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昊》 第一百六十四章 巩县攻守(二) 巩县城外,双方战至傍晚。 联军这边开始鸣金收兵,黄盖和程普指挥着前军开始有序撤退,程普让周围的部众将一些受伤的袍泽扛在肩上,然后缓缓向后退去。 张昊军这边见联军要退,藏在盾卒后面的刀斧手趁着联军撤退之际,骤然冲杀了出来,企图对联军咬住不放, 但联军这边似乎早就有所准备,一群联军弓弩手在各自军头的指挥下,朝着张昊军军阵就是两轮抛射, 张昊军这边冲出去的刀斧手倒下去了不少,不得不重新退回了盾阵后面。 站在城门楼上的张侯爷虽然早就看到远处的联军正在安营扎寨,但也没有下令让己方士卒冲杀出去,因为联军在城外留下了两万兵马守在那里,若要主动去攻恐怕也难有什么成效。 荀彧和沮授站在侯爷的后面没有吭声, 因为此战的打法,两人已经知道了,联军在城外安营扎寨已成定局,显然是准备与他们来一场攻坚战。 联军这边, 一番攻城,打得轰轰烈烈,收得也是潦潦草草。 似乎只是先做一番试探,找找感觉,为明日的强攻做铺垫。 徐荣让自己的一万兵马和鲍信的一万兵马留在了城外,白日里参与攻城的两万人则回到军寨里休息。 程普坐在帐篷内,医官正在为他包扎伤口,黄盖端着一碗肉汤走了进来。 “来,喝点儿肉汤,解解乏。” 黄盖摇了摇头,示意桌上的两菜一汤。 “哟,到底是主公对你好啊,”黄盖嘿嘿一笑道:“主公自己个儿也就一碗粟米粥和两块面饼,给你却是一碟酱肉,一碟腌菜,一碗肉汤。” 说完,黄盖将手里的肉汤一口一口的喝了下去。 程普看了黄盖一眼,开口道:“你要是不够,把桌上的饭菜都吃了吧。” “咦?”黄盖用袖子抹了抹嘴,诧异道:“怎么滴,有心事啊?” “主公交予我的亲卫营,没了。” ……… 巩县城墙上,张侯爷正带着荀彧、沮授、周仓、张燕四人巡视城防,王孚带着五十名力士营黑甲跟在后面。 城内的将士们士气还是不错的,尽管城外有联军的六万大军,但因为他们的侯爷在这里, 所以全军上下丝毫不慌,况且白日里联军并未占到什么便宜。 但反观张侯爷的情绪,似乎并没有刚进巩县时那般意气风发了,荀彧和沮授两人则默默的跟在后面,一直没有说话。 侯爷擅奇谋,过程和结局如何,他们二人无法评价,也不敢去评价, 毕竟,侯爷才是主公,就算侯爷玩儿脱了,自然有他们二人来擦屁股, 不过, 侯爷似乎还从来没有玩儿脱过。 虽然看不懂自家侯爷这几波骚操作,但两人也还是抱着向侯爷学习的心态,不予评价。 侯爷转过身,站在墙垛旁,遥望远处的联军军寨,陷入了沉思, 良久, 侯爷开口问道: “联军白日里的攻城,你们两个做将领的,如何看?” “兴许是在试探,但却是实打实的强攻!”周仓答道。 张燕皱眉道:“对面是硬茬,难啃!” 张侯爷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叹出,伸手抚摸着墙垛,轻轻的拍了拍,开口道: “徐荣还好,这个孙坚倒是很难对付啊!” 荀彧说道:“孙坚乃孙武后裔,其人以勇猛尚武著称,不仅武艺高强且亦有智谋,细数联军十八路诸侯之中,孙坚能排进前三!” 沮授颔首道:“孙坚是猛虎,也是狐狸,麾下程普、黄盖、韩当、祖茂四位家将都是万里挑一的猛将,也算得上咱们的劲敌了!” 张侯爷淡淡道:“城里不到两万兵马,能再守两日否?” 周仓和张燕互视一眼后,躬身抱拳道:“我等必战至一兵一卒!” 荀彧皱眉道:“侯爷,赵云他们何时到?” “他们到的,自然是越晚越好。” 荀彧和沮授面面相觑后,不再说话了,因为他们已经看出来了,侯爷这是要用自己做饵,引联军在这里跟他们死磕, 巩县守军伤亡越大,联军越是疯狂。 不是因为联军不理智,而是张侯爷这个饵太具有诱惑力了,毕竟张侯爷一死,洛阳对联军来说就唾手可得了,只要联军拿下了洛阳,便能奉天子以令天下, 届时, 并州、冀州、青州的张昊旧部,朝廷便可安抚一批,围剿一批。 作为敌人,是绝不会放过对张昊致命一击和最后一击的机会,就像一群豺狼围猎一只猛虎,当猛虎全身是伤,浑身是血的时候,豺狼会更加的疯狂。 不得不说, 自家侯爷在以自己做饵这方面已经是炉火纯青了,屡试不爽。httpδ:/m.kuAisugg.nět 周仓问道:“侯爷,明日咱们还是出城作战吗?” “出城。” “明白了。” 依城坚守自然能守得更久,但主动将身体探出来让敌人去咬,敌人才会发了疯的扑上来。 沮授担忧道:“那洛阳那边?” 今日收到消息,袁绍攻破了平县,吕布带着残部逃回了洛阳, 恐怕此时此刻,袁军已经在洛阳城外安营扎寨,准备打造攻城器具了。 “且看吧,洛阳城有高顺的一万劲卒驻守,朝堂有张延看着,宫里有潘肃的三千禁军守着,宫外还有毕岚的五千城防营甲士维稳,密侦司和红袖招也在城内,出不了乱子; 咱们现在,除了守城还是守城,只要歼灭了城外这支联军,这天下的风向,也就跟着咱们来变了。” 话音一落, 一阵寒风袭来,让张侯爷不禁打了个寒颤。 张侯爷不由喃喃道: “娘的,这都三月份了,还有倒春寒呢!” ………… 凛冽的寒风不停地刺挠着联军将士的脸,但是对于联军而言,眼前唾手可得的胜利已经让他们顾不得寒冷了。 天色渐亮时, 城外的联军已经开始集结了, 城内的张昊军甲士也开始出城列阵,大家虽然不明白为何放着城墙不守非要出城迎战,但既然是侯爷的命令,那自然有侯爷的道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坚决无条件的执行侯爷的命令已经深深的刻进他们骨子里了。 周仓和张燕没有骑马,他们站在军阵的前面, 今日,二人就是想试试, 你们联军有多少颗牙齿可以让我们来崩的! ………… 第一百六十五章 巩县攻守(三) 联军军阵, 中军,孙坚骑在战马上,看着面前一众将领,高声说道: “我们,不能退,因为已经没有退路了!” 面前的一众将领,有的知情,有的不知情,不知情的将领面面相觑,一脸疑惑。 不等对方开口询问,孙坚继续道: “豫州牧孔伷和广陵太守张超战死在荥阳城外,荥阳没有攻下来,还在张昊军的手里,咱们的退路被截断了! 不要以为我们现在能撤军回去打荥阳,因为眼前的张昊军正期盼着咱们这么做呢。 我军一退,张昊军必然会追击,咱们大多都是步军,都是两条腿,谁又能跑得过谁,眼下咱们只能强攻巩县,只要拿下了巩县,咱们便有一线生机, 你们有些人在昨日已经看见了,张昊那厮就在巩县城门楼上看着咱们呢,巩县就两万守军,现在都出城迎战了,咱们有六万大军,三个人打一个还打不赢么! 别看城头上那位在城门楼上有多么的悠闲,那都是做样子给咱们看的, 我不妨告诉诸位, 我联军盟主,袁绍袁本初已亲率六万大军兵临洛阳城下,短则三五日,长则十余日,洛阳必破,张昊他等不起; 而咱们,军中粮草只剩下三五日的用度,咱们,其实也等不起了。 你们放眼看看前面,两万守军摆开了阵势在城门外迎咱,他张昊觉得用两万人便能阻挡咱们六万大军,这是在打咱的脸啊,这是在向我们下战书呢! 意思就是既然大家都等不起,不如就在这两三日痛痛快快的打一场,一决胜负, 赢了,咱们与盟主的大军在洛阳城下会师,输了,咱们一起赴死!” 程普眼眸一凝,扯着嗓子高声道: “主公,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和那张侯爷打一场,世人都说其麾下的冀州军天下无敌,那咱们就让他们瞧瞧,咱们联军不比他冀州军差!” “不错!”黄盖附和道:“传闻他张侯爷极擅兵略,我倒要看看,他张侯爷如何能用两万步卒击败我们六万大军!” “哈哈哈!”韩当笑道:“都是两个胳膊一颗脑袋,难道他冀州军有两条命不成!” 第一百六十六章 巩县攻守(四) 洛河南岸, 明月当空,甲胄上的甲片在月光的映射下,微微光亮。 为了避免被联军探马和斥候发现,赵云和庞德的这一万步骑并没有生火,更没有扎营, 尽管这股倒春寒让大家都冷得直哆嗦,也没有人去抱怨,反而三五人一堆,靠坐在一起,闭目休息。 战争的夜晚,本就漫长,寒冷的夜晚则更为难熬, 平日里, 操练得太累,回到帐篷一躺下,眼睛一闭一睁,一夜就过去了,对于时间,也没有多少感觉。 可在战场上,你想睡一个安稳觉,几乎是不可能的,对于身处野外,在敌军探马所及的范围内,能够给你一个相对安全一点的地方躺一会儿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当然,也会有那种心大之人,不管在哪里都可以睡得很踏实, 就譬如一些久经沙场的老卒,只要是休息的时间,屁股一沾地,双眼一闭就能睡着,甚至还能打几声鼾,但实际上,人家还睁着半只眼呢, 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人家便能第一时间拔出战刀进入作战状态。 庞德巡夜回来,赵云坐在一块大青石上,闭目养神, 许是听到脚步声,赵云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向庞德,说道:“趁着还没天亮,赶紧休息吧。” “没事儿,你接着休息吧。” 庞德坐在赵云边上,用布条擦拭着自己的兜鍪。 其实这兜鍪也没什么好擦的,因为不管怎么擦都有着一股子血腥味。 赵云看了一眼庞德手里的兜鍪,道: “还擦呢?” “再擦擦。” 庞德抚摸着兜鍪侧面的一处凹坑,这兜鍪是军中给他配发的,质量自然是没得说,否则拿一刀砍过来非得要了他的命不可。 “你这副甲胄兜鍪,是将官的制式扎甲,是冀州那边的兵器工坊打造的,比一般的扎甲要皮实许多。”赵云解释道。 庞德点了点头,道:“看得出,是费了不少功夫的。” “击败联军后,会再给你配发一套新甲的。” “不用,就这甲挺好的,合身。” 赵云笑了笑,没有说话, 对于一名冲锋陷阵的将领来说,兵器和甲胄都是赖以生存且最信任的伙伴, 特别是甲胄,关键时刻是能够救命的。 所以军中将士,对于甲胄都特别的爱惜,往往一套甲胄能传数代人, 甲胄的昂贵是一方面,与甲胄之间的特殊感情也占据了很大的分量。 忽然间,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周围闭目养神的甲士惊厥而醒,因为是着甲而眠,兵器要么握在手里,要么抱在胸前,听到马蹄声后,第一时间便将刀横在了胸前。 庞德看到哨骑策马过来,也没有去搭理,因为他只是副将,出了什么事自然有赵云这个主将的定夺。 “呼……” 庞德对着兜鍪哈了口气,继续借着月光擦拭着。 “赵将军,联军连夜攻城,巩县守军已经退回城内了。” “知道了,继续打探。” 听了哨骑的禀报,赵云将身边的兜鍪拿了起来, 看了看庞德手里的兜鍪,然后又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兜鍪,微微摇了摇头后,将兜鍪戴在了头上。 庞德抬眼看向赵云,问道: “这是准备动身了?” “其实我刚才就想提醒你别擦了。” “所以你早就知道今夜会动身?”庞德愣愣的看着赵云。 赵云嘴角一扬,解释道:“六万联军打两万,打到现在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那你刚才怎么不跟我说,害我白擦了。”庞德没好气道。 “本来想提醒你来着,但看你擦得太认真,不好扫了你的兴……”赵云抿嘴笑道。 …… 联军攻了整整一夜,在黎明之际,再次换上了孙坚的兵马。 这两三日高强度的攻杀,不仅将巩县的两万守军打得损失惨重,不得不退回了城内,开始据城而守,但连日的疲惫,让巩县的守军出现了后继乏力的状态, 而这,也是孙坚下定决心换上自己剩余的一万兵马做最后的攻杀。 联军这边的伤亡远超巩县守军,折损的最多的便是孙坚和徐荣的兵马,https:/ 整个联军还剩下不到四万,孙坚部还剩一万,徐荣部还有一万五千,鲍信部七千,袁遗的五千郡卒充当辅兵,所以一直没有动, 就算让袁遗的五千郡兵去攻杀,也起不到任何效果,也就是白白送人头罢了。 孙坚和徐荣的想法很简单, 由孙坚的本部兵马做最后的攻杀,鲍信的七千人作为预备队,徐荣的一万五千人坐镇中军。 此时此刻的孙坚、徐荣、鲍信、袁遗都来到了中军阵前,沉默的看着前方的蚁附攻城, 四人的眼眸都充斥着血丝, 这两三日,他们几乎都没怎么睡觉,因为今日巩县再拿不下来,他们也不用再睡觉了。 黎明的时候, 袁遗让人将军中最后的粮食做成了面饼,还杀了二十多匹战马,熬成肉汤,给将士们开开荤以做激励。 对于联军而言,已经算是背水一战了,不成功便成仁。 正在前面蚁附攻城的一万人,是孙坚最后的家底了,要说不心痛那是不可能的,但现在他也顾不得去心痛了,他只想顺利的拿下巩县, 因为他知道,巩县里的守军也不胜多少了, 就在昨晚,程普、黄盖、韩当、祖茂四将合力将张昊麾下的战将周仓、张燕击伤,这才让对方不得已退回到城内, 这也说明,如今的巩县已经是困兽犹斗了。 “孙将军,让我的人上吧!”鲍信提议道。 此刻的巩县城墙上,登上去的孙坚军已经逐渐在站稳了脚跟并与张昊军厮杀在一起,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午时之前便能拿下巩县, 所以鲍信想做最后那根稻草。 孙坚怎会看不出来鲍信的心思,但一想到自己的部众正一个一个的倒下,他的心就在滴血, 思虑片刻后, 孙坚怅然一叹道:“请鲍将军下令吧!” 鲍信嘴角一扬,朝身后挥了挥手, 随着两名传信兵去传信,鲍信的七千人开始向巩县冲杀而去。 擒杀逆贼张昊的功劳,鲍信势在必得。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巩县攻守(五) 赵云和庞德领着万人队,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兵分两路从洛河下游,开始渡河北上。 北渡之后,赵云和庞德再度合兵一处,沿着洛水河畔往上游急行军,一路向西,然后再向南, 之所以绕了这么大一圈,就是为了避开联军的探马和斥候。 赵云领着一千骑兵先行在前面,庞德领着九千步军被落在了后面,当联军的探马和斥候发现赵云这一千骑兵时,这一千骑兵已经出现在了联军军阵北面的山头上了。 早有准备的徐荣,赶紧将右翼的五千步军向北面分离了出去,形成了一道长长的盾墙,以抵御赵云的这一千骑兵。 赵云没有搭理正在列阵的敌军,而是将目光看向了远处的巩县, 此时的巩县城墙,有好几处已经被联军攻下,但城门楼那里依旧竖着侯爷的大旗, 只要大旗还在,侯爷就没事。 赵云知道侯爷的身边除了周仓和张燕的两万冀州精锐以外,还有一千余力士营黑甲, 黑甲擅守,甲坚盾厚,又配以劲弩,若没个三四千人,休想在黑甲组成的盾阵中撕开一道口子。 城墙上就那么宽,黑甲将两边一堵,就算敌军再多,接触面就那么宽,自然讨不到什么好处。 赵云回身看向身后的部众,这一千骑白马义从,有一部分是从冀州带出来的,也有一部分是后来补充进去的, 这一千骑白马义从是他赵云的底气,更是他先于大部队而来的信心。 赵云提着铁胆亮银枪,指向山坡下方的敌军盾阵,一抖缰绳,胯下战马一跃而出,身后千骑紧随其后, 没有战前激励,没有慷慨陈词, 滚滚马蹄之势,宛如天边惊雷,敲击在联军将士们的心头,就像一头蛰伏已久的凶兽,朝着下面的敌人显露出自己锋利的牙齿,然后扑咬了上去。 ………… “还不发兵?还不发兵!!!” 朱灵几乎在张辽的身边咆哮着吼道。 在侯爷从旋门关撤往巩县的途中,张辽和朱灵便接到侯爷的命令,让他们带着一万兵马离开大部队,向南而行, 赵云和庞德引兵向北,朱灵跟着张辽引兵向南, 在离开时就已经说好了,侯爷以自身做饵在巩县吸引联军主力来攻,待将联军拖到疲敝之时,赵云和张辽再带着各自的万人队,一北一南夹击巩县城外的联军。https:/ 本来一切都在按照计划在进行,张辽和朱灵带着部队为了避开联军的探马和斥候,几乎已经走到了巩县的西南边,要是再走几里路,就到偃师的辖地了。 昨晚探马来报,巩县的守军已经退回城内了,联军对巩县展开了夜攻, 这个信号无疑是在告诉他们,巩县快守不住了,赶紧去参与进攻, 可是, 张辽以夜晚行军不便为由,拒绝立刻动身, 对此, 朱灵虽然心存疑惑,但也没有提出异议。 黎明时, 朱灵前来催促动身,张辽却以战士们不能饿着肚子行军为由,让大家埋锅造饭,吃饱喝足了再动身, 好,朱灵虽然心中愤慨,有些怨念,但想着张辽毕竟是这一军主将,他作为副将应该服从主将的军令,他也忍下了。 可就在刚才,张辽的军令,不是往巩县而去,而是继续向西。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朱灵心中的怒火。 “张文远!”朱灵拔出长剑,抵在了张辽的胸甲上,怒喝道:“侯爷在巩县危在旦夕,你故意拖延出兵时间就算了,竟然还敢对侯爷见死不救,你好大的胆子!” 朱灵近乎要疯了,他无法理解张辽为何对侯爷见死不救,为何敢对侯爷见死不救! 张辽和朱灵这边的动静,将周围的将士纷纷吸引了过来, 特别是讲武堂出来的人,率先围了上来。 副将用剑抵着主将,如此以下犯上在军中是要被斩首示众的。 朱灵见周围都是讲武堂出来的人,心里也有了底气,朝着周围的袍泽高声道: “弟兄们,侯爷在巩县危在旦夕,张文远故意拖延时间不说,竟然还想让咱们去洛阳,今日他不给咱们一个说法,我朱灵势必要将他斩于剑下!” 朱灵的话,引得周围将士一片哗然,尽皆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张辽,一些人更是拔出了腰间的佩刀,指向张辽。 张辽在讲武堂可是公认的大师兄,在武威军中又有着举足轻重的分量, 他们不敢相信,张辽竟然会对侯爷行如此悖逆之举。 尽管张辽在军中有着较大的威望,但是也远远抵不上侯爷的一个脚指头, 毕竟, 在场的很多人,都是从小在善学斋生活、学习,然后再进入讲武堂的, 可以说, 他们都是侯爷养大的,他们在善学斋和讲武堂中接受到的教育和思想,以及从讲武堂离开时所发过的誓言,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们, 誓死追随领袖,永远忠于领袖, 而这个领袖,就是武平侯,张昊,张子楚! 侯爷对于他们来说,如同父母一样,若有人敢弑父弑母,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将此人斩杀,哪怕这个人是他们敬仰的大师兄,张辽。 张辽看着惊怒不已的朱灵,又将目光扫向周围杀气腾腾的袍泽, 他没有丝毫慌张,淡淡道: “巩县那边,有赵将军和庞将军去驰援,联军必败无疑,校长身边有千余力士营黑甲守护,三四千敌军根本近不了身,你们无需为校长担心! 你们要看清现在的局势,决定成败的战局不在巩县,而是在洛阳, 就在昨日,我派出去的斥候发现了从洛阳逃难出来的富商,一问才知道,袁绍亲率六万大军已经在三日前击败了平县的吕布,走北芒道,抵达了洛阳城外。 洛阳城内,只有高顺的一万步军,尽管城防完善,但又如何能抵挡得了袁绍六万大军的进攻! 既然校长在巩县无虞,那我们便可以去驰援洛阳,只要……” 说着, 张辽指了指天上的阴云,沉声道: “只要洛阳还在咱们校长的手里,这天就变不了!” ………… 第一百六十八章 随我去洛阳 能从讲武堂出来的人,都不是傻子,对于局势的认知,只是深浅不同罢了, 张辽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甚至分析得还很正确。 赵云有多厉害,他们很清楚,那可是能和吕布大战两百回合不败的猛人啊, 白马义从有多厉害,他们也听说过,其中一半都是从冀州带出来的老卒了,哪怕只有千骑,可在赵云手里,如同千军万马, 至于力士营黑甲,那可是精锐中的精锐,隶属于内卫府卫戍司, 有传言说,只要有一千力士营黑甲在,哪怕侯爷被上万敌军包围,力士营黑甲亦能在万军丛中护持侯爷安然离去。 所以,张辽所言倒是不虚。 “不!”朱灵沉声道: “张文远,你要知道,有时候,这不是局势不局势的问题,更不是赢不赢的问题,是你在得知侯爷深陷危机后,竟然按兵不动甚至还想带着本该去救援侯爷的援军远离侯爷。 就算你最后去了洛阳,保住了洛阳不被袁绍大军攻克, 你以为, 你真的就能坦然了么?” 就算他们不去驰援侯爷,侯爷或许也没有什么事, 但他们的良心能安吗?心里能踏实吗? 这一万人里有多少是讲武堂出来的,是,他们跟着你去洛阳了,之后呢,如何面对侯爷,如何面对自己曾喊出的誓言! 讲武堂的人,自打被分配入军,身上便打下了侯爷的烙印,是侯爷嫡系中的嫡系, 身为嫡系,对自家主公见死不救,而去为了局势里的一场胜利, 这样的态度,算什么嫡系! 张辽倒吸了一口凉气,张了张嘴。 朱灵继续道:“张文远,我再问你一次,你敢置侯爷的安危于不顾么!” 张辽笑了, 清澈的眼眸看着朱灵, 道: “侯爷,不是这样的人。” “你……” 盛怒之下的朱灵直接将剑抵在了张辽的脖子上,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激动,剑刃在张辽的脖颈处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张辽并没有在意朱灵的举动,带着无比坚定的眼神,摇了摇头, 开口道: “侯爷,真的不是这样的人,只要能保住洛阳不失,侯爷这么多年攒下的基业便不失!” “你就不怕日后……” 张辽舔了舔嘴唇,微微一笑道: “你还记得咱们在讲武堂学习侯爷的战法时,张郃教官是怎么说的么,他说,咱们这个侯爷,最擅长以自身为饵,吸引敌军主力的注意力,然后拿捏敌军主将的心思,最后一举击溃; 细数天下诸侯,有几人能像咱们侯爷这般,为了战场的胜利,能够置自身安危于不顾的? 你再看看冀州、青州,为了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侯爷不惜开仓放粮来接济百姓,侯爷的父亲更是扎根乡里,带着百姓修建水车,引水灌溉, 大家都说侯爷最看重的是钱财,是粮草,是兵马,是地盘,可侯爷之所以看重这些还不是为了让更多的百姓过上好日子,侯爷如此这般岂是心胸狭隘之人。 侯爷在乎的东西岂是有很多,唯独把自己放在了最后,其实,有时候想想,跟着侯爷这样的明主,才是我等的幸运。” 朱灵皱着眉头,摇头道:“我不信!” 张辽用手将脖颈处的剑挡开,走到朱灵面前,用手拍了拍朱灵的肩膀,微笑道: “侯爷的心里装着天下,所以,我要替侯爷守护这天下!” 说完, 张辽深深的看向周围讲武堂出来的袍泽,没有说话,然后走到自己的战马旁,翻身上马。 骑在战马上的张辽,将目光看向洛阳的方向, 此时此刻, 他的眼眸就如清泉一般的明澈, 刚才的那番话,他不仅是说给大家听的,更是说给自己听的。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幸运的人,他出身于并州雁门郡马邑县,位于北方边陲之地,人习戎马,畜牧於野,自他记事起,便经常见到塞外的胡人在雁门郡内杀掠洗劫,百姓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熹平六年,雁门郡的军民曾与一些匈奴人联合反攻檀石槐,结果却大败而还,死伤惨重,时年八岁的他比同龄人显得更加成熟,十四五岁的时候便成为雁门郡的郡吏,再后来救下了一名太平内卫…… 至此,他的命运便被改变了。 虽然朱灵在讲武堂和武威军中也颇有威望,但张辽知道,朱灵的日子比自己好过太多了, 朱灵本就是冀州清河人,他的父亲又是内卫府的人,黄巾起事之后没两年,当时的侯爷便被敕封为冀州牧,开始大力发展冀州民生,朱灵他们是最早一批享受到侯爷恩惠的人。 虽然他和朱灵被誉为讲武堂的两颗将星,但只有他自己明白,他为了走到这一步,他付出的努力是常人的数倍,当他明白他如今的一切都是侯爷所给予时, 他对侯爷的忠心已经超越了所有,哪怕要付出自己的性命,他也毫无怨言。 正因如此, 他才会去研究侯爷,想侯爷所想,忧侯爷所忧。 这两三年来,张辽带着武威军为侯爷南征北战,可却一直没有拿得出手且真正亮眼的表现,去向侯爷证明自己,报答侯爷哪怕万分之一的恩情,这,也是他张辽的遗憾。 好在, 如今就有一个弥补遗憾的机会, 来了。 张辽从亲卫的手里接过月牙戟, 凌厉的目光扫向众人,喊道: “我张文远,要去为侯爷守基业,有胆子的,跟我去洛阳!” ………… 吕布浑身是血的在城墙上杀了一个来回,不过他身上的血并不是他的,但这模样也的确显得有些狼狈了。 “袁绍大军来势汹汹,就凭咱们这三五千残军就算都拼光了也守不住这北城门啊!”臧霸说道。 其实一开始是高顺带着五千精锐来守北城门的,但吕布非得跟高顺来抢驻守北城门的任务,说是要一血平县之耻, 所以吕布便带着从平县逃回来的五千步卒负责北城门的城防,而高顺的五千精锐就在城下候着,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接手北城门的防务。 本来吕布想着,凭借洛阳城的城防设施能够轻松守住北城门的,可没想到这袁绍不知道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这么玩儿命的死磕,仅仅两日,就让吕布疲惫不堪, 甚至,在今日,吕布不得不亲自下场厮杀,整整一天,吕布几乎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直到夕阳西落,袁绍才鸣金收兵, 吕布正想回城门楼休息一下,曹性便来禀报说,高顺请他去城门楼议事。 “啪!” 吕布将刚喝了没两口的水囊摔在了地上,将方天画戟扔给了两名亲兵,带着臧霸和曹性向城门楼走去。 ………… 筷書閣 第一百六十九章 洛阳危局(一) “诸位,我已请城防司的毕岚大人将武库内的军械全部送往北城门,洛阳就靠大家了!” 石白站在高顺的身侧,朝厅堂内的一众校尉拱手说道。 亦就在这时, 吕布带着臧霸和曹性闯了进来, 三人浑身是血,带着浓浓的血腥味,让在场诸人纷纷侧目。 “高顺,张侯爷的援军什么时候赶来啊!”吕布昂着头,朗声道。 高顺抬眼看向吕布,开口道: “什么援军?” “呵,”吕布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一旁的臧霸看向首座上的高顺,语气不善道:“当然是驰援洛阳的援军,难不成张侯爷真以为凭借城内的这万余兵马就可以抵挡得住袁绍的六万大军么!” 高顺不动声色的看向一旁的石白,问道:“侯爷有派援军来吗?” 石白摇摇头,道:“密侦司未收到有援军驰援洛阳的消息。” “什么!”吕布气极反笑道:“城外可是袁绍的六万兵马,你要不要去城头上看看!” 臧霸故作惊疑道:“难道张侯爷是要放弃洛阳城……” 没等臧霸把话说完,高顺便给过去一个凌厉的眼神,臧霸自觉不妥,把后面的话又咽了下去,退到了吕布身后。 吕布眉头一挑,迎着高顺的目光,一字一句道: “今日,我就想知道,这洛阳城到底是守还是不守了! 六万大军,不要命的死磕洛阳城,就算你把城内的守军全部顶上去,又能守几日,说不定袁军今晚会来一场夜袭, 我想请教高将军,你打算如何用这一万多守军,抵御袁绍六万大军的进攻呢!” 高顺脸色阴沉,没有说话, 实际上,除了死守,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 当然, 在作战中也得考虑实际情况,譬如双方的军械和甲胄精良程度,两军的士气军心如何,作战素质如何,有没有攻城塔车、攻城锤等一些攻城器械。 像张侯爷的兵马,在甲胄军械的精良程度上,比联军高了不止一筹,在士气和作战素质方面,一个是百战之师,一个是地方郡兵,两者相较,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张侯爷带着六七万兵马就敢去打有七八万联军驻守的成皋,这就是百战之师的底气,就如同一个上过战场的老卒在欺负一个扛着锄头的农人一样。 如果攻城一方有攻城塔车,投石车、攻城锤,那两者之间的差距就会愈发的明显, 就像当年讨伐董卓时,张侯爷带着十万大军就敢去攻打十五万西凉军驻守的旋门关,这底气便是投石车和攻城塔车给的。 首先, 我在城外设置拒马、盾兵、枪阵,你城内的骑兵不敢轻易出城反击; 其次, 我用投石车轮番砸你城墙,让你的守军在城墙上根本就站不住,甚至我还可以把你的城墙砸塌,我的兵马可以通过缺口冲杀入城; 最后, 我把你旋门关点了,又是大火,又是巨石,尽管你有十五万西凉军又如何,吓破胆的西凉军就像是十五万头猪一样,砸死一部分,烧死一部分,剩下的也就只能逃跑了。 所以城池攻守战,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挺复杂的,其中的门门道道多着呢。 好在城外的袁绍军并没有能力打造攻城塔车和投石车,仅凭大量的简陋云梯攻城,虽然仗着人多,但洛阳城高池深,想要在短时间内攻克,也并非易事。 现在双方的军心士气都差不多,装备优势和作战素质相较于袁绍军来说也没有明显的优势,所以只能拼硬实力,打消耗战, 而高顺这边的短板就是消耗不起,毕竟城内就他麾下的一万精锐,若这一万精锐拼光了,难道还指望城防司的兵马么。 见高顺沉默不语,吕布冷笑道: “请教高将军,这仗有胜算吗?” 厅堂内,众人沉默。 “有吗!” 吕布高声吼道。 在场的人,包括高顺和石白在内,没有一个人说话,不知道是不愿意搭理吕布,还是真的无话可说。 “大家有什么话都说出来,别憋着了!”臧霸朗声道。 “高顺,张侯爷将洛阳城交予你驻守,你倒是给大家一句痛快话吧,除了将城内的军械箭矢送到北城门来,你还有何良策么?” 吕布质问道。 “吕布,高将军才是驻守洛阳的主将,你讲话还是放尊重些!”石白沉声道。 “锵!”吕布转身将臧霸腰间的佩刀拔出,指向石白, 道: “军中议事,哪有你这只鹰犬说话的地方,再说了,我吕奉先是陛下敕封的车骑将军,若论品级,高顺连给我提鞋都不配,若不是看在张侯爷的面上,我何须来问他!” 吕布的话,让厅堂内的一众军校纷纷怒目以对,要不是看在吕布乃当世第一勇将,这两日又在城头浴血杀敌,他们早就让人将吕布叉出去了。 石白知道吕布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但以大局为重,也不好直接翻脸。 “吕将军,身为车骑将军,自然要为陛下分忧,你的敌人不是我,而是城外的袁绍,面对如此危局,我们应当精诚团结,联手抗敌,切莫做出亲者恨仇者快的事情来。” “好了!”高顺不耐烦道:“都散了吧!” “高顺!”吕布用剑指向高顺。 厅堂内的一众军校见吕布将剑指向自家将军,此刻也顾不得其他,纷纷拔刀将吕布三人围了起来。 “吕布,你想造反么!”石白眉头紧皱,朗声喝问道:“洛阳城的主将是高将军,不是你吕布!” “呵,”吕布怒极反笑, 咧着嘴看向众人,狞笑道: “好,好,好,既然如此,那我就等着,看你们如何守住这洛阳城!” 说完, 吕布转身,将手中的刀精准的插入臧霸腰间的刀鞘内,然后大步离开了, 臧霸,曹性两人瞪了高顺和石白一言,跟着吕布离去了。 “行了,都回去吧!”高顺压抑着胸中怒火道。 待众军校离去后, 高顺听到身旁的石白怅然一叹,不由道:“石先生放心,只要我高顺还有口气在,绝不会辜负侯爷所托!” 石白微微摇头,叹道: “咱们现在也算是与吕布彻底撕破脸了啊……” …… 第一百七十章 洛阳危局(二) 洛阳城内的主街上,一队千余人的步骑,举着火把正快速往司徒府急行而去,为首的是骑着赤兔马的吕布。 这队人马带着浓浓的杀伐之气,一看就知道刚从北面的城墙上下来,引得在街上巡逻的城防司兵卒纷纷躲避退让。 街角处,有一个人影露出了半张脸,另外半张脸则被阴影所笼罩,街道上火把的光亮,些微的映射在此人的半张脸上,依稀可见其凌厉的眼神。 看了一眼骑在赤兔马上的吕布,又看了一眼司徒府,然后侧过身,伸手朝后面比划了一个手势, 其身后站着三人,皆被阴影笼罩,在看清其手势后,躬身离开了。 司徒府的门开了,吕布带着一队亲兵直接走了进去, 早就得到通报的王允佝偻着腰板,匆匆迎了上来,一脸焦急不解道: “奉先,这是出什么事了!?” “义父,赶紧收拾行装,咱们连夜出城!” “出城?” “张昊那厮根本没有援军过来,仅凭高顺手里的一万兵马是绝不可能抵挡得住袁绍六万大军的,这洛阳是守不住的!” “啊?” 王允呆愣在原地,看着吕布指挥下人去通知貂蝉,也没有去阻止。 吕布看向王允,低声道: “义父,赶紧随我离开吧!” 王允皱了皱眉,摇头道:“不可,老夫是当朝司徒,若就此离开则会招致非议。” “义父!” “奉先呐,你带着貂蝉走吧,去徐州投奔陶谦。” “陶谦?” “陶恭祖性格刚直,有大节,老夫与他有旧,你去投奔于他,他会接纳你的。” “可是……”吕布还是有些犹疑。 王允语重深长道: “陶恭祖执掌徐州多年,麾下文才济济,唯独缺一能征善战的良将,你此番前去,必会得到重用的!” “将军!”貂蝉看到义父和夫君来了,赶紧上前。 “貂蝉!”吕布一把将貂蝉拥入怀中,眼里满是深情。 王允见貂蝉了,便催促道:“事不宜迟,你们赶紧离开吧,若让高顺知道你们要走,恐怕你们就走不掉了。” “义父!”貂蝉泪眼婆娑的看着王允,眼里满是不舍。 “放心吧,老夫是当朝司徒,区区一个高顺,老夫还未放在眼里,就算袁绍入主洛阳了,也会对老夫礼遇有加的。” 吕布颔首道:“待我和貂蝉在徐州安顿下来了,再想办法将义父接过来!” “去吧,去吧!” 吕布带着貂蝉刚走到大门口,臧霸便来禀报道: “将军,城防司的人和高顺的人都在往咱们这边赶来,来者不善呐!” 吕布眉头紧皱, 城防司倒不足为虑,他担心的是高顺的兵马, 若只有他自己,来多少兵马他都不会放在眼里,但有貂蝉在,他是无法分心应对的。 “将军,”一旁的曹性开口道:“末将愿带人为将军断后!” “不可!”臧霸担忧道:“这一千人马是若留在这里,咱们出了洛阳又以何立足啊!” “可若是没人断后,大家一个都走不了!” “行了!”吕布沉声道:“曹性,我令你带五百甲士断后,臧霸,你带着剩余的人跟我从南城门离开!” “将军放心,末将定会在这里战至一兵一卒!”曹性抱拳道。 吕布拍了拍曹性的肩膀,颔首道:“好兄弟!” 很快, 吕布和臧霸便带着剩余的五百兵马,在曹性的注视下,消失在了夜色中。 “大哥,咱们怎么办?”一名军候在曹性的身边问道。 曹性的嘴角一扬,看向这名军候,笑道:“大哥带你们奔个好前程!” 话音一落, 周围的一众军头不由面面相觑,一脸的疑惑。 片刻之后, 周围的屋顶上站满了手持劲弩的死士,箭头纷纷对准曹性等人,然后城防司的人马手持橹盾从东面的主街而来,看人数,不下两千人。 无论周围屋顶上的死士还是城防司的甲士都没有对曹性等人动手,而是严阵以待的戒备着。 曹性这边的五百军士,如临大敌,纷纷拔刀相向,盾手站在前排竖盾以待。 “把刀都扔在地上!”曹性朗声道。 “啊?”周围的几个军头都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我说,把刀都扔在地上,没听见么!”曹性厉声道。 就在大家纷纷将手里的刀和盾牌扔在地上时,高顺带着两千陷阵营重甲到了。 曹性转过头,对身边的几名军头说道:“在陷阵营重甲面前,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周围的军头没有说话,因为他们知道,曹性所说的没有错, 此时此刻,他们开始有点庆幸曹性没有让他们去履行断后的职责,而是放下武器, 毕竟, 在能够活命的情况下,没人会选择去做无谓的牺牲。 曹性走到高顺的面前,躬身抱拳道: “前军都尉曹性,率本部五百甲士投效高将军!” 高顺眉头一挑,不由将目光看向了身旁的石白,石白微微一笑,对其点了点头。 原来, 密侦司的人早已策反了曹性, 见吕布要离开洛阳,自知无法阻止的曹性,只得尽可能的多带一些兵马留下来,这五百甲士虽然不多,但也算是给高顺和石白的一份礼物和诚意。 “曹都尉辛苦了,以后还要多多仰仗曹都尉呢!”高顺朝曹性抱了抱拳,道。 “报!”一名快骑从南城门的方向策马而来,禀报道:“将军,吕布带着五百人甲士抢夺南城门,咱们的人不敌,让吕布逃出洛阳了。” 高顺和石白互视一眼后,并未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丝毫的意外。 城内的守军大多被集中在北城门,东、西、南面的城门只有五百守军和五百城防司的兵卒驻守,仅凭他们若能拦住当世第一猛将就鬼了。 “走了就走了吧,”石白无奈道:“他若留在洛阳城,我反而还不放心呢。” 高顺深以为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周围道:“都散了吧!” 石白转头看了一眼司徒府,然后朝周围屋顶上的死士挥了挥手,死士会意后,悄然退去。 “里面这老家伙怎么办?”高顺朝司徒府努了努嘴。 石白耸了耸肩道:“朝堂的事儿自然有朝堂的人去管。” 两人调转马头,往回走, 路上, 高顺不由问道: “也不知道侯爷那边的战况如何了,什么时候能够回援洛阳啊!” “放心吧,咱们侯爷心里有数!”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围三阙一 “侯爷,照这样下去,不等赵云把联军杀退,咱们就先一步被联军给击溃了啊!” 王孚焦急道。 事实也的确如王孚所言的那般,以城门楼为中心的话,可以清楚地发现城外的联军右翼正在与赵云的一千白马义从厮杀,尽管白马义从骁勇善战,赵云勇猛难当, 但他们毕竟面对的是徐荣麾下的五千劲卒,就算赵云这边占据着骑兵冲锋的优势,但在短时间内还是难以突破联军的军阵,更谈不上驰援巩县城池这边了。 再说巩县城墙上,城门楼两侧的台阶还在守军和力士营黑甲的控制下,但他们所建立起来的阵线在联军的一轮又一轮的猛攻之下,开始不停的收缩,收缩,再收缩。 甚至连张侯爷等人都不得不站在城楼门口,随时准备退到楼里去。 说到底,还是因为张侯爷以自身为饵的缘故,让联军这边不顾一切的追杀过来,哪怕联军这边已经处于绝境,他们的选择也是擒贼先擒王,先拿下巩县城里的那位侯爷再说, 兵书上也都说穷寇莫追,处于绝境的联军,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比穷寇还穷寇的穷寇,成为了比赌徒还喜欢梭哈的赌狗,让他们有了那种拼一拼,黄土变黄金决心。 如今的张侯爷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坐拥一州两州之地的一方诸侯了,而是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权势胜过天子般的人物, 我们的张侯爷,还是有些低估自己在联军诸侯心中的分量了。 没办法, 就算要突围,也是来不及了, 自己现在已经成了那个饵了,这是自己给自己挖的坑,自己跳下去了,就得自己爬上来,这个亏还得继续的闷头吃下去,这份艰苦,还得扛在肩上默默往前走着。 不过话又说回来, 打仗这种事情,哪有那么多顺风仗给你打, 说是万全之策,可哪有什么万全之策啊,说白了,不就是我想要你的长衫子,你惦记着我的马褂子么,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搁这儿讲什么聊斋呢。 人活一世,哪里能做到事事顺利,若做什么都顺风顺水,这日子也未免过于无趣了些,偶尔来个马失前蹄,河边湿个鞋,脸上挨俩巴掌,知道闹心和疼是什么感觉, 这日子才叫日子,这日子才算是有滋有味儿。 但说真的, 这种上头之后的清醒,发现这事儿可能真的要被自己玩儿脱了,然后又无力回天的时候,这种感觉,还真有些萧索。 黎悦换上一身甲胄,身后跟着同样着甲的两名侍女,英姿飒爽的从门楼上走了下来, 道: “侯爷,臣妾护你杀出去!” 黎悦指的是走城内,从西城门逃出去。 张侯爷摇摇头,神情坚定道:“本侯在,联军便不会撤退,本侯走,联军下一刻就会撤军,放走了联军,城里的这两万将士就白死了!” 随即, 张侯爷从刀架上拿过这把自己几乎从来没用过的佩刀,生涩的拔出刀, 道: “越是在这关键时刻,越要沉住气,我相信赵云和庞德,相信张辽和朱灵,相信这千余力士营黑甲,咱们要是完全没有机会,本侯也不至于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来开玩笑!” 话音刚落, 就听到王孚指着城外高呼道: “侯爷,是庞德,是庞德的步军到了!” 娘的,一晚上,步军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战场。 “呜——”号角声响起。 九千步军,以最快的速度列好军阵,然后朝着山坡下面的联军军阵压了上去。 赵云在看到庞德的步军到了以后,带着剩余的四五百骑兵迅速撤出战斗,将战场让给了后面的步军。 很快, 在庞德的带领下,九千步军直接撞击在了联军军阵之中, 联军这边,不得不让中军给顶了上去。 赵云虽然撤出了战斗,但并未撤出战场,而是带着一众白马义从贴着战场边缘,不惜马力,找准目标后,快速冲杀了过去,直指联军诸侯所在的车辇和军旗。 孙坚目光一凝,沉着下令道: “袁遗,让你的五千郡兵顶上去,赵云只剩下三四百骑,不足为虑!” 然而, 当袁遗来到位于后方的本部兵马所在的位置时,他已经傻眼了,因为自己手里的那五千郡兵,只有一半还站在原地,另一半已经往左翼那边靠过去了,显然是想避战。 袁遗这边,看到这一幕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下意识的跑向左翼,去收拢兵马, 若是孙坚和徐荣在此,必然会大骂袁遗愚蠢,这样傻缺的决定,就是鲍信来了也不会去做。 首先, 两千余郡兵,相较与赵云和他那三四百骑兵来说,有着绝对的人数优势,做为主将,袁遗应该第一时间带着这两千余郡兵去抵御赵云部的冲杀, 就算赵云再勇猛,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凿穿以逸待劳且有两千名郡兵组成的军阵,哪怕是两千头猪放在赵云等人的面前,也够杀好久的了。 一时间, 由于着两千郡兵没有主心骨的统领,在一两名都尉和军校被赵云斩杀后,剩下的郡兵已经呈现出了一种溃败之势。 赵云的真实目的,并不是真的要去斩杀诸侯,而是要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凭借着他们三四百骑强迫联军再度开辟一处战场,以减轻庞德和侯爷那边的压力。 此时的赵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清醒和理智, 他没有带着部众深入敌阵,因为他知道,若强行深入,不但不会获得什么战果,还会被联军拖入泥潭,进退不得。 骑兵,一旦失去了机动性和相对的自由性,骑兵的威力便会大打折扣, 这不是赵云想要的,更不是赵云想看到的。 赵云带着本部骑兵冲进联军军阵后,又浅尝辄止的杀了出来,然后再度发起冲锋, 不得不说,赵云对白马义从的操控已经达到了如臂所指的地步,进入、出来、再进入、再出来,几番丝滑的操作下,两千余联军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溃败了。 当袁遗带着千余收拢来的本部兵马想着加入战斗的时候,却被己方败逃下来的溃卒给冲散了。 在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孙坚和徐荣都愣住了,他们还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下意识的揉了揉再看时,才发现这一切正无比真实的发生在自己眼前。 三四百骑兵竟生生的将两三千步军给冲得七零八落,剩下的一两千人被己方的溃卒给冲散了。 “袁遗这个蠢货!” 孙坚盛怒之下,一刀将身前的战车负手劈成了两截,如果有可能,孙坚真想把这刀劈在袁遗身上, 五千人啊,竟然在三四百人的骑兵面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起啊。 徐荣看了一眼右翼的战局,中军的万人方阵已经和庞德的步军撞在了一起,由于中军这边都是徐荣麾下的西凉军,在作战骁勇上,丝毫不比庞德部的兵马差多少,所以一时半会儿也分不出胜负来。 “赵云这支骑兵好生厉害,虽然只有三四百骑,但若放任不管,恐怕会是个隐患啊!” 徐荣不由担忧道。 孙坚点了点头,朝身旁的祖茂说道:“祖茂,以带人去拖住赵云,切莫让赵云冲击中军!” “末将领命!” 说完,祖茂拨转马头,朝后方过去了。 赵云带着三四百白马义从在联军后方左冲右突,每次冲阵都是浅尝辄止,一直游离在外围。 有些人, 可能真的就是老天爷赏饭吃,天生就是打仗的材料,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一旦身临战局,自然就具备一种敏锐于常人的作战意识, 或许就连赵云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就是觉得应该这样做。 面对联军的屁股,赵云总是能看准破绽,然后抓住机会就是一轮冲锋,接着又在联军合围之前带着人马撤离出去, 每一个动作,都会将越来越多的联军步卒调动起来, 大部分联军步卒几乎都没有与赵云的骑兵接触,便被自家军头指挥过去指挥过来,一会儿往东跑,一会儿往西跑,敌军的影子都没看到,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几轮骚操作过后,几乎有五六千的联军步卒被赵云三四百骑给牵着鼻子走,不知不觉间,竟然将联军诸侯们所在的战车后方,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也就在这个时候, 赵云高声长啸,发出一声嘹亮的嘶吼。 他提起被鲜血染红的铁胆亮银枪,率领身后还剩下的两三百骑兵,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 朝着联军诸侯所在的位置,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杀!” 这一刻,赵云带着他身后的骑兵,犹如一把利剑划破了波涛汹涌的海浪,径直的朝着孙坚等人所在的地方冲杀了过去。 于是,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赵云在前面冲,祖茂带着联军步卒在后面追,但两条腿又怎么跑得过四条腿呢, 两边的联军由于军官们的命令还未下达,又没能在第一时间将打开的口子合上,这就造成了赵云前方并未有一兵一卒的阻碍。 守护在诸侯门周围的亲卫们,在被赵云等人接触的一瞬间,便崩了! 这里一崩, 孙坚等人更是惊慌不已。 毕竟,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赵云的对手, 赵云是谁啊, 武平侯张昊麾下第一猛将,那是能和吕布交手两百回合不败的猛人啊! 首先选择跑路的是鲍信,然后是徐荣,最后是孙坚。 打仗,本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游戏,整个战场的局面,因为赵云这根棍子搅得乱成了一锅粥。 诸侯们跑了,军旗倒了, 而联军, 联军, 联军, 彻底的崩了,他们连逃跑都找不到方向。 慌乱的情绪就如同瘟疫一样,瞬间席卷了整个联军,导致不少联军步卒一边高喊逃跑一边四散而逃。 庞德也是一个久经战阵之人,看到联军后方出现了问题以后,当即也开始流氓了一回,带着周围的袍泽一齐高喊:“你们孙坚已死,徐荣已死,还不快速速投降!” 一些不明所以的联军步卒回头一看,不仅没见着军旗,还发现后面的军阵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喊什么的都有, 如此一来,还打什么打,跑吧。 巩县城门楼上的张侯爷拿着佩刀,扶在墙垛上看着城外发生的这一幕,不禁大笑了起来。 “呼,”黎悦长舒了一口气。 “侯爷,咱们还突围吗?”马超扛着五钩神飞亮银枪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问道。 张侯爷一看马超浑身是血,没好气道:“你没看到联军军阵被子龙给冲散了吗,该突围的是他们!” 马超一愣,转身又跑向城墙上的敌军,提着长枪又是一阵乱杀。 “??”张侯爷疑惑的看向黎悦。 黎悦抿嘴一笑道:“这孩子,说是要做侯爷最锋利的刀,可能是想趁着联军未撤多杀一些敌人吧。” “呜——” 低沉的号角声从远处传来,无论是侯爷这边的兵马还是联军那边的士卒都没有听到过如此低沉延绵的号角声。 “侯爷,那是……” 黎悦指向东边,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线,黑线逐渐转化成了红色。 “这是草原上的号角声……”风怜喃喃道。 “草原上?”张侯爷有些纳闷儿,这里怎么会出现草原上的兵马。 “侯爷,”风怜怔怔的望着远处的红色线条,激动道:“是胡骑军,是侯爷的胡骑军到了!” 风怜对胡骑军有一种天然的归属感,也许是胡骑军的统帅是自己的阿兄屠兀骨,亦或许胡骑军是从草原过来的,身上也许还带着青草的芳香。 “呜——”又是一阵号角声从南面传来。 张侯爷眼眸微眯,揣测道:“既然胡骑军都来了,看来徐晃和赫昭也到了。” 联军的北面是庞德的数千步军,东面是李招娣带来的一万胡骑军,南面是徐晃的两千精骑,三面被围,西面又是久攻不下的巩县。 孙坚和徐荣骑在战马上,只觉得神情恍惚。 “看来,那个张侯爷是真不懂什么叫围三阙一啊!”徐荣放声大笑道。 孙坚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看向了巩县,看向了巩县城门楼上,那道白色的身影。 城门楼上的张侯爷不知为何,只觉后脊生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 “如今联军四面被围,”张侯爷看向身边的荀彧和沮授,轻声问道:“两位军师,若你们是联军,会向哪一方突围呢?” 荀彧和沮授没有说话,因为从胡骑军和徐晃的骑兵出现时,他们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因为对于联军来说,他们至始至终都没有选择,他们至始至终的目的和目标都不曾变过, 而此时, 联军更会毫不犹豫的去坚持自己当初的决定和目标。 荀彧喉头微动,张了张嘴。 “呼,”张侯爷战术性的呼出一口气,叹道:“我知道你想说围三阙一,可我也没想成为那个阙啊!” ……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不要质疑侯爷! 北面, 庞德看了一眼东面的赤甲骑兵皱了皱眉,又看了一眼南面的徐字旗号,然后眉头一挑,最后将目光看向了西面巩县城门楼上,那道白色的身影, 心中暗道,侯爷之谋果然是神鬼莫测啊,这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啊! 接着,庞德看向了眼前的联军,咧嘴笑道: “侯爷这是大手笔啊,看来是要把这几万联军一网打尽啊!” …… 东面, 李招娣悠悠的骑坐在战马上,他的目光看向了远处城门楼上的那面张字旗号。 终于, 终于可以见到侯爷您了, 李招娣还记得侯爷当年对自己说过的话:“要想杀死敌人,就得先了解你的敌人,你如果都不知道该向谁去学本领的话,那你就不要想着报仇了。” 当年的仇,已经报了, 这些年,我在草原上四处征战,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成为一个对您有用之人, 您, 还记得当年那个爱哭鼻子的李招娣吗? 一旁的苏德疑惑道:“草原上的狼在捕猎时,从来不会将羊群团团围住,为何侯爷不给联军留下一道口子呢?” “嗯?” 李招娣也发现了,不过在李招娣的心目中,侯爷绝不会连围三阙一都不知道,之所以会是这样,侯爷一定有自己的盘算和筹谋。 面对苏德的疑惑,李招娣不由翻了个白眼,哼声道: “侯爷所谋,岂是我等能看明白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阴谋诡计都是白搭!” 一旁的苏合恍然大悟道: “我明白了,这些联军在侯爷的眼中不过是待宰的羔羊,狼王是不会给几只羔羊开个缺口的!” 李招娣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 “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侯爷是神明般的存在,不要用你们这些凡俗之人的认知去妄图理解侯爷,就连你们所敬仰的统帅屠兀骨,在侯爷面前,也不过是一个乖巧的小狼犬。” 苏德和苏合震惊的互视一眼,在看向巩县方向的眼眸里,绽放着渴望的光芒, 这种渴望, 就如同渴望神明赐福一般。 …… 南面, 徐晃眉头紧锁,一会儿看看北面,一会儿看看东面,一会儿又看看西面的巩县, 他不明白, 为什么要将联军团团围住,而不留一道口子,这仗为什么打得如此不合理呢。 徐晃沉思许久,都没有想明白,他不由得看向一旁的赫昭, 此时的赫昭, 双手紧紧抓着缰绳,眼里带着浓浓的期待和激动,身体不知为何竟然在颤抖,这种颤抖,似乎是因为激动或者是因为紧张。 “侯爷不愧是侯爷,校长不愧是校长啊!” 赫昭的声音,因为太过激动,已经出现了些许的颤抖。 “什么意思?”徐晃不解道。 “围而不阙,围而不阙,这格局,这底蕴,巩县一役必将载入讲武堂的教案,必将载入讲武堂的教案啊!” “围而不阙?兵书上不是说围三阙一么?” “呵呵,”赫昭不屑道:“围三阙一是兵书所载不错,可擅谋善战之人又怎会拘泥于一卷两卷的兵书呢。” 说着,赫昭继续说道:“徐晃,你只看到了第二层,你把侯爷想到了第一层,实际上侯爷在第五层啊!” 