不住赞叹道:“郑伯有熊顿之勇啊。” 熊顿人间兵主的大名,从遥远的镐京以西到东海之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现在洛成用熊顿来形容郑伯,可见对他的勇武有多么认可。 郑伯感觉这一次的大战,就是为自己量身制定的,郑国的实力在姬姓诸侯之中很强,但是相比较晋国还是不能相比的。 那如果想要拿下头功,就要在大战之中发挥作用,恰好他最擅长这一点。 郑伯在郑国精兵的保护之下,在战阵之中左冲右突,手中长戈根本不需要挥舞,高速的战车冲过去,直接就是一个血窟窿。 申侯也是不遑多让,两人各自率领着最精锐的军队试图撕裂对方的防线。 一阵破空之声传来,郑伯感觉左臂一麻,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支箭矢插在甲胄之上。 他真是艺高人胆大,一点害怕的情绪也没有,反而愤怒的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一看居然是申侯亲自出手。 “暗箭伤人,让孤来试试你的成色!” 郑伯同样弯弓搭箭,向着申侯射去,早有准备的申侯,那支箭矢还没到他面前就被士兵们扫开了。 “哼!” 郑伯冷哼一声,让御者调转车头,挥舞长戈,大声吼道:“随孤杀死申贼!” 战场上最精锐的两支军队彻底绞杀在一起,双方都是天下精锐,身着厚厚的甲胄,短时间之内根本分不出胜负。 洛成等人站在一处高地上远远望着战场的形势变化,看了一会儿,发现局势已经胶着住了。 实际上十万人以上的战争,如果要强行打就是这样,短时间之内根本不可能分出胜负,只会变成一个绞肉机。 大军团战争最终考验的就是双方的后勤,双方士兵的心理承受能力,将领的调度水平,以及对于天文地理的水平。 “这样胶着下去,今天恐怕是没有什么结果了,现在就等着看谁先露出破绽。” 这场由无数个小战场组成的大战一直从上午打到了傍晚,就连预备队都已经换了好几拨,所有人都已经麻木。 随着太阳渐渐落下,士兵们已经渐渐力竭,双方心知是该退兵的时候了。 镐京城的四周全部都是尸体,乱七八糟的横陈在地上,大多数都是没有甲胄的士兵,断手断脚的数不胜数。 这种情况本来就在勤王诸侯的预料之中,他们的实力更强,时间是站在他们这边的,这场战争拖下去,胜利的天平就会倾向他们。 正在这时,从申侯军的后面却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呼喊声,大大的赢姓旗帜飘扬,当先的一个立着秦的旗帜,手中攥着戎王的头颅。 “戎王已死!” 戎王竟然被这个嬴姓的将军阵斩了! 申侯一下子如堕冰窖,戎王不知道经过多少大风大浪,怎么可能折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贵族手中。 视线拉回之前,造非出生于嬴姓赵氏,被封在秦邑,是个不入五等爵的小贵族。 但是此人天生勇武,这些年四处出击,又得到很多破产的嬴姓族人的投奔,实力不可小觑。 这次前来勤王,就想着能够在勤王过程中一鸣惊人。 大战刚起,他就一直盯着戎王。 在边战边转移的过程中,他灵敏的战场嗅觉,果然让他抓到了一个空档的机会,直扑戎王的战车大纛处。 那里只有一千最精锐的戎人守护! 这已经是戎王最虚弱的时候,造非几乎将自己所有的家底都压了上去,血肉横飞之中,他终于破开了一个缝隙。 最危险的时候,一把长戈甚至直接刺到了他的胸口,但是他的护心镜挡住了。 为了这个机会,他的亲卫都快要死伤殆尽。 他弯弓搭箭,这是整个秦邑之中最锋利的三支箭,能够破甲,到了这个时候造非也顾不上心疼箭矢,三箭连射。 戎王应声掉下战车。 造非激动的不能自已,他大声呼喊着:“戎王已死!” “轰隆隆!” 姬昭所站立的空间之中突然雷声大作,一直处于混混沌沌的他陡然之间清醒起来。 他双眼睁开,金光璀璨,直射而出,然后就看到通天彻地的紫光照到那个英武的男子身上! 仿佛是受到紫光刺激一般,两团光从姬昭身上浮现。 一团光中有一个完美无瑕的人影在沉沉浮浮,一团光中则是一个宛如天宫的建筑。 正是天人化身与司天监台! 姬昭伸手将这两团光攥在手中,望着那道天命紫光,蠢蠢欲动。 他很想试试逆转天命是什么感觉。 上天赐予你的,吾亦能夺走! 【玩家请注意!天阶道具请慎重使用,慎重使用!通关才最符合您的利益!】 系统的声音仿佛都带上了一丝急色。 姬昭感受着自己越来越强大的灵魂,最终将两件天阶道具收回体内,再次闭上了眼睛。 “这天下便赐予你罢!” 周围的戎人士兵一看,战车之上果然已经没有了王的身影,顿时胆寒,再想起前几日流传在军营之中,周人有神灵参与战争的传言。 这一下连堪比神灵的王都死了,直接四散而逃。 造非一见大喜,立刻驾驶着战车碾过那些混乱的戎人,将戎王的尸体拖起来直接挑在长戈之上,驾驶着战车四处大声呼喊戎王已死。 实际上不仅仅是普通的戎人不想打,很多的戎人贵族在抢掠了镐京之后,大量的财宝,加上六月飞霜这种诡异的事情,早就心里发毛想走。 现在戎王一死,这些人再也没有顾及,直接带着自己的部众就缓缓撤退。 西部勤王军并没有阻拦他们,而是直接将他们放走,因为他们清楚现在最重要的是击溃申侯。 戎人一退,申国就要腹背受敌,所谓兵贵神速,诸侯们一刻也没有耽误,直接向着申侯进军。 本来已经准备撤军的众人被这突然的变化震惊到了,眼前僵持不下的局面,竟然因为戎王的一个不慎就直接打开了局面。 “太子,勤王军要胜了!” “镐京是我们的了!” 诸侯们兴致勃勃的向姬服报喜,姬服虽然看不懂局势,但是听着诸侯们为他解释,也明白了。 自己马上就要赢了。 赢了之后呢? 登基称王! 成为至高无上的天子! 姬服忍不住战栗起来,他紧紧地盯着那片满是鲜血的战场。 申侯一见不妙就想要逃进镐京城中负隅顽抗,没想到镐京城的国人们联合着公卿贵族,冲进了王宫之中,直接将姬宜杀死,然后将镐京城的各个大门封闭起来,断了申侯的退路。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申国的军队在前后夹击之下,进退维谷,成片成片的倒下,整个阵型早就崩溃的不成样子,互相践踏死的人,比那些直接死在勤王军箭矢刀剑下的还要多。 郑伯本来已经放弃格杀申侯,却没想到西部的诸侯突然传来了这么一个大捷报,整个申国的军队都四散逃开。 申侯身边只剩下最精锐的甲兵保护,问题是他也有甲兵,而且还有晋国的、周国的、洛国的,有很多很多! 他纠集了五六个军官与他一起冲锋,双方都是穿着厚厚甲胄的士兵,普通的弓箭对这些士兵根本没有用。 一上来就是最血腥的战车对撞,马匹的哀嚎,彪起的鲜血,内脏、手臂、头颅洒落一地。 郑伯左冲右突,他武力极高,轻易打杀了几个试图挡路的甲士,大笑着冲到了申侯面前。 “申侯,你看看吧,你的失败正是因为你做了让上天厌弃的事情。 素王是何等的神圣啊,他降下的神谕,你竟然还敢违背。 难道你能不失败吗?” 申侯本来以为郑伯会羞辱自己,却没想到郑伯说出这一段话。 他忍不住回想起,如果洛侯来劝自己的时候,自己直接退兵会是什么样子呢? “素王! 我是对诸夏有功的子民啊。 姬涅如此昏庸,废嫡立庶,您为什么不惩罚他呢?” 说完,望着面前的郑伯,也不再拼杀,竟然直接拔剑自刎! …… 厉太子虐,国人谤之。 怒,使监谤者,谤则杀之。 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国人畔之。——《国语·周语》 第三十五章:再幸洛邑 微风浮动,吹散了镐京城的肃杀之气。 在诸侯联军的簇拥之下,太子姬服在镐京之中的宗庙之地举行了登基大典。 那些饱受戎人伤害的老周人们终于能够出现在街头之上,即使它已经残破不堪。https:/ 作为大宗正,洛成主持了盛大的祭天仪式以及祭祖仪式。 姬服站在祭坛之上,各个诸侯国按照地位的高低,分别持着本国的旗帜站在祭坛之下。 “天子三揖。” 姬服就走下祭坛向着诸侯行土揖、时揖、天揖三礼,行礼完毕就回到祭坛上。 诸侯们分别走上祭坛,向天子奉上金玉珍宝。 光是这一步就持续了很久,但是所有人都很有耐心的等着。 先前姬宜那一场登基仪式是个笑话,这一场盛大的登基仪式就是要让周人知道,天子尊贵,天下还有无数效忠的诸侯。 祭天之时,所有的诸侯公卿都跟着洛成颂唱着古老的诗歌。 “维天之命,於穆不已。 於乎不显,素王之德之纯。 假以溢我,我其收之。 骏惠我素王,曾孙笃之。” 这是歌颂素王的诗歌,自康王年间就流传下来,没有任何的周人不会颂唱。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多么辉煌多么光明。 素王的品德多么纯净,我们要继承。 顺着素王天命的道路啊,子子孙孙永远践行。” 洛成主持着仪式,他举起天子的冠冕。 姬服微微低头,华美的冠冕便戴在他的头上,微风浮动,暖暖的阳光照下,一层金光照在两人的身上。 整座镐京城都陷入了神圣的颂唱声之中,无数的周人跪在地上,如同潮水一般。 他们在参拜新王,上天之子。 他们在参拜素王,所有周人的神。 史官连忙记录下这一幕,画师心情激动地将这一幕铭刻在脑海之中。 自“素王负康王”图之后,再也没有如此承天受命的画能流传世间了。 王受命图,他一定要将这一幕画成传世经典。 【你的气运点正在快速增加。】 【你的家族声望增加了。】 姬昭在冥冥之中看着这一切,眼中并没有什么非常高兴的感觉,他的眼神很宁静,像是一片光的海洋。 很难想象,如果他愤怒起来,会掀起怎么的巨浪,会不会有九天的雷霆降下,惩罚世人。 福祸相依,才是天之道。 他从邦周得到的东西太多,洛氏与邦周绑定的这么深,到了毁灭的那一日,一定是大厦倾塌,一干二净。 姬服纵然是天子,但是这等祭天的场合,依旧要跪拜,响彻整座镐京城的颂唱声,让他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万人颂唱是怎样的场景呢? 他从来没有见过,便是想象之中也没有。 但现在他见到了,就像过去的每一位天子一样,深深的震撼着。 他彻底明白了素王在周人之中的地位。 他忍不住低下头,向那位冥冥之中的老祖宗表达着谦卑。 邦周迎来了一位新的王,天子姬服。 【历史掀开了新的篇章,你获得了大量气运点,你获得了玄阶道具——碧血丹心。 玄阶唯一·碧血丹心(忠诚天可鉴,碧血洗丹心):以生命发动此卡,天生异象,地涌金莲,可杀祸国之人,使用者死后化作黄阶道具·血玉。】 这是一件效果明显超标的玄阶道具,但又到不了地阶道具的层次。 诸侯们簇拥着新王前往议政殿中。 新王登基最重要的两件事,对往事盖棺论定,对臣子论功行赏。 对申国叛乱、诸侯勤王这件事定性,尤其是在这一次的兵戈之下,死去的那些大人物。 首要的就是罪魁祸首姬涅与犯下弑君之罪的申侯、太子宜。 即便姬服对姬涅的感情很是深厚,毕竟姬涅爱屋及乌,对他是真的好。 但他知道自己的父王肯定是得不到好的谥号的,最终还是乖乖的接受了诸侯公卿对姬涅“幽”的谥号。 虽然诸侯公卿话中说以早孤陨位曰幽,但是他心中清楚,违礼乱常曰幽,这才是众臣给幽的原因。 至于姬宜的谥号很快就出来了,杀戮无辜曰厉,称厉太子。 申侯谥“干”,犯国之纪曰干,称申干公。 其余跟随申侯作乱的诸侯公卿,有的诛杀上恶谥,有的夺爵除国,贬为庶人,有的甚至直接贬为奴隶。 区别对待的判断标准,主要有两条,第一是过错大不大,过错太大的,无论如何都要挨着一刀;第二是关系硬不硬,换句话说就是看姻亲关系,能不能说上话。 后续整个申国有过错的公室之人都要伏诛,从公室之中重新挑选一人,继任申国国君。 将申国改迁到梁地西部,这里是更加荒芜的地方,这一次的重新建国比百年前还要难得多。 申国的爵位也被降到了子爵,基本上从诸夏大国之中除名了。 战功最大的两人,郑伯被晋升郑侯,从密国、鄢国划分出十座城池给他,新的郑国自此在洛邑东部建立。 出身嬴姓赵氏的造非,则凭借着格杀戎王的大功,从附庸一步登天成为诸侯,被封为秦伯,整个西申国四分之一的土地都赐予了他。 其他的诸侯公卿也各自获得了土地、金银珠宝、人口、武器,不一而足。 这场战后的战利品分配,目前为止还是非常和谐,基本上做到了不偏不倚,各有所获。 处理完这些法统和蝇头小利的问题,真正的利益就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先前还能齐心一致的诸侯公卿,瞬间就根据利益诉求的不同分裂成了不同的阵营。 首先是两个最大的阵营,留守派与东迁派。 留守派以镐京本地的公卿贵族为主,他们把控着王畿的权力,还通过天子掌控着整个邦周。 东迁派则是以勤王的诸侯为主,晋侯、郑侯等人都非常强硬的要姬服迁徙到洛邑去。 毕竟这一次他们出了大力,如果不能将天子放到自己的势力范围,那就是给他人做嫁衣。 “王上,申人和戎人霍乱王畿,不仅仅是镐京称残破不堪,整个王畿都遭到了破坏,加上连年的天灾,这里已经不是能够承受天命的都邑。 而且整个丰镐旧地上,遍地都是戎人,王上您待在这里,一定会遭到戎人不断的袭扰,这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啊。 如果能够迁徙到洛邑,那里姬姓诸侯的实力更强。 晋国在您的北方、郑国在您的东方、卫国在您的东北方。 还有宋国、洛国、齐国这些强大的诸侯能够作为您的屏障,这样您的安全才能够得到保证。 康王、昭王都曾经将洛邑作为都城,在那里兴盛邦周天命,您迁徙过去,一定能够重新振兴邦周的。” 这一番话,不是信口胡诌,而是有理有据,现在的镐京王畿问题的确很大。 诸侯联军虽然诛杀了申人,赶走了戎人,但他们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等到他们一走,单凭王畿的力量根本不足以面对如同潮水一般涌入渭河平原的戎人。 支持东迁的也不仅仅只有中原诸侯,实际上很多分布在三河流域的畿外诸侯,都支持姬服东迁。 畿外诸侯和畿内诸侯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信奉用刀剑来增长实力,畿内诸侯更喜欢用政治手段来掠夺。 天子东迁,他们这些畿外诸侯拓展起土地来就没有顾忌,尤其是这次新晋的秦伯,手中握着强大的武力,正处于跃跃欲试的阶段。 但是镐京的畿内诸侯就不愿意了,如果是两百多年前东迁,他们还能跟着天子一起迁徙过去,但是现在洛邑本身就有大量的卿族。 哪里有多余的土地去赐予他们呢? 没有土地采邑,就维持不了庞大的氏族,很快就会在激烈的竞争之中败下阵来。 这是他们不能容忍的。 “洛邑虽然宏伟壮大,但是却处于四战之地,国势盛大的时候能控制天下,国势衰微的时候却四面受敌,不能够作为都邑。 镐京位于群山大川之中,有崤山与函谷关天险,可以阻挡来自四面的敌人。 只要能够扫除现在这些戎人,重新将关隘握在手中,就不担心遇到危险。 等灾害过去,关中有无数的土地可以产出粮食,还有无数的周人能够为您作战,这是上天为邦周留下的能延续天命的土地啊! 怎么能够舍弃祖宗的基业,迁徙到洛邑去呢?” 晋侯冷哼一声道:“高卿,你的心思真是歹毒啊。 岐山崩塌,洛水、泾水、渭水全部断流,整个丰镐平原都受到了巨大的破坏,谁能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恢复呢? 那些散乱在整个丰镐之间的戎人,时时刻刻的威胁着天子的安全,你说‘只要能够扫除戎人’,如果没能扫除呢? 天子是多么的尊贵啊,怎么能够陪着你们冒险呢? 如果你们是忠诚的臣子,怎么会让天子陷入这样的境地中呢?” 张侯同样帮腔道:“洛邑是天下的中心,在那里天子能够接受天下所有诸侯的朝拜,才是真正的天下共主。 郑侯、晋侯还有孤都是姬姓的诸侯,是天子的宗亲,难道会让天子陷入不利的境地之中吗?” 面对这种情况,洛成一言不发,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 先不说他已经和畿外诸侯们达成了政治交换,即使从天子姬服本人来看,东迁也是必然的。 首先是天子姬服从感情上就倾向于晋侯、郑侯他们这些帮助他上位的姬姓诸侯。 其次姬服这些年生活在镐京,耳濡目染之下,对战胜戎人实在是不报太多希望。 尤其是他的父亲和母亲都间接死在戎人手中,更是想要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最后就是武力,现在的畿外诸侯们有着决定性的武力,根本不是畿内诸侯能相提并论的。 现在只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旦晋侯他们反应过来,这些叫嚣的公卿贵族,手中就那么一点兵力,恐怕根本不会和他们废话。 “洛公,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姬服心里已经想要到洛邑去了,但他最信任的人还没有开口,于是将目光望向了洛成,征求他的意见。 见到姬服问洛成的意见,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射过来,想看看洛成怎么说。 洛成也不含糊其词,直接了当的说道:“王上,十万大军护送您前往洛邑,应当是安全的。” 十万大军四个字特意被他重重的读出来,立刻惊醒了殿中的所有人。 晋侯、郑侯脸上都露出笑容,对啊,我们现在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和这群废物有什么好说的。 先将天子带到洛邑之中,反正那里曾经就是都邑,这些年的修缮也没有停过,王上到了直接就能执掌国政。 镐京的公卿贵族们则如丧考妣,嗫喏了两声,看了看那群前几天刚刚从战场之上下来,杀气腾腾的诸侯,也不敢多言了。 姬昭望着这一幕,确定了一件他一直猜想的事情,那就是这真的是一个世界。 他现在经历的,更像是玩家与背景故事的结合,真正的游戏是完全不能改变历史的,主角家族完全随波逐流。 但是从他开始,每一件道具的使用都能改变一些既定的命运,也许世界的框架还在让一些事件出现,但是人物已经完全变化了。 按照历史设定,应该是姬宜登上王位,但由于他的外祖父引来戎人,霍乱镐京,所以他被国人厌弃,最终孤身一人前往洛邑。 没有了国人的支持,王室的实力一落千丈。 但是现在姬服东迁,却可以带着大批破产的国人一起走,这样至少短时间之内,天子还是有底蕴的,比真实历史上强了许多。 东迁的决策定下,诸侯们自然要一起动身,再带上一批国人,先护送天子到洛邑,然后各自率军回国。 洛成被任命为奉王受命总理镐京留守,总管镐京军国重事,加三公太师衔,要在镐京再停留两三个月的时间。 主要是将镐京城中属于王室的财产全部清点出来,还要将后续愿意迁徙的周人名单统计出来。 …… 从结果来看,懿王东迁之后,周王朝彻底衰落,走向了灭亡,但这是典型的倒果为因。 懿王的东迁不是王室衰落的开始,而是王室衰落的结果。 周王室在丰镐王畿的利益已经被畿内诸侯瓜分完毕,王室的统治根基已经被挖空,周王室振兴的唯一希望就是洛邑王畿的六百里国土。 根据史料记载,周王室的确在东迁的初期振作,懿王在一批强有力的诸侯辅佐之下,姬姓诸侯团结在王室周围,强有力的打击了四方的蛮夷和不尊王室号令的诸侯。 这证明将周王朝的衰落归咎于东迁是典型的谬误。——《周王朝兴衰史》 第三十六章:天下形势 随着王室的力量退出丰镐之地,现在三河之地的嬴姓势力太强了,洛成自然要在这里做一些布置。 既要让他们有动力和西戎拼个你死我活,还不能让他们的实力彻底膨胀的不将王室看在眼中。 秦伯是他在西方最重要的棋子之一。 姬服目前的正妻人选,洛成还没有挑好。 但是秦国的嫡女可以作为夫人之一,这对刚刚成为诸侯的秦国,也算是莫大的荣耀了。 西部诸侯之中,嬴姓虽然独大,但就如同姬姓一样,嬴姓内部也早已经分化。 尤其是秦国的突然建国,对徐国这些渐渐衰落的诸侯国影响很大。 造非的秦邑本来是一个方不足五十里的小领地,但是拿到了四分之一个申国之后,一下子封国超过了百里,其中大部分还都是人口充足的、开发完的熟地。 这一下子就成了西部诸侯列国之中,费侯之后第二强的势力。 丰城与镐京这两座最关键的城市,洛成并没有让任何一个畿外诸侯染指,他将这一片埋葬了历代先王的土地让五大畿内公卿贵族共同掌管。 洛邑每年都会派出人来检阅这一片土地的产出,如果不能给洛邑上供足够的金银粮帛,就要治他们的罪。 经过一番调整,在函谷关往西就形成了畿内诸侯、费国、秦国的平衡,同时他们之间还有那些漫山遍野的戎人。 诸侯的精力会宣泄到那些戎人身上,根本没有精力向东窥视。 洛成很满意这个布置,除非某一个势力代代出现英主,否则这里恐怕会几百年血战不止。 “秦伯,知道孤为什么单独见你吗?” 洛成站在烽火台上,向西望去。 那连忙起伏的山脉以及潺潺的河流,古道上的荒凉,几个月过去,无边落木萧然落下,镐京就坐落在这片天府之国中。 “洛公,某不知。” 单独得到洛侯的召见,秦伯造非正处于诚惶诚恐之中,连诸侯自称的孤都不敢用,直接自称为某,表达自己的谦卑。 洛成抬手指着远处,问道:“秦伯,顺着这里望过去,你看到了什么?” 听到洛成发问,造非抬眼一看道:“洛公,是山川河流。” 洛成没说话,秦伯连大气也不敢喘。 过了片刻,听到洛成幽幽的说道:“这是邦周的宗庙。 武王在这里承天受命,素王在这里摄政监国。 现在,它却不属于周人了。” 秦伯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连忙道:“洛公,这里依旧是邦周的社稷所在啊,怎么会不属于周人呢?” 洛成摆摆手,貌似随意的说道:“西部很多年都没有任命过奉王受命诸侯了。 现在丰镐之地凋敝,戎人随意出入。 神器所在被搞成了这个样子,难道不是我们诸夏列国的耻辱吗? 如果不能妥善的处理,祖宗神灵也会为我们蒙羞啊。 秦伯,你武功卓绝,又有莫大的功勋,是处理这件事情的最佳人选。 孤准备把这个位置交给你,敕封的旨意会在孤离开前交给你。” 秦伯一怔,有些欣喜,又有些担忧。 奉王受命诸侯,位同公爵,这在西部诸侯之中,绝对是地位最高的。 这个位置如果运作得好,能够为新生的秦国带来无数的好处。 坏处也很明显,秦国不过是个新生的伯国罢了,得到这么大的恩赏,一定会引来他人的嫉妒。 虽然拿到了申国四分之一的土地,但是秦国的底蕴还是太差了。 在这西部的列国之中,光是同属嬴姓的宗亲国就有费侯这些老牌贵族比他更强。 如果费侯因为嫉妒对秦国动兵的话,恐怕胜负还不一定。 但秦伯是真正从腥风血雨之中杀出来的强人,这些顾虑只是微微的过了一下,就郑重行礼斩钉截铁道:“洛公,您的恩典比天还要高。 某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邦周的宗庙社稷将永远屹立在丰镐的土地上。” 洛成笑了笑,没把这话当回事,土地落到这些诸侯手中,不经过战争,怎么可能拿的回来呢? 不过土地握在诸夏列国手中,至少比落入戎人腥膻之手强的多。 “你不要掉以轻心,连番天灾,丰镐之地不比往年,如果周人不能生存,要及时上报,送来洛邑。” “洛公,某明白。” 洛成指着通往东方最重要的函谷关说道:“秦伯,二十年之内,孤要在那里看到十二连城。 目的是防备西戎,你是镇西诸侯,联络诸侯出人出力的事情你来做。 孤会派嫡次子担任营建使,这件事情最是重要,你要用心。” 这十二连城当然不仅仅是防备西戎的,也同样用来防备西部诸侯。 洛成认为西部诸侯与戎人之间的战争,最终一定会有其中一方做大。 如果在最终胜者决出之前,王室通过洛邑王畿完成了复兴,自然可以进函谷关,重新将丰镐王畿掌控在手中。 万一王室没能积攒起返回祖地的力量,至少要保证西部的力量不东出。 函谷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洛邑与镐京之间通行大军最重要的通道。 只要能够扼守住这里,不论是东出还是西进,都在一念之间。 秦伯心知这不是一个好差事,但他同样知道自己不能拒绝。 洛成让他做镇西诸侯,就是要让他和戎人斗、和诸侯斗,让整个函谷关往西都不能平静下来。 他没看到的是,洛成还有一个目的。 修建关隘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可以从那些肥的流油的畿内诸侯身上刮,这些废物打仗不行,只会贪腐。 不如送给畿外诸侯补补身子,至少这些畿外诸侯武力还算充沛,能和西戎拼个你死我活。 …… 洛成的马车经过了函谷关,他掀开帘子最后望了一眼,喟然叹道:“真是大好江山啊,不知洛氏子孙何时能再回祖地。” 本来洛成还要在镐京待一段时间,但是洛邑那边已经多次来信让洛成尽快赶回去。 既然如此,洛成也就准备回到洛邑,开始构建新的统治体系,经过战争、迁都危机,原先的统治秩序已经不能适用于现在。 回到洛邑王畿之后,洛成匆匆换上朝服就赶往王宫之中。 一路上还是比较繁华的,多年过去,诸夏的王回到了这里,广袤的土地上重新焕发出勃勃的生机。 走进宫殿之中,姬服身着天子冕服早早的就等着他,见面洛成进来便欣喜道:“洛公,您终于回来了,寡人很是思念您。” “王上,臣也很是思念您。晋公、郑公在何处呢?”姬服以洛侯、晋侯、郑侯为三公辅政,所以尊称为公。 “南申侯派来使者,说有军情,晋公前往接见。” “宋国、陈国同样派来使者,说徐淮方面有异动,郑公前往接见。” 正说着,晋公与郑公两人便登堂而来,“洛公,正要和王上汇报这两方的情况,你正好回来了。” “晋公、郑公,汉阳和徐淮那边都是什么情况?” 晋公跪坐在座位上便道:“南申国说楚国方面向着巴国方向渗透,这些年实力越来越强。 前段时间他联系汉阳五国伐楚,最终无功而返,这让他觉得情况有些不妙,所以向王畿汇报。” 楚国从熊顿时起就一直不服邦周,虽然后来称臣,但却留下了“楚不服周”的名声。 “先祖洛文公初期设立汉水五国,后来又重新建立了汉阳四姬。 洛氏历代执政都在加强汉阳平原上的姬姓诸侯,这都是为了遏制楚国和淮夷。 这些年稍稍放松,楚国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王上迁回洛邑,汉阳诸姬的加强也应该提上日程了。 但楚国毕竟是诸夏列国之一,只要他不进犯中原,邦周的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夷狄身上。” 现在的汉阳诸姬已经不是洛苏时期的四国,而是包含着十几个诸侯国。 这些诸侯国中,申国、唐国、随国、巴国从东、北、西三面将楚国团团包围。 息国、应国、许国、房国、沈国、蔡国、陈国是为了防备淮夷。 这些姬姓诸侯与姻亲,牢牢地把守着楚国和淮夷前往中原的所有交通要道。 在王畿和中原各国的支撑下,这条防线目前为止是牢不可破的。 郑公点头道:“不仅仅是楚国那边,淮夷这边也需要加强。 这些年吴越的发展非常不错,导致不少的南方方国开始向北迁徙。 这些人残留着殷商的习俗,和徐淮之地的嬴姓方国搅合在一起,人心有些混乱。 宋国大概是担心王畿问责,所以将这个消息汇报来。 陈国说是发现淮夷在运兵,似乎是准备向我邦周动兵。 如果徐国与淮夷一起起兵,整个东南都要陷入战乱之中,可能又要起天下之兵。” 殷商遗民! 即使已经过去两百多年,这个名词还是能够挑动所有姬姓诸侯的心弦,面对殷商遗民,其他的都是小事。 徐国是殷商时的东方方伯,与邦周在西方的地位差不多。 所以邦周对于徐国的态度,从建国之时就非常谨慎,而且为了压制他的地位,只赐予了徐国国君子的爵位,这是一种明显的打压。 还在徐国的西侧与北侧都设置了很多的姬姓国,用来监视徐国的举动。 “真是多事之秋啊!” 洛成整理了一下思绪道:“从穆王时开始,王师就连遭败绩,所以现在只能转入防守。 邦周目前四面八方都有夷狄威胁,先王们建立的邦国都遭到了打击,这是不允许的。 最严重的西戎交给嬴姓诸侯,想必百年之内不需要担心了。 其次就是伊洛之戎,主要依靠西周侯,晋公也可以南下清理。 但是晋公您还要面对高原上的白狄,东方的赤狄,可能暂时腾不出手来。” 晋公点点头道:“洛公您说的没错,晋国南下打击伊洛之戎需要经过几个诸侯国,这是不利于作战的。” “王上,晋国的位置很是险要。 如果晋国实力不强大,王畿的安危恐怕就得不到保证,王室必须要给晋国更大的支持。 必要情况之下,需要支持晋国整合整个盆地的力量,周围的小国改封在其他地方。” 洛成加强晋国的举动不仅仅是因为之前已经答应的利益交换,而是他认为当前的局势,确实需要几个强大的姬姓诸侯镇守四方。 分则力散,合则力强,现在整个邦周的实力经过内乱都处于虚弱状态。 要防备夷狄对诸夏列国大反攻的险恶局面,不能在中原玩平衡那一套,诸夏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忽视夷狄的程度。 现在必须将所有诸侯联合起来,先将周围的夷狄打残。 虽然让诸侯做大是饮鸠止渴的策略,但是洛成只能做到这一步。 借着这个机会,洛成便取来一张地图,向姬服讲解他的策略。 “王上,您来看,从函谷关往东的整个中原地区,其中晋国、燕国、齐国、宋国、陈国、卫国、洛国、郑国是最重要的诸侯国。 这八国之中,表面上有五个是姬姓诸侯,但实际上,燕国全靠齐国支撑,否则早已被山戎攻破。 卫国以及它北方的邯国、邢国,都是依靠臣的洛国在支撑。 姬姓诸侯只有晋国、郑国、洛国三个大国。 但臣三人的国家是不如齐国、宋国强盛的,幸好齐国一向站在我们这边,否则中原的诸侯力量早就失衡了。 晋国在王畿北方的盆地之中独木难支。 孤的洛国支撑着卫、邯、邢三国,也很是艰难。 宋国、陈国终究是异姓诸侯,将他们放在抵抗徐国与淮夷的第一线,谁又能放心呢?” 姬服性格柔善,俗称耳根子软,洛成这么一说,他就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忙问道:“洛公,看来天下真是危如累卵啊。 那寡人该怎么做,才能保证邦周的天命呢?” “王上,天下有数百个诸侯国,您只要关注晋国、郑国、齐国、洛国就足够了,保证这四个诸侯的强大与稳定,王室就能稳固。” 这也就是郑侯在面前,否则洛成只会说晋国、齐国、洛国三国,他认为只要能保证这三国的实力,然后在洛邑以南扶持汉阳诸姬,王室的安全与地位就没有问题。 “洛公,寡人明白了。” 虽然现在王畿大权在洛成手中,但是天子态度也是很重要的。 …… 一直以来都有一种观点,由于秦国的祖先由他册封,并在他的支持下做大,中原诸侯作大的政策也出自他的手中,洛宣公是周王朝的掘墓人。 但这是典型的脱离实际看待问题,事实上这些政策在当时,很好的解决了周王室内外交困的局面。——《周王朝兴衰史》 第三十七章:淮夷乱 洛成送晋郑二公离开。 走出殿外,晋公与郑公两人脸上满是喜色,拿到天子授予的征讨不臣之权,这是合法兼并小国的权力,晋国与郑国接下来会迎来实力疯狂膨胀的时期。 三人顺着宫中宽阔的大道走,两侧是高高的城墙,兵士们在城墙之上巡逻,三人的脚步声在甬道中清晰可闻。 洛成望了望只露出一线的天空,想起现在邦周的处境,觉得有些压抑,沉声道:“晋公、郑公,王室倾颓,夷狄异动,天下谁来守护呢? 诸夏的土地是两百多年来披荆斩棘才得来的,如果就这样失去,难道你们就甘心吗? 诸侯的权威来自天子,天子的王位稳固,我们的子孙才能永远享有尊位。 殷商那么多贵族,只有宋国一脉还传承着,难道是因为其他支脉没有能力吗? 天下几百位姬姓的诸侯,难道各个都是有德之人吗? 这都是因为我们是王室的宗亲,所以姬姓尊贵,才有了我们的今日。 可是这些年来,多少诸侯国中,周礼衰微。 君臣父子之间,宗法制度崩坏,臣子弑君、儿子弑父的逆伦之事层出不穷。 齐国从前多么强盛,二十年内换了三次国君,公室之间互相屠戮,结果现在国力已经渐渐衰微起来。 晋国和郑国都是几百里土地的大国,人口众多,军力强大,可以说是很强盛了。 你们这样的大国,即便是连吃几次败仗,也不过是一城一地的损失,稍微休养生息一下,就能卷土重来。 可若是公室之中自相残杀起来,定然是公室衰微,再强的国势衰落起来也不就是一代人罢了。 攘外必先安内,这次回去定要在国中振作周礼,谨慎的选择继承人,不要凭借自己的喜好。 要明确继承人的地位,不要让某些公子产生不该有的心思,这才是关系国家存亡的大事。 若是做不到这一点,即便二公勇武睿智,国家一时强盛,后代子孙不肖,最终也会衰微下去。 等到国力损失殆尽,亡于夷狄或诸侯之手,可真是为天下笑了。” 晋郑二公一听,脸上的笑意也收了起来。 从洛苏时代起就与洛国交好的晋侯持手道:“洛国礼仪之国,九代以来,传承有序,孤应当向您学习,回到国中定然依照周礼行事。” 洛成不知道两人心中听进去几分,若不是晋郑二国的国力,对于诸夏列国、王室存续太过重要,他也不会对这二人说出一番肺腑之言。 洛成将晋郑二公送出宫外,感慨道:“现在夷狄昌盛,大战不远,二公回去整顿兵事。 若有要事,只需一封信递来洛邑之中,孤会为二公办妥。 邦周有你我三人,定然稳如泰山。” 晋郑二公口中称是,便坐上马车回国整顿兵马,洛成则返回王宫之中,为姬服授课,顺便处理邦周、王畿的事务。 …… 随着时间的推移,先前探听到的异动,化作一条条军情信息,蜂拥般向着新生的王畿涌来。 “王上,莱夷国大举入侵,齐侯已经率兵抵御。” “狄人同样入寇,晋公与卫侯、邯侯、邢侯、张侯连同伯子男诸侯已经率兵北上,声势不小,恐怕已经没有精力注意王畿。” “徐国国君僭越称王,宋公、陈侯已经协同率兵往前线去了,徐君悍勇强横,两国节节败退。” 西戎攻破镐京仿佛给了四夷一个信号,邦周的虚弱暴露在所有人面前,这些四方的敌人乘着这个机会群起而攻之。 第一个乱起来的是莱夷国。 从素王东征时起,东夷一直都是邦周的重点打击对象。 在齐国、洛国的连番打击之下,势力逐渐萎缩,但是在齐国东部的半岛上,还是有一个大国,名为莱夷。 这是齐国不死不休的敌人,这一次莱夷国主纠集了整个东夷几乎所有的部落同齐国开战。 齐国也借着天子权力下放的这个机会,抽调纪国等东方诸侯国的力量一同对付莱夷国。 齐国同样是倾国而出,就连一直给燕国的援助都停了下来,让燕国去独自应付那些狄人和胡人。 随着一份份军情送来,洛成在王畿之中为姬服讲解着天下的形势。 “王上,军情越是紧急,越是要冷静分析其中破绽,比如说四方的情势之中,齐国这边是最不需要担心的。 莱夷国虽然强大,但是齐国占据着有利的地形,能够居高临下的打击,也能够慢慢拖着莱夷国。 真正危险的是燕国,没有了齐国的援助,燕国地处偏远,人口不多,这次就要看燕国到底有多少实力了。 如果燕国不能抵挡胡人,那么齐国就要腹背受敌,那个时候齐国才会陷入苦战之中。” 晋国、卫国、邯国、邢国则面对着从北方南下的狄人,尤其是晋国,是护卫王畿的主力。 这两个方向的敌人都已经是老生长谈,这么多年下来互有胜负,晋国他们按部就班的作战即可。 姬服望着眼前的地图,问道:“洛公,西周侯一国能对抗伊洛之戎吗?他们会不会顺着伊水和洛水直接突袭王畿? 申国、应国都紧挨着伊洛之地,郑国也可以直接通过大船前往,可以让他们出征吗?” 洛成摇摇头道:“三个国家都不能动,徐国反叛,根据传来的消息,徐国的君主是个天生的统帅,将宋国的军队打的一败涂地,还是依靠着陈国的援军才能勉强守住。 一旦两国联军战败,王畿东南就会大开,这是不能允许的,只有把战火控制在王畿之外,才能避免所有的意外情况。 所以要立刻让郑公率领大军支援宋国。 郑公勇武,想必徐国的叛乱暂时不会影响王畿。” “那申国、应国呢?” 洛成叹道:“邦周最虚弱的时候,楚国一向不服周,与邦周有仇,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算算日子,申国应该快要将楚国入侵的消息传来了。 臣有些奇怪的是,淮夷那边怎么没有动静? 前些时日不是已经探听到他们在准备战事,怎么息国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 难道是准备对吴越动兵吗? 这不合理啊。” 姬服对这些自然是不懂,问道:“洛公,淮夷很强吗?” 洛成指着王畿之南的地方画道:“吴越之北,徐国向东向南,一直到息地,千里土地都是淮夷的势力范围。” 姬服被吓了一跳,千里之地! 他的王畿也不过是六百里而已,这个淮夷居然有千里国土。 洛成有些凝重的说道:“淮夷人擅使弓箭,民风强悍,是上好的兵员,他们和西戎一向是邦周的心腹大患。 王畿与淮夷之间有数十个姬姓诸侯国,但是这些年渐渐被吞并掉一些。 随着淮夷做大,臣担心这些零碎的汉阳诸姬不能承担御敌的重担。 所以才决定仿照晋国抵御北方、齐国抵御东方的策略,在申国和陈国之间,建立一个跨越颖水两侧的大国,专门用来扼制淮夷北上。” 洛成一方面为姬服讲解着目前的邦周局势,一方面在教导姬服怎么处理国事。 “王上,加急军报!” 宦官从殿外匆匆走进,手中捧着两份竹简。 “承天受命之王: 臣申侯顿首。 臣没有罪过,楚子却起兵讨伐臣。 楚国是蛮荒之地的方国,臣是姬姓的宗亲,他擅自讨伐,这是不将周礼和您放在心中。 这样的臣子,难道不应该惩罚他吗? 臣请王畿出兵,使楚军知晓天威莫测。” 天子姬服与洛成两人一人一份读起来,姬服读罢,便说道:“洛公,您预料的果然没有错。 