徐晃思索片刻,还是没想明白,叹道:“我还是没明白。” “我且问你,侯爷在巩县与联军决战的目的是什么?” “歼灭这支联军。” “那咱们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 “驰援侯爷,围歼联军。” “这就对了嘛,侯爷费了这么大的劲儿,目的就是要围歼这支联军,既然要围歼这支联军又怎会去玩儿什么围三阙一,给联军留一条活路呢!” 徐晃眉头一挑,疑惑道:“可如此一来,联军必然会陷入绝境,绝境之下的人必然会像一条疯狗,朝着最薄弱的地方狠狠的咬下去!” “那你说最薄弱的点是哪里?” “是……巩县……” “这不就对了嘛!”赫昭一脸激动的说道:“我之前是不是就跟你说过,侯爷最擅长玩儿的一手阳谋就是以自身为饵,引敌军来攻。” 徐晃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侯爷从成皋撤军就是以自身为饵,引诱联军追击,侯爷坚守巩县也是以自身为饵,引诱联军死磕攻城,侯爷围而不阙,还是引诱联军死磕攻城,为的就是将这支联军留在巩县城外,然后聚而歼之; 试问, 联军之中又有谁能抵挡得住擒杀咱家侯爷这样的诱惑,他徐荣抵挡不住,他孙坚更无法抵挡。 这说明什么, 不就说明了咱家侯爷已经将联军里那些诸侯的心思拿捏得死死的么, 孙子兵法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在这一点上,咱家侯爷所用的是阳谋,侯爷语录中有一句话说得很好,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侯爷所攻的便是联军诸侯的心啊!” 说到这里,赫昭不由的舔了舔嘴唇,叹道:“细细想来,侯爷与咱们,真有云泥之别啊!” 徐晃咽了咽唾沫,担忧道: “若真如你这般所言,侯爷是故意围而不阙,迫使联军对巩县展开强攻,那侯爷的安危……” 赫昭抿嘴笑道: “徐晃啊,瞧你这格局,真是比粟米还要小, 侯爷这一局, 的确玩儿得很大,几乎已经将脖子伸到联军的屠刀下了,但你见侯爷什么时候玩儿脱过?” 徐晃心中忐忑,弱弱的问道:“那如果侯爷真的玩儿脱了呢?” 赫昭斜眼看向徐晃,没好气道:“你是在质疑侯爷的手艺?” “我没那意思,我只是有些担心,毕竟咱侯爷对联军的诱惑力太大了,若侯爷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侯爷一不留神玩儿脱了咋办?”httpδ:/m.kuAisugg.nět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一种可能,侯爷并不知道咱们和胡骑军会过来,本来侯爷是不会玩儿脱的,但咱们一来,直接把联军给围死了,导致联军死磕巩县,然后……然后侯爷就因为咱们的到来而玩儿脱了呢?” 赫昭眉头一挑,沉吟道:“你的意思是咱们和胡骑军是侯爷意料之外的意外,因为咱们和胡骑军的这个意外,会让侯爷出意外?” “呃……”徐晃颔首道:“虽然有点绕,但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 两人沉默片刻后, 赫昭问道:“要不,咱们撤围?” “晚了,联军好像已经开始死磕巩县了……” ………… 第一百七十三章 聊聊? 这人呐,常在河边走,总有湿鞋的时候, 毕竟, 淹死的也都是会水的嘛。 如果张侯爷可以选择的话,他也愿意像那些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谋主,一边看着浮香跳那么一两曲涤荡舞,一边儿拉着荀彧陪自己手谈几句五子棋; 然后伸手接过沮授呈上来的军情战报, 看完, 随手一扔, 不以为意道: “众将士然不负本侯矣!” 什么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张侯爷太懂了。 但这一次, 张侯爷是真的有点笑不出来了。 城外, 联军眼见三面被围,自知难以突围,便不要命似的往巩县这边涌来,两万多人,乌泱泱的,看得张侯爷头皮发麻。 王孚、黎悦、风怜和一些力士营黑甲几乎紧贴在张侯爷,荀彧、沮授三人身边,攀爬上来的联军士卒一个又一个的砍翻在地, 马超就更直接了, 一个人守着三具云梯,五钩神飞亮银枪在手里,枪出如龙,上来一个挑杀一个。 到底是后来成为蜀汉五虎将之一,马超的一身本事可不容小觑,相较与赵云可能差一些,但在这群敌环视的巩县城楼上,马超还是神勇难当的。 由于联军一直没有将城门楼这边攻下,所以无法下到内城去将城门打开,所以只能依靠云梯攀城,这无疑给联军拿下巩县增加了一丝丝的难度, 张侯爷这边被围困在城门楼上动弹不得,压力很大,城外的联军诸侯,压力也不小,要想活路只能拿下巩县, 双方急得头顶都冒烟了,可有什么办法呢, 还不是你砍你的,我杀我的,大哥别笑二哥,双方都差不多,仗打到这个份儿上,也就打得一口气,谁先泄气谁就完蛋。 城楼上, 双方将士都杀红了眼,你砍我一刀,我刺你一枪,倒下一个人,后面的人就补上, 从人数上来说,联军这边拥有较大的优势,但在位置上和甲胄橹盾的精良上,守军和力士营黑甲则占据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我一刀就能砍翻你,但你得砍我两刀才能达到效果,其中高下立判。 …… 城外, 东面的胡骑军和南面的徐晃部,开始了对联军的冲锋。 面对这一万多骑兵的冲杀,联军这边的将领几乎没有做出任何抵抗的命令, 两万步军面对一万多骑兵的冲击, 抵挡, 是不可能的, 他们能做的,就只能用兵卒们的身体来延缓骑兵的冲杀速度,密集的阵型对于骑兵来说,就像是一堵软踏踏的肉墙一样,撞不飞,杀到手软。 要说联军血勇,其实也没有,主要是逃不出去,也没地儿躲,人挤人的只能互相扒拉。 没有像样的抵抗,就是被当成猪来杀, 杀得快,人死得就快, 但毕竟两万多人呢,就算全部屠戮干净也得花点儿时间不是。 “主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算咱们真的拿下了巩县,恐怕也难以坚守。”祖茂开口道:“趁现在,咱们护持着主公还是有机会杀出去的!” “今日一战,联军算是彻底败了,咱们不能折在这里啊!”韩当附和道。 孙坚看着周围的四名家将,眼眶已然泛红, 自从孙坚带着这三万江东兵北上响应袁绍时,他没想到过会有今日之结局。 尽管之前听说张昊胸怀韬略且善兵伐谋,麾下谋臣良将云集,但孙坚多以为是朝廷那些庸将为自己的愚蠢和失败找的借口和理由,httpδ:/m.kuAisugg.nět 孙坚曾在朱儁麾下任佐军司马,与黄巾军交过手, 在他的认知里,张昊不外乎就是厉害一点的黄巾军罢了,要说轻视也没多轻视,但不知为何,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走到现在这般局面。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若不拼死突围,就只能死在这里。 “事已至此,也只能拼死突围了!”孙坚怅然一叹道。 …… 徐晃这边, 乱军之中,看到了前方不远处正在朝这边移动的“孙”字旗号。 孙坚在联军中的威名,徐晃和赫昭也都听说过, “赫昭,孙坚这是要突围了!” “看到了。” “你带人去缠着他,若事不可为让他走就是了,咱也不必强留。” “知道了。” 赫昭调转马头,吆喝一声,带着数十骑朝着孙坚的方向策马而去。 徐晃并没有亲自下场厮杀,而是稳坐在战马上,打望着战场的局势,其实,身为一军主将,他的主要作用并不是带兵厮杀,而是要时刻关注战局态势,根据战局的变化而做出相应的调整。 他不像赫昭是讲武堂这样的科班出身,一个走野路子的人,讲究的是实用主义,我可以不知道其中的道理,但我得知道这样做的利弊, 相较与兵书上所说的那些东西,徐晃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嗅到了那一丝丝的不对劲。 在率军冲锋时,他故意带着部众紧贴巩县一侧去冲锋,有意无意的将右边留出一个口子, 果不其然, 孙坚便嗅到了那个口子,此时正带着部众向那边而去。 这人呐, 越是处在黑暗之中,越是对光敏感,哪怕就那么一丝丝的火花,也能被发现。 于战场而言, 当你已经陷入了绝境,只剩下死路一条的时候,突如其来的一个破绽,便会被你有意无意的无限放大,明明是一个敌军疏漏的小口子,在你眼里,那就是活下去的希望,逃出生天的曙光。 不得不说, 徐晃是懂战场心态的。 …… “砰!” 徐荣带着鲍信以及两人的亲卫生生的将力士营黑甲组成的盾阵,撞出了一个缺口,虽然苏义和李卫很快就带着人将缺口给堵上了, 但徐荣和鲍信,以及十余名亲卫已经杀到了张侯爷的面前。 “张昊!”徐荣朝着不远处那一袭白衣高声喊道。 王孚心中惊骇,连忙带着一众力士营黑甲将徐荣等十余人围在了中间。 “铛啷!” 徐荣将手里的长刀扔在了地上,然后怒视着前方的张昊。 马超挡在自家侯爷身前,用长枪指向徐荣,怒目圆瞪。 张侯爷探出个脑袋, 问道: “聊聊?” ……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留俘 徐荣也算是张昊的老对手了,从一开始的讨董到如今的讨自己,徐荣一直站在张昊的对立面。 打了这么久的仗,死了这么多的人, 要说不恨那是不可能的。 但站在张侯爷的立场上,压根儿就没把徐荣当成自己的对手, 所以在徐荣将手里的战刀扔在地上的那一刻,张侯爷其实是愿意与徐荣谈一谈的,不说把徐荣收于麾下,至少也能拖延一些时间,毕竟,拖得越久,对于张侯爷来说就越有利。 “行啊,你想怎么聊!” 徐荣神情肃然,昂首挺胸的向张侯爷走来,鲍信也将手里的刀放下,跟在徐荣的身后。 见联军诸侯要与自家侯爷聊聊,马超下意识的便将手里的长枪放了下来,然后缓缓的让开了身位。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 徐荣和鲍信骤然发难,朝着张侯爷所在的方向扑了过来。 一柄短刃从徐荣的袖口滑了出来,被其握在手里,而鲍信直接提起了手里的长刀砍向五步之外的张昊。 刹那间, 张侯爷身边的人脸色骤变,率先反应过来的是黎悦和王孚, 黎悦长年跟随在张侯爷身边,是张侯爷最后一层护甲,其反应之迅速,几乎在鲍信提刀的一瞬间便挡在了张侯爷的身前,双手握刃,摆出格挡的架势。 “噗!” 徐荣的短刃直接割破了王孚的喉咙,鲍信的长刀砍在了王孚的肩膀上。 惊骇之下的马超和一众力士营黑甲立刻扑向徐荣和鲍信两人,旁边的黑甲直接对围在中间的十余联军甲士开始了绞杀。 徐荣看到马超刺来的银枪,连忙抬手去挡, 而鲍信想要收刀再攻张昊,却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用手将自己的长刀给握住了,情急之下难以收刀。 可就这么短短的一息之间,张侯爷和黎悦便被两列黑甲用橹盾护在了身后。 “王孚!” 张侯爷嘶吼道,但紧随而来的黑甲和橹盾将他的视野给遮掩住了。 当张侯爷将身前的力士营黑甲给扒拉开的时候,王孚已经无力的瘫倒在了地上,喉咙处涌出一股一股的鲜血,躺在他身旁的,还有徐荣和鲍信。 徐荣是被马超一枪刺死的,鲍信则更惨一些,是被力士营黑甲乱刀砍死的,其身前的胸甲上满是血痕。 “王孚!” 张侯爷蹲下身子,将王孚抱在胸前,高声喊道:“医官!医官!” 周围的力士营黑甲没有动,黎悦,马超,风怜都没有动,荀彧和沮授干脆背过身去,仰天沉默。 因为他们都知道,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活王孚, 况且, 在这个时候, 谁也不愿意离开张侯爷,因为张侯爷身边不能没有他们护卫。 每一个人, 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是后怕的。 王孚的死,众人虽然惋惜,但并没有透露出悲伤的情绪,因为大家都明白, 为侯爷而死,是王孚的宿命, 不止王孚,在场的每一位力士营黑甲,甚至是黎悦、马超、风怜都有这样的觉悟。 王孚看着眼前的张侯爷,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后,王孚带着一丝微笑,安静了下来…… 力士营黑甲背对着张侯爷,正面朝外,提起橹盾,将他们的侯爷死死的护在背后, 至始至终,他们也没有一个人去看他们的统领王孚,哪怕他们的眼眶泛红,哪怕他们在抽泣,哪怕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他们依然站在自己的岗位上,他们依然恪守自己的职责,他们依然在守卫着张侯爷。 张侯爷将王孚的战刀拿在手中,拄着刀,颤颤巍巍的站起身, 推开身前的力士营黑甲,走向墙垛, 看向城外。 城外, 三面的援军正在对中间的联军进行着屠杀,一些联军甚至主动将兵器扔在了地上,跪地乞降。 徐晃那边的骑兵已经肃清了一半城墙下的联军,让下面的联军不能持续攀城,李招娣那边的胡骑军在面对如此粘稠且密度极高的联军士卒,也无法发挥出骑兵的优势,只能逐一砍杀。 徐荣和鲍信死了,城墙上的联军后继乏力,攻势大减, 这大局, 也就定下来了。 归根结底,还是张侯爷这边挺住了, 军旗不倒,侯爷还在,这局面也就稳固下来了。 主帅是一军之胆魄,无论是庞德的数千步卒,还是徐晃的千余骑军,甚至是李招娣的胡骑军,都是张侯爷亲手缔造出来的军队。 虽然他没有亲自去锻造他们,招募、训练、作战也都是由下面的将领们在操持,但张侯爷,无疑是一个“灵魂”人物,是一杆大旗。 或许在朝堂上,有的灵魂人物只是一种象征,只是一种被架空的存在,但在张侯爷这里,是真的给这支军队赋予了灵魂,赋予了军魂,哪怕这支军队里有冀州人,有并州人,有司州人,有汉人,有胡人,有羌人,但他们全都依偎在张侯爷的身边。筷書閣 所以, 因为张侯爷的以身为饵, 所以, 使得联军气势汹汹的从成皋出来,追击至此,他们当初有多么的战意昂扬,有多么的不可一世, 现在,就有多么的狼狈,多么的惊恐。 “吹号!”张侯爷的声音有些低沉,低沉中带着嘶哑。 苏义从一名黑甲的手里夺过号角,带着泛红的眼眶,用力的一吹, “呜——” 力士营黑甲所用的号角是由犀角特质而成,其声音比寻常兽角更为低沉延绵,听起来有一种古老的沧桑感。 世人都知道,有力士营黑甲出现的地方也意味着张侯爷也在, 所以, 力士营黑甲几乎是能够代表张侯爷的剑与盾,当力士营黑甲独特的号角声响起时,便意味着这是张侯爷在发生, 这些年来,黑甲的号角声也吹响过,但大多都是祭奠之用,譬如管亥战死在莱芜,攻下剧县屠城时以祭奠公子尘,张牛角战死时。 而今, 力士营黑甲的号角再度响起,意味着军中又一名将领战死了。 城外, 当三支军队听到这专属于侯爷的号角声时,将士们不由一愣,尽皆将目光看向了巩县城楼, 军旗还在,白色的身影还在, 嗯,大家心里的石头落地了。 这个时候吹响侯爷的号角,不外乎两个意思, 一个是哪位袍泽战死了,另一个,就是侯爷在催促大家,赶紧结束这场战斗,侯爷不想再等了。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对于听在耳朵里的张昊军都一样,那就是侯爷等不及了,要抓紧时间了。 也许是张侯爷怕下面的将士们不明白这号角声是什么意思,便让一名黑甲朝城外的将士们打着旗号,侯爷的意思很简单, 那就是: “不留俘!” …… 第一百七十五章 八百先登死士 一场单方面的屠戮一直持续到日头西落,张侯爷一直在墙垛旁观看着城墙下的单方面屠杀。 联军四位诸侯,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中郎将徐荣三人身死,孙坚带着四位家将以及二十余骑逃走了。 总共三万余联军全部死在了巩县, 尸体堆积在一起,足足垒起了五座尸山,大火焚尸照亮了半边天。 张侯爷一直站在城墙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城外的大火,火光映射在他的眼眸里,也眼点不亮他心里的阴郁和黯然。 黎悦等人先后劝了几次,张侯爷都不为所动, 周仓、张燕、徐晃、赫昭、赵云、庞德、李招娣等一众将领带着城墙上的所有甲士单膝跪地, 高呼道: “请侯爷节哀!” “请侯爷节哀!” “请侯爷节哀!” 其实要说王孚的军职和地位,可能还不如他们,按理说,侯爷不该如此,但他们心里比谁都明白,王孚在侯爷心里的位置却比很多将领的分量都要重。 王孚可以说是最早跟随在张昊身边的人,也是张昊最信任的人, 这么多年来,王孚一直护卫着张昊,对于他来说,王孚既是他的兄弟,也是他可以交付后背的袍泽。 张侯爷没有掉眼泪, 这么多年过去了,见惯生死的他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少年了, 一路走来,多少亲人和兄弟倒在了路上,张昊的心也变得更加的坚韧。 “呼……” 张侯爷怅然一叹,拖着疲惫的身躯,转过身,看向身后跪了一地的将领,这些将领也都一脸担忧和关切的看着他。 张侯爷舔了舔嘴唇,将手中的长刀靠在墙垛旁, 迈步向前时,才发现因为站了太久,双腿已经有些酸麻,不由踉跄了两步,被一旁的黎悦伸手扶住。 张侯爷再次看了一眼周围的一众将领,看着他们加州上斑驳的血迹,看着他们脸上疲惫的神情, 没有什么激励宽慰的话语, 也没有提振士气的豪言壮语, 更没有胜利之后歇斯底里的怒吼, 有的, 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句: “本侯乏了,尔等,各自善后回营吧。” …… 四月, 武平侯张昊以自身为饵,与联军六万大军在巩县城外决战,联军诸侯徐荣、鲍信、袁遗战死,除孙坚带着残部突围,其余兵马尽数被屠, 巩县一役,联军元气大伤,除袁绍麾下的六万大军以外,其余诸侯再无任何悖逆之举。 吕布和袁术逃往徐州,投奔徐州牧陶谦。 张辽和朱灵带着一万兵马进入洛阳,袁绍见洛阳援军已到又得知成皋联军被张昊军屠戮后,大军北撤,驻守在河阳一带,并往河东郡延伸势力。 五月, 张侯爷携大军两万余班师回朝,整肃朝纲,将私通袁绍等联军的朝臣三十余人纷纷处死, 司徒王允不堪受辱,在家中悬梁自尽, 至此, 朝廷政令全部掌握在了张侯爷手中。 六月, 张侯爷为了全力准备讨伐袁绍,对联军中的其余诸侯进行了安抚, 敕封曹操为兖州牧,孙坚为扬州牧,袁术为豫州牧,公孙瓒为幽州牧。 七月, 公孙越领五千轻骑,南下冀州劫掠,被屠兀骨的一万胡骑军阻截,公孙越被屠兀骨射杀。 公孙越之死让公孙瓒大为震怒,发誓要为公孙越报仇,随即便厉兵秣马,整顿军备准备南下冀州。 张侯爷得知公孙瓒要对冀州用兵,赶紧让荀彧北上,协助张郃、屠兀骨等一众将领抵御公孙瓒来犯,据密侦司从幽州获取的情报分析,公孙瓒手里有十五万幽州兵,不容小觑, 反观冀州这边,由于信都的重要性,邯郸和襄城又有兵器工坊,不得不在这两处拿牌重兵驻防,再加上广昌又有互市,卢奴又是太平商号重要的商贸地,这两处也需要有兵马驻守, 所以, 虽然冀州有兵马十万,但可用来抵御公孙瓒的也就只有五万兵马, 分别是屠兀骨的一万胡骑军,张硕的一万飞虎骑,张郃的两万兵马,还有花善的一万乐成守军。 八月, 公孙瓒先引前军五万南下冀州河间郡,连克易县、文安、高阳三城,一时间兵威大胜,接着又带着四万兵马往南边的武垣进发,途中遭遇了张郃的两万步骑阻截。 易水河畔, 号角延绵,鼓声震天, 公孙瓒以三万步军组成六个方阵为中军,左右两翼各配备五千幽州骑兵。 “大哥,张郃也太小瞧咱们了,他那两万兵马不好好在武垣守城,却主动与咱们在平原作战,这是不将咱们的幽州骑兵放在眼里啊!”公孙范冷笑道。 “你可不要小觑了那张郃,”公孙瓒沉声道:“听说那张郃是讲武堂的教官,其人熟读兵书,给张昊那厮培养了不少年轻将领呢。” “区区一个教书先生罢了,何足挂齿!” “为兄是怎么跟你说的,切莫轻视咱们的敌人,”公孙瓒淡淡道:“张昊军中有两位年轻将领,名为张辽和朱灵,此二人组建的武威军,在并州和司隶打了不少胜仗,说起来,这二人也都是那张郃的学生啊。” 公孙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颔首道: “不管怎么说,张郃手里只有两万兵马,咱们的兵力是他们的两倍,若是正面交战,张郃绝不是咱们的对手!” “若就只有张郃的两万兵马还好说,就怕……” “大哥是担心张硕的飞虎骑和屠兀骨的胡骑军?”公孙范得意道:“大哥放心,这两支兵马都在千里之外,而且我已将哨骑散布了出去,一旦周围有所异动,便会回报。” “嗯,做的好!”公孙瓒满意的点了点头。 “大哥你看,”公孙范指向前方的张郃军说道:“对面有动作了!” …… “王凌听令!”张郃骑坐在战马上,神情肃然道:“令你率八百精兵为先锋,朝敌阵徐徐推进!” “王凌遵令!” 应命后,王凌便策马而去。 王二虎见学长王凌领命而去后,不由看向张郃,问道: “教官,按照公孙瓒的打法,大概率会以骑兵冲阵,您为何让王凌学长带八百精兵为先锋呢?” “二虎,你可知那八百精兵为何名?” “二虎不知,” “那八百精兵为先登死士,是我专为公孙瓒的幽州骑兵准备的,希望公孙瓒能喜欢我这份大礼!” …… 第一百七十六章 侯府的后院 王凌带着八百先登死士朝着前方缓缓而去,与他们一同前行的还有三十架连弩车和二十架盾车。 连弩车,顾名思义,便是将连弩的机械原理装载在特制的四轮车上,一辆连弩车能同时发射出二十支弩箭,经过三人的简单操作,便能在短时间内持续发射。 而盾车则是放置大盾和长戟的四轮车,作战时,一架盾车可放置十面坚实的大盾和十支长戟, 这样的大盾几乎能将一名甲士完全遮盖住,且大盾的下方还有尖刺,能够将盾牌固定在地面上,大大增加了盾阵的坚实度。 二十架盾车就是两百面大盾和两百支长戟,八百先登死士组成梯形盾阵,盾戟在前,三十架连弩车在后, 中间再配有一百刀斧手和两百连弩手,无论从人员配置上,还是阵容站位上,都可以看出这八百先登死士平时的训练程度有多么的严苛。 连弩,连弩车,盾车都是按照张侯爷的设计思路设计出来的,再由军纪司和力士营黑甲全程护送回冀州邯郸的兵器工坊, 历时一年多,这才打造出来,样品先是送到了讲武堂, 张郃发现其中奥妙后,便从两万编练的劲卒中挑选了八百名骁勇敢战之人组建先登死士,配以连弩、连弩车和盾车,日复一日的训练,就是为了应对公孙瓒的幽州骑兵。 有密侦司的存在,公孙瓒的惯用打法几乎已经被记录成册摆在张郃的书桌上了,而先登死士训练的战阵就是针对公孙瓒的打法而制定的。 公孙瓒这边,在看到张郃摆出的阵势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没有料到对方竟然只派出了千人左右的盾卒出战, 虽然军阵中的盾牌和长戟有些唬人,还有那些个奇怪的战车不知是做什么的,但若想凭借这些东西来抵挡自己的进攻,恐怕也太没有将自己和自己的兵马当回事了。 “大哥,张郃这是什么意思?”公孙范不解道。 公孙瓒冷哼一声,不屑道:“管他什么意思,让儿郎们直接冲过去,不就知道张郃是什么意思了么!” 公孙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传我军令,让左右两翼的骑兵直接冲过去!” “诺!” 待传令兵离开后, 公孙瓒笑道:“我一万幽州精骑,冲他张郃两万人的步军方阵,我就不信赢不了!” 随着号角声响起, 左右两翼的幽州骑兵开始朝前移动,在军阵前方组成楔形冲阵后,朝着王凌所在的八百步军梯形阵,直接掩杀而去。 没有提振士气的话语,更没有丝毫停歇,一万骑兵就在移动的过程中组成了楔形阵,前半部分组成完毕便开始提升马速,后半部分组建完成后紧随其后, 若从天上俯瞰向下的话,可以看到这一万幽州骑兵从汇聚到组阵,再到冲锋的全过程,其丝滑程度也可见幽州骑兵的作战素质了。 伴随着轰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王凌站在搬空的盾车之上,望着远处冲杀而来的幽州骑兵,表面上波澜不惊,但稍显颤抖的双手可见其内心还是有些紧张和忐忑的,毕竟,训练和实战根本就是两回事。 “先登死士!”王凌高呼道。 “死战不退!”八百甲士齐声回应道。 “先登死士!” “死战不退!” 口号这东西,最大的用处就是将心中的紧张和恐惧用最大的声音喊出来,当一个人听到身边数百人同时呐喊时,心里的紧张和恐惧便会得到缓解, 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还会激发心中的战意,让将士们忘却恐惧,忘却生死。 几轮口号过后, 王凌能够明显感觉到大家的士气提振起来了,紧接着,他从身旁的箭袋中抽出一支羽箭,将长弓拿在手中, 张弓搭箭,瞄向远处的幽州骑兵。 “连弩手准备!”一军司马高声喊道。 “刷!”两百名连弩手将手中的连弩抬了起来,将箭头朝向前方。 “嗡!” 随着王凌射出的一箭,军司马高声嘶吼道: “射!” 一时间,松弦之声和连弩的机括之声混杂在一起,不绝于耳。 箭雨, 这么密集的箭雨成为了幽州骑兵恐怖的噩梦。 一波箭雨一千支箭矢,一轮箭雨差不多有五六千支箭矢,整个过程几乎就在三四个呼吸之间发生。 幽州骑兵总共只有万把人,除去没射中的,除去多箭射一人的,这一轮箭雨下来,就有两千余骑兵倒在了冲锋的路上,又有数百骑被前方倒地的骑兵绊倒的, 粗算下来,一万幽州骑兵,仅被这一轮箭雨洗礼就损失了近三成,这在任何一场步骑对战中都是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 冲锋受挫的幽州骑兵,并没有停下马蹄,而是开始了分流,似乎是打算从两侧进行穿插, 对此, 张郃早有预料。 当幽州骑兵出现在八百先登军阵和张郃本部军阵之间时,本部军阵的弓弩手开始朝幽州骑兵进行攒射, 从来没有见过这等打法的幽州骑兵属实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向张郃本部军阵冲锋又不太能做到,反向朝王凌所在的梯形军阵回杀又被大盾和长戟所阻,就连犹豫无措的时候,还得挨上两箭。 被打懵了的幽州骑兵,开始向后退去,整个过程损失三四千人马不说,对敌方造成的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公孙瓒见之大怒,生平哪里受过这般耻辱,随即便让三万大军掩杀了过去。 ………… “侯爷,冀州来报。”沮授脚步匆匆的走进了厅堂, 张侯爷和荀彧正在手谈五指棋,在棋盘上,张侯爷将荀彧杀得是片甲不留。 见沮授来报,张侯爷笑问道:“冀州那边可有捷报传来?” 荀彧也将目光看向了沮授。 沮授欣喜道:“公孙瓒携前军步骑五万南下,在易水西岸与张郃的两万步军相遇,公孙瓒的五万步骑伤亡近半,撤军了。” 荀彧看了一眼张侯爷,笑道:“张郃有勇有谋,能以两万步军击溃公孙瓒五万步骑,有他张郃坐镇冀州,公孙瓒恐怕难以有所作为了。” 张侯爷摆了摆手,回过头看向坐成一排抱卷研读的李招娣和马超两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因为两人手里抱着的简牍正是讲武堂的教案,其中大部分内容都是张侯爷从起兵到现在所指挥过的大小战役。 李招娣不懂兵法,跟着屠兀骨学的都是草原上的东西,偶尔在看几卷兵书也不过是半吊子,马超也就比李招娣好一点,看过几卷兵书,但也不过是死记硬背罢了, 当赫昭抱着教案给李招娣和马超讲解时,两人一边听着一边大呼过瘾。 李招娣和马超都不是一个爱读书的人,如果不是被强迫,他们根本不可能安静的坐在一个地方去仔细研读生涩的兵书呢,可当他们接触到讲武堂的教案时,两人都极为的着迷,因为他俩都是张侯爷的极端崇拜者。 经过这几个月在侯爷身边耳濡目染,两人对打仗这个事情又有了一些全新的认识, 譬如, 打什么仗,为什么打仗,打仗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以前,他们身为棋子,自然是不能够以执棋人的视野去看东西, 而现在, 他们至少知道,每一场战役的背后,都是为了达成某一种或几种的目的,绝不是简简单单的战损伤亡。 打仗,其实是个很复杂且繁琐的事。 马超伸手揉了揉脑袋,他不太喜欢去思考一些太过深奥的事情,他一个武人,做好一个武人该做的事情就好了,像什么统率大军,战略布局,极限拉扯。 唉, 脑仁疼,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父亲当初败给侯爷是多么理所应当的一件事情啊,凭他父亲那么一个粗鄙的家伙怎么打得过全身上下八百个心眼子的侯爷呢, 统帅大军这件事情,马超自己都觉得自己不配。 反观一旁的李招娣,则是看得津津有味,让马超不禁皱了皱眉,问道: “你看懂了?” “没有,” “那你怎么看得那么入神?” “一遍看不懂,多看几遍就看懂了。” 马超一时无语,如果在教案和自己的五钩神飞亮银枪之间选择的话,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这时,太尉张延走了进来,躬身来到张侯爷身旁,有礼有节的躬身行礼, 张延没有说话,因为侯爷没有说话,所以他就在一旁候着。 良久, 侯爷将第四颗子落在棋盘上时,荀彧不由一愣,接着哈哈笑道:“有意思,有意思。” “张太尉久候啊,”张侯爷笑道。 张延依旧没有说话,只是躬身行礼了一礼。 “近日朝中可有大事?”张侯爷问道。 “回侯爷,近日朝中并无大事,”说着,张延不由看了张侯爷一眼。 天下这般局面,这朝中还有什么事情啊,无非就是无关紧要的琐碎,毕竟各州都有州牧执政,一州事务全凭州牧自行点头,哪里用得着朝廷指手画脚, 再说了, 这么多年,除了司隶以外,其他州郡又没有税收上来,就是兵马调动,朝廷也管不了, 与其说这天下是朝廷的天下,还不如说是各州牧的天下。 就是侯爷手里握着的冀州、并州、青州还有凉州,这四州之地也都在侯爷的掌控之下,又关朝廷什么事啊,就算出了什么事,侯爷自己不说,难道朝廷还敢主动去问么。 张侯爷皱了皱眉,寻思道:“既然如此,你们也别闲着了,本侯给你们寻个差事做可好?” 张延不由一怔,赶紧躬身道: “侯爷有何吩咐,我等定当竭尽全力去办。” 沉默, 沉默, 沉默, 一个堂堂当朝太尉,三公之一的官员,竟然对一个外观俯首帖耳,言语之中的卑微,就连荀彧都为之诧异。 尽管知道张延是侯爷的人,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种主与仆的关系。 如此看来, 武平侯张昊对于朝廷,远非董卓当年可比。 念及于此,荀彧不由多看了张侯爷两眼。 而一旁的李招娣和马超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站了起来,他们两人,一个是出身微末,一个是马腾之子,当朝太尉对于他们而言,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物,就是想要见上一面都不太可能, 可现在, 当朝太尉竟然对自家侯爷言听计从,恐怕当今天子也没有这般待遇吧, 换个角度来说, 侯爷的身份和地位,就连当今太子都比不上。 想到这里, 李招娣和马超不由的攥紧了衣角,有一个大胆且不敢言语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逝,紧接着双手颤抖,后脊发凉冒汗。 良久, “明日,本侯会在朝堂上向陛下见礼,并请陛下为本侯赐婚。” 赐婚? 此言一出,堂中众人神情各异。 首先是荀彧,脸色复杂,喜忧参半, 沮授,虽然诧异,但眼神里的欣喜却是难以掩饰,毕竟作为最早跟随侯爷的谋士,自然希望自家主公能够有后,如此,他们这些做下臣的心里也踏实一些。 马超倒是嘴角一咧,侯爷大婚,必然是极为热闹的一件事情,好吃好喝的,想想就开心。 至于一旁的李招娣,则是将眉头皱了起来,眼眸里有些许的失落,又有些许的无奈。 张延躬身拜道:“恭喜侯爷!” …… 深夜, 李招娣拽着马超就往侯府后院走,一路上拉拉扯扯的,引起不少力士营黑甲的注意。 “这么晚了,你拉我过来做什么!”马超不解道。 “你现在不是力士营的军候么,我不拉着你,怎么进后院啊!”李招娣没好气道。 “你一个外将,进侯府后院做什么?” “我外将怎么了,我还是个女将呢!”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问你,侯爷睡觉时,寝卧三十步内不许站人你可知道?” “知道啊,这是侯府内的规矩。” “那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不知道,” “那你想不想知道?” “……” 后院,侯爷寝卧亮着灯火, 李招娣和马超蹑手蹑脚的来到窗边,侧耳听着寝卧内的对话…… “侯爷,您动一动,” “有点儿累了,你容本侯缓一缓……” …… 第一百七十七章 贺礼 “客官,这是您的面。” “客官,这是您的馕饼和粟米粥。” “客官,这是您的肉糜粥和面饼。” 马超,李招娣和赫昭围坐在面馆的桌子旁。 马超的面前放着一碗面片,没有浇头,只有几片青菜叶子飘在上面,看起来虽然比较素,但是汤却是用猪骨头熬制而成,闻起来甚是鲜美。 李招娣的面前则是两张馕饼,和一碗粟米粥,似乎是习惯了北方的馕饼,所以来到洛阳以后,这饮食习惯也没怎么改,只是多了一碗粟米粥,让她食指大动。 至于赫昭嘛,饮食习惯就比较汉地了,粥米粥配上面饼,这是他比较喜欢的早食。 三人都是军中之人,用饭时自然是闷头干饭,且进食的速度相当快。 特别是马超,筷子在面片汤里一搅和,直接将嘴放在碗边,然后用筷子直接将碗里的面片往嘴里扒拉,连汤带面的就下了肚。 相比于马超和赫昭,李招娣吃起来就稍显文雅一些了,两口馕饼,一口粟米粥,嘴里咀嚼着,眼睛却四处张望着。 不得不说,洛阳到底是一朝之都,尽管饱受战乱兵祸,但这么多年来的底蕴是有的,无论是人口还是繁华程度,细数各州郡,恐怕也就只有冀州的信都能够与之比上一二了。 洛阳, 马超之前随父亲来过一次,当时还是董卓在朝的时候, 但对于李招娣和赫昭来说,却是第一次进入洛阳,这几个月要么都是在城外的军营中,要么就是在侯府内随侍,甚少有时间和功夫走到大街小巷之中。 天下虽然纷乱,但百姓们的日子还是该怎么过怎么过。 李招娣带着胡骑军一路从冀北南下,一路行来,也算是见识了不少各地的百姓,冀州还好,虽然百姓们虽然清苦了些,但好歹日子是能过得下去的,田地里的庄稼成片成片的,这日子也会越来越好的, 当进入司隶之后, 这景象就不太一样了,河内郡还算凑合,河南尹却有些不咋滴了,特别是荥阳到成皋,再到巩县这一路,基本上十室九空,要说烟火气,那是一点儿都没有, 要说荒凉程度,几乎和草原上差不多了。 当她进入洛阳之后,李招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那就是只有在信都才能看到的繁荣,不,洛阳远比信都还要繁荣。https:/ 这个时候, 面馆小二不知从哪里搞来两个红色的灯笼,小厮举着长杆往屋檐下的横梁上挂着。 “小二,这是有什么喜事么?”一旁的客人问道。 “客官还不知道吧,是武平侯的喜事哩。”小二答道。 “武平侯?” “对呀,今儿一早,陛下给武平侯赐婚,不日就要隆重操办了,这不,城防司那边给咱们每家店铺都发了红灯笼,让咱们挂在门口图个喜庆。” “一个武平侯的婚礼竟然惊动了全城,多新鲜呐。” 小二哈哈一笑问道:“客官怕是从乡里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我刚从河东郡过来,之前一直在乡里做些小买卖,这次也是随主家来洛阳办事的。” “难怪您不知道,”小二将肩上的抹布扯了下来,一边擦桌子一边说道:“这个武平侯还有个身份,便是陛下亲封的大将军,掌管天下兵马哩!” “掌管天下兵马?”客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一定是很厉害了。” “那何止是厉害啊……” 马超三人就这么边吃便看着小二和那名客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天儿。 用完饭后,三人走出面馆,往太平商号而去, 路上, 有不少店家的门口已经挂上了红色灯笼,只要等到晚上,便会在灯笼里加上烛火,一条街红彤彤的,倒是喜庆。 “以侯爷的身份和地位,为何要娶黎悦阿姊啊?”马超不解道。 “黎悦是最早跟随在侯爷身边的人,这么多年,侯爷南征北战,东征西讨,黎悦与侯爷形影不离,此间情意岂是我等能够理解的。”赫昭笑道。 “听说黎悦阿姊还是内卫府的人?” “黎悦不是内卫府的人,黎悦是死士,是侯爷的死士!”李招娣答道。 “死士!?”马超不由一惊。 死士对于主家来说,就如同一个工具,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的差距都是相当大的, 对于马超来说,他实在是无法理解,堂堂侯爷,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竟然要娶一个身边的死士,他甚是还记得风怜说过的话,黎悦就像是侯爷身上的甲胄…… “所以说,这就是咱们侯爷与其他诸侯所不同的地方,”说着,赫昭转过头看向马超,笑道:“你不觉得,跟随侯爷这样的主公,是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么?” 太平商号在洛阳城的主街上,而这段半里长的主街上,几乎都是太平商号的产业,也是整个洛阳城最为繁荣的几个地段之一, 此时的街道上,正在扫水,两侧商户的屋檐下已经挂起了象征喜庆的红灯笼。 说是一月后,武平侯的大婚仪仗将会从这里经过, 没有全部走官道,也没有全部走正街,反而是根据一些杂七杂八的原因设定的路线。 不过话说回来, 如此大张旗鼓的操办婚事,就连灵帝当初封后时也没有这般气派和规模,可以说是大汉百年来,头一回。 宫里传言, 此次武平侯大婚,是武平侯主动向陛下请赐的,并且操办人还是当朝太尉,以及三四个位列九卿的官员协助。 这事儿闹得,有不少坊间传言说,这朝廷别的事情不做,反倒对武平侯的婚事操上心了。 当然, 武平侯大婚,也让城里的那些达官显贵们也热络了起来, 平时没怎么有机会去巴结这位权势滔天的武平侯,这下,不就有理由和机会了么。 一些家底不怎么富裕的商贾们开始频繁往太平商号跑,希望能从太平商号这个天下第一商号的珍宝库里购买一两件奇珍异宝,到时候送到武平侯府去。 至于喜宴,他们肯定是吃不上的,但送一两件礼物过去,也算是尽一份心意了。 “这些人还真有意思,他们难道不知道太平商号也是侯爷的产业么?”马超戏谑道。 “哪能不知道啊,”赫昭抿嘴一笑。 “从侯爷手里买贺礼再送给侯爷,还不如直接给侯爷送银子呢,整这么麻烦。”李招娣嘟囔道。 “对于他们这些达官显贵来说,直接送银子显得太俗气了,毕竟谁都知道咱们的侯爷富可敌国,他们送的不是银子,而是心意。” “真麻烦!” 赫昭看了李招娣一眼,没有说话。 ………… 侯府外院, 荀彧正在研究棋盘上的棋局,手里的白子儿迟迟不曾落下。 “你在研究什么呢?”沮授问道。 “五子棋。” “区区五子棋还能难倒你?”沮授哼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每次与侯爷对弈,你都让了那么一两步。” “公与啊,此事,看破不说破!” “这侯府上下,数你心眼子最多。” “比起咱们侯爷来,在下可不敢认啊!” 说完,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沮授坐在荀彧对面,寻思道:“这五子棋不过是小孩子玩的,你至于想这么久?” 荀彧白了沮授一眼,没有说话。 沮授微微一笑,探出身子,低声道:“你是在想如何给侯爷备贺礼吧?” 荀彧抬眼看向沮授,开口道:“你想好了?” “我刚从赵云那边过来,听说军中好些将领都在琢磨这件事情……” “看来你们已经想出办法了。” “所以这不来听听你荀彧的意思么,” “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但不行!” 沮授颔首道:“的确,没有侯爷的军令,擅自出兵北上,此举乃大忌!” “那若是让侯爷亲自下令呢?” “什么!?”沮授一愣,诧异道:“荀彧,你可有法子?” 荀彧抿嘴一笑,没有说话。 “嘶——”沮授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有办法?” “那这贺礼可否算我荀彧一份啊?” “那是自然!” ………… “主公,主公!” 袁绍眉头紧蹙,一脸不耐道:“许攸,何事如此慌张!” “主公大喜啊!” “大喜?”袁绍眉头一挑,问道:“喜从何来啊?” “张昊那厮要在洛阳大婚,还不是喜事?” 袁绍大怒道:“许攸,你怕不是昏了头了,这是他张昊的喜事,跟我袁绍何干!” “主公,张昊那厮在洛阳大婚,闹出的动静可不小,这对咱们来说可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啊!” “你是说,趁着张昊大婚之时,咱们挥师南下进攻洛阳?”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许攸,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快说来!” “主公,属下有一计,趁着张昊大喜之日,咱们挥师东进!” “挥师东进?” “不错,”许攸狞笑道 “咱们与洛阳不过一河之隔,张昊大婚,必定会对咱们严加防范,咱们便可趁机往东,绕过怀县,直奔兖州,只要咱们进入兖州境内,便能与曹操合兵一处。 届时,主公便能再邀各路诸侯讨伐张昊,主公手里握有六万大军,不怕他曹操和袁术不听话。” 袁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心中仍旧有些疑虑。 毕竟之前的酸枣之盟在联军大败后便土崩瓦解了,最后的结局是曹操得兖州牧,孙坚得扬州牧,袁术得豫州牧,而他袁绍自己,可以说半点好处没有捞到。 就算自己去到了兖州,恐怕也难以将曹操和袁术拉拢到身边来。 退一万步来说, 就算曹操和袁术心里是不满张昊的,但张昊坐拥四州之地,又在洛阳挟天子以令诸侯,无论是从大义上还是从实力的角度出发, 此时与张昊为敌,属实不是明智之举。 许攸见袁绍眼神飘忽,脸色更是阴晴不定,便知道自家主公心存犹疑。 “主公,”许攸说道:“张昊毕竟是黄巾出身,虽然坐拥四州之地,但也都是重兵相胁,那些个世家门阀苦张昊久矣,若主公能够振臂一呼,相信不少人会站在主公这一边的。” 其实许攸所言,并非全是虚言,至少在世家门阀这一点上,是说准了的。 张侯爷在掌握冀州和青州后,便大力整治当地的世家门阀,将士族豪绅手里的良田几乎全部给没收了,然后通过州府和各郡官衙分发给没有田地的农民。 这样一来, 农民是有地耕种了,但士族豪绅的利益便受到了极大的损害。 当然, 张侯爷此举,也的确是有过分的地方, 就比如有些良田并非是士族豪绅所侵占的,而是人家祖上承袭下来的,但也都被张侯爷一声令下,全部给没收了。 其实张侯爷也是很无奈,他也不想去没收本就属于人家的东西,可良田就那么点,根本不够农户去耕种的,要想耕种,就只能去开荒, 可开荒所需要的人力、物力、财力都不是一两个农户能够去解决的,这需要当地官府投入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去规划, 举个简单的例子, 一些荒地,有很多碎石子,农户需要先将碎石子从地里筛淘出去,然后再翻地,翻地后也不能立刻耕种,还需要去肥地。 肥地需要用一些动物的粪水,再用水去湿润,让土地充分的吸收养分和水分之后的第二年才能去耕种,第一年的耕种必然不会有太好的收成, 那么农户劳作了一年,又没有好的收成,施政的府衙必定会给农户发放粮食去养他们,一来二去,得等到第三年或许才能有所好转,可这两三年的投入,府衙又得需要三五年才能收回来,期间的成本自然是不能光以时间计。 所以,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将州内所有的良田收到官府手里,再由官府分发给农户,让农户去耕种,收获之后,官府和农户获利。 说得直白一点, 以前的玩法是,农民没有地,得去士族豪绅的地里去耕种,收成之后,农户将大部分上交,剩下的只够糊口,而士族豪绅们再拿出一部分上交官府,剩下的也都是自己的。 而现在,就相当于官府直接和农户对接了,没有了士族豪绅这样的中间商赚差价, 所以士族豪绅的积怨深重,甚至有不少士族因此落魄,不少豪绅因此一无所有。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张侯爷的“功劳”。 …… 第一百七十八章 四个女人 “嘿,沮芝阿姊,你说这些达官显贵们是不是闲来没事就喜欢瞎折腾呢,明明对侯爷怕得要死,恨得要死,还得屁颠屁颠的过来送贺礼。” 一大早, 沮芝便来到了侯府拜访,侯爷还在和荀彧、沮授在书房内说事,所以沮芝也就只能在前厅候着, 李招娣一听沮芝来了,赶紧从侧院过来找沮芝说话,毕竟两人之前在卢奴相处过一段时间,关系也是极好的。 沮芝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大家闺秀,行为举止有礼有节,特别是这几年替侯爷打理太平商号,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将商号做得风生水起,几乎将生意做到了各州郡, 当然,也少不了侯爷在背后的鼎力支持。 听到李招娣的戏谑之言,沮芝回答道: “可别小瞧了这些达官显贵,这些人都是人精,他们的背后都是一个个世家门阀,尽管他们私底下再不待见侯爷,但是明面上依然会伏低做小,这,便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好吧,反正这些事情也不用我去操心,只要别来烦我就行。” 沮芝抿嘴一笑,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精巧的短匕,道:“这是从长安收来的,想着你应该会喜欢。” 李招娣接过短匕,见上面镶有宝石,做工极为精美,心里好不喜爱, 随即欣喜道:“多谢沮芝阿姊。” 这时,黎悦从后堂款款走出,一身浆洗得有些泛黄的衣袍,头发盘起,看起来比往日显得要风韵迷人一些,但同时,其神色之中依然保留着一股子凌厉劲儿。 沮芝赶紧起身,向黎悦见礼。 “都是自家人,向奴无需多礼。”黎悦颔首回礼道。 “听说侯爷为阿姊请了尊号悦,以后该称阿姊为悦夫人了。”沮芝笑道。 “侯爷是担心我的出身会招来非议,所以才请陛下赐予了尊号,你我姊妹自然无需在意这些,以前怎么称呼,以后还是怎么称呼。” “那就依姐姐的意思来。” 说完,沮芝便要退回侧座,却被黎悦一手抓住了皓腕,道:“侯爷不在,你我姊妹离近一些好说话。” 沮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因为一直以来,黎悦皆是以侯爷贴身护卫的身份示人,认识这么久,沮芝还从未见过黎悦有如此人情味的一面。 两人入座后,黎悦开口道:“前些日子,侯爷说要请陛下赐婚时,我的心里是极为忐忑的,毕竟我的出身实在是配不上侯爷……” “阿姊莫要妄自菲薄,您……” “向奴你听我说完。” 沮芝一愣,只得点头倾听。 “天下未定,侯爷必定会继续征战,而我亦不是待守闺中之人,必定会跟随在侯爷身旁,若论操持家里,做侯爷的贤内助,我自然是胜任不了的。 所以,若侯爷能娶向奴为平妻……” “阿姊!” 沮芝一惊,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惊慌的看着黎悦,皱眉道:“阿姊怎能如此……如此……” 黎悦抿嘴一笑道:“向奴不用慌张,这些年,我亦知你向奴的心意。” “我……” 沮芝脸颊一红,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了。 李招娣在一旁瞪大了眼睛,时而看向黎悦,时而看向沮芝。 “向奴,你亦知我是一个直言不讳之人,这么多年来,你替侯爷打理太平商号,任劳任怨,尽心竭力,若不是心里有侯爷,又怎会坚持这么多年。” “阿姊……阿姊误会向奴了,向奴是为了报当年的恩情……” “当年的恩情早就还完了,”黎悦示意沮芝坐下,然后拉着沮芝的手,眼含深意道:“你我都是女子,有些东西就算不说,大家心里也是知道的。” 沮芝低着头,脸颊绯红。 黎悦继续说道: “侯爷如今坐拥四州之地,帐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唯独……唯独没有子嗣……” “……”沮芝抬眼看向黎悦,宽慰道:“阿姊和侯爷还年轻,早晚会有的。” 黎悦的笑容中夹杂着一抹苦涩,淡淡道: “我自小习武,以死士的标准来培养,难免对身体有所损伤,我与侯爷……”说到这里,黎悦不由看了沮芝和一旁的李招娣一眼,低声道:“这一年多来,我这肚子依旧没有动静。” “这……” 沮芝也是个黄花大闺女,对于房事和生育这些事情,她也是一知半解,想说些宽慰的话,也不知该如何说。 “所以,我想问问向奴你的意思,如果你不介意平妻的身份,那我便去说服侯爷。” “阿姊,向奴……”沮芝只觉脸颊发烫,后面的话硬是难以开口。kuAiδugg “沮芝阿姊不介意,就算给侯爷做妾室,沮芝阿姊也是愿意的!”李招娣在一旁帮腔道。 “……”黎悦。 “……”沮芝转过头狠狠的瞪了李招娣一眼。 李招娣被沮芝这么一瞪,有些不知所以道:“难道我说错了么,之前在卢奴的时候,沮芝阿姊一直珍藏着三个骰子,还说是当年就因为这三个骰子,侯爷才出手相救的啊。” “……”黎悦看向沮芝。 沮芝低着头,默不作声,但她的脸颊已经红到耳根了。 李招娣继续说道:“之前在卢奴的时候,沮芝阿姊不是还说,此生若能嫁给侯爷这样的男子,此生无憾么。” 此时的沮芝恨不得将李招娣生吞活剥了,然后再挖一个坑将自己埋进去,不,得拉着李招娣一起埋。 黎悦会心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放心了。” 就在这时,一道悦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呵呵,黎悦阿姊若有这样的心思,何不带浮香一个,只要能陪在侯爷身边,别说是做妾室了,就是做通房丫鬟,浮香也是愿意的。” 黎悦,沮芝,李招娣,三道不善的目光看向了门口。 只见一道倩影正朝他们款款走来,绝世的容颜,白色的衣裙,婀娜的身姿,每一步都能将她的妩媚和风情展现得淋漓尽致。 黎悦三人,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眼眸中多少都带着一丝丝的敌意。 “红袖招浮香,见过两位阿姊。”浮香的声音极为软糯,听在耳朵里酥麻酥麻的。 “谁是你阿姊!”黎悦和沮芝不约而同道。 …… 第一百七十九章 背后那位 清丽佳人,果决坚韧…… 大家闺秀,温文尔雅…… 妩媚放荡,颠倒众生…… 李招娣就这么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心道,侯爷果真是好福气啊,有黎悦阿姊和沮芝阿姊就算了,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主动上门做妾。 这个女人,就这么走了过来,一颦一笑间竟能使人心神荡漾,就连自己都忍不住多看其两眼。 “这世上竟有如此美艳的女人……” 李招娣的心里犹如小鹿乱撞一般,没由来的竟生出一股酸楚来。 “你来做什么!” 黎悦适时出声,把呆愣在原地怔怔出神的李招娣拉了回来。 对于李招娣的失态,黎悦和沮芝并不在意,毕竟浮香的容貌的确堪称绝世,若不是沮芝早就听闻红袖招浮香之名,恐怕比李招娣好不了多少。 浮香走到三女面前,朝李招娣微笑着颔首,然后将目光看向了沮芝。 沮芝感受到其目光中的审视和些微的挑衅,不怎么喜欢与人争执的她也终于攥紧了小拳拳,咬紧了后槽牙,迎上了对方的目光。 到底是大家闺秀,哪怕是这样的场面,面对一个风尘女子如此挑衅,沮芝依旧保持着优雅的风度。 “早就听闻侯爷的太平商号一直由一位叫沮芝的美女子打理,今日一见,果然不俗,也难怪侯爷能放心的将太平商号交到你的手里。” “浮香姑娘的盛名,向奴亦有所耳闻,今日一见,的确有沉鱼落雁之姿,也难怪洛阳城里的达官显贵们对红袖招趋之若鹜了。” 沮芝虽然是士族出身,有着大家闺秀的文雅,但并不代表她就软弱可欺,在骨子里,沮芝的坚韧果决也是不输黎悦的,否则当初也不会为了给族人报仇去赌徒的兜里谋利了。 再说了,沮芝这些年打理太平商号,与那些士族豪绅们打交道,若没有一点心眼子和手段怎么从虎口夺食,又如何将太平商号一步步做大,做到今日这般的境地。 浮香眼眸微眯, 她听出了沮芝言语里夹杂着锋锐,什么盛名,什么被达官显贵趋之若鹜,表面上是在夸赞自己,实则是在暗指自己不过是凭借相貌受人追捧的风尘女子罢了。 “呵呵,”浮香掩嘴一笑道:“沮芝阿姊绵里藏针的本事倒是让浮香受宠若惊了,浮香别的本事没有,讨得侯爷欢心的本事还是有的,不然侯爷也不会让奴家一趟一趟的往侯府跑。” “……”沮芝暗暗的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心里的情绪,藏在袖袍里的小拳拳因为用力过度,有了那么一丢丢的颤抖。 “行了,”黎悦寒声道:“浮香姑娘今日过来是为何事?” “自然是为了侯爷的婚事。” 黎悦眉头微蹙,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厉。 自己与侯爷的婚事关他浮香什么事,不过这样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逝,因为她想到了绿珠,想到了红袖招背后的那位。 