楚国以随国、申国对他无礼为由起兵,号称十万大军,三路齐进。 申国已经征召全国可用之兵,要在汉水之上阻击楚国,随国也开始坚壁清野,而且向王畿传来了求援信。” 因为洛成已经和他说过楚国定然会起兵,所以姬服现在倒不是很慌张。 申国还是很有实力的,地形很有优势,很多次成功打退楚国的进攻,求援只不过是和王畿要些好处而已。 对于楚国的入侵,洛成并不是很担心。 因为他知道楚国这些举动主要是为了牵制申随等国的军力,将汉江平原上的姬姓国拖住。 楚国贵族就是想要看周王室和中原诸侯倒霉,所以不管是谁攻打中原诸侯,他都会帮帮场子。 大概率不会真刀真枪的和邦周开战,尤其是自己在王畿主政,楚国贵族本来就对洛氏有心理阴影。 前一段时间镐京的六月飞雪,莱夷国、淮夷、徐国可能不信,但楚国一定是将信将疑的。 熊顿在楚国的地位,堪比素王在周人心中的地位。 这是一个凭借一己之力,让楚国跻身大国的君主,他居然吃了那么大的亏,这谁能不怀疑? “报! 王上,洛公,应国传来军情!” 一名浑身带血的士兵冲上了殿中,洛成脸色大变匆匆将信件取来展开一看。 “王上,淮夷入侵! 他们并不是没有动手,而是瞬间就攻破了汉阳诸姬的防线。 息国根本就没能传出消息,直到那些诸侯国逃亡的国人和贵族北上,这些消息才由应国、许国传来。https:/ 这太可怕了,淮夷战船极多,他们顺着颖水而上,一旦应国、许国陷落,他们能够直接攻击到伊洛之地。 上可以联系伊洛之戎,下可以扼守汉阳诸姬的粮道。 甚至申国都要面对楚国和淮夷、伊洛之戎的夹击,王畿就会直接暴露在淮夷面前。 危在旦夕。” 素王时期曾经有奉王受命四镇诸侯,负责定期召集方面诸侯,进行军事训练,应对夷狄的进攻。 结果随着诸夏势力的扩展,夷狄已经不再大规模和诸侯开战。 天子对于掌握着方面大权的诸侯也不满,于是慢慢的这种大诸侯就不再设置。 汉阳诸姬都是小国,又互相之间不共同进退,面对淮夷这种庞然大物,才有了现在这个惨淡的局面。 一听到王畿都会有危险,姬服瞬间坐不住了,他可没忘记自己的父王就是被戎人攻破了王畿,连忙问道:“洛公,您可有什么计策吗?” “目前只能调王畿的兵到应国、许国,只要将这个地方守住,不让淮夷和伊洛之戎、楚国这三方勾连起来,情势就在控制之中。 臣在镐京事变之后,担心王畿军力不足,将洛国的兵员带到了王畿之中,这些都是天下精锐,先将他们派到应国、许国之中。 王上,必须要向整个邦周发动征兵令,所有的诸侯、附庸都要调动起来,谁不按诏令行事,等到事情结束就清算谁。” “洛公,寡人初登王位,不通军国大事,便将这件事情全权交给您,不过是什么诏令,都由您去做吧。” 姬服和他的父亲姬涅很是不同,他很有自知之明,不擅长的事情从来不插手,而且他谨守为君之道,光明正大,又生性仁慈,能够体谅臣属,从不轻易猜忌,关键时候又很有魄力,能够将权力交付给自己相信的人。 这样的君主,遇到贤臣就能成为明君,遇到奸臣就会昏庸,对于洛成来说,他可太满意了。 淮夷的事情非同小可,洛成一刻也不耽搁,立刻就下了最高级别的征兵令,要求王畿卿族必须出兵。 前期调洛国的精兵前往应国、许国的调令也同样下达。 发出这一道诏令时,洛成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这一次带来洛邑的军队都是真正的精锐,领兵的都是洛国的公室、公族成员中的精华。 他的嫡长子和亲弟弟也在其中。 这些士兵很多都是洛氏的小宗,这是一支由老洛人组成的军队,忠诚度、战斗力都极高。 现在将他们调到最前线的战场中面对汹涌而来的淮夷,他是真的担心出什么意外,那对洛国来说堪称灭顶之灾。 但是不将这些人调过去,他根本不放心其他人,万一真让淮夷与伊洛之戎和楚国串联起来。 邦周二破国都,诸夏倾覆,他万死难辞其咎,死后也无颜面对素王。 …… 东周初年,周王朝遭遇了建立以来最大的危机,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同时对这个刚刚遭受了重创的王朝发动了致命的一击。 在面对危机时,分封制展现出了强大的生命力,这些拥有着极高自主性的诸侯们,展现出了顽强的生命力。 面对着失败就是夺爵除国的下场,几乎所有诸侯都选择了拼死抵抗,这大大延缓了四方蛮夷进攻的脚步。 有恒产者有恒心,这种抵抗意识,在郡县制大规模推行之后,只能在少数精神强大的忠臣身上看到,不得不说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论封建制与郡县制优劣》 第三十八章:洛国敢战士 洛成的嫡长子洛仁被派往应国,洛成的亲弟弟洛仲数则被派往许国。 这两人都是公室之中最擅长军略的,所以洛成才让他们两人率领着洛国的士兵驻守洛邑。 没想到这么快就直接被派到了抵抗淮夷的最前线。 洛仁坐在车上,望着车外的军队,沉声道:“二叔,您是洛氏最骁勇善战的大将,淮夷的情况您怎么看?” 洛仲数是个很英武的中年人,脸庞粗糙黝黑,一看就是久经风霜的人。 他靠在车厢之中,身形略显懒散,但还是仿佛有一股力量在身体之中流动,像是一只随时会噬人的猛虎。 听到洛仁问,懒洋洋道:“能怎么看呢? 吴越这么多年都被淮夷按着打,他们战斗力不弱。 不论是守城还是攻城,无非就是用人命去堆。 但这次有洛国最精锐的士兵,光是血缘出自洛氏的三千敢战士,就是无敌的强军。 有这些好儿郎在,即使淮夷十万众,吾也不惧! 此番定要让他们喋血应许两国!” “是啊,天下难道还有比洛国敢战士更强的军队吗?” 洛国敢战士,绝大多数都是出身洛氏分支的小宗子弟,他们从小就在洛国公学之中和公室子弟一起长大,每日里听着素王的故事,公室供给他们的吃穿用度。 这是死士的标准! 洛仲数的脸上满是自豪,却听到洛仁幽幽道:“敢战士是天下精锐,洛国军都是好儿郎,只是不知道这次能有多少人回到洛国呢? 二叔。” 洛仁说出这话,是真的想知道,这次洛氏要死多少人。 他是洛国未来的主人,这次大战过后,还能有颜面回去见族人吗? 洛仁的话一下子让洛仲数愣在车中,他是一个只知道打仗的将军。 他的兄长让他带兵支援应国许国,即使他知道千难万险,但依旧毫不犹豫的就带兵前来。 但是洛仁这一说,他忽然感觉遍体生寒。 军中不知道有多少是公族之人,敢战士全都是小宗的公族子弟。 如果这些人全部死在了淮夷手中,即使族人不会怪他,但洛国的基业怎么办? 大厦崩塌! 起码要二十年休养生息,等公学之中新一批的敢战士成长起来,洛国才能恢复元气。 兄长! 想到这里,他脑海之中忍不住浮现起兄长来时嘱咐自己的话:“吾弟仲数,有万夫不挡之勇。 这次前往许国,定能建功立业,若是真的立下大功,兄长为你册封侯爵高位。 应国、许国之地吾之后准备建立颖国,让你去做国君,这是光耀祖宗的事情。 到了许国之后,好好照顾自己与我洛国儿郎。 王室安危尽在你们,一定要将淮夷拦在许国。 只要能达成这个目的,不论付出多大代价,兄长都不会怪罪于你。” 洛仲数忍不住念着这句话,不论付出多大代价! 即使是所有的洛氏儿郎都没能回来吗? “阿仁,如果所有的洛氏儿郎都折在淮夷人手中,吾不会独活。记得将吾的尸体带回洛国,吾不想葬在南蛮之地。” 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洛仁早早的已经闭上了眼睛,只是似有似无的“嗯”了一声。 …… 淮夷北上,应国、许国互为犄角,应国还算安稳。 但是许国应对不及时,已经丢了一半,甚至最关键的许邑也落到了淮夷的偏军手中。 丢失了许邑,整个许国的城邑就独木难支。 淮夷军可以将所有城邑的粮道断掉,淮夷反而可以源源不断的从许邑向北迂回。 …… 许邑城墙之上,淮夷人射出密集的箭雨,这是主要的守城方式,洛仲数亲自率领着洛氏精锐冲杀了一番。 虽然造成了较大的杀伤,但还是没能冲破淮夷人的防线。 随着鸣金声响起,所有将士都缓缓退了下来,城中、城上燃烧着熊熊的大火,到处都是横陈的尸体。 洛仲数脸色有些难看,城中的淮夷数量称不上多,也称不上强,结果这么一支淮夷军就能将许邑攻下。 这一番攻城,稍微试验了一下这些汉阳诸国的军队,就发现真的是弱。 明白这些人根本靠不住的洛仲数,立刻就要将自己从洛国之中带来的精锐放到战场上。 现在情势危急,必须要在淮夷大军来之前,收复许邑。 晨光破晓之时,洛仲数以总管军国事的名义,再次调动整个许国范围内所有军队发动进攻,上万人马对着许邑猛攻。 许邑不算是很大的城池,诸侯军分成不同的梯队,交替进攻,一刻也不曾停息。 在弓箭手的掩护之下,取得了一定的战果。 但是淮夷人居高临下,诸侯军更是伤亡惨重,即使不算奴隶兵的伤亡,也有足足几百名士兵彻底阵亡。 这些可都是国人,甚至是拥有氏的贵族后裔。 “仲数将军,撤退吧,伤亡实在是太大了!” 当伤亡已经增长到将近两千的时候,那些汉阳贵族们实在有些撑不住了,请求洛仲数收兵罢战。 洛仲数更是心痛,就这短短时间之内,就有上百的洛氏子弟死在了城关之上。 他没有下令收兵,而是将剩下所有的洛氏精锐都聚集起来。 洛仲数站在战车之上,浑身甲胄之上都染着血,刀刃卷起,摘下青铜盔,发髻早已散开,迎着风肆意的飘舞。 他的目光从眼前这些身上各个染血的士兵们身上扫过,他没有说话,从战车上走下,走到士兵们面前,这里的很多人他都认识。 每年洛仁和他都会代表公室去亲自给这些士兵们送粮食布帛,他们的孩子都在洛国的公学之中。 洛国公室可能是诸夏之中最穷的公室,就是因为将大量的财货赐给了这些最底层的公族之人。 “曹伯云,你跟了本将这么多年。 这些年我们和卫国打、和东夷打,你都很是勇猛。 怎么到了这里,连拼命都不敢?” 没想到曹伯云却泣声道:“将军,这些年臣随您南征北战,每战必先登,什么时候怕过死呢? 公室对我等的恩情,便是倾尽洛河的水,也无法报答一二。 但是这一次出来的兄弟实在是太多了,若是都折在这里,到时候谁来护着主公呢? 那王畿之中的天子,臣没见过。 臣只知道给我们吃,给我们穿,当年饥荒之时,宁愿自己挨饿也要让臣吃饱的是主公。 拿洛国人的血,给天子搏命,臣不服!” 随着他的话,几乎所有的士兵都跪在地上垂泪,一片悲戚之色,明显都是同样的想法。 洛仲数举起了手中的鞭子,但还是放了下去,他的眼中同样含着泪。 洛国执行宗法最是严格,但是公族之间的感情却比其他诸侯国不知道强到哪里。 “你们说的,本将军知晓,主公也知晓。 但主公还是将我们派到了这里,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老祖宗是素王啊! 虽然你们都已经不再祭祀老祖宗,但是你们的身体里都留着老祖宗的血。 这些血就是你们现在为什么要拼命的原因。 身为素王的子孙,这就是我们的命。 邦周的天命要永恒的绵延下去,邦周的天命要像天上的那轮太阳一样! 两百多年前,殷商的天命被终结了,殷商的神也同时落地。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殷商传唱六百年,现在还有人祭祀吗? 维天之命,於穆不已。 於乎不显,素王之德之纯。 这是赞美先祖素王的诗歌,如果邦周落地,周人像商人那样东躲西藏,还有谁能知道素王的伟大?” 泣泪的声音渐渐消失,如果说素王是所有周人的神,那么他们这些素王子孙就是狂信徒。 “如果我们今天不拼命,等到死了,见到素王,难道会不羞愧吗? 若是有那一日,恐怕吾一定会悔恨今日没能维护素王之后的名誉。 死后无颜面见祖宗神灵,这难道不是最痛苦的事情吗?” 所有的洛国士兵都已经升腾起熊熊的战意。 “素王当年说九州是上天赐给诸夏生存的土地,四方的蛮夷都是窃据土地的盗贼。 现在这些盗贼却想要鸠占鹊巢,向承受天命的邦周挑战。 如果我们能够打败他们,想必素王在天上也会为我们这些子孙而自豪。” “杀蛮夷!杀蛮夷!” 所有的士兵都挥舞着兵器,语气之中满是愤怒,恨不得立刻就和那些淮夷拼个你死我活。 洛仲数唱起了素王颂圣诗,所有的士兵都纷纷跟着颂唱起来。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多么辉煌多么光明。 素王的品德多么纯净,我们要继承。 顺着素王天命的道路啊,子子孙孙永远践行。 子子孙孙永远践行!” 是啊,我们是素王的子孙,天命的道路要永远践行,就从我们开始。 天光之下,三千洛氏儿郎手持利刃,杀气冲天,震得那些诸侯军甚至都不敢言语。 洛仲数将青铜盔戴在头上,大吼道:“今日若是不能攻破许邑,吾无言面见先祖,便自裁于此,愿意拼命的洛氏子弟跟我上!” 【你的家族政治信誉增加了】 【你的家族家风发生了改变,忠臣出现的概率增加了】 【你的气运点开始大幅增加】 【世界发生了不可预知的变化】 姬昭在飘飘渺渺之间望着这一幕,眼神幽暗,愈发深邃不见底,抬头望望天,那里有一团极其压制的、甚至让他都感觉阴寒的黑云,现在似乎消散了一些。 “与邦周之间的牵绊?” 他低头望着手中的英灵卡,嘴中喃喃着:“英灵殿,英灵归去之处。” 他的身影渐渐隐去,消失不见,只留下似有似无地片言只语,“通关…成神…英灵。” 跟随着洛仲数南征北战,洛国公室用来镇压四方的敢战士宛如猛虎一般,冲向许邑。 诸侯军将全部的弓箭手用来掩护,这三千精锐分批进攻,第一批三百人一进场的效果就完全不同。 本就不算是很高大的围墙,仅仅几个冲锋就直接冲了上去。 淮夷人瞬间大骇,不明白这些周人军队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精锐起来。 连忙将预备队调来,几乎将所有的手段都打击到这些装备明显不同的士兵身上。 许邑城头上到处都是尸体,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淮夷人的,还没有断气的士兵满地打滚的哀嚎着,死去的士兵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留下全尸。 这幅惨绝人寰的景象刺激着所有人的心理,同袍死在面前带来的心理压力是常人无法理解。 又是一轮弓箭的互换,无数的箭矢在天空之中就互相击打着,经过不计伤亡的进攻消耗,淮夷人的箭矢储备很明显不足,相比较之前漫天的箭雨,现在只是零零星星的箭矢而已。 这让洛仲数心中稍微放下一点心,至少这样洛国敢战士的伤亡能稍微少一点,依靠着盾牌的保护,这样精锐很快就突到了近前。 普通的长梯淮夷人还能处理,但是专门为了攻城而准备的云梯,根本就不是这一支偏师所能够应付的了的。 “黑甲军又来了!” 城头上的淮夷人大声的呼喊着,声音之中隐隐的含着惊恐之色,甚至有的淮夷人连手中的武器都拿不稳。 洛国敢战士顺着铺上木板的云梯,付出了一些伤亡之后,就冲上了城墙,以五人为一队开始进行白刃战。 洛仲数身先士卒,他身上穿着厚厚的甲,就连脸上都带着铜面具,他的武力也是极高,根本没有任何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数十个淮夷人在他的身边围着,却被他轻易杀死三人,直接四散逃开。 越来越多的敢战士顺着撕开的口子冲上城墙,双方之间彻底陷入了混战之中。 混战一起,淮夷人再也没有空暇能够顾及城下的士兵,诸侯军得到这个空隙,按照先前洛仲数的布置,直接攻破了许邑的城门! 这些诸侯军打不了硬仗,但是仗着人多欺负人少还是可以的。 密密麻麻的士兵在将军的带领下踏着鲜血和尸体涌进了城门,盾牌兵顶在前面,将还在挣扎的淮夷人彻底消灭。 剩余的淮夷人躲在街巷之中,试图负隅顽抗,纷纷被揪出来杀死。 数个时辰的鏖战,在洛国敢战士的勇武之下,终于攻破了许邑。 望着那些横尸的年轻面孔,其中还有他的子侄,洛仲数双眼通红的跪在城头之上,望着南方。 那些淮夷人如同潮水一般,正在顺着颖水而来。 ……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王翰《凉州词》 第三十九章:洛宴使楚 应国、许国的战报传到洛邑之后,洛成沉默了许久,他的手在颤抖,但最后还是面无表情的将战报收起。 姬昭一直在关注着他,因为洛成的身上现在没有祖宗保佑,失去了祖宗保佑会让一个人变得不稳定。 可能会犯下致命的失误,但也有可能突破自己的天赋极限,突然出现那种灵光一闪的神奇决策。 至于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就要看个人的性格了。 而洛成,恰恰是那种坚韧不拔的人,在磅礴涌来的压力之中,他找到了破局的道路! 姬服与楚国! 现在纷乱的天下之中,戎人、狄人、夷人,这都是与邦周不死不休的。 只有楚国是诸夏列国,虽然双方之间有不愉快,但是根本上是有共同利益的。 若是能够和楚国达成盟约,就能将申国、随国、唐国的人力解放出来。 到时候统合汉阳诸姬之力,就和能淮夷一教高下,徐淮一体,击败淮夷,徐国离败亡也就不远。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楚国的态度,所以洛成将本来准备派往函谷关的嫡次子洛宴派往了楚国。 楚国,郢都。 见到出使的名单时,楚王便问道:“众卿,洛宴是何人?” 就有卿大夫说道:“王上,洛宴是洛国公子,洛侯成的嫡次子,据说是洛国之中最擅长言辞的人。” 洛成成为邦周执政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四方,这个时候他将自己的嫡次子派来,这是很有诚意的表现。 一听到是洛国的公子,楚王就来了兴趣,满意道:“洛侯将公子派来楚国,这是很有诚意的,楚国是诸夏大国,要用礼仪来迎接使臣。” 果然等到洛宴踏上楚国的国土,就有盛大的队伍来迎接他,国王派出了自己的大夫,这让洛宴感觉很是惊喜。 楚王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好。 等到踏入楚国的都城时,简直难以想象这是建立在南蛮之地的国度,与中原诸国几乎别无二致。 洛宴进了楚国王宫,洛宴在洛国素有第一美男子之称,不知有多少少女怀春,见到他第一面,楚王就很是喜欢他。 于是温声道:“来自洛国的公子宴,楚国对待使臣的礼节还满意吗?” 洛宴便躬身行礼道:“楚公,我不过是洛国的公子而已,您用这样的礼节来对待我,这让我深深的感到惶恐。” 楚王便笑道:“因为你是洛国的公子,寡人才让你从正门走进。 若你是其他中原诸侯的公子,即使是一位王子,寡人也要让他从狗洞中钻进王宫。” 既表达了对洛国的善意,又赤裸裸的表达了对中原诸侯和周王室的恶意,楚国的公卿贵族也纷纷笑了起来。 “公子宴,这一路走来,楚国的景象比起洛国来,怎么样呢?” 洛宴由衷的赞叹道:“楚公,您的国家是有礼仪华服的大国,国都之中人口真是极多,我这一路走来,人挨着人,甚至有些拥挤,一点也不逊色于洛国,想必是您的治理才有楚国的兴盛了。” 听到洛宴的赞美,楚王很是高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楚国跪坐在大殿两侧的卿大夫们也纷纷自豪的笑起来。 “公子宴,听说你的父亲成为了执政,派遣使者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出使一国是何等重要的责任呢? 你还年少,即使有急智,又怎么能够承担的了这样的重任呢?” 楚王这话是故意说的,从洛宴进入大殿之后,他就很喜欢,所以他想看看洛宴会怎么说。 只见洛宴跪坐在席上,对着楚王风度翩翩的说道:“洛国派遣使臣各有对象。 楚公您是大国君主,我来时父亲让我用对待公侯的礼仪对待您。 所以使臣的身份应当高贵,能力则在其次。 我虽然年少,却是洛氏嫡子,想必是合适作为这个使臣的。 素王说过,贤明的君主是容易劝谏,只要将利害讲出,君主就会实行。 我认为,出使就如同劝谏,您是贤明的君主,想必只要宴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向您道来,您就会直接采纳了。 何必需要那些言辞犀利的人,绞尽心思的向着从您身上占便宜呢? 这是对您和楚国的不尊重啊。” “哈哈哈。” 楚王直接哈哈大笑起来,他对洛宴的这一番应对很是满意。 “公子宴,真不愧是洛氏的嫡子啊,这等的风采,倒像是寡人殿中的大夫了!” 得益于洛氏的声望,楚王的称赞倒是没有引来殿中群臣的不满,相反能和洛氏的嫡子扯上关系,很多人还觉得与有荣焉。 “你出使楚国,想必是为了楚国与申国之间的战事吧?你要怎么说服寡人和我楚国的群臣吗?” “楚公,我不是来说服您的,而是为您排忧解难。 假如进攻申国、随唐之地真的对您和楚国有好处,我又怎么敢来劳烦您呢? 淮夷,虽然面孔是人,但不过是禽兽罢了。 您却是诸夏的贵胄,哪里有诸夏之间互相攻击,而让禽兽获利的呢? 人是知道礼仪的,禽兽的贪心却没有尽头。 他们攻破了息国,将所有的国人都充当奴隶,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啊。 他们还想要攻破应国、许国,如果让这些禽兽成功,楚国的北方就会是戎人、东方是夷人、南方是蛮人。 正如人一样,如果皮肤不存在了,毛发又能依附到哪里呢? 诸夏的列国一个个被他们攻破,楚国到时候又应该怎么办呢? 楚国的先祖们千难万险的在荒无人烟的地域开拓,即使无法果腹的时候,也不会忘记向祖先祭祀。 这就是诸夏列国所共同坚守的啊,您放任淮夷变得强大。 我认为这是对您不利的,希望您能慎重的考虑这件事。” 楚王认为洛宴说的很对,笑着说:“你说的是很对的,但是寡人不能这样答应你。 王室和中原诸侯一向对楚国不屑,这不是对待诸夏重国的态度,所以应该受到惩罚。 寡人认为这才是符合天道运转的。” 洛宴知道这就是要谈条件了,便道:“楚国是诸夏的大国,两百多年来,南方的蛮夷从未进犯中原,这都是楚人的功劳。 没有楚人的牺牲,中原是不会这么平静的。 依靠着楚人的牺牲,却不给予荣耀,反而羞辱他,这是不仁义的。 失去了诸夏的盟友,反而将他推向夷狄,这是不明智的。 主公来时让我对您说:只有侯爵才能彰显楚国的筚路蓝缕之路,这是您应该得到的。 主公还说愿意给予您财货、人口的赏赐。 如果您愿意,王室还愿意与楚国联姻,结下姬姓与芈姓的姻缘,想必这样能够表达王室的诚意了。” 王室赐下的爵位! 这一点就让楚国君臣有些意动,虽然现在楚王自称为王,但这只是一种圈地自萌的行为。 楚国终归是要回归诸夏体系的,到时候子的爵位是真的不好听。 至于财货、人口,这都是谈判必备的东西,天子毕竟富有四海,满足楚国一个诸侯的胃口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联姻?”楚王有些好奇的问道:“难道天子不与齐国联姻吗?这不符合常理啊!” 怪不得楚王这样发问,王室与齐国之间的联姻,那是从邦周建立就开始的,中间虽然有过波折,但最终还是重归于好。 但是很尴尬的事情就是,当代齐侯已经没有嫡女了! 其他公室中的嫡女想要作为王后还是不够资格的。 至于庶女就更不用说了,当个滕妾还行,嫁过来当王后,这是故意羞辱王室,想要开战吗? 数来数去,能对王室产生帮助的大国,只有楚国,再加上现在非常需要楚国的支持,洛成直接做主,要为天子姬服迎娶楚国的公主。 “父亲听闻您有一个公主,名为宜光,被您视作珍宝。 便感叹道:‘楚公是有才能的豪杰,他视作珍宝的,想必是上天所钟爱的人,这样的女子是应当成为王后的’。 如果您愿意,这是父亲从洛国的宝库中为公主挑选的美玉,愿意作为聘礼献给您。” 说着便让侍从取出一个包裹,布帛掀开,一块无暇的美玉就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它实在是太过美丽,即使是楚王也不曾见过,直接看直了眼,一瞬间就动了心。 不过宜光确实是他最宠爱的公主,他不舍得让宜光离开他这么远,但是王室的联姻要求实在是太让他心动了。 等到下一任天子有了楚国的血统,看看谁能还说楚国是南蛮之国。 他脸上犹豫着,楚国大夫屈临是公族出身,又是楚王的心腹,一看楚王的表情就知道他的心思。 转念一想,脸上便露出了然的笑容。 对着洛宴拱手道:“公子宴,您有所不知,宜光公主并不是王上的长女,在宜光公主之上还有一个未曾出嫁的公主名为夷暄。 按照周礼,妹妹比姐姐先出嫁,这是不对的,如果王室愿意联姻,应当向王上求娶夷暄公主。” 楚王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说道:“临说的对,公子宴,寡人还有夷暄公主,在楚国亦有美名,德行上佳,是足以作为王后的贵女。” 一见楚国君臣这番话,洛宴就明白楚王是真的宠爱宜光,想让他答应政治联姻恐怕是很难了。 反正目标是联姻,娶谁不是娶呢? 洛氏的子孙不仅道德底线灵活,谈判底线也是很灵活的。 想要这里,洛宴就从坐席上起身来到大殿中央,躬身行礼,“姬芈两姓、周楚两国从此便结百年之好,这是前所未有的盛事,楚公您的名字必将永远传唱。” 洛宴正想要将他这次带来的礼物先献给楚王,后续的聘礼肯定不可能这一次带来,毕竟一国公主与天子的婚姻是没有那么简单的。 没想到楚王却突然说道:“公子宴,洛氏历代君主,从不曾以南蛮看待我楚国,先祖楚武公曾经说,若是有后人能前往中原,便到洛文公冢前祭拜,百年来历代楚国先君一日不敢忘却。 这是寡人为什么答应洛公婚姻的原因,我楚国立国最是艰难,明白一切都要依靠自己,不屑于得到中原诸侯的认可。” 虽然有些嘴硬,但洛宴当然不会戳穿,而是恭维道:“楚国立国艰难,筚路蓝缕的艰辛,洛国历代先君都是清楚的,所以数次想要为楚国先君请封侯爵高位,但都没能成行,这不得不说是一大遗憾,好在上天庇佑,现在楚国终于得到了自己应得的。 父亲让我代洛国历代先君,为楚公庆贺! 为楚国庆贺!” 这下所有的楚国卿大夫望着洛宴的眼中都带上了善意,这个洛国的公子真是不错啊。 “寡人听闻,洛国一向与王室共进退,天子娶了寡人的公主,洛国是否也要娶寡人的宜光? 公子宴,寡人愿意将宜光嫁给你,但你要留在楚国之中辅佐寡人,这样想必两国的盟约就能够缔结了。” 楚王终于图穷匕见,从洛宴进王宫以来,他对洛宴就越来越满意。 出身高贵,洛国的嫡公子,整个诸夏列国之中,比他身份高贵的超不过五个。 容颜俊美,楚王见到不知道多少少年俊杰,根本没有任何一人能与洛宴相提并论。 言谈举止更是让他满意,临事不慌张,各种话都能滴水不漏,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也能立刻回答上来,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不乘着这个特殊的时机下手,日后就找不到这样的机会了。 “楚公这……”洛宴上殿以来第一次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谈判着自己就要留在楚国了? 楚王更是对着侍者说道:“去将宜光公主唤来。” 洛宴立刻就知道,若是宜光公主到了殿中,这件事就彻底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看来楚王这是铁了心的要让自己做女婿了,长的太俊美实在是太危险了。 想到这里,洛宴有些无奈的说道:“楚公,婚姻大事至少要问过父亲,我不敢擅自做主。” 楚王一看洛宴屈服,哈哈笑道:“你便暂时住在楚国之中,让副使将消息带回去,寡人想洛公是不会拒绝的。” 洛宴知道父亲肯定不会拒绝,所以他才这么容易屈服。 果然如同洛宴所预料的那样,洛成几乎没有犹豫的就同意了楚王的要求。 王室派出了堪称规模浩大的迎亲队伍,一列列的宫人、一箱箱的礼物纷纷向着楚国而去。 同时还有一份属于洛宴的聘礼也随着王室的礼物一起向着楚国而来。 还带来了侯爵的金册以及全套的依仗,这些东西都是早就准备好的。 一直屯驻在申国、随国附近的楚国军队也退了回来,双方刚刚签订了停战的盟约,当然盟约是不可能签订的。 虽然实际上是周楚之间的结盟,但法理上,哪里有天子与臣子结盟的道理呢? 楚国作为诸侯,接受天子的调遣作战,是理所应当的。 …… 东周初期这件发生在周王室与楚国之间的联姻,对整个东亚秩序造成的影响,是完全无法估算价值的。 从小的方面来说,楚国摆脱了南蛮的身份,重新以诸夏列国的身份参与中原诸侯组织的会盟。 从大的方面来说,当楚国这枚具有决定性力量的关键筹码倒向了周王室之后,诸夏列国在与夷人的战争中获得了决定性的成功,整个东亚历史最终以诸夏列国的视角向前运转,夷人则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虽然历史不存在假设,但还是让人充满了好奇,如果楚国没能倒向周王室,脆弱的邦周是否会淹没在夷狄的大潮之中,就像罗马被蛮族淹没一样。——《剑桥中国史·东周卷一》 第四十章:诸夏破徐淮 许邑,这座横亘在颖水东岸的城池宛如一颗钉子般,牢牢的将淮夷人的大军钉在了这里。 不拔掉这颗钉子,没有人敢跨过颖水去进攻洛邑。 总说残阳如血,洛仲数却觉得比不上现在的许邑,城中的士兵们,私下里都叫它血邑。 从攻打许邑到现在,洛仲数不知道自己打退了多少次淮夷人的进攻,光是他自己手刃的淮夷精锐就不下百人。 这么多年来淮夷人积攒的底子是真的厚,这么重的伤亡竟然还没有退却,这是一定要乘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彻底将邦周车翻。 洛仲数自己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淮夷的精锐只有洛国的精锐才能扛得住。 所以这些时日以来付出的伤亡很大,这都是年轻的劳动力,也都是洛国最精华的一批人,再这么下去,洛国至少要数十年的休养生息才能恢复过来。 至于那些贵族,如果不是这些贵族的子嗣已经送到洛邑之中,而且一旦逃跑就是夺爵除国全族族灭的残酷后果。 这些贵族只怕已经纷纷逃走了。 洛国的精锐越战越勇,同袍族人的伤亡只会让他们更加凶狠的对待淮夷人,尤其是洛国的敢战士,整片战场之上最强的士卒,他们的战斗力已经达到了让淮夷人都感觉害怕的地步。 又一次打退了淮夷人的进攻,听着执法官在自己的耳边泣声道:“将军,又有十三个敢战士战死了,您的……庶长子也在其中。” 这一段时间以来,这些的汇报已经听了很多次了,他在心中对着素王祈祷了无数次,祈求祖宗保佑。 听到自己的庶长子阵亡,洛仲数心中悲伤,有些无力的挥挥手,“按照旧例抚恤。” 洛国敢战士阵亡,除了洛国从国库中划拨的抚恤金,公室还会额外给一份。 而且敢战士的子嗣会直接进入公学之中,吃住全免,基本上解除了所有敢战士的后顾之忧。 但是至亲之人伤亡所产生的悲痛是无法忘却的,他已经战死了三个儿子,他大哥的庶子也已经战死了两个。 公室嫡系成年的本来就不多,实在是承担不起这些伤亡,因为老祖宗曾经严格规定一定要保证至少同时有五个嫡系生存在这个世界上。 洛成将自己的嫡长子和亲弟弟派来就已经是他的私心。 应国传来消息,洛国下一代的继承人洛仁受了重伤,高烧了数日,现在还卧床不起,生命垂危。 实际上如果不是姬昭花费气运点使用祖宗保佑,洛仁大概率已经没了。 洛仲数也是凭借着强横的身体素质才撑到了现在,但是精神已经很疲累了。 这些公族之中身份最高的人都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战况到底有多么惨烈可以想象了。 “将军,洛邑来信!” 洛仲数霍得坐直身子,以为是洛邑支援的人和物资又到了。 这些时日能坚持下来,不仅仅依靠士兵们作战英勇,洛邑的支持也很是重要。 结果展开竹简一看,洛仲数瞬间大笑出声,整个人都恨不得直接跳了起来。 “仲弟:这些日子你在许邑幸苦,洛国的儿郎们辛苦。 宴儿出使楚国,已经成功与楚国达成盟约,楚国从申国随国退兵,我已经向申国、随国、唐国下发了调令,勒令他们带着两国的军队前往应国和许国支援你和仁儿。 楚国也会派出一支军队绕道淮夷人后面,配合你们,再坚守一段时间,淮夷距离败亡不远了。” 匆匆看完信件,洛仲数完全无法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终于不用每日都听到执法官向自己汇报又有多少洛国人战死,简直太折磨了。 “立刻将这封信中的内容向所有的士兵公布,再坚持一段时间,大量的援军马上就要来了,到时候就能找那些淮夷报仇!” 随着这封信件被传播出去,整个许邑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 希望,是比黄金还要宝贵的东西。 申随唐三国的援兵来得比洛仲数想象之中还要快,洛成给他们下了死命令,如果敢逾期,即使他们是姬姓侯爵,也要直接将他们绑到洛邑之中抽打。 除了应国方向的诸侯,几乎所有的诸侯都聚集到了许国之中,光是侯爵就有三个,申侯、随侯、唐侯,都是姬姓的小宗,由洛苏册封,其他的伯子男、附庸更是极多。 洛仲数以总摄汉阳诸姬管事,征夷上将军的名义统帅所有的大军,即使是侯爵也要听从他的命令。 淮夷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许邑之中的守军越来越强,和之前已经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直到他们收到了楚国竟然与周朝和谈的消息,还派出了军队来进攻他们。 紧接着就是洛仲数等到了王畿运来的粮食,在许邑之中誓师之后,率领着所有的军队第一次踏出了许邑的城池。 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淮夷还没有强到能比大半个汉阳诸侯的联合起来的实力更强,之前能够势如破竹,也不过是因为汉阳诸侯互相之间没有配合,才被各个击破。 尤其是现在负责防备楚国的申随唐三国的生力军加入了进来,这股实力已经完全超过了进攻的淮夷的实力。 尤其是楚国同时出现在了他们的背后,两面夹击之下淮夷就是砧板上的肉。 当实力可以碾压对方的时候,就一定要稳扎稳打,用硬实力和对方去拼,洛仲数深谙此道,进攻的阵型被摆的密不透风,而且他一向喜欢上阵冲杀,这一次也不再上前,留在中军之中指挥,让其他的勇士上阵冲杀。 “各军之间注意保持距离,任何一军都不能贸然脱离队伍,不得冒进,听令行事,按鼓声行军。” “咚咚咚!” 三通鼓,每一次战鼓声响起,就是一波箭雨,最前排的盾兵则掩护着后面的弓箭手,战车吊在后面游弋着,只要洛仲数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开始加速,直接将所有的淮夷人全部冲垮。 几十步的距离不过是转瞬就到,弓箭手还没能射出几轮,就开始向着后军抛射,至于前军已经撞到了一起。 前军都是从申随唐三国调来的精锐,仅仅是刚刚接触,就掀翻了淮夷人,淮夷兵很快稳住,伤亡还是极具增加,青铜的兵器是比较容易卷刃的。 洛仲数望着前军的形势,一轮轮的预备队不断替换,现在他手中的军队数量和精锐程度都超过淮夷军,凭借着车轮战,也能将对面耗死。 联军这边战死的士兵大部分都是被弓箭射杀,在白刃战的格斗之中战死的反而不多,因为在白刃战中很少有那种能一剑杀人的勇士。 洛仲数估算着士兵们的体力,在他们的体力可能会影响到战力的时候就会调下来,换另外一队上去。 这样就能保证联军的士兵始终保持体力的旺盛,而淮夷一方没有这么多的预备队,就会面临己方越来越弱,敌方却越来越强的窘境。 战车兵直到现在还没有上场,淮夷的战车倒是在战场之上很是威风,如果不是洛国早就有意识的在发展克制战车的战法,恐怕伤亡比现在至少要提高两层。 不断有人来问洛仲数什么时候上阵,洛仲数一直说再等一等,他要看到淮夷人的颓相,才会用战车给予致命一击。 这就是优势方的打法,终于,他看到了时机! 淮夷人的战车兵已经明显的疲累,车上的弓箭手杀伤力出现了明显的下滑,使用长戈的士兵挥舞的力道也变慢了,最重要的是每一个战车所配备的辅兵数量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减少。 “所有的战车兵,从西北方向出击,给我狠狠的撕裂他们的阵型!” 早就迫不及待的士兵们嗷嗷叫着扑向了淮夷人,这些体力充沛的士兵们,不论是弯弓搭箭,还是挥舞长戈,战斗力都远远不是已经鏖战过一场的淮夷人所能媲美。 战斗的场面堪比痛打落水狗,整个联军的战车将淮夷人的队伍一分为二,那些毁坏的战车让他们行动不便,被分割的战车兵被持盾的士兵们包围起来,然后殒命在弓箭手手中。 本就已经处于极限状态的淮夷人随着第一个人崩溃,很短的时间之内就全军崩溃,争相逃跑,不论多么精锐的军队一旦溃败起来都是一个样子。 眼见淮夷人彻底溃败,洛仲数下令全军保持阵型追击,务必要将更多的淮夷人留在这片平原之上。 军队一旦溃败就是待宰的牛羊,在联军的一路掩杀之下,根本不知道有多少淮夷人死在了这片土地上,洛仲数只能看到整片大地都被鲜血染红,甚至就连不远处的湖泊都被汇聚成小溪的血水染红。 淮夷人攻城那么多天的伤亡都没有今天这一场大,无数的尸体横陈,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是惊恐的表情。 尤其是楚国就在他们身后,想要逃跑都堪称上天无路,一场击溃战硬生生的打成了歼灭战。 随着淮夷人退去,联军中受伤严重的士兵就地治疗,留下一部分人继续驻守应国、许国,虽然淮夷人已经基本上不可能卷土重来,但处于谨慎还是要预防一下。 剩下的军队在洛仲数的率领之下,穿越陈国国境,来到了宋国与徐国的战场之上。 宋国、郑国、陈国都是诸夏中的大国,尤其是宋国、郑国,都是不逊色于洛国的大国,郑侯更是有万夫不挡之勇,但是却都在徐国面前吃了大亏。 原因第一是徐国实力确实雄厚,在很多方国的支持之下,有了与三国掰手腕的能力。 更重要的是,僭越称王的徐国君主太猛了,就连郑伯这种自持勇武的在他面前也不是对手,一把长戈纵横无敌,一手箭术堪称神射,就是因为他,现在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将领敢上前冲锋。 相反对方的将领率领着精锐在战阵之中纵横来去,每每都能撕开己方的防线,造成巨大的杀伤,甚至有一次差点让对方把前军打炸,这之后就再也没用过奴隶兵,生怕奴隶兵被对方裹挟着直接冲击己方的营地。 洛仲数来到这里之后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不过随着洛仲数的到来,联军的实力增强了一倍不止,已经能够凭借硬实力碾压徐国军队。 徐王很明显与淮夷不同,淮夷是退无可退,不得不与拥有优势兵力的洛仲数决战,希望能够战而胜之。 但是徐王是有退路,只要退回徐国,周军若是敢追来,便借着徐国的地利痛击这些中原的军马,若是周人非要死磕,徐国可以退到南边的城邑之中,联合淮夷部落,隔着大江天险,不熟悉水站的中原诸侯只能望而却步。 这时的徐王已经收到了淮夷败退的结果,就连原因也已经得到。 “楚王真是目光短浅的人啊,难道周人会真的接纳你吗? 他们是如此的傲慢,自以为得到了上天的眷顾。 想要贪婪的将所有的土地都纳入自己的统治,想要让所有的部族都匍匐在周礼之下。 大邑商永远不会屈服!” 徐王在军帐之中发泄着自己的情绪,但虽然嘴上叫嚣的利害,但对于现在的局势他还是很清楚的,毫不犹豫的将贵族们叫来,让他们准备撤军。 好汉不吃眼前亏,徐王深深地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洛仲数他们当然不可能让徐王就这么简简单单的退走,立刻指挥着士兵们追杀,徐王不得不留下三分之一的军队断后,他自己则试图带着大部分的精锐乘坐渡船离开这里。 没想到身后突然传来了喊杀的声音,一看当先飘扬的旗帜竟然是吴国! 徐王这一下真是亡魂皆冒,吴国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周朝是什么时候调动吴国前来勤王的。 他一个殷商后裔,又怎么懂周礼的伟大呢? 两百多年的夏夷之辨,在诸夏与夷人之间划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沟壑。 所以洛成只要派出一个幼子在楚王面前论证一番,就能让楚国放下与周王室之间的百年恩怨。 同样,他只要修书一封,允诺吴国重新回到诸姬的阵营之中,就能让吴国兴兵伐徐。 这就是周天子所行走的王道之路! …… 礼以道其治,乐以和其声,政以一其行,刑以防其奸。 礼乐刑政,四达而不悖,则王道备矣。——《礼记》 第四十一章:新的时代 吴越两国的突然出现对徐国是致命的,他们主力大军逃跑的计划落空,不得不和联军开始血战。 最终的结果自然是没有奇迹,双方的实力已经不在一个量级之上,诸侯军当然付出了巨大的伤亡,让所有的诸侯心中都在滴血,但徐王带来的士兵能逃出去的几乎十不存一。 虽然最终没能像格杀淮夷王一样的格杀徐国,但是实力大损的徐国在接下来面对陈国、宋国、吴国恐怕不会有好日子过。 随着宋徐之战落幕,仿佛一个信号般,一个个好消息接踵而来。 晋国与卫国联军在黎地大破狄人,使狄人举族向北迁徙。 齐国打败莱夷国,使莱夷国继续向东迁徙,大大扩大了国土。 这场持续时间不长,但是战争烈度却极大的战争,让所有的诸夏列国都无法忘却。 夷狄的力量居然还这么强大! 诸夏列国甚至差点被掀翻,即使战争最终获得了胜利,很多诸侯依旧是心有余悸。 就在诸侯们收拾残局的时候。 洛邑之中,洛成以天子的名义,向天下诸侯传书,要在洛邑之中举行会盟,安排战后的秩序,防止这些夷狄卷土重来。 天下诸侯群起响应,几乎在诏书下达的那一刻,绝大多数的诸侯就立刻起身前往洛邑。 姬昭更是忙不迭的收割着无数的气运点数。 【您的子孙洛成超越极限,成功的组织了诸夏的大反攻,您的家族在历史上的地位再次提高了,您家族的声望再次提高了。 您获得了气运点。】 虽然由于洛成不是亲自指挥大战的人,没有给他道具,但是这些气运点给了多少呢? 姬昭这些年施加在家族子弟身上的祖宗保佑所耗费的气运点,一波全都收了回来。 …… 楚国的使团最是盛大,规格也是极高。 楚国太子代表楚王前来给新天子祝贺,彰显周楚联盟的友谊。 已经与天子姬服定下婚姻的楚国长公主夷暄也在使团之中,前来与姬服成婚。 身为汉江大国,楚国的送亲队伍自然是相当庞大。 护送使团的一千甲兵,是楚国之中最精锐的士兵,仅仅凭借这支甲兵,若是配上战车和五千辅兵,那些方不过五十里的小国就完全无法抵挡。 楚国派出这支精兵,其中一层含义就是为了向中原诸侯炫耀武力。 按照楚王的安排,这支强军之中,会抽出两百人作为夷暄的嫁妆,随着她留在王畿之中。 这两百人不仅仅是两百人,而是一个个贵族,这些贵族都要随着夷暄驻扎在洛邑之中。 如果姬服有能力,完全可以借用这股力量,这就是一个强大的妻族所能带来的好处。 洛宴虽然是洛国人,但已经是楚臣,所以跟随着楚国的使团,回到了洛邑之中,还带来了他的未婚妻宜光。 未婚妻总是要见见父亲的,洛国与楚国之中也有着盟约的关系,而且他入仕楚国,得到了楚王赐予的封土,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分家。 楚国太子熊旦,洛宴,夷暄公主,宜光公主四人并行。 望着眼前远比郢都高大的城池,熊旦有些震撼的问道:“洛卿,这洛邑如此高大,素王当年是如何建造的?” “太子,洛邑居于伊洛之间,这是上天赐予周人的乐土,有上天的眷顾,比这更加高大的城池也能建造出。” 洛宴话中满满都是自豪,洛氏的历史,洛氏的祖先,值得每一个子弟为之骄傲。 若不是洛国公子的身份,即使楚王欣赏自己,又怎么会将最宠爱的公主赐下呢? 夷暄和宜光两位公主都有些好奇,这是两人第一次离开楚国,尤其是夷暄公主,她知道这就是以后自己要生活一生的地方。 现在她还是很满意的。 姬服在宫中接见了楚国太子等人。 这是夷暄第一次见到自己未来的夫君,姬服天赋能力不说,容貌这方面是没人能够挑剔的。 所以夷暄很满意,俏脸之上甚至泛起了微微的羞红。 “寡人听洛公讲述过楚国先人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故事,这是何等的丰功伟绩呢? 所有的诸侯都应该向楚国学习啊。 楚国回到诸夏之列,寡人崩殂面见素王时,也有话可说了。” 姬服这个人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是他身上有着一种气质,能够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他说出来的话,让人觉得很是真诚,熊旦现在就对自己的这个未来妹夫充满了好感。 “王上,楚国将会永远站在您这一边,是您忠实的臣子。” 在这样的场合之中,熊旦向着天下作出了表态,他的话代表了楚国的政治承诺。 等到他离开这里,很快就会传遍诸国,王室有了楚国这个强援,已经有能力在中原大国之间转圜。 …… 随着列国诸侯到达洛邑,这座城邑陷入了空前的繁华之中。 诸侯们纷纷带着卫队,这些人大多数都是贵族,有足够的财力消费。 除了要献给天子的贡品之外,会盟还是货物的展示场合,通常诸侯们都会带来大量的本土特产。 如此多的诸侯齐聚一堂,从荒王时起,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的盛事。 尤其是楚国太子、吴伯、越伯这三个诸侯的出现,让所有诸侯都感觉到真的变天了。 这三个诸侯国,都是百年不朝天子的,现在竟然出现在了王畿之中。 吴越的实力他们不清楚,但是楚国可是汉阳大国,比起晋国来也不遑多让。 现在还与王室联姻,前些时日楚太子旦和天子立下盟誓,要全力襄助王室,加上晋国、洛国、齐国、郑国的辅佐,回到镐京城也不是不可能。 熊旦发现了楚国百年不朝周最大的坏处,那就是这些中原诸侯,自己基本上都不认识。 诸侯之间互相嫁娶结成了繁复的关系网,但是楚国是游离在这个体系之外的。 即使王室与楚国联姻,楚国照样会被他们排斥。 因为这些中原诸侯都沾亲带故,楚国对他们来说,真的就是一个外人。 楚王是个杰出的君主,他敏锐的认识到这一点,所以要将洛宴留在楚国之中,还将自己最宠爱的女儿嫁给他。 现在就体现出了作用,洛宴的母亲是齐国嫡女洛姜,齐国与洛国是姬姓和姜姓之中的代表。 这两国的姻亲关系网有多大,自己恐怕都说不上来,反正在场的诸侯几乎都能说得上话。 随着洛宴将诸侯们一个个邀请来,而且几乎每一个都能攀上亲戚,熊旦都快要麻木了。 他深刻的感受到洛氏在中原的关键地位,楚国想要进入中原,和王室的联姻不是最关键的,和洛氏的联姻才是最重要的地方。 最妙的是,洛宴是第一个到他国为臣的洛国公子,这对于楚国来说是一块金字招牌。 没人能比素王之后,更懂谁是蛮夷,谁是诸夏。 在洛宴的引见之下,楚国太子终于表面上渐渐融入了中原诸侯的这个圈子之中,但内心里中原诸侯还是对楚国太子怀着一份戒惧。 这是很正常的行为,百多年的陌生感哪里是短短时间之内就能消除的呢? 至少比起越国已经好了很多,吴国是姬姓诸侯,是当年王室后裔组建的国家,虽然多年不朝周,但同宗的关系还是能找到的。 越国这个被流放的姒姓诸侯国可就惨了,他最大的同宗就是姒姓杞国,但是杞国虽然是公国,但自己都实力弱小,整个姒姓诸侯在诸夏列国的体系之中都没有什么存在感。 不要说和姜姓比较,就是和子姓、妫姓甚至当初远远不如他们的嬴姓比较,都是远远不如的。 …… 随着城中钟声响起,诸侯们依照爵位、王室之中的职位开始向宫中走来。 这与两百多年前几乎完全以血统定高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能说血统不重要,但爵位比血统更重要,已经是这个时代的共识。 洛邑王宫之中,洛成正为姬服整理着天子的冠冕,这一幕倒有些像是两百多年前姬昭为姬允整理袍服。 “天子,您知道王有三种吗?” “王有三种?”姬服疑惑的摇摇头道:“寡人不知,还请洛公解惑。” “这是素王所言。 上王,走的是堂皇正大的道路,他用理想来凝聚臣子的人心,用品德来规范他的国家,这样即使他崩殂,臣子们也会忠心的辅佐他的子嗣。 中王,走的是霸道压人的道路,这样的君主认为不需要信任臣子,只要用力压服,所有的一切都会按照他的意志行事,这样也不算是错,但这个类型的君主通常会杀掉那些立下功劳的臣子,因为他自己明白,君臣之间毫无信任。 下王,信奉阴谋诡计,将权术奉为真理,不顾及国家的发展玩弄平衡之道,这种君主统治的国家无法强盛,宛如一潭死水,逐渐腐烂变臭,最终大厦倾塌,一败涂地。 至于比下王还要差的君主,已经不配称为君主了。” 姬服第一次听到这种理论,小小的眼睛里面满是震撼,他忍不住问道:“洛公,寡人想要成为上王,该怎么做呢?” 洛成抚平一道褶子,笑道:“王上,臣会慢慢教导您,先从素王所著的《王道》开始。 诸侯们已经到了,王上,诸侯会盟就是堂皇正大的王道,这是邦周振兴的第一步,您今天要好好看。” 真正的王当然应该王道为主,霸道为辅,再由臣子补充诡道。 但是姬服的天赋不足以学习霸道与诡道,他天性仁善,只适合走王道之路,毕竟这个时代人心还是比较淳朴的,忠臣义士极多。 “王上到!”洛成与姬服联袂而至。 所有诸侯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腰板挺直,跪坐、垂首、束手,先前还一片喧闹的大殿在极短的时间中寂静下来。 一队队宫娥穿行而过,重新为所有诸侯换上酒爵,乐师们开始演奏天子乐舞,宏大的声音响彻在殿中。 诸侯们受限于周礼,很多乐器不能使用,整个邦周很多乐曲只有天子这里才能完整演奏。 “诸公。 自素王东征以来,邦周从未经历过如此大规模的战争,从镐京以西,到东海之滨,从燕山之北到大江之南,邦周浩瀚的国土上处处都是战争。 晋国、卫国击败了狄人,燕国击败了山胡,齐国击破了莱夷国,宋陈吴越申随唐绞杀了徐国,洛国楚国在应国许国击败了强大的淮夷。 多么辉煌的胜利啊,诸夏的国度依旧受到上天的庇佑,我们的子孙五十年之内都不用担心这些边境蛮夷的进犯了。” 洛成兴奋的高高举起了酒爵,大声道:“贺!” 所有的诸侯都高高举起了酒爵,同声道:“贺!” 三声呼喊过后,洛成又道:“只要我等围在天子王座之下,谨守周礼,发展国家,定期会盟,那些蛮夷难道能够撼动邦周吗?” “否!” 诸侯们自然见到了联合的力量,群起响应。 洛成再次大声道:“诸公,两百多年前,初代诸侯在康王与素王面前立下誓言,于是有了康王时期的兴盛。 一百多年前诸侯们在昭王与洛文公的面前同样立下誓言,于是有了昭王的兴盛。 今天,让我们在王上的面前,再次歃血为盟,永不背叛,共同扶保邦周社稷,共同辅佐天子,创造盛世!” “贺!贺!贺!” 所有诸侯再次高高的举起酒爵,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大声的呼喊着,回音在殿中盘旋。 被这副场景震撼住的姬服直接被洛成拉了起来,他的胳膊高高举起,所有的乐师将曲子的声音再次提高,仿佛战鼓轰鸣般。 天子有多久没有这种权威了? 没有人知道,但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洛国倾尽所有,那王室就要兴盛了。 一个年幼的天子,一个洛氏的摄政,邦周的天命仿佛永远在这其中流转。 这是新的时代,是洛成与姬服的时代。 …… 懿王时期的诸侯会盟是最后一次由周天子发起的会盟行动,所有的诸侯都匍匐在王座之下,经历了镐京申戎之乱的周王室,仿佛重新回到了天下共主的位置上。 随后的二十年之间,周王室强有力的维护周礼与宗法制度,尤其是强力打击了晋国曲沃小宗试图代替大宗的行为,让懿王和洛宣公这对君臣在诸侯之中的声望达到了顶点。——《周王朝兴衰史》 第四十二章:劝王杀子 洛成没想到自己就这样见到了老祖宗。 “阿成。” “老祖宗!” “你是阿苏之后,第一个见到我的,你真的很优秀,超出我的想象。” 阿苏? “老祖宗,是先祖文公吗?” “是他。” 洛成的身体都忍不住战栗起来,素王是神,是所有洛氏子孙要祭拜的,而文公才是洛氏子孙追随的目标。 姬昭带着他走,他紧紧地跟随着,这个世界虚幻又美好,充满了神圣的气息。 或许是昊天的居所吧,洛成心中想着。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排排顶天立地的书架,无数的竹简排列在上面,一看标签,竟然是洛氏的历史。 姬昭笑着赞叹道:“阿成,你很好。 你做到的事情,已经出乎了我对你的期望,阿苏之后,你是洛氏最杰出的家主。” 这是姬昭真心的称赞。 以洛成的天赋,不过就是一个裱糊匠罢了,能维持邦周的运转已经殊为不易。 没想到洛成竟然能够通过一系列操作,作出现在的局面,甚至帮他拿到一个顶级的唯一玄阶道具。 还大大增强了家族的政治信誉,家族的威望在他的任上提高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家族声望: 1王室:尊敬;2王族:尊敬;3诸侯:尊敬;4军队:尊敬;5国人:尊敬。】 而且之后系统结算他这一生,恐怕还能拿到一个玄阶道具,加上大量的气运点,这种成绩,属实是大大的超过了姬昭的预料。 不过他付出的代价也很大,不仅仅是现在油尽灯枯的身体,洛国也遭遇了大难,整整一代公族子弟死在了战争之中。 这些年洛国开始收缩,放弃了大片的土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四方的诸侯占据,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听到老祖宗的称赞,洛成开心的笑了起来,老祖宗的一句称赞,胜过史书上的千万言。 姬昭也很是高兴,一个资质不错顶级的子孙,超越极限,获得了他难以想象的成就,这是多么值得庆贺的事情啊。 虽然天命难违,但是洛氏子弟前赴后继,积攒气运,不就是在一点点的逆转天命吗? 待到功成之日,他便能举三千年洛族之力,改天换地了。 洛成重重咳了两声,笑着,手臂无力垂下,气息全无。 【洛成薨,开始计算洛成一生功绩,非天命之子,无祖宗保佑,超越极限,修正中。 你获得了玄阶道具·路人卡。】 【玄阶·路人卡(变成路人吧!):可对任何人发动路人卡,他的存在感将极具削弱,即使再熟悉他的人也不可能注意到。】 洛成不是天命之子,所以在功绩之上就会打一些折扣,但是他曾经超越极限,这也是能够获得奖励的,所以最终的功绩结算相当可以。 这张卡片的效果之强,让姬昭也有些惊讶,相当于直接将一个人的存在抹掉了。 随后姬昭的目光就被黑云所吸引,洛成一死,黑云就开始有了异动。 史官在竹简上刻下,“太师、天官长、洛侯成,二十年薨,王大恸!” 洛姜大哭,姬服也泣声大作,所有人都痛哭起来,悲伤的气氛弥漫在每个人的心头。 洛成被谥为“宣”。 姬服为他举办的葬礼很是盛大,他是真正的权倾朝野,不谈能力,单单以权力来说,他比先祖洛苏后期还要大。 洛苏只担任了五年的摄政,而洛成由于姬服能力不堪,所以执政二十年,始终大权在握。 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姬服因为悲伤过度,竟然染上了风寒,就此一病不起,直接崩了。 洛成临终前交待的王子岸没有被诛杀! …… 洛宣公,承继素王之功,文公之德,懿王待之如父,诸侯望之如主,德威远著,伐戎振夏,广结盟誓,二十年间,天下幽而复明,旷世之功,实难书之。——《史记·洛世家》 突然想到管仲临终前嘱咐齐桓公的事情,齐桓公也没听,这些君主貌似都喜欢这样,临死的时候说的话,都是最重要的,结果偏偏不听。 (本章完) 第四十三章:血色王畿 大冢宰大宗正和先王先后逝去,整个洛邑都沉浸在悲伤之中,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太子进会继承王位,展开邦周新篇章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王子岸邀请太子进到他的宫中做客,太子进自然不会怀疑自己一向亲近的兄弟,没想到王子岸竟然在宴会之中安排了刀斧手,果断而残忍的弑杀了自己的兄长太子进。 其后率领着已经效忠自己的一支军队,在王宫之中疯狂杀戮,将整个王室近支屠戮一空。 那一夜,整座王畿都笼罩在血色之中。 王后楚芈在楚国精锐的保护下连夜出奔,逃往楚国。 翌日,四方诸侯留在洛邑之中的联络使臣们才得到这个消息,纷纷将这个惊天变故报告回去,整座王城都在王子岸的屠刀之下瑟瑟发抖。 不过王子岸并不是杀人狂魔,他杀的所有人都是有政治目的的,所以这些使臣很快就接到了来到王子岸的安抚,渐渐放下了心。 洛仁在赶往洛邑的路上,接到了这个消息。 “国君,镐京城传来消息,王子岸发动政变,弑杀了太子进和所有王室近支,根据传来的消息,三代以内的王室就只剩下他一人了。 王后楚芈已经在楚国精锐的保护下逃往楚国,现在洛邑在王子岸的控制之中。” 这个消息宛若雷霆一般,直接将洛仁劈的愣在原地,他嘴唇微微颤动,仿佛想要说什么。 “噗!” 鲜红的血直接喷出,洛仁竟然气急攻心直接晕了过去,近臣连忙将他摇醒,洛仁悠悠醒来,已经是满脸泪水。 “素王啊!这是天要亡我邦周吗?洛国付出那么多的牺牲,最终换来一个这样的结局,仁不服啊!” 前一刻他还畅想着再积累二十年,就率领着晋楚齐洛郑颖六国联军,配合着秦国将占据祖宗宗庙的西戎彻底赶走,完成光复大业。 结果下一刻就传来了这种毁灭性的消息,王子岸动手很快,没有火并,所以王畿的实力损失不大,但天子最重要的法理他却毁灭了个一干二净。 天下诸侯谁会服他? 没有威望,调动不了诸侯,还妄谈什么返回祖地! 邦周的国祚将会不可避免的衰落下去,这让洛仁感到恐惧。 洛国和邦周的命运绑在一起,邦周灭,洛国亡,他嘶哑的声音中满是不甘。 没人会想到,姬服因为太过悲伤,操劳洛成的葬礼以及后续直接病倒,竟然把这件事情忘了。 或许他从内心深处,也不想因为莫须有的猜测,就杀死自己的儿子吧。 “国君,现在怎么办?我们还要去镐京城吗?”追随洛仁而来的家臣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 洛仁狠狠地拍了一下车架,痛声道:“王子岸,一个弑兄夺位的逆贼,践踏宗法,毫无德行的人,孤怎么可能去辅佐他呢?” “那我们要去讨伐他吗?” 洛仁顿了一下,恨声道:“先王只有这两个儿子,先王自己也没有兄弟,他还将所有的王室近支都杀了个干净,即使是诛杀了他,还能让谁登基呢? 这位王子,敢于做出这样灭绝人性的事情,是因为对洛氏的行事风格很是了解,他有恃无恐的底气就在这里啊。 他杀光了王室所有可以继承王位的人,孤也没有什么办法了,回洛国吧。” 洛仁想的没错,王子岸自己清楚,天下诸侯之中,绝大部分都是利益为先,只有洛国威望高,行事以宗法纲纪为先。 但洛氏虽然维护宗法,优先级更高的是邦周社稷的存续,只要将邦周社稷和他绑定到一起,他就立于不败之地。 现实果然如同他所想的发展,洛国没有对他动手。 “国君,王子岸践踏宗法,如果不做出反应,恐怕无法交待啊。”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天下都会看洛国的反应,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做,难道不是告诉天下人,宗法就是个笑话吗? 洛仁有些无力的挥挥手,道:“以后王畿孤不会来,以最严厉的口吻斥责王子岸,洛国对王室的朝贡也停掉。 将消息传出去,洛国百年不朝周。 以后好好发展洛国吧,王室就是一滩烂泥,靠他们撑起大旗是没戏的。” 有些心灰意懒的说完,洛仁开始让家臣给四方诸侯写信,“先向四方诸侯发一封信,说孤德行浅薄,能力不足以担任天子的卿士,所以不去王畿洛邑任职,让天子另外选择。 第二封信再言辞激烈的谴责王子岸弑兄,洛国百年之内不会再向王畿进贡。” 至于不为太子报仇,理由就很光明正大了。 虽然经常说储君也是君,但这只是尊敬的说法,程序上,太子进的确还不是君。 既然不是君,那么诸侯就没有为他复仇的义务。 况且王子岸是真的狠,他把有可能威胁他王位的王室全都杀了,就连洛侯都必须要捏着鼻子认了这个王。 家臣们只觉得这两封信非常妙,不会对洛国造成什么影响,他们根本不懂洛仁的心情。 很多人觉得没有必要这么帮着王室,但是洛氏是不得不帮,这是在宗庙之中,和老祖宗再三确认过的。 虽然老祖宗语焉不详,但深深地阴霾却印在每一任洛氏家主的头上,邦周是不同的,这是洛氏发家的王朝,因果纠缠之深,是难以想象的,想要弃之如敝屣,那是做梦。 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才将邦周的国势稍微振兴了一点,王室的军队也渐渐的恢复元气,说不准就能直接杀回镐京祖地了。 结果现在被王子岸全都毁了,心灰意冷之下,他甚至觉得邦周的天命已经不可挽回,只是希望能够多维持一段时间。 洛国的实力现在恢复的不错,但是公族子弟的大量牺牲,不是短时间之内就能补充回来的,洛仁觉得现在要专注国内了。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各国之中,各个诸侯国的反应都不相同。 晋国和齐国几乎同时痛骂王子岸,这两个国家对邦周之间的绑定虽然没有洛国这么强,但他们同样是受益于王室的。 见到洛仁的反应之后,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洛仁的顾虑,沉默一番之后,两国国君都选择了和洛国一致的做法。 先是谴责,然后立刻停掉了对王室的进贡。 虽然慑于王室现在还不错的实力,没有拒绝承认王子岸的王位,但很明显是不准备与他有什么接触。 秦国接到了洛国不朝周的信息,秦伯造非的表情很是奇怪,他有些感伤,又有些高兴。 洛成和天子是秦国的恩人,这些年秦国的发展,这对君臣的支持功不可没。 但同时这又是一种深深地束缚,就像是拴着风筝的那条线一样。 而且洛氏一直都想要返回祖地,这与造非对秦国未来的展望是冲突的,尤其是镐京城的产出,他早就想要截留了,但是之前实在是不敢。 “王室之人不准他们过函谷关,镐京城的年贡停掉,算是报答先王对秦国的恩情吧。” 说完这句话,造非走出了大厅,他的嫡长子跟随在他的身边,望着辽阔的天空,造非还是忍不住大声的笑了出来。 “问匀,这是上天要将这片土地赐给我们啊,等孤薨了,你要继续率领着秦人在这片土地开拓。 宣公曾经说周人失去了这片土地,没想到一语成谶,现在这片土地要属于秦人了。” 颖国,洛成的弟弟洛仲数被封在这里,他的反应和洛仁几乎相同,先是气的吐血,但是紧接着他就反应过来。 楚国恐怕要北上了,作为王室的屏障之一,他有些纠结要不要出兵帮助王室。 这几国好歹都还算冷静,跟随着洛国的脚步,只是将这件事冷处理。 但楚国可就冷静不了了,拥有楚国血统的太子眼看就要登上王位,居然直接被弑杀了。 几十年的投资都打了水漂,这怎么可能不愤怒呢? 不仅仅楚王,所有的楚国臣子几乎全都心态爆炸。 这些年楚国除了拿了申国和随国几座城池之外,一直没有进攻这几个汉水姬姓国,而是向着东南方向的淮夷区域拓展。 他们就等着太子进上位,开始给楚国谋划好处,结果现在突然没了。 谁能咽得下这口气呢? 楚国高层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一致通过了起兵的决策,毫不犹豫,毫不拖延。 至于洛宴的意见? 他第一个倡议伐周的! 洛氏子弟一向对自己的身份摆的清楚。 洛仁直接原路返回,没有去杀王子岸为太子进复仇的原因很简单。 太子进还不是王,而他已经是洛侯了,所以两人之间没有直属的君臣关系。 洛宴也是同样的道理,他现在是楚臣,这件事情楚国吃亏太大,而且当初就是他代表王室给了楚国承诺。 现在楚王没有丝毫怪罪,对他已经是非常大的恩典与信任。 所以他的态度是一定要摆出来的。 虽然他知道出兵不会有什么结果,这些年王室的实力恢复的很不错,即使经历王子岸这件事,只要不是天下诸侯群起而攻之,王室是能完全能应付的。 论做王的天赋,王子岸确实比他的哥哥要强,至少这一场政变称得上快准狠。 汉水诸姬的反应与楚国完全相反。 实际上从从楚国和王室结盟开始,他们就有些慌了。 毕竟这几个国家从建立开始的任务,就是为王室防备楚国的,现在突然告诉他们,对面和我结盟了。 如果不是王室强势,这几个诸侯心态都要崩了。 这些年来,申侯等人可以说是备受煎熬,时时刻刻担心被王室背刺,用他们来交好楚国。 这让申侯、随侯、唐侯三人心中对王室很是不满。 虽然二十年年来,王室没有这方面的意思,洛氏在王畿之中掌控大局,但这并没有让他们放下心来。 毕竟新的天子是楚侯的外孙,到时候肯定是偏向楚国的。 到时候王后再给他灌输一些思想,他们这三个和楚国毗邻的诸侯肯定要吃大亏。 没想到王子岸直接弑杀了太子,这瞬间解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不管其他诸侯怎么看,申侯、随侯、唐侯三人喜出望外的派出了国中大臣,携带者大批的贡品前往王畿洛邑,承认王子岸的王位。 天底下这样的诸侯还是不少的,尤其是上一次利益获得的不够多的那些诸侯,都指望着新王上位能够获得更多。 面对着复杂的局势和洛国暗中的表态,除了楚国,其他诸侯国也就偃旗息鼓,没再声张。 但是很多人都意识到,这种践踏宗法制度的人居然能够做王,一下子让很多人心中活了起来。 洛侯不再担任天子卿士,郑侯敏锐的感觉到这是一个上好的机会。 郑国是距离洛邑最大的姬姓诸侯国,在诸夏列国之中也有足够的分量。 只要自己现在到洛邑之中支撑王子岸,那么投桃报李,王子岸一定会回报给自己权力。 洛国虽然不朝周,但以郑侯对洛国行事风格的了解, 最终一定会默认王子岸的王位,那么一旦他能够担任执政,一定能为郑国获得无数的好处。 虽然不可能获得像洛国那种超然的地位,但这些年在洛成的执政之下,王畿的财富可不在少数,对于扩大郑国的实力和影响力都是有极大作用的。 整个诸夏列国,晋国、齐国、洛国保持缄默,楚国怒而兴兵,郑国站队洛邑,宋国、陈国伺机观望,秦国、费国还在与戎人血战,一群小国惶惶不可终日。 这种诡异的氛围,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将整个天下笼罩在其中。 …… 对“血色王畿”的记载,周王朝官方史书中,对于悼太子进的薨逝缘由是懿王崩殂,于是伤心过度而死,所以最终僖王登基。 但是这种掩人耳目的手段太过粗糙,得益于洛氏皇族对史书的保存,我们能够看到,很多诸侯国的史书中都明确记载了“岸弑太子进”。 这种直呼其名,不为尊者讳的行为,证明僖王的作为严重挑战了当时的道德底线。 从僖王弑兄开始,整个春秋的历史都笼罩在暗杀的阴影之下,仅仅粗略统计有名有姓的诸侯就有上百位死于刺杀或者直接弑君,历史彻底滑落向礼崩乐坏的深渊之中。 当然,这件事情最严重的影响莫过于洛国不朝周,这对周王朝的统治造成了沉重打击,随后各国诸侯的表态,证明了一件事情。 一旦洛国迫于周礼与周王室断绝外交关系,周王室维持统治的整套体系都会在瞬间崩塌。 这也印证了笔者的观点,被史学家津津乐道的所谓懿王中兴,就像是建造在沙滩上的城堡,不过是在洛国付出血的代价之下的回光返照罢了。——《周王朝兴衰史》 春秋最经典的弑君环节开始,在接下来的三百年里,大概会有一百多位国君死于臣子、公室子弟之手。 (本章完) 第四十四章:割土 洛仁回到了洛国之后,越想越气,再一次病倒之后,旧伤上生出了毒疮,竟然直接奄奄一息了。 这是姬昭也没想到的,一个月之内送走两任家主,他也没遇到过。 在恍恍惚惚之中,洛仁见到一个贵气逼人的男子站在自己榻前,“素王,老祖宗,仁终于见到您了,这是要逝去了吗?” 他说不出话来,他只想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 “我有神物,可以治好你身上的疾病,不过你这是心病,如果不能调整,还是会复发的。” 姬昭本来想直接用药符救他一命,他对自己的子孙还是很好的,却发现洛仁这是心病引起的生理性病变,即使这次治好,过不了多久还是会发病。 没想到洛仁摇摇头道:“素王,神物不要用在仁的身上了。 二十年前,仁在应国率领着洛氏的族人浴血奋战,无数族人死在那里,有很多连尸体都找不到,仁那个时候高烧不退,后来突然痊愈了,那个时候就是您救了仁吧。 现在又落到了这个地步,仁可真是不孝啊,让您操劳。 当年仁以邦周的辉煌激励着族人,最终却换来这个结局。 这次回到国中,见到那些守卫在宫廷中的年轻侍卫。 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二十年前牺牲的族人的孩子,现在见到他们,就想起了曾经,仁食言了,甚至不敢和他们说话。 邦周没能兴盛,仁应该当年就死在应国。” 姬昭看的出来,洛仁脸上笑着,眼中却没了光,这是已经有了求死之心,他无颜面对族人,这是洛氏家风的影响,爱憎都很分明。 在不危及家族传承的事情上,姬昭一向顺其自然,眼见素王离开,洛仁痛哭着,他强行起身跪拜。 保持着跪拜的姿势,气绝而薨! “国君啊!” “昊天,素王,这是上天不钟爱洛氏了吗?” 所有侯在榻边的人都在放声痛哭,短短时间之内连续薨了两任国君。 上一任的丧事还没有办完,这一任的丧事就开始,让所有人都觉得天要塌了。 尤其是洛仁临终之前所说的话,让所有的洛国公族都感同身受,细细数去,谁家没有子嗣当年亡于应许两国呢? 国君悲愤而亡,让洛国的公族对王室更是半分好感也无,当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引发的轰动甚至比王子岸弑兄还要大。 王子岸更是直接脸色变得煞白,“怎么会这样呢?” 他知道自己是得不到洛国承认的,这个弑兄的罪名会永远安在他的身上。 但是他的儿子可以,他将所有的脏活累活全都干了,等到他崩殂之后,王室和洛国的关系终究是会缓和的,但是现在洛侯因此悲愤而亡,恐怕真要百年不朝周了。 那邦周的社稷怎么办? 洛国的君位传承自然是有顺序的,洛仁的嫡长子洛阳已经成年了,他操持着父亲的葬礼,到宗庙之中祭拜了素王和历代的先君,成为了洛国的第十一位国君。 洛成和洛仁虽然相继逝去,但是留给洛阳的政治遗产还是非常丰厚,而且他的能力治理一国是没有问题的。 洛阳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重新将宗法和周礼全部整修一遍,在青铜柱上刻下文字,然后将这些青铜柱立在昭都的城中,以遍所有的国人观看。 这一招等于是向全天下表达了洛国对于洛邑周天子的不满,就差指着鼻子骂他是个践踏宗法、不遵守周礼的贼子了。 天下的诸侯全都往洛国来奔丧,楚国自然同样向洛国派出了吊唁使臣。 洛宴刚刚得到了父亲逝去的消息,就又得到了兄长逝去的消息,这下楚国之中一开始有些埋怨他的,也开始同情他了,真是惨啊。 本来准备亲自率领大军讨伐周王室的洛宴,向楚侯卸下了大将的职责,想要带着妻子和子嗣往洛国奔丧去。 楚侯同意了他的请求,让他带着楚国的使团去,楚国虽然和周王室敌对,但是既然洛国这次没和周王室站在一起,那就没有必要得罪洛国。 况且洛宴可是真正的洛氏嫡系,他的孩子都是洛国嫡系,姬昭的祖宗保佑还能够庇护他们,不去祭拜素王是说不过去的。 楚国大量的军队顺着大江而上,申随两国所有的人马都守在城中,根本不敢出城野战。 洛仲数本来还纠结要不要帮助周王室,当听到自己侄子悲愤而亡的时候,彻底破防了。 下令所有的颖国士兵不得出战,让楚国军队过境,他甚至还亲自出城为楚国大军送上粮草。 于是当楚军到达王畿的时候,面对的竟然只有周郑联军! 真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多行不义必自毙! 楚军直接驻扎在了嵩山脚下,这里距离洛邑甚至都不远了! 周王室的军队和郑国的军队在太室山的山脚下防守着楚军的突然袭击。 “王子岸,弑兄之人,如何王天下? 上天难道会保佑他这样的贼子吗?” 楚国太子直接对着周军怒骂。 姬岸和郑侯聚在一起,商量着怎么将楚军退去,他们两个人根本不想和楚军打。 尤其是姬岸,他知道王室军力不弱,但是他还没能掌控军队,这样贸然出战,如果出现意外,那是他不能容忍的。 于是郑侯对姬岸说道:“王上,楚军污蔑您弑兄,这是无稽之谈,这一定是受到了奸人的蒙蔽。 只要表达出足够的诚意,想必楚国是能够理解您的。 王太后楚芈想念家乡,回到了楚国之中,她是您的嫡母,您应该尽孝,不如将唐国的宗主权交予王太后,作为养老之地。” 郑侯这上下嘴皮一碰,就要将一个姬姓的诸侯国送给楚国,但是姬岸竟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反正唐国迟早要被楚国兼并,现在送出去也没什么。 “到时候寡人在王畿之中为唐侯划一片国土作为补偿,相信唐侯也是愿意的。” 商量出对策之后,姬岸就赶紧派人到了楚军的大营之中,熊旦直接就要将王使赶出去。 使者连忙大声喊道:“太子,王上愿意将唐国作为王太后的赡养之地,以尽孝心。” 熊旦脸色变了数遍,最终还是将使者带进了营帐之中。 王室和楚国之间的结果再次震惊了天下的所有人。 王室的军力不弱啊,洛宣公这么多年的操持,卖洛国的血,吸诸侯的血,用尽手段给王室练出了一支不弱的军队。 怎么没打就割地了? 他们自然不知道姬岸心中的想法,他是个阴谋家,对这些洛宣公训练出的军队根本就不信任。 这方面姬岸倒是深得不战就能不败的精髓,用他认为不重要的唐国土地,换取楚国的退兵,用可以接受的结果,防止未知的严重后果出现。 洛阳已经不在乎这些了,他现在有些明白父亲为什么会直接悲愤而亡了,因为洛国这些年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从洛国建国到现在,将近三百年,洛国谱系之中的公族,算上旁支中的旁支,所有的老弱病残全部加起来,到现在竟然只有三万? 孤听闻,懿王初年,纯粹公族子弟组成的洛国敢战士就有三千人啊!” 