想到这里,黎悦瞬间便没了底气,眼眸中略微有些慌张,说道:“浮香姑娘不妨直言。” 黎悦的气势由强转弱,不禁让一旁的沮芝和李招娣略微有些诧异,毕竟黎悦可是陛下敕封的悦夫人,半月之后便是侯府的女主人, 可为何浮香一来,几句话便让黎悦有这般反应。 浮香也是第一次看到黎悦这样,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不过黎悦能有这样的反应,想必也是猜到了什么,既然如此,浮香也不再遮遮掩掩了。 “红袖招的主人会在侯爷大婚之前赶到洛阳,在此之前,黎悦阿姊还不能算是侯爷的夫人呢。”https:/ 此言一出, 李招娣和沮芝不由诧异的看向黎悦,见黎悦眉头紧蹙,并未反驳,二人心里就更加的骇然了。 红袖招背后的主人? 当今天下还有谁能够左右侯爷的事情,何况还是侯爷的婚事。 沮芝眼眸微眯,开始猜测红袖招背后到底是何人,又是什么身份。 “红袖招不就是吃喝玩乐的地方么,红袖招的东家是谁,还能左右侯爷的婚事?”李招娣仿佛是在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浮香。 浮香抿嘴一笑, 道: “你应该就是李招娣吧。” “你认识我?” “不止认识,我还知道你一直跟随在胡骑军统率屠兀骨的身边,在草原上作战。”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李招娣吃惊的看着浮香。 “招娣,”沮芝提醒道:“红袖招表面上是艺馆,实则却是一个不输内卫府的情报组织,你莫要小觑了咱们眼前的这位浮香姑娘。” 李招娣不敢置信的看着浮香,嘴唇微张,但却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张侯爷低着头走了进来, 当他抬头看到厅堂里的三个女人一个女孩儿时,微微一愣,然后下意识的, 低头, 转身, 往外走。 不知为何,张侯爷在看到黎悦、沮芝、浮香时,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心虚, 至于为什么心虚,张侯爷也说不出来,毕竟自己除了黎悦以外,到也算是洁身自好, 当然, 与浮香之间的那些暧昧事儿不算, 因为是浮香主动撩拨自己的,自己可是一点都没有逾越啊。 “侯爷!”四女异口同声。 张侯爷的身体就如同触电一般,僵在了原地。 “嘶……”张侯爷赶紧做好表情管理,然后微笑着转身,走了过去。 “哟,这么巧啊,大家都在这里啊。” “侯爷大婚,为何不告知给奴家,奴家还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呢。” 浮香赶紧迎了上去,将侯爷的一支胳膊抱在怀里,声音软糯,似撒娇也似在幽怨。 李招娣和沮芝看在眼里,恨在心里,不过她们没有说话,因为未来的悦夫人都没有吭声,她们有什么理由去表达不满呢。 自从刚才听到浮香的话后,黎悦就一直心事重重的。 也不知为何,自己对那位,打心底里竟多了一丝胆怯,这种胆怯并不是害怕,而是担心那位不同意自己与侯爷的婚事。 张侯爷虽然很享受被浮香这么抱着,但此时黎悦和沮芝在一旁,还有李招娣这个小孩儿在,也不好与浮香打情骂俏。 勉强抽出胳膊的张侯爷,赶紧来到黎悦身边,对浮香笑道: “本侯的婚事传出,红袖招背后那位应该是坐不住了吧!” …… 第一百八十章 她来了! 十月,秋高气爽,整个洛阳城张灯结彩,洋溢着欢庆祥和的气氛, 不为别的,只因武平侯张侯爷的婚事,这是洛阳这么多年以来,还是第一次有过这样的氛围,为此,太平商号更是将富可敌国的一面展现了出来。 洛阳城内的每一户人都能领到一斗粟米,二两肉,一壶酒,家里有孩童的还能领上一包饴糖, 因此, 整个洛阳城里的百姓,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对武平侯无不大加夸赞,称其为朝廷栋梁,国之柱石,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在密侦司的筹谋下,无论是艺馆里的歌妓还是街头巷尾的孩童,都在传颂着张侯爷的好,对于这种唱赞歌的行为,朝廷这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谁让大家都在张侯爷的淫威下吃饭呢,至于会不会传到帝党官员的耳朵里或是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又怎样呢,那些个帝党官员,表面上都是朝廷的忠良贤臣,私底下谁没有收过太平商号送去的银子,谁家的产业没有和太平商号做买卖。 至于陛下嘛,陛下还小,有些东西糊里糊涂的也就过去了。 当然, 最为热闹的还是武平侯府了, 在张延的安排下,宫里的礼官专门来到侯府教授礼仪,毕竟张侯爷出身微末,侯爷夫人也不太懂得那些繁琐的规矩, 虽然侯爷已经再三吩咐了,大婚一切从简,但张延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就像你给领导办事,领导说随意就行,可你若真的随意了,那你的仕途前程也就走到头了。 侯府上下忙得脚不沾地,而张侯爷本人则躲在书房内,门窗一关,两耳不闻窗外事。 书房外, 马超穿着一身力士营黑甲,抱着长枪倚靠在石桌旁,偷偷瞄着院子里的一众将领。 赵云,庞德、张辽、朱灵、徐晃、李招娣六位将领,可以说除了周仓、高顺、张燕以外,洛阳城里的将领都在这里了。 赫昭用胳膊肘捅了捅马超,低声问道:“看来侯爷这是有大动作了啊。” “不会吧,两日后就是侯爷的婚事了,侯爷打算在婚事期间对袁绍用兵?”马超疑惑道。 “谁知道呢,侯爷的心思,谁又能猜得准啊。” “荀先生和沮先生已经进去很久了,也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赫昭朝书房努了努嘴,示意马超去偷听,吓得马超打了个寒颤,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你去听听?” “不去!”马超瞥了赫昭一眼,将身体朝旁边挪了挪,似乎要和赫昭划清界限。 赫昭看了一眼不远处并排站立的六位将领,对马超低声说道: “我听说,军中的将领都在想着给侯爷准备什么样的贺礼呢,也不知道他们都准备了什么。” “能有什么,作为军人,什么样的礼物能比一场大大的胜仗有价值呢。”说着,马超看向赫昭,不由皱眉道:“我觉得这会是一场硬仗。” 整个洛阳城内,只有三万兵马,其中还包括李招娣带来的一万胡骑军,反观袁绍那边,可是实打实的六万大军,虽说在怀县还有郑姜的一万余兵马, 但袁绍可不是成皋那些联军能够比拟的,其麾下的蒋奇、颜良、文丑、鞠义等,也都是能征善战的良将,在谋士方面更有许攸、逢纪、郭图、辛评等人常伴左右,单从阵容上来说,袁绍其实不输他张侯爷多少的。 所以,这也是马超担心的地方。 赫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将目光看向了书房的方向。 “据密侦司来报,袁绍携六万大军已于昨日,从河阳出发,向东而去,其目的应该是奔着兖州去的,怀县的郑姜在收到消息后,已经开始巩固城防了,但恐怕不足以抵挡袁绍的大军。” 沮授顿了顿,接着说道: “当然,也不排除袁绍会绕过怀县,加紧向兖州行军。” 张侯爷盯着墙上的地图,眉头微蹙,陷入了沉思。 荀彧开口道: “侯爷,待袁绍进入兖州之后,咱们要想再去讨伐,恐怕就会直面兖州的曹操啊!” 张侯爷微微一笑道:“所以荀先生的意思是?” “令赵云、庞德、张辽、朱灵、李招娣、徐晃六位将军领兵两万与袁绍六万大军在怀县决战!” “哦?”张侯爷皱眉道:“先生详细说说。” “赵云、李招娣、徐晃三人领胡骑军和本部骑兵万余赶往荥阳,再从荥阳渡河北上,必定能赶在袁绍之前抵达怀县附近; 张辽、朱灵、庞德率领一万步军至平县渡口,乘战船顺流而下,两日便可抵达怀县。 加上郑姜在怀县的一万余兵马,咱们这边总共就有近四万大军,以逸待劳,方可与袁绍决一死战!” “四万打六万,”张侯爷看向荀彧,问道:“有几分胜算啊?” “八成!” “说实话,” “七成!” 张侯爷转过头看向荀彧,没有说话。 “我可立下军令状。”荀彧信誓旦旦道。 张侯爷神情一松,叹道:“先生,本侯自然是相信你的,可就算最后真如您所言,咱们胜了,那也是惨胜,这四万条性命还能带回来多少呢。” 荀彧不由一怔,嘴唇微张,但却没有说话。 “侯爷,”沮授沉声道:“此战是击败袁绍的唯一机会,若待其去了兖州,就如同放虎归山,要再想除掉他,就难了呀!” 张侯爷沉吟片刻后,坦言道: “两位先生,你们有没有想过,咱们与袁绍已经停战快半年了吧,天下苦战久矣,咱们又有何种理由去打袁绍,若大义不在本侯这边,本侯则师出无名啊!” 荀彧和沮授互视一眼后,慢慢的低下了头。 侯爷说的没错, 他们这些日子一直在思考怎么去打袁绍,原本以为袁绍会趁着侯爷大婚率军南下,所以早早的就让军中将士做好了准备,为此,荀彧还将所有的战船集中在了平阴, 想着袁绍大军一旦南下,便可用战船将黄河阻塞,将袁绍大军拦腰截断,届时,袁绍大军必然慌乱,他们便可将袁绍的前军一举歼灭,然后再想办法吃掉袁绍剩余的兵马。 可是, 没想到袁绍不仅不南下,反而选择一路向东,奔着兖州而去。 此举,让荀彧和沮授不得不提前来找侯爷商议,希望侯爷答应出兵,一举将袁绍的六万大军尽数歼灭。 两人千算万算,唯独没有算到开战的理由,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反应过来的两人也只能怅然一叹了。 侯爷见两人低头不语,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想着换个话题聊聊。 “听说各州州牧和一些士族都遣人送来了贺礼?”张侯爷问道。 沮授答道: “不错,曹操,袁术、孙坚也都遣使来说会送上贺礼,曹操的礼物送到了,袁术和孙坚的贺礼还在路上,明日应该能到。” “哦?”张侯爷略感诧异道:“曹操送来了什么贺礼啊?” “一些古籍藏书罢了。” “曹操这人倒是有点意思,这是在暗讽本侯出身微末,不知礼义廉耻,想让本侯多读点书啊。” 荀彧和沮授没有说话。 张侯爷又问道:“听说袁绍也遣使来了?” 沮授颔首道:“是一个名为辛毗的年轻人,此人的哥哥叫辛评,是袁绍账下的谋士,辛氏兄弟乃颍川大才,不可小觑。” 张侯爷深吸了一口气,挠了挠头,笑问道:“袁绍这厮,送来了什么礼物?” 沮授皱了皱眉,说道:“辛毗说,袁绍将把他们占领的城池全部归还给咱们,就当是给侯爷您的贺礼了。” “噗呲,”张侯爷忍不住笑喷了。 这袁绍当真是可爱的紧,之前在河内郡占了几座城池,连河东郡的一些地方也被其抢了一波,发现没什么油水,也捞不到好处了, 想拍拍屁股走人,走之前还让人过来打着送礼的名义来恶心人, 不得不说, 袁绍这家伙,别的本事没有,恶心人倒是有一套。 不过现在的张侯爷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些了,因为他坚信,出来混总归是要还的,你之前有多恶心别人,之后就会被人给恶心回来。 “咳咳,”张侯爷指向门口,问道:“赵云他们都在门外候着呢吧?” 荀彧和沮授点了点头。 张侯爷走到门边, 门开, 马超和赫昭立刻站得笔直,向侯爷行礼。 张侯爷看向眼前的六位将领,笑道:“你们都散去吧,两日后都来侯府吃酒!” 赵云等人不由一愣,原本以为是来听候军令的,没想到侯爷让他们两日后来吃酒,众人不由将目光看向了荀彧和沮授。 此时的荀彧和沮授早就低着头,不敢去看众将了。 “侯爷,我等……”赵云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张侯爷伸手阻止了。 “本侯知道你们的心思,大家都是自家兄弟,贺礼的事情就免了吧,以后本侯还要仰仗诸位替朝廷平定天下呢。” 亦就在这时,新任力士营营主,卫戍司司尉李卫走了过来,在张侯爷的耳边说了几句, 紧接着,在众人的注视下,张侯爷的面色大变,赶紧向侯府的大门口走去,众人不明所以,也都紧随其后。 侯府外, 一辆颇为豪华的四驾马车停在了侯府门口,马车的前方和后方各有十名精壮的汉子,他们身着劲装,看他们凌厉的眼神,就知道这些人绝非善类, 马车旁边各有两名头戴斗笠的骑士,看身形应该是女人。 侯府门口,苏义带着二十余名力士营黑甲手按佩刀,神情戒备, 门内,唐左领着十名黑甲手持劲弩严阵以待。 片刻之后, “都把兵器放下!” 侯爷的声音从黑甲的身后传来, 一听到侯爷的声音,力士营黑甲立刻解除了戒备,站在左右两侧,将门口和侯爷之间的通道让了出来。 看着门外的马车,张侯爷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紧张,藏在袖袍里的双手早已紧握成拳。 就连张侯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门口的,他就这么站在门口,没有说话,他的身后,赵云等一众将领也是不明所以, 但从侯爷的行为举止来看,马车里的人一定对侯爷特别的重要。 很快, 马车的车帘撩开,一个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子探出身来,面朝张侯爷微微一笑。 是浮香。 张侯爷眉头一挑,问道:“就你一人?” “不然呢?”浮香俏皮一笑道。 “她……她呢?” “主人说了,侯爷擅自决定婚事,她不想见您。” “她……在哪里?” 张侯爷咽了咽唾沫,然后舔了舔嘴唇,一脸紧张且期待的看向浮香。 浮香转过头看了车厢一眼,然后对张侯爷笑道:“主人想问侯爷三个问题,若这三个问题,侯爷的回答让主人满意了,主人便出来见侯爷您。” 此言一出,赵云等一众将领,以及荀彧等人皆是一愣。 其中有知道红袖招一些底细的人倒还好,不过是有些诧异和惊疑罢了,其余一些不知道红袖招底细的将领则脸色一沉,眼神不善的盯着马车, 心道,当今天下,就算是皇座上的那位也不敢与他们侯爷如此说话,马车里的这人竟然对侯爷如此无礼,姑且先瞧瞧,若是惹得侯爷不快,定要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之徒尽数斩杀。 张侯爷看向马车,深吸一口气后,淡淡道:“问吧!” “第一问,侯爷可还记得黄巾遗志?” “若朝廷无德,便将其推翻,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此言一出,张侯爷身后众人不由一怔,惊骇的看向侯爷的背影,李卫和苏义则将目光看向了周围街道,好在周围没有什么人,否则只能带人将其控制起来, 毕竟, 侯爷刚才的言语太过惊世骇俗了,一个当朝的武平侯,竟然说出推翻朝廷这样的话,若被有心之人传扬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浮香看了一眼马车,见没什么动静,便开始第二问: “第二问,侯爷身为当朝大将军,武平侯,打算如何履行黄巾遗志?” 张侯爷眉头微蹙,沉吟片刻后,朗声道: “替朝廷平定天下,让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 没等浮香问出第三个问题,一袭黑色衣裙的女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盯着面前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张侯爷,问道: “然后呢?” …… 第一百八十一章 阿姊张宁 张侯爷看着眼前的这个美丽的女人,内心荡涤着一圈一圈的涟漪,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张侯爷的眼眶湿润了,喉头微动,嘴唇张了张,纵使心里有千言万语,但在这一刻,仿佛也都说不出来了。 七年了,整整七年没见了,当初那个十八岁的女孩儿现在也该二十有五了吧。 嗯, 比以前瘦了一些,也更有女人味儿了。 女人跟男人最大的不同点就是,十八岁的女孩儿天真烂漫,二十五岁的女人就会褪去青涩,显得更为的成熟稳重。 “阿……阿姊。”张侯爷张口道。 阿姊? 侯爷叫她阿姊? 能被侯爷称为阿姊的,难道是…… 身后众人一顿猜测,只有为数不多的,像周仓、张燕、赵云这些最早跟随在侯爷身边的将领才知道,当年天公将军张角有一儿一女,儿子便是他们的侯爷张昊,张子楚,而那个女儿嘛,便是颇为神秘的张宁,张梦姬了。 张宁缓缓上前,走到张侯爷的面前,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她缓缓抬起手,放在自己的头上,然后朝张侯爷比划了一下,然后退后一步,开口道: “嗯,的确是长高了不少,从一个小屁孩儿长成了一个男子汉了。” 张侯爷退后一步,朝张宁躬身行礼道:“弟弟见过阿姊。” 两人是姐弟,多年未见,这一大礼是必须要行的,毕竟长姐如母嘛。 如今的张侯爷,坐拥四州之地,乃天下一等一的诸侯,就算是面见天子,也不用行如此大礼, 张宁对张侯爷的行礼,自然是没有避让,而是堂而皇之接受了。 紧接着, 张宁对身后的两名头戴斗笠的女人说道:“蓝玉,红晶,还不快来拜见你们的少主,当今的武平侯。” 蓝玉和红晶摘下斗笠,上前单膝跪地,行主仆礼: “蓝玉(红晶)拜见侯爷!” 蓝玉,红晶,包括绿珠,他都听父亲和黎悦提起过,她们都是太平道训练出来的死士, 死士一共有七人, 黎悦,绿珠,蓝玉,红晶便是其中四人,至于其他三人是谁,又在何处,父亲没有说,黎悦也不知道。 只是让侯爷有些惊讶的是蓝玉和红晶竟然长得一模一样,是双胞胎。 蓝玉似乎看出了侯爷眼里的诧异,解释道:“我二人还有绿珠是三生子,绿珠是姐姐。” 张侯爷尴尬的点了点头,心道,这三胞胎长得都不错,虽然比黎悦略逊一筹,但可是三胞胎…… 张宁单眉一挑,嘴角微扬道:“既然阿弟喜欢,那阿姊就把绿珠,蓝玉,红晶都送给你做通房丫鬟好了,她们三姐妹可是很听话的哟。” “哈?”张侯爷一愣,嘴角一咧,收都收不住,挠头道:“不好吧。” “我看没什么不好的,反正阿弟长大了嘛,自然是需要有人伺候的。” “呵呵……” 张侯爷正想着如何表现出一副既为难,又勉强的模样,最后挨不过阿姊的热情,迫不得已将三女收入囊……不,收进侯府。https:/ 就在张侯爷还在思索时,张宁伸手捏住了张侯爷的耳朵。 “哎哟,哎哟!” “好你个张子楚,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尽学了一些邪门歪道,我看你是欠调教!” “阿姊轻点儿,我错了,错了!” 张宁可不管这是在武平侯府,更不管周围还有一众武将谋臣,拎着张昊的耳朵就往侯府里走。 荀彧,赵云等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毕竟来人是侯爷的阿姊,人家的家事,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自然不敢多嘴,心里抱着半分担忧,半分看戏的心思跟在两人身后朝侯府内走去。 “阿姊,阿姊,这么多人看着呢,” 张宁充耳不闻。 “阿姊,本侯,我好歹是堂堂武平侯,你多少得给我留些颜面吧。” “姑奶奶可不管你是什么武平侯,姑奶奶只知道你张子楚是我张梦姬的阿弟,阿弟有错,我这个做阿姊的自然要替阿父管教管教你。” “阿姊,那阿弟我到底错哪了?” “呵呵,好啊,张子楚,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阿姊,您有话好好说,阿弟实在不知道自己错哪里了啊!” 就在这时, 黎悦,沮芝,李招娣从侧院匆匆赶了过来,见自家侯爷被一个陌生的女人拎着耳朵,不由惊怒交加。 “住手!”三人暴喝道。 张宁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向黎悦三人,眉头微皱。 黎悦作为张侯爷即将过门的正妻,又是张侯爷贴身多年的死士,自然对侯爷关切有加,她虽然震惊,但尚有理智, 当她看到后面跟着赵云,荀彧等人后,她便知道这个黑衣女人的身份非同一般,否则他们也不会允许自家侯爷在其手里吃亏,但正是如此,她这个未来夫人才应该出言喝止。 沮芝之所以出身喝止,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她对侯爷的情意,再加上有黎悦有让她做平妻的意思,所以沮芝很自然的便将自己代入到了新的身份中。 至于李招娣嘛, 那就更简单了,侯爷是我要追随的人,谁动侯爷就是在动我! “呵呵……”张宁转头看向自己的阿弟,戏谑道:“你小子还真是长本事了啊!” 说完,张宁松开了手,径直朝前厅内走去。 张侯爷一边揉着自己的耳朵,一边朝黎悦使眼色, 从侯爷的眼神里似乎猜到了什么,黎悦不禁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恰巧这个时候,浮香款款走来,朝侯爷微微欠身后跟着自家主子向厅堂走去,在经过黎悦三人时,浮香也好心的给了对方一个提醒的眼神。 片刻后, 张宁坐在首座之上,也就是之前侯爷所坐的位置,浮香站在她的身旁, 张昊,黎悦,沮芝站在厅堂内,赵云和荀彧等人则贴在门口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哪怕是赵云这么正直的人,哪怕是荀彧和沮授这样的儒士。 “黎悦,拜见小姐。” 黎悦单膝跪地,向首座上的张宁行主仆之礼,虽然黎悦即将成为张侯爷的夫人,但她始终还是太平道培养出来的死士。 张侯爷走到黎悦身边,一把将其扶了起来,正色道: “你已不是死士,你是本侯的夫人,以后无需再行这般大礼!” 黎悦一愣,但还是听从了张侯爷的话,站了起来,微微颔首,站在了张侯爷的身侧。 张宁眉头一挑,将目光看向了自己的阿弟。 而张侯爷在此此时,大大方方的迎上了张宁的目光。 …… 第一百八十二章 红双喜 张宁嘴角一扬,笑道:“阿弟,你果真是长本事了啊。” 张侯爷淡淡道:“阿姊,黎悦是本侯的人,更是未来的悦夫人,从今以后也不再是太平道的死士,所以,她无需向任何人行主仆大礼。” 说着,张侯爷看向身侧的黎悦,朝张宁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道: “黎悦,向咱们的阿姊行礼吧。” 黎悦颔首,朝张宁微微欠身道:“黎悦……见过阿姊。” 张宁深深的看了黎悦一眼,然后朗声道: “你要娶黎悦为妻,阿父知道么?” “我已遣快马送往信都,相信阿父已经收到消息了。” “阿父可同意?” “我自己的婚事,我同意就好,阿父同不同意不重要。” 张宁眉头微蹙,看向张昊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凌厉之色。 张侯爷继续说道:“阿姊,阿弟我有权利选择一个喜欢的人在一起,这日子是我自己过的,不是别人帮我过的,所以,哪怕阿父和你不同意这门婚事,我亦不会在意。” 张宁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沮芝,问道:“那她呢,你的妾室?” “啊?”张侯爷一愣, 这才发现沮芝还在旁边,他也不知道怎么把沮芝给卷进来了。 是, 前些日子黎悦是跟自己提起过沮芝,说沮芝对自己有情有义,为了以后考虑,可以将沮芝收为平妻。 其实黎悦的意思很直白。 首先,黎悦虽然被陛下敕封为悦夫人,但其出身低微是不可磨灭的事实,而且黎悦自己也不太喜欢待守闺中的生活, 天下未定,她还是希望能够常伴在侯爷左右。 但是, 堂堂一个武平侯的夫人,不能跟着自家侯爷去打仗吧,说将出去,总是有失体面,不太好的,若牵扯到侯爷身上,自然是黎悦不愿意看到的, 就算她知道侯爷不在意这些,也没有人敢在明面上说侯爷和她的不是,但也避免不了人家在暗地里嚼舌根子。 其次,沮芝是沮授的妹妹,若沮芝成为了侯爷的平妻,沮授不仅会更加的忠心,往后有什么事情,就可以更放心的交给沮授去做了,毕竟有这种关系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嘛。 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黎悦担心自己的身体不能为侯爷生下个一儿半女,就算侯爷不会因此而冷落自己,但侯爷麾下的将领,谋士呢? 他们也会担心,万一侯爷有个什么不测,他们就没了主心骨,没了主心骨,这队伍也就散了,大家伙好不容易打拼出的事业,很可能说没就没了。 侯爷当然知道娶沮芝为妻的好处甚至多过黎悦,但如果给自己的感情融入太多的功利,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当然, 沮芝的容貌也是不输黎悦的,只是两人的类型不一样,沮芝是属于那种妩媚的美,较之黎悦的清丽素雅,沮芝则多了几分风情万种的明艳,较之浮香的妖艳放荡,沮芝则多了几分内敛和端庄。 要说咱们侯爷对沮芝没有一点心思,那也是不可能的,毕竟谁会拒绝一个温柔大方,妩媚深情的女人呢,何况这个女人还任劳任怨的帮你打理产业,帮你赚钱。 这种软饭硬吃的事情,相信只要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都是不会拒绝的吧。 只是卡在张侯爷心里的一个点是,他担心沮芝并不是真的对自己有爱情,而是错将恩情当成了爱情,如果是这样,张侯爷是不会接受的。 毕竟张侯爷的爱情观,还是比较正的。 当时黎悦提及此事的时候,张侯爷并没有答应,当然也没有拒绝,因为有的时候他也有点拿不准自己的心思, 现在被张宁这么一问,张侯爷也有些尴尬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万一解释不当又担心伤了沮芝的心。 似乎是看出了侯爷的为难, 沮芝开口道:“沮芝,沮向奴,见过阿姊。” 张宁微微一笑,颔首道:“原来你就是沮芝,太平商号在你的手里打理得不错,听说你是公与先生的妹妹?” “正是家兄,” “很好,”张宁抿嘴笑道:“你可愿意给我阿弟做妾啊?” “哈?” 沮芝脸颊一红,到底是个女儿家,被侯爷的阿姊这么一问,倒有几分见家长的意思了。 “阿姊!”张侯爷连忙给张宁使眼色。 张宁却没有去搭理张昊,而是笑着对沮芝说道:“长姐如母,阿父又不在这里,你若是愿意给我阿弟做个妾室,今儿我便替你做这个主了。” 张侯爷一时无语,没等他开口,一旁的黎悦率先说道: “阿姊,沮芝贤德淑慧,又对侯爷有情有义,这么多年打理太平商号,更是忠心耿耿任劳任怨,一个妾室着实有些委屈了沮芝,若阿姊和侯爷应允,可娶沮芝为平妻。” “……”张侯爷看着一旁的黎悦,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张宁瞥了张昊一眼,笑道:“阿弟,你不喜欢沮芝么?” “啊?”张侯爷也没有料到自己的阿姊会有这么一问,赶紧解释道:“没有啊,沮芝挺好……” “好就行,既然如此,那两日后的大婚,就一起吧。” “……” “嘶——”门口偷听的众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侯爷的阿姊,果然不是一般人啊,同时娶两个妻子,众人还是头一回听说,这要是传扬出去,恐怕天下人又该说侯爷不知廉耻之类的话了, 不过, 侯爷手里有兵,谁有兵谁就可以立规矩。 张侯爷看向沮芝,问道:“你真的愿意?” “愿意。” 这时,张宁起身从首座上走了过来,来到张昊的面前,说道: “大婚过后,赶紧去做你该做的事吧,别让死去的人等太久!” 说完, 张宁头也不回的走了。 浮香经过张侯爷的身边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从她的眼里,张侯爷看到了羡慕,看到了幽怨,看到了失落,总之,浮香的眼神很复杂,这种复杂,让张侯爷没由来的一阵心疼。 当张宁走到门口时,赵云、荀彧等人站在两侧,朝其微微颔首后,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去看张宁。 “哼,”张宁冷哼一声,离开了。 接下来,就等两日后的大婚了。 …… 第一百八十三章 侯爷大婚 两日后的清晨, 当朝司徒赵谦坐着马车来到了侯府门口,他的左手提着一筐红鸡蛋,右手拿着一卷简牍,下了马车,便示意车夫驾着马车先回去。 司徒王允死后,这个赵谦便升了上来,这人之前便是御史,曾在王允麾下做过曹掾,明面上是司徒王允的人,但实际上却是内卫府暗中扶植起来的一枚棋子, 其身份之隐秘,就连张延也是不知道,依照张侯爷的意思,王允一党倒台后,朝廷不能由张延这个太尉一家独大,得安排一个人去制衡, 这个人就是新任司徒赵谦, 由于赵谦这张牌是从王允手里打出去的,所以一些与王允交好的官员,甚至是帝党的官员也都有意无意的朝赵谦靠拢,就连当朝天子在私底下也是对这个赵谦以先生之礼待之。 当然, 对于将赵谦擢升为司徒,张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他也明白,这饭还得一口一口的吃,若吃得太急,难免会太惹眼。 司徒一职本就负责百姓教化,掌礼仪诸事, 武平侯的大婚虽然都是交给张太尉在办,但是帝党这边也得派个人出来露露脸,与武平侯混个眼熟,以后有什么事情也好提前做沟通。 就比如张侯爷这次在朝堂上请陛下为其赐婚的事情,虽然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也让一众大臣和陛下有些不知所措。 这不,赵司徒一大早便出了门,往侯府这边赶,生怕错过了时辰。 赵司徒看了看大门紧闭的侯府,又看了看蒙蒙亮的天色, 嗯, 时辰尚早。 他也没有去敲门进去的打算,而是将放着红鸡蛋的篮子小心翼翼的放在台阶上,然后抱着手里的简牍倚靠在石狮子上歇息。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的样子, 礼队陆陆续续的在门口集合,点名, 四驾的花车已经准备就绪了,侯爷的坐骑火流星,胸前挂着一朵红花,被风怜这么牵着。 礼队和乐班的人也都来齐了,互相帮着整理着装。 又过了一会儿,城防司的毕岚骑着马儿,带着一众城防司的甲士将道路两旁围了起来, 此次侯爷大婚,城防司负责侯爷外围的安保工作。 毕岚看了赵谦一眼,眼眸一愣,赶紧翻身下马,朝其躬身行礼道: “卑职毕岚,拜见司徒大人。” 论官职品级,一个城防司校尉怎么比得上位列三公的赵司徒,无论是于公于私,这个礼都是需要的。 其实,httpδ:/m.kuAisugg.nět 若毕岚跋扈一点,就算不去行礼,甚至是视而不见,也没人会去找毕岚的麻烦, 毕竟能够在洛阳城里掌兵的,那可都是张侯爷最为信赖的人,特别是这个毕岚,虽然是个阉宦,但人家可是在十常侍时期就帮助过张侯爷的人。 但毕岚到底是混过官场的,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其品性能被张侯爷看重认可,自然也不是一个嚣张跋扈之人。 赵司徒见毕岚给自己行礼,赶紧迎上去将其扶起道:“毕校尉何须如此啊,今日是侯爷大婚,咱们亦都是客人,快快请起吧。” 微微颔首后,赵司徒看了一眼毕岚身后的城防司兵马,微微皱了皱眉,虽然他暗地里是内卫府的人,但是明面上还是当站在朝廷的立场去为人处世。 毕岚也是个人精,在看到赵司徒的神情后,便知道了赵司徒心里在想些什么,微微一笑道: 第一百八十四章 戳破了 这些商号掌柜,有不少都是千里迢迢从外边赶回来的,他们这些人,有一部分是太平商号旗下的产业,一部分是依附于太平商号的商家,他们的背后有的还是一些士族门阀。 此次来洛阳城捧场,就是为了能在武平侯面前露露脸,表达一下忠心和诚意; 对于那些太平商号旗下的商行,今日,也算是他们最为荣耀的一天了。 如今这天下,就连天子都得仰侯爷鼻息,侯爷的地位越稳固,他们的买卖也就越稳固, 生意人,最怕的就是乱世,乱世是不讲规矩的,人家说来抢你就来抢你。 侯爷的太平商号不一样,虽然做事情霸道,但也是在规矩里面去玩儿,到头来,人家还是会给你留一条活路,不会把你往死路上逼,不像一些士族门阀背靠着官吏,行一些杀人不吐骨头的事情。 这打仗,打的是什么,不就是银钱么, 太平商号此举,就是在告诉朝廷,告诉天下人,咱们侯爷有的是银子,有了银子,就有精良的兵器甲胄,就有足够的粮草,就有充足的兵源,httpδ:/m.kuAisugg.nět 而你们, 就靠那些门阀世家的支持,拿什么跟我们侯爷打。 张侯爷的目光,不由的望向了皇城的方向,因为在那里,当今天子刘协正在那里看着呢。 虽然你只是一个小皇帝, 但今儿本侯也得让你看看,本侯爷除了千军万马以外,手里还有银子。 要平定这乱世,朝廷只能靠我这个武平侯,其他的就别去多想了。 …… 宫墙上的刘协,极力的抑制着内心的紧张, 他将目光悄悄的看向了旁边的宦官,见那些个宦官眼睛望着城外,眼眸里直冒光,恨不得自己也去说几句吉祥话,然后闷头捡银子。 毕竟, 说吉祥话这种事情,他们这些没有蛋子的阉货,可是专业得多。 但凡是阉货,对于银子都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瘾,他们能从银钱里找寻安全感。 可跟在小皇帝身边,他们几乎没有什么额外的收入,因为,朝廷真正的掌舵者正在宫墙外面当新郎官呢。 刘协怅然一叹,对此,他也很无奈, 有些人,有些事儿,终究不是他这么一个儿皇帝能够去解决的。 …… 红礼车队过了中轴主街,往西城那边去了, 并没有像赵司徒和刘协担心的那样往皇宫过来,为此,有些人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了,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很多人为之一惊。 因为, 一众身着官袍,来自各部各门下的年轻官老爷们早就排好了队伍,将街口给堵住了,他们之中大部分都是冀州、青州、并州推举来洛阳的年轻官吏,剩下的则是各州名士的学生,被举了孝廉,推荐进京为官的。 一时间,原本热闹的场面忽然安静了下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 汉献帝刘协 “夫人,陛下赐我的那条玉腰带呢?” 赵司徒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官服,一边拍了拍空空的腰间问道。https:/ 按理说今日休沐,不用上朝的,但赵司徒还是起了个大早,因为从昨晚得到的消息来看,今日有的忙了。 闵氏揉了揉眼睛,不解道:“老爷,今日不是休沐么,您穿官服做什么。” “你这妇道人家问这么多做什么,你快告诉我,陛下赐我的那条玉带放哪里了。” “在书房的匣子里放着呢。” “你……”赵司徒恼怒道:“好好的玉带你放书房做什么!” “您不是说那是御赐之物,不是用来用的而是用来展示的么。” 御赐之物对于臣子来说,是无上的荣耀,算是皇帝对臣子的认可和奖赏,哪怕是陛下用过的东西,做臣子的,也得用最珍贵的盒子将其存放起来,好好供奉着, 将来当做传家宝,一代一代的传下去,也好叫后辈们知道,他们的祖辈曾经也荣光过。 当然了, 御赐之物还有一个作用,就是代表着皇帝对自己的信赖,特别是玉腰带这类的实用品, 若是穿戴在身上,则意味着自己就是陛下的内伙子人,这也算是身份的象征。 今日, 赵司徒打算将御赐的玉腰带戴在身上,以彰显自己帝党的身份。 就在赵司徒准备打开门往书房去的时候,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老爷,陛下急召您进宫。” 赵司徒眉头一挑,嘴角闪过一抹得意的微笑,然后故作淡然道: “知道了,让内侍官在前厅等候吧。” 赵司徒穿戴好了以后,便跟着宫里的内侍官上了马车,马车内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温热的粟米粥,还有半碟酱肉。 这待遇可是从未有过的,赵司徒不禁有些讶然。 “陛下感念司徒大人辛劳,让咱家备了一些简单的吃食,也不知道司徒大人是否满意。” “有劳了。” 说完,赵司徒一手端粥,一手用筷子夹起一片酱肉,身子微微往后靠在车壁上,吃得津津有味。 马车过街时,忽地停了下来,只听前方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 “马车里坐的是何人呐!” “大胆,这可是宫里的车驾,里面坐着的是当朝司徒,赵谦,赵大人!” “原来是赵司徒啊,今日不是休沐么,怎么这个时候往宫里去啊?” “你是谁,竟然阻拦宫里的车驾……” 赵司徒撩开车帘,朝前方看去,只见一名身着精甲,肩扛长柄斧的年轻将军正坐在马上看向自己。 “哟,这不是徐晃,徐将军么!”赵谦赶紧探出身子,堆起一脸笑容道。 徐晃见到马车里的赵谦后,眉头一挑, 道: “原来是你就是赵司徒啊!” 昨日拦截怒斥侯爷的便是这个人,当时徐晃跟在后面远远的看到了这一幕。 “徐将军这是……?” 赵谦看向徐晃身后的一众甲士,不由的有些诧异。 “昨日侯爷遇刺,沮先生急调城外的兵马进城巡逻。” “侯爷可有受伤?” “呵呵,”徐晃冷笑道:“我家侯爷身边护卫众多,就是千军万马来了,也伤不了我家侯爷。” “那就好,那就好。” 说着,赵谦示意车夫将马车赶至一旁,让徐晃他们先过。 徐晃象征性的朝赵谦拱了拱手后,向身后招呼一声,便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马车走到宫门口后,赵谦下车。 整理好自己的着装后,将袖口向后一甩,看向这座宫门时,不知为何,没有以往那般巍峨了,再看向宫门内那零星的几个小黄门正在清扫,竟说不出的萧条。 来到宣政殿时,陛下已经在里面候着了,不过陛下没有坐在龙椅上,而是坐在下面的台阶上,双手托腮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微臣赵谦,拜见陛下。” 赵谦朝着刘协躬身一拜。 “今日休沐,又不是早朝,爱卿无需多礼,入座吧。”刘协喃喃道。 陛下让坐,赵谦并没有去坐,而是就这么躬着腰候在原地。 见赵谦没有入座,刘协也不再劝,而是问道: “听说昨晚,武平侯遇刺了?” 赵谦微微颔首道:“武平侯身边护卫众多,应该没什么大碍,武平侯府急调城外的甲士入城巡逻呢,反正武平侯遇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过了这两天也就没事儿了。” 刘协点了点头问道:“真的是袁绍干的么?” “说不准,毕竟武平侯的仇敌太多了。” “赵卿觉着,武平侯如何?” “啊?”赵谦不由一愣,开口道:“陛下是说哪方面?” 关于如何在赵谦面前评价张侯爷,对赵谦来说可不是一个送分题,若是回答的不好,很有可能成为送命题。 刘协看向赵谦,问道:“武平侯会借此对袁绍用兵么?” “陛下是希望武平侯对袁绍用兵还是不希望呢?” “太傅说过,武平侯是一个有大能力的人,用好了,能匡扶汉室,用不好则会成为覆汉之人,”刘协托着腮帮子,皱着眉头沉吟道:“大汉不能只有一个武平侯,否则会出大问题,可是除了武平侯还有谁能够与其抗衡呢?” 赵谦一惊,没想到马日磾竟将这些帝王之术教给了陛下,可陛下也才十岁啊。 “陛下是担心武平侯篡汉自立么?”赵谦叹道。 此时,赵谦看着刘协,心里竟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心疼,大汉国祚四百年,到了陛下手里,早已千疮百孔了,而那些个帝党官员们,却妄图让这个年幼的皇帝去兴复大汉, 这, 不知是陛下的可怜,还是朝廷的可悲。 “武平侯会篡汉自立么?”刘协反问道。 刘协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惊慌,也没有丝毫的紧张,就好像这大汉朝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轻松得就像是在说一张面饼, 这张饼,武平侯吃么? 刘协越是这样,赵谦的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因为这些都不是只有十岁的陛下该去考虑的,因为陛下没有说不的实力。 “陛下,”赵谦的语气带着一丝温柔,轻声道:“以微臣来看,武平侯并没有篡汉自立的心思,至于以后如何,微臣就不知道了,或许大汉朝能够在陛下的手里恢复昔日的荣光,亦或许……” 说到这里,赵谦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刘协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思索片刻后,朝候在一旁的内侍官招了招手, 内侍官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过来, 盘子里放着两道旨意。 …… 第一百八十六章 出征 “赵卿,朕让人拟了两道旨意,一道是支持武平侯对袁绍用兵的,一道是给袁绍的诏书,让他召集各路诸侯进京勤王。” 说着,刘协看向赵谦,一字一句的问道: “赵卿觉着,朕应该发哪一道旨意呢?” “……” 赵谦浑身一紧, 这,这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出的题么? 不,绝不可能,陛下的背后一定有高人在指点! 太傅马日磾? 还是司空淳于嘉? 赵谦眉头紧锁,这个问题,对于自己而言,对于自己的身份而言,显然是有些超纲了。 如果偏向侯爷,那赵谦肯定选择支持侯爷出兵袁绍,可若是偏向陛下,请袁绍召集各路诸侯进京勤王才是最优的选择。 此时此刻, 赵谦的内心陷入了纠结,陷入了矛盾。 因为自己是太平内卫扶植起来的一枚暗子,在没有接到指令之前,自己是万万不能暴露身份的,否则,密侦司苦心经营多年的心血就白费了。 若偏向陛下,顺利的将这份密诏送到袁绍的手里,这无疑会给侯爷带来巨大的隐患和危机。 刘协见赵谦迟迟没有给出答案,不由好奇道: “赵卿在想什么?” “回陛下,微臣不知该如何选择,因为无论选择哪一道旨意,微臣的心中都会异常的煎熬。” “哦?”刘协眉头一挑,不禁问道:“赵卿可说与朕听听。” 赵谦深吸一口气后,叹道:“诚如陛下所言,武平侯的实力太过庞大,已经不是朝廷或是哪一方诸侯能够压制得住的,若陛下支持武平侯出兵袁绍,恐会使得心向陛下的诸侯们心寒,不仅如此,还会让朝廷的威望大减;可若陛下将密诏给了袁绍,先不说袁绍是否真的能击败武平侯,若武平侯得知了此事,这不是逼着武平侯造反么……” 安静, 宣政殿内一片安静。 端着盘子的内侍官,腿肚子已经转筋,禁不住的在颤抖。 良久, 刘协打破了这份安静,开口道: “那赵卿以为如何?” “此事,陛下就当不知道好了,宫外的事情,就随武平侯和其他诸侯去斗吧,无论谁输谁赢,陛下依然还是陛下。” 此言一出, 刘协不由咧嘴一笑道:“太傅也是这个意思,他说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说完,刘协朝内侍官挥了挥手, 内侍官躬身退下,离开的脚步也比往日快了几分。 “呜——”宫外传来低沉的号角声。 刘协起身,走到大殿的门口,站在台阶上,向宫外的方向看去,喃喃道: “武平侯的动作真快啊……” …… 洛阳城内,号角声响起, 这是在告诉城内的百姓,同时也是在告诉朝廷, 他武平侯张昊, 这次, 是真的怒了。 不仅是武平侯,武平侯麾下的将士,上到将领,下到兵卒,他们的怒火随着城内的号角声一并点燃起来。 他们,有属于自己的骄傲。 他们,有冀州的,有并州的,有青州的,也有司隶本地的,他们跟随侯爷南征北战,东征西讨,既战朝廷的官军,也打过各路诸侯组成的联军, 他们,在草原上打过外族的草谷,在青州击败过兖豫联军,在函谷关抵挡数万西凉军,没放过一兵一卒,在巩县,围歼联军数万大军,逃出去的寥寥无几。 广宗城下,两万官军被屠戮,逼得名将皇甫嵩拔剑自刎; 剧县城内,数万兖豫联军被屠,前兖州刺史刘岱死于乱军之中; 巩县城外,联军主力被围歼,徐荣鲍信双双殒命。 无数敌军的鲜血,浇灌出来的,是张昊军的凯旋之势! 无论是张侯爷,还是其麾下的谋臣武将,亦或者是下面的兵卒,他们都已经习惯了从一场胜利走向另一场胜利, 当胜利成为了一种习惯,当战无不胜成为了一种常态,当战功赫赫成为了大家争相追逐的一份荣誉时, 谁会去厌恶战争? 谁能忍受一份屈辱? 所谓主辱臣死,自家侯爷在大婚之日遭到别人的刺杀,这样的挑衅,这样的羞辱,打的可不是武平侯一人的脸,而是在打他们每一个人的脸,打完之后还得吐口唾沫的那种。 当自家上司说侯爷准备出兵讨伐袁绍时,他们个个义愤填膺,摩拳擦掌,当战争的号角声吹响时,无需慷慨陈词的演说,他们个个披上战甲,拿上兵器,排好队形,等待开拔的命令。 那些个被送回洛阳的伤兵残卒,有的已经提不动刀了,或者还未来得及收拾行囊返乡的, 在听到号角声响起的那一刻,重新将破损的战甲和卷刃了的兵刃翻了出来。 他们现在,甚至连做辅兵的资格都没有,但依然排好了队形,站在队伍的最前面, 虽说气势上有些悲壮,甚至有些日暮残年的味道。 但是, 他们的出现,无疑让其他兵卒更加的狂热, 一些兵卒甚至用兵器敲打这盾牌,以表达对他们的致敬。 “没想到,我大汉的将士也有这样的一面啊!” 阁楼上, 马日磾望着远处正在集结的军队,不禁发出一声感慨。 “就是当年的冠军侯出征塞北时,也不过如此了吧!”淳于嘉颔首道。 谁也不会想到, 当朝太傅和司空此刻正站在阁楼上欣赏着这一幕。 “若武平侯真的有匡扶汉室之心,大汉或可再延续个百年啊!” 听着淳于嘉的感慨,马日磾冷哼一声道:“武平侯?呵呵,不过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罢了,若他真心向汉,何以在大婚之日闹出那般动静。 别说僭越了,就差把谋逆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翁叔(马日磾)觉得,武平侯此次讨伐袁绍有几成胜算啊?” “呵呵,你这个问题问的,真没意思,你不妨问问袁绍有几成生还的可能。” “翁叔可别小觑了袁绍,兖州可是曹操的地盘,东边还有袁术在豫州,集结三家之兵力,武平侯可不一定能吃得下啊!” “老夫有时候就在想,你淳于嘉是怎么坐到司空的位置上的,那袁绍曹操等人若真能击败武平侯,何至于等到现在!” 说到这里,马日磾抿嘴一笑道:“不过,张侯爷要想击败袁绍,也没有那么简单。” …… 第一百八十七章 谋士,戏志才 “前面就是成皋到怀县的河段了吧。” 戏志才站在楼船上,眺望着前方。 冬季的黄河水少,没有雨季和汛期的水多,所以从平县登船后一路向东,这水势就较为平稳,没有想象中的汹涌。 河风虽然刺骨,但戏志才丝毫没有在意。 经过荀彧的举荐,戏志才得以在武平侯麾下效力,此番东征袁绍,戏志才便跟了过来。 “先生觉得这河景如何啊?” 张侯爷披着大氅,手里拿着两个暖手的铜炉,在其身后说道。 戏志才转过身,朝张侯爷行了一礼后,颔首道:“虽没有想象中的壮阔,倒也能称得上美景了。” 张侯爷将一个暖手铜炉递了过去,颔首道: “你看这黄河两岸,植被水草甚多,若是再暖和一些,会更加的茂密。” “侯爷说的是,这条河不知养育了多少人,何况这些植被草木了。” “先生以为这些草木之所以长得不错是因为这条河,倒也没有说错,但本侯却觉着,是因为两岸的泥地里埋了不少尸骨,才能使得这些草木长得这般好。” 戏志才皱了皱眉,握着暖炉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张侯爷深深的吸了一口冷空气,然后缓缓的呼了出来,继续说道: “荀先生给本侯说过先生的抱负,本侯也相信先生的能力,只不过这天下还是太乱了,不知先生能否与本侯一道,还天下一个盛世太平呢。” 戏志才躬身拜道:“久闻武平侯才智过人,乃当世明主,戏某不才,愿为侯爷效犬马之劳。” “先生言重了,荀先生向本侯举荐先生,亦代表先生是有能力的人,本侯信荀先生,荀先生信你,则本侯亦会信任你。” “多谢侯爷器重。” 张侯爷看着远处的美景,感慨道:“滚滚黄河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戏志才不由一愣,开口道: “世人都说武平侯在兵略上用兵如神,胸怀韬略,没想到在诗词的造诣上,也是让人惊叹啊。” “诗词不过是小道,偶尔陶冶一下情操罢了,要想平定这乱世,还得靠将士用命的。” “侯爷说的是。” 张侯爷用余光瞟了戏志才一眼,淡淡道: “先生以为,本侯此番出兵征讨袁绍,应当如何走第一步呢?” 自从张侯爷决定出兵袁绍后,无论是冀州、并州还是青州,自上而下,又从下到上,伴随着武平侯下达的一条条军令,开始飞速的运转了起来。 司隶、冀州、并州、青州、乃至于凉州那边,各路兵马开始调集。 同时, 辖内的各州郡开始大规模的招募兵马,府仓的粮草开始向兖州的方向运送,然后又开始筹措新的粮草。 冀州方面, 留下屠兀骨的一万胡骑军和雷公的两万信都驻军以及田右和花善在中山郡和河间郡的各一万驻军后,张硕和张郃引兵三万南下,向兖州方向集结; 为了避免公孙瓒趁机搞事情,密侦司往幽州派遣了大量密谍,对当地势力威逼也好利诱也罢,煽动他们叛乱,以分散公孙瓒的注意力,让其在短时间内无法南顾。 青州方面,kuAiδugg 高览、太史慈引兵五万一路向西,朝兖州方向集结。 西凉那边,马腾听说武平侯要去讨伐袁绍,还带着自己的儿子马超一同去,便派了五千西凉骑军前来支持张侯爷,张侯爷顺手便将这五千西凉军的指挥权交给了马超。 至于并州方面,因为还有很多地方需要用兵,所以张侯爷并没有让卢沛带兵过来。 至此, 张侯爷出兵讨伐袁绍,集结各路兵马十余万, 麾下将领有: 赵云、周仓、庞德、张燕、张辽、朱灵、徐晃、张硕、张郃、高览、太史慈, 再加上小一辈儿的马超、赫昭、李招娣。 谋士方面,依然由荀彧和沮授两位左右军师坐镇,只是多了一个戏志才, 张侯爷知道戏志才的能力,此次东征,也是想着要将戏志才的才能发挥出来,所以并没有将其留在洛阳。 至于洛阳的安危,依然由高顺驻守。 按照此次的东征路线, 张侯爷带着一众将领和两万步卒走水路,至黎阳。 黎阳是冀州最南边的一座县城,位于黄河北岸,与兖州只有一河之隔,冀州和青州过来的兵马也会在黎阳会师。 待李招娣带着一万胡骑军将黄河南岸,也就是兖州的燕县拿下后,张侯爷才会亲率大军南渡,然后寻袁绍决战。 目前的作战计划就制定在了这一步,至于后续,则要看袁绍如何排兵布阵了, 当然, 袁绍也有可能会邀请曹操和袁术参战,至于如何打,还得根据实际情况来了。 当张侯爷将问题抛给戏志才时,一来是满足考较之心,二来也的确是想向戏志才请教,毕竟自己所擅长的以自身为饵的战法,用一次两次也就算了,他已经连续用了好几次了。 就算袁绍和曹操等人再傻,也定然不会再上当了,对此,张侯爷心里也不知道这仗该如何打。 好在他的身边有荀彧、沮授和戏志才, 这一次,张侯爷打算当一个纯粹的吉祥物,这仗,就交给三位谋士去谋划好了。 “回侯爷,此番东征袁绍,或许并不会像侯爷预想的那样顺利。” “先生何出此言啊?” “侯爷此次也是第一次进入兖州作战吧,兖州的情况与其他地方尤为不同,首先便是兖州多士族门阀,他们对袁绍的支持是难以想象的,对于袁绍而言,粮草、兵源、钱饷皆不是他所担心的; 其次, 以袁绍的脾性,他必然会联系曹操、袁术等人共同抵抗侯爷,曹操这人不可小觑,必然会倾全力帮助袁绍的,至于袁术么,虽然与袁绍有诸多不和,但在侯爷面前,这三人必会齐心协力的。 最后, 侯爷此次所带的兵马虽然有十余万之众,但袁绍等人手里的兵马却是侯爷的两倍不止,如此一来,侯爷想要讨伐袁绍,并非易事。” “那先生有何良策啊?” …… 第一百八十八章 开始备战 自武平侯决定东征讨伐袁绍起,冀州和青州两地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备战,这动静不可谓不小,兖州的袁绍和曹操也开始积极的招兵买马,筹措粮草以待应战。 初平三年正月,袁绍、曹操共选出十五万精锐,两万匹战马打算先发制人北征冀州,与幽州的公孙瓒相呼应。 “主公万万不可啊,”逢纪一脸焦急道:“我军去年刚在司隶与张昊军大战,军中老卒早已疲敝,新募来的新卒还不具备战力,若仓促北征,咱们的实力恐怕只能发挥出六七成啊!” “主公,逢纪所言甚是,”审配开口道:“据线报说,张昊从冀州和青州调来近十万劲卒,这些都是久经战阵的劲卒,不容小觑啊。” “不止如此,兖州多地皆有山匪和黄巾旧部作乱,村镇的粮草筹措也有诸多的问题,各郡县城的商户囤积粮草,哄抬物价,若是不先平定内患,后果不堪设想啊。” 辛评的话让本就烦躁的袁绍瞬间冷静了下来。筷書閣 袁绍不傻,他知道后院失火的后果。 但是, 若不趁着冀州军和青州军立足未稳之际打乱张昊的部署,要想再找机会,恐怕就难了。 “主公,”辛评恳请道:“咱们在兖州,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胜算会多个两筹,而张昊军初来兖州,对地形山势不熟,胜算则会低个一两筹,此消彼长,优势在咱们这一边啊。” 袁绍的眼神飘忽,一副犹疑不定的样子。 亦就在这时,许攸和郭图趾高气扬的走了进来,当许攸看到逢纪等人时,不由轻蔑的看了一眼,冷嘲道: “哼,尔等庸才怎会看到稍纵即逝的胜机!” 逢纪眉头紧蹙,怒斥道:“许攸,那你倒是说说,胜机在哪里啊!” 