洛阳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他的三叔叹道:“这些年洛国实力在恢复,但是公族子弟的伤亡太大了,而且公室子弟不知道为什么,生出来的庶子很少,这导致公族缺乏人口补充。” 洛阳从来没有听父亲说起过这些,从来没想到为了邦周的兴盛,洛国居然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 “洛国必须要收缩战线了,不能再让公族子弟大规模参军,让他们都回来生孩子,就这么一点人口,敢战士谈何重建呢?” “国君,如果让公族子弟退伍,那我们就要放弃很多的土地。” 洛国公族、卿族、国人是参军的主力,尤其是洛国公族的子弟,从小就会接受军事训练,是洛国军中的骨干。 “暂时放弃一些吧,人口才是国家最重要的东西,将重要的位置攥在手中就行,等到人口恢复,随时都能夺回来。” 如此大规模的战略转向,不仅仅要通知国内卿族,还要通知齐国这些传统的盟友国,让他们做好准备。 随着王室和洛国的巨变,整个诸夏世界向着未知滑落而去。 …… 僖王即位,楚国伐之,不敢战,割地以赂楚,无威、无势、无胆,焉能不败?——《史记·周本纪》 洛阳的属性就不放了,他就是个过度人物。 晋侯杀王和僖王弑兄,郑伯射桓王肩和楚王迫王割土,兄弟们觉得这个和历史上哪个对天子权威的影响更大? (本章完) 第四十五章:天下为棋盘,诸侯为棋子 洛国,昭城。 这里是洛国之中毫无争议的第一大城,整个洛国公族超过八层的族人都居住在这里。 尤其是第十一代国君洛阳着手恢复公族人口,将公室之中大量的土地赏赐出来,而且加大了过去对公族子弟的优待之后。 经过这么多年的休养生息,洛国公族的年轻子弟数量渐渐恢复,洛国终于再次拥有了操纵天下的资本。 现今在位的洛侯名为洛休,是洛国的第十三位国君。 【能力属性:权斗:90(88+2)(+2为属性卡提升);治国:84;御人:82;统率:80;武力:84;军略:83。 家主声望: 1王室:冷淡;2王族:中立;3诸侯:中立;4军队:友善;5国人:尊敬。 家族声望: 1王室:友善;2王族:尊敬;3诸侯:尊敬;4军队:尊敬;5国人:尊敬。】 现在的洛氏,分为洛国本家、楚国一系、颖国一系三支。 洛太子曦被自己父亲的言论震惊到了。 他不敢置信的问道:“父亲,杀掉齐侯无咎?他可是一国诸侯啊,这件事情不需要再考虑考虑吗?” 洛休冷哼一声道:“什么齐侯?不过是个弑君夺位的逆臣罢了。” 这话倒是没错,现在的齐侯本来是前任齐侯的侄子,他弑杀了前任齐侯,坐上了齐侯的位置。 这种公室之间,弑君夺位的事情,在现在的诸侯国中很是常见。 洛曦疑惑道:“可是吕无咎已经做了几年的齐侯,我们这个时候刺杀他,又有什么作用呢?” 僖王当年弑兄上位,现在诸侯也承认了洛邑的王位,吕无咎虽然弑君,但这么些年过去,基本上已经没人在意了。 洛休沉吟道:“当今诸夏列国,深受蛮夷侵扰,大地之上,到处都是腥膻之气。 天下人心浮动,一直期望有人能够站出来,统合四方诸侯,匡扶王道大业。 能有实力做这件事情的,不过齐国、晋国、楚国而已,楚国不考虑,那就是齐晋了。 现在晋国有些乱,不能担当这个重任,而且现在手中制衡晋国的筹码不够,所以为父准备让齐国做这件事。 吕无咎,我已经给了他几年的时间,但是这几年齐国昏乱,与莱夷之间的战事频频失利。 这证明他是个无能的人,这样的人难道配得上齐国国君的位置吗? 这些年吕无咎虽然没有破坏与洛国之间的关系,但是却破坏了齐国与燕国之间的关系,这是何等的昏庸啊! 现在齐国国内对吕无咎的不满也渐渐浮出了水面,我对他的容忍也已经到达了极点,我认为齐国的形势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阶段,我们再顺水推舟,他必死无疑。” 对这个答案洛曦表示理解,但紧接着就问道:“父亲,那为什么我们不自己做呢?洛国的声望想必是可以承担这个责任的。” 洛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自己的儿子,洛曦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王室?名声?” 对于洛曦这么快就能反应过来,洛休还是很满意的。 “没错,就是王室,单单凭借任何一个诸侯的名望都是不够统合诸侯的。 即使是重启旧年的奉王受命诸侯也不够,想要统合全天下的诸侯,必须要周天子的旗帜才行。 而且这件事做成了,威压天子是必然的,这对洛氏的名声不利。” 洛曦明白了,从僖王弑杀太子进开始,洛国与王室的关系就进入了冰点。 洛休的太爷爷洛仁曾经发下誓言,洛国百年不朝周,天下皆知,洛阳时期立下的青铜柱,现在还在城中立着呢。 洛国自然是不会去朝见周天子的,而且洛氏以往即使是摄政,也都是合理合法的,现在明显是要称霸,洛国是不能沾这个东西的。 “您是想杀掉齐侯无咎,然后将小白送回国,继任齐侯的位置?”洛曦想到了自己的表弟,流亡在洛国中的齐国公子。 “没错,齐国太子已经薨了,只要杀死吕无咎,小白就能回国即位。” 面对现在这种纷乱的世道,除了原则性的问题,洛国自然不会僵硬的尊奉周礼。 那不是守礼,而是愚蠢。 他们在公室之中,还是严格的执行宗法制度,但是干涉起他国事务来,相当的实用主义。 所以现在摆在洛侯面前的就是让具有洛氏血脉,亲近洛国的齐国公子小白回国,继承君位。 吕小白回国即位,以齐国的人口、土地这些硬条件,只要君主正常,再有几个靠谱的大臣,齐国的实力很快就能得到恢复。 作为洛国的传统盟友,还是洛侯的外甥,齐国的强盛能够让洛国得到更多的转圜余地。 洛氏再在暗中相助,能够让齐国更加强盛,统合诸侯,称霸中原也没有问题。 过去的三百多年,洛氏一直都是这样帮王室的,相当的有经验,到时候由齐国出面朝拜天子,会盟诸侯,团结诸夏。 洛国既能够表达自己对王室的不屑,又能借助王室的力量,和齐国联手驱散现在弥漫在诸夏列国头上的邪情。 这个完美的计划,就连姬昭都啧啧称叹,不像是洛休这个属性的人能够想出来的。 正常来说确实想不出来,但架不住洛国公室之中的治政经验书太多了,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呈现出超越属性的能力,太正常了。 本来计划最合适的人选是原来的齐国太子,这是真正的洛氏嫡女生下的儿子。公子小白的母亲则是随着嫡女同时出嫁的滕妾,是洛休的庶妹。 不过对洛休来说也没有什么不同,反正都是他的妹妹。 “父亲,我这就派人去做。” 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和父亲的计划,洛曦当即就准备安排人去做这件事,洛国之中有一批专门做这种事情的人。 而且公室之中还有一张王牌! …… 在洛国的国都昭城,由洛休建立,占地极广的洛氏学宫就坐落在这里。 在洛国之中,国人们将洛氏学宫称之为洛国公学的进阶,同样由洛国公室邀请那些具有才能的人来授课。 其中的学生大多数都是洛国的公族、卿族、士族、国人,也有少数其他诸侯国的贵族子弟。 这些学生平时听课,课余时间可以自由的发表对于先贤文章的看法。 尤其是对素王典籍的解读,洛国公室很是鼓励这种行为,毕竟谁知道这其中有没有那些才华不显的智者呢? 若是解读的好,洛国公室从不吝啬赏赐。 对于洛国公室来说,只不过是付出一些金钱就能得到智者的智慧,这便宜占大了。 由于都是贵族子弟,绝大多数日后都是要做官的,所以他们讨论最多的是对邦周的规划,最起码也是一国的强盛之道。 若是其中有好的意见能够被采纳,甚至能够从一个普通的国人,一步登天成为大夫。 这一日散学之后,学生们三三两两的从学宫之中走出,有两人相伴而行。 其中年纪稍长的那个男子,气质很是不凡,若是姬昭能够看到他的属性,估计会觉得自己家族之中都是一群蠢材。 【权斗:92(96);治国:93(97);御人:92(95);统率:72;武力:84;军略:83。】 这是一个甚至稍微胜过洛苏一丝的超级名臣! 他的名字叫管仲,姬姓管氏,名夷吾,字仲,洛国公族,而且是还在五服之中的洛国公族。 吕小白不知道自己的舅父和表兄已经开始安排他,每天还在乐呵着上课玩耍。 他正想叫管仲去射箭,却发现管仲整个人都在走神,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 “阿仲,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心不在焉。” 管仲从沉思之中被惊醒过来,有些激动的语无伦次的说道:“小白,今日青灵公讲的课让我如梦初醒啊。 懿王时,诸夏列国携手讨伐夷狄,各国尊奉王室,二十年,天下大治,夷狄不敢侵扰。 僖王即位,诸侯不朝,各自为战,于是现在夷狄侵扰不休,诸夏不振,我一直想不到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但是今天青灵公讲《王道》,我终于想通了。 王道不偏安,夏夷不两立! 现在夷狄昌盛,就是因为王室倾颓,王道不振啊,既然王道不振,那就要用其他的办法来补足王道。 真不愧是素王老祖,这就是圣人的智慧啊。 困扰我这么久的事情,竟然就藏在这只言片语之中。” 若是洛休在这里,定然要惊为天人,他能想到这一点是因为洛氏的历代先祖留下的智慧结晶,这位可是直接自己想出来的。 吕小白更是糊涂起来,但他知道管仲是个有大才的人,数遍整个邦周,也没有几个人比得上。 于是便好奇的问道:“阿仲,你想到什么了?” 管仲的眼中放着光,掷地有声地说道:“尊王!” “尊王?” 这个词在现在这个时代已经很陌生了。 洛邑中的那个王室,从诞生的时候就遭遇了洛国不朝周的打击,僖王亲近郑国,结果到了悼王的时候,又与郑国渐行渐远。 现在对诸侯来说,没有人关注王室,诸侯们虽然还保持着表面的恭敬,但连朝贡都是敷衍进行,现在管仲竟然说出尊王这样的字眼。 吕小白奇道:“阿仲,懿王之后,王室之间倾轧混乱,现在连舅父都不去担任天子卿士,还有谁会尊王呢?” 吕小白话中的舅父就是洛休,洛国对王室都是这种态度,其他诸侯自然是有样学样。 “王室倾颓,但他毕竟还是天下共主,代表了王道大义。 国君不朝周是因为不可明说的原因,但其他诸侯还是认可王室的,尤其是他们自己上位也不正常的情况。 现在的天下局势,王室作为旗帜能够发挥极大的作用,我这就回去整理一下思绪,写一篇《尊王》,到时候还要麻烦小白帮我交给国君。” 作为洛休的外甥,吕小白能直接见到洛休,所以管仲劳烦他帮自己。 吕小白还在洛国之中悠哉,却不知道齐国之中已经有一场围绕他而起的杀戮正在暗中进行。 从洛氏第九代嫡子洛宴出仕楚国起,这些年也陆陆续续的有不少末代公室子弟或者公族子弟入仕其他的诸侯国。 其中晋国和齐国这两个洛国的传统盟友是人数最多的,洛国之中也有这两个国家的公族之人。 其次就是楚国,因为当初迁入楚国的洛宴一系,现在在楚国之中权势滔天,很多在洛国碌碌无为的公室公族子弟都前往楚国去投奔同宗兄弟了。 齐国之中,现在权势最大的卿族是高氏、云氏还有安氏,其中出自洛氏分支的安氏扎根时间最短。 安氏的崛起有洛国的推波助澜,在洛国的战略方向转向国内,失去了天子这个协调之后,如何保持与传统盟友之间的关系就成了重中之重。 仅仅依靠嫡系之间的联姻是不稳定的,所以洛国选择让洛国公族乃至于公室入仕他国,来换取政治上的友好。 其中齐国的攻略本来是最成功的。 安氏的祖先是洛氏嫡系之一,随着当时嫁入齐国的贵女一起到了齐国,因为下一代就要被降为公族,所以前往齐国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齐侯将这批人封在安地,之后在齐国对外的战争之中,立下了战功。 通过战争安氏开始在齐国内获得权势,同时利用动荡时期大量卿族阵亡来扩大自己的权势。 由于有齐国夫人的帮助,安氏的一切行为都很是顺利。 洛国在这个过程中给予了大量的资源,能够让安氏通过小恩小惠收买其他的卿族与国人。 通过与齐国公室、公族之间的联姻,对整个公族体系渗透,安氏的势力增长很稳。 直到拥立新君,也就是前代齐侯为止,安氏在齐国之中的权势已经足以与那些世代盘踞的卿族相比较。 但是吕无咎杀了前代的齐侯和太子,公子们流亡各国,作为太子党的安氏,只能暂时蛰伏起来。 这让他们很是不满,尤其是吕无咎明显不信任安氏,在压制安氏的发展,这让他们心中升起了杀死吕无咎,重新赢立新君的心思。 这种想法在现在的列国之中很常见,甚至已经到了见怪不怪的地步。 两位公子都流亡在外,其中流亡洛国的公子小白,拥有洛氏的血脉,是他们的第一人选。 在和洛氏通气之后,安氏当即就收集吕无咎的行动轨迹,准备动手。 这一日,吕无咎正带着自己的亲信到临淄的猎场狩猎,一行人牵着猎狗,好不快活。 正在这时,丛林之中,突然射出一支暗箭,直直的射向吕无咎,没想到吕无咎的警惕性很高,竟然直接躲开了这致命的一箭。 “有刺客!”吕无咎满脸惊恐的大声喊道,当年他就是这么杀死前任齐侯的,现在自然明白有人要对自己动手了。 “保护国君!” 反应过来的护卫立刻哗啦啦的围了上来,卿大夫立刻持着刀剑冲上前来,要将吕无咎护在身后。 眼见刺客没能成功,安氏的家主安宁大夫也不含糊,直接带着披甲的家臣们就要来硬的。 “果然是伱们这些出身洛氏的余孽! 贼子真是可恨,当初没能杀死你们,才造成今日之事。” 吕无咎痛声骂道,浑然没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篡位的人,安宁大夫当即大喝道:“无咎! 你弑君篡位,国人恨不得食你的肉,吃你的血,数年之间,倒行逆施,不体恤国人,以为这齐国之中没有忠正之人吗? 今日就要你葬身在此,用你的血来祭奠先君。” 说着两拨人就开始拼杀起来,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在一棵大树的顶上,藏着一个人。 这个人名为洛连射,洛国公室子弟,武力达到了90,是洛国公室之中唯一一个。 他的名字是长大之后洛休亲自改掉的,因为他的射术实在是太精湛了。 只要给他一把强弓,一百五十步之内,目标必死! 这一次的事情太过重大,洛曦担心安氏安排的人失手,所以特意将连射带到齐国之中。 眼见下面已经陷入了混战之中,洛连射面无表情,他抬手挽弓,微微眯眼,箭声破空而出,没有负甲的吕无咎,只是待宰的牛羊罢了。 “噗!” 这是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吕无咎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透胸而出的箭矢。 所有人都惊呆了,安宁大夫脸上瞬间爬满了喜色,大声的呼喊道:“无咎伏诛,你们还要负隅顽抗吗?” 这些人不是吕无咎的亲族,正常来说,主公死了除了少数的忠臣之外,大多数人都不会负隅顽抗。 所以大多数人互相对视几眼,除了少数嫡系之外,都不再攻击。 洛连射乘着混乱的局势离开了这里,一辆马车出现在猎场之外,他闪身上车,沉声道:“世子,吕无咎已死。” 洛曦叹道:“连射勇武,真乃洛氏千里驹,吾国大事成矣!” …… 春秋五霸,合诸侯,挽天倾,声威赫赫,吾实不屑之。 洛氏钟则兴,洛氏弃则败,此为霸主乎?洛氏守家犬尔!——《春秋杂谈》 微管仲,吾其披发左衽矣! 周公之后,春秋时期对诸夏贡献最大的人物,没有之一! 另外,将管仲的年龄调了一下,是我的一点私心,后续的章节里会说,这里就不剧透了。 (本章完) 第四十六章:回齐 一行疾驰的马蹄声踏破了昭邑的宁静,洛羲神色振奋的匆匆走进宫中。 “父亲,大事已成,连射神勇,一箭射杀齐侯无咎,大夫安宁正诛杀无咎亲族。 现在齐国国内无君,安宁大夫已经派来使者,邀请小白回国继承君位,现在可以送小白回国了!” 现在各国的政治大部分都很是混乱,这种公子流亡他国的事情时有发生,最终被某一位诸侯送回国继承君位的事情也屡见不鲜。 公子小白早在齐国政治开始混乱的时候,她的母亲担心出事,就提前将他送到了洛国避难。 果然后来就发生了吕无咎弑君夺位的事情。 小白的嫡亲兄长,由于留在国中,被吕无咎杀死。 现在齐国的安宁大夫诛杀齐侯无咎,前任齐侯的两个公子都在外国,现在不论是哪一个公子回到国内,都可以直接登上国君的位置。 洛休废了这么大的劲,当然不会给他人做嫁衣裳。 立刻说道:“曦儿,将小白叫来此处,另外告知你三叔,准备派出军队护送小白回国。 还有同时随小白往齐国走的公族子弟,也要安排好,到时候你要亲自护送他。” 既然要送公子小白回国,洛休当然不会让他孤身一人回去做傀儡。 不仅仅要从洛国军队抽调一批精干的人充当他的护卫,还要从洛国公族和卿族之中,抽调那些可以治理国政的人,作为他的耳目手脚。 这些人本来应该由他的母亲为他准备,但是他的母亲早死,所以只能由他这个做舅舅的给他。 洛曦神色振奋的点头道:“好的父亲。 另外儿臣已经派人到曲国去将公子绍杀掉,以防止齐国的其他卿族将公子绍迎回齐国,现在消息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洛国公室培养了一批刺客,都是从小收养的死士,专门做这种事情,至今为止从未失手。 先前不杀公子绍,是因为吕无咎还没有死,那样太明目张胆,担心引起吕无咎的警惕。 现在吕无咎已死,公子绍可能会成为抢夺小白君位的人,所以必须要杀死他,洛国短时间之内不能再容忍齐国公室之间发生内乱夺位的事件。 为了让吕小白顺利即位,洛休可算是费尽心思了。 现在各国之中,已经基本上没有哪个国家按照宗法制度来选择继承人了。 就算是被明确立为太子,但是其他公子都是有继承权的,所以就经常出现弑杀君上的事情。 洛国这种情况倒是还没有出现过,毕竟弑君上位的谁敢到祖宗神庙之中祭拜素王呢? 还有那枚家主历代传承的戒指,重若千斤,弑君上位的根本戴不上。 洛国也不像其他诸侯国那样庶子也有继承权,在洛国之中,庶子不氏洛,所以洛国的公子数量很少,基本上应该轮到谁,大家都很清楚。 听到自己的舅父召见,吕小白很快就来到宫室之中。 “舅父!” 吕小白恭敬的向洛休行礼,对于洛休他是非常感激的,若是没有洛休,恐怕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小白。 齐国发生政变,安宁大夫诛杀了吕无咎,现在派遣使臣来到洛国,要迎接你回齐国做国君了。 伱愿意回国吗? 只要你愿意,舅舅就派兵护送你回去。” 洛休笑意盈盈的望着吕小白说道。 吕小白直接愣在了原地,试问谁听到这样的消息能够保持淡然呢? 但很快他就满脸振奋,作为一个寄人篱下的公子,虽然洛侯一直都对他很好,但大丈夫谁没有一个醒掌天下权的梦想呢? 午夜梦回之中,他何尝没有想过借舅舅的兵马,回国夺位呢? 但是他明白,只要吕无咎没有破坏姬姜联盟的想法,他舅舅是不会攻击齐国的。 这是每一代洛侯都坚守的准则! 现在他的舅舅竟然愿意派兵将自己送回国,还问自己愿不愿意,那可是东方大国齐的国君之位,谁会不愿意呢! 吕小白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就跪在地上,以父子之礼对着洛休下拜,直接抱住洛休的大腿,他眼中泪如泉涌,痛声哭道:“舅父,外甥愿意回国。 五年了! 吕无咎那个恶贼杀死了父亲、兄长,屠戮了多少公族,甚至连兄长年仅三岁的婴儿也没有放过。 这样的恶贼简直比莱夷还要可恨啊! 我对他的恨意如同蜿蜒入海的河流,除非山河断流,否则永远都没有终结的那日。 我知道舅父您是洛国君主,要维持诸夏稳定,不能对这样一个大国动手。 所以从来没有让您为我复仇。 这份恨意就像是一团火一样,一直在我的心中灼烧,外甥夜夜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昊天垂怜,现在有了这样的机会,我难道能不为父亲报仇吗? 回到国中,我定然要将无咎的亲族杀尽,将他的尸体拖出来,挫骨扬灰。 想必这样父亲就能安息了。 舅父您愿意在危难之时庇佑我、养育我,这是父亲才会做的事情。 现在还派兵帮助我回国,这是何等重的恩情呢? 即使篆刻在泰山上,即使对着洛水起誓,也不能偿还丝毫,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感谢您。 如果我能回到齐国之中,就将鲁地的五座城池献给您,这是外甥对您的孝心,也是为了报答您对我的帮助。” 吕小白这一番话真是声泪俱下,甚至整个人都已经哽咽的呐呐不能言,看来是情绪压制的实在太久了。 他年幼的时候就来到了洛国,在洛国生活的时候听到了自己父亲和兄长被杀害的消息,导致他有家不能回,他对吕无咎的恨意真是一点虚假也没有。 洛休拍拍吕小白的肩膀安抚道:“小白,你母亲去世的早,她在这世上,只剩下你这一个孩子。 这次你能成为齐国国君,想必她在天上也会为你自豪。 回到齐国之后,一定要当一个贤明的君主,善待你的子民,不论是公卿贵族,还是国人,公平的对待他们,想必这样你就能安稳的坐在王位上了。 齐国是诸夏中的大国,东夷还需要齐国出力镇压。 你身上留着洛氏的血,那就肩负着振兴诸夏的大任,我很是期待你的未来,你的母亲想必也很是期待你的作为。” 说完洛休沉吟了一下又道:“你做了君主,日后美人定然不少,子嗣也会很多,但希宜微末之中跟了你,这些年来对你也是尽心尽力,你要善待她和她的子嗣。 燕侯那边我给他送了信,先前你客居洛国,没有封地,所以他只是给了一些财货过来。 现在你继承君位,恐怕很快就会有希宜的亲族,大批的燕国贵族前往齐国效力,这些都是你的助力。” 希宜是吕小白的正妻,出身燕国公室的贵女,本来以公子小白流亡异国的身份已经配不上这种身份的女子。 但是洛休就这么一个外甥,所谓娘亲舅大,于是特意派了洛曦到燕国为他求娶贵女。 “舅父!” 吕小白再次重重的叩首,心中的感激已经无法言表。 【重大历史事件开启!你的气运点增加速度加快了!】 系统的提示将姬昭的目光吸引了过来,重大历史事件,这是内置在世界底层的逻辑程序。 开启历史事件需要正确的人物,正确的时间,因为历史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偏差,所以并不是所有的事件都会继续发生。 吕小白从洛休那里离开之后,完全无法压制自己脸上的喜色,他甚至想要直接放声大笑,但理智还是告诉他,必须立刻去找管仲。 如果他要离开洛国回到齐国的话,管仲是他必须带走的人,否则回到国中也做不出一番事业。 管仲是洛国公族,这些年也算是小有名声。 虽然还没有出仕,但洛国公室为他配备了一处独立的小院落,甚至还有一个侍女。 这一日他依旧在屋中修改自己的《尊王》,务必要达到一鸣惊人的效果。 没想到吕小白突然来拜访自己,管仲这些时日一直埋头做文,吕小白是知道的,所以也没有来打扰过他。 管仲也没有收起《尊王》,竹简一片片列在桌上。 他有些疑惑的将神色匆匆的吕小白迎进屋中,问道:“小白,你怎么突然来访?是有什么急事吗?” 吕小白直接拉着管仲走到桌边,朗声笑道:“阿仲,齐国发生政变,安宁大夫杀死了吕无咎。 现在齐国无君,安宁大夫派出使臣来到洛国,要迎接我回到齐国继承君位,刚才舅父与我说,会派兵护送我回国。” 公子小白要回国继承君位? 自己的挚友马上就要成为一方大国之君了? 管仲有些恍惚。 “我来到这里,不是为了与你道别,而是想要邀请你与我一起到齐国去。 我知道你有经天纬地的才能,是不逊色于洛文公的大贤之人。 素王曾经说,如果君主明知有贤能的人却不去恭敬的邀请他,他的国家难道会强盛吗? 如果能够得到一个贤能的人,堆积成山的黄金也是可以舍弃的。 你就是这样的大贤之人,我想要成就一番事业,就一定需要有你的辅佐才行。 所以我来到这里希望你能够跟随我去齐国,你是我的挚友,我无比的信任你。 回到齐国之后,我愿意将执政的位置交到你的手中,你的所有政策我都会支持。” 实际上在吕小白说出他要回国时,管仲就已经猜到吕小白是想要邀请自己。 面对吕小白的邀请,管仲有些犹豫,他是洛国公族,自然是想要在洛国出仕的。 但是吕小白是他的至交好友,马上就要贵为齐侯。 一个大国的君主这样恭谨的邀请他,又如此的信任他,给予他这么大的权力,他又怎么能够拒绝呢? 素王曾经说过,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 素王啊,这等的礼遇,仲该怎么办呢? 吕小白见到管仲犹豫,自然知道管仲心中在想什么,他正色下拜道:“阿仲。 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你是洛国的公族,所以想要襄助洛国公室。 但是恕我直言,洛国公室之中人才济济,即使没有阿仲,依旧能够维持大国的地位。 齐国则不同,几次经历内乱之后,现在国内堪称凋敝不堪,正是你大展手脚的时机啊。 素王说‘贵诸夏,贱夷狄’,还曾经说‘夷狄之有君,不若诸夏之亡也’,变夷为夏,王道大业,洛国不需要你帮助也能做到。 可是齐国不行! 而且你不是说要尊王吗? 洛国先君惠公说过洛氏百年不朝周,你的尊王大论在洛国是没有实施余地的。 只要你随我回齐国,你的主张我都会听从。 舅父今日对我说要兴盛齐国,镇压东夷的重担就在我的肩上。 作为素王子孙,阿仲你就不想将齐国之东,这些年犹如附骨之疽的莱夷国彻底消灭吗? 阿仲你总是问我有何志向。 一个流亡他国的落魄公子,能苟延残喘的活着,已经是依靠这身洛氏的血带来的,难道还能奢求更多吗? 现在,孤可以说。 孤要剿灭三百年未曾剿灭的东夷,成就齐国历代先君没有完成的伟业,这是所有祖先期望的。 孤要匡扶正道,振兴诸夏,继承素王的意志,这是半身的素王之血,十年的洛氏教养而应该做到的。 孤需要你,你是足以辅佐圣王的贤才,没有你,孤无法做到这些。” 吕小白具体执政治国的能力先不说,至少人格魅力是很强的。 这一番话从两人的感情,到管仲的政治理想与身份,乃至于未来的蓝图全部考虑到了。 不论任谁来看,这都是一个英主啊! 话说到这里,管仲也就不再犹豫,直接下拜道:“管仲拜见国君。” 这一拜,至此君臣之分定下。 吕小白激动地将管仲扶起大声笑道:“你我微末相识,有你相助,吾大事必成。” 送一个公子回国继承君位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尤其是带有政治投资性质的帮助。 洛曦率领着五千兵马一路护送着吕小白到达了齐国的边境,沿途的那些小国已经全部打过招呼,他们大部分都是洛国的附属国。 边境的另一侧,齐国公族的人已经等在那里,在这个时代中,血统的重要性就体现在这里。 在吕无咎活着的时候,吕小白的这个前任齐侯的公子身份自然是毫无价值。 但只要出现现在这种机会,他身上无可争议的继承权就是千金难换的宝物,这就叫奇货可居。 齐国公族、卿族之中无数人的利益,生来就与他捆绑在一起。 洛国可以光明正大的给予他帮助,能让任何一个人荣华富贵一生的财富,眼睛都不眨的就投入到他身上。 燕国中那些从来没有见过他的贵族,随着希宜嫁给他也会自动的为他效力,而且心甘情愿,甚至还要感激这个曾经他们看不上的落魄公子。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叫吕小白,他是齐国公子,洛国君主的外甥,燕国公主的夫君。 现在的齐侯! 这些人纷纷在他身前下拜,上百万人的生死操纵在手中,吕小白从未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尊贵,也从未感觉到自己的责任是如此的大。 他同样向着这些齐国贵族下拜,这个时代君臣之间大致还是平等的,臣拜君,君亦拜臣。 “小白,马上就要回国了,万万不要忘了这些年在学宫之中师长们的淳淳教诲,要做一个贤明的君主,振兴齐国与诸夏。” 洛曦心中很是为自己的表弟高兴,小白在洛国生活了十年,两人之间的感情还是比较深厚的。 “管仲随你到齐国,这是你的际遇。他是公族中有才能的人,到了齐国定要赋予重任。 你刚刚即位,怕是宫廷护卫都没有可靠的人手。 父亲在洛国中为你挑选了三百武士,都是与你沾亲带故的旧随,他们的家人还在国中变卖家产,之后都会到齐国来。 吕无咎被刺杀,你要小心一些,有了他们保护你,为兄也能放心一些。 小白,就此别过了!” 吕小白扪心自问,他这些年在洛国的待遇真不像是流亡的公子,洛曦一向很是照顾他,见到洛曦要回返洛国,执手动情道:“兄长,十年养育之恩,小白无以为报。 还请您转告舅父,外甥绝不会辜负舅父的一番心血。” 两兄弟就此别过,洛曦率领着大军返回洛国。 吕小白则带着管仲以及三百穿甲武士越过边境,与那些已经有些陌生的齐国贵族相见。 齐国的公族卿族纷纷涌过来,人数极多,这些人中大多数都不属于无咎一党,在吕无咎当政时被排斥。 所以对于吕小白的回归最是心动,希望能在新的时局之中纂夺到足够的好处。 安宁大夫自然是在最前面,安氏诛杀吕无咎迎回吕小白,他是首功,吕小白定然是要重用他的。 “国君,您终于回来了! 安氏深受先君恩典,却让他的子嗣流亡在外,这是臣子的耻辱啊! 现在您终于回到了齐国,臣卒后,不至于无颜面见先君。” 吕小白与安宁大夫执手垂泪道:“世事艰难的时候,才能体现出忠诚,安宁大夫为孤复仇,孤绝不会忘。 孤此番回国,定要荡清妖邪,让宗亲贵戚免于逆贼无咎时的烦扰。 安卿,孤来为你介绍,这是管卿,洛氏公族大贤,舅父忍痛割爱于孤,日后二位要作为左右冢宰,共同辅佐孤。” 吕小白这番话,将管仲推向齐国台前,又点出他的身份,让众人对管仲不敢轻视。 等到了临淄,梳理清齐国国中的关系,自己的几路强援到了齐国,吕小白就立刻要任命管仲执政,改变齐国这些年衰弱的局面。 安宁隐晦的望着管仲一眼,见到他面容俊美,神情淡然,气质凛冽,一看就不是常人。 洛侯推荐给吕小白的公族之人? 对于杀吕无咎这件事,整个齐国之中最清楚整件事情过程的就是他。 虽然所有人都在传是他诛杀了吕无咎,但他自己很清楚,这吕无咎是死于洛国刺客之手。 若是没有洛国刺客出手,想要这么干脆利落的杀掉吕无咎,还没这么简单。 再回想起先前洛曦与眼前这个青年站在一起,当下就认为这真是洛侯安排的。 于是满脸笑容的说道:“国君,洛侯推荐给您的大贤,如果不用高位来招待,怎么能够显示两国的情谊呢? 臣能与这样的贤臣共事,是臣的荣幸,难道会不满意吗? 只要是您的命令,臣都愿意忠正的去执行。” 对安宁大夫的表态,吕小白很是满意,朗声笑道:“孤有管仲这样的大贤,还有安宁大夫这样的忠臣,如此多的贤臣辅佐,国家难道会不兴盛吗?” “贺!” 贵族们纷纷欢呼起来。 …… 桓公拜管子为相,管子有识人之美,谏桓公曰:“大厦之成,非一木之材;大海之广,非一流之归。欲成大志,必先用人,齐国有四贤可用,用之则兴。” 桓公曰:“四人者何?” 管子曰:“张其,燕国贵子,壮而有力,晓畅军事,可为大司马;王成,齐国大贤,公正严明,不诬无罪,可为大司寇;安宁,洛国公族,忠正体直,深谙民本,可为大司徒;吕产,公室子弟,精研机巧,善辨山川,可为大司空。” 桓公曰:“善!” 十年,齐人曰:“任桓管四杰,故齐国盛焉。”——《管子·谏言》 (本章完) 第四十七章:管吕之交 管仲相齐二年,齐国兵力已经渐渐强盛,吕小白很是自豪自己将管仲带到齐国。 然后就得知曲国国君竟然出言不逊,认为让一个白身位在公族卿大夫之上,是无礼。 吕小白顿时大怒。 他登上君位以来,意气风发,又知齐国军力强盛,便心中存了几分炫耀管仲才能的心思,想要讨伐曲国一番。 便对管仲道:“曲伯是个卑贱的人,他对齐国无礼,来而不往非礼也,他是应该被讨伐的。” 管仲心中知晓现在不是对诸侯动武的时机,齐国的改革刚刚开始,往后会越来越强大。 曲国这样的小国,现在还能勉强与齐国一战,等到改革出现成效,大兵压境,便只能屈膝投降了。 于是便劝道:“国君,现在还不是对曲国动手的时机。”云九小说 吕小白浑不在意,摆摆手笑道:“阿仲,孤知道齐国不应该与曲国争一时之长短,但那曲伯实在可恶,他竟然说你是乡野之人,提拨为一国之相,甚是可笑。 若是笑孤也就罢了,但如此这般对阿仲,孤绝不能容忍! 这次便让曲国见识见识齐国的兵锋,让他知道阿仲相齐两年,就有强兵在齐,看谁还敢胡说。” 管仲又劝道:“国君,管仲不是在乎那些虚名的人,现在应该继续推行盐铁官营,收取赋税,推行兵民合一,强军练兵,等到……” 吕小白直接站起,执管仲手道:“阿仲,齐国内政孤全部交予你,曲国便由孤前去教训。” 眼见吕小白坚持,管仲虽然一向以臣下自居,但两人相识于微末,管仲对于吕小白一向是有些纵容的。 又想了想即使这一战失败,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也就不忍心打击他的热情,只好应了他。 眼见管仲同意,吕小白很是高兴,然后就直接带着安宁大夫前往伐曲去了。 不得不说,齐国军队经过管仲整治,纪律严明,进退有度,确实是天下强军,两国对战,连战连捷,安宁大夫与吕小白很是振奋。 吕小白很是喜欢周围的景色,畅快笑道:“此地名为长野,便在此列阵,等曲国军队过来,再与之一战,定要让曲伯亲自到齐国,在阿仲面前赔礼道歉。” 齐国和曲国之间的战争,属于礼战。 诸夏列国与蛮夷之间的战争自然是不死不休的,历次天子对楚国这种不服从统治的国家的征讨也是真刀实枪的打,死伤都很多。 但是这一次不同,双方按照礼制而战,并不是为了要侵占曲国的土地,所以对战双方都比较克制。 曲国虽然连战连败,曲伯也只是恼羞成怒而已,倒是不担心齐国就这样灭掉自己。 于是两国就在长野之地摆阵,按照鼓声向前行进,一直到弓箭射程之外停下。 安宁大夫此次连战连捷,意气风发道:“传我将令,擂鼓助威!” “咚咚咚!” 齐国鼓手便擂鼓一通,齐国士卒向前推进,然后安宁大夫就见曲国军队一动不动,也不见擂鼓助威。 “曲国为何不擂鼓助威呢?” 齐国战车冲锋,杀伤了曲国不少人,曲国军队还是不动。 安宁大夫奇怪,但还是道:“擂鼓!” 于是齐国再次擂鼓,箭矢齐射,曲国虽然有盾牌保护,但还是有不少士卒直接被箭矢杀死。 但即使这样,曲国还是一动不动,连阵型也没有变,这就让安宁大夫感觉很是奇怪。 “曲国这是什么意思呢? 他们列阵而出,明明是想要与我军交战,但是我军已经擂鼓两次,曲国却一次都不擂鼓,又不挂免战牌,这是不符合战场礼仪的。” 安宁大夫已经不像先前那么高兴了,认为曲国瞧不起他,于是皱眉大声吼道:“擂鼓!” 于是齐国再次擂鼓,士卒们再次向前,这一次曲国的鼓声终于响了起来,咚咚咚的鼓声催促着双方的士卒向前。 但是经历过三通鼓的齐国士卒,已经卸掉了一口气,安宁大夫也不是那种无双的猛将,能够带动起士卒的士气。 相反曲国士卒士气旺盛,非常勇猛,打散了齐国的阵型,向着中军前来。 早就得到管仲嘱咐的那些出身洛国的护卫,直接带着脸色发白的吕小白就走,至于战场就留给安宁大夫处理,他才是统兵大将。 吕小白只是过来看热闹,但现在曲国人的热闹是看不成了,再不跑,估计管仲就要亲自带着大笔的金银财宝到曲国,去把国君赎回来了。 吕小白失魂落魄的回到齐国之中,其实这一场失败对齐国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大国自然有大国的任性。 除非像是懿王时期,洛国和淮夷死磕的那一战,整整几十多年都没能恢复过来。 吕小白是感觉太丢人了,他无颜面对管仲,更不敢去见管仲,只能借酒消愁。 齐国国政有管仲管着,有没有他倒是没有太大的区别。 在吕小白沉迷酒色的时候,齐国夫人希宜见到自己的夫君这副模样,很是心疼。 “国君,您终日消沉,回国之后就没有去见过仲相,这不是国君应该做的。” 吕小白叹口气,一把将希宜温软的身子搂在怀中,道:“良人,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见阿仲。 阿仲,不仅仅是臣子,还是孤的挚友。 如果我是一条鱼,阿仲就是水,如果我是一只鸟,阿仲就是天空,是我离不开他,不是他离不开我。 他为了兄弟间的情谊,离开自己的母国,来到齐国辅佐我。 我还说要让天下人见识阿仲之能,却疏忽之下,败于长野,天下人定要以为阿仲徒有虚名,我有愧啊。 若是阿仲生气,弃我而去,我该怎么办呢?” 希宜见自己夫君连孤的自称都不用,就知道他定然很是惶恐。 她是个温柔贤惠知礼的女子,安抚道:“夫君,您也说仲相是您的挚友。 臣妾听说,如果君主对待臣子如同手足,臣子对待君主就如同腹心。 您对待仲相这般重视与信任,仲相定然是知晓的,怎么会因为这件事就离开您呢?” “国君,仲相求见!”宦者走进道。 吕小白嗖的一下从希宜怀中做起,忙声道:“你们全都下去。” 那些乐师舞者便匆匆从殿侧离开,殿中只留下护卫与吕小白和希宜几人。 吕小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站起来道:“请仲相进来。” 管仲从殿外走进,吕小白连忙迎上去,执住管仲的手,眼中含泪,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道一声:“阿仲,我……” 管仲反手握住吕小白的手,他这等冷静的人,现在也是满眼热泪,:“国君,您不用说了。” 还没等管仲接下来的话,吕小白直接急声道:“阿仲,伱真要离我而去吗? 我错了,我不应该去讨伐曲国。 自此之后,我绝对不会再擅自行动,你可不能离开我啊。” “小白!”管仲说出了这个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用过的称呼,“你我之间的情谊,要比黄金和石头还要坚硬,我怎么会离开你呢? 您讨伐曲国,臣没有阻止您,这是我作为臣子的错,又怎么能够怪到您的身上呢? 您没有怪我,还将臣比喻成水和天空,臣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吕小白听到管仲叫他小白,便觉得欣喜,又听到管仲的话,更是直接笑出声来。 他拉着管仲到席上坐下,对夫人希宜说道:“良人,你可听到了,阿仲没有怪我,他还愿意留在齐国帮我。” 眼见夫君一下子就从颓废变得神采飞扬起来,希宜也是高兴笑道:“仲相与您,如同高山流水,不可分割呀。” “高山流水?” 吕小白念叨两句,很是喜欢这个词,转头对着史官说道:“卿,请您将高山流水记在史册之上,以彰显孤与阿仲情谊。” 现在这个时代的史官可是相当的有风骨,宁死都不会乱写,尤其是很多史官都是洛氏分支,这些史书都会汇集到洛国之中,整个天下史书最全的就是洛国。 希宜悄悄离开的殿中,重新振作起来的吕小白兴致勃勃的拉着管仲讨论起国家大事,但基本上都是管仲在说,他在听。 由于吕小白水平有限,很多管仲政策之中精妙的地方他还听不懂,需要管仲给他解释,之后就是吕小白的一声声惊叹与称赞。 这种情景在过去的两年之中已经发生了无数次。 这一战的结果传到了洛休耳中,但他只是看了看战报,不仅没有着急,反而很欣慰的笑道:“齐国军力昌盛,若是任用一大将,必胜矣。” 这就是大国君主与小国君主的视野不同。 率领军队的是吕小白和安宁大夫这两个本来就不太懂统兵的人,齐国之中统兵最强的张其没有出手。 在这种情况之下,齐国军队在混乱的过程之中,依旧能够很快的结阵,并没有造成很大的伤亡。 这证明经过两年的锤炼,齐国军队相比吕无咎时期,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 齐桓公的结局每每想起就有些感慨,尊王攘夷的一代雄主,可惜了。 下午还有两更,今天一共一万四千字。 (本章完) 第四十八章:定策 何为天下奇才呢? 素王、洛文公都是已经渐渐要被神话的人,最近的一位是洛宣公,一手挽天倾,直到现在还在传颂。 史书中所记载的圣王贤臣又是何等人呢? 洛文公那样的经天纬地之人,洛宣公那样能挽狂澜于既倒的大贤,存在于故事之中,没有人见过。 但现在,齐国人见到了。 “仲相之能,宛如天上皓月,我等连群星也称不上啊。”这是齐国的卿大夫的一致称赞。 “见到相国之能,始知素王所言,上古先贤,通天人之变,不是虚言。” 五年来,这种赞誉充斥在齐国的每一个角落之中,临淄城中便是一个稚儿,也知道管仲之能。 一切缘由便得益于此时齐国国内的繁华。 五年前管仲相齐,他在齐国之内展开了一系列的变法改革,短短数年之间,齐国就被他治理的国富民强。 三年之前的一场小败,连一丝的波澜都没兴起, 吕小白明白了,振奋道:“阿仲所言,孤懂了。 现在整个诸夏列国都困顿于夷狄的侵扰。 若是齐国能够在与夷狄的战争中取得上风,就能让诸国知晓现在齐国的强大。 这样再邀请诸国会盟定然是无往而不利,舅父就能名正言顺的为孤的称霸加冕。” 以王道之名,行霸道之实,这就是管仲为齐国所选择的道路,也是洛休所期望看到的。 “莱夷! 属实可恨,自先祖建国之时,莱夷便侵扰不休,三百年来战争不断。 一百年前乘邦周虚弱,伙同其他夷狄侵入中原,这样不服王化的蛮夷,如果孤国力强大,还不能剿灭他们,想必是没有称霸的天命了!” 君臣两人定下了对莱夷的战争计划,整个齐国立刻就动了起来,被管仲划分为专门征战的乡邑,开始抽调兵员。 这些国人平时就一直组织训练,战斗力相比以前那种临时征召的农民兵和奴隶兵,战斗力不知道强到了哪里。 而且齐国人口众多,兵力也是极多。 齐国是大国,按照周礼,能够拥有三军,也就是三万七千五百人,实际上很多国家的军队数字都非常虚。 齐国的军队自然是远远超过了这个数字,不过现在王室衰微,夷狄众多,各国普遍都远远超过了规制。 齐国这一次出征的正规军带了整整十万,这些人之中的精兵当然没有那么多,像是洛国敢战士那种完全脱产的精锐也就是几千人而已。 但其他九万绝对不是以前那种一触即溃的军队,这些人也都是经过军事训练的兵员,这就是管仲改革之中的兵民合一之策。 十万大军出征所需要的海量粮草,即使以齐国如今的豪富,也需要调集一段时间。 至于战车更是不用多说,齐国现在是千乘之国,但同样是千乘之国,也有区别。 比如说齐国就是数千辆战车,而像宋国就真的只有一千辆战车,若是打仗的时候坏了,恐怕连备用的都没有。 因为这是齐国在诸夏列国之前亮相的第一战,所以管仲很是谨慎,方方面面的考虑,光是前期准备就花费了整整三个月。 面对十万以上的大军调动,只有蠢货才会在数天之内就率领着大军出征,那不叫打仗,那叫送死。 上一次安宁大夫输给曲国之后,自觉羞愧,便不再亲自领兵,而是改为押运粮草。 这一次齐国之中率领大军的叫做张其,是管仲亲自挑选的齐国大司马,管仲作为相国随军而行。 张其出身自燕国公族,是随着希宜荣升齐国夫人之后,按照惯例追随而来的燕国贵族。 这些年也算是深得吕小白的信任。 他勇武过人,又有谋略,管仲很看重他,这一次征讨莱夷,特意点了他作为将军。 临淄城外,吕小白亲自送别管仲和张其,三人各自端着一杯酒。 “张卿,齐国十万儿郎便交予你手,等伱得胜归来,孤必有赏。” 张其端着酒道:“国君,臣本来只是燕国之中一个闲散的公族罢了,随着夫人来到齐国之中浑噩度日。 没想到能够得到您的信重,只是立下少许微不足道的功劳,就能统领大军。 我知道这都是您对夫人的宠爱和对仲相的信任,惠及到了臣的身上。 素王说,受到了别人恩惠却不报答,是不足以作为人的。 现在终于有机会能够到战场上报答您的恩情。 臣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死后不能到天上面见昊天与素王,也一定要为您拿下莱夷国。 国君,请受臣一拜!” 说着竟然直接哽咽着单膝跪在吕小白面前。 这个时代即使是单膝下跪的礼仪也是非常的重的,吕小白连忙将张其扶起,动情道:“好,张卿,孤在临淄城中等着你和相国的好消息。” (本章完) 第四十九章:三战定乾坤 从素王开始,到现在快要四百年了。 蛮夷的智商不比诸夏差,只是文化落后,经过这么多年,他刚刚建立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他们的文明相比当初,进步了许多,甚至已经开始建城。 尤其是与中原诸侯杂居的蛮夷,渐渐的已经变成了农耕民族。 但这对洛氏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蛮夷是容易征服的,但是想要征服另外一种文明是不容易的。 诸夏的文明从素王开始与四夷就有了明显的区分,大量的典籍让诸夏的底蕴,和这些蛮夷拉开了距离。 尤其是掌握着素王一手资料的洛氏,他们更是清楚素王有多么伟大,他的智慧有多么深远。 作为他智慧载体的诸夏,必须要始终保持昌盛。 所以这些代表着另外一种文明的夷狄必须灭亡! 姬昭是非常在乎诸夏发展的。 先不提他自己朴素的感情,光是实实在在的的利益就让他不能放弃,诸夏对蛮夷的讨伐都能让他获得气运。 诸夏越是昌盛,他的气运点增长速度就越快。 如果洛氏在这其中发挥了重大作用的话,那么增长的气运点是非常可观的。 吕小白和管仲这对君臣,就深深地受到了洛氏的影响。 所以他们尊王攘夷这个历史大事件就能够让姬昭获得一笔不小的气运点。 齐国与莱夷国纠缠了整整三百年,前期是莱夷国压着齐国打,后来是双方互有胜负。 但是由于齐国占据了有利的地形,所以渐渐的胜负就落到了齐国这边,即使在吕无咎时期莱夷国有了一些胜利,也不影响大局。 现在经过管仲的治理,齐国前所未有的强大,莱夷国还不知道他们已经陷入了灭亡的危机之中。 面对齐国来势汹汹的进攻,都是老对手了,莱夷国的反应也是很快,迅速的集结起了一支大军,像是往常一样的迎战。 然后在秋高气爽的十月时节,莱夷迎来了一场大败! 张其率领着齐国军队,在野战之中大破轻敌的莱夷军队,由于地形特殊,莱夷人逃无可逃,死伤人数达到将近三万。 这是多少年都没有过的大胜了,消息传回齐国之中,自然是一片沸腾。 管仲随着张其全程见证了这一场胜利,笑道:“张卿,莱夷国这番大败,定然是轻视我军,接下来应当继续进攻,毕其功于一役,不给莱夷国任何调整机会。” 管仲是个文武全才,他的军略水平其实也相当不错,只是和政略没法比罢了。 至少作为专业将军的张其和管仲对莱夷国的局势预测完全一致, 在第一战还没有打完的时候,张其就发现莱夷国根本不知道齐国国内的变化,还在以过去的眼光看待齐军,所以才如此轻敌。 听到管仲的话,张其当即笑道:“相国所言极是,其也是这般想的。 这一次十万大军出征,若是不能速战速决,恐怕要耽误农耕。 现在要选择合适的地方,将莱夷国的士卒驱赶到那里,再让他们与我军打一场硬仗。 我国军力强盛,不是这些莱夷国人能比的。 只要再打一次歼灭战,莱夷国中可用之兵定然大损。 到时候就能直接进攻他们的国都,攻城战也不惧。” 管仲和张其两人定下战略之后,果断地出击,开始将莱夷国的军队小规模的战斗汇聚起来。 又是半个多月的跋涉,不断向东推进,这就是莱夷国又一个弱点。 他们实际上已经被齐国、莒国等诸夏国家堵在了半岛之上,根本逃无可逃,只有击败齐国才能逃出这个牢笼。 张其开始让核心士卒吃肉,所有的马匹都喂上好的草料,要与重新集结起来地莱夷溃军进行了第二次会战。 在胶水之畔,张其终于遇到了那些重新集结起来的莱夷人以及从莱夷国中支援而来的军队。 这个时代之中的城池大多都是在水流畔建造。 所以历次的大战都在距离水源不远的地方,张其击破莱夷大军之后,连破五城,来到这里。 时节已经渐渐进入深秋,狂风卷起地上落下的草叶,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的肃杀之气。 张其率领着最精锐的五万大军坐镇中军,两位副统领各自带着两万兵马护在左右两翼。 管仲望着己方整齐的军容,平静问道:“张卿,此战可有把握吗?” 张其拱手道:“相国,您学究天人,为齐国练出这样一支强军。 这样的军容,若是还能失败,我便直接自裁于此,无脸面见国君和您了。” 这是张其的心里话,他在燕国三十年,何时想到过自己竟然能统率这样的强军呢? 如果燕国有这样的军队,区区山戎和东胡还有什么惧怕呢? 张其表达了自己必胜的心志。 管仲拍拍张其臂膀道:“张卿,国君只要你赢,夫人也希望你能带着胜利的消息回去。” 齐国军队的着甲率相比较五年前高了很多。 这不仅仅是齐国自己铸造,还从洛国买了很多的甲胄。 反观莱夷人,他们的技术水平和齐国这边是完全不能比的。 血腥野蛮,充满了原始的味道,要不是这些夷人勇武、人数众多,早就被齐国铲除掉了。 张其站在战车之上,开始鼓动士兵,和夷人作战,与之前和曲国作战是完全不同的。 这些夷人可不会遵守周礼,逃跑超过五十步一百步就不追,这是真正的生死搏杀。 “齐国的儿郎,对面就是莱夷人。 前些时日刚刚被你们打败的丧家之犬,现在他们妄想继续与我齐国作战。 本将问伱们,你们害怕吗?” “齐国万胜!” 所有的齐国士卒都呼喊起来,胜利是最能鼓舞士气的东西。 “擂鼓!进军!” 随着张其下令,鼓手开始咚咚咚的擂鼓,所有的齐国士卒开始按照鼓声向前推进。 尤其是最前排的盾兵,他们担负着为后面士兵阻挡弓箭的重担。 碧空如洗的天色,潺潺流动的溪水,急促的鼓点声,轰隆隆的战车行进声,金属交击时发生的清脆之时。 以及一具具倒下的尸体,鲜红的血液流淌在大地之上,构成了一副残酷的画面。 张其率领着最精锐的齐国精锐甲士冲了上去。 这些甲士的战斗力和农兵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直接将莱夷人的阵型冲开。 这样一支军队左冲右突,整个莱夷人分成几部作战的军队很快就不能得到准确的军令,陷入了顾此失彼的境地之中。 这场鏖战进行到一个时辰的时候,莱夷人已经节节败退,齐国的攻势越来越强。 幸好莱夷人这一次没有上奴隶兵,而是用本部的人马交战,否则这种情况之下,早就炸营了。 但现在也不过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张其已经敏锐的意识到淮夷人快要撑不住了,现在只要有任何一个缺口能够打开,整个莱夷人的军队就会轰然破碎。 他登高一看,扫过战场,锁定了右翼的东向。 那个地方的莱夷人自持有河流保护,于是人数较少,是可以猛攻的突破口。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张其当即唤人过来,“给你一千精锐战车兵,就从那个地方,三车并排直冲。 不需要打杀,不要停下,直接用战车和马匹的力量怼过去!” 这一奇招果然有效,莱夷人根本没有想到,齐国居然会舍弃了战车兵的战斗力,直接让马匹带着战车冲锋。 这样对马匹的伤亡是非常大的,短短时间之内就有数十辆战车损坏,残骸跌落在水中。 至于马匹就更是血肉纷飞,甚至有马匹直接冲到的枪尖之上,立刻暴毙。 但是带来的效果是惊人的,莱夷人的这一角阵型人数本来就比较少,现在面对齐国这种博死的冲锋,根本无法抵御,仅仅是一轮冲锋就直接将这些人踏碎成了肉泥。 战场之中的变化是如此的快,让莱夷人的统帅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张其紧随其后的派出了真正的精锐军队,冲进了他们的阵型之中。 宛如一把尖刀,根本就连什么像样的阻挡都没有遇到,当先的将领站在战车之上,一击将大纛击倒。 莱夷人的统帅正想要跑,就被一箭射倒。 这一箭势大力沉,这么近的距离,即使没死,肯定也不好受。 最重要的是,他死不死已经不重要了,在战场之上,大纛和各营的旗帜是远比主将重要的东西。 张其一见得手,立刻大声道:“全军掩杀!” 大纛和统帅对军队士气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 只有少数有自己意志的军队,比如洛国敢战士,才能在失去这两者的情况下继续作战。 莱夷人这种本来文明程度就不高的乌合之众自然不在此列。 仿佛场景再现,整个莱夷人的阵型轰然破开,上个月发生过的情形再一次出现在张其面前。 所有的军队溃逃,那些没有甲胄的都是跑的最快的,所以逃跑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将盔甲丢下,然后这些人就会沦为弓箭手的餐食。 一波波的箭雨射在他们身上,一辆辆战车从这些尸体之上碾过,很多人直接被碾成了肉泥。 战场之中想要留下全尸实在是太难了,那些洒落一地的人体器官和纷飞的四肢根本就不知道到底是谁的。 最终的结局就是为了防止瘟疫,直接一把火将这些尸体全部烧掉。 “将军,这一战胜了之后,莱夷国恐怕就真的要拼命了。” 管仲望着正在追杀莱夷人的齐国士兵,忍不住对着张其说道。 张其当然知道,这场歼灭战一打完,莱夷国的精兵几乎要空一半。 这已经是要亡国的前兆,诸夏列国即使是亡国,也会有其他的诸侯帮助复国,莱夷国要是灭了,其他的夷人部落能笑出声来。 所以莱夷王不可能坐以待毙,一定会征调各个部落的人口守卫王都。 但是张其凛然不惧,“仲相勿忧。 国君给我的命令是灭亡莱夷国,那他就必然要灭亡。 纵然莱夷王将全国所有十五以上的男子征集起来,也不过是战场上的亡魂罢了。 谨小慎微,稳扎稳打,不过是一场一场的胜利。” 见到张其并没有因为两场大胜就骄傲自满,管仲放下心来。 这一场战斗,齐国的军队也遭遇了不少的伤亡,毕竟这种歼灭战和击溃战是完全不同的。 不过战损完全在张其的接受范围之内,本来这时候应该原地休整。 但是张其认为这个地方四战之地,防备起来不容易,于是齐军带着伤员来到了一处易守难攻的地形扎营,对于张其的举动,管仲很是满意。 “将军真是谨慎,国君托付没错。”对于大国来说,玩奇弄险才是取祸之道。 张其叹道:“国君将全国精锐交到我的手中,我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之后的决战定然十分惨烈,相国您到时候还是坐镇中军,我会留下士卒保护您。 若是您出了什么意外,便是将莱夷王挫骨扬灰,我也万死难辞其咎啊。” 这话他没有半分虚言,只要有管仲在,即使这一次失败,等到五年、十年之后,齐国依旧能够卷土重来。 但如果管仲出了问题,即使对莱夷国的战争胜利了,那也是得不偿失。 管仲虽然自持勇武,但是他也清楚,自己不是将军,没有必要上阵冲杀,于是接受了张其的安排。 齐军休整完毕,张其率领着大军直接向着莱夷国的国都而去。 莱夷国已经没有能力将军力分散开阻击齐军,所有的部落随着溃军逃回,都带着部族向王都逃去。 最终在莱阳城外,齐军碰上了严阵以待的莱夷军。 大概是严阵以待,张其有些傻眼。 “张卿,这莱夷军的数量有些多,恐怕超过二十万了吧?” 这么多的人,根本是数不过来的,管仲也是根据莱夷军的营帐数量大概判断一下。 张其看到莱夷国的军队数量如此之多的时候,一丝的害怕都没有,反而带上了激动之色。 “相国,我真是没想到莱夷王居然如此愚蠢,他居然敢将二十万人马拉出来与我军对垒。 相国您治齐五年,齐国是百万人口的大国,拉出十万大军也已经是极限。 先不说各种粮草的消耗,春耕之前这场仗是必须打完的,否则国内的农时就会耽误。 齐国这些的大国都有这样的顾虑,难道莱夷国这样落后的蛮夷不会吗? 这是不合理的。 经过前面两战,这所谓的二十多万军队,真正能和我军对拼的不足两万。 两万只猛虎和二十万头猪混在一起,就像是一滴水融入大海之中。 猛虎也会被猪带歪。 只要我军猛攻,用锐不可当的兵锋将敌军的薄弱之处击溃,他们直接就会炸营!” 听到张其所说,管仲又看了看莱夷军的营地。 果然发现他们人数虽然多,但是不要说齐整的军容,甚至就连旗帜都不一样。 这是一群刚刚集结起来,仅仅数量众多的乌合之众而已。 面对这样的对手,张其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他下令齐军休整,让士卒们将最后有油水的食物全部吃下。 这会是一场烈度极高的苦战,齐军可能会在瞬间就死去许多人,但却不会是一场拉锯战,胜利会很快到来。 “咚咚咚!” 齐国的战鼓在擂响,莱夷人的军队也开始集结,但是明显速度慢了很多,而且稍显混乱。 先前两场大战,损失的统兵将领也是短时间之内无法弥补的。 对蛮夷的战争,张其可不会和他讲什么礼仪。 直接就是三通鼓命令士兵压上去,不玩什么花里胡哨的计策,那种只有相持阶段的才会使用。 这一次除了最前排的盾兵和弓箭手之外,张其直接将齐国一万最精锐的甲士放在了最前沿,而且这些人都聚在了一起,张其是打定主意,要将整个莱夷军的阵型打散。 这样的安排,前期接触的时候,其他方向没有精锐的情况下,齐军的伤亡肯定会稍微大一些,但一旦主攻方向成功,战争的成果会大的难以想象。 一场决定整个半岛归属权的战争拉开,齐国的士卒和莱夷人在这片土地上厮杀。 莱夷人的人数毕竟更多,所以他们的士气还是很不错的,缺乏强军的齐国士卒前期确实遭遇了不少的损失。 但是张其早有预料,军中执法官和预备队的交替使用,能够让齐国的阵线始终保持住,不至于崩溃。 但是莱夷一方就完全不是这样了,一万精锐中的精锐,是这个世界中无法抵抗的力量,花在这一万人身上的资源,超过了另外的九万大军。 现在就是展现他们价值的时候。 不遇到莱夷国精锐的情况之下,根本没有一合之敌。 不论是战车兵,还是那些其他配合战车的兵种,几乎没有停留,他们冲了过去,然后留下一地尸体。 实力差距大到,一方是以杀人为生的武士,而另一方只是种地的农民。 二者居然在一片战场之中遇到,武士手中握着刀剑,披着甲,农民手中拿着锈迹斑斑的武器,裹着麻衣。 绝望是一种很可怕的情绪,当莱夷人发现这些人根本打不动,他们甚至没有伤亡就直接杀了自己几百人的时候,直接崩溃了。 第一个人丢下手中的剑,然后立刻就是哗啦啦的一片,所有人都向后跑去。 后面的士兵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到自己一方的士兵突然向自己冲来。 精锐不用,过期作废! 一旦被溃兵裹挟,还留着精锐有什么用?这就是现在莱夷国的现状。 然后就见到齐国的战车从那些人身上碾过,所有的齐国士兵都像是战神一般。 他们尝试着向这些人射箭,但是这些人连脸上都带着青铜甲。 除了大力士带着强弓,其他人根本无法攻破防御,这些夷人又有多少强弓呢? 他们终于知道那些士兵为什么要跑。 莱夷人的贵族想要整顿秩序,但是却被战车之上的弓箭手一个个点名,这些精锐就是模仿的洛国敢战士,都是能开强弓的。 张其的战术很是成功,军队的崩溃只能在最开始阻止,这种崩溃的速度是所有人都控制不住的。 二十万大军的崩溃卷营有多恐怖呢? 张其甚至不敢让齐国的军队再和莱夷人混战,他全力下令各军只能在边缘追击,绝对不允许与莱夷人纠缠。 因为这种混乱很有可能将齐国的军队也卷进去,那个时候恐怕就欲哭无泪了。 齐军威吓着莱夷人互相乱串,无数的人在这个过程之中被践踏而死。 三个方向都有着凶神恶煞的齐国人,所有人都奔向了中军所在。 中军的精锐还想要阻挡一下,结果刚刚长戈之上捅死一个人,就有十个人扑了过来。 随着大纛倒地,莱夷人死伤已经难以估计了,齐国士卒已经不想着挥舞刀剑杀死这些人,因为光是贵族都俘虏不过来。 尤其是莱夷国的王城就在眼前,里面的国王、王后、贵族不知道有多少,哪一个不比这些小兵重要呢? “齐国万胜!” 齐军纷纷高呼着,冲进了莱阳城中。 【莱夷国灭亡,天命之子洛休襄助齐侯吕小白,诸夏的势力得到了长足的进步,你获得了气运点。】 姬昭感受着无数的气运点汹涌而来,微微眯了眯眼睛。 …… 秦居西陲,兼犬戎;楚居汉阳,并南蛮;吴越居大江,服山越;齐居东海,灭莱夷;晋居太行,亡北狄。 诸夏由此兴盛,王业由此而成。——《东周列国志·序》 灭国之战,一章写完,是不是有点仓促? 大家可以留言,我现在战争场面渐渐的会写一些了,如果想要详细一点的话,我之后可以展开写,不过这样的话,剧情推进速度肯定就会慢一点,反正有利有弊吧。 快速推进剧情是因为,这几章主角团出来的时间太短,我自己看书不太爱看这种。 不过这可是管仲和小白,整本书都在说诸夏和蛮夷,如果跳过这两个伟大人物的话,我就成了一个笑话了。 (本章完) 第五十章:发文天下 当大胜的消息传回齐国之时,吕小白甚至直接光着脚在宫中舞蹈起来。 等到管仲和张其带着大军回来,吕小白直接冲了上去,像是在洛国之时的那样,直接与管仲把臂笑道:“阿仲!阿仲!胜了!” 他语气之中满是骄傲自豪,管仲也不指出他失礼的举动,脸上是纵容的笑意,到了这个时候,齐国大势已成,也就不用这么谨小慎微了。 “国君,您的理想可以实现了。” 什么理想?当然是称霸诸夏,号令天下! 吕小白与管仲一日没有忘却两人曾经在洛国之中许下了誓言。 齐国大胜的消息向着四方诸侯传去,要求诸侯会盟的消息也同时传了出去,这注定是不一般的时刻,所造成的震动是没人可以想象的。 洛国。 从送公子小白回国开始,洛休就一直非常关注齐国,对于齐国的变化很是清楚。 洛国的情报组织随着天下的商人,以及这些人年中不断前往各国出仕的洛氏族人,早已遍布天下。 这个庞大的情报组织一向都由继承人负责,之所以能这么玩,主要还是有祖宗保佑,洛国的嫡系子孙正常来说是不会夭折的。 “父亲,齐军十月攻莱夷,大破之,中旬再攻,又胜之。 随后在莱阳击破莱夷大军,莱夷军死伤超过十万,齐国攻破莱夷都城,俘虏莱夷几乎所有贵族,拓地一倍有余啊!” 洛曦有些振奋的说道,这等辉煌的战绩,可是诸夏列国多年未有了。 应该说从僖王上位以来,再也没有过这么辉煌的战绩。 现在整个诸夏世界之中,已经翻了天,所有的诸侯国都在讨论这件事。 没有人会想到前几年还被莱夷人压着打,甚至在与曲国的战争中失败的齐国,突然就强大到这个地步了。 离谱! 凭什么我们都在挨打,就你齐国能这么一枝独秀呢? 这些年来各个诸侯国过的都不是很顺。 现在除了秦国、楚国武德充沛,还能不断向外开拓。 中原诸侯都和蛮夷们打的有来有回,就连晋国也只能维持,这也是洛休的对外政策如此激进的原因。 中原诸侯再不奋起,秦国和楚国一旦完成内部的整合,就要将手伸到中原来了。 如果秦国和楚国安安静静地待在西方和南方,洛国不仅不会干涉他们,甚至还会给他们帮助。 但是他们一旦想要进入中原,洛国就要狠狠的打击他们,异姓诸侯,联姻也少,还是信不过他们。 “这管仲真是天下奇才啊,以前在公族之中就知道此人有才,但还是低估了他。 没想到相齐五年,就能做出这番成绩。 他在齐国之中所推行的政策,孤在国中一经施行,虽然不像是齐国那么立竿见影,倒也是颇有用处。 怕是先祖文公和宣公在世,也不过如此了。” 洛休感叹着管仲的大才,洛曦附和着,现在管仲可算是名噪一时,现在所有诸侯都知道齐国冢宰,有匡扶天下之能。 洛曦问道:“父亲,小白送来会盟之书,以天子的名义邀请您到苍翼会盟,共同商讨振兴诸夏、攘除夷狄的大计。” 洛休将文书取来,笑道:“他这是想要开始在诸侯之中称霸了,会盟的形式很不错。 还知道以天子的名义召集诸侯,这定然是管仲给他出的主意,尊王攘夷真是好阳谋啊。 不愧是出自公族的子弟,能将素王的道运用到这等地步,倒不用孤去专门教他了。 只可惜这会盟孤是不能去的,孤是他的舅父,洛国声望又太盛。 若是孤去了,他这盟主的位置恐怕就不保了。 况且这霸主无论如何,表面供奉天子,但实际地位却定然要凌驾于天子之上。 这是洛氏不能承担的角色,否则邦周天命落地,新王朝不会容忍。” 洛曦了然的点点头,洛国不称霸不是不能,甚至国内的卿族和公族是希望公室能够放开手脚发展。 这些年公室一直束手束脚,已经有很多人不满,到他国出仕的公族越来越多就是明证。 但是作为洛氏嫡系,洛曦很清楚,洛国和洛氏的利益并不是完全重合的,洛国是必然灭亡的,而洛氏却要千秋万世。 “父亲,小白想要称霸,但若是洛国不去,他这霸主恐怕无法得到诸侯认同。” 尊王攘夷,仅仅尊周王室是不够的,邦周的王,向来是周王室和素王神权的结合。 洛氏将近四百年养出来的威望,导致吕小白称霸,洛氏的态度至关重要。 不过洛休自然不会不同意。 扶持齐国扛起诸夏大旗,本来就是洛休定下来的政策,洛曦是这个计划的执行者。 现在眼前就要出了成果,自然不会自己拆自己的台。 “孤虽然不能去,但是洛国又不是不能去,这次便由你代孤去。 你是洛国太子,能够代表洛国的态度,伱又不是诸侯,不可能位在各位诸侯之上。 这样小白就能得到盟主的位置了。” 太子基本上可以代表一国的态度,尤其是洛国三百年来,还从来没有世子、太子不继位的情况,所以洛曦的态度就是二十年后下一任洛侯的态度。 洛曦一听与自己所想无二,便笑道:“父亲,若是小白日后要前往洛邑朝拜天子,洛国如何做?” “你便说洛国先祖有言,不能前往朝拜,贡品由盟主带去。” 这么多年过去,洛国实际上已经放弃了扶助王室,因为王室就像是一滩烂泥,每每将它振兴,它就会以一种完全无法想到的方式很快烂给你看。 但是老祖宗说了,周洛同存,邦周天命落地,洛国的冠冕也要落地。 现在洛休所作的,就是尝试一种新的方式,他称之为霸主政治,通过将天子供在神位上,由具有实力的诸侯担任霸主,维持天下的秩序。 这种体系的好处在于,天下总能有一个实力强大的诸侯。 当然,这个诸侯最好是齐国或者晋国,这两国和王室之间的纠缠最深,而且洛国能够有效的牵绊他们。 一万四完成,等我把日万徽章拿到,我再也不写这种小章了,章尾没了总结,总觉得缺点啥,我这克制不住的想要点评历史人物。 (本章完) 第五十一章:苍翼之盟 苍翼。 在齐国之中,这不算是有名的城池,但是吕小白选择这个地方,就是因为这个名字的寓意好,齐国马上就要展翅高飞,称雄九天了。 现在没有名不重要,祁岩当初也是籍籍无名,但是洛文公在祁岩会盟勤王诸侯,最终成就了大业,不照样青史留名吗? 齐国已经在这里筑起了高高的黄土高台,比奉王受命诸侯会盟的规制还要再高一些,会盟所需要的一应物事也都已经备好。 这是齐国的第一次会盟,邀请了十数位诸侯,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诸侯会应约而来。 吕小白的神色之间满是焦急,反观管仲的神色就很是淡定。 “阿仲,你就不担心没有诸侯前来会盟吗? 虽然我们刚刚打败了莱夷国,在诸夏之间引起了大震动,但是齐国几十年里政局动荡,在各国之中没有威望啊。 万一没人前来,齐国岂不是成了笑话? 若是孤有舅父的威望,诸侯定然是望风景从,孤也就不担心了。” 对于吕小白的担忧管仲自然很是理解,他是洛国的公族,对洛氏的威望更是了解,细细品着酒安抚道:“国君,您不用妄自菲薄。 你先拜我,这不合礼制,齐侯,洛国太子曦见礼!” 说着就对着吕小白躬身下拜,见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不禁对洛曦心生好感,不愧是素王之后。 洛曦这番举动自然不仅仅是因为礼仪,还是因为要给所有人一个信号,洛国对于齐国的支持力度很大。 洛氏作为邦周神圣性的重要组成部分,这是齐国所需要的。 吕小白本来不想受这一拜,但管仲在后面拉了拉他的袖子,一向对管仲言听计从的吕小白便受了洛曦一拜。 然后立刻回身拜谢,两人执手而进。 进了会盟之地,吕小白欣喜道:“兄长能来,弟心中不胜欣喜,不再慌张了。 先前各国还未递来文书,不知有几国能来,不过有洛国在便胜过千万了。” 洛曦笑道:“齐国一向是东方强国,尤其是刚刚击败莱夷,拓地千里,震动诸夏,五十年来,数遍诸夏列国,难道还有第二个诸侯能有这样的威势吗?” 随着洛曦到来,其他诸侯的回复也渐渐到了,邯国、邢国、莒国、蔡国、陈国都答应前来会盟。 宋国正在内乱所以没有人前来,燕国正在和山戎作战,曲国因为之前与齐国的战争也没有前来,还有一些依附于曲国和宋国的附庸小国同样没有前来。 至于卫国、郑国这些稍微大一些的国家还都在观望,他们都是姬姓的诸侯,曾经也算是大国,不愿意就这样屈服在齐国之下。 这也就是齐国在异姓诸侯之中身份特殊,如果是楚国、秦国敢邀请他们会盟,恐怕会直接出言羞辱。 这场会盟的规模实在是说不上大,甚至还不如两百年前洛文公等人组织的祁岩会盟,面对这种情况,吕小白就有些感觉没有面子,想要打退堂鼓。 “兄长,阿仲,参加会盟的国家如此少,这盟主还不如奉王受命诸侯,这会盟又有什么意义呢? 是不是应该换一个时机,再举行会盟呢?” 洛曦正色劝道:“小白,前些时日伱说要尊王攘夷,现在只是几个不明实务的国家未到罢了。 俗话说,三人便成众,现在已经有五国愿到,如果现在改变会盟的时间,你就会在愿意来会盟的几国之中失去信誉。 等到下次会盟的时候,也许他们也不会前来,这对你的威望影响是很大的。 威望的积累是不能着急的,你只做了五年国君,打赢了莱夷国,就有邯国、邢国、莒国、蔡国、陈国愿意听从你。 这已经是非常不错的成果了。 从邦周建立以来,除了勤王之外,一直都是天子会盟诸侯。 若是这次你能以诸侯的身份会盟列国,这是值得在史书上大书特书的事迹。 等到日后你尊王攘夷,威隆愈盛的时候,恐怕天下的诸侯都要景从你了。 洛国如此高的威望便是三百年尊王而得来,齐国若是能尊王百年,或许就是另外一个洛国呢?” 洛曦这一番话说的吕小白心潮澎湃,于是就熄了换时间会盟的想法,等到五国国君前来,会盟便正式开始。 洛国是不参与会盟的,只是作为见证,向天下宣布洛国对齐国的这种尊王攘夷的行为是支持的。 这也算是对王室释放出善意,告诫诸夏列国,虽然现在洛国不再担任天子卿士,但是对于王室的存续还是非常关切,对王室做起事来,还是要注意一点,否则洛国不会轻饶。 管仲附和道:“国君,燕国不来是战争抽不开身,燕侯递来了文书向我国表达歉意,表示愿意奉您为盟主,这是可以理解的。 至于曲国、郑国、卫国、宋国不来,等到会盟结束,便先拿曲国开刀,以不尊敬王室的名义,讨伐他,还能为您报三年前的长野之仇。” 六国诸侯齐聚苍翼。 齐侯吕小白坐于主位,右坐洛曦,左坐管仲,与五国国君道:“孤于五年之前承继君位,前日踏平莱夷,横扫齐国三百年大患,纳五十万夷民于齐。 素王曾言,夏君夷民,变夷为夏,王道大业,想必就是这样了。 孤不忍见诸夏列国深陷夷狄侵扰之中,愿意伸出援助之手,所以今日与诸公在此地会盟,尊奉天子的命令,挽救列国于存亡之间。 懿王与洛宣公时,四夷进犯,天下诸夏万国共同起兵,于是社稷保存。 现在王室倾颓,便推举诸侯盟主,重新团结诸夏,以盟主为尊,号令天下!” 吕小白这一番话,五国国君来时便已经料到,又见洛太子曦端坐于齐侯右侧,微微闭目,一言不发,已然是默认的姿态。 几人对视几眼,邯侯便道:“齐国,是武王时分封的。 天下之间,只有洛国与齐国这般古老,虽然某也是侯爵,但侯爵之间也有高低。 齐国高,邯国低。 三百年来,齐国公室与王室联姻次数已经不可记录,血统也是极其的尊贵。 前些时日,齐国灭绝莱夷国,那是东方大地之上,最强的夷狄势力,足以见到齐国实力。 不论是爵位、血统、实力,齐国都是最强的,如果这个盟主不是齐侯您来担任的话,想必其他人是无法服众的。 至少某是不会服的。” 邢侯和邯侯向来穿一条裤子,立刻跟上道:“邯侯所言极是,这个盟主就该齐侯您来担任。” 其他三国诸侯自然同意,洛曦眼见时机成熟,便睁开眼道:“今日真是盛会。 齐侯能够得到众多诸侯的一致称赞,定然是有德行的人,诸夏就需要您这样的人,才能不断前进。 我来时,父君曾经说,如果会盟之中有大贤的诸侯,洛国就一定要参与这个会盟。 现在我很是欣慰啊,僖王以来,诸夏倾颓,列国诸侯之中终于出现了一位大贤之人。 想必素王老祖宗能见到诸夏的盛况,也会欣慰吧。” 洛曦三言两语之间,就将吕小白捧到了一个极高的地位,这是下了血本,一定要让吕小白称霸。 吕小白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管仲却很是激动,即使他都没有想到洛侯竟然会出这么大的力。 看来洛侯早就在送小白回国的时候,就在谋划这件事情了。 他连忙扯扯吕小白衣袖,吕小白如梦初醒,连忙道:“小白不过初出茅庐,只是小有成绩,还当不起这样高的赞誉。 现在盟约初立,正要让诸夏列国都见到尊王忠臣的所作所为,讨伐不臣,攘除夷狄。” 于是几人在夯土台上站定,将牛血放出滴在坛中,几人共同向着昊天与素王歃血为盟。 “至高至尊的昊天,至圣至贵的素王。 诸夏的子孙向您祈祷,期盼您的保佑。 我们在您的面前立下盟誓,共同尊奉天子的号令,维护诸夏的道统。” 【霸主政治的开启,你的家族有不可磨灭的历史贡献,你获得了黄阶唯一道具——如臂使指。】 【黄阶唯一·如臂使指(吾带兵,只可多不可少):使用者获得指挥正面战场二十万人以上军团的统率能力。】 黄阶还有唯一道具? 然后姬昭看到效果就有些沉默,这张卡让他都有点无话可说,二十万这个数字就很妙。 苍翼之盟的结果,按照惯例通知各国。 八个国家的结盟,其中有刚刚击败了莱夷国的齐国,还有声望卓著的洛国。 这是一股不小的力量集合,很快就引起了很多国家的反应。 尤其是三年前曾经得罪齐国的曲国国君,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不过吕小白虽然很想立刻收拾他,但是尊王攘夷的大旗不是那么好扛的,邯国、邢国、燕国一直以来都被狄人侵扰,现在就是他这个盟主展示价值的时候了。 洛曦回到国中,向洛休详细交待此次会盟的过程和结果,说完评价道:“父亲,诸侯们对于小白想要称霸的举动,没有特别大的反应,相反更在意他到底能不能做到他的承诺,攘除蛮夷,主持公道。” 这些都是其他人不会关注的,但是洛国一直都在关注这方面的信息。 洛休听罢喟然叹道:“这证明我们的判断没有错,诸侯国已经在潜意识中渐渐开始忽略天子,他们更加在乎新秩序的构建。 如果再发生一些彻底毁灭宗法制度和礼乐制度的事件,王室恐怕连神位都坐不住,那个时候就是老祖宗说的大厦倾塌之时了。” 洛曦顿了一下道:“父亲,晋国没有前来参与会盟,会不会不太好。 毕竟我们的目标是让霸主的位置在齐国与晋国之间流转,如果这两个诸侯互相不臣服的话,中原诸侯岂不是有两个中心了?” 洛曦的话如果传出去,恐怕立刻就会引起轩然大波,从表面上看,洛国竟然试图操纵霸主之位。 实际上他们不知道洛休的无奈,现在整个诸夏之中,只有齐晋楚三个超级大国,西陲的秦国有潜力,而且也正在起势,但现在还处于二流阶段。 洛国对楚国不歧视,但是楚国和王室的根本利益是不同的,楚国能满足于仅仅做个霸主吗? 数遍历史,也只有宣公时短暂的二十年蜜月期,那还是因为那个时候情况特殊,能控制住楚国。 现在时移事迁,宣公为王室积累的政治资本一扫而空,财力不可同日而语,军事更不用说,没钱怎么可能有强军呢? 现在楚国和秦国都在整合内部,日后是一定会进入中原的。 诸国之中有能力能控制他们的只有齐国晋国,所以洛国才只能选择这两个国家,甚至不惜以牺牲王室权威为代价。 “晋国这些年忙着内斗,应该没时间顾及这些,而且小白是第一任霸主,这件事没有先例,先顺势而为,看看小白能走到什么地步,霸主的道路终究是要依靠自己的。 