许攸没有去回答逢纪的话,而是从袖口里拿出一道简牍,对袁绍说道: “主公,这是公孙瓒遣人送来的书信,只要咱们引兵北征,他公孙瓒便会亲率十万幽州军南下,就算咱们不能将张昊一举击溃,亦可将张昊的立身之地搅得天翻地覆; 届时,失去士族门阀支持的张昊还能靠什么与咱们为敌! 如果将张昊比作一条蛇,那冀州便是他张昊的七寸之处,冀州一乱,张昊大军必然也会乱, 这就是咱们的机会!” 辛评皱眉道:“许攸,现如今军中粮草只够两月之用,后续的粮草筹措困难,应如何应对啊?” 郭图笑道:“只要大军能进入冀州地界,咱们便可以战养战,何愁粮草之用呢!” 审配摇头道:“兖州多地有黄巾旧部和诸多山匪肆虐,后方一旦不稳,又当如何应对?” 郭图淡然道:“主公与曹操共有新老兵卒近二十万,十五万北征,剩下四五万坚守住重要城池即可,无需忧虑。” 袁绍看着两方一问一答,心里也在计较盘算着, 逢纪等人的担忧的确是有道理的,但许攸和郭图的谋划更为诱人。 毕竟天下人都知道,冀州乃张昊的立身之地,根基所在 ………… 第一百八十九章 贾诩之计 上一章已经补够字数,没有看的可以去看,然后再看这一章 ………… 兖州东郡,是兖州最北边的一个郡,再往北就是冀州。 东郡郡治濮阳城,位于黄河与蒲阳河的交界处,也算是兖州的一大河运枢纽地,若不是黄河两岸战云密布,濮阳河上的货船也不至于只有零星的几条。 一条渔船,漂浮在濮阳河面上, 渔船内,坐着四个人。 为首者,是一个中年男人,留着黑须,身上穿的锦袍彰显着他不凡的身份,此人正是曹操。 在其左手边,坐着程昱, 在其右手边,则坐着贾诩,月前听闻袁绍和曹操联合意图北上讨伐张昊,便劝说张绣来投,他自己摇身一变成了曹操的军师。 坐在曹操对面的乃是虎将许褚,贴身护卫。 “战事未起,百姓的日子就已经不好过咯!”曹操一边看着旁边的鱼竿,一边掰下一小块儿干硬的面饼扔到河里。 “从这几日的调查来看,诸多商号囤货居奇,暗中将粮食、银钱转移他处,这些事情绝不是两三家商号敢做的,恐怕后面有太平商号和太平内卫的影子。”程昱说道。 “不奇怪,我要是那张侯爷,也会如此做的。” “那咱们是否要对这些配合太平商号行动的商户使些手段,再将那些掩藏起来的粮食,银钱查获充公?” 曹操摇了摇头,沉吟道:“不用,” “为何啊?” “你把这些商号的人都杀了,没有他们这些商贾将货物流通起来,百姓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那些掩藏起来的粮食和银钱呢?” “派人盯着就行,只要这些东西还在兖州,就还是咱们的。” 程昱皱了皱眉,担忧道:“可若是如此,恐怕军中就没有足够的粮饷支撑北征啊。” 曹操转过身,将鱼竿拾起,然后眼皮微垂道:“武平侯要讨伐的是袁绍,不是咱曹孟德,袁绍要北征,征的是他武平侯,与我曹孟德何干。” “可是,主公不也拿出了五万兵马借于袁绍了么。” “不借袁绍五万兵马,他如何有勇气北征啊,他不北征,怎么离开兖州啊。” “可是……” “武平侯把兖州牧的位置给了我曹操,我也总得还他武平侯一个人情的。” 程昱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曹操瞥了程昱一眼,笑道:“程昱,我知道你还不理解,其实你也不需要去理解,因为很多事情掰碎了来看也不复杂,咱们就趁着这些日子好好享受享受,等他们真打起来了,咱们就有的忙了。” 说完, 曹操侧头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贾诩,开口道:“贾诩啊,我心里一直有个疑惑,你为何劝说张绣来投靠我啊?” “将军虽善用兵,但与天下诸侯相比,却是独木难支了,听闻曹公在讨伐张昊时的英勇决断,便劝说将军来投。” 函谷关一役,张绣的叔父张济战死,后来董卓也被马腾斩杀,张绣便带着残部在河东郡休整,一边休养生息,一边招募兵马, 东面的联军与张昊军在成皋交战时,贾诩便劝说张绣南下荆州,在荆州与刘表相处了一段时间,借着宛城默默发展,一边积蓄力量,一边洞察天下大局。 听闻袁绍和曹操准备北征冀州时,贾诩觉得时机已到,便劝说张绣投靠曹操。 曹操问道:“相较于我和袁绍,你为何不选择袁绍呢?” 贾诩不敢怠慢曹操的问题,马上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袁公志大才疏,胆识不足,小气无恩,兵多而指挥不明,将骄而政令不一,此番北征恐怕亦是凶多吉少,反观曹公,胸襟广阔,知人善任,执法严明,治军有方,在诸多诸侯中,曹公算得上一位明主了。” “是么,呵呵。” 曹操笑了笑,没有在说话。 亦就在这时,曹操只觉得一股子微弱的力道自鱼竿顶端传来, 曹操眼眸微眯,用手将鱼竿猛得一提,便将一条巴掌大的鱼儿提出了水面。 “主公,今晚咱们有鱼吃了!” 许褚欣喜着去接鱼, 曹操也是一脸开心的看着自己钓上来,不停摆动的肥鱼。 “做鱼汤的时候,让厨子多放点紫姜去腥。” “知道了,再在鱼汤里放点山菌子,味道才鲜美。”许褚笑着将鱼扔进篓子里,然后在鱼钩上又放上一块儿碎肉。 曹操再次将鱼钩扔进河里。 贾诩看着这一幕,不禁眉头微挑,开口道: “看曹公的样子,似乎不打算与袁绍一起北上冀州了?” “不去,不去。” “曹公就不怕武平侯击败袁绍后,顺手取了兖州、豫州甚至是徐州?” 曹操嘴角微扬,转头看向贾诩,眼含深意道:“你觉得张昊想要的不是袁绍的人头,而是咱曹某人的脑袋?” “以武平侯的脾性,恐怕是既要袁绍的人头,也惦记着曹公的首级啊。” 曹操眼眸微眯,沉吟道:“贾诩,你可有何良策啊?” 贾诩脸色一沉,低声问道:“敢问曹公之志向为何?” 曹操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一旁的程昱却开口道:“贾诩,你就别再问了,我家主公的志向高远,绝非袁绍可比,你有什么就直说好了。” 贾诩看向曹操,低声道:“曹公可趁着武平侯和袁绍在这里厮杀,亲率一支精兵向西而去,直奔洛阳!” “嘶——”程昱听后倒吸一口凉气,一脸惊骇的看向贾诩。 一旁的许褚眼眸微眯,看了一眼贾诩后,最后将目光看向了曹操。httpδ:/m.kuAisugg.nět 曹操面无波澜,依旧不动声色的钓着鱼, 只是不知为何,过了很久,都没有鱼儿上钩,似乎是感受到了垂钓者内心的不平静,所以让河里的鱼儿更加警觉了。 良久, 曹操无奈的摇了摇头,将鱼竿放在了甲板上,喃喃道:“此计太过惊世骇俗,若无万全之把握,恐怕九死无生啊!” 许褚眼眸一凝,对贾诩怒目呵斥道:“好你个贾诩,竟然给我家主公出此毒计,你是想害死主公不成!” 随即,许褚就要拔刀。 “许褚!”曹操大声喝止道。 “主公!” “无碍,贾诩所言,的确是一条计策!” …… 第一百九十章 侯爷的想法 “什么计策,反正我沮授是看不懂!” “公与,侯爷既然决定死守黎阳城,必然有他的道理,这些年来,咱们早就应该习惯了,不是么。”荀彧宽慰道。 “文若,我可收到线报了,袁绍此次带着十五万精锐北上,目标正是黎阳,若侯爷觉得黎阳重要,则一擅守之将坚守即可,侯爷何故要亲自在这里呢,万一……哎!”说到这里,沮授说不下去了。筷書閣 自从张侯爷将沮芝以平妻之名娶进侯府后,沮授的心态便发生了一些变化,对于他而言,张侯爷的安危胜过一切。 “公与,你就放心吧,有千余力士营黑甲在黎阳,就算到了穷途末路,也能带着侯爷安然突围的。” 沮授眉头微皱,看向荀彧,怀疑道:“荀彧,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侯爷跟你说了?” “什么内情?”荀彧讶然道。 “荀文若,你别跟我在这儿揣着明白装糊涂,之前你我都是觉得退守魏郡方位上策,现在不去劝说侯爷就罢了,还在这里宽慰我, 你说, 是不是侯爷将谋划跟你说了,所以你现在心里有了底气,在这儿存心看我的笑话是不是!” 荀彧苦笑着直摇头,无奈道:“我倒是希望侯爷将心里的谋划说给我,可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沮授一脸不信道:“当真?” “当真!” “你确定没有诓骗我?” “确定没有!” “哎!”沮授一脸挫败的看向远处正在黄河边上垂钓的侯爷,叹道:“侯爷的底气到底是什么,竟还有这等闲心在这里钓鱼。” “或许……”一旁的戏志才凝望着张侯爷的背影,喃喃道:“或许侯爷也不知道自己的底气在哪里。” 沮授和荀彧面面相觑后,诧异的看向戏志才,问道:“何出此言啊?” 戏志才指了指张侯爷的背影,问道:“侯爷在这里钓鱼,钓了有多久了?” “应该有半个时辰了吧。”沮授回答道。 戏志才又问道:“这半个时辰,侯爷可钓上来一条鱼?” 荀彧摇了摇头,回答道:“好像没有。” 戏志才颔首道:“那应该是了。” “什么意思?”荀彧和沮授异口同声的问道。 “凡垂钓者,内心不平静者,很难钓上鱼儿来,你们看侯爷在这里钓了一个时辰,连一条鱼都没有钓上来,显然侯爷的内心是不平静的。” 荀彧和沮授恍然若悟的点了点头,表示有可能。 戏志才接着说道: “试想,除了袁绍十五万大军北征一事,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侯爷犯愁呢?” “对呀!”荀彧和沮授默默的点了点头。 “所以戏某觉着,也许侯爷也没有想好如何应对袁绍的十五万大军,否则,实在难以解释侯爷为何要下令坚守黎阳,从兵略而言,黎阳已经成为了一个死地,坚守无意。” 荀彧皱眉道:“侯爷擅用奇谋,也许侯爷表面上是在坚守黎阳,实际目的却是其他什么。” 听了荀彧之言,戏志才不由一惊,紧接着,眉头几乎拧在了一起。 …… 第一百九十一章 侯爷的胃口 三月, 袁绍派人说服徐州的吕布北上攻打青州的北海郡,以牵制张昊,同时,也算是巩固己方右翼,防止青州的田丰率军南下,从东面进攻兖州。 提前收到消息的田丰,引兵两万在北海一带布防。 同月, 袁绍令蒋奇、韩猛率步骑两万驻守黄河南岸的要冲渡口延津,若有可能再分兵一万将燕县收复; 再令吴匡领精兵两万进驻白马,以阻止张昊军从黎阳渡河南下, 同时袁绍亲率主力,共十一万大军在瓦亭和韦乡一带集结,准备挥师北上。 不仅如此, 袁绍还给豫州牧袁术去了书信,让袁术带兵北上,以做后援。 反观张侯爷这边的动作,就显得有些疲软掉链子了。 首先, 按照原计划抵达黎阳的张硕和张郃的三万步骑并未如约而至,反而到了阴安后便停滞不前了; 而从青州那边过来的高览和太史慈的五万青州兵在到了清河郡郡治甘陵后,便直接挥师南下,杀入了兖州的东郡境内, 高览和太史慈兵分两路,一路上攻城掠地,短短十余日,便将黄河北岸的大部分城池收入囊中,进而直逼顿丘和卫国县了。 不过袁绍对此并未在意, 因为顿丘和卫国县往南就是黄河,黄河南岸就是曹操驻守的濮阳,曹操在濮阳还有两三万兵马,所以,短时间内,高览和太史慈也就止步于黄河北岸了。 按理来说,张侯爷下高览和太史慈的这步棋,着实是有些鸡肋,虽然能轻松的将东郡在黄河北岸的城池全部拿下,但又能如何呢,一旦要渡河,势必会遭到曹操的阻击。 在袁绍和曹操看来,这步棋下得不能说臭了,只能说是一步废棋。 从全局来看, 袁绍所采取的战略方针并没有表面上所展现得那么激进,更没有不管不顾的直接带着十五万大军渡河,杀向黎阳,而是分兵把守黄河南岸,为主力部队挥师北上打好了基础。 不得不说, 袁绍此举,可以说是进攻防守两手抓,一边分兵扼守要隘,一边集结主力部队随时准备渡河北上。 这样一来, 若张昊主动挥师南下,袁绍便能以逸待劳,后发制人; 若张昊不主动来攻,反而主守,那么袁绍便会主动出击,十万大军直接扑杀过去。 反正主打的就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你来攻,我有盾,你要守,那我就用剑刺你。 …… “看来袁绍在用兵方面,倒是长进了不少啊,一定又是许攸的杰作吧。” 张侯爷看着密侦司的密谍送回来的袁绍军布防图,不由连连称赞道。 此时的张侯爷,倒是没有再穿着白色的衣袍,而是穿了一身的黑色,浅色系的衣服显得轻松,明亮,深色系的衣服则多了几分庄重和严肃。 气质上的改变,倒是让张侯爷比平时多了几分干练和威严。 听着自家侯爷明里夸,暗里讽的语气,堂下诸将和三位谋士在此时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到底是执掌数十万大军的一方诸侯,就是在洛阳城里,天子见了也得把屁给憋着的狠角色, 哪怕张侯爷从未上阵杀过敌,但却没有人胆敢在他面前放肆,或者有半点的轻视, 毕竟,武平侯在战略上可是零失误,也就那么两三次的小败,还是下面的将领轻敌,被对方的一些骚操作给坑了。 https:/ 第一百九十二章 咱们有这个呢 前面四千字已补完,没有看完的可以去上一章接着看,这一章先更两千字,1点半会补够剩下的两千字,等不到的可以明天再看。 ………… 袁绍这边的排兵布阵瞒不过密侦司的查探,而武平侯这边的兵马部署自然也会被袁军的细作打探出来。 虽然武平侯这边有军纪司在反谍,但要想掩盖住兵马调动和部署是不可能的,当然,也没有必要去刻意隐瞒什么。 战事一起,大军开拔,别说几万人的调动了,就是上千人的挪动,只要细作有心去查探,也是能够找出行迹的。 袁绍的军队和武平侯的军队隔着一条黄河,各自摆开架势,不停的在调动在筹备,就像两个武林高手在擂台上不停的变幻招式,你用螳螂拳,我就用鹤拳,你用鹤拳,我就用八卦掌,就这么在擂台上绕着圈,不停的比划着。 白马县,城楼军议厅, 袁绍穿着一身甲胄坐在首座之上,在其下方,坐着四十余位士族门阀的代表, 里面有中年人,也有发须花白的老人,各占得一半。 这些人背后的家族当然都是支持袁绍的,但碍于最近这两三个月被一些商号和山贼匪患搞得有些憋屈,谁都不敢轻易将手里的粮饷拿出来,一来是担心被山贼劫走,二来也害怕得罪本地的商号,毕竟这些士族门阀的产业大多都跟这些商号有过利益往来。 说得再直白一点,这次聚集过来,也是想从袁绍这里获得一些承诺,比如事成之后如何如何。 待得所有人都入座,侍从将茶汤和茶干呈上来后, 侍从推理,大门关上。 袁绍开始逐一与这些人开始寒暄,询问近况之类的。 再然后,一队队甲士从后门走了进来,站在屏风后面,诸多士族代表不由面面相觑, 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这次不是来聊利益分配问题的么,怎么还动用甲士了,难道袁绍这厮还打算用他们的性命相胁迫么, 不应该啊。 在座的士族代表虽说都是各自家里的核心成员,却不是家主,他们若出了事,家族不会动摇半分,反而还会让袁绍失去他们的支持。 伍氏代表和何氏代表对视了一眼,前者向后者投去询问的目光,因为他知道,何氏一族的小子就在袁绍的亲卫营里任司马,也算是袁绍比较信得过的士族了。 何氏代表眉头紧锁,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情况。 伍氏代表略微有些不自然的晃了晃自己的胳膊,心里寻思起来: 这袁绍到底打着什么算盘,在座的家族或多或少都给袁绍资助了不少东西,也算是袁氏背后最坚定的支持者了, 难不成,袁氏这次是打算跟他们这些家族翻脸不成? 亦就在这时, 一名甲士将门推开,又有两名甲士押着一个被打得不成人样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在座的众代表甚是诧异,离得近的几个代表更是弯着腰,伸着头去看那中年男人的脸。 “孟简?” “陈留孟氏的族长孟简!?” 有熟悉的人已经认出了这名满脸血污的中年男人。 “嘶——”一众代表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陈留孟氏可是兖州排得上名号的士族,虽然不算最有实力的那几家,但在陈留这个地方,倒还算是名头响亮, 孟氏一族在这几十年里,也只有三人做官,都在兖州其他郡任职,虽然在做官这块儿有所衰落,但人家在商道领域可是做地如鱼得水,积攒了不少财富。 “你们既然识得此人,那我就不多做介绍了。”袁绍幽幽道。 众代表皆将目光看向首座上的袁绍,等待着下文。 “孟氏一族与太平商号沆瀣一气,不仅扰乱市场囤货居奇,还私下将五千石粟米转运出陈留,打算封箱掩埋,此举已经算得上通敌了,被当地府衙发现后,呈报了上来,我便下令将孟氏一族全部抓进了打牢。” 说着,袁绍眯着眼睛扫视众代表,寒声问道:“诸位代表觉得,本初此举做得是对与不对啊?”筷書閣 一时间, 所有士族代表起身,躬身道: “袁将军明察秋毫。” 这下, 就算再蠢的人也都知道袁绍这是什么意思了,这是要杀鸡儆猴啊。 毕竟在座的这些代表心里都清楚,自家或多或少也有囤货可居的动作,只是还没有走到将货物转运出去私下掩藏的那一步。 这些士族门阀之间,明面上以礼相待,你好我好大家好,但私底下也是会勾心斗角,明争暗斗。 特别是关于赚钱这方面,大家都是各施手段,尽可能的将银子赚到自己的兜里。 有了银子,才好向上打点,步步升迁;有了银子,才方便让下面的人去配合你做出政绩, 当然了,对于士族门阀来说,有了银子才可以缴足保护费,毕竟,天下动荡不稳,今天兖州牧是他曹操,明日就可以是张操,袁操。 就拿兖州来举例子,这短短几年内换了多少刺史州牧了,先是刘岱,然后是刘繇,现在是曹操,曹操刚在兖州牧的位置上屁股都没坐热, 好嘛, 你袁绍来了, 来了就来了嘛,还整出那么多事端来,眼下又要打仗了,虽然还没打起来,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打起来了。 要说你袁绍厉害,你打到冀州去也就算了,可你袁绍的对手是谁,那可是武平侯啊,武平侯可曾败过? 搞不好你袁绍没有打过去,反而让人家武平侯打过来了, 是, 你袁绍拍拍屁股走了,那我们呢,我们这家大业大的不可能跟着你袁绍一起走吧。 承受武平侯怒火的是谁,还不是我们这些士族门阀。 若是给些银子缴足保护费也就罢了,我们这些士族抠一抠也就抠出来了,可万一人家要学着冀州和青州那样,分咱们的田产,太平商号过来要分咱的饼可咋办啊。 袁绍故作担忧,怅然叹道: “张昊那厮的兵马就在河对岸,这次,人家可是动用了冀州兵和青州兵啊,这阵势,可是认真的; 你们说, 咱们现在要不要准备一些渡船,迎接武平侯渡河,我带着你们去南岸敲锣打鼓的迎接, 最好主动把你们各自手里的账本、田契都拿出来, 也省得人家一家一家的去敲门了。 你们若是听话,说不定还能将你们家中的孩童送到冀州的善学斋去,将来再去个什么讲武堂和民生堂,再过些年,说不定也能保你们一家荣华富贵,是吧?” 伍氏代表再度躬身,大声道: “袁公,怎能如此言语,我们这些士族门阀怎能屈身于乱臣贼子!” “是啊,袁公,我们各家的田产可都是祖上留下来的啊,怎能让那武平侯分给那些贱民呢!” “别的不多说,我景家愿全力支持袁公。” “还请袁公收回刚才的话,否则我等就只能一头撞死在这柱子上,以证清白了。” “袁公……” “够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试探 从这两三个月张侯爷的一系列动作来看,他是打算要认认真真的坚守黎阳了, 秉承着做戏也要做全套的思路,也只有摆出一副坚守黎阳的样子,才能让袁绍明白,哦,你武平侯这次是真的黔驴技穷了。 毕竟双方兵马都隔着一条黄河,大家脑子里的那根弦已经绷紧了,要想松下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现在, 就只是看谁绷不下去,主动出击了。 看着张侯爷一副,你要来打,就来打,不打就拖着,反正冀州和青州那边已经动员起来了,不仅疯狂暴兵还在筹措粮草军饷, 邯郸和襄城那边的炼铁炉可一直都在烧着,工匠们三班倒,没日没夜的加紧铸造兵械,然后源源不断的送往需要的地方。 拖,我武平侯有冀州和青州两个经营多年的地盘,过两年,还能多个并州,我倒是拖得起,你袁绍拖得起么,就你背后那些个士族门阀,你榨一次榨两次或许还行,你这三番五次的去榨,别人又不傻,早晚都会出现矛盾,然后离心离德。 所以,武平侯不着急,他现在就是要等着袁绍主动来攻, 大大方方的告诉你的细作,我武平侯就在黎阳城内,守军不到两万,附近没有伏兵,你有胆就来攻吧。 “投石器和床弩准备得怎么样了?”张侯爷开口问沮授。 “重要的零配件都是邯郸的兵器工坊打造出来了,送到黎阳后我便让工匠们进行了组装,现在已经在城墙上设置了四十架床弩和三十座投石器,其余的还在组装。 等到袁绍大军来攻时,咱们会有更多的床弩和投石器。” 也就是说,袁绍每晚来一日,他们在攻城时所受到的伤害就会增加,而且对于黎阳这边来说,城内有足够的木材和零配件,完全可以实现边打边造。 “侯爷,恕属下多嘴,咱们在这里准备得热火朝天的,若袁绍大军不来攻,侯爷可有后手?” “先生为何会以为袁绍不会主动来攻呢?” “据密侦司探报,如今兖州、豫州、徐州的市场紊乱,又多有山匪和黄巾旧部肆虐,袁绍这个时候出兵北上,难道就不担心后院会起火?” “曹操是陛下亲封的兖州牧,也算是兖州之主了,袁绍一来,许多士族门阀都跑到袁绍那边去了,你觉得曹操会如何做想?” “侯爷的意思是,曹操是最迫切希望袁绍出兵北上的?” “不错,”张昊颔首道:“以曹操的手段,市场紊乱或许会麻烦一点,但那些个不成气候的山贼匪患根本不足为虑。 当然,有曹操坐镇兖州,袁绍也不会担心后院起火。 本侯料定袁绍坐不住想要出兵北上,是料定了那些士族门阀都有私心,不会竭尽全力的将家底儿给掏空支持袁绍, 徐州的陶谦已经公开声明不会与朝廷作对,那么就只剩下兖州和豫州了,这些年的征战,兖州和豫州一直都是要粮出粮,要钱出钱,要兵出兵,如今还剩下多少东西。 袁绍十五万大军,每日人吃马嚼,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他袁绍能不知道这个? 若他不知道,他为何不直接往司隶而去,将我们丢给曹操,而非得将目光看向冀州,还不是因为冀州富裕,若能率大军杀入冀州,就算不能将冀州整个吃下,也能大肆劫掠一番。 这说明什么, 说明袁绍的兜里没银子了,说明家里没有粮草,快揭不开锅了。 如果袁绍不主动来攻,拖得越久,他死得越快。 一开始他不来攻咱们,首先是因为担心会中本侯的计,其次是粮草银钱准备不足,所以才等到现在,你且看着吧,过不了几日,咱们就能在城头上看到袁绍的大军兵临城下了。” “原来如此。”沮授恍然大悟道。 “所以,床弩和投石器的组装还得再加快一点速度,先生得多费些心思了。” 袁绍的十五万大军,都是能征善战的骁勇,若真要摆开架势正面应敌,那得用多少人命去填啊,张侯爷不是耗不起,而是舍不得。 能够用投石器和床弩这些玩意儿对袁军进行有效的杀伤,比你多填进去一两队人马要来得划算得多。 “是,侯爷,属下知道了,属下定然不会让侯爷失望的。” “先生也算是本侯的舅兄了,以后还有诸多事务得劳烦舅兄了。” “属下必当鞠躬尽瘁。” 沮授离开后,密侦司的游枭便将南岸的军情呈现在了张侯爷的手里。 袁绍引兵十一万已至渡口,准备北上。 …… 五月, 天气回暖,汛期将至,黄河水线上涨。 袁绍大军陆续登船,渡河往北。 在渡河的过程中,遭遇了来自朝廷水师的袭扰,虽然损失了一些士卒和战船,但对袁绍来说也就等同于刮刮痧了。 朝廷的水师,实力本来就不咋滴,袁绍打算组织战船进行反击的时候,朝廷的水师早就逃之夭夭了。 当然了,这仅仅只能算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半个月的时间, 袁绍就有五六万人踏上了黄河北岸,并在北岸三处高地成品字形,安营扎寨,以保护后面的主力能够安然渡河。 除此之外,多路探马哨骑派出,往黎阳的方向做战略延伸,一来是洞察黎阳这边的守军动向,二来也是为了将黎阳北面的情况探查清楚,摸清楚黎阳的粮道。 当袁绍军的斥候探马深入黎阳以北的区域后,便和李招娣的胡骑军的斥候撞上了, 斥候与斥候之间的厮杀,在这方面,胡骑军在草原上早就把技巧和战术磨炼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在这方面,胡骑军是专业的。 经过这两三日的交锋, 袁绍的斥候队伍无疑是惨败收场,甚至是五骑为一伍,十骑为一什的常规建制,都是成建制成建制的全灭。 对于袁绍军而言,若是无法搞清楚黎阳北面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他袁绍和他下面的谋士武将又如何能放心大胆,甩开膀子去攻打黎阳呢。 毕竟, 落入张昊的以自身为饵的圈套,这样的惨烈的教训还少了么。 …… 就在袁绍准备让吕旷带三千轻骑朝黎阳的北面深入探查之时, 距离黎阳北面三十余里处,一支五千人的胡骑兵,在李招娣的军令下,正快速的集结,并朝着西南方向进行移动。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大胆一点 这些日子,袁绍大军正忙着渡河,与此相关的情报一封接着一封的往黎阳这边送来。 黎阳这边并未做出任何的反应,床弩和投石器继续组装,将士们的操练也正在继续,毕竟城内只有不到两万的兵马,面对袁绍的十一万大军,能怎么着, 还敢主动出击不成,张侯爷可没有这么傻。 关于对冀州军和青州军的联系,张侯爷直接让荀彧去负责了,而他自己,已经被一众将领堵在城门楼上抽不开身了。 因为, 谁都想站在城墙上杀敌,谁都不想站在后面,看着前面的袍泽拼命,然后干着急。 与袁绍的首战,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大家都想争取, 可当探马把吕旷的首级带回来的时候,一众大老爷们儿都没有再吭声了,脸色阴沉得能够滴出水来了, 没想到,与袁绍的第一战竟然被一个女娃给抢了先。 ………… 天,渐渐黑了下来, 胡骑军在歼灭了吕旷三千轻骑后,并没有安营扎寨,而是找了一处荒废的村落歇息。 面对吕旷的三千轻骑,苏德带着三千余胡骑军直接冲杀了过去,仅仅一个对冲,就把这三千轻骑给冲得七零八落,折损大半, 剩下的时间,就是简单粗暴的追击战,离得远的用弓箭射,离得近的追上去就是一顿砍杀。 军功什么的,李招娣根本就不在乎,要不是为了帮苏合苏德两兄弟,她也懒得让人将吕旷的首级送回黎阳。 篝火,在燃烧着,火焰在跳动,时不时的发出木柴的轻微爆裂声。 苏合苏德两兄弟互相倚靠着,已经开始打呼噜了。 李招娣在擦拭着自己的弯刀, 其实李招娣也是南下以后才养成擦刀的习惯的,要是在草原上,她才懒得擦呢。 特别是去了洛阳以后,跟黎悦和沮芝相处下来,她才发现女人其实可以活得很精致的,有时候沮芝还会跟她说,等再过两年,就可以给她寻一个好人家了, 军中年轻的将军这么多,让她随便挑,挑上谁了,就让侯爷去说这个媒。 每每聊到这个话题,李招娣都是微笑着予以应付,她只想和黎悦一样,在侯爷身边,既能为侯爷做事,还能为侯爷挡刀子, 当然,李招娣是没有可能去给侯爷挡刀子的,她想做侯爷的刀。 好巧不巧的是,那个叫马超的二愣子,也想做侯爷的刀,对此,李招娣也只是呵呵一声,不予评价。 李招娣抬头看了一眼立在自己身前的赤狼旗; 在其身侧,她的狼崽子们躺在地上,裹着皮毯睡着了。 这些狼崽子,都是她最忠诚最精锐的勇士,无论是作战还是休息,他们都跟随在李招娣的身边,一旦外围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便能立刻握刀然后翻身上马。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草原上打草谷一样,每次劫掠完一个部落,他们当天晚上便会睡得很香。 从降卒的嘴里得知, 袁绍的十一万大军还有几日就要渡河完毕了,接下来就该攻打黎阳城了。 十一万人,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要是放在草原上,那可是能从弹汗山一直杀到鲜卑人的北河谷去啊。 李招娣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侯爷的,也是纳闷儿侯爷为什么不让自己带着胡骑军在侧翼对袁绍大军进行袭扰,这样也能让敌军分心,从而不能全力攻城。 虽然侯爷的军令,她李招娣不能违抗,但她还是可以带着这四五千骑兵游弋在黎阳北侧,间接性的给袁绍施压,这也是为什么李招娣要将吕旷的三千骑兵放到北面来以后才动手的原因。 不过,李招娣觉得,既然侯爷让胡骑兵南下,必然也是想着让胡骑兵做更多的事情,httpδ:/m.kuAisugg.nět 也许,自己还是可以再大胆一点。 …… 两日后, 牵昭带着两万步军一路向北,在多处要道设卡, 此番有两个目的,其一阻断黎阳和司隶的联系,其二就是作为袁绍大军的左翼,掩护大军主力全力攻打黎阳。 “吕旷的三千轻骑竟然被张昊的胡骑军给吃下了,看来这胡骑军非同小可,咱们还是赶紧扎营,在营寨外围多设拒马和壕沟。” “将军,咱们要不多派些人马在北面设立几个据点,万一胡骑军来袭,咱们也好有备无患啊。”副将陈桓提醒道。 “嗯,你说的在理,你让人去办吧。” “是,” 就这样,陈桓领着三千步卒又往北走了十里,然后下令设置据点,筑起火台,万一发现了胡骑军,也好点燃火台,给牵昭那边示警。 不得不说,陈桓还是懂一些兵略的,知道不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 夜幕降临后, 陈桓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营帐内,刚准备坐下休息一会儿,就听到了外面传来战马的嘶鸣声。 接着,便是一阵喧闹声。 陈桓眉头一皱,提着长刀便走出了营帐。 “出什么事了,何故喧哗!” 就在陈桓准备发火的时候,营寨门口的步卒却仓惶向他这边奔逃了过来。 紧接着, 营寨外面便传来了阵阵马蹄声,带着一种所向披靡的气势! 陈桓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都僵住了。 胡骑军, 这么快就杀过来了? 然而, 很快, 袁军士卒这边便发现了端倪。 只听到营寨外面马蹄雷动,却迟迟不见敌军骑兵杀入营寨,不对劲儿啊。 可紧接着, 他们发现,不仅仅在营寨的北面,出现了胡骑军的身影,在西面和东面,也出现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袁军步卒们,连同陈桓在内,瞬间就丢了魂。 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他们这三千人被胡骑军包围了, “点火示警,快!”陈桓最先反应过来,朝着周围的士卒大声喊道。 随着火台燃起了大火,陈桓的心里才稍稍平静了一些,不管怎么说,他已经给出了示警,哪怕这三千人都交代在这里了,也没关系。 冷静下来的陈桓,开始组织大家聚集防守, 但很快, 胡骑军便告诉他们,在真正的骑兵面前,你们这些步卒是根本抵挡不住的。 当胡骑军开始从三个方向将箭矢射向营寨内的袁军士卒后,这些袁军士卒才发现,他们连敌人长什么样子都没有见到,他们就已经开始出现伤亡了。 ………… 第一百九十五章 演戏 “没意思,真没意思,这叫打仗么,咱们还没冲阵呢,他们就直接溃退了。”苏德抱怨道。 “也不知道打这样的仗,在侯爷那里算不算军功。”苏合撇嘴道。 李招娣没有说话, 苏德苏合两兄弟的话,表达着他们的不满意,他们在担心这样的战斗,不能算作军功,离家里的崽子上善学斋,又白走了一步。 他们怂恿着李招娣带他们到西面来捞军功,结果,冒着违反军纪的风险,却白忙活了一场,苏德苏合两兄弟心里觉得有些对不起李招娣,自己心里也多少有些幽怨。 苏德厚着脸皮来到李招娣的身边,悻悻道:“李副将,咱这一次……算么?” “算啊,怎么能不算呢!”李招娣说道。 “这样搞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提军功的事儿了。” “没事儿,军功的事儿,我会帮你们跟侯爷提的。” “要不这样,我和苏合带人把南边的军寨一并拿下后,你再跟侯爷去提?” 李招娣看了一眼燃起熊熊火焰的高台,摇了摇头,说道:“撤吧。” “撤?”苏德不解道:“南面的军寨不打了?” “这里遇袭的事情,南面的敌军已经知晓了,咱们都是骑兵,去攻打寨子本就不占优势,我可不想拿你们的命去填军功。” “就算他们有所准备又怎样,我和苏合照样能把寨子给拿下来。” “我们汉人对付骑兵有诸多法子,最实用的便是据点而守,在外围挖掘壕沟,设置拒马,这些东西虽然对咱们不能造成什么伤害,但却极大的限制了咱们的优势; 再打下去,对侯爷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反而还会增加咱们的伤亡,这买卖不划算的。” “哎,行吧。”苏德叹了口气, 然后便招呼大家将营寨里能够带走的都带走,带不走的,一把火烧了。 ………… 五日后, 袁绍的七万大军浩浩荡荡的来到黎阳城外,之所以是七万,是因为袁绍在黎阳城的西面和东面各安置了两万兵马作为两翼。 两个用途, 明面上,是围三阙一,让黎阳城内的守军感受到压力,暗地里,也是打着给主力部队示警的作用。 毕竟, 张侯爷的那套以自身为饵,引敌军来攻,最后将敌军团团围住再歼之的打法,让张侯爷的很多敌人都产生了阴影。 黎阳城的城墙比不得成皋和荥阳,甚至比巩县和偃师都还要小一些, 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当袁绍等一众核心人物来到黎阳城外,远远的看到城墙上的投石器和床弩时,险些腿肚子转筋。 投石车是个什么东西,袁绍等人早就有所耳闻,不是他们对这些很关注,而是张昊仅凭一昼夜就攻下了马腾韩遂十五万西凉军驻守的旋门关, 所凭借的,正是这投石器啊。 而床弩,袁绍等人也是有所耳闻的,床弩的威力虽然比不得投石器,但是其对人心的震慑是极大的。 投石器抛出的石块儿,或许还能有机会躲开,城墙上射出的箭矢还能凭借盾牌和甲胄阻挡, 可床弩射出的箭矢,却是没有任何办法阻挡的,只要被射中,绝对毙命,就是被箭矢擦伤,也得吓掉半条命。 不过, 许攸这次也是有备而来的,他是不会固执到去死磕一座黎阳城的。 按照许攸的计策,袁军兵马,分为了三部分。 中军主力五万,直接攻打黎阳城; 一部分,在郭图的带领下,对黎阳周边的村落进行劫掠,以补充军粮。kuAiδugg 黎阳这边的兵马基本都聚集在城内,外面的村落必然不会安排驻兵,劫掠周边,易如反掌。 另一部分,在文丑的率领下,沿着黄河,向下游,也就是东面进行劫掠。 麾下兵马足够,做起事来,自然也就游刃有余得多。 反正此次北征,主打的就是一个以战养战,袁绍可不会跟张昊多客气,能多拿的绝不会少拿。 “佑维,请,与我一道观战否?” 袁绍朝张绣笑道。 张绣看了一眼远处的黎阳城,又看了一眼袁绍在车辇上摆放的茶台,点了点头。 袁绍笑着给张绣倒了一杯酒,问道: “贤弟英武卓绝,为何要去投效曹操,何不来我这里,咱们一起成就大业啊。” 此次袁绍出兵北征,曹操为表支持,不仅给袁绍大军提供了粮草军饷,还请刚投效过来的张绣前去助阵。 张绣麾下有两万兵马,虽然不多,但也算是袁绍的一大助力了, 不过, 相较于助阵, 袁绍更希望彻彻底底的拥有。 “袁公抬爱了,愚弟已经投效在曹公麾下,又如何再投其他人呢,我张绣绝不行那不忠不义之事。” 袁绍见张绣拒绝得这么果断,便不再相劝了,于是指着远处的黎阳城,问道: “佑维觉着,这黎阳城城防如何啊?” 张绣看向黎阳城,眉头微皱道:“虽然城矮池浅,但有投石器和床弩在,恐怕袁公得付出一些代价了,况且那武平侯就在城内,若说他没有留一两个后手,我是不信的, 所以, 袁公要下攻下黎阳城,并不容易。” 袁绍赞同的点了点头,接着问道:“贤弟以为,凭借咱们五万大军,何时能够拿下这黎阳成呢?” 张绣将手里的空樽放在桌子上,沉吟道:“袁公的目的,不像是来拿城的。” 没等袁绍出言解释,一旁的许攸便笑着开口道: “我家主公明面上是来攻打黎阳城的,但实际上,却是另有目的。” “另有目的?”张绣皱着眉头看向许攸。 许攸轻抚胡须,没有说话,他总不可能告诉张绣,我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过来,就是为了来抢东西的吧。 张绣见许攸不答,便将目光看向了袁绍。 袁绍微微一笑,将酒给张绣满上,开口道:“请。” 五万大军,缓缓铺陈开来。 两万前军,扛着云梯,和攻城锤,缓缓前压…… 虽然,袁绍的目的并不是攻下黎阳城,但是来都来了,还是要做做样子,不然也容易让城内的武平侯看出端倪来。 “袁公真是好大的手笔啊,既然是在演戏,何必要让麾下的将士去送死呢。” 袁绍抿嘴笑道: “那可不是我麾下的将士,而是从兖州征发来的老弱。” …… 第一百九十六章 被套路了 清晨, 张侯爷从床上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向枕旁还在熟睡的黎悦,嘴角微微扬起。 昨夜,城外的袁绍军攻了一夜的城,城内的张侯爷也没闲着,在黎悦的身上辛勤耕耘。 没办法,势力越来越大,下面的人也越来越多,若是自己没生个孩子出来,很多人会没有安全感的。 虽说黎悦也跟他说过,她的身子或许没有办法生孩子,但张侯爷还是想要努努力,万一能成呢。 对于黎悦的身份,张昊并不在意,但不代表下面那些人没有芥蒂,若黎悦不能生个嫡长子出来,以后难免会受些委屈, 所以,若能母凭子贵,对于黎悦来说,也能有个保障。 黎悦翻过身去,将背对着张昊,薄被虚掩,露出黎悦白皙的后背。 张昊伸出手,用指尖轻轻触碰着黎悦光滑的皮肤,顺着优美的线条逐渐向下。 黎悦的身子微微轻颤,然后柔声道: “侯爷该起了。” “还早着呢,要不咱们再来一次?” 黎悦转过身,像一只小猫一样钻入张昊的怀里,轻呢道:“那奴家这次能否在上面?” “……” 良久, 张昊撑着腰,悠悠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黎悦穿着一身皮甲,脸颊微微有些红晕,低着头,默默的跟在张昊的旁边。 守在院子外面的马超,见到侯爷从房里出来后,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躬身禀报道:“侯爷,早食已经放在后堂了。” 要说早饭,无论是在哪个时代,其实从体系来说都是倒差不差的,都是以流食为主; 而且在食之一道上,哪怕是历经千年的衍变,也是万变不离其宗,好吃和搭配才是永恒不变的主题,当然,这是对权贵而言了。 就比如张侯爷的早食,其实是有别于这一时期的权贵的,虽然碍于物种匮乏,但最基本的东西还是满足了张侯爷的口舌之欲。 两个白水煮蛋,时间不能煮太久,蛋黄得是糖心的; 两块炸油饼,油饼里得放些肉沫,还得是猪后腿肉,肥瘦相间,口感最佳; 一杯熬开了的鲜羊奶。 城里,有单独一个地方,专门饲养着给武平侯下蛋的鸡和产奶的羊。 这就是在家门口打防守战的好处,当然了,张侯爷自己也不会觉得自己是在铺张浪费或者骄奢淫逸, 主要是自己本来就不差银子,也不存在浪费,羊奶这玩意儿喝多少挤多少,主打的就是一个新鲜,鸡蛋嘛,虽然控制不住老母鸡们的下蛋量,但是多余的鸡蛋还可以给伤兵们补充营养。 再者说,张昊军的伙食开的本来就比别的军队要好,每次能放开吃肉的时候,将士们无疑不对他们的侯爷感恩戴德。 正吃着早食,赵云来了,穿着一身银甲,浑身上下带着浓郁的血腥气,显然刚从城墙上下来。 赵云在距离侯爷五步外停下,生怕自己身上的血汗味儿影响了侯爷的食欲。 “吃了么?”张昊一边剥着鸡蛋,一边问道。 “还没来得及。” 张昊将剥了一半的鸡蛋递向赵云, “谢侯爷。”赵云走过来,双手接过,然后又退回了原位。 “现在城外是个什么情况,昨夜打了一宿。”张侯爷问道。 “侯爷,末将正要说这事儿呢,”赵云将嘴里的鸡蛋咽下后,继续说道:“从昨夜的攻城强度来看,袁绍军似乎并未真正展现出实力来。” “什么意思?” “末将觉得,袁绍军是在佯攻,而且攻城的袁军士卒都是良莠不齐的弱旅。” “弱旅?” “不错,攻城的军队速度很慢,而且军阵松散,战意不高,有不少袁军士卒还死在了他们自己的督战队的刀下。” 张侯爷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赵云继续说道:“在来的路上,末将遇到荀先生和戏先生,他们也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便去城楼上查看去了。” 如果袁绍军真的如赵云所说的这般,那这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首先, 根据密侦司传来的情报,袁绍大军应该是极度缺乏粮饷的,此番渡河北上,目的就是在冀州与他们决一死战,除此以外,也想着在冀州劫掠一番; 依理, 袁绍大军不应该是以弱旅为前军进行佯攻,而是得派绝对的主力,争取在短时间内拿下黎阳,就算不能将他武平侯俘获,也能趁着武平侯重新调整布防的时候,趁机在冀州劫掠一番,也好补充军中粮饷。 可是,袁绍居然反其道而行之。 这么说来,袁绍并没有想在短时间内拿下黎阳,很有可能是以攻打黎阳为由,将他武平侯控制在城内,然后派遣其他兵马沿着黎阳的东西两路进行劫掠, 这样一来,不仅对冀州造成了一定的破坏,还能最大限度的为己方补充粮饷。 想到这里,张侯爷才彻底的明白了袁绍心里的盘算, “呵呵,没想到袁氏四世三公,也能做出如此不要脸且下作的行径。” 张侯爷冷笑,将吃了一半的油饼又放了下去。 现在,他没有胃口了。 赵云见自家侯爷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心里一紧,不由问道:“侯爷,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张侯爷看了一眼赵云,然后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早食,叹道:“突然就吃不下去了。” 赵云眉头一挑,歉然道:“侯爷,末将……末将是不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了。” “也没有,只是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可以等我用完早食再说,一大早本来神清气爽的,听到这些后,本侯整个人都不好了,感觉被袁绍摆了一道。” “是,末将疏忽了。” “跟你无关,可能是本侯有些矫情了,本来也是,兵不厌诈嘛,咱也不能老套路别人,偶尔也得被人套路一下,否则还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赵云没有说话。 张侯爷抬眼看向赵云,开口道:“子龙,你把这些油饼都带回去吃吧,别浪费了。” 赵云看了一眼桌上剩下的两张半油饼,犹豫了一下,然后躬身拜谢道:“谢侯爷。” 于是,下人拿来包步将桌上的油饼包好递给了赵云,赵云没敢直接吃,而是将油饼放入怀兜内。 “子龙啊,陪本侯出去走走吧。” “好。” ………… 第一百九十七章 鞠义请战 赵云陪着张侯爷走出了府院,往城楼的方向走去,马超带着一众力士营黑甲在后面跟着。 “这六月的天气,倒是比往年要凉爽一些。” 说着,张侯爷晃了晃自己的腰,然后伸了个懒腰。 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了些家底,成了婚以后,这男人吧,就会变得慵懒一些,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多了几分惰性, 没事就想着散散步,然后回府里抱着老婆缠绵。 这么下去可不行,懈怠之后,难免会在判断上出现差错,这次就让袁绍钻了空子,反将了自己一军。 “侯爷,也就这两天凉爽了,再过几日,这天气就该热起来了,到月底那些天,也该进入雨季了。” “雨季……” “是的,关东这边,雨季也就集中在这两月,雨季来了以后,黄河的水位会上涨,听说有那么个把月的时间,连渡船都过不了。” 张侯爷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赵云继续说道:“末将问过沮先生了,咱们黎阳地势高,黄河涨水波及不到咱们这里,只是担心下雨天会影响投石器和床弩的使用。 不过袁绍大军可就惨了,他们那些军寨,地势没有咱们这边高,又紧邻河畔,遇到下雨天,就会很麻烦,地面一旦泥泞形成泥潭,多少会有些影响。” “嗯,让沮先生多预备一些药材,雨季来了,将士们淋了雨容易生病。” “侯爷放心,荀先生和沮先生细着呢,药材这些一定会提前准备好的,前些日子,荀先生还特意派了人去魏郡筹措药材。” “嗯,有荀先生和沮先生统筹这些,本侯自然是放心的,嗯?荀先生和戏先生过来了。” 张侯爷和赵云主动迎了上去。 “侯爷。”荀彧和戏志才朝张侯爷躬身行礼道。 “荀先生和戏先生面露难色,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回侯爷,密侦司飞鸽来报,称在黎阳的西面和东面发现了袁绍军的踪迹,并在周边村落,大肆掠夺粮秣,而且掠夺范围还在扩大。”荀彧神情凝重道。 “不错,若照这样下去,咱们会越来越被动。”戏志才颔首道。 “二位先生有何良策啊?” 荀彧和戏志才互视一眼后,戏志才提议道:“我军可采取声东击西之策略,咱们依然坚守黎阳,让阴安的张硕和张郃部挥师南下,佯装成与袁军右翼开战,暗中让张硕的飞虎骑从黎阳北面而过,去到黎阳的西面,与袁军的左翼交战; 如此一来,便可让袁绍收缩战线,不得不在黎阳城外与咱们打攻守战。” 张侯爷颔首道:“张郃与张硕部,原本就是作为咱的后手,如今也不得不提前动用他们了。” “还有一事,或许是个好消息。”荀彧道。 “说来听听。” “密侦司潜伏在泰山郡的密谍飞鸽来报,刘关张三兄弟打着助朝廷清剿叛贼的名义正一路西进,曹操似乎并未怎么阻拦。” “刘备?”张侯爷眉头一挑道:“他们带来了多少人?” “大概也就两三千人吧。” 张侯爷思索片刻后笑了笑,沉吟道:“就随他们吧,反正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咱们跟前。” 说着,张侯爷看向戏志才,说道:“先生之计可行,就依先生之计去办吧。” “是。” …… 六月中, 接到军令的张郃与张硕,立刻整备兵马,引兵三万,挥师南下,往黎阳的方向而去。 五日后, 张郃与张硕的三万步骑,在羛阳聚与袁军右翼相遇,并打败袁军,还沿途焚烧了袁军建立的三十多个驻地,将劫掠来的粮秣、钱货通通运回阴安。 羛阳聚一役,张郃与张硕大胜,斩首数千人,俘获数千人,降服袁绍的将领何茂、王摩等二十余人。 休整一日后,张硕带着一万飞虎骑从黎阳北面而过,朝黎阳西面移动。 六月底, 张硕领这一万飞虎骑与李招娣的五千胡骑军回合,袭击了牵昭的营寨,牵昭死于乱军之中。 袁绍在得知左右两翼的兵马折损后,心中仓惶,一边着急忙慌的攻打黎阳,一边给袁术去信,让袁术率军北上驰援。 七月, 关东连日暴雨,黄河水位上涨,袁军大营,人心浮动,不少将领已萌生退意。 由于雨水将浸湿了泥土,地面上坑坑洼洼,不适合骑兵作战,张硕和飞虎骑和李招娣的胡骑军也只能向北撤离, 而占据羛阳聚的张郃部,则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袁绍的心头,使其不敢轻举妄动。 挥师北上已有两月,虽然期间劫掠了一些周边村落筹措粮草,但对于剩下的七八万大军来说,依旧难以维系。 眼瞅着黎阳难以在短时间内攻克,东面又有张郃的两万精锐环伺在侧,若引大军去攻张郃,又会被张硕的飞虎骑所袭扰。 如此一来, 袁绍便陷入了困局。 此时袁军的中军大营中,争执声不绝于耳。 “主公,如今咱们深陷绝境,理当背水一战,只要拿下了黎阳城,咱们这盘棋才能活过来!” 郭图昂首谏言道。 “不可!”许攸怒视着郭图,焦急道:“张昊在黎阳苦心经营数月,城墙上的投石器和床弩有近百架,将士们苦其已久,短时间内难以攻克,一旦我军身心俱疲,羛阳聚的张郃军便会一口咬上来,届时,我军危矣!” 郭图皱眉道:“既然如此,你可有什么妙计?” 许攸瞥了郭图一眼,转向袁绍道:“主公,为今之计,只能撤军南归!” “撤军?”郭图诧异道:“这些日子天降大雨,黄河水位猛涨,水势汹涌,若强行渡河,后果不堪设想啊!” “呵呵,”许攸冷笑道:“如今咱们军中的粮食,只能维持月余,此时不渡河,何时渡河!” 就在许攸和郭图争执不休时,一名虎背熊腰的将领迈步上前,朝袁绍躬身请命道: “末将鞠义,愿领五千骁勇敢战之士做先登军,助主公拿下黎阳!” 此言一出,众人皆为诧异,袁绍更是面露欣喜之色,看向自己麾下的这一员猛将,激动道: “鞠义,军中可无戏言!” “末将愿立军令状,拿不下黎阳,末将这颗脑袋也不要了。” “好!”袁绍朗声道:“我给你一万骁勇,助你拿下黎阳!” “诺!” …… 第一百九十八章 军议 黎阳城楼上, 军议厅内,一众将领,连同荀彧等三位谋士也都聚集于此。 张侯爷默默的从侧厅进来,然后又默默的坐在首座上,从进来到坐在这里发呆,张侯爷一句话也没有说,下面的将领和荀彧等人也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放在他们侯爷的脸上。 见到侯爷时而蹙眉,时而咂吧着嘴,他们极有默契的保持着沉默,生怕闹出个响来打断侯爷的思路。 城外的袁绍军已经有很多天没有进攻了,城内的将士们也乐得个清闲,只是周仓他们却是知道黎阳已经处在相当尴尬的境地了。 一开始,侯爷说要坚守黎阳,袁绍会来攻城,结果呢,等了那么久,才等来一个袁军的佯攻,虽然后面几次使了劲儿,但是依旧没有起到消耗袁军精锐的目的。 要说张侯爷的筹谋失误,其实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对于黎阳城内不到两万守军来说,坚守或许是最佳的选择, 当然了,就算张侯爷的决策不能做到十全十美,但那又如何,对武平侯本人的地位和威望,并没有丝毫的影响。 赫昭是被临时叫来的,刚走到厅堂门口,往里一瞧,才发现诸位将军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赫昭毕竟是晚辈,又是第一次参加将军一级的军议,心中虽然激动,但难免会有些忐忑。 此次让赫昭过来旁听,是沮授的意思,也是张侯爷的意思, 沮授虽然是军师,但也在讲武堂里挂了一个职位,闲暇的时候也负责讲武堂教案的编写,也就是说现在讲武堂里的教案,都出自沮授的手。 此次让赫昭过来旁听,也是想找个人来做记录,毕竟这一仗很重要,每一个细节都应该尽可能的还原,赫昭是讲武堂最为优秀的结业生,张郃对其的评价是能与张辽、朱灵比肩; 再加上赫昭对教案的框架结构比较熟悉,由赫昭来执笔,显然是最合适不过了。 但军议厅内已经没有空余的位置了,他总不能堂而皇之的跑到众人的前面去吧,再说了,就这么走过去,的确是有些冒失和唐突了。 何况,徐晃可是站在最后一排的,徐晃的职位是偏将,自己只不过是一个都尉,这的确有点难为他了。 站在首座下方的马超一眼便看见了门口的赫昭,他和赫昭可是熟识,以为赫昭有什么事,便主动招呼道: “赫昭,有什么事么,这里正在军议。” 赫昭尴尬一笑,看了沮授一眼,然后躬身拜道:“沮先生让属下来旁听。” 他这一拜并不是给马超拜的,而是给厅堂内诸位大佬拜的,以表示尊敬。 马超看了一眼首座上兀自发神的侯爷,然后对赫昭笑着招呼道:kuAiδugg “来来来,到我这儿来,我这儿刚好有张桌子,你坐这里好了。” 马超指着的位置,赫然就在首座下面,在荀彧等人的前面。 赫昭略作犹豫了一下, 呃, 按照赫昭内心的想法,他是来旁听,给讲武堂教案做记录的,离侯爷近一些才听得清楚侯爷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 所以,坐在诸位大佬的前面,也是理所应当的。 何况, 自己可是侯爷最忠实的粉丝,侯爷语录,他倒背如流,坐得离侯爷近一些,不过分吧? 虽然赫昭的内心是这么想的,但若让他直接走过去,未免太过唐突了, 好在马超这个愣头青,对自己这么一招呼,他也能欣然一笑,礼貌的点了点头,然后,不顾诸位大佬异样的目光,昂首挺胸,走了过去,然后坐下, 从身旁拿起一卷空白的简牍,缓缓铺开,给砚台舀上一勺清水,拾起墨条在砚台上磨墨, 片刻后,墨水化开,赫昭提笔蘸墨,然后将鼻尖悬在了简牍上方, 随时准备动笔的赫昭并未听到侯爷的声音,这才疑惑的抬起头,将目光看向了首座上的侯爷。 而此时此刻, 厅堂内的所有人,连同张侯爷在内,都将目光放在了赫昭的身上, 他们是看着赫昭走进来,坐下,然后拿起简牍,缓缓铺开,舀水砚墨等一系列的动作。 赫昭见侯爷正怔怔的看着自己,心中一紧,眉头一挑,然后提笔在简牍上写道:“侯爷正在思索退兵方略,在思索的过程中,将目光看向了讲武堂五期最优秀的结业生,赫昭的身上……” 写完这些后,张侯爷依然没有说话, 赫昭觉得自己应该主动找事情做,且要把自己认真做事的一面展现给侯爷,于是继续提笔写道: “黎阳城楼,军议厅内,文武云集, 胸怀韬略,英明神武的武平侯坐于首座之上,武平侯爷的右手边,站着周仓、赵云、张燕、庞德、徐晃; 左手边站着荀彧、沮授、戏志才、张辽、朱灵。 此次军议,担任记录的是讲武堂五期优秀结业生,军中都尉赫昭,位于荀彧的前面……” 写到这里,赫昭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马超,然后埋头继续写道:“此次充当护卫的是马超……” 等于说, 在场的众人一句话都没说,赫昭就在哪里奋笔疾书。 荀彧和沮授觉得有些好奇,不由伸着脑袋去看赫昭到底在写些什么,看完后,荀彧瞥了沮授一眼,抿了抿嘴,没有说话,而一旁的沮授则有些忍俊不禁,向要说些什么,但又怕自己说的话被赫昭这小子记录下来,犹豫片刻后,还是闭嘴不言的好。 良久, 张侯爷看向戏志才,开口道: “戏先生,你觉得,这仗,该怎么打。” 众人将目光都投向了戏志才。 戏志才虽然刚加入不久,但其过人的才略还是得到了大家的一度认可,之前用张郃与张硕的三万步骑剪除了袁绍左右两翼的胜利,便采用的是戏志才的计谋。 对于侯爷的发问,戏志才早有预料,随即站了出来,道: “侯爷,如今大雨磅礴,正是雨季,袁绍大军已有多日闭寨不出,想来也在犹豫要不要等天气放晴后再度进攻,咱们也正好趁着这几日休整一番,待大雨过后,再以逸待劳。” …… 第一百九十九章 胜算几何? 不得不说,戏志才的计策从目前的局势来看,虽然谈不上惊艳,倒也能算是上策了。 坚守黎阳,还是戏志才比较坚持的一点, 一来,大雨天,地面泥泞,别说骑兵了,就是步军作战,对于战斗力也是会打折扣的,而且黎阳守军本就兵力不足,依城而守还能借助于投石器和床弩,对攻城的袁军进行有效的杀伤。 在这样的局面下,坚守黎阳,绝对是最为稳妥的选择。 一众文武听后,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戏志才的观点,稳扎稳打,和袁绍慢慢打消耗战。 至于主动出兵, 大家虽然都不惧,但有更好的选择,谁又会愿意带着麾下将士们去送死呢。 然而, 坐在首座上的张侯爷却摇了摇头。 戏志才等人不禁皱了皱眉,陷入了疑惑, 什么意思? 难道侯爷是想主动出兵么, 不应该啊。 张侯爷起身,背着手,悠然的走到门口, 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 道: “这场雨,来得好啊,此时的袁绍比咱们心急,你们不愿意在雨天作战,袁绍军也不愿意; 既然他不愿意,那本侯就逼着他打; 兵法有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说的就是现在这样的局面。 这雨的确会影响咱们作战,但同时也会影响袁绍军,在这一点上,大家都在一个屋檐下,就看谁先稳不住。 坚守黎阳,稳扎稳打, 于我军而言,确实是稳妥之策,但对袁绍那边而言,不正是他们希望见到的局面么; 若袁绍军趁着雨季,强行南渡,数万大军都回到兖州去了,咱们要再想渡河南下与袁绍决战,那样的局面绝不会比现在咱们主动出击好多少。” 荀彧开口道: “侯爷的意思是,将西面的飞虎骑和胡骑军与东面的张郃部全部调动起来,与咱们一起同时扑向袁绍军寨,如此一来,就是逼着袁绍与咱们决战。” 袁绍军在折去左翼和右翼的两支兵马后,只剩下中军不到七万,算算张侯爷这边能立刻调动的兵马,有步军三万,骑军近两万, 若此时与袁绍决战,这胜负还真的有点不好说,就算最后赢了,但对于侯爷这边,也会元气大伤。 沮授也开口道:“诸位可以回忆一下,侯爷此次讨伐袁绍,意在全歼袁绍大军,若此次不出兵,待袁绍渡河南去之后,咱们所有面对的就不止是袁绍了,恐怕还有袁术和曹操; 据线报,袁术那边已整合好兵马五万,随时准备北上驰援, 此战,咱们其实是没有选择的。” 沮授倒地是张侯爷的大舅兄,在关键时刻还是得有自家人出言挺一挺的, 不过,沮授的话也把如今的局势,掰碎了告知给大家,同时也分析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下面的一众将领们,虽然觉得主动出击的确是有些冒险,但在这一刻,也不得不承认侯爷的决断是未雨绸缪,所看到的比他们都远。 “既然侯爷都发话了,那咱们就战吧!”周仓扬言道。 “没错,许久没有打过硬仗了,此次非将袁绍那厮挫骨扬灰不可!” “侯爷,末将愿做先锋!” 庞德第一个请战,接着张辽、朱灵等一众将领也都纷纷向侯爷请战。 有一说一,在打仗这块儿,张侯爷麾下的将领没一个怂的,只要侯爷决定要打,下面的将领就会像闻到血腥味儿的狼,一个个的嗷嗷直叫。 戏志才没有说话,而是在盘算着此战的得失, 对他这样的谋士而言,打和不打,怎么打,他只有建议权,并没有拍板的权利。 既然侯爷已经发话了,那他就只能按照打的思路去琢磨,去钻属于谋士的牛角尖,身为谋士,最喜欢做的就是帮助自家主公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比如用计谋实现以少胜多的目的, 但对于像侯爷所说的这样,五五开的仗,对于戏志才这样的人来说,打心底是一百个不情愿。kuAiδugg 张侯爷回头看向众人,一时间,全场肃静,都等着自家侯爷下命令呢, 最终,张侯爷将目光落在了戏志才的身上。 许是看到戏志才还在纠结,张侯爷走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悠悠道: “打仗这种事儿,不是每次都能遇到以少胜多的机会的,大多数时候,还是得两军对垒,摆开阵势的去厮杀; 有些仗,可以慢慢打,慢慢磨,但有些仗,却是一锤定音的买卖,现在打了,以后就会省很多事儿,若现在不打,以后的仗恐怕就不好打了。” 戏志才怅然一叹后,点了点头,颔首道:“属下明白了。” 紧接着, 张侯爷看向众将,眼眸中闪过一抹厉色, 道: “两日后,全军出击,与袁绍军决一死战!” ………… “主公,我猜他张昊会主动出击,与我军决一死战!” 袁绍中军大帐内,许攸信誓旦旦道。 此言一出,帐中诸将纷纷窃窃私语,面露诧异,就连首座上的袁绍也是眉头紧锁,面露凝重。 “呵呵,”许攸冷笑两声后,得意道:“张昊打仗,绝不会按常理用兵,其最擅长的便是以自身为饵,引敌军来攻,然后将敌军一网打尽。 此番北征,张昊那厮故技重施,只是这一次比之前演得要逼真许多,我故意在黎阳的东西两侧部署了两翼兵马,果然将张昊军的后手给引了出来。 如此, 咱们双方的也就能坦然相对了。” 见众人都怔怔的不说话,许攸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哎,这么说吧,此次主公北伐,是迫不得已的先发制人,张昊那厮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我许攸心里清楚得很, 张昊那厮忌惮我家主公久矣,此番挑起战事,意在我家主公的项上人头, 所以,张昊军是绝不会放着咱们渡河南下的,势必要与咱们在此决一死战。” 郭图疑惑道:“许攸,让大军南撤是你的主意,为何现在又这般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哼哼,”许攸瞥了郭图一眼,然后转向首座上的袁绍,拱手道: “主公,之前属下提议南撤,就是想要掩人耳目,实则,我以让鞠将军暗中整备兵马,随时准备与张昊的先锋军一战。” 此时, 鞠义迈步而出,朝袁绍拱手道:“主公,许先生的确支会过末将,让末将枕戈待旦,准备与张昊军决一死战,末将这才没有冒然向黎阳发动进攻。” “嘶——” 袁绍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将目光投向许攸,问道: “许攸,与张昊军决战,你有几成胜算?” ………… 第二百章 主公,他们来了 “许攸,与张昊军决战,你有几成胜算?” 面对袁绍的提问,许攸没有意外,因为袁绍之所以问出这个问题,就代表袁绍心里没有底,而这个时候,帐中的一众将领也很想知道许攸心里有多少的底气。 “五成!” 许攸的直言不讳,让连同袁绍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五成? 也就是说你许攸心里也没有底啊! 许攸继续说道: “当然啦,诸位肯定会觉得我许攸心里没底,不瞒大家说,我心里实在是没底,毕竟对面可是武平侯,武平侯的战绩不用在下多说什么了吧; 论韬略筹谋,我许攸确实不如他武平侯,这个也没什么好说的,我认! 但此次决战,比的不是韬略筹谋,而是摆开阵势,两军面对面的厮杀,他武平侯的后手已经全都亮出来了,已经没什么诡计可言了。 所以,这个胜算,不在我许攸的手中,而在各位将军的手里。 他武平侯有赵云、张辽、周仓之流,我方有颜良文丑鞠义等猛将,论兵力,他武平侯能动用的也就五万兵马,其中最厉害的骑军在这大雨天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反观我军,步骑七万,兵力远胜对方; 如今,咱们背靠黄河,只要军中将士有背水一战之勇,优势还是在咱们这一边的。 现在, 我反而想问一问诸位将军,此次决战,咱们有几成胜算啊?” 在场诸将,只是默默地听着,大家都是久经战阵的将军,听了许攸这么一顿分析,大家心里自然也能盘算出个大概。 面对许攸最后的一问, 大家心里琢磨一阵后,也只能得出一个五成的胜算。 原因其实很简单,不管你许攸怎么分析,怎么优势在我,但对面的那位毕竟是武平侯,从黄巾少主一步一步的打到今天这个位置的。 要说武平侯的肚子里没点东西,那纯属扯淡,要说武平侯麾下的兵马不能打,那就更是瞎扯了,不能打,你当之前败在武平侯手里的人都是泥捏的不成! 朝廷柱石皇甫嵩,奸贼董太傅,西凉狂鹰马腾,江东猛虎孙坚,这一个个的,哪一个不是称霸一方的诸侯,最后怎么了,不都败在那武平侯的手里了么。 除了这些巨擘,像刘岱徐荣这些能征善战的将领,最后还不是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要问帐中的这些将军心里有没有底气,对不起,还真没有, 武平侯的军队有多么的强横,他们心里是清楚的,虽说他们也不差,这些年也都是一路打过来的。 但问题就在于,武平侯的敌人是谁,他们与之交战的敌人是谁。 种种战绩一比较,谁能有底气敢说能与武平侯麾下军队争雄,其实大家都没有那个心思,只是因为被逼上绝路了,这才不硬着头皮顶上去。 许攸见众将被自己噎得都不说话了,便转身面向袁绍,开口道: “主公,这是咱们唯一能够击败张昊的机会,咱就大大方方的与他张昊打上一场,若是赢了,张昊则兵败如山倒,各路诸侯一拥而上,必会将他张昊撕成碎片。” 袁绍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他没有去问许攸输了会怎样,因为输了,就只能十八年后再来过了。 袁绍看向众将,沉声道:“话已至此,咱们也只能背水一战了!” 郭图眉头微蹙,担忧道: “若局势真如许攸所言,他张昊真能放弃骑军的优势与咱们决战么?” “呵呵,”许攸戏谑道:“你以为他武平侯是谁啊,他可是堂堂武平侯啊!” “……”一众袁军将领。 包括袁绍在内,看向许攸的眼神,都多了一丝不满, 不管怎么说,大家现在都是敌对关系,你许攸怎么就像个局外人一样,把武平侯抬得那么高,这不是助长他人气焰,灭自家威风么,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啊。 许攸丝毫不忌讳这些,反而道: “别人敢做的事儿,他武平侯敢,别人不敢做的事儿,他武平侯还是敢。 因为他知道,要想彻底击败我军,也就这么一次机会,若等咱们顺利渡河南去,要再想与咱们决战,他张昊就得付出更大的代价,投入更多的兵力, 而这,恰恰也是咱们一战逆转乾坤的机会。” “主公!”鞠义掷地有声道:“末将愿领本部兵马做先锋!” 见鞠义主动请战了,颜良与文丑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同时迈步到中间向袁绍请战道: “主公,我等亦愿与张昊军决一死战!” “末将愿往!” 一时间,帐中主将纷纷向袁绍请战。 袁绍见众将纷纷请战,且战意高昂,嘴角一扬,朗声道: “传令!” 帐中文武纷纷抱拳听令。 “将营中的牲畜全部宰了,让将士们都吃饱了,只要张昊军真的敢出城寻咱们决战,那咱们就应战,斩杀敌将一名赏千金,取张昊首级者赏万金,且封上将军!” “我等遵令!” 两日后,探马来报,黎阳守军出城,左边的两万骑军和右边的两万步军向黎阳城的方向靠拢,大有南下寻机决战之势。 接到消息的袁绍,立刻下令,在军寨前列阵迎敌。 七万大军,冒着大雨,在军寨前的平原上快速列阵,大颗大颗的雨点落在兜鍪甲胄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雨水和汗水混合在一起,沿着甲胄滴落在地上。 沉闷的鼓声,有节奏的敲击着,兴许是雨声太大,鼓声显得有些沉闷,各级军官骑着马在军阵之间一遍又一遍的下达着命令。 袁绍站在战车车辇上,举目眺望远方,担忧道: “按理说也该来了啊,”说着,袁绍将目光看向身旁的许攸问道:“这雨下得这么大,张昊那厮该不会不来了吧。” 面对自家主公的发问, 许攸只是笑笑,信誓旦旦道: “以我对张昊的了解,他是不会放弃一举歼灭咱们这一天赐良机的。” “……”袁绍。 “……”一众袁军将领。 哎, 这许攸什么都好,就是嘴巴不会把门儿,说话不过脑子的。 亦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微弱的号角声, 紧接着, 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线。 许攸兴奋得都快跳起来了,激动道: “主公,他们来了!” …… 第二百零一章 在等什么 “本侯就知道,袁绍大军搁这儿等着咱呢。” 张侯爷站在战车上,战车的上方立了一个木伞用来遮雨, 此时的他,看着远处的雨雾中袁军军阵,脸色平静。 战车足够大,荀彧三人也站在侯爷的身侧,举目眺望,神情多少有些凝重。 这时,戏志才开口道:“侯爷,敌军兵马众多,且又有颜良文丑等良将,若是硬拼,恐怕与我军不利啊。” 张侯爷摇摇头,道: “这本就是一场必须要打的仗,这种仗也必然会是一场硬仗,打赢了,就可以腾出手来对付公孙瓒了,然后北方再无战事,可若是打输了,大家就得重头再来了。 所以,也谈不上是否有利了。” 张侯爷想表达的意思很明显了,这场仗就这么个配置,打得赢要打,打不赢也要打。 骑在马上的张硕,开口道: “侯爷,末将愿做先锋,飞虎骑上下早就等着这一场仗了!” 荀彧提醒道:“地面泥泞,不适合骑兵冲锋,还是让飞虎骑做策应之用吧。” “军师所言不错,”一旁的周仓开口道:“侯爷将飞虎骑安排在左翼,胡骑军安排在右翼,三万步军放在中军,显然是打算用步军先顶上去,待敌军军阵被我等搅乱之后,再让两翼的骑兵扑杀过去,从而做到一锤定音;httpδ:/m.kuAisugg.nět 侯爷,就让我带领一万精锐做先锋吧!” 沮授看了一眼周仓,不由夸赞道:“周将军到底是跟随侯爷最久的将领,竟将侯爷的部署看得通透。” “侯爷,末将张郃愿请战做先锋!”一旁的张郃请战道。 张郃虽然在广宗一役后就留在了张昊的队伍里,但一直都在讲武堂做教官,一直没有跟随张昊出征作战,算起来,这一仗也算是第一次了。 张郃此次带来了两万冀州军,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他对这支步军极为有信心,这次主动请战,也是想在张昊面前表现一番。 张辽和朱灵见自己的教官主动请缨,他们自然也是知道教官心里想的是什么,所以也没有主动去争。 张侯爷舔了舔嘴唇,侧头看向身侧的沮授,问道:“张燕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沮授探出身子,回头看了一眼,眉头微皱道:“雨势太大,张燕那边恐怕还得等一等。” 张侯爷看了看天上的雨,虽然比之前要小一些了,但依然雨雾蒙蒙的。 “既然如此,就再等等吧。” 众将领自然是清楚侯爷所说的等是在等什么,为此还让张燕从军中抽调了三千甲士去帮忙,因为投石车和床弩在泥泞的路面不太好走。 侯爷的意思是想等投石车和床弩到位以后,再与袁军开战, 按照侯爷之前攻打旋门关时所说的那样,穷则蚁附攻城,富则饱和轰炸,放在这里就成了,穷则以命相拼,富则饱和轰炸。 早在侯爷决定出兵南下与袁绍决战时,他便让沮授将城墙上的投石器拆掉,然后装上轮毂,组装成投石车,而给床弩也装上了轮毂,方便移动。 由于核心部件都是从邯郸的兵器工坊运送过来的,所以轮毂不用现造,直接装配上即可。 但由于送来的轮毂有限,只能从黎阳带出来二十辆投石车和三十辆床弩车, 大军在雨天行军本就缓慢,为了不让投石车和床弩车掉队,大军还刻意放慢了速度,原本仅需一日的路程,生生的走了两日, 然后在第三日与袁军相遇。 ………… “列为将军,此战将决定皇朝天下归于谁手,此战若咱们胜,诸位便可拜将封侯!” 袁绍看向左右两侧的众将,接着说道: “张昊此子不过是奸诈之徒,今日之战,我早在七年前便已料到,当时的张昊还不过是黄巾军的少主,暗中与十常侍勾结,得以招安; 后来借助十常侍的扶持,以冀州为立身之地,发展壮大。 如今的张昊,摇身一变成了大将军,成了武平侯,坐拥冀、青、并、凉、司隶五州之地,可谓是家大业大,雄踞北方; 而咱们,还没有自己的地盘,只能寄居于兖州,要说起来,张昊可比咱们更害怕失败,而咱们则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与他张昊要说直面对决,也就这一战,而这一战将决定我们各自的命运, 此战胜,张昊兵败如山倒,天下归我,此战不胜,咱们丧家失所,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 此战,于我袁绍而言,将一战定乾坤!” “主公,我等愿为主公效死!”鞠义朗声道。 “我等愿为主公效死!”颜良文丑等一众将领纷纷高声喊道。 “好!”袁绍放声大笑道:“许攸,布阵吧!” 许攸策马来到袁绍的战车旁,朗声道: “颜良、马延!” “在!” “你们速率一万铁骑绕袭张昊军后路。” “得令!” “焦触、张南!” “在!” “你们率战车守护中军!” “得令!” “鞠义、臧洪!” “在!” “你们率一万铁甲精锐为前军!” “诺!” “周昂、韩荀!” “在!” “你们率弓弩手射住张昊军阵脚!” “得令!” “其余诸将,坚守军阵,若有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诺!” 许攸将军令下达后,领命的众将纷纷策马而去,抓紧部署去了。 良久, 张昊大军依然没有什么动静,让袁绍和许攸不禁皱了皱眉,这再等下去,可就晌午了,难不成张昊那厮是想等雨小些再打? 可雨就算小些了,地面还是积水甚多泥泞不堪,一样不方便张昊的骑军冲杀啊。 也不知道那张昊到底是在等什么。 就在这时,张昊军中跑出一骑,高举着一枚小旗朝着己方军阵过来了。 “禀袁将军,我家侯爷请将军在阵前一叙。” 说完,这名骑兵便调转马头退走了。 “阵前一叙?”袁绍眉头一挑,看着远处的敌军方阵中,一辆带棚顶的战车朝着中间慢慢的驶了过来,战车上有两个人,一个是身着银甲的青年将军在驾车,另一个则是一身白袍的张昊,张侯爷。 …… 第二百零二章 指天为誓 阵前一叙? 袁绍沉默了,许攸也沉默了。 良久, 袁绍看着远处战车上的张昊,眼睛微眯,思索片刻后,嘴角一咧,当即就要叫人驾车过去。 许攸见状,赶紧劝说道:“主公,那张昊向来诡计多端,不必搭理他!” 袁绍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许攸继续说道: “主公,那张昊如此托大,咱们何不传令,命大军直接掩杀过去,或可取下张昊首级,就算不能伤了张昊性命,若使其受伤,对于敌军而言,必然军心大乱,我军即可将敌军一举击溃!” 袁绍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 “不,今日一战,乃我与张昊的宿命决战,必为青史留载,传于后世; 那张昊小儿既然愿意在阵前与我一叙,必然是对我军有所忌惮,这也证明了许攸你之前的猜测,说明那张昊心里已没有多少底气了。 况且, 张昊小儿不过黄巾蚁贼之后,尽管能有今日之成就,亦改变不了做贼心虚之秉性,而我袁绍,携正义之师,天威浩荡,光明正大,既要取胜,那也得堂堂正正,又怎能不讲武德,趁此偷袭呢!” 许攸眉头紧蹙,被袁绍几句话说得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了。 袁绍瞥了许攸一眼,冷笑道:“令三军待命,弓弩引而不发,我倒想要听听,那张昊小儿都死到临头了还有何话说,若他能跪下乞降,我倒是能放他一条生路。” “主公,我观那张昊身边的驾车之人似乎是其麾下头号猛将赵云,主公非要去的话,得让颜良文丑两位将军一同前往,也好护持左右啊。” “哼,”袁绍不屑道:“颜良带着骑兵离开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我带文丑一人前去即可。” “主公!” “许攸莫要多言,文丑乃我上将军,一身武艺更是勇冠三军,也不见得比那赵云差多少,既然他张昊敢带一人见我,那我自然也不会多带一人。” “主公,张昊势弱,此番邀主公会面必然是有所图谋,主公不可大意啊!” “哼,看我如何戏他!” 说完, 袁绍招来文丑驾车,两人一车朝阵中缓缓驶去。 两辆战车的距离越来越近,双方都在打量着对方。 赵云看了一眼给袁绍驾车的文丑,低声对身旁的侯爷说道:“驾车那人并非寻常士卒,虽未交过手,但也能察觉出其不凡之处。” “三合之内能否击败那人?” “不能。” 原本张昊跟赵云商量了一下,若能借此将袁绍一枪刺死,袁绍大军则不战自溃,就算传出去影响了他武平侯的名声,也好过上万将士葬身在袁军刀下。 对于名声这种东西,在这个时代是比性命还要重要,但在张侯爷的心里,名声好坏都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若能挽救数万将士的性命,大不了后面再费些功夫用舆论来给自己洗白嘛。 既然赵云说不能在三合之内杀死对面那人,则也不可能趁着袁绍没反应过来而将其一举擒杀,毕竟自己可不会武功,真要动起手来,自己可是一点忙都帮不上的。 至于他藏在战车里的短弩,是黎悦让他用来保命用的,在这个距离下对袁绍出手,没受过训练的张侯爷难以保证精准度,而且就算准度没有问题,那袁绍一身精良的扎甲,要想一击毙命,恐怕也是难以保证的。 若伤了袁绍,等他返回军阵,恐怕会点燃袁军将士的怒火,从而发了疯的扑杀过来。 思来想去,还是放弃刺杀算了。 “本初兄,别来无恙啊。”张昊皮笑肉不笑的朝袁绍拱了拱手。 袁绍也假模假样的还礼道:“多谢子楚挂怀,哦不,应该要称武平侯了吧。” “哈哈哈,”张昊咧嘴笑道:“本初兄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反正背地里骂我的人多了,也不多本初兄一个。” “哼哼,”袁绍不免戏谑一笑道:“这么多年不见,你张子楚还是这般率真的性子,也是难得。” 张昊抿着嘴,微微颔首。 袁绍看着张昊眉头一挑,笑道:“如今,你已成为天子亲拜的大将军,行车骑将军事,你这性子还是要收敛一些的好,不然有损朝廷的威望。” “都是陛下抬爱,什么大将军啊,我张昊可没接受,至于行车骑将军事,我就更没什么兴趣了。” “哦?”袁绍故作诧异道:“既然你武平侯对此不敢兴趣,又为何要兴师动众的来讨伐于我呢。” “去年底,我在洛阳办婚事,遇到了刺客刺杀,刺杀之人正是本初兄的门客辛毗啊。” “哼,如此下作之事,我袁绍不屑为之。” “可不是嘛,我当时就说了,本初兄断然不会行此龌龊之事,但我毕竟是个公众人物不是,遇到了刺杀要是不扬言报复,岂不是谁都敢来刺杀我了, 本初兄一定能理解愚弟的难处,咱别的没有,就是仇人多,若每个仇人都派死士来刺杀,那愚弟我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袁绍哼声道:“如今,既然咱们兵戎相见,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看看谁是最后的赢家吧!” 说完,袁绍便要让文丑驾车返回。 “且慢!”张昊开口道。 “还有何事?” “离开洛阳时,陛下让我带话给本初兄,若本初兄愿为天下止兵戈,朝廷愿拜本初兄为大将军,执掌天下兵马!” “哦?”袁绍眉头一挑,笑道:“执掌天下兵马,那武平侯可愿交出手里的兵马,让出凉州、并州、青州否?” “愿意,当然愿意了,只要本初兄能保证愚弟一辈子荣华富贵,愚弟什么都愿意。” 张昊的话,不禁让袁绍眼睛微眯,开始思虑了起来。 “本初兄还犹豫什么呢,只要本初兄同意,愚弟我立刻退兵返还信都,届时,本初兄便可一路西进,接手洛阳,要知道天子可是在洛阳, 兄若得到了天子,便能挟天子以令诸侯,袁氏一门四世三公,天下诸侯何人敢反对,待兄台将各路诸侯一个一个降服之后,这天下不就是兄台的了么, 那时候,兄台与天子,也就是称呼上的不同罢了,而且还免除了篡逆之名; 就算兄台现在不愿意进登大位,将来无论任何时候,只要兄台高兴,你都可以废帝自立啊!” 袁绍的手摩挲着战车的把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怀疑道: “我如何能信你?” 张昊伸手指天道:“我张昊愿指天为誓,若有半句假话,必遭五雷轰顶!” 话音一落,袁绍和文丑下意识的扬起了头,看向雨势渐弱的天空,似乎真想看看天上会不会打雷。 “咦,主公,您看天上是什么东西?” “嗯?”张昊和赵云也下意识向天上看去。 只见天空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黑点,然后朝着袁军军阵飞了过去。 “不好!”httpδ:/m.kuAisugg.nět …… 第二百零三章 闹剧 着天上密密麻麻的黑点,别人不知道是什么,张昊却知道,而且是太知道了。 这,正是投石车所抛射而出的石块。 早在张昊离开军阵前,便与沮授约好了,一旦张燕带着投石车和床弩车赶到后,便以抛石为信。 袁绍军这边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高耸入云的投石车,也是因为雨雾朦胧所致,而这,也是张侯爷选择在雨天与袁军决战的原因之一。 “轰!” 不计其数的石块落在了袁军军阵中,众多袁军甲士被砸死砸伤者数以百计。 天降巨石,让严整的袁军军阵变得混乱不堪,虽说死个几百人对于数万人的大军来说不足挂齿,但对袁军将士心理所造成的创伤可远比死几百人更为严重。 这一时期的人,上至帝王将相,下至黎民百姓,都相信鬼神之说, 像这种突如其来的天降巨石,以他们的认知,是不能在短时间内去想明白的,只要是想不明白的事情,通通可用鬼神之说来解释。 天谴,便成为了大家心里最简单粗暴的解释。 因为他们对抗朝廷,所以上天降下谴责,用天降巨石来惩处他们,他们所能做的,要么四处逃散,要么跪地求饶。 袁绍和文丑眼睁睁的看着无数巨石砸落在己方军阵,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袁绍回过头,看向张昊军的军阵,果然隐隐约约间看见了数十架高耸的投石车。 “张昊,你竟如此奸诈!”袁绍怒目圆瞪,指着张昊大声骂道。 此时的张昊,也不装了,露出狰狞的面容,寒声道: “袁绍,还记得本侯在莱芜城外是怎么说的么,当年之辱,今日,我定当百倍奉还!” “张昊小儿,无耻之徒,无耻之徒!” “袁绍,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说完,张昊对赵云焦急道:“动手!” 早就有所准备的赵云,旗穷枪见, 连人带枪一同飞掠而出,朝着袁绍跃去。 紧接着, 文丑主动横身上前,宿铁三叉矛向前一挑,将刺向袁绍面门的铁胆亮银枪给拨开,然后与赵云战到了一起。 “张昊小儿,我要杀了你!” 袁绍见状,拔出腰间佩剑,跳下战车,朝着张昊的战车跑了过来。 兴许早就知道张昊本人不擅征战,所以袁绍也没什么顾忌的,凭借自己的身手,难道还杀不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稚子不成。 张昊见袁绍持剑杀来,连忙拿起藏在战车内的短弩,朝着袁绍抬手就是一箭。 “咻!” 利箭擦着袁绍的胳膊射在了其身后的地上。 袁绍吃痛,捂着被擦伤的胳膊,看向张昊,心中怒气更甚。 “好小子,你敢用短弩射我,看我不将你碎尸万段!” 说着,袁绍继续朝张昊而去。 张昊见短弩一击未中,吓得头皮发麻,从另一个方向跳下了战车,然后转身就往己方军阵狂奔,大喊道: “护驾!” 李卫作为力士营的新任营主,在张侯爷与袁绍叙旧的整个过程中,他是最紧张的,当赵云动手的那一刻,李卫几乎是第一时间下达了驰援侯爷的命令。 与李卫同时做出反应的还有马超,马超由于骑术远胜李卫,所以他是最先策马而出的,他的右手提着五钩神飞亮银枪,左手牵着火流星的缰绳。 正在交手的赵云与文丑,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自家的侯爷和主公。 袁绍正举着剑追着自家侯爷砍, 敌军黑甲骑兵朝着主公去了。 自家主子有危险! 这是两人心里最优先的念头, 然后, 两人极有默契的不打了,驾驶着各自的战车朝自家主子追了上去。 张昊一边跑,一边给短弩重新上弩箭,到底是年轻人,跑的是要比袁绍快一些。 紧接着, 张昊趁袁绍不备,回身朝着身后的袁绍又是一箭, 这一下,准头不错,弩箭射中了袁绍的肩膀,袁绍吃痛,摔在了地上,停止了追击。 虽然停止了追击,但嘴里还是朝着张昊怒骂道: “张子楚,你这无耻小儿,乃天下第一巨奸!” 也就两个呼吸的功夫,马超来到了侯爷的身侧,将火流星的缰绳递给了侯爷。 侯爷一边翻身上马,一边用大拇指指向身后,然后上气不接下气道: “快……快干掉袁绍那厮!” 当马超抬眼看向袁绍时,袁绍已经被文丑拖上了战车,调转方向离去了。 情急之下,马超只能护持着自家侯爷归阵。 ………… 历史,是胜利者用来歌颂自己的,更免不了主观认知的干预。 换句话来说,就是今日武平侯与袁绍之间的决战,是历史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可就算再怎么去描写,也有难以落笔的地方。 就比如当下, 双方首脑会晤, 万众瞩目。 结果武平侯这一方率先发动了投石攻击,引起了袁绍大军的骚乱, 紧接着, 双方首脑开始挑衅互骂,放狠话,如此撒泼无赖的行径让双方首脑一点儿都不体面,不够稳重。筷書閣 反倒是原本应该作为配角甚至是当做背景龙套的双方驾车手, 开始了一场为主而战的对决! 若故事和情节因这两人的对决达到高潮也就算了,可让人大跌眼镜的却是双方首脑正上演一场追逐战的戏码。 年长的在追年轻的,着甲的在追没甲的,持剑的在追持弩的, 追的人,边追边骂, 逃的人,撒丫子逃也就算了,临了还不忘回头朝追的人射了一箭。 追的人中了箭不说,还摔了个狗啃屎。 这要是被载入史册,让后世之人怎么看待这一仗,又如何看待双方的首脑人物呢, 告诉大家,武平侯和袁绍虽然是历史名人,一方诸侯,但也是凡人,也有市井撒泼的那一面? 不知内情的人或许不会相信,但世事不就是这般么,这般的奇妙,让人难以琢磨。 如此荡气回潮的一场决战,却以这样的闹剧开场,不免让人有些唏嘘, 但好在, 闹剧开始得很意外,结束的也很快。 待双方首脑都归阵后,此番决战也正式开始了。 …… 第二百零四章 王凌 对于袁绍这边来说,天降巨石是一场引起骚乱的意外, 随着首轮投石轰击获得了不错的斩获,第二轮抛射也有条不紊的展开了。 许攸,不愧为袁绍帐下第一军师,在首轮被轰击后,便开始下令让鞠义和臧洪的一万前军对张昊军展开了冲杀。 不仅如此,许攸还让中军步卒和左右两翼的兵马朝着张昊军缓缓压上去。 其实两军对垒,一开始都是用前军先试探,双方前军分出胜负后再逐一将其他部分的兵马顶上去,许攸如此操作,着实显得有些着急了, 但许攸也是有些无可奈何, 毕竟张昊军的投石车已经运转开来了,袁军军阵密集,每一轮抛射轰击,都会带给袁军士卒数以百计的伤害,长此以往,袁军士卒的胆气就会被消磨干净,军心也就乱了。 大军作战,只要没了士气,就等于失败。 许攸深知这一点,所以才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安排。 眼瞅着袁绍大军几乎全部压了上来,荀彧和戏志才便决定让中军的三万步卒全部顶了上去, 三万步卒是张侯爷麾下的精锐,无论是战斗意志还是甲胄精良程度,都高于袁军一筹,再加上前排的盾阵,更是张郃训练已久的敢战之士。 所以, 三万步卒形成了一条长长的盾墙,让袁军在短时间内,难以突破,从而给后方的投石车和床弩以及弓弩手提供输出条件。 “弓弩手,射!” 待袁军和己方军阵相隔百步的距离时,张郃下达了射击的命令。 一时间,三千张弓弩射出箭矢和床弩射出的弩箭,朝着袁军士卒攒射而去。 前排的袁军士卒纷纷中箭倒地,哪怕持盾在手,也难以挡住威力巨大的床弩弩箭。 松弦之声,宛如来自地狱的迷音,每一个音符都将带走成片成片的生命。 鞠义和臧洪各持一面大盾,全然不顾耳边呼啸而过的利箭,也不在乎身边的亲兵一个一个的倒下,两人就如同一根长枪的枪尖一般带着身后的部众朝着张昊军军阵玩儿命的狂奔。 短短的百步距离,或许是他们走过最长,最艰难的一条路了。 从天而降的箭矢和巨石,带给了袁军巨大的压力,但是他们没有选择,更是退无可退,他们所能做的,就是向前,不断的向前。 终于, 鞠义和臧洪率领的一万精锐,在丢下一半数量的尸体后,与张昊军的盾阵碰到了一起。 “杀!” 鞠义朗声高呼,然后提着长柄刀杀入盾阵,与张昊军的刀斧手战到了一起,而臧洪也带着一众亲卫突进了盾阵之中。 藏在一众刀斧手身后的王凌,张弓搭箭,将箭头瞄准了正在厮杀中的臧洪。 王凌手臂平稳,双目如炬,待起伏的胸膛不再起伏,待手里的弓被拉满时,王凌的眼眸中爆发出一抹凌厉之色, 松弦,箭走。 “咻!” 一支利箭夹带着破空之声,穿过人群,直奔三十步开外的臧洪。 “噗!” 箭矢射中了臧洪身后的一名袁军甲士,这名甲士看向自己胸前插着的箭矢,瞪大了双眼, 因为, 他看到整支箭矢都被鲜血染红了,显然是射穿了前面那人的身体,继而射中了自己。 甲士无力的倒下了,在他倒下之前,他看到了身前的将军。 臧洪眉头紧蹙,眼皮微颤, 他摸向胸前,没有摸到箭矢,但他的身体在告诉他,他中箭了,他感觉到体内的疼痛,感觉到了内衬的湿热。 “砰!” 臧洪倒下了。 王凌放下弓箭,看着冲杀进来的袁军士卒被部众们一个一个砍翻在地,他的脸上平静如水,不见喜怒。 “学长,好箭法!”身旁的王二虎赞叹道。 “二虎,此战是拿军功的好机会,你虽然是讲武六期的,也要努力才行,比你高一届的赫昭已经是都尉了,你现在才是个队率。” 王二虎嘿笑道:“赫昭学长脑子转的快,都说他是最能比肩张辽和朱灵两位学长的,我跟他们可比不了。” “勤能补拙。” “可我……”王二虎不由低下了头。 在讲武堂中,有天赋型选手,例如张辽、朱灵、赫昭之流,也有努力型选手,譬如王凌这样的人。 当然, 也有关系户,就是王二虎了。 讲武堂内,关系户不少,大部分都是烈士的后代或者是身处高位者的子侄,例如还在善学斋学习,但却提前在讲武堂内做旁听生的马铁、马休两兄弟。 马氏兄弟的父亲是凉州牧马腾,归降武平侯以后,以三个儿子做质子,马超留在了侯爷身边,马铁和马休则被送到了信都善学斋。 关系户这种,大部分天赋都不咋滴,动脑子不行也就算了,问题是还不刻苦,讲武堂结业后,被分配到军中也就是个什长和队率的军职, 打熬个几年,混到个军司马或者都尉也就顶了天了,然后再从一线退下来,运气好的能在军中做个文职,打了胜仗,还能挨边得个赏,在履历中加上一笔, 运气不好的,分配到地方,做个城防校尉,再差点的做个县尉。 别以为在地方上好捞钱,有军纪司在,你捞个试试。 对于有梦想的年轻人来说,被分配到地方是莫大的耻辱,他们的目标是拜将封侯,就像王凌这种。 王凌瞥了王二虎一眼,将手里的弓箭交到对方手里,开口道: “你虽是侯爷保举入的讲武堂,儁乂(张郃)将军也不能护你一辈子,身为讲武堂的人,别堕了讲武堂的脸面,更别辜负了侯爷!” 说完, 王凌拔出腰间的长刀朝着鞠义的方向迈步而去。 王二虎看着手里的弓箭,喉头微动,握着弓箭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砰!” 鞠义手起刀落间,划开了身前两名张昊军士卒的胸膛,随之而来的,还有两道血线。 长柄刀横在身前,用尾端砸向身侧的一名前来偷袭的张昊军甲士,尾端刚好砸在这名甲士的面门, 下一刻, 甲士的面部凹陷,鲜血狂喷。 鞠义整个人的战意已经提到了顶峰,大有神来杀神佛来啥佛之气势。 也就在这时, 鞠义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出现的时候,没有一个张昊军刀斧手再向他杀来,似乎是刻意的将他交给了面前的这个男人。 “吾乃先锋将军鞠义,你是何人!” 王凌皱了皱眉,略微有些诧异,没想到自己面前这敌将竟然是袁绍的先锋将军, 紧接着, 王凌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第二百零五章 文丑 两军厮杀还在继续, 双方甲士的喊杀声,哀嚎声,床弩和弓弩发出的弦声,投石车运转的机括声,双方军校的呐喊声,响彻在这蒙蒙雨雾之中。 但这些, 在王凌和鞠义的耳朵里,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他们的视线里, 只有彼此。 两军交战,前军先攻,眼前的这位叫鞠义的敌军将领便是袁绍的先锋将军, 杀了他, 袁军的前军将会群龙无首,说不定便会溃败; 况且这个鞠义,身手不俗,骁勇敢战,必定是袁绍麾下极受重用的将领。 杀了他, 袁绍就会损失一名大将,而对自己来说,将是一份天大的功劳,说不定此战之后,自己就能擢升为偏将。 于公于私,他王凌都要眼前这个男人,死! “我看你是找死!” 鞠义大喝一声,提着长柄刀向王凌扑杀而去。 眨眼间, 王凌长刀挥出,刀身轻颤, 刀刃所过之处,空中的雨滴被斩成了两半,刀势不减,朝着鞠义的胸前划去。 昔日, 他王凌敢率八百先登死士阻挡公孙瓒数千幽州铁骑的冲杀, 今日, 他独面敌将鞠义, 不惧! …… 此时此刻,于袁绍而言,内心是非常煎熬的。 六万步军作为筹码已经全部丢在了战场上,左右两翼各万余兵马意在吸引张昊军布置在两侧的骑兵, 但是, 张昊军丝毫没有动用骑兵的打算,而己方的两翼盾阵还在等待对方骑兵的冲锋。 袁绍心里的盘算很简单, 将左右两翼的步军暴露在张昊军的骑兵面前,吸引对方骑兵来攻,只要能缠住对方的骑兵,颜良所率领的一万精骑便能从张昊大军的背后突袭; 一旦得手,就算不能在乱军之中斩杀张昊,也能将张昊军拦腰截断,使其东西不能两顾,届时,张昊军必然溃败。 可是, 双方的中军正处于胶着状态,似乎张昊并没有要动用骑兵包夹自己的举动,这怎能让袁绍不着急呢。 一枚枚巨石保质保量的砸向己方军阵,时间一久对己方来说是不利的。 “侯爷,让我带飞虎骑去冲阵吧,对面那万余袁军甲士挡不住我的!”张硕请战道。 “硕哥儿,不要着急!”张侯爷安抚道。 张侯爷之所以不着急,是因为前军和中军已经挡住了袁军的冲杀,而且双方已经进入胶着的状态,短时间内谁也奈何不了谁。 可对于张侯爷来说,己方的投石车还有床弩正在有条不紊的朝着对面袁军输出,就好比前面有肉盾拉仇恨,后面的射手站在极佳的输出位置上火力全开, 这种局面,是他张侯爷想要看到的,他的心里是舒服的,射手玩儿命的输出,心里也是舒服的。 至于是否会担心打野的来绕后,张侯爷的心里更不用担心了,因为自己手里还有两张牌,一张是硕哥儿的飞虎骑,一张是李招娣的胡骑军, 有这两位打野选手在,等的就是你袁绍来绕后。 但张侯爷也不是一个守株待兔的人,他喜欢在袁绍的心里火上浇油,当双方势均力敌陷入极限拉扯的时候,双方首脑谁先失误,便成了此战胜负的关键。 “徐晃!” “末将在!” “带着你的两千精骑从左翼切入袁绍军阵,不要恋战!” “遵令!” 说完,徐晃便带着身旁的赫昭去领兵了。 而此时,赵云拱手道:“侯爷,末将……末将愿与徐晃将军一起去冲阵。” 赵云话音刚落,一旁的张辽和朱灵也出身请战道:“末将愿往!” 中军有周仓和张郃统领,弓弩手有庞德,投石车和床弩那边有张燕在,左右两翼有李招娣和张硕,所以赵云和张辽以及朱灵三人却没有被安排任务; 要说护卫侯爷,有马超和一众力士营黑甲在,自然也是比较稳妥的。 张侯爷还在犹豫的时候,一旁的荀彧开口道: “侯爷,若他们三位将军一同去,或可让袁绍以为是冲着他去的,兴许能让袁绍感觉到更大的压力。” 张侯爷点了点头,道: “那你们三人去吧,小心一些。” “是!” 说完,赵云三人调转马头向徐晃和赫昭离去的方向追去了。 …… “杀!” 一支两千精骑组成的骑军朝着袁绍大军的左翼掩杀而去, 赵云、徐晃、张辽、朱灵位于最前方,四人四骑率先杀入袁军方阵。 挡在四人前方的数名袁军甲士,连人带盾一起被撞飞了。 下一刻, 赵云枪出如龙,一道道枪影带着百鸟朝凤之势,刺破了袁军士卒的胸膛,穿透了袁军士卒的甲胄,划破了敌军军校的脖颈。 其身后的徐晃、张辽、朱灵不甘落后, 一时间,数十名袁军士卒惨叫倒地,周围的袍泽见此一幕,无不肝胆欲裂,不敢上前一步。 随着赵云四人将袁军左翼军阵撕扯开一道大大的口子,赫昭领着两千余骑几乎异常顺利的杀了进来, 虽然路面的泥泞,让战马的冲势不能完美的发挥,但此刻,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啊啊!!!” 袁军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整个左翼的万余袁军精锐,竟然没能阻止两千敌骑的冲杀, 有些袁军士卒开始四散奔逃,但也有不少士卒反而激发出了内心之中的狠厉,那是一众反正是死,临死之前怎么也得拉一个当垫背的,然后主动朝来袭的骑兵扑了上去。 然而, 但凡靠近赵云四人五步之内的袁军士卒,无一人能活着离开的。 四人四骑就这么在兵海里洗澡,所过之处,尸横遍野,宛如战场杀神,就算看他们一眼,腿肚子都在转筋。 至于军阵中的袁军军校,他们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却无一人敢上前相拼,因为他们已经绝望了。 仗打到如今这一局面,已经不是他们这一两三个小小的军校能够挽救的。 左翼的变故,很快便引起了袁绍的注意,仓促之下,只得让文丑领着几名身手不俗的军校赶来驰援。 可文丑哪里敢独自面对赵云等四人四骑,若是单打独斗,他还敢与其一较高下,可一挑四这种找死的行为,文丑就是再傻也不会去。 “赵云,可敢与我文丑一战!” …… 第二百零六章 文丑战赵云 “吾乃上将军文丑,赵云,可敢与我一战!” 赵云将长枪收回,朝地上一甩,将枪尖上的血迹甩落在地,将目光看向了战马上的文丑。 刚才陪着袁绍与侯爷说话的就是他了,赵云与对方交过手,是个硬茬。 “子龙将军?”张辽看向赵云。 “没事,此人就交给我了!” “哈哈哈,好,我等为赵将军掠阵!”朱灵朗声笑道。 徐晃没有说话,也没有搭理赵云这边,只是自顾自的埋头杀敌。 其实徐晃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这原本就是侯爷派给他的任务,成了,这军功自然算他的, 可现在倒好,多了三个人,而且这三人的军职都比自己高,事儿若成了,军功算谁的,就算他们三人不会跟自己抢攻,但碍于情面,不也得将军功分成四份么, 想到这里,徐晃下意识的看向后面的赫昭, 不是四份,得分成五份…… “赵云,袁氏乃名门望族,四世三公,你何必要追随一个黄巾蚁贼呢,你若愿……” 文丑话还没说完,赵云便驱马上前,手中铁胆亮银枪朝着文丑当头砸去。 “铛!” 文丑高举宿铁三叉矛,将铁胆亮银枪稳稳的挡住。 赵云眼眸一凝,手中再加了两分力气,文丑心中一惊,赶紧将矛身抵在自己的肩头,以分担赵云施加的巨力。 文丑咬紧后槽牙,苦苦支撑,赵云面色潮红,显然也是使出了全部劲力。 紧接着, 赵云枪势一转,朝着文丑的脑袋扫去, 文丑见势,顺势后仰,躲过了赵云的一击。 “与我家侯爷相比,他袁绍算个什么东西!” 说完,赵云提枪又刺,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的斗了十来个回合,不分胜负。 就在赵云准备调转马头,与文丑再战时,一支冷箭朝着赵云射来, 赵云心惊,连忙躲开,可文丑绝不会给赵云机会,宿铁三叉矛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扫向赵云,赵云躲闪不及,胳膊上被划拉出一条深深的血痕。 “卑鄙!”张辽大喝一声,朝着不远处射冷箭的军校杀了过去,朱灵紧随其后。 文丑看了一眼自己的矛尖,又看了一眼赵云胳膊上的血迹,冷笑道: “还真是一条好狗,可惜了。” 就在这时, 潜藏在周围的三名身手不俗的军校以极快的速度冲向赵云,然后趁其不备高高跃起,将手中的兵器尽数朝赵云身上招呼过去。 “赵将军!”徐晃见此,不由惊呼一声。 “铛!” 赵云身在马上无法躲闪,再加上胳膊受伤,影响其行动,只能用双手横枪,尽力去抵挡。 可没想到这三名军校的合力竟有千斤之势,赵云一时抵挡不及,被巨大的力道撞落下马,可那三名军校又如何能放过这一斩杀赵云的良机。 须臾之间,三名军校再次将手里的兵器朝地上的赵云砸去。 赵云似乎早就料到这三人不会放过自己,随即一脚踢在了其中一名军校的膝盖上,这名膝盖身形一晃,摔倒在地, 三人围攻,少了一人, 赵云瞅准时机,一脚蹬地,整个身子竟向后翻滚了过去,从而让两名军校的攻击落了空。 “赵将军我来助你!” 徐晃一斧砍翻身旁的敌军士卒,就要冲上去帮忙, 可马儿刚跑起来,却被一杆长戟扫到了马蹄,战马摔倒,徐晃滚落马下后迅速起身,看向攻击自己的人。 “你的对手是我严敞!” “还有我夏昭!” 徐晃看着眼前这一高一矮的两名袁军将领,不由皱眉道:“你们是什么军职?” 严敞和夏昭互视一眼后,严敞笑道:“我俩是主公亲卫营中的军校,今日斩了你,我俩便能擢升偏将了。” 呵呵,徐晃心里在笑, 自己朝思暮想的想在战场上杀敌立功,没想到自己今日却成了别人眼里的进阶之石,当真是可笑。 不过, 这两名军校在自己眼中,不也是军功么。 徐晃伸手将嘴角的血迹抹去,狞笑道:“想以我徐晃做进阶之石,那得看看你们两人的腿能否迈那么高了!” 说完, 徐晃提起开山斧,朝着严敞和夏昭劈了过去。 徐晃这边的动静自然被赵云和文丑看在眼里,不过两人都没去在意,都相信自己的袍泽能够解决对方。 文丑提着宿铁三叉矛,朝着赵云缓缓走去。 其实,不是文丑自诩打不过赵云,而是袁绍让他尽快将左翼的危局解决掉,所以为了尽快斩杀赵云,文丑也顾不得其他的,想着和自己麾下的三名军校一起围攻赵云。 “别挣扎了,一条狗为了主人冲向狼群的时候,就应该料到自己的结局。” “你他娘的才是狗!” 赵云怒喝一声,使出一记回马枪刺向身后的文丑,文丑惊诧之下连忙后退两步,用三叉矛将赵云的长枪挑开, 可是, 赵云的目标本就不是文丑,他的目标是身前的三名军校。 在赵云使出回马枪之际,三名军校就已经有所行动了,各施手段,朝着赵云攻去, 就在这个时候,赵云借助着后仰之势,单手撑地,一脚踢开一名军校的兵器,然后将手里的铁胆亮银枪枪尾砸向另一名军校。 “砰!” 那名军校的胸脯被击中,吃痛后连连后退。 就在第三名军校的兵器即将砸在赵云的胸腹上时,赵云骤然转身,躲过这一击,然后一把掐住这名军校的喉咙,向后一甩,扔向了扑杀过来的文丑。 就在这一刹那间, 赵云挥出手中的铁胆亮银枪,枪尖扫过一名军校的咽喉,然后又将另一名后退的军校胸腹刺穿。 电光火石间, 赵云便击杀了两名军校,当文丑和余下那名军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两名军校已经躺在地上,进气多出气少了。 “一起上!”文丑神情凝重,低声道。 说完,文丑率先扑向赵云,赵云一记虚招先刺文丑, 可没想到文丑直接用手握住了他的长枪,紧接着,文丑高呼道: “还等什么,快动手!” 就在这时,剩下的那名军校高高跃起,手中长刀朝着赵云的面门重重劈砍而去。 赵云手里的长枪被文丑禁锢住,无法抽离,而他的身体又被文丑的宿铁三叉矛卡在原地,若要躲避,只能扔掉手里的长枪, 就在赵云还未作出抉择的时候,军校的长刀已经近在咫尺了。 难道我赵云今日…… …… 第二百零七章 五人干活,一人摘果 不得不说,赵云的性子太正了, 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文丑竟然使出这般地痞无赖般的招式来对付自己,要说轻敌,赵云也没有半点轻视文丑的样子, 其实赵云面对如此的局面,他是有破局之法的,就比如暂时丢下铁胆亮银枪,然后侧身躲过, 但是, 赵云心里不甘心。 文丑是什么人,虽然武艺不俗,算得上自己的对手,但比吕布差远了, 自己跟吕布激斗三百回合不败,长枪也没有离手,如今却要在与文丑的对决中,扔掉长枪活命,他赵云心有不甘。 可是, 现在除了扔掉长枪,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就在赵云准备松手去躲时,一道寒芒从其眼前一闪而过,紧接着便是一股鲜红的热血喷洒在赵云的身上。 从指缝中, 赵云看到了眼前这名军校的身体,被一分为二,拦腰斩断了。 须臾之间, 赵云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凶狠的厉色,双臂灌力,腰身一摆,震开卡住自己的宿铁三叉矛,然后抬起一脚踹在了文丑的胸腹上。 文丑挨了赵云一脚,还未缓过神来,便觉得眼前寒芒一闪,喉咙一凉。 赵云没有去看文丑,转过身, 文丑捂着血如泉涌的脖子,无力的瘫倒在地。 徐晃将开山斧扛在肩膀上,朝赵云微微昂首,刚才是他将那名军校拦腰斩杀的。 赵云朝徐晃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微微颔首。 最终,赵云将文丑一击斩杀。 与文丑一战,赵云多少还有些心有余悸,跟随侯爷征战多年,不是没有与敌将交过手,也不是没有以一敌多,但大家亦都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对决, 没有像文丑这般,使些下三滥的招数,此番之后,让赵云再也不敢大意了。 再说战况, 当赫昭带着骑兵杀到赵云四人这里的时候,袁军的左翼已经彻底的被打崩了,其实文丑等人来不来,结局依然是这样。 当一支万余人的军队被彻底打崩之后,将士们的心气儿和军心也就散了,要想重新凝聚,只能等到回去之后将这些溃卒收拢起来再做思想教育; 要想在战时重新凝聚士气,几乎是不可能的,别说文丑做不到,就算袁绍这个做主公的亲自来了,那也是不行的。 剩下还在反抗或者来不及溃逃的袁军士卒正在被赫昭带来的骑军屠戮。 血雾在雨雾中像花儿一样绽放,断臂残肢随处可见,一个个袁军士卒逃跑无门,只能任由张昊军肆意砍杀,空气中的血腥味,浓郁得近乎让人窒息,连雨水都难以冲刷下去。 不消片刻, 赫昭带来的骑军已经重新列阵,赵云四将站在最前面,望向袁绍的中军军阵。 侯爷的任务是让他们来冲阵,做试探性的进攻,还让他们不要恋战,可最后的结果,恐怕就连张侯爷都没有想到。 在赵云四将和两千骑军的冲锋之下,袁军左翼彻底崩了,让袁绍所在的中军军阵像一个没有穿衣服的女人裸露在一众彪形大汉面前。 “咱们接着冲?”徐晃问道。 “侯爷只让咱们冲左翼,可没让咱们直接冲袁绍的中军军阵啊!”张辽有些迟疑道。 “娘的,袁绍的车辇就在眼前了,你们真舍得?”徐晃不甘心道。 徐晃一心扎在军功上面,冲溃袁军左翼的功劳,得分成五份,算下来也没多少, 若是直接去冲袁绍的中军,运气好擒杀了袁绍,就算最后分成五份,那功劳也是沉甸甸的。 但听张辽的意思,似乎是打算放弃继续冲阵, 行,就你张辽清高, 你张辽一个,朱灵一个,赫昭一个,都是讲武堂出来的,又都是号称讲武堂中最有天赋且最优秀的毕业生,以侯爷对你们的看重,以后的仗少不了你们的,军功对你们来说更是唾手可得; 而他赵云,就更不用多说了,在侯爷还是黄巾少主的时候就跟随在侯爷身侧,又是一个能与吕布拼斗三百回合不败的猛将,侯爷心里的宝贝疙瘩,对赵云这样的人来说,军功什么的,重要么。 只有他徐晃自己,爹不疼娘不爱的,全靠自己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去攒军功。 虽然徐晃想继续去冲阵,后面的两千骑兵又都是自己的部众, 但是在赵云、张辽、朱灵面前,自己却不能擅自下命令,毕竟赵云三人的军职比自己高,下一步怎么走,还得有他们三人来决定。 况且,侯爷只让他们冲左翼,除此以外也没有别的安排,他徐晃就算再想要军功,在此时此刻也得听候赵云三人的安排。 “赵将军,袁绍就在眼前了,若能一举将其擒杀,这场仗,咱们也就赢了!”朱灵提醒道。 赵云正在犹豫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左右张望道:“赫昭呢,赫昭呢!” “赵将军找卑职有事?”赫昭骑着马儿跑过来道。 “早就听闻你小子对侯爷的脾性摸得比较透,现在沮先生又让你整理讲武堂的教案,”说着,赵云用枪指了指远处的袁绍中军军阵,问道:“你说说看,咱们要不要直接冲过去,擒杀袁绍?” 赫昭眉头一挑,担忧道:“若咱们去冲袁绍的中军,回去之后,恐怕会被侯爷责罚,毕竟侯爷没有让咱们去攻杀袁绍所在的中军。”kuAiδugg 赵云四人没有说话,只是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但是……” 赫昭的一句‘但是’瞬间吸引了四人的目光。 只听赫昭开口说道: “但是,若咱们放弃了这一擒杀袁绍的天赐良机,回去之后,侯爷或许不会责罚咱们,但是会直接砍了咱们的脑袋。” “嘶——”赵云四人倒吸一口凉气。 “众将士,袁绍就在前面,杀了袁绍,回去找侯爷领赏吃酒去啊!” 随着赵云一声高呼, 赵云四人四骑如同利箭一般蹿了出去,那速度,比之前冲左翼军阵的时候还要快了几分。 赫昭领着两千精骑,紧随四人身后。 而也就在这时, 马超领着四百力士营黑甲骑兵直接撞入了袁绍所在的中军军阵之中! 