洛国三百年来辅佐了多少天子,可是有成就的却实在不多,如果一个君主不成器,你给他再大的帮助也没有用。 先祖文公有经天纬地之能,在厉王之下也碌碌无为,到了昭王时才能起势。” 洛休这一番话说的是真的无奈,除非君主完全放手,否则臣子再贤能,也抵消不了一个昏君带来的坏处。 过了没有多久,吕小白就向会盟诸侯发来了第一次调令,要求各国共同出兵襄助燕国,抵御山戎和东胡。 燕国,是姬姓的大国之一,受封的时间也早。 但是地理位置不好,一向人口都不算是多,所以存在感不高,实力也不强,依靠着齐国和洛国的援助,才算是活得比较滋润。 吕无咎做齐侯的时候,停掉了对燕国的援助,这也是洛休对他不满的原因之一。 现在齐国再次强盛起来,如果要挑选一个诸侯国来展示齐国的实力,那么燕国就是最好的对象,恰好燕国正在和山戎以及东胡作战。 于是吕小白就以诸侯盟主的身份召集各国出兵,“燕国,是素王分封的姬姓宗国,三百年来在北地抵抗山戎、东胡,立下了赫赫武功。 我们在苍翼盟约,要共同进退,守护诸夏道统,现在盟友有危险,如果我们不前往救援,这难道不是失信于天下吗? 昊天和素王都见证了我们的誓言,如果违背誓言,难道素王不会惩罚我们吗? 各国应该立刻集结出兵,救援燕国,这才是符合道义的。” 各国接到调令,连忙响应,以齐国为首的七国联军,浩浩汤汤的开进了燕国之中。 燕国国君高规格的接待了这些远道而来的诸侯国君,泣泪道:“孤为君二十载,今日才知道素王所言,诸夏大义,不是虚言。 夏夷之间,泾渭分明。 诸公今日以王道大义襄助燕国,孤实在是感激涕零,满腹言语,不知道该怎么向诸位诉说啊。” 虽然是在燕国之中,但吕小白是诸侯盟主,依旧坐在主位,望着满眼含泪的燕侯,朗声道:“燕侯,您虽然没到苍翼结盟,但依旧在盟约之中,信义,是诸夏列国得以存在的根本。 襄助燕国,便是践行结盟之时的信诺,这些都是我等应该做的,待打退了山戎与东胡,燕侯您再好好犒劳诸侯士兵好了。” 这边列国集结起来,准备联合讨伐山戎的时候,洛国却派出了三波使臣向着南方的三国而去。 …… 苍翼之盟是春秋时期最具有代表性的事件,它证明周王室的衰落已经到了一种很严重的程度。 诸夏列国经过数十年的混乱之后,迫切的需要一种新的秩序出现在这片土地之上,不再襄助周王室的洛氏敏锐的意识到了这种情况,开始以后世称之为“霸主政治”的方式,来维持邦周的国祚。 洛国君主一以贯之的执行着这一套平衡政策,周天子渐渐被推到神坛之上,成为象征,直到生产力的发展,国际环境的变化,打破了这种政治行为的运行逻辑,洛国才不得不放弃了这一套维持数百年的体系。——《霸主政治的运作逻辑》 (本章完) 第五十二章:合纵扼楚 四百年来,每当洛国向南方列国派出使臣的时候,就证明楚国又威胁到王室和中原了。 在诸夏列国之中,最强大的国家,如晋、洛、齐、卫、宋,这都是武王和素王分封的大国,要么是姬姓宗亲,要么是姜姓姻亲,要么就是前朝贵胄,刚刚开国的时候就都是公侯高爵。 比不过这些人,是正常的,毕竟开局的资源、和王室的亲疏就不同。 但是偏偏就出来一个楚国! 先君受封的时候只不过是子爵。 赐土不过五十里,还在汉水那种遍地都是野人的地方,落魄的时候就连祭祀的用品都要到邻国去偷。 结果,竟然硬生生的从那么艰难的境地之中杀了出来,成了一个举足轻重的大国,这是多么值得敬佩的事情啊。 从洛苏时代开始,历代洛国国君对楚国都很重视,洛休自然同样如此。 所以,虽然楚国还没有表露出进军中原的心思,但是洛休已经提前开始布局要给楚国挖坑了。 洛休共同派出了三波使者,分别到楚国、颖国、吴国之中。 颖国和吴国的使团都是官方出使,而楚国的使团则是以洛休的私人身份派来,不是出使,单纯的拜访长辈。 颖国不用说,这是洛国的盟友,围追堵截楚国肯定缺不了他,吴国则是洛休新关注到的诸侯。 淮夷当年败得太惨,实力损失太大,之后就被诸夏列国痛打落水狗,其中以楚国和吴国得利最多。 洛休准备串联诸侯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吴国的存在,就像是一把刀子一样,能够直接捅进楚国的腹心。 所以洛休计划着在中原扶持齐国,然后联络吴越之地的诸侯,如果楚国真准备从蔡国、陈国这一条路上进攻,就联合吴越狠狠教训一下楚国。 这一套连招,真不愧是90的权斗属性,治国水平一般,合纵连横搞平衡玩的太溜了。 前往楚国的主事之人是个儒雅的中年男子,他的身份不一般,乃是上代洛侯的儿子,洛休的亲弟弟,只是因为庶出,所以不能冠以洛氏。 因为他的母亲来自陈国,于是就以陈为氏。 虽然不是洛国公室之中的嫡系子弟,但是作为洛休最信任的人之一,陈辰在洛国之中拥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一次洛休将他派往楚国,一则是为长辈祝寿,二则是看看楚国之中的情况,探查一下他们的虚实。 随行的还有一个洛氏第三代的嫡系子弟,之所以不派洛曦去,主要是楚国有过前科,万一再扣下,那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从昭城到郢都足足几千里的路程,跨越这么远的距离去祝寿,主要是因为这位长辈特殊。 他氏洛,名与,是洛氏无可争议的嫡系子弟! 若是洛国之中的公室子弟突然被一锅端,那么这位就能继承洛氏家主的位置。 在洛国的老人都已经寿终的当下,这位是洛氏之中辈分最高的人。 正是当年入仕楚国的洛宴一脉。 现在将近百年,只剩下了这位长寿的老人还残留着洛的氏。 等到他逝去之后,楚国这一支就不能再祭拜素王了。 楚国的洛氏很是兴盛,虽然他们不在洛国之中,但还是能为姬昭提供一些气运点,所以姬昭给予了他们一定的关注,甚至用气运点为他们加持了祖宗保佑。 从洛宴入楚开始,楚国洛氏一直都是楚国的顶尖豪门。 事实证明,当年的楚王以及后来的楚侯对洛氏的信重都没错。 这些年楚国的土地拓展了一倍有余,当年阻拦楚国北上的汉阳诸姬,大部分都已经归附于楚国,作为附属存在。 申国、随国这两个最大的汉阳诸侯国,已经被楚国团团包围,尤其是随国,完全处于楚国和附属国的包围之中。 如果不是颖国一直以来的支援,只怕也坚持不住成为楚国的附属国了。 现在挡在楚国面前的,有申国、随国、颖国、郑国、陈国,其中真正靠谱的也就是颖国和郑国,这也是洛休需要争取的对象。 一旦等到楚国整合这些诸侯,挺进中原,从蔡国走,陈国不堪一击,宋国一直羸弱,肯定无法阻挡,那么洛国就要直面楚国的兵锋了。 郢都。 得知洛国要派人来,人老成精的洛与心念一转就知道洛休想要做什么,于是让孙子们抬着自己来到了楚王宫中。 当年僖王将唐国割让给了楚国,所以楚国最后没有追究悼太子的事情,接受了周王室的官方说法。 自此楚国内部用王自称,与诸夏列国交流用侯,相当灵活的在两个身份之间切换着。 洛与曾经担任楚国国相二十多年,威望隆盛,进入王宫就像是回家一样,他满是老人斑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威严肃静的让人害怕。 现在的楚国王太后是洛氏的嫡女,如今的楚王则是洛与的亲外甥,自小就在洛与的教导下长大。 “舅父,您上了年纪,身体又不好,应该多多休息才是。” 楚王见到自己一向有些畏惧的舅舅竟然亲自来到了宫中,连忙问道:“这是什么大事,能劳您走一趟呢?” 洛与的年纪的确是很大了,现在几乎所有事情都不过问,就连前几年楚国战事受挫,损兵折将也没能让他说一句话。 洛与躺在榻上,沉声道:“国君,您知道洛国国君派了人来给老夫祝寿吗?” 楚王点点头道:“大批人马入境自然是会通知的,您是洛氏的长辈,您大寿洛侯派人来祝贺也是很正常的事。” “正常?” 洛与嘴角升起一丝嘲讽,他可是洛氏的子孙,难道不知道历代洛氏家主都是什么样的人吗? 表面上说楚国幸苦有功绩,但只要楚国有一丝敢北上的心思,立刻就是无数诸侯联合围堵! 打蛮夷,可以。 振兴诸夏,可以。 想要学先君熊顿问鼎中原?可以,从洛氏的尸体上踏过去! “如果是之前,那的确是正常,但这些时日,中原诸侯的异动您没有听说吗?” “您是说齐侯在苍翼举行会盟的事情?” 楚王想了想,大概也就只有这一件稍微值得关注的事情,“听说一共只有八个诸侯到场,还不如寡人即位时候来的诸侯国多。” 楚王即位的时候,比周天子即位来的诸侯国还要多,由此可见楚国的威势。 “国君,不要如此轻视!” 洛与郑重的提醒道:“那些诸侯几乎都是姬姓,他们屈服是因为王室和中原诸侯不能保存他们的国土。 若是中原强盛,他们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听话了。 齐侯以天子之名召集诸侯,洛国支持这种行为,这证明中原诸侯已经开始了整合。 日后定然是中原霸主,不逊色于楚国在南方的地位,那楚国想要北上称霸就要面对整个中原。 国君,你觉得楚国能战胜整个中原吗?” 听到洛与所说,楚王悚然一惊,他虽然自信,但是心中清楚,楚国是万万不可能与整个中原角力的。 “舅父,那我们应当如何做呢?”嘴上问着,他的眼中已经开始闪烁着寒光,既然那些汉阳诸姬靠不住,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永绝后患! 这种想法一旦升起就完全停不下来,洛与一看楚王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怒道:“怎么?你想杀掉他们?原本诸姬还不服齐侯,你一动手,瞬间人人自危,齐国君臣怕是要日日嘲笑伱了。” “舅父,寡人不敢。”洛与一动怒,楚王知道自己想的有些简单了,讪讪道。 “附耳过来。” 听到洛与的想法,楚王眼中的光越来越亮。 姬昭望着这一幕,不禁感慨,真是人心易变,洛氏也不能例外。 当初洛宴刚刚入仕楚国的时候,还能协调楚国与中原诸侯的关系,那也是中原诸侯与楚国的蜜月期。 到了洛与这一代,已经完全以楚国为先,等到下一代,他们就彻底成了楚国的贵族,和洛氏就只剩下一点香火情了。 先不提改氏的问题,即使不改,身为真正的嫡系子弟,当洛与见到自己的三个嫡子眉心处都没有红点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儿子们已经失去了素王的关注。 他有些无法接受,但是他又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姓氏。 只能尽量在强大楚国的同时,不伤害周王室和洛国,反正等楚国有实力北上的时候,他大概率已经卒了,身后事不归他管。 …… 楚强,然四百年不得入中原,何也? 穆公置汉水五国,文公设汉阳四姬,明公联姬姓四国,皆以众弱制一强矣。 纵横家之流自此始。——《汉书·艺文志》 我真的是很喜欢楚国,从他们的太一至高神文化,尤其是楚辞。 既然这么喜欢,那就把他揍的惨一点吧,毕竟春秋霸主日常,会盟攘夷揍楚国。 (本章完) 第五十三章:合诸侯 经过一年多的鏖战,诸侯联军在燕国彻底的打败了山戎,燕国东北部,大片的荒原、林海都成为了齐国的领土。 而且这一次山戎被斩首超过十万,基本上燕国二十年之内都不担心山戎再次入侵了。 等到二十年后,若是燕国还不能战胜山戎,那就实在是太废物了。 尤其是吕小白见到这些新打下的土地,没有什么产出,而且还是一块飞地,于是慷慨的将这些土地全部赠予了燕国。 燕侯简直要给吕小白直接跪下了,他握着吕小白的手不松开,眼中含泪道:“齐侯,您对燕国的恩情,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此感谢。 但是受到了恩惠,却不报答,这不是君子应该做的。 四年前,曲国曾经对您无礼。 您是有德行的人,对您无礼便是无德之人,理应被讨伐! 两年前,您在苍翼召开会盟,曲国没有参加,这一次在燕国会盟,曲国还是没有参加。 这是不尊奉天子,是应该被惩戒的。 现在您为我解除了山戎的威胁,还赠送我五百里的土地。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报答,便率领燕国大军讨伐曲国,让曲君到您的面前道歉。 想必这样可以稍微报答一下您的恩情了。” 上道啊,真是个讲究人! 听到燕侯的话,吕小白嘴都要笑得裂开了,一个姬姓的侯爵,主动为他讨伐另外一个诸侯,这怎么能让他不感到振奋呢? 在过去的四百年里,这都是天子专用借口,现在燕侯用在吕小白身上,极大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而且也能在诸侯面前彰显他的威势。 于是燕侯就率领着燕国的军队和齐国共同围攻曲国,邯侯、邢侯心中清楚,他们两国之后也要求齐国帮助他们抵御狄人。 现在牺牲一下曲国,想必曲伯也是很愿意的。 所以两人纷纷义正言辞道:“齐侯,您是诸侯盟主,对您无礼就是对我们无礼,所以希望您能同意,我们也为您讨伐曲国。” 曲国国君做梦也想不到因为五年前的一句妄言,就被燕国、邯国、邢国当做讨好齐侯的工具。 对于这些明显的依附行为,吕小白自然非常同意。 于是来年三月,正是春种之时,四国就共同组织了三万人马,进攻曲国。 这样既不耽误国内春种,又能迫使曲国屈服。 曲国之中,面对四国联军的进攻,国君曲伯很是害怕。 连忙将公卿大臣纷纷喊来,问道:“众卿,齐国率领四国联军前来攻打,他们的军队像河滩上的碎石那么多,曲国的军队却不多,现在有什么退敌的良策吗?” 良策? 对面三万精锐,战车一千辆,曲国所有的战车也就是上百辆而已,军队不超过两万,这怎么打? 双方摆开阵型,对面一波冲锋,直接全军覆没了。 当初是你自己喝了酒没管住嘴,结果有了今天的祸事,若不是没有渠道,早就把你绑了交给齐侯处置了。 君臣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伱。 最终还是曹大夫站出来说道:“国君。 四国联军以您无礼为由讨伐我国,您可以上书辩解,说一向对齐国尊重,愿意参与齐国的会盟。 另外再以齐国与曲国边境两百里的土地割让,想必这样就能平息齐侯的怒火了。” 两百里的肥沃土地,这可不是吕小白送给燕侯的五百里荒地能相比的。 “割让土地?”曲伯有些犹豫,“这些土地都是历代先君辛辛苦苦从蛮夷手中夺来的,孤又怎么能够就这样拱手让人呢?” 实际上现在的诸侯各个骄奢淫逸,哪里能理解先祖开拓的艰辛。 曲伯就是单纯舍不得土地,毕竟每一块土地都能给他不少的赋税,有了赋税才能更好的享受。 曹大夫明白曲伯的心思,心中暗自鄙视,但曲伯抬出了自己的祖宗,作为臣子的道德还是让他劝道:“国君。 臣的家臣上个月到莒国之中做生意,听到了一个事情。 莒国之中有个擅长打猎的猎户叫做角,他上山打猎的时候杀死了一只雄壮的鹿,不仅仅是肉量多,而且皮毛美丽,很是贵重,他很高兴。 在拖着鹿下山的路上,他又看到了一只兔子,于是就放下鹿,去追那只兔子,结果兔子没有追到,回来的时候发现鹿也不见了。 您觉得他的行为如何呢?” 曲伯道:“自然是不明智的。” 曹大夫笑道:“是啊,鹿是大的猎物,能换回一家人许久的口粮。 兔子是小的猎物,只是一顿的饱餐罢了,因为小的丢了大的,可以说是很不明智了。 现在两百里的土地就是小的东西,曲国的宗庙社稷则是大的东西。 现在您舍不得两百里的土地,到时候齐侯发怒,曲国的宗庙倾覆,连剩下的土地也没有了,到时候连祭祀先祖都做不到。” 话说到这里,曲伯明白没有办法了,喟然叹道:“曹大夫,您说的是正确的。 孤不敢做割让祖宗土地的罪人,还请您到齐军营中出使,言明曲国的态度。” 吕小白这些年在管仲的管束之下,已经不像是以前那样,若是六年前,他定然要出兵教训曲国。 但是现在曲国既然直接赔款割地,道歉结盟,那么现在就是他向诸侯展示大度、德行的时间了。 “曲伯既然知错,那么定要立刻向天子上书,承认自己的错误。 孤要在今年再次举行会盟,为了欢迎曲伯入盟,便在曲国都城的郊外举行会盟吧。 曹大夫回去告知曲伯,三个月的时间,到时定要将会盟的高台建好,这样做,想必诸侯就能感受到曲伯的诚意了。” 在一个诸侯国的国都外面举行会盟,这算是彻彻底底的成为附庸了。 但是曲伯连割地赔款这种事情都干了,会盟也就没那么丢人了。 曹大夫见吕小白没提出其他苛刻的要求,甚至还有些高兴,曲国付出的代价还是能够忍受的。 吕小白大度的原谅了曲伯的行为,让诸侯们都认为他是一个君子,值得信任,于是纷纷响应这一次的会盟。 在曲邑的会盟,前来的不仅仅是曲国,还有一些其他的小国,甚至就连宋国公子也亲自到场。 之所以宋公没到是因为现在宋国没有国君,公子附一和他的叔叔况父两个人在争夺宋君的位置,打的不可开交。 周王室势弱,自己内部都是一堆的事,根本不想参与到宋国这种还算是大国的内部纷争之中。 于是在上一任国君薨后,连国君都没有册封,只想着等宋国打完了,再册封胜利者作为君主。 天子不愿意履行自己的责任,于是公子附一就来到会盟之地,希望吕小白能够为他主持公道。 “齐侯,我在宋国的时候就听说,您在苍翼会盟时,号召诸侯要尊王攘夷,维护宗法纲纪,这是素王所倡导的王道啊。 宋国虽然是殷商的后裔,却始终尊奉着周礼。 您因为燕国遭到了山戎的侵扰,于是率领着诸侯援助燕国,又因为曲国不尊奉天子的号召,出兵讨伐,言出必行,这样的品德是值得所有人倾佩的。 武王曾经想要将王位传给素王,素王说,兄长有子嗣,却将王位传给弟弟,这难道不是取祸的根源吗? 现在我的叔叔却想要抢夺走属于我的君位,这是对宗法制度的践踏啊,难道您能容忍吗? 如果您愿意帮助我获得宋国的君位,我愿意效仿曲伯,向您献上宋国的两百里土地,这是品德高尚的盟主应该得到的。 我对您的钦佩,想必这样可以表达了。” 盟主应该得到的? 公子附一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在天下诸侯之间的威望,愈发庞大的联盟力量,还有宋国的友谊和实打实的好处,宋国可不是曲国这种小国。 单论土地面积,宋国比吞并莱夷国之前的齐国还要大。 对于公子附一的请求,吕小白正色道:“宋国公子,你的遭遇是值得同情的。 齐国当初吕无咎乱政的时候,正是洛侯将孤送回国,诸夏列国应该保持这种互相帮助的传统。 你就先在这里住下,会盟诸侯想必是会同意的。” 等到吕小白将宋国公子附一的遭遇讲出,众人果然义愤填膺,认为况父不应该抢夺自己侄子的君位。 于是十五国诸侯,共计七万大军,三千辆战车就浩浩荡荡的在宋国的北方和东方驻扎。 况父没想到自己侄子居然这么无耻,为了夺下君位,竟然直接带着外人来,他可不相信齐侯会白白的帮助自己的这个侄子。 齐国又不是洛国,为了维护宗法能够付出一切。 这一次请动齐侯出兵,定然是许下了很多的好处,这让他恨得牙痒痒,直道太无耻,其实他心里是很后悔的,本来他占据着上风,只要先一步向齐侯投诚,根本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跪的太慢导致了现在的事情发生。 但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齐国大兵压境,不可能束手就擒,总是要拼一把。 对于这一场战争,只能说一句螳臂当车! 联军摧枯拉朽的击败了况父的军队,况父带着亲信逃往了郑国。 然后公子附一给郑侯写了一封信。 “郑侯,况父虽然与我争夺君位,但他是我的叔叔,如果杀死他,我的父亲可能会伤心,我这样做是不孝的,所以我不在宋国杀死他。 请求您在郑国杀死他,不要让他回到宋国来,这样父亲见不到他的尸体,就不会伤心了,这是作为孝子所能做的。” 郑侯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便将信交给左右观看,还问应该如何做。 “国君,齐侯很明确的要支持公子附一即位,将宋国作为附庸,如果我们不杀况父,可能会被齐侯认为是想要争夺宋国的权力,齐国现在强横,激怒他是不明智的。” 听到这话,郑侯有些不快,这不是表明他怕了齐侯吗? “齐国虽强,但郑国有强军,是不惧怕他的。 但是因为况父而让郑国的士兵去流血,这是不对的。 国君您可以回信说,况父抢夺侄子的君位,应该被惩罚。 为了公子附一的孝心,您愿意为他杀死况父。 这样公子附一定然会感激您,郑国也不需要和齐国开战了。” 什么叫做语言的艺术? 同样的目的,这话说出来就让郑侯觉得非常舒服,于是欣然同意杀死况父。 况父还以为逃到没有参与会盟的国家就能免于一死,却没想到侄子狠辣,郑侯虚伪,结果在郑国送了性命。 宋国的使者来到郑国之中,见到了况父的尸体,满意的点点头,回到了宋国之中。 吕小白的威望经过此事,更上一层楼,随着宋国归附,吕小白在宋国再次举行会盟,这是第四次,相比第一次时,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我感觉我有点牛逼了,连寓言故事都能编了,因小失大成语的由来,在这一刻由我创造。 今天一万二,没了,不用等了。 (本章完) 第五十四章:百家源流,至圣之道 洛国公室一向简朴,便是洛休这位国君的居室也称不上华丽。 这些年吕小白的声望愈发高涨,而且有管仲在旁边出谋划策,不需要洛休时刻指点。 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生出了华发,洛曦陪伴在自己父亲身边,“曦儿,上月给你的书简读完了吗?” 洛曦整个人直接愣在原地,想到自己父亲交给自己的书简,想到里面的内容,脑门上的冷汗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低头道:“父亲,那份书简儿臣已经毁了。” 似乎是意料之中,洛休似笑非笑的望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平静道:“为什么毁了?可是写的不好?” 洛曦沉默着,室中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一般,洛休也不着急,微微的眯着眼,等着自己的儿子给自己答案。 过了许久,洛曦才终于开口道:“父亲,您的智慧只在素王之下,您写出来的书简之中自然是蕴含着天地的至理。 但那书简是不合时宜,若是被人知道那是洛氏所出,不要说是四百年声望,便是四万年也是顷刻之间灭亡。” 这等恐怖的话从洛曦口中说出,洛休反而笑出了声,思维落到须弥戒指中,手里瞬间出现一份竹简,递给洛曦道:“再看看这个。” 洛曦以为又是那种惊世的无君之言,双手有些颤抖的接过。 展开一看,“《性善论》?” 一瞬之间,两人就来到了一片桃林之中,心中只能感慨老祖宗的天人手段。 姬昭跪坐在桃树下的桌案旁,片片桃花落在桌上,很是美丽。 洛休激动的有些手脚不便利的跪坐在另一侧。 “休,伱写的性善论和性恶论很好,我想听听你对这两者的看法。” 洛休没想到自己写出来的文章竟然能够得到素王老祖宗的关注,甚至将自己唤来天界,这是父亲从来没有说过的。 这是自然,洛休的父亲没有资格来到这里,姬昭和子孙交流、发动祖宗保佑这些,都要耗费大量的气运点,眼下处于春秋战国,礼崩乐坏的关键时期。 光是为了维持洛国公室的子弟不要太差,以及保持正常的家风,姬昭就不断地消耗着诞生的气运点,虽然库存还很是丰厚,但为了稳妥,防止发生团灭,他现在连道具都不抽了。 “老祖宗,休的文章都是读了您的《王道》等大典才写出来的,怎么敢在您的面前卖弄呢?” 姬昭笑道:“推陈出新,后人胜过前人,这是天道至理,你且说。” 于是洛休开始讲述自己从王道以及历代洛侯记载之中悟出的理论。 从性善、性恶的世界观开始,延申到王道、霸道,然后姬昭震惊的发现,洛休貌似一个人就将孔孟和荀子的理论全搞出来了。 当然,没有后世那么详细,那么逻辑完整,有无数的例子引用证明,但的确是那个方向! 姬昭都有些好奇洛休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一个人搞出两套本质上不同的理论,这不是精神分裂吗? “王道乃是大道,但是纷乱之时,却敌不过霸道之术,老祖宗,洛氏怕是要败落了。” 说着,洛休直接跪服在了地上,隐隐有啜泣之声,这些话他一直都憋在心中,今日才算是能够说出来。 随着他对王道和霸道的研究,他越来越绝望,邦周走的是王道之路,洛国走的也是王道之路,而且想要改霸道是不行的。 霸道虽然是涸泽而渔、同归于尽的道路,但短时间之内就能将整个国家所有的潜力压榨出来,先将对手打死。 他的下场不论多惨,他的对手是看不到了,这就是洛休从自己创造出的理论所看到的洛国未来。 该说天才不愧是天才,虽然他治国理政的操作水平一般,但是学术水平高超,能让他看到未来。 姬昭想了想,从洛仁不朝周开始,不仅是周王室少了主心骨,洛氏家主同样缺少了一种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感觉洛国公室甚至有些迷茫。 “邦周天命衰微,洛国败亡是迟早的事情,但是洛氏亡不了。” 姬昭直接将玄阶道具和黄阶道具向洛休展示,“有天命神器在,只要不是子孙自作孽,触怒上天,洛氏就亡不了。 这些天命神器每使用一件,洛氏的底蕴就少一分,甚至还会赔上子弟的性命,所以我不愿意让你们多使用这些。” 洛休望着那些威能强大的神器,整个人瞬间呆住了。 然后就听到老祖宗所说,于是再次叩首道:“老祖宗,休明白,这些年来再是艰难之时,也没有用过神器,便是知道现在还不到宗族存亡之际。” 见到洛休身上终于有了一些往昔风光,姬昭又道:“吕小白这事做的不错,你可以放开手脚去做,我还在,洛国无忧。” 按照惯例,姬昭估计洛休薨后,能给他带来极大的好处,他又要进入沉睡,没有重要的事件大概率暂时是不会出来的。 回到洛国宫中之后,洛休整理了一下心绪,慢慢地品出了老祖宗想要说但是没说出来的东西。 一是霸主政治,老祖宗很是欣赏,这让他深受鼓舞,明白自己做的没有错,那么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推进,吕小白和齐国大势已成,除非现在吕小白突然昏庸,否则没人能够打断。 这种情况是不存在的,吕小白对管仲言听计从,最多就是吃喝玩乐,没有昏庸的可能。 另外一件事就是,老祖宗似乎对自己的理论非常的感兴趣,比霸主政治还要感兴趣。 洛休瞬间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他将洛国几乎所有的实务都交给了洛曦,自己则尽可能的著书立说,将自己的思想传播出去。 他夜以继日的整理自己的思想,他先写王道,因为他认为这是能传承千万年的正法,因为世道一定会安定下来,那时王道终究要胜过霸道。 但是在王道之中他同样糅合了一些霸道,让王道具备落地实施的基础,而不是夸夸其谈的口号。 这一写就是十年! 当他修改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整个人轰然倒在地上,但是面上却带着笑意。 【《洛语》出世,你获得了玄阶唯一道具——望子成龙】 【玄阶唯一·望子成龙:这是一卷空白的竹简,你可以在上面书写一个人的未来,只要付出足够多的气运点,你对他的所有期望都会实现。】 果然啊! 姬昭预料之中的拿到了玄阶道具,等到洛休薨逝,系统还会结算一次功绩,一个地阶道具是跑不了的。 洛国很快开始组织人手往竹简之上刻录,只有一份自然是保存不住的,所以要多誊抄几份留存。 …… 天不生素王,万古如长夜。 至圣承素王,道高如天,德厚如地,教化无穷如四时,至圣之道,如日之恒,如月之升,可谓命世之大圣,亿载之师表者也。——《至圣文宣王庙记》 兄弟们,你们可以用一用听书功能,挺有意思的,尤其是我书里对话多,情感男的那个声音读出来还不错。 (本章完) 第五十五章:洛休薨,地阶道具 《洛语》写就两三年过去,洛休的衰老开始加剧,直到一个冬天突然病倒,时常一整天都只能清醒片刻,而且越来越严重。 众人心知,国君怕是挺不过这个寒冬了。 这是人体自然的精血耗尽,不是中毒或者怪症,就连黄阶道具·药符也没有用处。 洛休衰老垂危,怕是熬不过这个寒冬的消息传到吕小白耳中时,他正在饮酒作乐。 齐国新的宫室建的高大辉煌,政务交给管仲,吕小白无事便待在宫中欢饮美酒,和美人作歌而唱,好不快活。 这些年齐国的国力越发强大,尤其是帮助卫国复国的事情,让他的威望达到了新的高峰。 现在列国之中,只有晋国等地的诸侯没有来会盟了,但吕小白相信,这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他有管仲辅佐,天下莫能与之争。 正处于人生巅峰、志得意满的阶段,就听到了这个堪称晴天霹雳的消息。 “舅父病重?” 吕小白有些难以置信,“舅父的身体不是一直都很好吗?我记得……” 他愣神的回想一下,上一次见到舅父已经是数年之前的寿宴了,摸了摸自己也渐渐生出的白发,才突然明白过来,舅父真的已经很老了。 “立刻备车,我要去洛国,阿仲,夫人,你们陪我去。” 吕小白的声音之中瞬间就带上了哭腔,这世上,生他的是父母,养他的是舅父。 几十年来,不论是在洛国时,还是他回到了齐国,洛休对待他可谓是仁至义尽,就算是亲生父亲,也不过如此了。 吕小白本就是性情中人,这让他怎么能不伤心呢? 吕小白带着夫人希宜和管仲,匆匆来到洛国之中。 洛休今天的精神出人意料的还算不错,甚至能喝下一碗粥,洛曦带着吕小白来到洛休床榻之前。 宫室之中有很多人,纷纷给吕小白让开,都望着洛休静静地啜泣着。 见到那个有些瘦弱的人影,吕小白直接扑在床前,哭泣起来。 这一刻他不是会盟诸侯鞭笞天下的中原霸主,只是一个孩子罢了。 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舅父英姿勃发的场景,教养他长大,送他回国继承君位。 这些年来不遗余力的支持,直到现在,天下人莫敢与之视,天子也要派遣使者,承认他的霸主地位。 “舅父,小白来看您了。” 洛休等着吕小白很久了,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握住了吕小白的手。 吕小白低头望去,由于多日以来的少食,这只手已经很是干瘦了,几乎见不到多少肉。 但是握在吕小白的手中,却很稳,让他觉得很温暖,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母亲将自己送到洛国的时候,舅父就是这样握着他的手。 他的心中一直有两个半依靠,一个是舅父,一个是管仲,半个是妻子希宜,现在有一个人要离开他了。 他愈发的悲伤起来,却没有嚎啕大哭,因为担心吵闹会影响到舅父,只能克制着身体微微颤动,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的落下来,显示出他现在到底有多么的悲伤。 “小白啊,最近怎么样?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在舅父面前哭。”洛休脸上愈发的神采照人起来,竟然像是痊愈一般似的,但是众人脸色却愈发惨白。 回光返照! 吕小白哽咽道:“舅父,齐国一切安好,诸夏一切安好,王室也安好,您说的外甥都记在心里,尊王攘夷,一刻不敢忘却。” 洛休摸索着吕小白地脸,笑道:“若是阿妹知道小白你有今天的成就,恐怕会开心的唱《鹿鸣》。 她一开心就唱《鹿鸣》,我们兄妹之中,她歌声最是动人。” 说着轻声哼起来,“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姬昭站在众人身后,没有说话,洛休是个不一般的人。 他没有临终之前向吕小白说些什么大道理,因为在吕小白居住在洛国的那些年里,已经说过很多了。 他只是唱了一首歌,吕小白整个人已经悲伤不能止了,仿佛回到了幼时躲在母亲怀中的日子。 管仲低着头站在众人之后,他心中也很是悲伤,虽然身份地位不同,两人的交集也不多,但洛休和他早就引为知己。 两人在尊王攘夷之上的高度重合,给了管仲很大的帮助。 洛休的声音越来越低,吕小白感觉握着自己手的力气也越来越小,心中愈发的慌张起来,一道极低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小白,伱要好好的。” 手中力道彻底散去,红润的脸庞转瞬之间褪去血色,脸色灰白起来,胸膛再也不再跳动! 洛休薨了! 吕小白再也忍不住,紧紧的握着洛休的手,大声的哭喊着:“舅父!舅父!” 但是他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嗓子已经沙哑了,宫室之中的众人同时放声大哭起来。 【洛休薨逝,这是洛氏历史上第二位天命之子,天地为之悲戚。他创造出了霸主政治,一手开启后世百家争鸣时代,对历史的影响,无出其右者,开始统计一生功绩,你获得了大量的气运点,你获得了地阶神道具——桃花源。】 【地阶·神·桃花源(居于桃源之中,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您可以创造出一处异世界,村庄大小,可以将洛氏嫡系子弟通过入口送入其中,运行此物每时每刻都需要不斐的气运点。】 这是姬昭获得的第一件带有神标识的地阶道具,之前就连须弥介子都没有这个标识。 看来在系统的评判标准里面,洛休是比洛苏还重要的人物。 最让姬昭关注的是这件道具的效果,属于是有些太强,有了这个家族传承的任务岂不是很简单了? 将家族之中的嫡系子弟往桃花源里面一放,到了适婚的年纪就出来寻找伴侣,然后回到桃花源之中,这样子子孙孙繁衍下去,三千年的任务岂不是直接结束? 这样倒有些像是玄幻之中的隐世家族了。 姬昭当然知道系统不会给这样的道具,他看了看需要的气运点,就知道自己果然想多了。 桃花源这件道具,一旦开始使用,就无法停止,光是日常的运行,所花费的气运点就已经很多了。 如果还要往里面塞人,花费的气运点更是海量,以姬昭现在的积累,恐怕连一年都坚持不到,气运点就会直接告罄。 尤其是能用得上这件道具的时候,说明洛氏家族正处于低谷之中,那么气运点的获取恐怕接近于零了。 也就是说这件道具如果使用不当,气运点估计还能变成负值。 而且这件道具只有一个门是可以进出的,如果想要开临时的门,还要再花费气运点。 系统可以说将这件变态的神物的作用限制到了极点。 大概只能在逃命的时候,或者是某些君主追杀的时候用一下,长时间待在里面是不现实的。 不过这的确是目前除了天阶道具那种能够改变世界的神器之外,最强的一件神物,比英灵卡这种普通的地阶道具强了很多。 只要能够保证洛氏家族,在每一个时代都获得足够多的气运点,就有足够的资源开启这个空间,这样即使在乱世的时候家族传承也有了保证。 姬昭收起道具,离开这里,洛休给他带来的好处太多,他也要进入沉睡之中了。 历代洛侯薨逝,都是一件大事,尤其是这一次吕小白强烈要求为洛休扶灵,不论是出于和洛国的友谊,还是吕小白身为霸主的威望,来到洛国参加这场葬礼的诸侯数量都极多。 洛国这边开始操办葬礼的时候,倒霉催的楚国不知道洛国出了这种事,他们竟然派兵从蔡国进攻陈国! 陈国不堪一击,国都直接被攻破,陈国国君向着宋国出奔,想要到洛公之中寻求齐桓公为他复国。 …… 陈国之中,楚国的统军大将熊席且意气风发的站在陈国的都城城墙上,他是楚王的亲弟弟,这一次楚国北上的三军统帅。 在他的指挥之下,楚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了陈国的首都,整个陈国的军队直接被击溃,大部分都被俘虏。 “陈国国君跑的真的是快,若是能够抓到陈侯,想必王兄定然高兴,不过也不急,还有郑侯、乃至于洛邑之中的天子九鼎,这都是能献给王兄的礼物。” 熊席且手扶在墙砖之上,望着洛邑方向,畅想着自己率领楚国大军到洛邑城下,让天子交出九鼎的情景。 陈国的不堪一击让他对整个中原诸侯起了轻视之心,“陈国这么大的国土,居然弱到这种地步,现在占据了陈国,就能返身去攻击郑国,我听闻郑国前些年还屈服于宋国,实在是不复郑武公时的勇武了。 项卿,颖国方面的消息要多关注,之后我军要驻扎鄢陵,颖国就在鄢陵之后,若是颖国有异动,一定要立刻来报。” 熊席且口中的项卿,姬姓项氏,名格,出自楚国洛氏一脉,洛与已经逝去,项氏已经很少与洛氏联系,而是专心在楚国出仕。 项格先是应下颖国探查,然后问道:“将军,接下来我们要直接进攻郑国吗?” 熊席且的目光望向了郑国的国都新郑,这里是郑国人从镐京搬迁过来之后修建的。 这是一座地理位置极好的城池,它位于洛阳盆地的东侧,在嵩山和箕山这两条山脉之间,有一条山谷,能够让大军直接到达洛邑盆地,也就是说可以突袭到洛邑。 楚国已经掌握了南阳盆地的一部分,另外一部分在颖国手中,但是颖国现在无力他顾,尤其是占领陈国之后,郑国除非能够向宋国和卫国借兵,否则很快就会失败。 “进攻郑国,占领新郑,然后从嵩箕山谷直接杀到洛邑城下,先君武公曾经向周天子问鼎之轻重,却被洛文公所阻,这次还有谁能阻挡楚国呢? 拿到九鼎,立刻从伊洛盆地顺流而下,楚国定可名震天下!” 熊席且笑着向项格讲述计划,听的项格也很是激动,“不过将军,听说九鼎极大,光是运送就要几万人啊。” 