连同赫昭在内的赵云五人,心中不禁暗骂一句: “挨千刀的马超,这个时候来摘果子了!” …… 第二百零八章 袁绍兵败 马超带着四百力士营黑甲骑兵朝着袁绍所在的中军方阵直接掩杀了过去,不得不说,这冲入的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 当然, 这其实也是一种运气,因为马超在下令冲锋时,并不知道赵云他们也正打算去冲袁绍的中军军阵。 至于擒杀袁绍这一份天大的功劳,马超没有想过,对于马超来说,军功不军功的也不是他该考虑的事情,原因很简单。 军功的目的是什么,叠加自己在军中的威望,是自己晋升的凭证, 但对于马超来说,这两样他都不需要。 首先, 马超是作为马腾的质子放在武平侯身边的,身为质子,就决定了他马超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独自掌兵或者被军中诸将在身份上所认可的。 其次, 马超在武平侯身边,就算要擢升,大概率也不可能因为自己所挣取的军功而擢升,这原因其实也很简单,主要还是因为马超的父亲马腾是凉州牧, 这个身份就决定了马超并非冀州系也非青州系,而是未来很可能因马超的长大所形成的凉州系。 目前在张侯爷身边的凉州系也就马超一人,无须擢升,只需凉州那边给出一部人马来交由马超统领即可,就比如此次为了支持武平侯,马腾派了五千凉州骑军过来支援, 若马超带着这五千凉州骑军作战,这身份地位自然也就拔起来了,虽无将军之名但却有将军之实。 只不过这五千凉州骑军并没有在黎阳,而是被留在了朝歌,以备后用。 至于赵云这边的动作,马超是真的没有料到他们这两千骑能将袁军左翼的万余步军冲溃,还这般头铁的直接去冲袁绍所在的中军军阵。 不仅仅是马超,就是离得远远的张侯爷,站在战车上,看到这一幕,也不由的惊愕了一下。 让徐晃,赫昭带着两千余骑去冲袁绍的左翼,目的就是想打乱袁绍的部署,从而在心理上给袁绍造成一定的压力,让袁绍做出错误的选择,只要袁绍有了失误,张侯爷便能利用袁绍的失误将袁绍一举击溃。 但是, 现实中的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并不会按照你预先计划好的剧本去走。 张侯爷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赵云四人带着一众骑兵真的就这么将袁绍军的左翼击溃,说好的地面泥泞不适合冲锋呢,说好的下雨天路面打滑呢。 他算到了环境对赵云等人的影响,却没有算到他们能克服环境对他们的掣肘。 可就算赵云他们运气好,击溃了袁军的左翼,但张侯爷是真的没有料到他们会这般头铁的去冲袁绍军的中军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 这样的结局还是满好的,若赵云四人在击溃袁军左翼后选择了撤退,虽然张侯爷会因为惜才而不舍得怪罪他们,但心里或多或少会对他们产生一些失望的情绪。 袁绍所在的中军大阵,在左翼溃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防御的准备,盾手在前,长戟手在后,弓弩手将弓弦拉满。 当马超部和赵云他们的骑兵从两个方向奔袭而来的时候,袁军士卒多少有些慌张了。 两支骑军自两个方向,宛若一把尖刀,刺入了进来。 盾手和长戟手在冲阵的骑兵面前,也仅仅只是稍微拖慢了骑兵奔跑的速度。 此时此刻可袁军士卒,就好比躺在窑子里的黄花大闺女,进去之前一副你不要过来的样子,当突破那层膜后,彻底的闭嘴了。 袁军军阵瞬间被分割成一块一块的,没有将领去阻止抵抗,袁军甲士们也没有鼓起勇气去抵抗,似乎对他们来说,这样的结局更像是一种解脱吧, 一种早已备受煎熬,和无比疲惫几乎就要四散而逃的情况下,张昊军的两支骑兵,给他们送来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台阶,让人下得舒服,下得毫不犹疑。 赵云四人和马超在杀入袁军军阵后,第一时间便将目光看向了位于中后方的军旗和袁绍的车辇。 果不其然, 袁绍跑了。 袁绍的中军军阵在众人的嘴里,瞬间就不香了。 没有袁绍的中军军阵,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谁会对一具尸体那么上心呢。 …… 初平三年,八月。 武平侯与袁绍在黎阳以南三十里交战,双方投入兵力总共十余万, 袁绍战败,携本部残余两千余骑向西南方向逃窜; 颜良的一万铁骑也被胡骑军和飞虎骑两面夹击,颜良不敌,率残部逃离。 黎阳一战,武平侯俘获袁军两万余,斩杀袁军将领文丑等十余位,对武平侯来说,可谓是大获全胜。 …… 三日后, 张昊军在滑县,将袁绍等残部团团围住,颜良率军多次突围,却被赵云等人击退。 当张侯爷坐着骑着火流星,在一众力士营黑甲的护持下,来到了滑县外。 “侯爷,袁绍等人据滑县而守,城里的兵马不到五千,我等已将滑县围得水泄不通,就等侯爷下令了。” 赵云说道。 张侯爷远远的望向滑县,这是一座城墙低矮且残破的县城,若他下令强攻,恐怕也就一日的时间便能轻松拿下此城。 除此之外,他还了解道城内的袁绍守军已经断粮两日了,若再围困个两三日,恐怕都不需要去攻打,里面的人都饿死了。 这仗打到这一步,已经没有悬念了。 “侯爷,咱们是攻城还是继续围困呢?”张辽询问道。 “传令下去,摆开阵势,击鼓备战!” 此言一出,周围一众将领尽皆诧异,听侯爷的意思,难不成袁绍会再次突围? 紧接着, 张侯爷叫马超拿来一方锦布,在上面写了几句话,然后叠好,绑在一支箭矢上,让马超将这支箭矢射进城里去。 “侯爷,您这是何意啊?”张辽不解道。 “袁绍到底是一方雄主,让他开城乞降是不可能的,与其咱们在这里耗着,还不如给他一个战死沙场的体面,也不堕了他袁绍一族的名声。” “如果袁绍在城内拔剑自刎呢?” “袁绍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但凡有一丝希望,他也会去拼一把的,就看袁绍有没有这份胆量了。” …… 第二百零九章 吾剑未尝不利 滑县城楼, 面容憔悴的许攸一瘸一拐的走在城墙上,他看了一眼城外连绵数里的张昊军大营,然后在回过头看向城墙上东倒西歪,有气无力的袁军将士。 他知道, 此次,再无活路可言了。 面如死灰的许攸解下腰间的葫芦,拔开塞子,仰头喝水,可葫芦里也只有那么两三滴落在了他的嘴里。 许攸看着葫芦,苦笑一声,然后将葫芦扔向城外, 或许,今后再也用不到了吧。 就在许攸准备转身朝城楼的议事厅内走去时,一束阳光破开了乌云,照射在滑县的城楼上。 连日的阴雨,潮湿不堪,当久违的阳光照射在许攸的身上时,他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他缓缓的转过身,仰头看向天空,刺眼的阳光让他不禁用手去遮挡。 略微犹豫了一下,许攸并没有去贪恋这一束阳光,而是决绝的朝城楼内走去。 “主公,咱们手里还有五千兵马,末将一定能带着主公杀出重围的!”颜良跪拜在地,恳求道。 袁绍看着手里的锦布,似乎对颜良的声音充耳未闻。 “主公,只要咱们能杀出重围渡河南下,咱们便能东山再起啊,”郭图焦急道:“韩猛在渡口延津有步骑一万,蒋奇在燕县还有一万守军,吴匡,对,吴匡在白马还有精兵两万! 只要咱们能够抵达南岸,再给咱们五年,不,两年,咱们便能重整旗鼓, 主公,胜败乃兵家常事,且莫因一朝失利而颓靡下去啊主公!” “哼哼,好一个杀出重围,”许攸冷哼道:“张昊麾下的飞虎骑和胡骑军亦都在城外等着呢,你们拿什么杀出重围,就凭城墙上这些个有气无力的兵卒?” “许攸,你这说的什么风凉话,”郭图怒斥道:“当初主公还不是听信了你的谗言,与张昊决战,如今才落得这般田地。” 说着,郭图将袖袍一甩,温怒道:“若当初主公带着咱们渡河南归,据黄河天险而守,孰胜孰败还两说呢!” 许攸苦笑一声, 他没有与郭图去解释,更不想与其争执,已经一天没吃东西的许攸,已经没有力气去做这些事情了。 “主公,为今之计,坚守下去已是无用,咱们还是降了吧……”许攸叹道。 “降?”颜良眉头紧蹙,看向许攸朗声道:“军师,你若要降,大可自行去降,我与他张昊仇深似海,要么我死,要么他亡,绝无乞降一说!” 许攸知道袁绍的性子,让他向张昊乞降,还不如一刀杀了他。 但是作为军师,他心里明白,若不主动乞降,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亡,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许攸没有去在意颜良的态度,而是将目光看向首座上的袁绍。 此时的袁绍,哪里还有当初的那般意气风发,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头深陷绝境,满身伤痕的老虎,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喘着粗气,就连身上的伤口都懒得舔舐了。 拨开乌云的阳光终于照进了厅堂内, 袁绍转过头,看向这一束阳光, 起身,颤颤巍巍的向厅堂外走去,似乎是想感受阳光的温暖。 许攸、颜良、郭图没有去打扰他们的主公,就这样目送着。 锦布从袁绍的手里飘落, 许攸上前拾起锦布,展开来看。 “这是张昊让人送来的。”郭图解释道。 许攸看着锦布上书写的内容,先是双目圆瞪,然后释然,最后苦涩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好一个武平侯啊,字字诛心,这是要将咱们主公往绝路上逼啊!” 袁绍站在墙垛旁,仰望着天空,不由回想起昔日的过往。 幼年时,袁绍因其母只是一名婢女而受尽了冷眼,他发愤图强,折节下士,做了郎官,由于容貌仪态出众,经常被人模仿,从众多袁氏子弟中脱颖而出。 青年时,出任濮阳县长,其清正能干的名声远近闻名,因养母去世而辞去官职,服丧三年期间,无父无母的他更是尝尽人间冷暖。 后来搬到洛阳居住,因其相貌俊美,举止威仪,为人仁爱注重名声,当时的他并未因为自己的家族名望而目中无人,反而降低身份倾心结交。 由此,士人争相来投,其名望之甚,几乎盖过了大部分族中长辈。 再后来,宦官专权,他袁绍迈入了党争,在何进一党中,有他一席身位,但他的志向并非在此,他坚信,终将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回首过去,会发现自己以前也错过了不少的机会,也做过一些难以启齿的肮脏之事; 可若展望未来,又发现这几年来,自己一直在折腾,一直在奔波,有时候跳出这个怪圈去思考,就会觉得自己这几年到底做了些什么呢。 与张昊之间的恩恩怨怨,延续了这么多年,可以说是亲眼见证他张昊从一个黄巾少主一步一步的走到如今这般的地位。 可笑的是, 当年还是自己带着兵马在荡阴迎接的对方,虽说当时的张昊已经拥兵十万,拿下了整个冀州,但是在他袁绍眼里,张昊依然是一个靠运气上位逆贼。 可现在呢,张昊成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武平侯,而他袁绍却成了朝廷口诛笔伐的逆贼。 袁绍感受着阳光带来的温暖,伸手抚摸着湿润的墙垛。 此时的他,看似心绪平静,只不过是暂时压制住了内心的汹涌。 看着城外延绵十余里的敌军营帐,袁绍的脸上没有了刚才的平和,有的只是满腔的战意。 要打破海面的平静其实很简单, 只需要一阵海风和一片乌云,以及惊慌的海燕。 袁绍转过身,走向战鼓,拿起鼓槌敲响了鼓面。 “咚!咚!咚!……” 战鼓声响,城墙上的袁军甲士互相搀扶着缓缓起身,然后将目光看向了城楼处正在敲击战鼓的主公。 一通鼓罢, 袁绍放下鼓槌,看向左右的部众,朗声道: “天既降我袁绍于这天地之间,又岂能让我死在这小小滑县之中,诸位将士,不怕死的虽我杀出城去! 今日, 滑县城外, 吾定要让他张昊知道, 吾之剑未尝不利!” …… 第二百一十章 最后一战 滑县城门打开,袁军在城外列阵。 三千骑兵在前,两千步卒在后,这是他袁绍所有的兵马了。 袁绍骑在战马上,带着睥睨之气望着五百步开外的张昊,张昊依然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袍。 左边是赤色衣甲的胡骑军,右边是甲胄鲜明的飞虎骑,中间是黑甲骑兵。 近两万的骑兵让人望而生畏。 袁绍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在这一刻,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张昊能在七八年的时间里,成长到如此地步。 不过, 袁绍并未有半分迟疑,他高举着自己手中的长刀, 大吼道: “将士们,随我杀!” …… 张昊骑在火流星上,慢悠悠的在大军前列行过,其目光,扫过这些骑士的脸, 所有的骑士,无论是胡骑军还是飞虎骑,亦或者是力士营黑甲骑都在此时屏住了呼吸,下意识的挺起了自己的胸膛。 胜利,对他们来说,或许已经成为了习惯, 但他们所尊崇的侯爷,可是第一次在战前检阅他们。 终于, 张侯爷朗声吼道: “让本侯看看,你们的刀锋不锋利,能否替本侯取下逆贼袁绍的首级!” 紧接着, 张侯爷看向胡骑军所在的方向,吼道: “胡骑军何在!” “唰!唰!唰!” 左边的近万胡骑军,在李招娣的统驭下,一齐举起手中的马。 张侯爷调转火流星的方向,看向右边, 吼道: “飞虎骑何在!” “唰!唰!唰!” 在张硕的率领下, 近万飞虎骑的将士也高举自己手里的长朔和马刀。 张侯爷扯动缰绳,让火流星转身,面向西方, 面向那袁军所奔来的方向,伸手一指,朗声道: “碾碎他们!” “杀!!!” 近两万的骑军在这一刻,齐声呐喊,声势响彻在整片大地之上。 伴随着喊杀声,近两万骑军在这一刻策马而动,朝着他们侯爷所指的方向扑杀上去。 铁骑洪流开始奔腾,如雷鸣般震天动地, 千军万马所产生的铿锵之音,带着森森煞气直冲云霄! …… “唰!唰!唰!” 曹操拿起镰刀,熟练的在地里割着一茬又一茬的麦子。 除了曹操之外,麦子地里还有许多农人正在和曹操做同样的事情。 “这些麦种都是从冀州那边收过来的,听说是那天公将军张角培育出来的,比寻常麦子要饱满许多,得趁着秋收前,先将这些麦子收了,明年开春种下,等到秋后就能丰收了。” 听着程昱的介绍,曹操不由一愣, 直起酸痛的腰背,用袖子抹去额头上的汗水,皱眉道:“所以冀州和并州那边种的就是这种麦子?” “没错,他们那边所种的麦子,要比咱们这边的麦子,每一亩地能多收好几石出来。” “那张角还真是个人才,怪不得张昊军打仗,从来不会因为粮草而费心,要我说,他张角当年造什么反啊,埋着头在地里种麦子多好,种他个一两年就能种出个地主来。” “主公,当年的张角可没有自己的田,田都在地主手里呢。” “也是,不然他张角造什么反,张角不造反,也没有他张昊什么事了,要怪还是得怪朝廷上那些个佞臣,这不把会种地的老汉儿都逼成了黄巾贼了嘛。” 程昱尴尬的没有说话。 曹操歇息片刻后,又开始用镰刀割麦子,一茬又一茬。 “对了,北边战事怎么样了,袁绍败了么?”曹操随口问道。 “属下正要说这事儿呢,北边传来消息,袁绍和张昊在黎阳南面展开决战,袁绍败了。” “嗯,意料之中的事儿,若他袁绍打赢了,我才奇怪呢。” 程昱眉头微皱道:“主公早就知道袁绍会败?” “仓促北上,粮草不继,若能据黄河天险而守,或许还能坚持到明年,呵呵。” “主公似乎并不担心那张昊趁势南下?” “没那么快,”曹操沉吟道:“武平侯这仗打得,也不怎么的,太心急了。” “主公的意思是他张昊太想一举击溃袁绍,所以摆开阵势,不惜消耗兵马与袁绍决战,虽然将袁绍击败了,但自身也损失了不少兵力,短时间内不会南下兖州。” “对咯,”曹操淡淡道:“在经营这方面张昊是个人物,但论行军打仗,张昊还是太过稚嫩了些,永远就那么一两个打法,便着花样来施展,可偏偏就是有傻子去上当。 若张昊再有城府一些,不那么心急,或许能以最少的战损击败袁绍。 不过呢, 人家武平侯家大业大的,要粮有粮,要兵马有兵马,要钱有钱,虽然败家了些,但人家家底殷实,败得起。” 程昱多少听出了些曹操语气里的酸意。 不过程昱也没有去点破,而是问道:“既然张昊军短时间内无意南下,主公是否早做打算?” “昨日贾诩来找过我,言语之间有劝说我归降朝廷的意思。” “贾诩?” “不错,我让人调查了一番,贾诩的夫人是荆州人士,或许与那红袖招有关。” “红袖招……那不是张昊的……” “不错。”曹操再次直起腰杆,扭动了一下,以缓解酸痛感。 程昱脸色一沉,似乎想到了什么。 当初贾诩劝说张绣带兵来投,曹操转过身就把张绣推给了袁绍,然后袁绍带着张绣北上作战了, 然而,从北边的线报来看,张绣在袁绍军中并未有多少的作为,反而在决战中,出工不出力,袁绍逃离后,张绣更是率先带着部众归降了张昊。 如此一来, 张绣与贾诩似乎都是张昊的阴谋,意在关键时刻,出其不意。 不得不说,张昊此举当真是阴毒诡谲,说不好袁绍兵败,也有张绣暗中将袁绍军的部署透露出去的因素在里面。 “主公,我这就让许褚带人将贾诩抓起来,好生审问!” “不,”曹操摆手道:“贾诩留着我还有用呢,有时候,我需要借贾诩之口说给他张昊听。” 程昱眯了眯眼睛,颔首道: “是。” “程昱,替我拟一份奏疏给朝廷,我要辞官,解甲归田!” …… 第二百一十一章 袁术的野望 袁绍死了, 连同他麾下的数千步骑都战死了,没有一个逃跑,没有一个投降。 原本这种著名的历史人物应该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留下一段催泪的画面,亦或者被对手所尊敬,然后说一声“不愧是称霸一方的雄主,统驭各路诸侯的盟主,” 后面再跟一句:“厚葬他吧……” 可惜,他袁绍遇到的是张昊,张昊并没有去说些什么胜利者的语言,也没有去在袁绍的尸体前凡尔赛,他甚至连看都没有去看一眼。 此战之前, 张昊对袁绍的确是有一股恨意和怨念的,当初在莱芜城外,袁绍几乎当着他的面将管亥斩杀,最后更是将管亥的首级割走,一点颜面都不给他。 他当时就说过,当日之辱,定当百倍奉还。 是, 袁绍死了,死在了张昊的铁蹄之下。 他没有想过再去割掉袁绍的首级,也没有让部众去践踏尸身。 张昊的确是一个记事儿的人,恩仇都记,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就比如当初的毕岚曾经在张让的身边说过他张昊不少的好话, 才使得他张昊在张让的庇护下一步一步的成长起来。 而对于仇恨,张昊也会记在心中,管亥一事,张昊对袁绍的杀心从来就没有降低过,哪怕为此付出了不太理性的代价,但他依然选择杀之而后快。 可当袁绍真的死在自己手里的时候,他又有些惆怅了。 主要是他还有些不敢置信,袁绍就这么死在自己手里了? “侯爷,战场已经打扫完毕,咱们是否返回黎阳?”赵云问道。 “侯爷,咱们刚刚斩杀袁绍,应当趁势南下兖州,将袁绍留在兖州的余部尽数剿灭才是啊。”戏志才提议道。 张侯爷看向荀彧和沮授,问道:“你们觉得呢?” “戏志才所言不错,咱们如今兵威正盛,的确是南下兖州的好时机。”荀彧颔首道。 “粮草辎重已从内黄运抵黎阳,还需两日才能抵达滑县。”沮授说道。 张侯爷抿了抿嘴,点头道:“让大家在滑县休整两日,三日后渡河南下。” “是!” ………… 武平侯与袁绍之间的决战,受到了各方势力的关注,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忧,其中最难受的便是兖州的那些士族门阀了。kuAiδugg 虽说兖州还有曹操的五六万兵马,袁绍留在兖州的部曲仍有三五万,以武平侯刚与袁绍在北岸的交战状况来看, 恐怕武平侯在短时间内还不会南下,但他们心里都知道,武平侯早晚都会渡河过来的。 这就像是一把利剑悬在大家的头顶上,谁也不知道利剑什么时候斩落下来要了他们的命,这种感觉非常不好,是一种煎熬。 当然了, 有些机灵的世家开始通过自己的渠道去做最后的挣扎,譬如暗中联络太平商号,希望通过太平商号的关系,得到武平侯的谅解,换取一线生机; 那些个与袁氏捆绑得太紧的士族,倒是有些自知之明,开始变卖家产,举家南迁,到豫州去避难。 而此时的袁术大军在行至兖州济阴郡郡治定陶时,便不再继续前行了,因为袁绍兵败了。 “主公,趁着咱们入局未深,赶紧回豫州吧!” 阎象望着首座上的袁术,一脸的焦急。 当初袁绍遣人来请袁术出兵的时候,阎象就极力反对,因为他觉得袁绍仓促北伐,粮草不足,势必会引发一连串的问题, 何况袁绍的对手是武平侯,阎象并不觉得他袁绍能在武平侯的手里讨得了什么好果子吃。 只是袁术并没有听取自己的意见,而是听取了长史杨弘的建议,出兵驰援袁绍,以便行渔翁得利之事。 “主公,切莫听信阎象之言!”杨弘朗声道:“袁绍虽然兵败身死,但那武平侯又能好到哪里去, 与袁绍六七万大军厮杀于野外,兵马折损亦不会少,咱们若能趁那张昊军疲惫之际一举杀过去,必能将其击溃。 何况, 袁绍在南岸还留有三五万的兵马,领军之将蒋奇、韩猛等人皆是袁绍的心腹将领, 若主公以为袁绍报仇雪恨之名,必能将这些袁绍的旧部招揽过来,届时,主公便可多得三五万哀兵, 常言道,哀兵必胜,与张昊军交战时,这些哀兵必然会成为主公手里的一把利剑!” 杨弘之言,的确让袁术有些心动。 心动的点有二, 一个是武平侯的军队刚与袁绍交战完,必然是疲惫之师; 第二个,便是袁绍在南岸留有三五万大军,若能将这三五万无主之师授予麾下,对于他来说,如同如虎添翼。 这, 对此时此刻的袁术来说,无疑不是一个天大的诱惑。 而且袁绍的死,在某种层面上来讲,也是他袁术的机会。 他和袁绍同为袁氏子弟,袁绍虽然是庶出,但却获得了众多士族门阀的支持,反而让他这样一个袁氏嫡子不仅无法继承袁氏的全部资源,反而还混得不如他袁绍, 就冲这一点,袁术心里,是有极大怨念的。 所以, 他袁术若能击败武平侯,那他袁术在天下诸侯中的身份和地位必然会超越袁绍, 毕竟,袁绍没有做到的事情,他袁术做到了。 一想到击败武平侯之后所获得的众多好处,袁术就心里痒痒。 但是,对武平侯用兵一事,的确是值得深思熟虑的,袁术心里也没有多少底气。 袁术将目光看向袁涣,袁涣这人从郡功曹的时候就跟着他了,在任上尽心尽责,以敢谏直言称名, 但凡袁术遇到拿不准的事情时,他都会参考袁涣的建议。 “袁涣,此事你怎么看啊?” 袁涣拱手行礼道: “主公,属下以为,是出兵讨伐武平侯还是退军,皆要看主公所图的是这天下还是偏安一隅了。” 袁术眉头一挑,眼睛死死的盯着袁涣,笑问道: “袁涣,你且细细说来,若我所图的是天下应如何,偏安一隅又当如何?” 阎象和杨弘互视一眼,眼神里多了一丝异样,因为他们从袁术的语气和神态中看到了野心和欲望。 …… 第二百一十二章 朝堂权谋 袁涣看向首座上的袁术,直言不讳道: “若主公所图的是这天下,那么就需要击败武平侯,若主公只想偏安一隅,那就带着兵马返回豫州,给朝廷和武平侯亲书一封,以表忠心。” 袁术眼眸微眯,看着袁涣,问道: “若我所图是这天下,应当如何击败武平侯啊?” “招揽袁绍旧部,联络当地士族门阀,联合曹操共同讨伐武平侯。” “那曹操心机深沉,不见得会与我联手啊。”袁术担忧道。 “主公,”袁涣拱手道:“天下各路诸侯中不满武平侯者甚多,其中实力最强的便是那袁绍,袁绍一败,老二老三就会成为武平侯的目标。 那曹操虽然只有数万兵马,但在各路诸侯中也算是实力强劲,不可小觑,若武平侯挥师南下,兖州的曹操便首当其冲。 主公在这个时候向其示好,则可将曹操笼络到身边为几用,相信曹操断然不会拒绝主公的好意的。” “好!”袁术大呼叫好道:“你们谁人愿去一趟濮阳,看看曹操是否愿意与我结盟啊。” “主公,属下愿去一趟濮阳,说服曹操与主公联手抗张。” “好,那就有劳你走这一趟了,若曹操愿与我袁术结盟,我可赠予他粮草十万石,金五千两!” 袁术的决定让阎象眉头紧蹙,沉默不语。 因为他很清楚,自家主公的实力, 虽然独掌整个豫州,粮草和人口不算多,但也不算少,若能偏安一隅倒也能够自保,若是要去争天下,则尚有不足。 先不说对面那位武平侯坐拥四州之地,又挟天子以令诸侯,在名分大义上,人家可是占得头筹,而自家主公不过一州州牧, 凭借袁氏四世三公的名头倒也能笼络不少名士良将,但那些士族门阀可不是傻子,绝不会为了你一个袁氏的名头而倾尽所有, 他们对袁绍尚且如此,对袁术又能好得到哪里去呢。 再说武平侯和自家主公的对比,这差距更为明显, 无论从用人还是谋略来说,自家主公也就占得一个身世的优越,其他的,还真的比不过人家武平侯。 虽说武平侯在与袁绍的决战中折损了不少兵马,那也是因为高览和太史慈带领的青州军为了牵扯濮阳的曹操而没有参战, 可就算如此,武平侯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击溃的,毕竟在其身后还有整个冀州和青州的支持。 再说那曹操,也是一个有勇有谋,心思深沉之人,他能与袁绍联手,却不见得能看得上自家主公, 要想得到曹操的助力,仅凭一些粮草和钱财,恐怕也是难以让其去冒这风险的。筷書閣 想到这里,阎象不由怅然一叹。 …… 洛阳,司空府。 雅室内,太傅马日磾看着司空淳于嘉正有条不紊的熬煮着茶汤,不由脸色一沉,没好气道: “淳于司空,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 “着急什么,你以为这茶汤这么好熬煮么,这些茶料得按照顺序放入,茶汤的味道才最佳。” “哎呀,我说的不是茶汤,我说的是东面的战事!” “东面的战事怎么了?” “武平侯与袁绍决战,袁绍兵败身亡了!” “那又怎么样,袁绍兵败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儿么,只是袁绍死在了战场上,这倒是让我有些意外。”淳于嘉脸色平静,看不出任何喜怒。 马日磾眼眸微眯,不由问道:“你早就知道袁绍会败?” “袁绍与武平侯相争多年,可曾在其手里讨得过什么好?武平侯有败过么?” “这……”马日磾无言以对,不由唉声叹气道:“看来这大汉,早晚姓张了。” 淳于嘉看了马日磾一眼,不由笑道:“要对付武平侯,可不能操之过急,袁绍仓促北伐,就注定了他会失败。” “嗯?”马日磾从淳于嘉的话语里似乎听出了些什么,不由问道:“淳于司空就别卖关子了,有话请直言。” 淳于嘉微微一笑道:“世人皆知他武平侯胸怀韬略,极擅筹谋,若要在战场上胜过他,放眼这天下,有几人能做到, 何况如今,他武平侯坐拥四州之地,麾下兵马数十万,粮草金银无数,这样的一方巨擘,又怎能力战胜之。” “那你的意思是?” “既然在战场上不能取胜,那就在其他地方攻之七寸。” 淳于嘉见马日磾依旧眉头紧蹙,便笑着解释道: “若论战场用兵,我等不及他武平侯,可若论朝堂权谋,他武平侯与咱们这些老家伙比起来,可还稚嫩的很。” 马日磾摇头道:“可那太尉张延和潘肃沈同这些人都是武平侯的鹰犬,若论朝堂争斗,咱们不一定能占据上风啊。” “哼哼,”淳于嘉冷哼两声后,继续说道:“这天下还是刘氏的天下,张延等人就算是武平侯的人又如何,到底还是大汉的臣民。 只要陛下有心对付武平侯,咱们便能小火慢煮,让他武平侯一步一步的坐实乱臣贼子之名。 至于张延之流,要对付他们,巧施手段即可,虽不能彻底将他们除掉,但也能让他们消停一些。” “你打算如何做?” “这些年,他们替武平侯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情,若是公之于众,必会让其难堪,让世人所不齿,届时,他们必然会有所收敛,方便咱们逐一击破。” “你手里有他们的罪证?”马日磾惊疑的看向淳于嘉,似乎要从其脸上看出真伪来。 淳于嘉笑了笑,用木勺给马日磾的茶杯中舀了一勺茶汤。 “光顾着说话了,你且品品这茶汤。” …… 朝堂上, 太尉张延将兖州牧曹操的奏疏双手递上,开口道: “启禀陛下,兖州牧曹操上奏朝廷,称其旧疾复发,不能理事,请陛下允其返乡养病。” 此言一出,朝堂众人一片哗然,不禁窃窃私语了起来。 皇位上的刘协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看向了淳于嘉和赵谦。 淳于嘉自然是沉默不语,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似乎不打算掺和这件事。 而赵谦不同,早先向陛下表过忠心的他,自然不会放过这等诋毁武平侯的机会。 “陛下,”赵谦故作焦急道:“曹兖州正值壮年,就算身上有些旧疾,可为何早不复发晚不复发,偏偏在这个时候复发呢,一定是收到了武平侯的威胁。 臣请陛下召回武平侯,对曹兖州好生安抚啊!” …………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大司农沈同 召回武平侯,安抚曹兖州? 赵谦此言一出,朝堂重臣几乎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更是齐刷刷的看向了赵谦。 整个大殿内鸦雀无声,与赵谦交好的一些朝臣更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这个作死的赵谦牵连自己。 不仅朝臣不敢做声,皇位上的小皇帝也是无语至极,被赵谦的话吓得目瞪口呆。 这个赵谦想干什么? 莫非是嫌自己命太长了么,竟然敢在大殿上如此说话,自己只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小皇帝啊, 你这样一来,岂不是将朕架在火上在烤。 若是否了你赵谦的提议,朕这脸往哪里搁,那些个忠心汉室,忠心朕的臣子岂不会寒心; 可若依你所言召回武平侯,安抚曹操,先不说自己有没有能力召回武平侯,武平侯会不会听皇命,万一武平侯拒绝了朕,岂不是在打朕和朝廷的脸么。 况且安抚曹操这件事,朕又怎么敢去做, 虽说曹操也曾讨伐过武平侯,可那又怎样,朕又不熟,而且安抚曹操,这不就等同于打武平侯的脸么。 这事儿, 朕可不敢去做啊! 就在刘协不知道该如何决断时,太尉张延伸手,将袖袍往后抖了抖,迈步站在了大殿中间, 看了一眼手足无措,惊慌不已的陛下,然后有将目光看向了同在大殿中央的赵谦,咧嘴笑道: “赵司徒,这大白天的怎么能在朝堂上说醉话呢。 召回武平侯,安抚曹操? 难道赵司徒与那曹操有些交情,不惜得罪朝廷柱石武平侯,也要讨好那曹操不成!” “张太尉此言差矣!”赵谦解释道:“武平侯行车骑将军事打败了袁绍,自然无话可说; 可曹操是陛下亲封的兖州牧,乃朝廷重臣,武平侯无缘无故率军南下兖州,至朝廷法度于何地,至陛下颜面于何地啊!” 听了赵谦的话, 皇位上的刘协已经紧张得将脚指头都抠紧了,两只小手更是将皇袍给拧皱了。 心里更是打骂赵谦不懂事,你要表忠心就表忠心,非得牵扯朕干嘛。 张延悠悠道: “赵司徒不知兵事,也不怪你无知,那袁绍虽死,但其旧部蒋奇、韩猛、吴匡却还有三五万兵马留在兖州,驻扎在黄河南岸; 武平侯为了将逆贼袁绍所部尽数剿灭,这才渡河南下。 武平侯为国为民,不辞辛劳的在前线征战,你赵司徒可为我大汉做过什么么!” “你……”赵谦气急道:“既然袁绍所部的余孽在兖州,自然该让兖州牧曹操出兵清剿,何必劳烦他武平侯呢!” “呵呵,”张延冷笑道:“袁绍与那曹操是个什么关系,想必世人皆知,让曹操出兵剿贼,我怕他于心不忍啊!” “哼,曹兖州乃汉臣,岂会对乱臣贼子网开一面!”说着,赵谦面朝天子,躬身拜道:“陛下,臣请陛下下诏,令曹操清剿袁绍余党!” 赵谦再次将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刘协的身上,此时的刘协紧张得都快哭出来了, 惊惶的眼神时而看向太尉张延,时而看向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司空淳于嘉。 亦就在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淳于嘉,开口了。 “陛下,曹兖州称病辞官一事,就暂且搁置下来,至于武平侯挥师南下进入兖州境内,事出有因,且随武平侯尽情施展吧; 兵事上,咱们这些文人可搞不明白,还是不要去干涉的好。” 说着,淳于嘉笑着看向太尉张延,开口道:“张太尉觉得呢?” 太尉张延眼眸微眯,看来淳于司空是来打圆场的,不过这个结果也还不错。 随即, 张延向淳于嘉微微颔首后,面朝陛下躬身道:“臣附议。” 见张延都开口了,沈同潘肃等人也都躬身附和,表示附议。 就在大家以为这场争端就此结束时,淳于嘉再度开口道: “陛下,臣有事请奏!” 刘协不由一怔,眼睛愣愣的看向淳于嘉,无奈道: “淳于司空有所奏……所奏何事啊?” “臣要弹劾大司农沈同,沈大人!” 淳于嘉要弹劾沈同? 朝堂众臣不由一惊,紧接将目光看向了呆愣在原地的沈同。 此时的沈同不由心里一紧,心道这淳于嘉弹劾我干什么,我又没招他惹他。 此时的赵谦,眉头一挑, 这淳于嘉是帝党一系,而沈同则是太尉张延的人,也就是武平侯的人,看来这淳于嘉是有备而来啊。 当即, 赵谦接话道:“淳于司空,为何要弹劾沈大人呢?” 淳于嘉没有去搭理赵谦,而是面朝陛下,朗声道: “臣主掌天下水利与营建之事,前些日子在核验洛河堤堰一事上发现了端倪,臣发现大司农沈大人虚报账目,中饱私囊,贪污银钱三万五千八百两; 不仅如此,沈大人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买通了廷尉府的人捏造伪证,将三名督办洛河堤堰一事的曹掾抓进了大牢。筷書閣 臣弹劾大司农沈同,贪赃枉法,欺君罔上,谋财害命,请陛下明察!” 此言一出,大司农沈同已是惊得目瞪口呆,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被这淳于嘉知道了。 况且这件事也并不是他沈同一人受益,虚报的那三万五千八百两可是进了大家的口袋里, 太尉张延、卫尉潘肃、少府韩重、太仆范毅等一众武平侯一系的官员可都有份啊。 况且这些银两又不多,也不过是三万多两白银,权当是他们这些人的福利罢了,而且这个事情武平侯也是知道的,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么。 太平商号给他们提供的银钱本就少,除了笼络其他官员以外,几乎剩不了多少,此事被淳于嘉翻出来,真是够尴尬的了。 太尉张延等人也没想到淳于嘉竟然拿这个事来做文章,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旁的赵谦开口道: “陛下,沈同主掌国库,一直嚷嚷着国库空虚,没想到国库的银子都进了他沈同自己的口袋,此事若不严惩,朝廷威严何在啊!” 沈同本就心虚,一听要严惩自己,瞬间慌了神,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仓惶道:“陛下,微臣冤枉,微臣冤枉啊!” 沈同心里明白,若自己承认了此事,必定会被抓进廷尉府,就算廷尉田泽碍于武平侯的面子,不会对自己用刑,可大司农这个官,自己怕是当不成了。 “冤枉?”淳于嘉冷笑道:“洛河堤堰的所有账本都在本官的手里,涉事的几名廷尉府的官吏也已被本官控制住了,沈大人敢当面对峙么!” “这……” 沈同不由的将目光看向了张延,希望张延能为自己说话。 …… 第二百一十四章 强极易辱 初平三年,九月。 武平侯挥师南渡,发现白马和燕县已成为了一座空城, 根据密侦司的密碟的回报,才得知蒋奇和吴匡的三万兵马已经暗中撤离了白马城和燕县,并且投靠了袁术,只有驻扎在延津渡口的韩猛部没有动作。 同时, 曹操将麾下的五万兵马尽数聚集在濮阳,城门紧闭,似乎与定陶的袁术呈掎角之势。 武平侯领军五万进驻白马城,未敢擅动,这五万兵马里,有一万多人是从袁绍军降卒内挑选出来的, 这些人的作战意志不强,若勉强让其作战,恐怕反受其累。https:/ 当然, 从密侦司传回来的情报中获悉,曹操虽然与袁术之间有些联系,但曹操并未答应与袁术结盟。 闭守濮阳的目的,或许也就是为了自保罢了。 但是袁术的态度就要明显许多,首先是收拢了袁绍的旧部,其次是从豫州千里迢迢的来到兖州, 张侯爷肯定不会以为袁术带兵北上是为了帮自己对付袁绍的。 所以, 面对袁术在定陶的十万兵马,张侯爷也不好去硬磕,毕竟己方真正能作战的兵马连袁术的一半都不到,而且大部分还是骑兵; 更何况, 曹操还有五万兵马在濮阳,万一自己领着兵马去跟袁术硬刚,曹操带着大军过来包夹自己,那他武平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张侯爷,是绝对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 按照荀彧和戏志才等人的建议,最好是将冀州和青州新编练的十万大军调过来,这样他们才能有机会一举击溃袁术, 在这期间,马超快马赶往朝歌,打算将驻留在朝歌的五千西凉骑军带到白马来。 这样一来,就算曹操要帮着袁术,他们也没什么好怕的。 从冀、青两州调动十万兵马南下,先不说时间上至少需要一两个月之久,最重要的还是粮草的调配。 为此, 沮授亲自带着一队人马北上,前往信都督办此事,也省得崔琰和田丰再为此事操心了。 亦就在此时,一骑快马从西城门而入。 “侯爷,洛阳出事了!”荀彧拿着太尉张延的亲笔书信,脚步匆匆的来到张侯爷的寝卧门口,急切道。 寝卧门口,站着四名力士营黑甲,荀彧也只能焦急的再门口来回踱步,等待侯爷出来。 “出什么事了?” 张侯爷将门打开,看向不远处的荀彧。 “这是张太尉的亲笔书信,请侯爷过目。” 说着,荀彧便将手里的简牍递了过去。 简牍里的内容,荀彧自然是看过的,所以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顾不得天将将亮,就过来打扰侯爷了。 对于洛阳的事情,荀彧所知不多,甚至还没有沮授知道的多。 这主要还是得归功于张侯爷,毕竟,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荀彧和沮授虽然都是军师,但张侯爷并没有让他们二人掺和洛阳城里的政治斗争。 若让一个军师太过熟悉的掌握他张侯爷所有的布局和下线,那他就很容易成为一个傀儡,或者说是一个吉祥物。 尽管他相信荀彧和沮授的为人,但人性这东西是最不可控的,有的时候哪怕人家真的没有坏心思, 但当这个人权利过大的时候,他会不自觉的去做他认为对的事情,可能他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会对自己的主公产生不利的影响, 亦或者,他做的这件对的事情,根本不是主公想要的。 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洛阳这条线,几乎是张侯爷自己在抓。 朝廷里,武平侯一党的官员以太尉张延为首,主要目的是替他武平侯在朝中活动,分化天子和帝党官员的权利; 洛阳城内的密侦司,以石白为主,主要还是起到一个监督和传递情报的作用,当然,密侦司也在暗中培养属于密侦司自己的一条暗线,比如司徒赵谦,就是直接听命于石白的密侦司密碟。 至于红袖招,则是一条独立的体系,掌舵者是张侯爷的阿姊张宁,虽然从大局上来说,红袖招也是武平侯的助力, 但却游离在武平侯的势力范围以外,同样也有自己的情报网络和传递消息的渠道。 这三条大线,是张昊就算不在洛阳,也能掌握且操控洛阳局面的底气。 张昊看着简牍里的内容,神情凝重。 大司农韩重因虚报账目,贪赃枉法等一系列的罪名被带进了廷尉府,不仅如此,洛河堤堰一案,在洛阳闹得沸沸扬扬,若不严惩沈同,势必会激起民愤, 这, 绝不是他张昊想要看到的。 不仅如此,还不能让洛阳城的百姓知道他沈同是他武平侯的人,就算朝廷动不了自己,百姓的流言蜚语也会将自己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正面形象给拉扯下去。 毕竟除了冀州、青州、并州、凉州以外,其他州郡的税赋是很重的,若百姓知道他们勒紧裤腰带供养的大汉,出了一名贪官,他们会如何想? 若这名贪官还是国之柱石武平侯一派的官员,民众又会如何去想? 不仅如此, 从张延的信中,提到了司空淳于嘉这个人,洛河堤堰一案的人证物证几乎都在其手里。 显然,淳于嘉是早有准备且极有针对性,而且还一击致命,连半点翻案的可能性都没有留下。 若要将此事归结于党争,从而抨击淳于嘉排除异己,但人家淳于司空本就主掌水利和营建,洛河堤堰的建造本就是他职责之内的工作, 人家着手调查,合乎法度,一点毛病没有。 张昊神情凝重,将简牍还给了荀彧,看着阴沉的天空愁眉不展。 “侯爷,袁绍一死,洛阳城里的一些人似乎有些坐不住了。”荀彧开口道:“密侦司那边也传信过来说,若侯爷打算对那些个帝党官员展开反击,他们随时可以动手。” 张昊看向荀彧,问道: “荀先生,此事,你意下如何啊?” 荀彧微微颔首道:“刚极易折,强极易辱,侯爷刚灭了袁绍,兵马强盛,威震四方,势必会有些人跳出来做些恶心一下侯爷; 如果一条狗咬了人,难道人还得返咬回去么。” 张侯爷咧嘴一笑道: “如果一只狗咬了本侯,本侯不仅要将那狗打死,还得将他的主人一起打死!” …… 第二百一十五章 陛下的手 听了侯爷的话,荀彧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的担忧,这种担忧源于侯爷所透露出来的戾气。 如果一个人戾气太重,就会做出冲动和不理智的行为,若是一个普通人也就算了,可若出现在一个手握重兵,权势滔天的人身上, 则会引发更为严重的后果,到时候,死的可不仅仅只是一两百人这么简单了。 就在荀彧还在为自家侯爷担忧的时候,张侯爷抻着懒腰,悠悠道: “既然沈同德行有亏,被人拿住了把柄,就让他在牢里受受苦吧,料想那些人也不敢轻易的处置沈同; 毕竟,打狗还得看主人不是。 大司农这个位置……哼哼。” 说完,张昊抬脚就往外走去,黎悦也在这个时候从寝卧中出来,经过荀彧的身边,朝荀彧微微颔首后,跟着张侯爷离开了。 紧接着, 守在门口的四名力士营黑甲进入寝卧,将两个木箱子抬了出来,跟在张侯爷和黎悦的身后。 荀彧一脸的诧异,眼眸微动,瞬间便明白过来,侯爷这是要离开白马城啊。 “侯爷!”荀彧一路小跑的追了上去。 “侯爷这是要远行?”荀彧问道。 “兖州这边的战事就交给荀先生了,是打是守,先生自行决断即可。” 说完,张侯爷加快了脚步,显然是不想让荀彧继续跟着了。 黎悦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张昊,然后将目光看向荀彧,停下脚步,待四名力士营黑甲离去后,开口道: “昨日夜里,侯爷便收到密侦司送来的密信,洛河堤堰一案只不过是个引子,其背后或许还藏有更大的阴谋; 侯爷说了,前线的战事可以慢一些,但洛阳绝对不能乱。 所以, 兖州这边的战事,就拜托荀先生了。” “侯爷这是要回洛阳?” 黎悦没有说话,只是朝荀彧微微欠身后,离去了。 荀彧看着侯爷离去的背影,不由陷入了沉思,他不明白侯爷为何要在此时返回洛阳, 眼瞅着兖州这边将一举剿灭袁术,甚至是曹操,可为何偏要在这个时候回洛阳呢。 沈同不过只是一个大司农,太尉张延还在,朝堂之上便出不了乱子,况且还有洛阳还有密侦司和红袖招看着; 再不济, 高顺在洛阳的一万守军,毕岚手里的五千城防司兵马,卫尉潘肃手里还有三千禁军, 整个洛阳城内的兵马几乎都是侯爷的人,侯爷这是在担心什么呢…… 亦就在这时,周仓、庞德、张辽、朱灵等一众将领快步赶了过来。 “军师,侯爷这是……”周仓不解道。 “我就是看见赵云在收拾东西,想着侯爷是不是打算对袁术用兵了,所以就赶过来问问,可我却在门口看到了侯爷的车撵。”张辽说道。 “军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庞德看向荀彧,问道。 荀彧怅然一叹道:“侯爷要回洛阳了。” “回洛阳?”周仓惊诧道:“难道洛阳那边出事了?” “不知道。” “侯爷回了洛阳,那咱们这边怎么办?”周仓皱眉道:“侯爷可曾嘱咐军师了?” “兖州这边的战事,是守是攻,侯爷让荀某自行决断。”荀彧叹道。 周仓等人不由一愣,面面相觑后,将目光都看向了荀彧,问道:“那军师有何打算啊?” 荀彧神情凝重,摇了摇头后,径直离去了,留下周仓四人呆愣在原地。 对于洛阳的事,周仓他们并不担心,毕竟洛阳城都在自家侯爷的掌控之中,他们更关心的是兖州这边的战事要如何打。 冀州和青州那边的援军还得一个多月才能到白马,马超那小子去朝歌统驭西凉军去了,这一去一回,怎么都得十余日,这期间,他们着实有些清闲, 都想着领一队人马对袁术做试探性的进攻,也好探探虚实。 张辽眼睛微眯,担忧道:“也不知洛阳那边到底出什么事了,侯爷这么着急的要赶回去。” “谁知道呢,”周仓不愉道:“兴许又是那些帝党官员在洛阳作妖吧,要我说, 咱们侯爷不如将那小皇帝从龙椅上赶下去,自己坐上去,省得麻烦。” 周仓的话,让三人一惊。 张辽赶紧低声提醒道:“周老哥,您可小声些吧,这些话可不能胡说。” “我可没胡说,”周仓不屑道:“朝堂上的那帮人,明面上衣冠楚楚,什么大汉贤臣,背地里不过是些衣冠禽兽,尽做一些见不得人,欺压百姓的勾当。 也只有咱们侯爷得了天下,这天下的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 ………… 十月, 武平侯回朝的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洛阳, 整个洛阳城无不欢愉祥和,毕竟之前武平侯大婚的时候,整个洛阳城的百姓都受到了恩惠。httpδ:/m.kuAisugg.nět 百姓们是记得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的。 得知侯爷要回洛阳,高顺还特意加强了城防,将探马斥候都派了出去。 毕岚这边也加强了城防司在城内的巡逻,严查城内的游侠武夫,但凡没有登记在册的,全部抓起来。 不仅如此, 密侦司的人也开始在城内活动起来,对那些帝党官员的府邸,更是不分昼夜的监视, 但凡是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说过什么话,尽皆上报。 唯独红袖招还是如同往常一样,该营业营业,该赚钱赚钱。 宫墙上, 刘协举目眺望着整个洛阳城,他很喜欢站在宫墙上看城内的街景,每每这个时候,他的心情就会好很多, 虽然他出不去,但是,站在这里,他才会觉得,这天下,还是在自己的手里。 他曾把这个心思告诉给太傅马日磾,但马日磾却说这是不对的,因为陛下看到的只是一个洛阳城,除了洛阳城以外,还有更广袤的土地,更多的城池,那些都是在陛下的手里。 然后刘协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由的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 太傅,朕的手这么小,别说握着天下了,就是连一个洛阳城,恐怕都握不住。 刘协还记得,他当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马日磾沉默了,不仅沉默,还老泪纵横。 最后,马日磾更是跪在了地上,哭道: “陛下早晚有一天会长大,会握住洛阳城,会握住整个天下的。” …… 第一章 风起 十一月, 武平侯的行驾已至洛阳以东二十里处,天下领百官在东城门相迎,百姓更是夹道等候。 这等排场,更是近百年来头一回。 但就在武平侯即将回朝的这天,位于主街道的开源酒楼却大门紧闭,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整个二层被重要的客人给包场了, 为了不影响二层的贵客,就连一层也都不待客。 此时的二层,窗台旁, 一名身穿白袍的年轻公子正打望着窗户外的人群,他的身侧站着同样身着白色衣袍的男子,男子腰佩长剑,眉宇间透露着一股子英气。 年轻公子的左右两边坐着两个女人,一个面容消瘦的白衣丽人,另一个则是妩媚却不失优雅的美女子。 虽然两名女子的穿着有所不同,但两人高高盘起的发髻,则显示出两人都已贵为人妇。 “侯爷,既然掩人耳目的进了城,为何不直接回府,反而来这开元酒楼呢?”沮芝问道。 “妹妹有所不知,咱们侯爷就喜欢这样,偷偷的进城,然后看看大家对他是个什么样的态度。”黎悦微笑着替张昊解答道。 人嘛,总想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特别是位高权重人, 就比如像张侯爷,以他如今的地位,位高权重不说,还掌握着一大批人的生杀大权,周围不乏溜须拍马,报喜不报忧的人。 若是下面的人合起伙来行蒙蔽之事,上面的人又怎会知道最真实的情况呢。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古代明君都想着微服私访的原因,切身处地的去街上转悠转悠,问问百姓日子过得如何,问问商贩生意如何,在看看当地父母官称不称职。 张昊记得在后世读到过这样一个故事,明朝最后一个皇帝,崇祯皇帝朱由检,在吃鸡蛋的时候问太监,一个鸡蛋多少钱, 太监答说,一两白银一个鸡蛋,朱由检竟然真的相信了,便下令宫中停止采购鸡蛋, 但他没想到的是,与皇宫一墙之隔的外面,一枚鸡蛋不过几文钱。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就是因为位高权重者被下面的人所蒙蔽,上位者看到的,只不过是下面的人想让他看到的罢了。 如此一来,就会形成一个极端, 那就是皇帝以为的天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而实际的天下却是天灾不断,民不聊生,匪患四起。 张侯爷深知这一点, 所以有的时候也会偷偷的进城,用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去看一看真相。 就好比这一次,他张昊就是想瞧一瞧,洛阳城里的百姓到底对他这个武平侯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和评价; 所谓的夹道欢迎,是百姓们自发的,还是官吏们强迫的。 面子工程和作秀,在某些时候是要去做的,但若是只认面子不认里子,把做出来的秀当真了,那就太傻了。 沮芝看了张昊一眼,掩嘴笑道:“侯爷,那您这下看到了,有何感想啊?” “看得出来,本侯在百姓们的心里还是很正面的,也不枉本侯大婚的时候撒出去那么多的银子。” “侯爷这也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沮芝笑道。 “你倒是会说话。” “侯爷不在洛阳的这些时日,妾身按照侯爷您的吩咐,以组建司隶商会为由,从当地的士族门阀手里收购了大量的田契,都已纳入了侯府的私产里, 然后再以低廉的价格租给那些佃户,这样一来,即不得罪那些士族门阀,也能让那些穷苦的佃户们有地可种。” 沮芝的话,让一旁的黎悦不禁讶然, 不解道:“如此,岂不是便宜了那些士族门阀,何不效仿冀州和青州那样,直接从那些士族门阀的手里把田契给收回来呢。” 沮芝看了自家侯爷一眼,然后给黎悦解释道: “姐姐有所不知,司隶这边的士族门阀,根基深厚,其中不乏在洛阳为官的,若是得罪了他们,恐怕对咱们侯爷有所不利; 侯爷说,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若是吃快了,不仅不消化,还会烫嘴。” 张昊颔首道: “不错,司隶这个地方,不比其他州郡,能在这里立足扎根的士族门阀多少都和朝廷有所牵扯,现如今咱不是树大招风么, 用钱能解决的事情,何必给自己制造那么多隐患呢。” 其实张昊用这样的办法从这些门阀手里收购田契,也算是因地制宜的无奈之举。 大汉毕竟是刘氏的大汉,这天下毕竟还是汉室的天下,除非他张昊铁了心的要谋朝篡位,彻底将大汉这张桌子推翻, 否则, 他在这张桌子上吃饭的时候,就得担心饭菜里有没有毒,就得看着周围的食客朝他甩脸子。 当然,他不怕别人给他甩脸子,但看久了,难免心中膈应,影响食欲,总不能把一起吃饭的人全部杀了吧。 像冀州、青州、并州这些地方就不一样了,首先是离洛阳远,当地的士族就算再厉害,也难以和张侯爷坐到同一张桌子吃饭。 其次, 因为黄巾乱世的缘故,这些个州郡早就被打烂了,无论是地主豪绅还是当地的士族门阀,死的死,逃的逃,不死不逃的也都关起门来过日子; 反正都被黄巾乱军抢过一遍了,他武平侯再去抢,大家也都习惯了,没有那么强烈的抵抗欲了。 就比如张昊主掌冀州的时候,当时的冀州,能排得上号的就只剩下四个家族,赵郡邯郸李氏、清河郡东武城崔氏、安平郡信都邳氏以及河间郡鄚县的张氏。 李氏和崔氏都是他张昊拉拢的对象,这两个家族的人现在也都在张昊麾下做事情, 至于河间鄚县的张氏,没什么人才可用,任其自身自灭即可,而信都的邳氏非要出来冒头,被自己给作死了。 青州、并州的情况,大体上和冀州差不多,所以张昊能轻松的杀一批,拉拢一批。 亦就在这时, 身着墨色劲服的李卫走了进来,躬身道: “侯爷,密侦司的石白求见。” …… 第二章 贪狼 “卑职石白,拜见侯爷。” “无须多礼,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这都是卑职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 张侯爷将目光看向窗外的人群,悠悠道:“查出什么来了?” “回侯爷的话,洛河堤堰一案,的确如官衙邸报上所说,是大司农沈同虚报账目,买通廷尉衙役将三名督办抓进了大牢,贪污赃款三万五千八百两。 只是其中蹊跷的地方在于,司空淳于嘉是如何在不惊动咱们的情况下,将整个案件查出,并且将一切的人证物证掌控在手里的, 卑职顺着这条线,已经查出了一些端倪。” “哦?”张侯爷没有去看石白,目光依旧看着窗外,神情平淡道:“说说看。” “其中似乎有绣衣使的身影。” “绣衣使?”张侯爷眼睛微眯,手指有节奏的敲击在桌子上。 良久,张侯爷叹道: “原本以为绣衣使因为孟俞的倒台而树倒猢狲散了,没想到绣衣使依然还在活动。” 说着,张侯爷转过头看向石白,冷冷道: “是不是以为洛阳就是本侯嘴边的一块肥肉,所以你们就松懈了。” 石白整个人一紧,躬身自责道:“是卑职的失职,请侯爷恕罪。” 张侯爷将桌上的酒杯拿起,放在嘴边微微抿了一口,道: “洛阳的确是块肥肉,虽然已经在本侯的盘子里,但觊觎这块肥肉的人还有很多呢,说不得什么时候,这块肥肉就被人叼走了。” 石白的腰弯得更低了,额头也开始出现了细密的汗珠。 张侯爷瞥了石白一眼,问道: “你知道绣衣使为何大不如前了么?” 石白皱眉道:“孟俞倒台后,无人接手绣衣使,国库空虚没有银子运营绣衣使这个庞大的情报组织。” “让绣衣使垮掉的不是你们内卫府,而是本侯掐断了绣衣使的活路!若不是本侯出手,你们内卫府充其量也就和绣衣使斗个旗鼓相当, 现在绣衣使垮掉了,所以你们就可以偷懒了是么!” “卑职不敢,是卑职懈怠了,卑职有罪。”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绣衣使虽然不在了,但若是有人在暗中收拢绣衣使,也不是没有可能将绣衣使打造成一把利刃,在关键时刻要咱们命的利刃!”筷書閣 说到这里,张侯爷将酒杯放下,盯着石白,一字一句道: “淳于嘉是当朝司空,更是帝党官员,他完全有这个能力将绣衣使重新聚集在一起,去查!” “卑职已经着手让人不分昼夜的盯着淳于嘉,可这一个月来,却未查出半点线索。” “你是猪脑子啊,本侯要是淳于嘉也不会直接与绣衣使的人联系,司空府的人你都派人盯了么,进出司空府的人有查过么!” 张昊之所以千里迢迢的赶回洛阳,之所以对洛河堤堰一案如此重视,不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大司农沈同, 而是他觉得,洛河堤堰的案子只不过是个开胃菜,其后面还会有更大的阴谋,这种阴谋是超出张昊认知以外的。 论诸侯争霸,他张昊多少还能提前预料一些东西,论行军打仗,他张昊有荀彧、沮授、戏志才这样的军师谋臣,有赵云、张辽、朱灵、庞德、徐晃这些历史名将。 可是唯独在朝堂权斗这一块儿,他张昊并不擅长。 所以, 他才会在洛阳安排那么多条线,又是朝臣,又是密侦司、红袖招,最后一道防线就是高览手里的一万守军,和毕岚手里的五千城防司兵马了。 原本以为洛阳已经稳如磐石了,没想到,一个淳于嘉,一群绣衣使就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扳倒了自己的大司农, 而且所用的还是阳谋,让你不得不舍弃这个大司农,否则,你就会被天下人所指责。 虽然三万五千两白银不算多,但在如今的这个局势下,让百姓知道你张侯爷不仅不惩治贪官,还有意包庇, 一旦被有心之人利用,那就会给你扣上一顶祸国殃民,把持朝政的帽子; 届时,又会有人站出来高举义旗再来一个清君侧。 是, 你武平侯手握重兵,擅长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但你能灭了董卓,灭了袁绍,你还能灭尽天下人么,你还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么。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朝廷对他拜将封侯时,张昊只接受了封侯,而不接受大将军这一军职的原因。 树大招风的事儿,能不干就不干,闷声发大财才是张侯爷心中所愿。 这件事,对于密侦司来说,也的确是一次严重的失职,就是聪明如石白这样的人,也是没有想到,还有人敢在洛阳城内瞒着所有人将洛河一案所涉的人证物证全部凑齐; 更让石白没有想到的是,树倒猢狲散的绣衣使竟然还能被人重新聚集起来。 十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凉意了,但此时的石白,汗如雨下。 一来是因为武平侯带给他的压力,二来也是对自己失职的自责和懊恼。 “侯爷教训的是,卑职……卑职一定尽快查出绣衣使的联络人,将洛阳城内的绣衣使一网打尽!” 张侯爷沉默片刻后,问道:“贪狼现在如何了?” 贪狼是司徒赵谦的代号,知情者只有三人,一个是张昊,一个是主掌内卫府的李巡,李长史,另一个就是负责与其联络的石白。 石白看了一眼在场的其余三人,黎悦、沮芝、赵云,然后低声道: “目前贪狼还是在静默状态,依照侯爷的吩咐,非关键时刻,不得启用贪狼,所以卑职不敢擅自向贪狼下达任务。” 张侯爷用手指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颔首道:“可以让他留意一下淳于嘉和绣衣使的事情,不过,一定要保证贪狼的安全!” “侯爷放心,卑职与贪狼之间有专门的游枭传递消息,这名游枭是李长史亲自挑选的,是个生面孔,且他并不知道传递的是谁的情报。” “供养这些绣衣使,需要不少银钱,仅凭淳于嘉一人,恐怕并不足以支撑如此庞大的开支,其背后一定有人相助。” “卑职明白,” “如果需要人手,就问李厉去要,若需要生面孔,可直接向信都那边开口; 对了, 密侦司司隶右领春兰,你认识么?” 石白皱了皱眉,开口道:“没见过,但听过其名,好像是李司马的左膀右臂。” “听说此人有些才干,我已给李厉打过招呼,让春兰来洛阳帮你做些事。” 石白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喉头微动,开口道: “谢侯爷。” …… 第三章 得人心者 石白能做到密侦司从事,必然也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 虽说在洛河堤堰一案上,因为他的疏忽,导致自家侯爷损失一位大司农,差点深陷千夫所指的境地, 但并不代表石白没有能力去扳回这一局。 可在这个时候,侯爷要从李厉那边调来一人辅助自己,这就有点意味深长了。 这样的举动,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第一反应就是:侯爷不相信自己了,这是要在自己身边安插一个外人来监督自己。 尽管石白对武平侯是绝对的忠诚,但若得知主子不怎么信任自己了,心里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不舒服。 但不管怎么说,毕竟是自己失误在先,侯爷有这样的举动倒也无可厚非,他也只能欣然答应。 就在张侯爷他们在开元酒楼观看街景人潮的时候,东城门外,烟尘滚滚,武平侯的车撵在一种黑甲的护佑下出现在了天子和百官的视野中。 此时的天子刘协,已经将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看着越来越近的武平侯,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亦就在这时,一名身着儒袍的男人策马而来,在距离百官还有十余步的距离上,勒住了缰绳。 戏志才的目光扫向百官,最终将目光看向了龙撵上年仅十二岁的皇帝刘协。 当戏志才看向天子时,天子也正好将目光看向了他。 戏志才眼皮一跳,心里咯噔一下,忍住了翻身下马,跪地磕头的冲动,因为他现在代表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武平侯。httpδ:/m.kuAisugg.nět 武平侯可以携剑履上殿,其麾下的谋臣武将,几乎都对朝廷桀骜跋扈,一来是彰显武平侯的身份和地位,二来也是向自家侯爷表达忠心, 看吧,我都不把朝廷放在眼里,说明我的心里只有侯爷。 其实在戏志才的心里,还是有些犹豫的,毕竟投效在武平侯麾下不久,对于朝廷,陛下还是有一些敬畏之心的。 但是,戏志才的心里也就只有犹豫罢了,最终,他还是没有选择朝天子和百官们行礼,而是朗声道: “武平侯体恤陛下年幼,百官辛劳,迎王师凯旋之礼就免了吧,待武平侯进城后,择日再进宫面圣,侯爷还说了,陛下和百官们的心意他领了,还请诸位回去吧。” 戏志才话音一落,百官们一片哗然,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武平侯这是什么意思,咱们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他就这么一句不用了?” “对呀,陛下可还在这里呢,武平侯怎能如此无礼!” “呵呵,他武平侯好大的架子啊,竟然连我等都不放在眼里。” “……”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几乎都是对武平侯的行为表达不满。 至于最后怎么着,还是得看陛下决断。 “陛下,咱们还是回去吧。”赵谦走到刘协的身边,低声提醒道。 “赵卿,武平侯这是不想让朕来迎他么?” “陛下,临行前下官就说过,武平侯这人最是傲慢,咱们越是摆低自己,把他捧得高高的,他越是不会将陛下放在眼里。” 说着,赵谦瞥了旁边的淳于嘉一眼,不满道: “淳于司空却说什么王师凯旋,陛下理应携百官相迎,现在倒好,咱们还真是热脸贴了他武平侯的冷屁股。” “赵卿说话,属实是有趣。” “陛下恕罪,下官粗鄙,不过话糙理不糙。” 亦就在这时,太尉张延走了过来,看了赵谦一眼,然后面朝天子躬身行礼道:“请陛下回宫吧。” 紧接着,武平侯一党的官员,尽皆齐声道:“请陛下回宫!” 如此一幕,不禁将刘协吓得脸色苍白,这种感觉,像极了当初董卓在朝时对自己逼迫的样子。 “回……回……” 就在刘协惊惶得说不出话来时,赵谦上前一步,挡在了刘协的身前,看向前方的张延和其身后的一众官员,掷地有声道: “诸位这是在逼迫陛下么,当真是胆子不小啊,是谁给了你们底气,是太尉张延呢,还是城外那位呢!” 赵谦的话很是犀利,群臣请陛下回宫的这事儿,往小了说不过是群臣在请陛下回宫,往捅破天来说也不过是群臣制君的戏码, 可被赵谦这么三言两语的一划拉,瞬间就把这事儿上升到了另一个高度,显然就是要将张延等人和陛下之间画出一条线来。 让大家都看一看,瞧一瞧,谁是他武平侯的人,谁又是陛下身边忠心汉室的臣子。 本来很多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心照不宣,隔着一层窗户纸,大家明面上也都留着一份体面,可你赵谦倒好,非得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这下好了,尴尬的只会是刘协本人。 太尉张延看向司徒赵谦,眉头紧蹙,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张延早就将赵谦杀死一千次,一万次了。 就在双方把气氛都顶到这里,谁都不愿意下来的时候,一旁看不过眼的淳于嘉开口了。 “陛下,既然武平侯不愿兴师动众,那咱们也就随了他的心意吧。” 面对淳于嘉的圆场,刘协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指着淳于嘉,开口道:“好,好,就依武平侯的意思吧,回宫,回宫。” 不等宦官来扶,刘协自己个儿就回到了坐榻上,似乎想早点离开这个地方。 赵谦看了淳于嘉一眼,然后又将目光看向了太尉张延,毫不畏惧的迎向对方的目光,冷哼一声后,一甩袖袍,转身离去了。 这一幕,被戏志才看在眼里。 虽然戏志才表面上不动声色,神情平静, 但是,他的心里却荡起了涟漪。 这, 就是大汉的天子,就是大汉的朝廷, 这天下竟然被一群这样的人所掌控,难怪这天下群雄四起,兵祸连年。 原本心里对天子对朝廷还有那么一些敬畏的戏志才,在这一刻,敬畏之心彻底的烟消云散了。 就在天子的龙辇和百官相继离去后,武平侯的车辇队伍也到了, 然后, 在一众力士营黑甲的环护下,武平侯的车辇进入了洛阳城,城内的百姓,夹道欢迎。 戏志才看着街道两旁欣喜若狂的百姓,他的心里突然萌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到底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啊。 …… 第四章 请先生教我 “袁绍死了,还有曹操,还有袁术,还有幽州的公孙瓒,扬州的孙坚,再不济还有荆州的刘表,有他们在,这天下还轮不到他武平侯! 别说这些个诸侯不会答应,就是天下士族,也不会接受一个黄巾出身的人骑到他们头上的。 淳于司空,如今武平侯已经回到了洛阳城,正是咱们为国锄奸的天赐良机啊!” 就在马日磾滔滔不绝时,一名侍从躬身走了进来,然后在淳于嘉的耳旁低语了几句,随后这名侍从便躬身离去了。 马日磾看了一眼那名离去的侍从,然后向淳于嘉问道:“出什么事了?” 淳于嘉苦笑着摇头道:“我的人告诉我,武平侯根本就不在他的车辇上。” “什么!”马日磾诧异道:“武平侯没有回洛阳?” “车辇和那些力士营黑甲只不过是障眼法罢了,真正的武平侯早就已经进了洛阳城,此刻正在酒楼内陪着他那两位夫人品尝美味佳肴呢。” “这……这……” “马太傅,武平侯可不是那么容易刺死的,在他成为武平侯之前,曾遇到过多少次的刺杀,其中有士族之人,有绣衣使的人,也有一些诸侯的人, 可结果呢, 人家武平侯不也活得好好的么。 我再告知给你一件事吧,此时此刻,我这司空府外,遍布着密侦司的眼线,但凡与我接触过的人,都会进入密侦司的视线内。 除了密侦司,恐怕红袖招那边也会有所动作。 洛河堤堰一案,咱们搞掉了沈同,让武平侯折了一个大司农,此举无异于捅了马蜂窝了,以后,咱们行事要更加小心为上。” 马日磾眉头紧蹙,忧心道:“听说那密侦司是仅次于绣衣使的存在,当初在河南尹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就连绣衣使也折损了不少人呐。” “这个武平侯不可小觑,他手中掌控的实力远超咱们想象,要想对付他,咱们需要更多的臂助。” 马日磾颔首道:“孙坚那边,我已经遣人去联络过了,他似乎不愿意当这个领头的,而那袁术倒是愿意出兵讨伐张昊,可他也是个贪得无厌之徒,竟然向朝廷索要粮草和军饷。 至于那曹操,更是奸猾无比,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如此一来,这些个诸侯一个都靠不住。” 淳于嘉微微一笑道: “这些诸侯哪个没在武平侯的手里吃过败仗,若要让他们对武平侯用兵,得等到武平侯穷途末路之后,他们才会有所动作, 求人不如求己,咱们只要能将武平侯搞得千夫所指,人人喊打之时,无需咱们动手,那些个诸侯自会一拥而上,将武平侯吃得骨头都不剩。” “可咱们要怎么做呢?”马日磾不解道。 “你觉得司徒赵谦这人如何?” “赵司徒?”马日磾皱了皱眉,沉吟道:“此人最早是王司徒府中的一名曹掾,后被王司徒推举为御史,王司徒死后,也是他运气好,在司徒一职的人选上,陛下偏偏选中了他; 我曾侧面问过陛下,陛下说,赵谦是王司徒的人,其家乡遭到了黄巾贼军的劫掠,是以对黄巾出身的武平侯深恶痛绝。 不过,从此人在武平侯大婚时的表现,和今日在城外的举动来看,赵谦这人颇有心计,行为处事不按常理行之。” 淳于嘉一边听着马日磾的描述,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玉件。 “你为何问起他来?”马日磾疑惑道。 “此人身居司徒一职,执掌民政和教化,若能将他笼络到咱们这一边来,要对付张延等人,就更加方便了。” “那……我找机会去探探他的口风?” 淳于嘉摇头道:“事关重大,你我皆不可轻易涉险,待我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后,再做试探吧。” 马日磾点了点头。 亦就在这时,悬挂在书架上的铜铃响了, 淳于嘉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眼眸微动后,开口道: “看我这记性,我竟忘了待会儿还要批阅几道营建相关的奏报……” 说到这里,马日磾自然明白过来自己该走了。 随即,马日磾赶紧起身,与淳于嘉寒暄了两句后,离去了。 淳于嘉站在门口,目送着马日单消失在视野中后,招呼正在院子里打扫的侍从,开口道: “你且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来打扰我。” “小的明白。” 嘱咐完后,淳于嘉一脸肃然的将门关上,然后快步来到书架旁,将手伸进了一个半人高的瓷瓶中,然后用力往上一拉。 “吱呀——”随着一阵机括声响起, 紧接着,淳于嘉来到一处软榻旁,将床榻上的被褥撩开,露出了一块方形木板,木板上嵌着一个圆环。 淳于嘉将圆环拉起,整个方形木板就这样被拉开了,露出了西面空洞洞的空间,竟然是一处密道。 不由分说,淳于嘉小心翼翼的走下了密道。 密道内光线昏暗,只有在拐角处有几盏残灯还亮着。 淳于嘉对密道内的一切似乎颇为熟悉,哪怕光线昏暗,看不清脚下,他也走得非常快。 当他来到一处木门处时,伸手轻叩三声。 “笃笃笃。” “进来吧。”门内,传来一道老者的声音。 淳于嘉心中欣喜,赶紧推门而入,在见到一身布衣,白发束冠,发丝杂乱,不修边幅的老者后,他内心的激动更是无以复加,当即跪俯在地。 “先生,您终于来了。” “你好歹也是当朝司空,位列三公的朝廷重臣,岂能给老夫这一介草民行如此大礼!” 老者没有去扶淳于嘉,而是闪身让过,坐在一旁的竹椅上。 “若没有先生的教导,又怎会有学生今日之成就。” “别,以后在外面可别说自己是老夫的学生,老夫可没有你这么蠢笨的学生。” “是是是,学生资质愚钝,辜负了先生的教导。” 老者瞥了淳于嘉一眼,不耐烦道:“说吧,寻老夫过来,是为何事。” “武平侯已入洛阳,请先生教我,如何才能将其除掉。” “你要除掉武平侯,”老者眉头微皱,不解道:“你好端端的除掉他干嘛?” “先生,只有除掉武平侯,才能匡扶汉室,延续大汉国祚啊!” …… 第五章 袁术求援 老者眼眸微闭, 良久, 悠悠道: “除掉武平侯不难,可除掉了武平侯,这大汉就真的能延续国祚了么?” 淳于嘉再度叩首道:“先生,武平侯嚣张跋扈,从未将汉室,将朝廷放在眼里,其所辖治内,只知他武平侯,不知朝廷,若任其发展,这天下早晚是他武平侯的,朝廷不能不未雨绸缪啊。” 他一听老者似乎有办法除掉武平侯,不由心中一喜,不禁补充道: “若先生真能助朝廷除掉武平侯,学生,不,晚生一定想陛下举荐先生,以先生之德才,必然能受到陛下器重,先生之名也会名留青史。” “让老夫出仕,名留青史?” 老者不由冷笑了两声,摇头道:“老夫闲云野鹤惯了,岂会自找不自在,至于名留青史,于老夫何干。” 淳于嘉见老者对名利权势丝毫没有兴趣,不由焦急道: “先生,这大汉江山,就指望您了啊。” “呵呵,这大汉江山,可不是光靠一两个人就能延续的,说你愚钝,你还不自知,这天下都已经乱成这样了,岂是除掉一个武平侯就能扭转乾坤的, 没了武平侯,还会有曹操、孙坚之流,除了这些诸侯以外,这天下亦有不少英雄豪杰,你们难道都要逐一除掉么。 就凭你淳于嘉,和那年幼的天子,能斗得过哪些豺狼虎豹么。” 听到老者这么一说,淳于嘉心中焦急,不由抱怨道: “先生,若不是您当年和另外三人截断了大汉龙脉,使得大汉国运衰败,这天下又怎会乱成这样!” “此乃天道,天道不可逆!” “我不知道什么天道,我只知道,若不是先生您助那太平道张角起事,黄巾贼众也不会遍地燎原,腐蚀了大汉的根基,这乱世的根源,是因你四人而起,难道你们对这天下,就没有丝毫的愧疚么。” 若是张侯爷在此,必然能认出这名老者,号水镜先生的司马徽, 当初, 水镜先生司马徽,乌角先生左慈,甘始,南华老仙四人,为了遵循天道,以奇门遁甲玄术斩断了大汉龙脉,妄图辅佐一位天选之人,在乱世将起时开创新朝,平定天下。 可是, 王朝的气运并没有按照他们预计的那样转移到一个人的身上,而是分成了四份。 当时的司马徽与南华老仙一合计,找上了太平道的开创者张角,并助他起事,让人意外的是,最终黄天气运并未落在张角的身上,而是落在了张尘的身上。 后来, 司马徽离开,南华老仙收张尘为徒,打算助张尘图谋天下。 让人没想到的是,在黄巾起事的过程中,黄天气运逐渐从张尘的身上转移到了张昊的身上,这一切一切的变化,已经脱离了四人的控制。 于是,四人分道扬镳,各自探寻救世之道。 乌角先生左慈选中了董卓,最后落得身死道消的结局。 水镜先生司马徽隐退,甘始了无音讯,南华老仙投效在张昊的麾下,在信都立观布道,宣扬太平道法。 淳于嘉的言语,无疑将司马徽内心的伤疤又重新的揭开了。 司马徽脸色阴沉的看向淳于嘉,见淳于嘉迎着自己的目光毫不畏惧,不由怅然一叹道: “老夫曾与那张昊有过一面之缘,是个有趣之人,黄巾起事后,黄天气运皆汇聚于其身,这些年来,他东征西讨,坐拥冀、青、并、凉四州,就连司隶和洛阳亦都落于他手;https:/ 王朝气运,有一半都到了他的身上,若是除掉了他,这天下会再度陷入兵祸,这对大汉来说,并不是一件幸事。” “先生,这天下之乱正是因黄巾而起,武平侯若死,豫州的袁术,荆州的刘表,亦都有匡扶汉室之能。” “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袁术此人,心胸狭隘不能容人,为一方诸侯尚可,若要让他平定天下,匡扶汉室,他还差得远。” “荆州的刘表,为人宽厚,是个仁义君子,又是汉室宗亲,他必然能够匡扶汉室天下。” 司马徽摇头道:“若论治世,他刘荆州或许能行,可若让他南征北战,平定天下,光凭仁德宽厚是不行的。” “曹操,兖州牧曹操呢!” “曹操的确可称得上乱世枭雄,若他得势,恐怕也不会比那武平侯好到哪里去。” “那人称江东猛虎的扬州牧孙坚呢。” “刚猛有余,心胸和谋略都差了些,潘安一隅尚可。” 淳于嘉蹙眉道:“先生,说了这么多,难道就没有人能够匡扶汉室了么。” “老夫说了,匡扶汉室绝不是一人两人就能够做到的,或许,这也是大汉的劫数吧。” “先生,请教我救世之策!”淳于嘉再次恳请道。 “武平侯太强,其他诸侯太弱,若无制衡,则社稷倾覆啊……” …… 兴平元年,正月。 豫州牧袁术,在得知武平侯回到洛阳后,厉兵秣马两月,于正月十二,发布讨伐武平侯张昊的檄文,从定陶出发,引兵十万攻向白马和燕县。 同月,朝廷视袁术为叛逆,诏令天下各路诸侯共击之。 二月, 朝廷邸报到达各路诸侯的手中,无一方回应,皆持观望之态。 除此以外,太尉张延代表朝廷,亲书一封给兖州牧曹操,希望曹操回洛阳述职,曹操称病婉拒。 三月, 张辽朱灵引兵两万在韦乡设伏,击溃袁绍旧部五万,乱军丛中斩杀敌将韩猛和吴匡,蒋奇带着残部逃往咸城; 敌将纪灵、张勋等,率领袁术军主力奇袭燕县,被胡骑军和飞虎骑两面夹击,袁术军惨败而回,退守离狐。 同月,武平侯张昊亲自修书一封给曹操,邀请曹操来洛阳共商大计,曹操应邀。 四月, 荀彧集结步骑六万向离狐而去,同时,接到军令的高览和太史慈,领五万青州兵挥师南下,绕过濮阳,向咸城而去。 面对荀彧和高览的十一万大军,仅剩五万残兵的袁术派人去濮阳求援,请求曹操出兵帮忙。 …… 第六章 曹操的选择 濮阳城楼内, 曹操看着桌上的一荤一素,兀自伤神,筷子在盘子里扒拉过去扒拉过来,硬是没有将菜夹到自己的碗里。 程昱和贾诩看着毫无食欲的曹操,不由心中担忧。 “主公,可是为袁术求援一事忧虑?”程昱问道。 曹操深吸了一口气,索性将碗筷放下,愁眉苦脸道:“原本以为那袁术能与张昊军鏖战数月的,没想到仅两月的交锋,主力尽丧; 十二万大军,被荀彧的七万兵马,打得大败而逃,真是可惜了那十二万的兵马了,若是将那十二万人马给我曹操,我又何惧他张昊呢!” “主公,袁术败局已定,咱们应早做打算啊。”贾诩拱手道。 曹操将目光看向贾诩,问道:“贾诩,你有何良策啊?” “主公,属下建议,应武平侯之邀,去洛阳共商大计。” “不可!”程昱赶紧阻止道:“主公,万万不可啊,武平侯邀主公去洛阳,必然是一场鸿门宴啊!” “就算是鸿门宴又如何,当初高祖皇帝不也从项羽手里夺得了天下么,洛阳之行虽然危机重重,但也有可能是一场转机。”贾诩信誓旦旦道。 “转机?”程昱冷哼道:“那你说说,能有什么转机。” “主公,”贾诩没有搭理程昱,而是面朝曹操躬身道:“武平侯并非当初的董卓,其人虽然奸诈,但却不失光明磊落,是非分明; 主公虽然站在武平侯的对立面,可纵观这几年,主公又曾有几次与武平侯真正的正面交过手,没有吧, 既然如此,主公与那武平侯并非死地,武平侯既然邀请主公去洛阳,断然不会有出格之举,毕竟武平侯是在乎脸面的人。” 程昱焦急道:“武平侯虽然不太可能在洛阳加害主公,但若以朝廷的名义向主公施压,将主公圈禁在洛阳,届时,又该如何是好啊!” “哼哼,”贾诩冷笑道:“程昱,那我且问你,主公是朝廷亲封的兖州牧,朝廷要让主公进京述职,主公可称病不去,能拖延一月两月,难道还能一直拖延么, 待武平侯的大军收拾完袁术,下一个就该咱们了,到那时,朝廷便能给主公扣上一顶抗旨的罪名,武平侯的大军便能转头攻打濮阳。 仅凭咱们在濮阳的这几万兵马,你这个军师心里,可有几成胜算啊!” 贾诩的意思很简单, 趁着现在他们手里还有几万兵马的筹码,趁着袁术还没有彻底的战败,他们还有与武平侯讨价还价的资格。 若是等到袁术彻底战败,仅凭他曹操手里的这几万兵马,恐怕也就不足以为自身谋取更多的利益了。 反正在打仗这方面,武平侯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不仅有冀州、青州、并州、凉州做支撑,还能挟天子以令诸侯,在大义这方面也能拔得头筹。 就算自己主公麾下有诸多良将,谋士方面又有程昱、陈群等人,或许一开始能保持不败,但时间久了,他们这边的粮草、兵源便是一个大问题。 所以站在贾诩的立场上来说,他这样的建议也是无可厚非的。 程昱不傻,他自然是能够听出贾诩所表达的意思,但于他而言,更担心曹操的安危。 就在程昱不知该如何驳斥之时,曹操开口道: “贾诩所言有理,昨晚我收到线报,冀州和青州新编练的新卒已然成军,兵马近二十万,随时准备挥师南下。” 此言一出,贾诩还好,但对于程昱来说,有如五雷轰顶。 就荀彧这边的十余万兵马已经让他们无从招架了,一旦冀州和青州的二十万大军南下,他们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曹操沉吟道:“武平侯之邀,我已答应了,明日便上路。” “主公……”程昱还想再劝说,可他竟不知该如何相劝。 曹操重新拿起碗筷,挑起一块腌肉放在嘴里咀嚼着,嗫嚅道:“贾诩说的对,张昊这小子虽然奸猾了一些,但到底是个光明磊落之人,之前攻下旋门关时,他便邀我入关喝酒; 今日,他邀我去洛阳,我曹操又有何不敢。” 说着, 曹操将碗里的粟米扒拉进嘴里,边吃边说道: 第七章 困兽 兴平元年五月,高览和太史慈在击败了咸城的蒋奇部后继续南下离狐,与荀彧会师在离狐城外,对城内的袁术三万守军展开合围之势。 同时,刘备引兵五千攻破句阳,斩杀袁术麾下大将桥蕤后,派简雍前往离狐城外的张昊军大营,拜访荀彧。 而在这期间,曹操一行,从濮阳出发,向洛阳而去。 离狐城头, 看着城外延绵数十里的张昊军营帐,袁术一脸愁容,脸上再也没有当时出兵时的意气风发。 “主公,张昊军围而不攻,显然是想将咱们困死在城内,如今城内的粮草所剩不多,应早做打算啊!”研祥怅然道。 袁术侧过头,问道: “曹操那边还是没有动静么?” 袁涣皱眉道:“曹操这人心思深重,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哎,若是曹操能率军驰援咱们,城外的张昊军必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咱们必能反败为胜!” “主公,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奢望曹操出兵来驰援咱们么!”阎象焦急道:“若曹操愿意出兵,他早就出兵了,何必等到现在, 况且,高览和太史慈的五万大军可是绕过濮阳去攻的咸城,若曹操那时出兵,必能与蒋奇部痛击高览和太史慈,咱们又怎会陷入十万大军的合围之中呢。” 袁术转过身,将背靠在墙垛上,颓然道:“难道这离狐便是我袁术的埋骨之地了么。” “咱们手里还有三万劲卒,只要主公愿意,咱们一定能冲出重围的!”阎象提醒道。 “冲出重围?”袁术抬眼看向阎象,不禁问道:“城外可是有十万大军,据城而守尚有不足,又如何能够突围出去呢。” “荀彧为了减少兵马折损,以围困的方式对付咱们,他料定咱们不敢突围,那咱们就反其道而行之,杀他哥措手不及。 我这两日已将离狐周围的敌军分布看过了,荀彧虽然有十万大军,但要想将离狐围得水泄不通是做不到的,必然有所破绽。 而这个破绽,便是东城门,从张昊军的营寨规模来看,东城门外的敌军只有两万左右,若咱们趁着夜色从东城门杀出,咱们是有机会突围成功的。” “不可!”袁涣阻止道:“荀彧乃武平侯帐下军师,南征北战无有败绩,咱们既然能看出东城门外的破绽,他荀彧又怎会不知,也许,荀彧早就在东城门外设下了圈套,等着咱们往里钻呢!” “主公,”阎象力谏道:“如今咱们没有别的选择了,若是死守离狐,咱们的三万兵马早晚会饿死,若是出动杀出去,咱们还有生的可能。” 袁术没有立刻做出选择,而是转过头看向城头上士气低迷的甲士, 苦笑道: “我军士气低迷,军心涣散,如何能突围呢。” “主公大可将咱们的困境说给三军将士们听,死守离狐是死,只有突围出去才能活,将士们只要想活命,便能不顾一切的冲杀出去,所谓哀兵必胜便是这个道理; 除此以外,主公还可拿出粮食、酒肉,宴请将士们,让将士们吃饱喝足,感念主公的恩情; 最后,主公还可许他们厚礼,只要能活着回到豫州,所有人官升两级,以重金赏之,这样一来,将士们心里便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对未来有了希望; 这样一支想活命,感念主公恩情,对未来抱有期待的大军,难道不能一战么!” 阎象之言,让袁术不由一愣,眼眸中又泛起欣喜的光芒, 问道: “什么时候突围?” “明晚!” …… “明晚?” 荀彧的中军营帐中,一众将领面面相觑,皆不敢相信袁术会在明晚率军突围。 周仓皱眉道:“军师,你怎会知道袁术会在明晚突围呢?” 荀彧笑道:“咱们围困离狐已有多少天了?” “五日。” 荀彧颔首道:“袁术起兵之时,不过五万兵马,而且出兵的目的是来驰援袁绍的,所以袁术军所携带的粮草必然不会很多; 袁绍死后,袁术的兵马便一直停留在兖州,这几个月一直靠豫州的粮草供应,而曹操更是一粒粮食没有给过袁术, 不仅如此,袁术还招揽了袁绍的旧部,蒋奇、韩猛、吴匡等五万兵马,总共十万大军,每日人吃马嚼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原本,袁术可以继续驻守在定陶,待我们与曹操打起来以后再度出击的,结果他非要趁咱们立足未稳之际同时攻打白马和燕县,你们以为是为什么?” 张辽开口道:“袁术军中的粮草本来只够五万大军的用度,突然多出来了五万兵马,粮草不够吃了,所以只能仓促来攻。” 荀彧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文远所言不错。” 此时,一旁的赫昭开口道:“所以军师让咱们在离狐城外,围而不攻,就是看准了城内粮草不足,想要以最小的代价,拿下离狐城, 至少,得让城内的阎象等人看出军师的打算,这样一来,袁术等人绝不会坐以待毙,势必会主动突围,而离狐四周,唯有东城门外的驻军最少,所以袁绍军会从东城门杀出来。” 荀彧看向赫昭,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军师又是如何料定袁术会在明晚突围呢?”庞德不解道。 荀彧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看向了一旁默不作声的张郃,笑道:“儁乂将军可知道?” 张郃看了看众人,开口道: “今晚刮的东风,咱们的探马和斥候闻到了城内的炙肉味儿,这就说明,袁术军即将有大动作,才会提前犒赏将士们。” “那为何不是今晚,而是明晚呢?”高览问道。 “因为城内如此大张旗鼓的犒劳将士,势必会让咱们以为他们会在今晚突围,从而加强戒备,彻夜等候,待得明晚,正是我军人困马乏之际,他们才好以逸待劳。” 张郃的回答让在场的一众将领纷纷点头赞同,周仓庞德更是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赫昭笑道:“这就是侯爷常说的,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众人一愣,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一名甲士进来禀报道: “禀军师,一个叫简雍的人说是代表刘关张三兄弟来拜访军师的。” …… 第八章 一手大义,一手大棒 荀彧坐在桌案后,看着密侦司呈送上来有关刘备等人的情报,越看到后面,面色亦越发的沉重。 张郃和张辽互视一眼,皆不知荀彧为何如此, 张郃问道:“军师可是为刘关张三人之事发愁?” 荀彧放下手中的简牍,点了点头道: “朝廷发布诏令,讨伐逆贼袁绍至今已有大半年了,那些接到诏令的诸侯一个都没有来,不是漠不关己,就是持观望态度。” 张辽皱眉道:“此事,不是侯爷早有预料的么,这么多年来,那些个诸侯,可没有一个是站在侯爷这边的。” “话虽如此,但今日,我才知道,刘关张三人早在半年前就听说了诏令,并且整备兵马从徐州而来,直到前些日子,才攻克了定陶,斩杀了袁术麾下大将桥蕤,并往咱们这边而来。” “刘备?”一旁正在做记录的赫昭不由惊呼道。 荀彧颔首道: “刘关张三人曾参与袁绍的酸枣会盟,共同讨伐过侯爷,三人中的关羽,更是在阵前斩杀了侯爷的旧部,张牛角。” “既然如此,那刘备道离狐来干什么,难道是为了驰援袁术?”张辽不解道。 荀彧摇头道: “刘备是奉朝廷诏令,前来讨伐袁绍和袁术的。” 张郃皱眉道:“刘备带来了多少兵马?” “五千。” “五千?”张郃不禁诧异道。 “可别小看了这刘备,大半年前,刘备带着兵马从徐州出发,由于携带的粮草不够,一边赶路一边筹粮,进入兖州境内后,刘备曾向郡县借粮,可兖州官员无一人将粮草借给他; 刘备不仅没有派兵强抢,反而低调赶路,绝不做扰民之事, 这一路走来,虽然磕磕绊绊,走走停停,但深受沿途百姓的爱戴,队伍从三千人,扩充到了五千。 接近定陶后,截断了定陶与豫州之间的粮道,桥蕤领军一万与刘备交战,桥蕤被关羽在阵前斩杀,其率领的一万兵马大败而逃; 后来,刘备伪装成桥蕤溃军,骗开了定陶城门,从而顺利攻下了定陶。” 听到这里,张郃不禁感慨道:“这刘备还真是个人物啊!” “难怪侯爷对刘关张三人极为重视,就是这么一个人,算不得什么诸侯,却率领了区区几千兵马前来助战讨贼,可敬可叹啊!” 张辽看了一眼张郃,又看向荀彧,疑惑道:“侯爷为何如此重视此三人呢?” 荀彧看向张辽,沉声道:“刘备乃汉室后裔,立志匡扶天下,若咱们侯爷是替朝廷平定天下,刘备会是侯爷很好的助臂,若侯爷想……” 说到这里,荀彧不由看向了张辽和张郃两人,顿了顿,接着说道:“但愿这个刘备不会成为咱们侯爷的大敌才好啊。” 张辽冷哼道:“刘备不过区区数千兵马,纵使关羽和张飞之勇,又如何能敌得过咱们数万大军,况且咱们这些做将领的又不是吃素的,还能怕了刘备他们!” 一旁的张郃颔首道:“文远所言不错,若是将来会成为侯爷的大敌,还不如趁此杀了为好。” 荀彧看赫昭,问道:“都说军中你是最了解侯爷的,你以为侯爷会如何决断呐?” 赫昭眉头一挑,见军师主动问他,心中不由得一紧。httpδ:/m.kuAisugg.nět 思索片刻后,沉吟道:“侯爷曾说过,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天下诸侯那么多,若每一个都需要侯爷去讨伐,那侯爷岂不累得慌。” 荀彧眼眸微眯,点了点头,向张郃和张辽说道:“你们先退下吧。” “是,” 待两人离去后,荀彧才让人传简雍进来。 “军师,侯爷邀请曹操去洛阳,是不是也是打着替朝廷招揽曹操的主意啊?”赫昭问道。 荀彧看着赫昭,微微一笑道: “曹操此人,野心不小,城府极深,虽然兵力不多,但若要去征讨难免会付出一定的代价,如今幽州未定,南方各州郡各行其事,若要逐一讨伐,没个一二十年,这天下是平定不了的。 似乎侯爷也看出来了,汉室衰落,但气数未尽,无论是百姓还是士族门阀,心里还是希望朝廷能够早日平定天下的,至于那些个诸侯嘛, 呵呵呵,虽有野心,但谁也不愿意被扣上一个谋逆的帽子。” 其实汉末的这个乱世,并非皇帝暴政或者是横征暴敛引发的,而是宦官当道,外戚专权所引发的政治黑暗, 这种政治黑暗,就导致了很多利民的政令得不到有效的施行,一些州郡遇到了天灾,地里颗粒无收,朝廷不仅没有及时的发放救灾粮食,反而成为宦官和外戚眼中的肥肉, 从而导致,受灾的百姓饿殍遍野,却无人问津,官吏们只顾自己捞钱,不顾百姓死活。 所以,太平道才能够在各地迅速发酵,当朝廷觉得太平道的势力已经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时,才着手干预, 可是,太平道徒徒众已达百万,岂是你朝廷想干预就能干预的,所以才有了黄巾起事。 其实一开始,仅凭朝廷的军队,是可以击败黄巾军的,只不过黄巾军分布太广,时常化整为零的搞事情,朝廷为了尽快的平定贼军, 这才下诏,让各州郡自行招募义军讨贼,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朝廷的压力,但也让一些人趁势做大,逐渐脱离了朝廷的掌控, 最后就衍变成了如今诸侯之间互相攻伐的局面。 要说这乱世是朝廷造成的,也不是特别的客观,毕竟朝廷只是一个引子,造成如今兵祸连年的罪魁祸首还是那些个野心勃勃的诸侯们。 站在张昊的立场上来说,挟天子以令诸侯,行车骑将军事才是最容易且最快平定天下的一条路,走这条路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借助朝廷的名义,让那些个真正想匡扶汉室的人站在自己这一边; 同时, 由于武平侯自身的强大,还可以让那些犹豫不决,持观望态度的诸侯不敢公然与朝廷,与他武平侯为敌。 就如同徐州牧陶谦,荆州牧刘表,远在扬州的孙坚一样, 要么是汉室后裔,不敢公然反叛朝廷,要么就是被武平侯打疼了,轻易不敢再冒头了。 张侯爷之所以邀请曹操去洛阳,就是想以朝廷的名义招揽曹操,一手握着大义,一手握着大棒,看你曹操又如何应对。 “在下简雍,拜见荀先生。” …… 第九章 荀彧的厚礼 定陶城头,西北角, 刘备身着甲胄,举目眺望,眼中满是愁思。 关羽和张飞刚巡视完,便看到刘备一人远眺,关羽不由叹道: “简雍一去已有三日了,不知道荀彧那边是个什么态度,大哥还在为此事犯愁呢。” “哼,”张飞哼声道:“咱们千里迢迢从徐州赶来,走了大半年,就是为了帮朝廷讨贼,难道张昊那厮还敢怠慢咱们么。” “前线主事的是张昊麾下的军师荀彧,听说此人是名门望族出身,智略过人,就是不知他会如何看待咱们啊。” 关羽的语气中透露着一丝担忧,这种担忧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刘备。 毕竟之前他们参与袁绍的酸枣会盟,他关羽还亲自下场斩杀了张昊麾下的将领张牛角,可世事无常,如今的张昊成了朝廷亲封的武平侯,讨伐叛逆,行车骑将军事, 而当初的袁绍袁术之流,却成了反贼,其他诸侯亦都态度暧昧,两不相帮,持观望态度。 如此一来,他们三人的处境就更加的艰难了。 要说势力,他们并无立身之地,要说立场,他们又想站在朝廷这一边, 但他们又曾与张昊之间有过血仇,要想站在朝廷这边,必然是绕不开张昊这个武平侯的。 也正因为此,刘备才带着他们两兄弟和手里仅有的三千兵马,千里迢迢的来兖州帮忙讨贼,只是这一路上,磕磕绊绊,既要筹措粮草,又得避免与兖州各郡县产生冲突; 好不容易走了大半年,走到兖州的东平郡,却得知袁绍战败身亡的消息。 本来是想千里迢迢过去帮忙以表诚意,好嘛,走到一半,人家把袁绍解决了,不需要他们帮忙了,这就很尴尬了。 不得已,他们又在东平郡停留了个把月,招兵买马,筹措粮饷, 直到听说袁术出兵攻打白马和燕县时,刘备三人欣喜不已,觉得自己又有用武之地了,这次刘备学聪明了,没有直接去白马那边帮忙,而是先攻下了定陶,截断了袁术的后路。 定陶一下,刘备也可以说是为朝廷讨逆出了力,千里之行也不算白忙活一场。 拿下定陶之后,刘备就得知袁术兵败,退守离狐一事。 刘备三人一边感叹荀彧的厉害,一边庆幸自己先一步拿下了定陶,否则等他们赶到离狐的时候,说不定离狐已经被荀彧攻下,袁术也被斩了首级。 反正取了定陶,他刘备也算是向朝廷,向武平侯交了一份及格的答卷了,随即便派简雍去拜访荀彧,探探荀彧的口风,若是荀彧能为他们从中撮合,说不定他们也能从朝廷那里讨个一官半职,以后做事情也方便许多。 关羽和张飞来到刘备的身边,关羽低声道:“大哥,还在为简雍担忧?” “哎,”刘备叹道:“他武平侯与我有隙,荀彧又是他的军师,其中是非利弊岂是那么容易理清的,也不知简雍能否将我兄弟三人的诚意表达出来啊。” 关羽沉默不语,就这么站在自己大哥的身侧。 张飞撇嘴道:“他张昊挟天子以令诸侯,不是什么好鸟,大哥何必去求他!” “武平侯挟天子以令诸侯不假,但他并未如董卓那样,把持朝政,欺辱天子,给自己封个什么太傅之类的官职,反而婉拒大将军一职,以武平侯自居,其治下的冀州、青州百姓丰衣足食,官吏清廉,单从这两点来看,他武平侯是真的在为天下计。” “大哥,依你之言,他武平侯还是个汉之贤臣了?” “武平侯是不是贤臣,得有机会面见天子才能知道。”刘备沉声道:“若陛下蒙难,我就算只有兵马数千,也要高举义旗,讨伐他张昊!” …… “在下简雍,拜见荀军师。” “看茶。” 待简雍入座,侍卫奉上茶汤后,简雍看了一眼正在一旁提笔记录的赫昭,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然后似乎明白了什么,朝首座上的荀彧拱了拱手道: “荀军师,在下此次是替我家主公而来,响应朝廷讨贼之诏令,我家主公已攻下定陶,斩杀袁术麾下大将桥蕤,截断了袁术的粮道,以示诚意。” “久闻玄德公乃中山靖王之后,以匡扶汉室为己任,若陛下得知此事,必会龙颜大悦啊!” “荀军师过奖了,只是我家主公有些担心,毕竟之前……” 荀彧伸手打断了简雍的话,神情悲沉道:“张牛角的死,侯爷心里是挂怀的,但今时不同往日,陛下贤德,朝廷无不希望早日平定这乱世,而我家侯爷也不是锱铢必较之人,与天下安定相比,个人之间的恩怨再大也是小事。” 简雍心中骇然,没想到荀彧会是这样的态度。 欣喜之下,简雍赶紧直起身子朝荀彧拱手道:“武平侯爷大义,在下先替我家主公谢过武平侯爷了。” “诶,”荀彧摆手道:“玄德公与我家侯爷一样,都是心系天下之人,既然志同道合,就更应该齐心协力了。” “荀军师说的是。” “我家侯爷已邀请兖州牧曹操前往洛阳,共商天下大计,想必此时,曹兖州已经进入司隶地界了吧。” “哦?”简雍眼眸闪烁,诧异道:“曹操也归顺朝廷了?” “呵呵……”荀彧眼含深意的笑道:“曹兖州本就是朝廷亲封的兖州牧,本就是陛下的臣子,何来归顺一说啊。” “是是是,是在下唐突了。” “侯爷说了,这天下不仅是陛下的天下,更是天下人的天下,所以,这天下光靠我家侯爷一人来守护是不够的,朝廷还需曹兖州和玄德公这样的忠良贤臣一起来守护,不知玄德公意下如何。” “我家主公身为汉室后裔,立志于匡扶汉室,若朝廷需要,我家主公定然遵从。” “只是……”荀彧话锋一转道:“玄德公仅仅只攻取了一个定陶,恐怕不足以得到朝廷的赏识啊。” 简雍眉头一挑,随即问道:“还请荀军师明示。” “荀某敬仰玄德公的仁德忠义,自备了一份厚礼,不知玄德公是否愿意收下。” …… 第十章 郭嘉 次日深夜, 月明星稀,东城门和南城门处,集结了袁术所有的兵力,将士们吃饱喝足了,就等着这临门一脚了。 根据阎象的建议,将主力兵马分为两路, 一路由纪灵统领,从东城门突围,一路由张勋统领,从南城门突围。 当两路兵马与张昊军交战之时,袁术等人再带着五百骁骑趁乱从东城门出,朝东南方向撤离, 当然了, 为了掩人耳目,阎象在两路兵马中安排了执旗手,手持袁术的大旗,表示袁术本人就在军中。https:/ 此时此刻的袁术,站在东南角的城墙上,眺望着漆黑一片的远方,惆怅道: “辛辛苦苦半辈子,到头来却落得这般下场,是天要亡我袁氏啊!” “主公,”袁涣劝慰道:“只要主公能回到豫州,咱们便有重头再来的机会啊!” “呵呵,”袁术苦笑着摇头道:“你们莫要宽慰我了。” 袁涣和杨弘不由面面相觑,眼神中透露着诧异和疑惑。 袁术开口道: “连年征战,豫州早已被掏空了,人丁凋敝,府库空虚,就连粮草也被那些个士族豪绅给囤积在自己手里,就算回到豫州,又能如何啊; 在豫州那些士族门阀眼里,我袁术不过是个败军之将罢了。” 杨弘叹道:“主公一世英杰,袁氏更是四世三公,乃天下士族之首,只要主公回到豫州,便可重头再来啊。” “杨弘所言不错,”袁涣道:“主公,天下士族门阀,无不痛恨武平侯,而主公是天下诸侯中仅剩的敢出兵讨伐他的人,主公做到了天下人做不到且不敢做的事, 天下英雄豪杰,无不将主公视为标榜,只要主公振臂一呼,相信那些有识之士必会投效在主公麾下的。” “真的么?”袁术转身看向两人。 “我等不敢欺瞒主公。”两人躬身答道。 “好,”袁术点头道:“只要咱们能顺利的回到豫州,咱们还有机会,咱们还有机会。” 就在这时,阎象气喘吁吁的登上城楼,来到三人身旁,上气不接下气道: “主公,纪灵和张勋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杀出城去。” 袁术先是看了一眼阎象身后的两名传令兵,然后将目光看向了阎象,颔首道:“传令去吧!” 阎象会意后,侧头朝身后的两名传令兵重重的点了点头,接着两名传令兵向袁术行了一礼后躬身离开了。 袁术目送着两名传令兵的离开,心中开始有些忐忑了。 阎象提醒道:“主公,咱们也赶紧下城吧,五百骁骑已经在城下待命了,他们都是军中精锐,必定能够护持主公回到豫州的。” 袁术大为感动道:“咱们一起回到豫州,术还需三位贤才辅佐啊。” “吱呀——” 随着南城门和东城门的打开,两路袁术军高举火把,从城内杀出。 …… 离狐城外,中军大营内, 荀彧正在烹煮茶汤,对面坐着一名青年儒士。 “奉孝啊,咱们有五年没见了吧。”荀彧笑道。 “颍川一别,是有五个年头了。”郭嘉微笑道:“早前听闻文若兄在武平侯麾下任军师,今日看来,传闻是真的了。” 荀彧看了郭嘉一眼,不由抿嘴笑道:“奉孝不是一直赋闲在家不与世俗交往么,为何要离开颍川来到东郡呢。” 去年武平侯出兵讨伐袁绍时,郭嘉便想着去东郡投奔袁绍,走到陈留郡时,恰巧遇到了袁绍麾下将领陶升在陈留郡筹措军粮。 郭嘉见陶升心善,不愿从百姓手中强行征粮,眼瞅着约期将至,陶升左右为难时,郭嘉向陶升提出了建议,从陈留郡的一些富户手里征得了粮草五千石, 后来陶升又接到军令,让他在陈留郡招募兵马,便让郭嘉帮忙,郭嘉想着本来就打算投奔袁绍,袁绍又在黄河北岸与武平侯的军队作战, 想着在哪里出力都是出力,便答应了下来。 没想到,过了几个月便得知袁绍兵败身亡的消息,紧接着,陶升收到了袁术的招揽,想让他带着兵马和粮草去定陶, 陶升问郭嘉是否愿意,郭嘉婉言谢绝了。 就在郭嘉准备返回颍川时,密侦司的人策反了陶升,并将郭嘉的事情告知给了密侦司的密谍, 密侦司在得知郭嘉出自颍川望族,又颇有才华,便将郭嘉给控制了起来,然后第一时间将陈留这边的概况汇总呈报给荀彧。 当荀彧看到郭嘉的名字时,大为诧异,便让密侦司的人将郭嘉请到了东郡,并带到自己的中军大帐中。 郭嘉看向荀彧,开口道: “袁氏一族四世三公,乃大汉忠良,奉孝想投效在袁公麾下,匡扶汉室,救百姓于水火。” 荀彧没有舀了一勺茶汤到郭嘉面前的杯子里,说道:“吃茶。” 郭嘉微微颔首后,拿起茶杯,细细品了一口。 荀彧笑道:“这茶汤如何?” 郭嘉略微有些诧异道:“味苦后甘,茶香四溢,这茶料倒是与颍川那边所用的不同。” “按理说军中的茶汤不该如此细腻味厚,只是我家侯爷好这口,哪怕是行军打仗都会将茶料配齐,绝不将就。” “哼哼,到底是蚁贼出身,走到哪里都不忘奢华享受。” “奉孝所言,非也,”荀彧不急不怒道:“茶料中添加了极味草药,可解毒驱寒,提神醒脑,不仅侯爷吃这茶,就是军中将士,每隔几日也都会吃上一碗这样的茶汤。” “军中将士也能吃到这样的茶汤?” 不怪国家心中诧异,只因上等的茶汤专供于士族豪绅,一般的百姓根本吃不起这样的茶汤,像那些街边的茶棚所煮的茶汤都是粗糙不堪,甚是廉价。 有些奢靡的东西,一人独享,可以说他骄奢铺张,可若是将奢靡的东西分给所有人,那就不太好说他奢华享受了,只能用豪横一词来形容了。 荀彧点头道:“我家侯爷虽是黄巾出身,但那与生俱来的气质和对生活品质的追求,一点都不比那些名门望族低啊。” 郭嘉沉默了。 荀彧笑道:“你可知我家侯爷每日的早食都吃些什么,一杯羊奶,一枚鸡蛋然后是白粥加肉饼。” 郭嘉皱眉道:“你说这些,与我何干?” “我是想让奉孝你明白,武平侯与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在他的心里,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不是某一人的天下。” 郭嘉眉头一挑,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荀彧。 …… 第十一章 袁术末路 荀彧直言道: “我家侯爷奉天子以令诸侯,代行车骑将军事,为大汉平定天下,结束乱世,救百姓于水火,奉孝若不信可去冀州和青州看看,看看那里的百姓是否耕者有其田,织者有其杼,居者有其庐,老幼有从依。” 郭嘉沉默了, 冀州和青州的情况,他大致有所耳闻,武平侯在洛阳也不是像董卓那般祸乱朝纲,欺压天子。 但他的骨子里,还是觉得武平侯张昊只是一个拥兵自重,反贼出身的一方诸侯罢了,要让他在武平侯麾下做事,他心里始终有个坎儿。 亦就在这时, 营帐外传来些许的厮杀声,郭嘉见荀彧神色泰然,不由问道:“可是袁术军在突围?” 荀彧微微一笑道:“奉孝可知那袁术如何突围啊?” 郭嘉端起茶杯细细品茗一口后,淡淡道:“我料袁术必会分兵两路突围,以掩人耳目。” “哦?” 亦就在这时,一名甲士匆匆进帐,禀报道:“禀军师,袁术军兵分两路,分别从南城门和东城门突围。” 禀报完后,甲士躬身退走。 荀彧看向郭嘉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异色,并接着问道:“奉孝可知袁术会在南城门那边还是在东城门那边?” “袁术并不在这两路大军之中。” “哦?为何?” “袁术虽然愚蠢,但其麾下的阎象、袁涣等谋士却是有些本事,既然他们想要掩人耳目,必然不会拘泥于表象,而是会在两路兵马与你们混战之时,趁乱从东南角突围而出。” “呵呵呵……”荀彧咧嘴笑道:“奉孝果然是奇才,竟能看破袁术等人的筹谋。” 郭嘉淡然的盯着荀彧,喃喃道: “谬赞了,如此雕虫小技恐怕也瞒不过你文若兄的法眼吧,在下料定文若兄早已在东南角埋伏了一支精兵,袁术插翅难逃了。” 荀彧笑着摆了摆手,摇头道:“非也非也,我并没有在东南角安排伏兵,不仅如此,我还将周围的哨骑探马全部召回,让袁术毫无阻碍的离开此地。” “什么!?”郭嘉不解道:“何故如此啊?” 郭嘉眼眸闪烁,似乎是在盘算荀彧的谋划,但思来想去,荀彧都没有理由放走袁术啊。 荀彧见郭嘉苦思不得解,不由解释道: “我虽未在东南角安排伏兵,是因为我料定他袁术在南逃的途中必然会经过句阳。” “句阳?” “不错,此时刘关张三兄弟,恐怕也正赶往句阳吧,这份大礼也算是荀某送给刘玄德的见面礼了。” “就是那个自称是中山靖王之后的刘备,刘玄德?” 荀彧点了点头。 郭嘉眼眸微眯,看着眼前的荀彧,突然发现自己有些琢磨不透对方了。 这时,又一名甲士进来禀报道:“禀军师,飞虎骑统领张硕在乱军之中斩杀敌将张勋,敌军正在溃败。” 荀彧和郭嘉没有说话,自顾自的吃茶。 没过一会儿,又一名甲士进来禀报道:“禀军师,张辽和朱灵两位将军击溃了东城门的敌军,并将敌将纪灵的首级斩下。” 荀彧和郭嘉还是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的坐着。 紧接着,李招娣踏步走了进来,看了一眼郭嘉,然后朝荀彧拱了拱手道:“军师,袁术那厮带着五百骁骑从东南角走了,你让我带胡骑军去追吧,明日拂晓前,我将袁术的首级给你带回来。” 荀彧看向李招娣,微微颔首道:“袁术那边我已有所安排,李副将先去休息吧。”筷書閣 李招娣再度看了一眼郭嘉,然后皱眉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袁术的兵马会从东城门和南城门出来,为何要让我们胡骑军在西城门。” “这……”荀彧神情尴尬道:“胡骑军杀气太重,我担心你们发现袁术的踪迹之后会死追不放。” “军师属实是有些偏心了!”说完,李招娣转身离去了。 留下荀彧无奈的苦笑。 郭嘉也是第一次见荀彧吃瘪,不由取笑道:“刚才那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将军便是胡骑军的副将李招娣吧。” 荀彧点头道:“见笑了。” “久闻胡骑军在草原上叱咤风云,令草原部落闻风丧胆,没想到军中副将竟是这样一位奇女子。” “李招娣是我家侯爷多年前救下的一个孤儿,她的家人都死在了匈奴人的铁蹄之下,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啊。” 郭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别的不说,就凭武平侯麾下的这些骁勇善战的敢战之士,放眼天下,恐怕无人能够比肩了。”