熊席且摆摆手道:“九鼎全拿,楚国怕是要被群起而攻之了,王兄说拿一个即可。” 随着洛与的逝去,洛国构建的反楚联盟对楚国实行了彻底的消息封锁。 表面上楚国还是和中原正常的在交流,但实际上所有能够管控到的消息都要管控。 洛国历代的国君都是玩弄权术和纵横术的高手,又都在继位之前掌管洛国情报组织。 虽然天下人都觉得洛国国君是君子,但实际上一个个都是道德底线灵活的阴谋家。 楚国这些年隐隐约约之间还能得到一些中原的消息,但是详细的真实的肯定是得不到了。 所以楚国探听到的消息就是宋国国君写信逼迫郑侯杀死况父,这导致郑侯对宋公很是不满。 卫国前些年刚刚被鬼方灭国,还是依靠齐国和洛国才复国,根本不堪一击。 面对这样的对手,熊席且怎么可能没有信心呢? 而且出战以来的一切都很顺利,陈国军队确实不强,而楚军经过这些年对汉阳诸姬的消化,尤其是在息地征召的兵员,各个剽悍,对淮夷的征讨让他们获得了很多箭术精湛的弓箭手。 当郑国收到陈国被攻破的消息,而且楚军已经向着郑国而来,说要借道前往洛邑时,郑侯整个人都懵了。 “陈国的土地并不小,军队虽然不多,但也有一军之力,怎么直接就亡国了?” 诸侯国所控制的土地也就是城池和周边的郊区,把国都丢了基本上就默认亡国了。 卫国也是被鬼方攻破国都,吕小白给他复国的时候,将卫国的都城内迁了一些,比以前更安全一些。 陈国脆弱的不堪一击,这直接将郑侯吓到了,当初他因为畏惧齐国,就直接将宋国况父杀死,他就是这么一个色厉内荏的人,现在面对楚国的大军,他甚至想要直接投降,只要能保住郑国,朝齐暮楚也不是不行。 “众卿,楚国来者不善,这该如何是好?不若直接与楚军请降。” 郑国卿大夫听到郑侯这无耻之语,直接炸了,怒斥道:“国君,绝对不能投降,楚国毕竟偏远,齐国可就在眼前。 现在屈膝投降楚国,等到楚国被击败,齐侯吕小白绝对不会饶了我们。 难道您认为楚国能战胜齐国的联军吗?” “是啊,国君,若是被楚国亡国,齐国还会帮我们复国,若是现在投降,等到楚国退兵,郑国怕是直接就会被南燕国、陈国、宋国瓜分。 这是何等的不明智啊!” 眼前群臣都反对,郑侯听罢也觉得投降不好,只见郑青大夫站出来说道:“国君,陈国国君已经往洛国奔去,请齐国出兵,我等只要拖延楚国的时间,这便是大功一件了。 郑国毕竟乃是姬姓大国,楚军纵然势大,难道能够像击破陈国那样击破郑国吗? 臣愿意前往楚军大营,设法拖延楚军的攻势。” 于是郑侯就派遣郑青大夫前往楚军大营之中,见到熊席且后,郑青大夫躬身道:“将军,陈国对贵国的属国不敬,您讨伐他是合理的。 郑国和楚国,建国几百年来都没有过冲突。 懿王时,郑国和楚国共同抵抗徐淮的入侵,僖王时,先君谏言将唐国的土地赐予了楚国。 这都是两国友谊的见证,难道您忍心破坏吗?” 见到郑青大夫这番言论,熊席且突然想到洛宴曾经说过,使臣最重要的能力就是将黑的说成白的。 现在他算是见到了,于是皮笑肉不笑道:“郑青大夫说的,本将听不懂,楚国只是想要借道郑国,前往洛邑朝拜天子,这不是要讨伐郑国,贵国实在是多虑了。 楚国不是蛮夷,难道会无故攻击一个国家吗?” 借道? 百年来借口借道,然后转过头来就攻打城池的事情还少吗? 就连晋国都做过这样的事,你一个荆楚的蛮子,难道还能是例外不成? 现在把你放过边境,到了新郑城,怕是直接大军攻城了! 郑青大夫心中腹诽,面上却平静道:“将军,新郑到洛邑的嵩箕山谷,实在是太过狭窄,不利于您的大军通行啊。 不如还按照旧路,从申国过境,这样您就能带着楚国的将士前往洛邑朝拜天子了。” 熊席且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冷声道:“看来郑侯是不愿意借道了。 楚国远道而来,只是想要前往洛邑朝拜天子而已,这样的要求竟然也不答应,莫非是瞧不起楚国吗? 楚国大军有五十万,挥一挥衣袖就能遮蔽天空,甩一甩汗滴就如同下雨,楚国的盔甲能够堆满郑国的都城。 郑国是姬姓诸侯,却这样无礼的对待一个大国,难道是符合礼仪的吗?” 眼见熊席且发怒,郑青大夫陪笑道:“将军您别生气,外臣这就回新郑禀报国君。 郑国愿意为楚国大军献上粮草,还请您稍等些时日,想必国君再想想就会答应借道的。” 熊席且本来就打算在陈国之中先休整一下,刚刚打完一仗,士兵们有些疲累。 若是郑国不愿意借道,除了新郑那一仗之外,恐怕还有几场仗要打。 占领陈国之后,粮草运送的通道也要重新规划,现在还能得到郑国的粮草,正好为楚国补充,于是就同意了郑青大夫的要求。 郑青大夫出了营帐,脸色当即就冷了下来,“荆楚南蛮,先让你猖狂一下,等到齐侯联军到来,看你还是否嚣张。” 现在中原的诸夏列国之间如果有纷争,比如说争夺土地,或者打不过夷狄,比如说燕国、卫国,都是寻求齐桓公的帮助,俨然已经是号令天下的天子了。 这不仅仅是齐国国力强大,还是因为吕小白多年来言出必行,以信义闻名天下,所以诸侯们都服他。 郑国有了危险想着去找齐国,陈国同样如此,他不仅仅是四国联盟之一,还是会盟诸侯之一。 来到洛国之后,直接就找到了吕小白,哭诉道:“齐侯,洛明公薨逝,诸夏列国都悲痛万分。 陈国派出大队的使臣来到洛国吊唁,这是对明公的敬仰。 楚国乘着洛国国丧期间,偷袭空虚的陈国,这是何等的禽兽行为啊。 还请您发兵驱逐楚国,恢复陈国的宗庙社稷。” 本就因为舅父去世而十分悲伤的吕小白,看什么都不顺眼,本就没事找事想要发泄一下情绪,结果楚国这么不开眼的直接撞上来,这一下直接炸掉了。 管仲一听到楚国居然在这个时候撞了上来,眼前顿时一亮,楚国的威胁洛休能看到,管仲自然也能看到,齐楚之间必有一战。 这是齐国的登顶之战,若是这一战胜了,就连晋国都要前来会盟,那才是真正的一匡天下。 于是三日之后,管仲亲自撰写了文章发往各国之中。 “洛明公,是闻名诸夏的仁德长者,他不幸薨逝,天下的人谁能不悲痛呢? 列国不论缘由,在洛国国丧期间,罢兵休战,这是为了体现明公的仁慈,这就是诸夏的礼仪啊。 楚国不参加诸侯的会盟,这本就是不尊奉天子号令的。 竟然还在洛国国丧时,悍然发兵讨伐洛国的盟友,灭亡陈国的宗庙社稷,这是诸夏列国应该做的吗? 百多年前,楚国不过是个子爵,是洛宣公为他加封侯爵,还以嫡子入仕。 洛氏对楚国的恩情是何等的深厚呢? 楚国不知恩情为何物,不知周礼为何物,难道还有面目活在这个世上吗? 及早发兵,让楚国人再不敢北上,让楚侯知道中原兵锋之盛,不是荆楚之地可比。” 吕小白向着所有的会盟诸侯发出了召集令,要求所有的诸侯准备军队,迎击楚国。 …… 看过了秦国恢弘的六百年,视角转向了楚国,列国之中楚国的建立是艰难的,筚路蓝缕,以启山林,他们坚持诸夏的文化,又善于融合戎蛮,这让楚国最终在列国之中脱颖而出,中原霸主风云变幻,楚国永远是那个挑战者,这何尝不是一种认可呢?——《先秦列国之楚国篇》 我很喜欢东周列国志里面小白和管仲的相处,忍不住想刀一下。 这一章就能体现出我对楚国的喜爱了吧,和全诸夏作对这才是楚国的风采。 桃花源这件道具,灵感来自于辰东《神墓》之中的杜家他们所居住的玄界,我觉得这种就很有趣,这也是我的一个伏笔和构想,但是现在不能说,以后再说吧。 一万字,今天没了,还欠两千字,我会还的兄弟们,这两天查地缘结构的资料人麻了~ (本章完) 第五十六章: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洛曦眼神微微眯起,当他听到楚国北上的消息时,就明白收网的时机已经到了。 他将洛国给楚国准备好的计划向管仲和吕小白托出,“洛国一向关注楚国,早在很多年前,洛国就已经开始联络颖国、吴国、郑国、陈国。 只是没想到楚国的实力强的有些超出预料,陈国竟然没有撑到盟友前来。 不过这四国之中,最关键的还是吴国,就如同当年的徐国一样,楚国人绝对不可能想到,吴国会出现在他们的身后,刺出致命的一击。” 管仲和吕小白对视一眼,不要说楚国,就连他们也想不到,毕竟吴国实在是太没有存在感了,一直窝在东南和徐淮、越国争锋,那里距离中原太过偏远。 尤其是吴国断发文身,楚国至少看着像是诸夏的国度,吴国与蛮夷融合的太厉害,若不是姬姓国的话,根本没人关注它。 “吴国如果能够倒向我们这一方的话,那按照楚国现在的位置,简直就像是送死。 他们占领了陈国,一定是想要进攻郑国,那么能让大军驻扎的,就是鄢陵。 运粮通道最迅捷的就是走颖水,而且颖国现在无力他顾,但是如果吴国沿江而上,直接就能截断他们的粮道,然后我军携带着大批的粮草,让颖国随同出兵,三方将楚军团团包围,楚军难道会不失败吗? 纵然是楚武公那等混世魔王在世,面对这等情况怕也只能饮恨了。” 吕小白已经觉得自己稳操胜券了,沉声道:“就用楚将的头颅来祭奠舅父。” 这一次齐侯召集诸侯可能是历次会盟之中,来的最全的一次。 如果熊席且知道洛休刚刚薨逝,他绝对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攻击陈国和郑国。 洛休的名望确实高,就连内政还处于混乱阶段的晋国,同样派出了一支偏师。 第一个响应的就是宋国,宋国本来就距离陈国近。 现在的宋公是由吕小白送回国中继承君位的,而且宋国将两百里的土地划给齐国,这让齐国居高临下,在两国的战略上占据了主动权。 所以现在的宋国是齐国的半个附庸,事事都冲在前面,吕小白是个喜欢炫耀、喜欢听谄媚之言的君主,所以对于宋公很是喜欢。 管仲对这些事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在吕小白心里,其他人的千万句谄媚之言,不如他的一句话,这便出不了事。 不过宋公虽然谄媚,但是宋国却不可小视,他的国土的确大,即使割掉了这两百里,依旧是仅次于齐国的大国。 即使宋国还紧紧的守着周礼那一套,没有在国内做出变革,但在周围的一圈小国之中依旧是小霸主级别。 宋国是有三军的大国,这陈兵边境,一下子就让局势紧张起来,郑国君臣本来高高提起的心渐渐放下。 齐侯明确的支持,让郑侯有了底气,不复先前的胆怯,在新郑城之中嘲笑道:“果然参与会盟是对的,齐侯是遵守会盟誓言的重信之人,宋国三军来援,不日联军到来,定要让那些嚣张跋扈的楚军灰飞烟灭。” 第二个响应的是卫国,宋国和陈国相邻,卫国基本上与郑国相邻,期间只隔着一个小小的南燕国。 洛国国内公族子弟数量恢复,需要大量的资源,渐渐不再支援卫国之后,加上齐国给卫侯复国,卫国彻底的倒向了齐国。 现在卫侯就果断的派出了军队向着郑国的北部驻扎,这里距离新郑城不过一日的路程,只要一声令下,卫国的军队就会向着楚军发起进攻。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齐国和洛国的军队,这才是每次大战的主力,实行了改革的齐国军队,很快就集结完毕。 在齐国大司马张其的率领之下来到了杞地,吕小白要在这里再次举行会盟,商讨与楚国的战事。 宋国军队和卫国军队的出现让熊席且终于知道了郑国君臣的打算。 他很是愤怒的说道:“郑侯区区一小国,竟然敢假言欺骗,以为宋国和卫国就能保护他吗?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熊席且果断地向驻扎在陈国北部的宋国军队发起进攻,宋军在宋公的指挥之下迎击,然后迎来了一场干脆利落的失败! 熊席且畅快的笑着,大声道:“这就是中原诸侯吗?如此的不堪一击!” 郑国军队和卫国军队从三方围来,熊席且再次小胜三场,不可一世,这下三国国君纷纷高挂免战牌,不愿意出战了。 “这楚将悍勇不可挡啊,还是等齐侯来吧。”三国国君纷纷惊诧道。 千呼万唤之中,齐侯率领着大军终于来到了这片战场,熊席且果然率领着楚国的大军到了鄢陵,对齐军对峙。 “先前郑卫宋三国和楚军作战,几场失败,有些影响士气,看来要先与楚国作战,提振一下士气了。” 于是翌日,张其率领着齐国军队出战,熊席且自然毫不畏惧,对着项格说道:“项卿,郑国人所依仗的就是齐国军队。 只要击败齐国军队,郑国就会落入我们的手中。” 张其这些年一直率领着诸国联军与夷狄作战,所以他对于各个诸侯国军队的战斗力还是比较清楚的。 卫国军队战斗力的确是不强,但是宋国兵虽不精却多,郑国兵少却精,楚国军队能轻易击败,这证明楚军战力确实不凡,他的列阵属于比较谨慎的一种。 随着双方士卒开始交手,两人的神情纷纷一凛,熊席且微微眯眼道:“齐国军有些实力。” 本就是试探之战,待到日中的时候,双方纷纷罢手,鸣金收兵。 翌日,熊席且正常出战,想要好好试试齐国的统帅,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昨日没有见到,今日他要好好试试。 结果没想到齐国大军根本没出战,只是各国都派出了一些战车兵,放过三轮箭雨就走。 有些憋屈的熊席且回到了营中,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道:“项卿,你说齐国统帅这是何意呢?” 第二天又是如此,这一下熊席且是真的满头雾水了,“齐国军队对峙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呢? 这是想要等到我军粮草耗尽,逼迫退军吗? 可是我军粮草从水道输送,损耗极低,齐国虽然有地利,但是从陆地上走,粮草的耗损大,说不准还拼不过我军。 难道是在等颖国的消息,可是颖国现在根本无力出兵啊。” 熊席且感到很是奇怪,鄢陵的背后就是颖国,熊席且当然不会忽视这个姬姓国。 他之所以敢在这个时候前往鄢陵,主要就是颖国位于颖水两岸,现在遭了洪水,国内自顾不暇,根本就不可能出兵。 而且先前他已经让项格收集颖国的消息,只要有一点异动,他立刻就放弃郑国,先将颖国击垮。 “不可能是等颖国,颖国的军队没有调动的迹象。”项格一直关注着颖国,立即说道。 熊席且自然不会想到,吴国这个没有存在感的诸侯,不在东南和淮夷、越国争锋,居然会配合中原联军,顺江而上,来偷袭自己的后路。 这种神兵天降,是最防不胜防的。 在中原联军和楚军对峙的时候,吴国的军队乘着大船逆流而上,吴国太子正持矛而立。 他名为庆离,天生神力,自幼习武,勇猛无畏,能生擒虎豹,素来有吴国第一勇士之称。 吴王将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派出来,正是对这件事极其的重视。 庆离左右亲卫望着汹涌的河流,问道:“太子,臣不明白,为什么王上会同意洛侯的结盟呢? 还共同围剿强大的楚国,这难道不是给吴国树立敌人吗?” 庆离笑道:“你们只知道习武杀人,不肯多读书,自然想不明白,范卿,还请您为他们解惑吧。” “因为结盟不仅仅是洛国的需要,也是吴国的需要。 周懿王时,吾王前往洛邑参与会盟,最终参与击败徐国,吞并了徐国和淮夷的很大一块地盘。 王上想要向西开拓,楚国想要向东开拓,而且已经先行一步,控制了江淮平原。 更可怕的是,楚国还处于吴国上游,这是我们的致命弱点,一旦楚国顺流而下,就能随意的攻击新建立的城池。 所以必须从楚国手中夺取江淮平原的控制权,这是昔年汉阳诸姬的地盘,能够将楚国堵在盆地里面。” 吴国现在想走的道路是和楚国一样的,希望能够用强大的兵力迫使中原诸侯向他俯首,甚至学习熊顿那样向周天子问鼎。 但是他比楚国更清楚中原的实力,仅仅凭借现在的力量是不够的。 中原诸侯不论是人口还是土地,还是军队的数量都不是吴国所能比拟的,所以他们将目光放到了楚国的土地上。 汉水往西的土地是楚国的根本,现在是拿不到的,但是汉水往东的汉阳诸姬的土地,楚国的统治并不牢固。 如果能够拿到这些土地,再向西北将旧徐国的土地全部拿到手,这样吴国就能够称雄诸夏了。 到了那个时候,再下令恢复诸夏旧俗,作为姬姓诸侯国,要比楚国更具有优势。 如此完美的计划,并不是吴国人想出来的,而是洛休生前给他们想的。 这个非常具有实施性的计划,让吴国君臣激动不已,他们将这个计划奉为真理,洛休用一个未来的大饼,将吴国栓了整整十几年。 这就是洛氏纵横术的高明之处,找你合纵,不是要占伱的便宜,忽悠你帮我,而是你自己能拿到好处。 这样下次我再来找你的时候,你难道会不同意吗? 齐国和楚国这一对峙就是半个月,双方的粮草都在不断的消耗着,齐国当然不是一直不动,双方也不断的派出士兵大大小小的战斗着,但是都没有足以战争走向的胜利。 就像是先前楚国打败郑国、卫国、宋国联军的战争,只是听着好听,等到三国一收拢溃兵,损失并不大。 在楚军与齐军对峙的半个月中,吴国军队已经绕到了阜地一带,这样一支甲胄齐全的大军,应该出现在正面战场,而不是来到后方碾压运粮队。 吴国截断楚国粮道的消息由专人快速的传到了联军大营之中,吕小白、管仲和洛曦三人纷纷大笑起来。 此战胜矣! “兄长,可以通知颖国整理军队了,楚军缺粮再分兵,定然不堪一击。” “张卿,吴伯已经堵截了楚军的粮道,我军现在可以猛攻了,将楚军的剩余军粮耗尽!” 猛烈的作战和现在这种晃晃悠悠的作战,对于军粮的消耗是完全不同的。 随着吕小白的命令,驻扎在各处的联军军队同时对楚国发动了攻击,等待了许久的熊席且毫不畏惧,立刻兴致勃勃的让楚军饱食出战,“还以为这些中原诸侯要一直做缩头乌龟,现在终于出来了,让他们见识见识楚国儿郎的勇武。” 这虽然还不是作战,但是和前面过家家一样的战争完全不同,仅仅数个时辰,地上就留下了无数的尸体,在鄢陵和新郑两座城池之中,到处都是断臂和鲜血。 十几万人在这片平原之中驰骋,楚军悍勇,尤其是息国人,甚至让齐国最精锐的技击士都付出了不小的伤亡。 在联军开始全力猛攻的时候,熊席且得到的了颖国军队开始集结的消息,这让他以为中原联军的底牌就是颖国军队从背后而来。 他让项格率领着一部分的军队前往颖国去讨伐那些刚刚集结起来的军队,颖国军队哪里是精锐楚军的对手,连战连败,这让正面战场的熊席且更是得意。 等到连续几波粮草都没送到的时候,熊席且终于感觉不妙了。 自己的粮道竟然在无声无息之中被断掉了,“不可能是颖国,项卿还在压着他们打呢。 那是谁?难道是汉阳诸姬背叛?更不可能,开战前他们的家眷都被送到了郢都之中。” 熊席且百思不得其解,然后就传来了项格的消息,他在进攻颖国的时候,遇到了吴国的主力! “将军,断掉我军粮道的是吴国! 中原诸侯不知道什么时候联络了吴国,他们顺着江水而来,大军的粮草一扫而空啊!” 听到这个消息,熊席且只感觉天旋地转一般,直接一口鲜血喷出,状若癫狂道:“吴国? 吴国怎么会和中原诸侯聚合在一起呢? 他们没有留存诸夏的发髻,在身上纹上了蛮夷的图案,难道以为中原诸侯会接纳他们吗?” 吴国虽然是姬姓,但为了在东南立国,吸收了很多当地土著的风俗,而且还吸收了一些殷商的习俗。 历代吴王都知道想要让中原诸侯接纳是很难的。 当年洛宣公时期,海纳百川,懿王也是温柔慈爱之人,那是唯一的让吴国彻底回到诸夏的机会、 云九小说 但是现在已经失去了这个机会,吴国也没有强求。 现在利用中原诸侯获得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熊席且当然不知道吴国的想法,但是作为一个统帅,他知道楚军要遭难了。 影响战争胜负的最大因素就是粮草,几乎所有的以少胜多的战役都和烧毁粮草有关。 在得知吴国绕到身后,断掉了粮道之后,熊席且立刻就想要退兵,能逃多少就逃多少。 如果这些士卒全部死在这里,楚国五十年的积累都会一扫而空,不要说主要出击,能保住郢都都算是好的。 但是退兵哪里是那么好退的,懿王时期的徐王对这方面有充分的发言权,它当年也是被吴国断掉了后路。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楚国同样被吴国断掉了后路,面前则是中原诸侯的联军。 熊席且实在是找不到求生的方法,绝望之下只能破口大骂:“中原诸侯实在无耻,两国对战,应当堂堂正正,以多欺少,断劫粮道,这难道就是君子所为吗?” 若是洛曦和吕小白听到这话,恐怕会直接笑出声来,两军对垒,又不是礼战,谁和你讲什么礼节。 熊席且已经被气的开始说胡话了,不过他确实感觉憋屈,明明楚国的实力这么强。 从先君熊顿的时候,周天子亲自率领十万大军,都被打的大败而归。 那是何等的威风呢? 可惜最终被洛文公率领着勤王大军堵了回去,三百年来,楚国实力越发强盛,甚至汉阳诸姬联手也不是楚国的对手。 楚国地域之广,冠绝诸夏列国,结果北上的时候,又要被中原诸侯大败。 “这难道就是天命吗? 周王室的天命未衰,楚国想要问鼎,于是上天降下了惩罚?” 熊席且悲声高呼,“至高的太一啊,看看您的子民吧,周人的昊天和素王难道就不能战胜吗?” 只可惜这世上的真神只有素王一位,楚国的至高神恐怕是不能回答他了。 中原联军齐齐出动,轮番消磨楚军的士气和战斗力,日夜不停的攻击,双方都有足够的人手来替换,但是楚军这边的粮食供应不上了。 这种事情是根本瞒不住的,每天战斗的越来越频繁,但是吃的东西却越来越少,那些往日里络绎不绝的运粮车突然不见,谁难道是真的傻吗? 于是再一次的大战之后,那些本就是从汉阳征召而来的士卒,直接扔下武器投降。 熊席且明白大势不可挽回,这些时日他已经陆陆续续的让手下将息地强军和最精锐的楚国士卒带走,他和那些从汉阳诸姬国中征召而来的士卒留在这里陪葬。 “如此惨烈的失败,无颜面对王上,只能殉国。” 实际上这一场失败,并不能彻底归咎于熊席且,这是整个楚国君臣对形势的误判,没有考虑到吴国,这怨不到统兵大将的头上。 熊席且只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战死才是对他最大的解脱。 汹涌而来的诸侯联军宛若潮水一般,淹没了楚军的大营,无数的楚军士卒被杀死在颖水边,将一整条溪流都染成了血红的颜色。 如此辉煌的胜利,传遍了四方,洛邑之中的周天子松了一口气,楚国指名点姓要九鼎,他才是最慌的那个。 “其公,齐侯立下如此大的功劳,寡人应该如何赏赐他呢?” “王上,您可以为齐侯提升爵位,还可以赐予齐侯使用天子礼乐、鼎器、车马、衣裳的权力,给予齐侯方伯的荣誉,这样想必就能稍微表彰一下齐侯的功劳了。” 其公是个妙人,他明白吕小白不缺那些金银珠宝和美人,缺的就是这些名誉。 方伯,这是邦周建立以来都从来没有赐予过的。 加上前面那些天子才能使用的礼器,吕小白和周天子相差的只剩下王位了。 这也是他所能达到的巅峰,再高就会被反噬,管仲很清楚一点,现在吕小白庞大的号召力,主要还是来自尊王,天下诸侯还是认可周王室的统治的。 不过吕小白已经很是满足,洛休对他的教育还有临终之时的嘱咐他都记得,对王位倒是没有觊觎之心。 诸侯们在鄢陵再次举行了声势浩大的会盟,这一次晋国也同样出席,周天子派出卿士,给予了吕小白方伯征讨之权。 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天下莫能与之争,这是吕小白现在的真实写照。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辉煌的尽头就是毁灭。 鄢陵霸业十八年,洛曦薨逝。 吕小白前往吊唁扶灵。 十九年,夫人希宜逝去。 吕小白悲痛万分,将希宜葬入冢中,待他薨后合葬。 二十年寒冬,管仲病重。 吕小白心肝俱裂,垂泪涟涟,病榻之前,泣血而薨。 君臣二人一日同死! …… 在东周建立一百年后,霸主政治出现在中国的土地上,管仲是这项制度的创造者,第一位霸主齐桓公则是他最完美的作品。 这种由周天子掌握祭祀,大封建主掌握实际权力的统治形式,深刻地影响了往后两百多年的历史,并且我们可以直接认为,在无数国家产生巨大影响力的幕府统治,乃至于君主立宪的形成,都是源自于两千多年前的霸主政治。——《剑桥中国史·东周卷二》 今天还有~ (本章完) 第五十七章:晋国五公子 晋国,翼城。 从初代晋侯建城以来,经过了五百年的风风雨雨,在两百年前彻底毁灭了曲沃之后,这座城池彻底成为了晋国的明珠。 斑驳的旧迹,在昏沉沉的天空乌云之下,仿佛在诉说着晋国之中现在有些压抑的气氛。 当代晋侯是少见的长寿者,在他年满七十的时候,邀请了不少的诸侯前来祝贺,作为晋国的传统盟友,洛言代替自己的父亲洛辞来为晋侯祝寿。 洛言是洛国太子,姬昭的第十九世孙。 从洛休去世之后,姬昭也同时陷入了沉睡之中,之后的三代洛侯都勉力维持着齐国的霸主地位。 直到第十七代国君之时,齐国国力已经不足以承担这个重任,加之楚国从鄢陵之败后,就一直和吴国在汉阳平原上厮杀,没有精力顾及中原。 从利益角度,洛国暂时不再需要一个压制周王室的霸主了,所以放弃了对齐国的扶持,齐国一点点的从超级大国落回了地区一流大国的位置。 【洛言: 能力属性:权斗:80;治国:80;御人:80;统率:72;武力:87;军略:74。】 随着周王室的持续衰落,洛国公室子弟的能力以一代代下降,尤其是洛休仿佛是耗尽了洛国的最后底蕴。 m..la 洛言是家族的嫡长子,在姬昭祖宗保佑的情况之下,也只有这个属性,公室人才之匮乏,可见一斑。 倒是那些洛氏分支的公族子弟,摆脱了洛氏的束缚,不断地有人才出现,比如说楚国的项氏。 不过还是那句老话,虽然洛国公室没天赋,但是老祖宗留下的智慧太多,读过的书太多了,比起那些天赋远超他们的人才,也不遑多让。 起码在百家争鸣,智慧大爆发之前,依靠着超越时代的智慧,还是能将这个时代玩弄于股掌之间的。 寿宴过后,洛言准备返回洛国,没想到晋侯却派人前来邀请洛言到花园一观,洛言心知这是有事要谈,于是收拾一下就随着晋国大夫再次来到了宫中。 晋侯果然已经在亭中等候他,周围都是大臣,连个侍女也没有,这明显不是赏花。 双方行礼过后,晋侯直接开门见山问道:“太子,从昭王时起,晋国与洛国已经结盟四百年了,其间多次依靠洛国伸出援手,晋国大宗才能安坐在翼城之中。 孤现在有一事不明,想要问政太子。” 晋国的政事问自己? 洛言微微皱了皱眉头,但还是说道:“晋侯谬赞,信义是两国相处的根本,洛国只不过是履行盟约罢了。若是与洛国有关,您请问吧。” “孤的正妻,是齐国的贵女,但是齐姜没有子嗣。 现在有五个公子,都是庶子,不知道孤薨后,洛国希望哪个公子即位呢?” !!! 洛言被晋侯的话震惊到了,你疯了? 这话你问我? 但是转念一想,他就发现,晋侯可能是诚心发问的,因为他心中不知道立谁,那么挑一个洛国认可的,总不会太差。 但是晋侯可以这么想,洛言却不能接这个话。 他立刻说道:“晋侯,储位是国家的大事,洛国一向不干涉他国内政,只要公子不违反周礼、宗法,洛国无不可。” 话虽然这么说,但如果晋侯想要让公子因即位的话,洛国是不会同意的,其他四人倒是真的无所谓。 晋侯也猜到洛言会这么说,于是在洛言话音刚落的时候,就立刻接话道:“公子重耳的母亲出身齐国,虽然只是与齐姜一同嫁来的滕妾,但至少有齐国的血统。 孤之前曾经拜托齐公看顾,但是齐公却先孤而薨。 现在孤想要将这个稚儿托付给洛国,还希望您能同意。 他现在还未加冠成年,孤的身体应当还能撑几年,日后就让他即位吧。” 公子重耳虽然也是庶子,但出身齐国,这天然就能得到齐国和洛国的支持,所以晋侯想要立他为君。 洛言见到晋侯果然选择了有齐洛二国作为后盾的公子重耳,“晋侯,您的选择就是晋国的意志,洛国是您最忠诚的盟友,素王见证,公子重耳会受到洛国的保护。” 见到洛言这么正式,晋国君臣纷纷唱诺道:“昊天见证。” 这算是口头上的约定,不论公子重耳最后到底能不能即位,至少洛国承诺了保护他,这让经历了残酷君位争夺的晋侯有些欣慰。 随着洛言离开晋国,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晋国的高层,公子重耳母子自然是喜出望外,但是另外四人自然是不满的,但是齐洛两国都不是弱国,表面上没人说什么。 但这些公子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而且各自都有党羽和封地,一股股的暗流在晋国之中流转。 没人会想到,最先发难的竟然不是公子林、公子因、公子舞这三个已经成年的公子,而是公子无知这唯一一个没有加冠成年的公子。 公子无知是晋侯最宠爱的儿子,因为他的母亲燕妫很是年轻貌美。 人老之后,不会变成圣贤,而是会放大欲望,晋侯就是这样。 五年之前他还不算是糊涂,所以根据晋国的利益,与洛言约定立公子重耳为君。 结果老糊涂了之后,竟然又立了公子无知为君,而且还有书面的遗诏。 这让洛国很是尴尬,作为外国君主,晋侯还没有薨,他不可能直接带兵冲进去,说这份遗诏是假的。 最关键的是,晋侯立的不是公子因,所以洛国的反应并不大。 公子因的母亲名为秦嬴,是来自秦国的女子。 当初晋侯纳秦国女子为妾,洛国忍了,但若是出身秦国的公子想要登上晋国君位,那就是做梦。 晋国的君位绝对不能和秦国、楚国沾上关系,这是洛国的底线。 因为天下的异姓诸侯之中,只有秦国和楚国是有能力代替邦周天命的,所以洛国对这两个国家一直都有着深深地防备。 当年对楚国让步那么多,也是当时的形势迫不得已,如果公子因对晋国君位有觊觎之心,他就必须死。 要么死在战争之中,要么和吕无咎一样,直接死于刺杀,洛国要做的事,没有人能够阻挡。 实际上这份遗诏确实是真的,老而弥坚的晋侯在燕妫的身上快乐结束之后。 温柔似水的燕妫娇声道:“国君,四公子都获得了晋国肥沃的土地,等到无知长大,还能将哪里封给他呢?不如就将翼城交给他吧,他是唯一不会威胁到他的兄长的人了。” 晋侯想了想自己那几个不省心的儿子,又想了想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似乎除了翼城,还真的没有好的地方封给他了。 然后他询问了晋国的几个卿大夫,这些卿大夫都已经被燕妫收买,而且一个未成年的国君便于控制,于是就撺掇着晋侯立下了书面的文书。 没过多久,晋侯就薨逝了,公子无知在卿大夫的拥护之下登上了晋国的君位。 公子无知即位,他的兄长肯定不服,这个时候公子重耳是最吃亏的,因为他的弟弟上位是合法的,所以洛国不会帮他,洛国不动,那么齐国也不会动。 不过那些推动公子无知上位的晋国卿大夫并不惧怕这些公子,他们也都是各个有私兵的人。 对于公子重耳,由于洛国曾经立下誓言,要保护他的安全,鉴于洛国言出必行的风格,这些卿大夫不想惹祸上身,所以没有针对公子重耳。 只是让他待在封地之中,不要到翼城来。 公子无知的君位坐的并不安稳,他的兄长们都在暗地里反对他。 尤其是公子舞,直接明刀明枪的说遗诏是假的,父亲不可能放着四个成年的儿子不立,却让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做国君。 这一定是奸臣想要架空国君,独揽大权的奸计,这话听起来是真的没错,任谁都会这样想。 “公子舞在封地起兵,国中的公族随同起兵的极多,这可如何是好呢?” 燕妫很是着急的问着共同推举公子无知上位的卿大夫们,说着就恨声道:“这等不伦的孽种,怎么能够作为晋国的公子呢?” 赵卿闻言肃然道:“太夫人,还请慎言,公子舞虽然起兵叛乱,但他被先君收录进姬姓晋氏的宗谱,本来的出身也是南燕国公子,身份高贵,并不是不伦的孽种!” 燕妫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眼见这几个卿大夫都有些脸色不渝,才想起当初晋侯收养公子舞,这些人也是同意的。 公子舞是晋国五公子之中,身份最特殊的一个。 因为他不是前任晋侯的儿子,他是南燕侯的儿子。 他的母亲晋姬是晋国公室的贵女,突然就被晋侯下嫁给了南燕侯。 这真的是下嫁,虽然南燕侯的爵位高,但是国家连一百里都没有,连晋国中的一个大夫都不如。 晋姬嫁到南燕国后,早产生下了一个很健康的儿子,就是公子舞。 过了几年,南燕侯厌弃晋姬和公子舞,晋姬就回到了晋国,公子舞随着他的母亲回到了晋国。 对于南燕国这种明显不符合礼仪的行为,晋侯只是口头上谴责了一番,也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举动,甚至还以德报怨的帮助南燕国。 当时天下诸侯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后来晋侯将公子舞改氏为晋,还将公子舞录入了宗谱之中。 堂而皇之地说,公子舞是超世的俊杰,身上留着晋氏的血脉,南燕侯不知道珍惜,晋国不应该让他遗失在荒野之中。 这一番骚操作把天下诸侯都要秀傻了,他们有些合理的怀疑,但是这种事情没有证据,南燕侯没说什么,只是将公子舞从南燕国的宗谱之中删掉了。 结果是公子舞就这样从南燕国公子变成了晋国公子,获得了晋国君位的继承权。 他的父亲先不说,他的母亲可是真正的公室贵女。 在晋国之中的势力,根本不是其他几个公子的母亲能比较的。 所以虽然他的身份稍微有一点特殊,但是支持他的晋国公族是真的多,甚至就在这翼城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公族心向公子舞 在晋国公族的支持下,公子舞不过半月就势如破竹一般的来到了翼城。 他有些志得意满的指着翼城说道:“进入翼城之后,定要让奸佞承认,父亲临终前确实有遗诏。 但无知那份遗诏是他们伪造的,之后就以不清楚父亲到底立了谁做国君。 理应让公族推举,这样我是必胜的。” 公子舞并不想杀死公子无知,那样只会让他背上弑君的罪名,给自己的另外三个兄弟机会。 “公子,为什么要说的确有遗诏呢?而且为什么不说遗诏上是您呢?” 公子舞笑道:“父亲临终前必须有遗诏,否则君位就会落到重耳的头上,这是我不允许的。 至于遗诏上的名字如果是我,那么我的三个兄弟就会同样以伪造遗诏的借口来讨伐我,这是愚蠢的。 有遗诏但不知道是谁,由公族推举很是合理,这才是对我有利的。” 众人都拜服公子舞的考虑周道,于是就开始了对翼城的进攻和封锁,希望城中的卿大夫们能够考虑清楚,真的要给公子无知陪葬吗? 但公子舞想的有些太简单了,卿大夫们之所以要拥立公子无知,是因为公子无知没有强大的母族。 在这个子以母贵的时代,没有强大的母族就是弱,就是会被人看不起。 公子林有宋国、公子因有秦国、公子重耳更是齐洛两国,所以他们排斥这三位公子,不希望他们成为国君。 但要论这些卿大夫最排斥的,还是公子舞,其他人的母族好歹还在外国,你这母族就是晋国公族的公子要是即位了。 这晋国之中还有我们卿族说话的份吗? 所以这些卿大夫根本没有向公子舞预料中的投降,而是各自从封地之中调兵,和公子舞在翼城之外大战。 公子舞没能攻破翼城,只能先行撤兵,临走之时恨声道:“待我即位,这些奸佞定要一一铲除。” 这话一说,翼城之中的卿大夫们更是打定主意要和公子舞拼命了。 晋国的一场大戏,拉开序幕~ 今天一万字,结束~ (本章完) 第五十八章:重耳即位,铁幕落下(上) 公子舞围困翼城的时候。 公子重耳一直待在自己的封地之中,他的周围围绕着一些支持他的卿族,还有来自齐国和洛国的使者。 这些人都在劝他不要轻举妄动,因为他是这五公子之中,唯一一个旱涝保收的人,趟浑水不是好的选择。 公子林则最是焦急。 一直都在封地之中焦急地踱步,多次忍不住和左右家臣说道:“公子舞在国中是如此的势大,公族都站在他一边。 若是他太过骄狂,直接杀死公子无知,那局面要怎么收拾呢? 齐洛两国有先君的另外一道天下皆知的遗诏,届时定然会为公子重耳出兵,我应当如何做呢?” 公子舞最终从翼城退走的消息传来时,他还是不开心。 又和左右道:“公子舞的势力是我兄弟五人之中最大的,他没能胜,公子无知的君位难道就这样稳固了吗? 公子无知身边的卿族都是篡改先君遗诏的人啊,难道可以堂而皇之的安坐翼城中吗? 不忠诚的臣子怎么可以执掌国家呢?这是不正确的! 晋国的祖宗也会为这种事情蒙羞啊。 我的力量不如公子舞,只能借助宋国的力量来揭开遗诏的真实了。 否则父亲在天上也不能安稳。 中卿,还请您为我出使宋国,向宋公借出一支兵马,共同揭开遗诏的真相。 若是成功,晋宋两国便可以结盟,宋公会得到他一直想要的。 齐卿,请您为我前往公子舞的封地。 说我愿意和他一起进入翼城,查清父亲遗诏的真相,但是公子无知是我们的兄弟,不应该杀害他。” 公子林派人出使宋国借兵,是因为他的母亲是宋国的贵女。 当年齐桓公将宋庄公送回国中,还帮助他杀死了叔叔况父,宋国跟在齐国身后拿到了很多的好处,开始兴盛。 只不过宋庄公薨后,宋国再也没有出现雄主,于是又开始衰落,这些年国中政治也不清明,但是得益于宋国的体量,还算是中原有数的大国。 洛国对于宋国一向都是防备之中带着拉拢,因为宋国的实力还是不能等闲视之,有做大的可能。 在齐国国力渐渐衰退之后,当初被齐国割掉的两百里土地,宋国也拿回来了一些,还在东方从徐淮旧地上获得了一些。 在宋陈郑燕这几个国家之中,隐隐有小霸之称。 宋国一直以来对公子林的支持力度都很大。 因为齐国霸权衰落之后,宋国曾经认为自己之前就是会盟诸侯中的二把手,现在带头大哥不行了,理应轮到宋国称霸。 但是他也不想想,楚国是素王分封的,秦国是宣公分封的,连这两个洛氏都不允许他们称霸。 宋国一个殷商后裔想要称霸,这不是开玩笑呢? 在宋国流露出这个想法之后,洛国就大幅度的加强了对宋国的监视。 宋国实在是感到煎熬,他们希望能够扶持一个有宋国血统的晋侯,进而与晋国的结盟。 这样就能够缓解齐洛两国带来的庞大压力。 于是在公子林发出邀请之后,宋国军队欣然同意了公子林的请求,大批的宋国军队通过南燕国进入了晋国境内。 当初晋侯和晋姬那件事,让整个南燕国在诸夏列国中颜面扫地,但是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实在是太大,这让南燕国的君臣之间都憋着一口气。 现在见到宋国想要对晋国动手,自然是乐意看热闹。 晋国之中,公子无知和公子舞之间这场持续了两年的继位者战争,是很多国家都比较关注的事情。 这算是又一次的小宗对大宗的挑战,晋国的传统艺能,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是宋国军队堂而皇之的进入晋国干涉君位继承,这对于列国来说都是爆炸性的消息! 派兵护送异国公子回国即位这不算是什么,甚至能够称得上仁义。 洛国护送公子小白回国,最终成就霸业。 齐桓公护送公子附一回国,于是宋国归附,实力还得到了提高。 但不论是公子小白还是公子附一,都是合法的回国。 虽然实际上是为了之后的利益,但以利益来报答恩情,没人能挑出毛病。 宋国这一次呢? 赤裸裸地帮助一位公子发动针对国君的叛变? 没有任何理由的武装干涉一个正常诸侯国的君位,师出无名,这比大国恃强凌弱还要过分。 如果可以这样做,那晋秦齐楚这样的大国,以后岂不是可以肆意的干涉他们国中的事务了? 洛言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要炸了。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有母族的又不是仅仅你公子林一个人,公子因也可以向秦国借兵啊。 公子重耳有齐洛两国作为后援都没有做出这种事情,区区宋国作为后援,就敢如此嚣张。 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他急匆匆的来到了洛国宫中,面见他的父亲。 “父亲,公子林向宋国请求帮助,宋国军队进入了晋国之中。 他打破了政治争斗的底线,公子因定然会邀请秦国军队进入晋国,事情要不可收拾了!” 洛国现在对秦国的防备比对楚国还要严重的多,这件事情还要从秦国与晋国这将近百年的发展说起。 秦国的发家,是懿王东迁时,洛宣公将秦国封在西陲之地,让他们对抗戎人,并且和其他势力很强的嬴姓诸侯形成对峙。 然后为了防止意外,还在函谷关这座本来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关中,再修建十二连城,洛宣公将这里作为王室的一块飞地,派遣心腹的大将守在这里。 后来王室乱政,晋国就派遣大将镇守这里。 可以说是很谨慎了,事实证明,谨慎是没有错的。 秦国竟然真的越战越勇,从秦国造非开始,历代秦君竟然真的将丰镐之地的戎乱平定了下去。 一百多年前,管仲辅佐齐桓公尊王攘夷,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尤其是率领中原诸侯,在鄢陵大败楚国,导致楚国元气大伤,再也无力北上。 楚国回到汉江平原之后,面对申国和颖国的袭扰,又在东边和吴国血战,国家疲敝。 于是和同样被中原排斥的秦国勾搭到了一起,甚至还借助秦国的军队,攻击申国,这让秦国本就强盛的国力,直接起飞。 从和楚国联姻之后,得到了汉江平原资源的帮助,加上渭河平原的地利,现在秦国已经彻底称霸西陲之地。 即使有晋国把守着崤函通道,现在的秦国也一直都在跃跃欲试的,想要学习楚国进入中原。 周王室不就是通过武王和素王的两次东征,打下了邦周如今五百年的基业吗? 嬴姓从上古时期就是贵族,殷商之时的地位比邦周还要高,谁说天命就不会降临在秦的身上呢? 楚国和秦国绝对想不到,懿王时,周楚、洛秦之间蜜月期的时候,洛国就在考虑双方分道扬镳的事情。 王畿事变之后,秦国和楚国就成为了洛公的眼中钉、肉中刺。 因为他们是不太服从统治的异姓诸侯,还都占据了有利于发展的地形,拥有着很大的潜力。 列国中唯一能让洛国稍微放心的异姓诸侯就是齐国,毕竟齐国即使在吕无咎当政期间,依旧保持着姬姜联盟的默契。 事情的发展没有出乎洛国的预料,楚国果然觊觎九鼎,想要北上中原。 洛国早就布好局等着他来,在鄢陵和齐国联手将楚国打废,但是秦国的发展越来越让洛国感到担忧。 没有人比洛国更清楚丰镐之地的发展潜力,那里真的是一片能王天下的沃土。 在四十年前,西周国被秦国吞并,秦国传来的消息是被戎人攻破,秦国已经驱逐了戎人。 但是随后秦国拒绝了王室想要给西周国复国的做法,这不符合存亡继绝的传统,也从侧面印证了西周国的灭亡是秦国一手主导的。 西周国土地粗暴落到了秦国手中的时候,洛国就知道秦国的侵略性比楚国还要强得多,这是真正的虎狼之国。 但是洛国与秦国之间距离这么遥远,想要到西陲之地压制秦国的发展是不现实的。 况且单单凭借洛国手中的力量,即使能够战胜秦国,付出的代价不会比当初应许血战小。 洛国能够依赖的就是晋国的力量。 晋国占据着秦国想要东出的所有要道,最重要的还是函谷关和崤山通道。 只要这个关卡还在手中,秦国就被捏住了命门。 晋国这边可以随意的对秦国进行输出,而秦国想要反攻就会死伤惨重。 所以随着秦国越来越强,一个混乱的晋国已经不符合洛国平衡诸侯、保证王室安危的利益。 万一晋国内乱无暇顾及的时候,秦国突然东出,占据函谷关,然后大兵直接封锁崤函通道,那还不知道要流多少人的血才能重新夺回。 或者公子因学习他的兄长公子林,为了争夺君位引入秦军,直接将崤函通道割让出去,那就悔之晚矣。 现在晋国和秦国之间的情势实在是太过危急,多思考一刻,就可能造成变故。 “父亲,洛国必须立刻出手,干预晋国的五公子争位事件,这是现在不得不做的。 否则一旦出现变故,秦国拿到崤函通道,事情会不可收拾。” 接受过同样的教育,天赋也差不多,洛言的想法,洛辞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微微叹气道:“言儿,你要知道,一旦洛国开始肆意的干涉他国君位,洛氏的声望就岌岌可危了。” 洛国公室最珍贵的是五百年来养出的声望,粗暴的干涉他国君位,会让一切毁于一旦。 洛言当然明白,他沉默了一下,说道:“父亲,不如效仿先祖明公旧事? 大破之后有大立,晋国混乱百多年,现在正是时候大刀阔斧的改造。” “先祖明公旧事?” 洛国在百年之前,曾经通过刺杀吕无咎,干涉了齐国的君位继承,扶持了齐桓公这位霸主。 等到管仲去世,齐国国力一点点的衰落,但也延续了一百多年。 直到现在,也算是一流的大国。 当初洛国支持齐国是明目张胆的,但是干涉君位继承却做的很是隐蔽,直到现在也没人知道吕无咎死在洛国手中,都以为是安宁大夫所杀。 洛言的意思是悄悄的将公子无知做掉,这样公子重耳就可以上位。 洛辞摇摇头道:“当年明公杀死吕无咎,那是因为吕无咎弑君上位,本来就有许多人不服。 而且吕无咎在国中倒行逆施,齐国上到卿大夫、下到国人都对他不满。 明公顺势而为,才那么顺利。 但是公子无知,虽然上位曲折,但毕竟是合法符合程序的,那些卿大夫都支持他,公子无知身为国君如果离奇死去,这不是好事。” 洛辞说的很有道理,洛言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叹道:“晋国为什么这么喜欢内斗呢?” 齐国在管仲逝去之后,国力衰落的很快,之所以还能维持几十年的霸权,主要就是中原的传统大国晋国,将主要精力一直都放在内斗上。 洛国一直认为晋国才是最适合称霸的国家。 崤函通道能扼制西方的诸侯,通往郑国、卫国的道路一马平川,国内有大片适宜耕作的平原,人口众多,稍微发展一下,就能称雄诸侯。 但是晋国的公室仿佛将所有的天赋都点到了内斗上一样。 两百年前的洛宣公时期,晋国除了都城翼之外,在曲沃就还有一个中心,晋公薨后,曲沃就一直挑战居住在翼城的晋侯。 洛宣公没有坐视小宗挑衅大宗的行为,率领着诸侯们主动干预了晋国国内的大小宗战争,重重打击了曲沃的不轨行为,维护了晋国大宗的地位,这才算是安静了下来。 结果洛宣公薨后,翼城的晋侯昏招迭出,现在一百多年过去了,晋国再次陷入了泥潭之中,内斗频繁。 好不容易上一任的晋侯稳定了几十年,结果因为没有嫡子,晚年昏聩,各个庶子都有支持者,不愿意臣服其他人。 等他薨后,晋国又开始了五公子内斗。 公子无知和公子舞之间的战争持续了两年多,还没有分出胜负,已经对晋国的国力造成了很大的影响,结果公子林又参与了进来,还带来了宋国的军队,晋国的局势一下子更加复杂起来。 一旦公子因再将秦国军队带来,那么楚国势必也要出兵,整个中原都有可能因为一场继位者战争而乱起来。 所以洛言才提出了这么激进的计划,想要直接了结晋国的事务。 洛明公的方法不能用,洛言很快想到了先祖洛宣公,一开始支持太子宜,之后抛弃太子宜,转而支持太子服的事情。 “父亲,既然不能仿效先祖明公故事,不如仿效先祖宣公旧事。 放弃让公子重耳即位,当初给晋侯的承诺是保证公子重耳的安全,不是一定要让他登上君位。 公子无知有晋侯的遗诏,那他就是正统晋侯,他依靠的是晋国卿族,政治目标是兴盛晋国,这也是我们能争取的目标。 只要迅速平定晋国的内乱,就能集中力量发展晋国,对抗想要东出的秦国,还有这些年实力渐渐恢复的楚国。” 这和现在的情况多像,当年就是正统道义从太子宜身上转移到了太子服身上,于是洛宣公选择了正统性更高的太子服,最终实现了懿王中兴的大好局面。 现在晋侯一通骚操作虽然辣眼睛,但无可争议的,晋国君位的正统从公子重耳身上转移到了公子无知身上。 那么作为宗法的捍卫者,洛国支持公子无知也是非常正确的,没人能够挑出毛病来。 洛言的这个想法不得不说很妙,这就是祖宗多、历史记载多的好处,你还在绞尽脑汁的想这道题怎么做,我直接照着抄答案。 “好主意!” 洛辞也认为可行,兴奋道:“言儿,伱立刻派人到晋国之中,让公子重耳发声支持公子无知,承认公子无知的君位,这样公子舞和公子林定然进退维谷。 另外派人到洛邑之中,让天子下诏令给公子无知册封,让王室将公子无知的名分定下。 这时公子无知就能以洛晋两国的同盟关系,以晋侯之尊,邀请洛国和齐国的军队进入。 不论是平叛乱还是两国演武,都可以。” 在齐桓公后期,随着百年不朝周誓言过去,洛国和周王室的关系渐渐恢复。 虽然洛国已经不再担任王朝卿士,但是各种进贡都已经恢复,现在以洛国的面子让天子给公子无知册封,完全没有问题。 这样就解决了洛国出兵的道义问题。 实际上看热闹的列国都知道,公子无知的即位里面肯定有猫腻,但是不可能是伪造遗诏,大概率是晋侯老糊涂的时候被忽悠了。 这种事情很多,但再糊涂,晋侯既没有被挟持,又没有被强迫,他写下了遗诏,那这就是他的意思。 既然找到了解决的办法,洛国的执行力向来是很强的,很快就有几队人马向着洛邑、晋国、齐国而去。 洛言微微眯着眼,目中满是晦涩的望着西方秦国的方向,等晋国的实力恢复一点,就带着中原大军去揍你。 姬姓的诸侯国不是你能够随意吞并的。 下面还有连贯的一章,我再改一改,下午发。 (本章完) 第五十九章:重耳即位,铁幕落下(下) 晋国宫廷之中,燕卿满脸兴奋的跑进来。 他手中高高的举着竹简道:“国君,洛国说服了你的兄长公子重耳,他愿意承认您的君位,愿意奉您为国君。” “什么?” 众人纷纷惊呼着,这由不得他们不兴奋,公子重耳是不同的,他是之前的遗诏受益人。 背后还有齐洛两个大国! 如果他们不忽悠晋侯,公子重耳才是应该登上晋国国君之位的人。 现在公子重耳主动放弃君位,亲自站出来承认公子无知的遗诏,这个可信度几乎就是百分百了。 公子林和公子舞再起兵,就是妄图弑君! 没有人想在史书上被记下一笔弑君,至于改史那就更是可笑。 天下史官出洛氏,天下史册归洛国。 洛国对待史书的态度非常的慎重,要求各国的史官都要如实写,即使有些话不好说,可以隐晦一点,但也不能胡说。 没想到翼城之中已经有人前来杀他,他当然不会坐以待毙,直接带着家臣反抗,结果不敌。 不过他没有被俘虏,通过地道溜了出去,然后向着秦国一路狂奔。 但是洛国向来是做两手准备的,见到翼城并没有选择软禁公子因,而是直接杀死的时候。 他们就通知了函谷关的将领,于是在函谷关下,公子因被晋国的杀手堵在了这里。 “我是晋国的公子,没有过错就被诛杀,这难道是贤明的国君应该做的吗? 公子无知难道就不担心背上弑兄的骂名吗?” 公子因绝望的大声发泄着自己的恐惧,但是那些被派来的杀手自然不会在意公子因的怒吼,乱箭直接将公子因射杀在函谷关的城墙下。 这是五公子之中第一个死在自己兄弟手中的,晋国的史官为公子无知稍微掩饰了一些。 但是其他国家的史官直接了当的写下了“晋侯克因于函”六个字,将两兄弟之间的杀戮用克来形容,可以说是满满的讽刺。 这些杀手将公子因的头颅腌制起来,直接带回了翼城之中,这是要给国君、太夫人,还有那些卿大夫们看的。 公子因的头颅传到翼城时,赵卿亲自将公子因的头颅带入宫廷之中,示意给公子无知和燕妫,他的神色颇有些得意。 但这时,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意外发生了,公子无知见到自己兄长头颅的狰狞模样,竟然直接吓的昏了过去。 原来公子无知这些时日,本就对这些敢于谈笑之间杀死自己兄长的卿大夫们感觉到惊悸。 现在竟然阴寒入体,整个人都发起了高烧。 这个时代发高烧基本上就是鬼门关上走一遭,十个人有八个人都会直接死,当初洛仁还是依靠着姬昭给他的祖宗保佑才能够存活下来。 现在只有用姬昭的道具药符,才可以确保直接将公子无知治好。 但是洛辞和洛言当初承认公子无知的君位就是迫不得已,现在巴不得他死,怎么可能耗费神器去救他呢。 性格决定命运。 胆小懦弱的国君,强势狠辣的母亲,强烈的刺激之后不治身亡,颇有些像是汉惠帝和吕后这一对母子。 所有人都没想到就在晋国的局势已经将要安定下来的时候,登上君位才两年的晋侯就直接薨了。 公子舞和公子林再次兴奋起来,这可真是峰回路转,本来已经要在君位的斗争之中认输了,没想到又有机会了。 于是两人异口同声道:这不是意外,而是公子重耳弑君。 最惊喜的莫过于公子重耳,当洛国将晋国的局势告知他,说只有承认公子无知的君位,才能保证晋国利益的时候,他忍了。 但是没想到啊,公子无知居然突然暴毙,这样的大喜事,谁能想得到呢? 公子无知一死,洛国一定会保证他的君位,这就是公子舞和公子林为什么异口同声说是公子重耳杀死了公子无知。 但公子无知生前的事情都有史官记录,虽然猜不到是卿大夫们的态度将公子无知吓死,但是公子无知的死明显和公子因被杀有关系。 公子舞和公子林本身就是为了找到一个借口而已,两人决定联合起来先杀死公子重耳,只要能够在洛国干涉之前杀死公子重耳,洛国就不会在干涉晋国的继位。 当年王室内乱的时候,僖王就是杀光了王室中的所有人,最后逼得洛侯不得不咬牙认下了他这个王。 现在他们两个自然也可以用同样的手段来逼迫洛侯退出这场继承者战争,大不了等即位之后再与洛国修复关系。 幸好自从当年王室那件事之后,洛国一直都在防着这种事情再次发生,留在公子重耳身边的人很快就带着公子重耳出奔。 洛言带着洛国和齐国的军队聚集在齐国的边境,接到了公子重耳之后,声势浩大的前往晋国。 一战就击溃了公子舞,公子重耳对于这个让晋国公室蒙羞的弟弟深恨之,宣布将他从公室的宗谱之中抹掉,然后直接以霍乱公室的罪名将他杀死。 洛国的军队护送着公子重耳几乎没有阻挡的冲进了晋国都城之中,公子重耳宣布即位晋侯。 公子舞被杀死,公子林逃亡宋国,重耳想到宋庄公旧事,于是给宋公送去了一封信。 “公子无知因为杀死了公子因,最终忧惧而死。 看来杀死兄弟是会被上天惩罚的。 但是公子林犯下了大错,应当到天上向父亲祈求原谅。 您如果在宋国杀死他,帮助他见到晋国先君,想必他会感激您的。 晋国也不会忘记您的恩德。” 宋公眼见大势已去,公子重耳继位已经是不可争议的事实,现在晋国与洛国再次联合起来,他担心洛国和晋国借着这个借口来讨伐他,又见公子重耳在信中隐隐威胁,于是忧惧之下杀死了公子林。 至此,持续数年的五公子之乱终于落下了帷幕。 …… 血腥的杀戮之中,晋文公即位,这标志着齐晋之间的联盟彻底形成。 公子因被杀死,秦国感受到了晋国的恶意,秦楚之间的联盟愈发紧密。 从秦晋两国间的崤函天险,到齐楚相交的鄢陵之地,一幅横贯诸夏世界的铁幕已经降落下来。 姬姜联盟与芈嬴联盟这两个诸夏世界最大的军事集团,展开了两百年的殊死搏杀!——《剑桥中国史·东周卷三》 删掉了很多字,看着舒服一点了,赶紧结束这一段剧情。 (本章完) 第六十章:一国之相,两国从之 在昊天和素王的见证下,洛言、重耳、齐公三人在翼城之中盟誓,要共同尊奉王室,征讨蛮夷,弥合诸侯之间的兵锋。 洛言与齐公同乘一车,望着两侧苍山碧绿,层林尽染,洛言有些感慨地说道:“齐公。 五百年前,您的先祖太公望,追随着武王和素王征伐了这片土地,才有了我们如今的富贵。 到了现在,还是齐国和洛国一起,维持着邦周的天命。” “邦周天日昭昭,这是上天的旨意,齐国不过是按令行事罢了。” 齐公话语很是谦虚,若是一百年前,他定然骄狂,但是现在齐国国中连年败落。若不是齐桓公的底子太厚,早就跌落出一流大国的行列了。 洛言回到国中,心中还是感慨,齐公身为齐国之主,却毫无心气。 齐国消灭了莱夷国后,周围连个强敌也没有,国君只知寻欢作乐,又没有管仲那样饱受信任的贤臣辅佐,和秦国与楚国这种千难万险之中杀出来的,是万万不能比的。 国中没有贤明的臣子,国外没有强大的敌人,这样的国家怎么会强盛呢? …… 楚国,郢都。 楚人在这里立国,在这里昌盛,在这里击败周天子、击败吴国,这是上天赐予楚人的沃土。 “父亲。” 人未至,声先到。 楚王的脸上已满是笑意,放下手中竹简,便见屏风之后转出一个年轻女子,大气温婉,很是柔美可亲,她盈盈坐于楚王之前。 “宣儿,你与秦君的婚事定下来了,不日就要送你出境,到了秦国,不要忘了故国旧土,和父亲对你的一片疼爱之心啊。” 宣芈是个聪慧的女子,她明白父亲的心思,盈盈下拜道:“父亲,女儿到了秦国之后,定尽心竭力,维持两国邦交友好。” 雍都。 这里是秦国的首都,也是目前整个崤函以西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当代秦伯是个英武的男子,历代秦伯的标准之一都是要能征善战。 毕竟西戎的战斗力真不是盖的,否则周天子不会迁徙到洛邑之中,将这片上天赐予周人的土地遗落。 秦伯的弟弟公子曾走进殿来,脸上带着喜色道:“国君,楚国公主宣芈到了。” 秦君大婚,雍都大贺。 翌日清晨,秦伯为宣芈结发,宣芈正声问道:“夫君,您可知如何才能国家昌盛吗?” 秦伯还未从温柔乡中走出,温声道:“君主任用贤能的人才,就能让国家变得昌盛。” “夫君睿智,妾从楚国中带来一人,名为异里,先前是异国的大夫,后来做了楚人的奴隶。 他年虽老,却有大才,妾身将其带来秦国,正是要献给您,作为兴盛秦国的礼物。” 异里? 秦伯一听此名便觉得甚是熟悉,便想到前任奇林薨前,他问政秦国未来大计。 没想到奇林却道:“国君。 我执掌秦国的国政十年,却没能让秦国变得强盛,看来是能力不足以担任这样的高位了。 我在异国之时,有一挚友,名为异里,有文公管仲之能,若是得到他的辅佐,国君的霸业想必可以实现了。” 可惜异里在异国破灭之时,已经失踪,让秦伯扼腕叹息,现在听闻夫人宣芈似乎为自己将此人带来了秦国。 望着宣芈亮晶晶的瞳孔,秦伯放声大笑道:“夫人还未嫁到秦国时,便已经想着为秦国选贤举能了?” 宣芈微微靠在秦伯怀中,羞道:“妾身是您的妻子,秦国的夫人,自然应当为秦国着想,听闻夫君一向重贤,不重出身,才将他带来。” 秦伯颇有一种得此贤妻,夫复何求之感,当即就在大殿之上召见异里,要考校一番奇林与夫人竞相称赞的贤才。 异里的确是年老,粗粗看去便已经六七十岁,但精神抖擞,体格健硕,很是健康。 异里先拜,秦伯回拜,问道:“异里,夫人宣芈言伱有大才,举荐你为我秦国大夫,孤实在是好奇啊。” 异里放下手中馍馍,正色道:“国君,前年晋国五公子之乱,公子因被晋侯无知杀死于函谷关下,您想必是还没有忘却吧!” 秦伯脸上神情一滞,没想到这老头说话如此戳心戳肺,秦国在公子因身上投入不小,没想到却一无所获,现在异里再次提起,恨声道:“晋国君臣真是可恨!身为王室近亲,宗室大国,却无故诛杀公子,实在是为天下诸侯笑。” “国君,您错了,公子因之死,不是意外,甚至五公子之中,只有公子因必死,另外三位公子至少暂时是能活的。”https:/ 这话震惊到了秦伯,连忙问道:“这话可不能乱说,为何公子因是必死的呢?” 异里眼神锐利,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不同寻常起来,他冷声道:“因为想要杀死公子因的不是晋国君臣,而是洛国国君! 他要杀死的也不是公子因,而是秦国东出之心!” 天下善谋之人,说不上过江之鲫,但两百年来,也称不上凤毛麟角,洛国谋划再是隐蔽,也不可能瞒得过天下人。 五公子之乱,洛言所行所为堂皇正大,但目的太过明确,证实了很多猜测。 异里语不惊人誓不休,秦伯听的却是悚然一惊,连忙问道:“先生,您这话是何意呢? 秦国从来没有得罪过洛国啊,正相反,秦国一向感念洛国之恩,以礼相待。 秦国缺粮,只有楚国与洛国肯借粮于秦,哪有什么恶意呢?” 异里在心中感慨着秦伯的天真,正色道:“国君,秦国的确没有得罪过洛国,但您想过要东出崤函,称霸中原吗?” 秦伯面上露出憧憬之色,笑道:“自然是想的,昔年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号令诸侯,莫敢不从,那是何等的威风凛凛呢?” 异里直接打断了秦伯的想象,“秦伯,您不能想了,这就是您的罪啊!” 秦伯一头雾水,只见异里冷笑道:“国君,您是诸夏的君主,抵御西戎有大功,所以洛国借粮给您,让您在西陲开疆扩土。 但现在您想东出称霸,什么是霸主?凌驾于周天子之上的是霸主! 在洛国眼中,齐晋之外,想要称霸者,皆是异端。 我在楚国十年,楚人常常悲叹鄢陵之败,未败于齐桓公之手,实败于洛侯之能。 秦国现在多么势大啊,丰镐旧地的六层都在秦国手中,称霸西陲,正如昔年的楚国一般。 这样的一个大国,不再与西戎作战,而是要东出与中原诸侯争夺霸主之位,洛侯怕是心绪复杂啊。 这就是公子因为什么一定要死,因为崤函通道在晋国手中。 洛国不允许晋国和秦国有如此亲密的联系。” 振聋发聩! 异里的话宛如洪钟大鼓,直直的击打在秦伯心头,原来如此。 望着秦伯愣神的神情,异里眼中满是得意,看破洛国的百年谋划,实在是他平生所最得意之事。 “两百年多前,洛宣公为先祖赐土时曾言:此去向西,有三万里河山,君可自取,莫要向东,向东则有祸。” 秦伯说出了这一桩隐秘,却听到当啷一声,夫人宣芈竟然将酒倒洒了。 宣芈顾不得擦拭,执秦伯手道:“夫君,您方才所言,楚国之中亦有,四百年前,先祖武公从申吕之地退兵。 洛文公言:此去向南,有三千里河山,尽可做楚国沃土,勿要向北。” 但是这让楚人怎么甘心呢?楚人永不屈服! 即使是鄢陵的失败那么惨烈,吴国一直纠缠不休,但是郢都周围是沃野千里的平原,楚人四百年辛苦开拓,又怎么可能一败而衰呢? 得到秦楚两国的隐秘,异里知道自己的所有猜测都没有错。 听到夫人宣芈所言,秦伯知道异里所说无错,焦急问道:“先生,这可如何是好? 光是晋国就让孤束手无策,若是加上洛国、齐国,秦国不要说东出,怕是直接会被中原联军杀入雍都了。” 秦国虽然在西陲之地称雄,但是楚国当初何等的强大,还是败在中原诸侯手中,他不认为秦国能够幸免。 异里摆摆手道:“秦伯勿要担忧。 楚人不忘北上,四百年前就向周王室问鼎,有不臣之心,却没有打败中原诸侯的力量,这才是楚国祸患的源头。 鄢陵之败后,洛国没有对楚国落井下石,一是楚国暂时没能力北上威胁周王室的安全。 二呢?洛国还需要楚国安定南方,攘除南蛮,吴国是承担不起这个重任的。 秦国镇压西戎,有大功于诸夏,洛国不会来找秦国麻烦。” 秦伯听出了异里话中的意思,这是说只要秦国安心在西陲之地和西戎作战,那么洛国就不会带着中原诸侯西出函谷关来找麻烦。 但正如楚国不甘心一般,秦伯同样不甘心就这样镇守在西陲,于是问道:“先生,您有着孤难以比拟的智慧,是足以辅佐圣王的大贤之人,您认为秦国何时才能东出呢?” 异里见秦伯还是不忘东出之事,心中暗叹,平静道:“您是秦国的国君,知道秦国曾经和费国作战,五次战争只胜了一次,但是费国却灭亡了,这是为什么呢?” 秦伯道:“这是因为费国国力弱小,而秦国国力强大,费国虽然表面上胜利,但是人口损失却很大, 秦国败了还有士卒,费国一败就亡国了。” 异里点点头叹道:“秦国和晋国就是这样啊,晋国有中原诸侯的支持,即使秦国的将士勇猛,能够打败晋国,但是最终受到伤害的一定是秦国。 楚国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屡次鼎盛的时候前往中原,都会大败而回,国力衰退。 秦国想要东出,就不应该纠结于和晋国一时的胜负,即使能获得胜利的名声,难道对秦国的大业有什么帮助吗? 您应该向洛侯写信,表达自己对中原没有窥视之心,只希望能够为王室镇守西陲,振兴诸夏的大业。 这样洛国就不会跟随着晋国来侵害您,如果仅仅只有晋国的话,他是不能在渭河打败您的。 秦国的西边有犬戎,北边有义渠戎,这些是上天赐予秦国的兵员和土地,若是可以将这些戎人归纳到秦国的统治之中,秦国的国力想必可以大大的增强了。 秦国和楚国结成了兄弟一样的盟约,夫人宣芈为您带来了楚国的友谊。 楚国如果能够在汉阳打败吴国,在西边打败巴国,在南边将蛮夷清剿,国力壮大。 晋国一向是喜欢内斗的,齐国一向是喜欢弑君的,洛国用这两个国家来维护周王室的统治,是注定不能长久的。 您只要不断的积蓄国力,等到晋国内乱,齐洛分家,到那时秦国和楚国就可以兵分两路,互相为对方牵制中原诸侯的兵力。 如果这样做,难道会遭遇从前那样的失败吗?” 异里说出的话鞭辟入里,让秦伯不得不信服,叹道:“秦国地处偏远,从来没有大贤的人到来。 现在见到先生,才知道圣王也需要贤臣的辅佐,孤娶得楚国的公主宣芈作为夫人,获得了楚王送来的一车车金玉,都不及先生一个人啊。 一个大夫的职位是不足以匹配您的,孤愿意将您拜为大庶长,执掌秦国的国政,想必这样,秦国就能兴盛了。” 秦国的大庶长,楚国的令尹,齐国的冢宰,晋国的中军将,这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相。 秦伯愿意将一个奴隶拔擢为国相,可见异里的智慧有多么的震惊到他。 异里这个人,能力出众,平生最是喜欢做官,当即也不惺惺作态,直接下拜道:“臣异里拜见国君。” 宣芈见到异里果然是个大贤之人,又见秦伯直接将其拔擢为大庶长,心中很是高兴,便为秦伯倒酒,柔声道:“夫君今日得一大贤,应当贺之。” 秦伯此刻心情舒畅,望着柔美盈盈的宣芈愈发喜爱,执宣芈手道:“妻子是丈夫的助力。 舜王因为娥皇女英而兴盛,桀纣因为妺喜妲己而衰亡,可见男子想要成功,定然有贤明的妻子。 夫人是楚国的贵女,为孤带来异里这样的大贤,想必是上天将您赐予我,让我兴盛秦国的吧。 以少昊上帝的名义,孤愿意与楚国永结两姓之好,还望夫人能将此言转告楚王。” 这一番话既是秦伯的真实想法,又是秦国对楚国的一种表态,秦楚之间要更加紧密的结合在一起。 宣芈知道父亲的想法,她笑着靠在秦伯肩上,温声道:“夫君,以太一至高神的名义,父亲会同意的。” 异里,一国之相,所献之策,两国从之,春秋士人之盛景,管仲始之,异里盛之。 …… 姬姜联盟是周王朝存在的基石,但这种由血缘关系形成的联盟,促使了一批无法进入联盟的大国团结起来,这种将权力局限在一个圈子之中的行为,能够稳固权力的传承,但最终一定会迎来强大的反噬。——《周王朝兴衰史》 这一章写的好舒服啊,就是这种娓娓道来的讲故事,恰到好处的旁白刻画人物和解释,能够推进剧情的对话,前两天脑子糊涂,把我写的自闭了。 这一章写了五个人物,大家能记住几个呢?宣芈这个妹子刻画的怎么样?有没有一种娶回家的想法。 今天这一章写完,我感觉我的手感回来了一点,我把剩下的一些存稿该删的删,该改的改,争取恢复到六千字。 最后,今天没了~~~ (本章完) 第六十一章:君以此兴,必以此亡 洛国,昭城。 这座建立已经五百年的城池,在整个诸夏世界之中赫赫有名,城墙之上的斑驳彰显着它的古老,华美的建筑展现着洛国的底蕴。 即使齐国称霸百二十年的岁月里,依旧没人能够忽视这里,所谓祭则天子,政由方伯,洛侯便是两者之间沟通的桥梁。 洛辞与洛言坐在静室之中,读着秦伯遣人送来的国书。 在异里为秦伯分析了天下的局势之后,这封国书跨越千山万水,来到了洛国主人的面前。 洛辞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将竹简推向洛言,说道:“很有趣的一封国书。” 洛言展开,“五百年前,邦周承天受命,武王将您的先祖素王封在了洛地,于是建立了古老的邦国。 五百年来三摄国政,九代洛侯都担任天子的卿士,这是多么辉煌的历史呢? 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他的威望比天子还要高,他还能使用天子的礼乐、鼎器、车马、衣裳,难道邦周还能有人比他尊贵吗? 他能获得这样的成就,是因为您的先祖明公送他回国,还给予他支持。 现在您又帮助公子重耳即位,看来晋国是要称霸了,他是姬姓的诸侯,天子的宗亲,列国想必是会臣服的。” “这?” 读到这里,洛言已经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听着是夸奖,但这明晃晃的就是在挑拨三方之间的关系。 这封信若是传开,造成的影响恐怕是不会太小,这会是一道横贯在三者之间的裂痕。 洛辞面上表情不变,淡淡道:“秦国有能人,下面才是重点。” “秦国是因为宣公的恩惠,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如果不报答的话,想必是有违于天理的。 西戎攻破了镐京城,现在还试图前往中原之地。 秦国三百年来,一刻也不敢忘记当初对宣公许下的诺言,要为王室镇压西戎。 以少昊的名义,我在此向您保证,绝不会有任何一个戎人可以越过秦国的国土。” 洛言的脸上露出了和父亲同样的神情,玩味地颠了颠手中的竹简,说道:“秦伯这是在释放善意,言明自己不愿意东出啊。 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这是料定洛国不会对攘夷有功的诸侯动手。” 对于秦国的想法,洛辞自然是清楚的,颔首笑道:“这一代的秦伯是个擅长打打杀杀的将军,从他支持公子因来看,他是一直想要东出的,现在却突然发生了变化。 一定是有智谋之士入秦,给他出了这个主意,用攘夷的大义,牵绊住洛氏的手脚,真是高明啊。 但这是好事,诸夏之间注定是要杀一个血流成河的,但现在夷狄还是很昌盛。 若是因为内乱,让夷狄乘虚而入,老祖宗是一定会怪罪的。 秦国若是真能将西戎彻底扫平,说不定邦周天命落地的时候,上天还真的会眷顾秦人呢。” 说着两人都笑了起来,若是秦国真能安心的在西陲清剿西戎,起码百年之内是不会东出了。 将秦国的国书放在一边之后,洛辞就开始详细的询问洛言关于晋国的情况。 这一下洛言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思绪回到了在晋国之时。 五公子之乱结束不久,公子重耳在一众卿大夫和齐洛两国的见证之下,即位晋国国君。 中原最大的大国迎来了自己新的主人。 对于任何一个统治者来说,想要稳固统治,首先就是安插自己的人。 通常来说,国君都会将自己的兄弟、姻亲、亲随安插在关键的位置上,但这时就有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公子重耳的四个兄弟互相残杀一个不剩,齐国给了一支贵族,洛国也有一些公族到了晋国之中,加上那些一直追随他的卿大夫。 洛言当时见到公子重耳任命的六卿之中,一个公族之人都没有,忍不住问道:“晋侯,您为什么没有任命公族之人担任六卿呢? 难道天下还有比亲族更值得信任的吗? 正如洛国和晋国有四百年的深厚情谊,与齐国有五百年的深厚情谊,这都是因为双方之间有血缘,所以才互相信任啊。 您任命的六卿诚然都是能够兴盛社稷的贤臣,但是这样的苛待亲族,恐怕是会引来祸患的。” 但是公子重耳根本没听,他直接了当的说道:“太子,您的话是有道理的,但是晋国与洛国是不同的。 五百年来,洛国从来没有发生过内乱,这样忠诚的公室和公族,天下的诸侯没有不羡慕的。 五百年来,数不清的公子贵族流亡在外,晋国、齐国、楚国、宋国,哪个国家没有呢? 洛国没有! 五百年来,像是公子舞那样的事情有多少呢?恐怕没人能够数的清。 可是您呢? 您眉心的圣痕是生来就有的,即使有乱臣贼子,难道能剥夺您的高贵吗? 它告诉所有人,您是素王的子孙,所以您有底气面对公室和公族。 孤也有这个底气,但是孤的子孙呢? 从孤这里开始改变吧,孤再也不想让晋国因为内斗而错失称霸的时机了。” 说到这里,洛言已经明白了,公子重耳不信任公族,因为晋国一直以来内斗太严重,这些公室和公族时时刻刻想着篡权夺位。 经历如此惨烈厮杀才登上君位的重耳不可能再给公族权力,重用卿大夫,最多也就是权臣,没有资格登上晋国的君位。 重耳认为只有这样才能永远保证晋国君位把持在他这一脉手中。 “晋侯,因为公族可能背叛就弃之不用,这难道不像是因为吃饭被噎住,就连饭也不吃了吗?” 人的局限性无处不在,重耳这样贤明的君主,也是不可避免的。 重耳摆摆手道:“当初不仅仅是因为这些原因,孤的卿大夫们都是贤明的臣子,是足以辅佐圣王的,比那些空有血统,却败絮其外的公族有能力的多。 有他们的辅佐,想必晋国是能够兴盛的,尊王攘夷,王道大义,孤会去做,太子就勿要担忧了。” 洛言将当日发生的场景完全告知洛辞,叹息道:“晋国的卿大夫们诚然是贤臣,世卿世禄的制度,大肆赐土的政策,这难道不是五百年前邦周的制度吗? 晋国很快就会兴盛起来,但最终一定会因为这个制度而灭亡,就像是现在的王室一样。” 晋国的制度实在是太有即视感了,这种制度对外扩张自然是无往而不利,但是对国君的权斗、御人属性要求很高。 否则周王室的结局就是晋国公室的结局。 晋侯重耳暂时是想不到那些了,现在的他大权在握,意气风发,晋国真不愧是列国之中底子最厚的。 在重耳改革国内军制,实行六卿制度以来,整个晋国都仿佛变成了一驾战争机器。 而且压制了那些只会坏事的公族之后,辅佐重耳的臣子的确个个都是贤臣。 短短三年时间,就在翼城之中积累了巨大的财富,晋国还有强军,世卿世禄的卿族逐渐地侵蚀着原先属于晋国公族地土地。 重耳对这件事抱着一种放任自由地态度,那些公族大多数都是当初追随公子舞的,在晋侯无知薨逝之后,依旧要追随着公子舞杀死他。 重耳深恨这些人,他曾经对左右说:“公族是公室的翼护,但是这些人却追随着公子舞妄图杀死晋侯无知,在国君之位落在孤的身上时,又追随着公子舞要杀死孤。 可见在他们的心中是没有国君的,等到碧落黄泉穷尽之时,孤才会原谅这些不忠不义的人。” 重耳的举动再次激化了晋国之中公族与卿族的矛盾,甚至有公族公然说道:“重耳这样苛待公族,数遍列国都不曾见。 楚国是南蛮建立的,习得礼仪之后,尚且知道重用公族,难道重耳会不知道吗? 晋国,是素王分封的姬姓宗国,位列诸姬第一,如果晋国都这样做,姬姓还有什么尊贵之处呢?” 重耳闻言自然是大怒,他认为这些公族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他想要杀死这个人来威慑公族,让他们明白自己的威势。 在左右的劝谏之下,他收起了这样的心思,但还是向整个晋国的公族发出了一封告书。 “作为臣子,随意的毁谤国君,难道是正确的吗? 没有德行与能力的人,难道能够身居高位吗? 晋国的黄金和美玉堆得像是小山一样,美丽的布帛随处可见,难道孤会吝啬于赏赐吗? 实在是你们的德行像臭水沟中的老鼠,你们的才能比路边的乞丐还要不足,美玉是赏给君子的,布帛是赐给贤人的。 你们还不配得到这些,不如多多向先贤学习,若是愿意,可以前往洛国的学宫之中,那里有贤人会教导伱们。 回来之后,想必就知道如何尊重你的君主了。” 重耳这一番辛辣的讽刺,就像是一封战书,震动了整个晋国,让整个晋国公族颜面扫地。 重耳是大权在握的国君,他强硬的意志覆盖了整个晋国,那些叫嚣的公族瞬间闭上了嘴巴。 但是矛盾不会消失,只会积累。 重耳即位四年的时候,晋国遭遇了非常关键的一场战争。 为了保证周王室的安全,之前盘踞在伊洛之间的伊洛之戎,被晋国和洛国共同驱赶着往伊洛上游而去。 结果因为这里的生活条件太差,于是他们想乘着晋国将精力放在狄人身上时,向着周王室发动了一场掠夺战争。 …… 文公即位,讥公族不忠,德行不足,才能不堪,故不用,又言卿士多贤,必盛晋。 洛端公曰:君以此兴,必以此亡! 晋亡之日,哀公叹曰:端公之见,何其如此之远矣? 时人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国语·晋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