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前路漫漫啊!” 郭嘉颇为认可的点了点头。 荀彧看向郭嘉,淡淡道:“奉孝之才远在我之上,若侯爷见到了你,定会赤诚相待的。” “此事……” “奉孝先别急着拒绝,所谓千里马常有,伯乐难寻,放眼天下诸侯,我家侯爷也算得上是一位明主了,奉孝可先留在我的身边,待见到侯爷之后,我定会向侯爷举荐你, 若见过侯爷以后,奉孝还是要离开,相信侯爷也不会难为你的。” 郭嘉皱了皱眉,艰难的点了点头。 见郭嘉点头同意后,荀彧心中欣喜,开怀道:“走,与我一起去见见侯爷麾下的一众虎将。” …… 六月, 刘备率军五千攻打袁术所在的句阳, 两日后, 城破, 当刘备策马进入句阳时,看着一地的尸体,不由的皱了皱眉。 关羽看到刘备进城后,立刻迎了上去。 “大哥,袁术就在城楼上,其身边还有甲士百余人。”关羽说道。 一旁的张飞朗声道:“大哥,让我带人杀上去,保准将袁术那厮给你擒到脚边来。” 刘备摆了摆手,叹道:“袁术好歹也是一方诸侯,若将他交给武平侯,太过折辱他了,我去见见他吧。” “大哥……”关羽想要劝阻,却被刘备挥手阻止了。 “放心吧,袁术已然穷途末路了,以我对他的了解,断然不会做出困兽犹斗之事,若能给他留他一份体面,也算是成全了他。” 说完,刘备独自登上了城楼。 …… 第十二章 主臣之意 句阳城楼内, 厅堂内一片狼藉,一副破败的景象, 阎象和杨弘等一众甲士跪伏在地,似乎已经接受了命运对于他们的审判,心中的那一抹仅剩的希望,也像是风吹烛火般,只留下一缕青烟消散开来。 袁术失魂落魄的靠坐在台阶上,浑身上下像是被抽干了力量,颓然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的眼神,黯淡浑浊,空洞的眼眸中仿佛有了一层拨不开的迷雾。 杨弘抬眼看向台阶上的袁术,苦笑了一声,然后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厅堂内的众人没有去看杨弘,就连台阶上的袁术也没有因为杨弘的举动投去关注的目光。 “呵呵呵呵……” 杨弘突然发笑,笑得癫狂,也笑得无奈。 他从一旁的甲士身侧拔出长刀指向了袁术。 这一幕,惊呆了众人,就连一旁的阎象也不禁皱了皱眉。 难道杨弘打算拿着袁术的首级去向刘备乞降么? 这是众人心中的疑惑。 但是, 袁术至始至终都没有去看杨弘,哪怕此刻的杨弘正拿着刀指向自己。 杨弘嘴唇微张, 他本来想大骂袁术是个昏主的,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此时去骂袁术又有什么用呢,袁术身为主公,走到这一步固然是他自己的原因,但他们这些做谋臣的,难道就没有一点错么? 当初主公意图驰援袁绍时,他杨弘也没有去反对啊,当初主公要对白马和燕县用兵时,他杨弘更没有去死谏。 念及于此,杨弘的内心,也只剩下无奈和苦涩。 杨弘将手里的长刀放在眼前,然后步履蹒跚的走向门口,每走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仿佛脚上捆着沉重的脚链,让他到死都无法挣脱。 他走到门口,想要去打开门,但是手伸到一半却停住了。 杨弘苦笑着摇了摇头,将手放了下来,缓缓回头,看了袁术最后一眼,释然一笑。 “哐当!”长刀掉落, 杨弘无力的瘫倒在地,脖颈处的鲜血如泉涌。 最终,杨弘还是没有选择离开袁术,自刎而亡,以全主臣之意。 亦就在这时,一名甲士跌跌撞撞的推开了屋门,发现门口躺着杨弘的尸体后,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仓惶道:“禀主公,那刘备,刘备来了。” 一听刘备来了,袁术这才将目光看向了门口,在场的一众甲士也都纷纷站起了身。 阎象艰难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 刘备穿着一身甲胄,慢慢了的走了进来,当他看着厅堂内这一众毫无斗志的袁军士卒时,眼神中没由来的生出一丝怜悯。 袁术看到真的是刘备来了,想要起身,却觉得全身酸软无力,尝试了两次后,索性也就不再起身了。 “刘备,见过公路将军。”刘备朝袁术拱手道。 虽说袁术已经穷途末路了,但袁术好歹是朝廷亲封的豫州牧,刘备还是想给袁术留有一些颜面。 “呵呵,”袁术怅然道:“败军之将尔。” 刘备看了一眼袁术身旁的阎象,然后深吸一口气,淡淡道: “备奉命在此阻截将军,如今胜局已定,按理应将将军解往洛阳,但备为君着想,别有不忍……” 刘备说到这里,止住了话音,然后将目光看向了台阶上的袁术。 袁术眉头微蹙,喉头微动,紧张的望着刘备, 他知道,若刘备真将自己作为功劳解往洛阳,他刘备定能以此获得朝廷的封赏,可自己呢,决然免不了被张昊小儿羞辱,到最后也不过是游街斩首的结果。 刘备继续说道:“备担心将军去了洛阳之后,会有辱威名,所以还请将军自行决断吧。” 说完,刘备微微行礼后,转过了身,走向了门口,然后停下了脚步。 袁术无力的耷拉着肩膀,此刻的他面容憔悴,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眼眸无神的游离着,看似专注却毫无焦点。 他很明白刘备的意思,这是在给他一个自裁的机会,以免解往洛阳后收到羞辱,以堕了往日的威名。 良久, 袁术似乎也下定了决心,眼眸中透露出一抹狠厉之色。 “铮!” 袁术拔出腰间佩剑,看向刘备的背影,嘴唇微张,似乎想要感谢刘备的成全,httpδ:/m.kuAisugg.nět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随即, 将剑身横在脖颈上,用力一抹…… “主公!” “将军!” 厅堂内的众人哭喊一片。 第十三章 措手不及 七月, 听闻兖州牧曹操一行即将抵达洛阳,太傅马日磾带着一众官员在东城门外翘首以盼。 此事传至许褚耳中,觉得此事有些端倪,便策马来到曹操的马车旁,低声道: “主公,太傅马日磾带着一众官吏在城外相迎,是否要遣人去通报一声?” 曹操皱了皱眉,问道:“只有马日磾,没有其他朝臣了么?” “没有。” “就当做没看到,直接进城。” “这,马日磾毕竟是太傅,若视而不见岂不将其得罪了?” “哼,不过一个太傅罢了,与武平侯比起来,不过跳梁小丑尔,越是在这个时候,咱们越要分清主次,洛阳城里真正握有权柄的不是天子,更不是他马日磾,而是那武平侯张昊; 咱是武平侯邀请来的,至于其他人,与我曹操何干!” “末将明白了。”许褚点头道。筷書閣 半个时辰后,曹操的车驾来到东城门, 马日磾等人正要上前迎接,却被许褚带着一众甲士给挡在了外面,马日单只觉颜面受损,大骂曹操狗眼看人低后,挥袖离去了。 而曹操的车驾在城防司的引导下直接向城内驿馆而去,期间,车驾没有半点停留。 曹操进入驿馆后,让许褚带着一众甲士将整个驿馆给围了起来,谢绝一切拜访。 次日清晨, 未央宫宣政殿外,内侍官齐声高呼: “皇上有旨,宣百官入朝!” 待候在未央宫外的百官开始有序向宣政殿走去后,身着官袍的曹操才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站在宫外抱着手臂兀自等候。 其实曹操一大早就来了,站在远处一直向门口打望,见到百官中并无武平侯的身影,他也就没有上前。 既然武平侯还没有到,那他曹操也不着急随百官觐见,就这么在未央宫门口等着,他要等着武平侯,和武平侯一起进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着远处宣政殿内百官齐呼的声音,曹操不由的撇了撇嘴,心道着洛阳城里真正主事的还没有来,你们却在这里高呼万岁,当真是滑稽不堪。 “孟德兄!?” 曹操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赶紧回头,只见身着官袍的武平侯慢悠悠的笑着向曹操走了过来。 多年不见,武平侯倒是长高了不少,眉宇间多了几分成熟不说,整个人也显得内敛了许多。 曹操立刻快步迎了上去,躬身拜道: “下官曹操,拜见武平侯!” “你我兄弟间,何必这般客气,”说着,张昊赶紧上前将曹操的胳膊托起。 “愚兄惭愧啊。” 张昊知道曹操所说的惭愧是什么意思,之前站在袁绍那边讨伐自己,现在袁绍死了,袁术也死了,就剩下幽州的公孙瓒,可公孙瓒北面有匈奴和鲜卑人袭扰,南边又有雷公的冀州军和屠兀骨的胡骑军在, 已经自顾不暇的公孙瓒,何以南下讨伐自己呢。 至于扬州的孙坚,徐州的陶谦更是指望不上,而他曹操也是有自知之明,在自己向他抛去一个台阶的时候,他也顺势就下了。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再说了,孟德兄与本侯之间既无深仇也无大恨,只要孟德兄能够迷途知返,咱们也能携手并进,平定天下啊!” “侯爷所言甚是,甚是。” “走吧,与本侯一起去见天子。” “侯爷请,” 曹操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俨然一副妥协认怂的模样。 但张昊的心里,却没有半点得意忘形,因为他知道曹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乱世枭雄,奸诈无比,这样的人在比他强大的人面前,是能够做到委曲求全的, 但只有他找准时机,便会对你一击致命。 朝会上, 当武平侯张昊进入宣政殿后,百官不由的将目光看向了武平侯,不为别的,只因武平侯平日里都不上朝,但一上朝便是大事。 天子刘协见到张昊后,更是坐直了身体,眼里满是紧张。 “臣张昊拜见天子” “爱卿平身” 张昊看了一眼左手便的太尉张延,又看了一眼右手便的司徒赵谦,和司空淳于嘉后,将目光看向了皇座上的刘协,开口道: “臣奉旨进军兖州,擒杀贼将袁绍、袁术二人,俘敌十万,斩首八万,另获战马兵器无数,逆贼之酸枣会盟就此彻底瓦解。” 刘协看了一眼旁边的赵谦和淳于嘉,见两人眼观鼻鼻观心,在一旁默不作声,便知道接下来只能靠自己了。 “爱卿立此殊勋,朕极为高兴”说这话的时候,刘协是欣喜的。 张昊也不管刘协的喜是真的还是假的,应声道:“臣之所为,上承天威,下为黎民,忠心汉室,臣不敢居功!” “咳咳咳……”一旁的司徒赵谦一阵猛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刘协见武平侯眉头皱起,不由心中焦急,赶紧将话题又拉了回来,继续说道: “爱卿一举斩杀贼首袁绍和袁术,天下宵小无不胆寒生畏,如今爱卿已是名震四海,功垂天下啊!” 张昊嘴角一扬,心中不由一乐,也是没想到这刘协还挺会说话的。 此时的刘协再次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司空淳于嘉,见淳于嘉朝自己投来坚定的目光后, 刘协朗声道: “听旨,朕拜爱卿为朝廷丞相,总领朝政,加赠封地九千顷,民三万户!” 张昊眉头一挑,心中一紧。 敕封自己丞相一事,张延没有事先与自己说啊,而且朝廷凡敕封二品官职以上的事,都得先过自己这边啊,怎会突然就敕封自己了? 张昊不由将目光看向了太尉张延,此时的张延也是一头雾水,一脸诧异的看向张侯爷,仓惶的摇了摇头。 此时的张昊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被刘协,不,是被淳于嘉和马日磾等一众帝党官员给玩儿了一手,而且此事连赵谦都不知道,否则赵谦一定会将消息传递出来的。 赵谦眼眸微眯,眼眸中闪过一抹厉色, 因为他看到了张侯爷和张延的神情,显然两人根本就不知情,再用余光看向身旁的淳于嘉,面沉如水,不见喜怒。 看来敕封一事,一定是淳于嘉的主意,这是要将自家侯爷放在火上炙烤啊。 换个角度来说,淳于嘉还未将他赵谦当做是自己人,自己还是没有进入到帝党官员的核心啊,看来自己还得再做些什么才行。 张昊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自他回到洛阳后,一边大力整顿洛阳城内的隐秘战线,一边督促张延等人小心行事,同时也在明里暗里的给帝党官员施加压力。 效果显著,就在张昊以为淳于嘉和马日磾等人能够消停一阵时,却弄出一个敕封的事情,当真让自己措手不及。 “天子,此事不妥,臣何德何能……” 就在张昊准备婉言谢绝时,坐在一旁的司徒赵谦怒喝道: “武平侯难道要抗旨不遵么!” …… 第十四章 平北将军曹操 “武平侯难道要抗旨不遵么!” 此言一出,大殿的众臣皆将目光看向了赵谦,赵司徒。 当众怒斥武平侯,他赵谦做到了,做到了众人想做却不敢做的事,不得不说,赵谦是真敢啊。 不过大家虽然有些意外,但也觉得在情理之中, 毕竟当初武平侯大婚的时候,赵谦就站在大街上指责武平侯有僭越之实, 今日在朝会上怒斥武平侯抗旨不遵,倒也附和他赵谦直言不讳,不畏强权的性子。 此时的司空淳于嘉眉头一挑,眼神里带着一丝异色,看来这个赵谦倒是可以拉拢过来。 帝党官员里,光有马日磾和自己这样的重臣,的确是有些势单力薄了,若是能够将赵谦这个司空拉拢过来,才有能力压过太尉张延以及他身边的那些官员。 退一万步来说,帝党官员里,的确需要一位有足够分量且能被推到台前的人,赵谦是最好的人选。 张昊眉头微皱,看向赵谦的眼眸中带着戾气。 赵谦是贪狼的身份,张昊心里是知道的,他这个时候站出来指责自己抗命不遵,一定是带着某种目的和意图的。 如此看来,天子拜自己为丞相一事,一定是有人指使的, 这个人如此的想要自己做这个丞相,无非就是想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让天下人知道我张昊的野心。 毕竟, 天下人不会认为是天子主动拜自己为丞相,而会觉得是我张昊胁迫天子敕封自己为丞相,从而给自己扣上一个欺压天子,独掌朝堂的权臣。 这样一来,天下各路诸侯又能找到理由来讨伐自己,特别是像荆州牧刘表这样的汉室宗亲,必然会将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更有甚,天下士族门阀会再次团结起来对抗自己。 念及于此,张昊只觉背脊发凉, 好恶毒的心思啊。 现在,他张昊若是不答应,便是抗旨不遵,答应了,便会落入敌人的圈套。 还真是一记阳谋啊,这根本没有给自己选择的权利。 或许,赵谦也是在提醒自己,只有答应了天子的敕封,才有可能查出背后是谁在捣鬼。 看来朝堂的水,远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深,还要浑浊啊。 “臣张昊,叩谢天恩!” 见武平侯张昊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应承了下来,一些官员长舒一口气,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他们生怕赵谦因此惹恼了武平侯,武平侯大怒之下,直接招来甲士,让大殿上血溅三尺。 刘协看到张昊谢了恩,心中欣喜,立刻向一旁的内侍招手,将早已准备好的丞相椅座给抬了上来,放在了龙椅的侧前方。 以彰显他张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崇地位。 张昊既然决定了,自然就不会再去纠结,见内侍官将丞相椅座都安置好了,当下也不再低调,直接踏步走了上去, 一屁股坐在了椅座上,然后又挪了挪屁股,伸了伸腿,尽可能的让自己坐得舒服一些。 此时的天子刘协就这么看着张昊,一时有些无语, 刘协也没想到武平侯能够大大咧咧的坐上来,而且坐得那般市井,哪有半点丞相的威仪肃穆。 而且这一幕也的确是让人心中生奇,因为武平侯坐着,天子站着。 当然, 这一切也都被曹操看在眼里, 当曹操看到张昊大大惬意的坐在丞相位上,朝臣无一人敢出言反对,就连天子都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站着,曹操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在这一刻, 曹操这才明白,汉室走到这一步,的确是气数已尽了。 这样的天子,这样的朝臣,又如何能在他武平侯的手中延续大汉国祚呢。 在内,无一人能够制衡武平侯,在外,天下诸侯就算联起手来也不是他武平侯的对手, 试问,还有谁能够改变如今这般局面呢。 曹操在决定来洛阳时,虽然心里已经做好了蛰伏的准备,但他的心里,多少还有那么一丝希望,一丝斗垮武平侯的希望, 这个希望,用兵马已经无法去创造了,只有通过朝堂,通过天子和天子身边的忠良贤臣,以政治手段来对付他武平侯了。 可是, 当曹操看到天子和朝臣对武平侯的小心翼翼和卑躬屈膝的时候,他才明白,他心里的那一份希望是多么的愚蠢啊。kuAiδugg “天子,”说着,张侯爷指着跪伏在地上的曹操说道:“兖州牧曹操被臣请来洛阳了。” 刘协一愣,这才想起昨晚太尉张延面见自己的时候提到过这个人,于是便磕磕巴巴道:“曹卿……迷途知返,也是不易,之前……之前种种,朕就不追究了,对,不追究了。” 此时的曹操眼神黯淡,心里气得直骂娘, 我迷途知返?你不追究? 我他娘的起兵是为谁啊,还不是为了你这个愚昧无知的天子! 为了你,袁绍死了,袁术死了,陶谦躲到徐州去了,孙坚更是跑回江东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了,曹操念及于此就觉得自己不值。 不过曹操的嘴上还是得感恩戴德道:“谢陛下宽厚!” 环节进行到这一步,刘协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瘫坐在丞相座椅上的张昊,见张昊根本就没有搭理自己,然后又将目光看向了下方的太尉张延, 看到张延向自己微微颔首后,才又朗声道: “曹卿,朕就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曹操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只听刘协继续说道:“幽州牧公孙瓒目无朝廷法纪,拥兵自重,多次袭扰冀州之敌,实属……实属可恨,朕拜你为平北将军,率领本部兵马北上讨伐公孙瓒!” 此言一出,大殿内寂静无声。 太尉张延这边的官员自然是眼观鼻鼻观心,并不意外, 而以司空淳于嘉为首的帝党官员也是没有说话,显然早已得知此事, 或许,这也是一种双向妥协下的默契。 武平侯这边应承了丞相之位,淳于嘉这边也就当给了武平侯等人一个面子,对武平侯让曹操去讨伐公孙瓒一事持沉默的态度。 曹操突然有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就是自己被邀请来洛阳的目的,今日朝会的最终意图就是让自己去讨伐公孙瓒, 至于张昊被拜为丞相,只不过是一个意外,一个小插曲罢了。 到头来,自己才是那头被宰的猪,才是那个最大的冤种啊! 就在曹操还没想好如何应对时, 一旁不嫌事大的司徒赵谦又开始起身怒斥道: “曹操,你敢抗旨不遵么!” …… 第十五章 给曹操画饼 曹操强压着内心的怒气,若此时不应承下来,恐怕这些个朝臣不会放过自己。 毕竟, 他曹操还是朝廷亲封的兖州牧,是朝廷命官,若抗旨不遵,自己肩膀上这颗脑袋恐怕就要搬家了。 当然, 他也知道, 让自己领兵讨伐公孙瓒应该是他张昊的主意,只是借着朝廷的名义说出来罢了,不管怎么说,他曹操除非自寻死路,否则,万没有第二个选择。 若他先行应承下来,待他回到濮阳按兵不动,那张昊便会借此替朝廷讨伐自己,届时,他曹操可就真的成反贼了,而兖州的那些个士族门阀也断然不会帮助自己, 至于向其他诸侯求援,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这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行车骑将军事的好处,至少,在明面上,这天下还是汉室的天下,各路诸侯虽然拥兵自重不受君令,可有武平侯在,他们也不敢公然抗命。 无奈,曹操只得生无可恋道: “臣曹操,遵旨。” …… 武平侯府外, 曹操从车驾上下来,抬头看着府门匾额上‘武平侯府’四个大字,不由心生疑惑,问向迎接他的赵云: “子龙将军,你家侯爷已被陛下拜为丞相,为何还用着武平侯府的牌匾啊?” 赵云含笑道: “我家侯爷说了,天子拜侯爷为丞相是对侯爷的器重,但侯爷却不敢以丞相自居,所以就没让下人换牌匾。” “张丞相年纪轻轻便有经世之才,在外能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在内能定国安邦,广施德政,像张丞相这样的人若还不够资格做丞相,敢问天下又有何人能胜任丞相一职呢。” “侯爷说过,他对朝堂权谋不感兴趣,待帮天子平定天下之后,他便会归隐山里,逍遥快活,享受天伦之乐。” 曹操眉头一挑,一脸不信的哼笑道:“若你家侯爷真的归隐山里了,那你们这些骄兵悍将又该如何呢。” 说完,曹操也不再言语了,一脸笑意的跟着赵云向府内走去。 侯府偏院,假山流水,闲庭雅致, 张昊坐在凉亭之中,看着密侦司送来的密信,一旁的浮香一袭红裙,烹水煮茶,柔情似水的眼眸时不时的看向身旁的男人,眼眸里爱慕之意都快拉丝了。 守候在凉亭外的李卫远远的便看到赵云领着曹操过来,便向凉亭内的张昊禀报道: “侯爷,曹操来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李卫略微有些犹豫,但还是应声道:“是。” 赵云和李卫候在距离凉亭二十步外,眼睛时不时的看向凉亭内的自家侯爷和只身走过去的曹操。 “你说,咱们侯爷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李卫担忧道。 “放心吧,这里是侯府,曹操断然不会在这里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的。” 赵云心里清楚自家侯爷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无完全的把握,侯爷是不会将自己置身于危局之中的, 想到这里,赵云不由的将目光看向了侯爷身旁的浮香。 “曹操,拜见丞相。”曹操站在凉亭外,朝张昊拱手行礼道。 “坐吧。”张昊喃喃道,至始至终,他的眼皮都没有抬过。 曹操入座后,将目光看向了张昊身旁的浮香,见到浮香绝世的容颜后,不由心中一惊,没想到这天下还有这等倾国倾城的女人。 浮香察觉到曹操在看自己,不由将目光迎了上去,只是她看向曹操的眼神中,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柔情和爱慕,有的只有高傲和冷淡, 尽管如此,曹操却是不敢直视,下意识的将头稍微埋低了一些, 开口道:“曹操不知丞相有红颜相伴,唐突了。” “无妨,”张昊展颜一笑道:“两个大男人在这里说话,难免太过正式了些,有浮香在一旁烹水煮茶也好,有美景和美人相伴,你我二人相谈,也能轻松一些。” “丞相说的是。” “这里不是朝堂,孟德兄称我子楚便好,孟德兄当初还救过我的命,虽然时过境迁,但彼此莫要生分了才好。” “既然如此,那我曹操便托大,称子楚一声贤弟好了。” 张昊微微一笑,指着手中的简牍,说道:“刘备在句阳杀了袁术,对朝廷而言也算是有功了,我打算邀刘备来洛阳,带他面见天子,替他讨些封赏, 玄德兄毕竟是汉室宗亲,天子见了他多少也能多几分慰藉,这汉室天下,可不能光凭咱们这些外姓人去守护,他们这些汉室宗亲也得出出力才行啊。” 曹操心中一愣, 听这张昊的意思,似乎也是想要重用刘备啊,只是这刘备也不是甘居人下之人,若让他见到了天子,难免不会被帝党官员所利用,从而对他张昊不利, 难道张昊就一点都不在乎这些么? 张昊看到曹操的神情变化,心里大概也猜出了曹操的心思,不过他也不想跟曹操去解释什么,反而问道: “天子让孟德兄北征公孙瓒,不知孟德兄如何看待此事?”筷書閣 “曹操身为汉臣,陛下有令,曹操怎敢不从。” “我知孟德兄心中野望,若无我张昊,奉天子以令诸侯的非孟德兄莫属啊!” 曹操心中一惊,正端着茶杯的手一抖,不禁将茶杯碰倒,杯中茶汤尽数洒在了石桌上。 “曹操不敢,丞相智略超群,用兵如神,在下怎敢与丞相较之。” 张昊摆了摆手,悠悠道: “你我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别搁这儿装清纯了。” “……”曹操不由一怔,竟无言反驳。 张昊盯着曹操,淡淡道:“你我兄弟,不妨打开窗户说亮话吧。” 曹操眉头微蹙,拱手道:“请丞相直言。” 张昊不慌不忙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沉声道: “你我都不是池中之鱼,但这池子就这么大,孟德兄若一门心思要和我争这池子,孟德兄可有胜算啊?” 此时的曹操额头见汗,眼角微抽,心中紧张得甚至忘了呼吸。 良久,曹操开口道: “还请丞相示下。” “幽州北部是鲜卑人的地盘,东北部是夫余,东南部是卫氏朝鲜遗民所建立的辰国以及伽倻等小国,那里不是汉地,且有大片的土地和人口; 若孟德兄能为大汉开疆拓土,以此功绩,愚弟便可上奏朝廷,封孟德兄为王。 这样一来,孟德兄既不用与我兵戎相见,亦可为大汉开疆拓土,名留青史为后人所敬仰,还能在封地内逍遥快活,何乐而不为呢。” …… 第十六章 曹操吃饼 不得不说,张昊之言,使得曹操陷入了深思。 首先,从当下的局面来看, 曹操拥兵五万,驻守在兖州东郡郡治濮阳,说是兖州牧,但他并未真正掌控兖州八郡之地,一部分郡城太守依旧是刘繇的人,也有一些是袁氏门生,https:/ 如今,荀彧领着步骑十万进驻在距离濮阳以南百里外的离狐城中,若是以骑军的行军速度,可以做到朝发夕至。 除此以外, 冀州和青州更是集结了近二十万兵马,随时能够南下兖州。 无论是从兵力上还是粮草辎重以及兵源方面,曹操自认不是他张昊的对手,而且,张昊如今贵为丞相,挟天子以令诸侯,行车骑将军事,手里捏着大义, 天下诸侯谁敢在这个时候站在他曹操这一边啊。 曹操是有野心,也觊觎这天下,但是他并不是莽撞,头脑发热之人。 若不遵从朝廷诏令举兵讨伐公孙瓒,那下一个死的就是他曹操。 虽然张昊现在在劝说自己,实则根本没有给自己选择的余地和可能,留下是死,离开兴许能有一条活路。 当然了, 张昊也给自己承诺了一个好处, 若是自己击败了公孙瓒,并以幽州为立身之地,向域外开疆拓土,那他所能获得的好处也是极大的,先不说自己最后能否封王, 就是自己能在幽州那边发展壮大,对他来说也不会是一件坏事。 毕竟在中原没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可在幽州那边,自己或许能扎下根来,一步步的发展壮大,徐徐图之,十年之后,自己也不是没有机会杀回来。 站在张昊的角度, 张昊固然能够将曹操永远的留在洛阳,但是,这无异于告诉天下其他诸侯,他张昊不能容人,只要曾经做过自己敌人的人,都将被自己杀死, 届时, 徐州的陶谦、扬州的孙坚、还有刘备,都将义无反顾的讨伐自己,不仅这些诸侯会如此,恐怕就连那些个士族门阀也会拼尽全力的去支持反抗自己的人。 这样一来,这天下将会陷入无休无止的兵祸当中,这也违背了自己的初衷。 他本就不是一个好战份子,一开始选择征战这条路也是因为自己身上打着黄巾少主的标签,要想活命只能打下去,后来自己接受招安,触动了一些人的利益, 若自己不主动出击,待那些人做大之后,迟早也会来讨伐自己,所以这才东征西讨,南征北战的走到现在这一步。 如今, 他张昊已经坐拥冀、青、并、凉、司隶五州之地,兖州和豫州对他来说也是唾手可得了,董卓死了,袁绍袁术也死了,打服了曹操和孙坚,徐州的陶谦和荆州的刘表也对自己俯首称臣, 放眼天下,没有哪一方诸侯能够与他比肩了,那么接下来,就得多用一些怀柔之策,一步一步的将那些个不稳定的因素安排明白。 让曹操去打幽州的公孙瓒,并怂恿曹操为朝廷去汉域之外开疆拓土,也是想着把曹操推出去,让鲜卑人、夫余、辰国这些地方去消磨曹操的野心和精力, 至少在十年内,让曹操无暇南顾, 而在这十年的时间内,张昊有信心将大汉其他州郡逐一收复平定。 张昊心里明白,曹操是一个颇有野望之人,更是一个聪明的人,他会为自己选择一条更明智的路去走。 曹操思索良久后,起身,朝张昊躬身一拜道: “下官曹操,谨遵陛下旨意,讨伐公孙瓒,为我大汉开疆拓土!” 张昊微微一笑,也站了起来,将曹操的胳膊抬起,颔首道: “曹将军,我大汉的北境,就仰仗你了!” …… 兴平元年八月, 曹操离开洛阳之际,朝廷发布讨伐公孙瓒的檄文,并拜曹操为平北将军,携王师北伐公孙瓒, 此件事出,天下震动。 丞相张昊,向朝廷举荐中山郡太守时苗为豫州牧,袁氏袁涣为兖州牧。 至于为何推举袁涣为兖州牧,这得从袁术从离狐突围时说起, 当时袁术带着阎象、袁涣等五百骁骑趁乱从离狐突围,当时为了掩盖行踪,袁术等人并未用火把,是以在奔逃途中,袁涣因骑术不佳掉队了,被张昊军的斥候给俘获。 荀彧在见到袁涣后,也犯了难,袁氏毕竟是四世三公的名门望族,袁绍袁术都兵败身死了,袁氏一族与他们更是有着血海深仇, 若是杀了袁涣吧,荀彧惜才,有些不舍,可若是不杀,又说不过去。 于是郭嘉便给荀彧出了个主意,以袁涣作筹码与袁氏一族和谈,这样既在最大程度上保证了袁氏一族的颜面和利益,也能对外彰显武平侯张昊的胸襟和宽仁。 毕竟,这江湖还是得讲究个人情世故的,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所以, 张昊便同意了荀彧的建议,推举袁涣为兖州牧,也算是与汝南袁氏达成了和解,而汝南袁氏作为回馈,则不再公开反对张昊这个新晋丞相,也不再去支持其他诸侯与张昊为敌。 至于曹操回到濮阳后北上的行军路线这些,则交给了在冀州的沮授和内卫府去商讨,以防曹操借道伐虢。 九月, 徐州牧陶谦病故,吕布趁机占据徐州,并上书朝廷,请封徐州牧, 除此之外,还遣人向张昊送来了五车的金银珠宝。 武平侯府内, 张昊将手里的简牍扔在了地上,这是吕布给他写的亲笔信。 沮芝捡起地上的简牍,打开来看了一眼,不由道:“吕布还这人,当初反叛侯爷离开洛阳,如今为了执掌徐州,又来求侯爷,真乃小人之举。” “吕布乃天下一等一的虎将,若是还能有大智谋,岂有我等立足之地啊。”张昊悠悠道。 沮芝看了一眼张昊,微微一笑道: “听说那刘备快来洛阳了,侯爷何不将徐州牧的位置给刘备,让刘备去和吕布争食呢。” 张昊不由一愣, 徐州, 刘备。 念及于此,张昊不由撇嘴道: “相较于曹操,这个刘备才最让我头疼啊!” …… 第十七章 入伙 接连数次否了太尉张延举荐新任大司农一职官员的司徒赵谦,终于等来了淳于嘉的邀约。 为了避免自己太过积极而引起淳于嘉的多想,赵谦特意等到晚上才去司徒府应邀,马车慢悠悠的走过街道,然后停在了司空府门口。 司空府的管家早早便候在了大门口,见到赵谦从马车上下来,立刻迎了上去,然后领着赵谦,直接进了淳于嘉的书房。 看到淳于嘉在桌案后奋笔疾书,也不知道对方在写什么,这么着急, 赵谦也不拘着,自顾自的坐在一旁,大口吃着盘子里的茶干,大口喝着温热的茶汤。 兴许是赵谦吃喝的动静有些大,让淳于嘉皱了皱眉,抬眼看了过去,温怒道: “赵司徒这是没用晚食?” “没吃饱。” “那你还是多吃点吧,说不得下次吃,就在你的坟前了。” “咳咳咳……” 赵谦一阵捶胸顿足后,终于把噎在胸口的茶干给顺了下去,然后没好气道: “多谢提醒,不过,你最好先管好你自己。” 淳于嘉沉默了,就这么看着眼前的赵谦,而此时的赵谦,戏谑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干的那些事儿。” “你知道?” “就差写你脸上了。” “有这么明显?” “你和马日磾的密谋,能瞒得过别人,可瞒不住我赵谦。” “……”淳于嘉脸色阴沉,没有说话。 赵谦左右看向左边的窗户,接着又看向右边紧闭的门,笑道:“嗯,我还以为你会在外面安排一些死士呢,看来我还是高估你了。” 淳于嘉将桌上的简牍卷好放在一侧,然后悠悠道:“没想到司徒大人也是深藏不露啊,我倒是小觑阁下了。” “别跟我来这套,” 赵谦咧着嘴,用小拇指抠了抠自己的耳朵, 然后放在唇边吹了吹, 继续说道: “你有你的路子,我亦有我的路子,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即可,以后还是少见面了。” 说完,赵谦作势就要起身离开。 “司徒大人且慢。”淳于嘉开口道。 “怎地,司空大人还有什么指教啊?” “你我皆为汉臣,想必所谋之事也都是为了天子,为了汉室。” 说到这里,淳于嘉故意的顿了顿,然后见赵谦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后,低声道: “你我联手,何愁大事不成!” “什么大事?”赵谦侧目道。 “请张昊入宫,然后……”说着,淳于嘉挥了一下手掌。 赵谦眼眸一眯,嘴角一抽,起身拱手道: “告辞!” 见赵谦起身要走,淳于嘉赶紧起身跑过去伸手将对方拦了下来,诧异道:“难道司徒大人不敢?” “我看,是你淳于司空疯癫了,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张昊那厮把持朝政,欺压天子……” “行了,你别跟我在这儿打官话,整得好像你手里有多少兵马似的,杀张昊,还是在宫里杀张昊,你当卫尉潘肃是傻子么!” “禁军中有两位都尉已被我收买,可用之。” 赵谦眉头一皱,询问道:“谁来动手?” “此事你就别管了,你就说要不要一起干吧!” 赵谦转身,摇摇头,感慨道:“行吧,那你自己干吧。” 淳于嘉一把拽住赵谦,阴狠道:“既然你不入伙,那你可走不出我这个司空府,想必你应该也知道,我有能力抹去你赵司徒来我司空府的行迹。” 赵谦一把甩开淳于嘉的手,然后转回身体,看向眼前的淳于嘉,咧嘴笑道: “就凭你?” 淳于嘉没有说话。 “还是凭你收拢的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绣衣使?” 一听赵谦将绣衣使给说了出来,淳于嘉双目圆瞪,眼眸中闪烁着惊惶之色。 “呵呵呵,”赵谦笑着,继续说道:“密侦司的人早就盯上你了!” 说着, 赵谦指着门外,嘿笑道:“你的司空府门口,密侦司的密探不分昼夜的盯守着,凡是进出你府的人,密侦司都会记录在案,不仅如此,就是你府中的下人,也都在密侦司的调查名册中。 你说你买通了两名禁军都尉,呵呵,你怎知那两名禁军都尉不是内卫府的人, 你恐怕还不知道,内卫府中除了密侦司以外,还有一个军纪司,但凡在张昊的军队体系中都潜伏有军纪司的人,这些军纪司密谍的职责就是监督军队将领和属官。 不要以为你瞒着密侦司扳倒了一个大司农就以为可以除掉张昊,一个大司农在内卫府的眼里就是一个小角色,若你要对付张昊,那你将面对整个内卫府。” 在淳于嘉震惊的目光中,赵谦看了一眼小桌上的茶干,戏谑道:“茶干不错,你也多吃点吧,说不定下次吃就是在你的坟头前了,哦不,你可能连坟都不会有。” 说完,赵谦便向门口走去。 “慢着!”淳于嘉朗声道。 “铮!”门口传来刀剑出鞘的声音。 赵谦眼眸微眯,转过身看向淳于嘉,沉声道:“淳于司空是想与我鱼死网破么!” 淳于嘉厉声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知道得这么多,又为何对内卫府的事如此了解!” 此时的赵谦,心里才算稍微的松了一口气。 之前的所说的一切,都是赵谦故意而为之,就是要镇住淳于嘉,让淳于嘉仰望自己,觉得自己所掌握的东西不仅不比他少,反而过之而无不及。 只有这样,他赵谦才能引起淳于嘉足够的重视,然后将自己真正的当做合谋者。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当初对王司徒的一句承诺而已。”筷書閣 “王允?” “王司徒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早早的便未雨绸缪,子师先生之大义,岂是你能明白的。” 此时的淳于嘉,心中惊骇已无以复加。 王允可是两朝元老了,在先帝时便是帝党一派的人,早年做豫州牧时便与张昊有些过节,后来被先帝拜为司徒,便在朝堂上一直与张昊做斗争, 赵谦是王允的嫡系,若说王允在临死前给赵谦留下些什么,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念及于此,淳于嘉朝着赵谦躬身一拜, 道: “请赵司徒助我!” …… 第十八章 你们逼朕 深夜,后宫之中。 天子刘协正翻看着手中的简牍,时而皱眉沉思,时而欣喜若狂。 内侍官抱着七八卷简牍,脚步匆匆,一脸喜色的来到厅堂内,高呼道: “陛下,陛下,找到了,找到了!” 刘协并未将目光从手中简牍上挪开,只是喃喃问道:“找到什么了?” “找到了仓公的留世之作。” “仓公?是那淳于意的留世之作?”刘协惊呼道:“从哪里找到的?” “淳于司空知道陛下喜好医道,正在收集天下圣手的医书典籍,便让人从齐地寻来了仓公医籍。” “快,拿过来让朕瞧瞧。”https:/ “是,” 内侍官将手中的简牍一一呈上后,便候在一边,等着刘协的反应。 刘协迫不及待的将简牍展开,然后细细研读, 紧接着,刘协眉开眼笑着称赞道:“是仓公之作,是仓公之作啊!” 内侍官笑道:“陛下,淳于司空将这些医籍交予咱家的时候,曾有些疑惑。” “哦?淳于卿疑惑什么?” “淳于司空不解陛下为何对医道如此感兴趣。” 刘协抿嘴笑道:“这天下虽然是汉室的天下,但朕这个天子却不能为天下百姓做些什么,实在是愧对先祖,朕研习医道,也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像仓公那般,打破传统旧俗,将医术传扬出去,也能行悬壶救世之事。” 刘协的话感人肺腑,又极为的真诚。 内侍官听在耳朵里,深受触动,再想到如今这天下被那张昊多把持,就连陛下也不得不行阿谀奉承之事,仰人鼻息,属实是有些悲凉了。 悄悄背过身将眼中的泪花擦掉后,内侍官笑着安慰道: “陛下聪慧仁厚,天下百姓定会感念陛下的厚恩。” 听着内侍官的宽慰,刘协只是笑笑没有说话,因为现在的他就如同笼中之鸟,别说整个天下了,就连洛阳城,不,就连皇宫这一亩三分地里,他刘协也是做不了主的。 宫中禁军三千,除了向他行礼以外,刘协是半点都指挥不动的。 先不说太尉张延等一众官员不将他放在眼里,就是那些个号称帝党一派的官员,又有几人是真正为他好的, 表面上唯天子是从, 私下呢, 还不是该怎么样怎么样。 如今刘协已经十三岁了,虽未及冠,但很多事情他都知道,心里更是清楚得很,只是他不说罢了。 亦就在这时, 一小黄门脚步匆匆的跑了过来,在内侍官的耳旁低语了几句,内侍官面色大变,然后向前迈了两步,朝左右招了招手, 随侍两侧的小黄门赶紧将两侧的屏风抬到了厅堂中间,将门口与里面的天子给隔绝开来。 刘协抬眼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并不意外,反而眼眸里透露着一丝不耐烦。 内侍官靠近刘协,低声道:“朝臣请见。” 刘协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继续看向手里的简牍。 内侍官直起身子,朝屏风旁边的小黄门微微颔首后,小黄门快步走到门口,将门打开了。 就在大门打开的同时,候在两侧的小黄门不约而同的将屏风外侧的所有烛火全部熄灭,如此一来,屏风内侧烛火通明,屏风外侧光线昏暗。 从刘协的角度看过去,根本不知道屏风外面有多少人,更不知道外面的都是谁。 像这样的事情,之前也发生过,太傅马日磾的解释说,这是在保护陛下。 一众朝臣借着昏暗的光,缓缓的从门外走了进来,然后站在了屏风后面,身子微微躬着,眼睛看着脚前。 站在众臣最前面的司徒赵谦眉头微蹙,悄悄的抬眼看向屏风,似乎想透过屏风看到里面的景象,但由于他们这边光线昏暗,屏风那边光线明亮,无论他如何努力,也是难以看清屏风内侧是个什么样子。 站在赵谦身旁的是司空淳于嘉,他用余光瞥了一眼赵谦,没有说话。 待众臣都站定后,淳于嘉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 “请陛下下诏。” 良久, 屏风内侧并无传来什么动静。 站在刘协身旁的内侍官也不由的将目光看向了正专心研读医籍的刘协。 屏风外侧的赵谦看了一眼身旁的淳于嘉。 淳于嘉再次说道: “陛下若有心,便可效仿当年的十常侍矫诏何进入宫,成败在此一举。” “他,不是何进,你们,也不是十常侍。”刘协淡淡道。 “回陛下,”说到这里,淳于嘉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赵谦,继续道:“臣等已有万全之策。” “杀了他,就一定能救朕于危难,就真的能让天下诸侯归附,天下平定么?” 淳于嘉眉头微皱,嘴唇微张,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赵谦也学着淳于嘉的样子将声音刻意压低道: “天下之乱,源于一家诸侯独秀于林,此人一死,便可诏令其他诸侯入京,臣等愿协助陛下以帝王制衡之术行分化瓦解之事,届时,各路诸侯亦会臣服于陛下,唯陛下之诏命是从, 如此, 则天下可定矣。” 赵谦话音一落,刘协沉默了,淳于嘉也不由感觉到了诧异。 他没想到赵谦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因为这后面的事,是他与马日磾所谋划出来的,竟被这赵谦三言两语给说了出来。 淳于嘉在诧异的同时,也不由得将赵谦高看了几分,能得如此有力臂助,此番之事也多了几分把握。 良久, 刘协开口道: “可他毕竟不是董卓。” 刘协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妥协,妥协中有又有些许的犹豫。 虽然他武平侯张昊控制着洛阳,把持着一些朝臣为其己用,但到底对天子还是抱有几分尊重的,更不像董卓那般,欺压天子,祸乱后宫, 至少在明面上,还是给皇室,给天子留着几分体面。 淳于嘉知道,此时绝不是迟疑的时候,随即朝左边的一名小黄门点了点头, 小黄门会意后,从袖口里摸出一方白色的绸布,躬着身子向刘协走去。 内侍官从小黄门的手里接过绸布后,将绸布双手呈上,低声提醒道: “陛下。” 刘协抬头,看了一眼内侍官, 内侍官不敢直视刘协的目光,下意识的将头低了下去。 刘协将绸布拿了过来,铺在了桌上,右手将笔拿在了手里,刚准备下笔时,他又停住了。 他再次将目光看向屏风外侧的黑暗, 然后将笔换到了左手,开始在绸布上书写。 写完停笔, 内侍官上前将绸布收了起来,转交给一旁的小黄门。 刘协继续拿起桌上的简牍,然后淡淡的说了一句: “你们与他又有什么不同,不都是在逼朕么。” …… 第十九章 把格局打开 次日清晨,朝会, 身为大汉丞相的张昊如约而至,坐在丞相椅上,乖乖的当着吉祥物, 整个朝会,张昊都心不在焉,不知是昨晚没有休息好,还是对朝堂奏对根本没有什么兴趣,顶天了也就在太尉张延和司徒赵谦争执时抬眼瞅了瞅,然后就又半睁半眯着眼睛做那发神。 或许是丞相椅没有侯府的椅子坐着舒服,其间,张昊每坐一会儿还得挪挪屁股,换个姿势,就差脱掉一只鞋盘着腿了。 因为他张昊的身份特殊,早在封武平侯的时候,天子就许他可携剑履上殿,所以整个朝堂上,只有他张昊一人穿着鞋,腰间挂着佩剑。 张侯爷已经很久没有回信都了,这些年要么领兵在外,要么就回洛阳,俨然就把洛阳当家了。 如今的洛阳,经过张侯爷一系列的骚操作后, 洛阳这个池子还是挺清澈的,也就那么几条好动的鲶鱼,这些日子以来也都踏踏实实的卧在那。 毕竟有他张昊亲自坐镇洛阳,无论是高顺的一万守军还是毕岚的五千城防司兵马,都比往日要认真许多, 城里的密侦司的谍子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就是街边溜达的野狗,都得过去摸两把,看看这狗是不是良狗。 至于红袖招,不知从哪里搜罗来那么多的妙龄少女,恨不得给洛阳城内有点实权的官吏人手发一个,浮香更是三天两头的往侯府跑, 整个洛阳城的人都知道红袖招的浮香姑娘是他张侯爷的红颜知己了,就差那么个仪式娶进门了。 不过, 对于百姓们来说,他们自然是察觉不到整个洛阳城明里暗里的安排,只有少数嗅觉机敏之人能嗅出点什么,感觉到这洛阳城处于一个外松内紧的状态。 都已经这样了,洛阳城还能出什么乱子,谁又敢在这个时候去制造出什么乱子呢。 终于, 散朝了。 尽管在朝堂上,大家都在竭尽全力的演好自己这个角色,但彼此之间依旧察觉出与往日不一样的地方。kuAiδugg 臣子们,各怀心事,三五成群,如潮水一般走出大殿,走向宫门。 太尉张延等张昊一党的官员们刻意的放缓脚步,想着等一等他们的主心骨,贵为丞相的张侯爷。 只是张侯爷并没有要与他们寒暄的打算,穿上鞋子,屁股一抬,拍了拍,就往外走。 能走到如今这个位置的张延等人,自然是明白张侯爷的意思,主子并不想和他们一起走,张延等人也没有腆着脸屁颠屁颠的跟上去,而是刻意的与张侯爷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当张侯爷脚步匆匆的下了台阶时,看见司空淳于嘉站在那里,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在等他张昊的模样。 等张侯爷走到淳于嘉身旁时,淳于嘉这才转过身对张昊微微颔首。 “丞相。” “淳于司空。” 淳于嘉微微一笑,道:“听说幽州的公孙瓒正在厉兵秣马意图挥师南下?” “跳梁小丑,何足挂齿。” “丞相让曹将军北上讨伐公孙瓒,就不怕曹将军与公孙瓒沆瀣一气,反戈一击?” 张昊咧嘴一笑,然后嘟囔道: “曹操这人吧,野心很大,其人又奸诈果决,但有一点却是其他诸侯所不具备的,淳于司空可知道?” “请丞相解惑。” “因为他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摆谱,更知道什么时候该认怂。” 淳于嘉眼眸微眯,皮笑肉不笑道: “看来丞相对曹将军之行已然成竹在胸了,陛下有丞相这般的经世之才辅佐,我大汉天下,必将安如磐石啊!” “淳于司空谬赞了,忠君之事,为君分忧罢了。” “好,下官在朝会上提出的赋税新政还需要丞相的支持,过几日,下官会将章程带去贵府,希望丞相能给此事把把脉,看看是否可行。” “好说好说,那我就在府上恭候淳于司空了。” 淳于嘉嘴角一抽,尴尬道:“下官告辞。” 淳于嘉转身,径直朝宫外走去。 张昊一甩衣袖,背着手,看着淳于嘉离去的身影, 嘴角依旧残留着刚才的笑容。 “过几日,过几日? 先看到明日的太阳再说吧。” 张侯爷转身看向不远处候在那里的太尉张延等人,然后又将目光看向了后面的宣政殿。 紧接着, 张侯爷撑开双臂,先是大大咧咧的伸了个懒腰,然后双手叉腰,开始晃动自己的胯, 不得不说,丞相座椅的确不太舒服,怕是坐久了会腰间盘突出。 光天化日之下,宣政殿外,张昊就这么不顾形象的扭动着自己的跨, 周围的小黄门很默契的选择了视而不见,没人敢参他一个宫中失仪。 这时, 太尉张延等一众官员开始小心翼翼的朝他们的主子围了过去。 刚才在朝堂上, 张延打算举荐一人接任大司农一职,却被司徒赵谦给驳回了,并且举荐司农府长史杨奇为大司农。 杨奇是幽州人士,中平三年加入太平商号,在中山郡行商,得到沮芝赏识, 初平元年,杨奇被内卫府李巡看重,秘密发展成密侦司外围成员。 初平二年,朝廷征辟贤才,杨奇花重金从大司农沈同的手里买了一个曹掾的官职,干了大半年,因其才干得到了沈同的重用,被提拔为府中长史。 初平三年年初时,杨奇接到密侦司的任务,投效在司徒赵谦的麾下。 当然, 杨奇不知道赵谦‘贪狼’的身份,但赵谦是知道杨奇身份的,这才将杨奇收在麾下,并在刚才的朝会中举荐他为新任大司农。 这一切,张侯爷自然是清楚的,赵谦在密侦司里的代号为‘贪狼’,而杨奇在密侦司里的代号为‘夔牛’。 张昊之所以让密侦司介入大汉朝堂,一来是想制衡太尉张延,二来也是想重新孵化一股脱离于太尉张延和帝党淳于司空以外的第三方势力,从而让这股势力打入帝党官员内部,掌握其动向和谋划; 虽然有了司徒赵谦为内应,但是,终归得让赵谦有个自己人,强化赵谦在朝堂上的话语权。 毕竟, 淳于嘉好不容易扳倒了沈同这个大司农,又如何愿意新任大司农还是他张延的人呢,只有赵谦举荐的人,淳于嘉不会怎么抗拒,而张延勉强能够接受。 就在刚才,司徒赵谦推举杨奇为新任大司农时,淳于嘉突然表示赞同,让张延有些不知所措,反驳无果时便想给主子张昊使眼色,让张昊以丞相的身份驳斥赵谦, 可无论张延如何给张昊使眼色,就差把眼珠子瞪出来,张昊也都没有吭声。 张延心中疑惑,所以才想着在散朝后问问主子的意思。 张昊自然明白张延等人心中的疑惑,开口道: “天下大半银钱皆在太平商号,区区一个大司农值几个钱,把格局打开!” …… 第二十章 典韦 所谓吃饱了撑得没事做, 就是指那些饱暖思淫欲的人; 其实对于普通老百姓和达官显贵们来说,两者最大的差距就是,前者是为了活下去而努力挣扎,而后者则是只要你不乱来,这日子就能过得很好。 张昊一直相信一个观点,那就是穷人若是不乱来,则一辈子都会穷,而富人若是敢乱来,会很快变成穷人。 对于天子和那些个朝臣,张昊还是比较宽容的, 只要你不来惹我,我也不会闲得没事干去找你的茬。 尽管如此,还是会有那么些人,自诩秉承着大义,张口闭口的朝廷威严,匡扶汉室,私底下还不都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这会儿, 朝臣散去,三五成群的结伴离去,大家心里都装着心思, 之前那些高调的人,也在这个时候低调了, 往日里喜欢长袖善舞的大臣,这个时候也都脚步匆匆的往家里赶, 毕竟, 很快这个洛阳城,将会迎来一场深刻到血肉里的权利大洗牌,至少在发生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太尉张延,作为公认的“侯爷党”的朝堂中坚,和张侯爷保持了多年的合作关系,甚至在内心深处,张延都给自己打上了张侯爷的标签,而不是红袖招。 以张延的政治嗅觉,当然是能够察觉到今日朝堂上略显不同的气氛,这种气氛是大雨来临前的闷热。 他心里似乎猜到了什么,但不敢去向张侯爷求证, 因为张侯爷没有主动跟他说,就代表着这个事情侯爷并不打算让他参与进来。 当然了, 张延的心里还有一个利己的想法,就是趁着这场权力洗牌的时候,尽可能的为自己多摸到一些牌面,多捞一些政治资本。 但是侯爷的态度,又让张延不敢去伸那个手, 他怕侯爷的屠刀斩下来的时候,顺带手的把他张延的手也给带走了。 可作为侯爷的鹰犬,他又不能什么都不做,因为这毕竟是在洛阳,毕竟是侯爷给他划分的一亩三分地, 好的鹰犬,觉悟是不会低的, 主子想到的, 鹰犬得先一步想到,并且尽可能的完善; 主子没想到的, 鹰犬必须要帮主子想到,并且还不能让主子察觉到原来自己没想到。 鹰犬这个行当,其实是一门艺术,也是有门槛的,不是谁都能够做好的。 退一万步来说, 张延也知道该如何去拿捏其中分寸的,不会去做越俎代庖的事情,就在框框架架里面自由发挥就好。 主子没看到,也就算了,若是看到了自己的用心,对于张延来说也就赚到了。 “潘卫尉,”张延拉住了潘肃的胳膊。 “请太尉大人示下。”潘肃拱手道。 张延用余光瞟了一眼四周,见周围没有其他人后,低声问道: “咱们都是自己人,所以你们卫尉府里的事情,老夫也一直没有过问过。” “太尉大人可是要来卫尉府视察?” “视察就不必了,午时过后,潘卫尉可来老夫的府上一叙,有些事情还得当面了解。” 潘肃眉头微蹙,迟疑道:“是,” …… 红袖招后院, 三十一名身着黑色劲服,脸蒙黑巾的汉子,安静的站在那里。 他们的背上,都背着双戟, 虽然默不作声,但周围却因他们充斥着一股肃杀之意。 片刻后, 屋门打开,身着一袭黑色衣裙的张宁走了出来。 浮香跟在张宁的身侧,绿珠、蓝玉、红晶三名死士站在了张宁的身后。 “主人,”三十个黑衣汉子齐刷刷的单膝跪地,向张宁行礼。 但为首的一人并未行主仆之礼,而是朝张宁拱了拱手。 张宁并不因此人的行为而意外,反而将目光看向了这个形貌魁梧,身材雄伟的汉子, 淡淡道: “当初救你一命,现在该你报恩了。” “好,把最危险的位置给我典韦,典韦必幸不辱命!” 典韦神情平静的看着张宁,想着,终于可以离开这个疯女人了…… 初平元年,典韦跟着陈留太守张邈离开陈留,与其他诸侯一起讨伐张昊,后来被张昊的骑军攻破了荥阳,他典韦护佑着张邈逃往陈留。 却没想到, 陈留早就被曹操的兵马所占据,张邈大怒之下与曹操决裂,张邈让典韦带兵伺机偷袭曹操,却正中曹操的圈套。 交战中,张邈身死,典韦带着残兵突围,东躲西藏,在曹军围捕的过程中,典韦被红袖招的人所救。 向来忠义的典韦誓要报恩,没想到被张宁这个疯女人一骗就是四年,这让典韦心中多少有些怨念,不过,也有些无奈。 当初,张宁许诺,只要在需要他的时候帮他杀一个人或者保护一个人,就答应他,恩怨一笔勾销,允他离去, 可是, 张宁并没有给他一个具体的时间,这一等便是大半年,这大半年里,张宁好吃好喝的给他供着,还命人给典韦按照他的要求,打造了一双铁戟,左手戟重三十九斤,右手戟四十一斤。 对这一双铁戟,典韦甚是喜爱, 不仅吃张宁的喝张宁的,就连兵器都是张宁送的,一来二去,典韦只觉得欠下的恩情越来越重。 为了让典韦的心里好受些,便让典韦帮他训练了三十名死士以做救命之恩的利息。 这一等,又是三年多。 就在三个月前,典韦终于等到了张宁的召唤,带着三十个部下马不停蹄的赶往洛阳, 今日,他典韦终于可以报恩了,然后彻底离开张宁这个疯女人了。 至于为何会说张宁疯,是因为张宁行事全看喜怒,不高兴的时候,屠一族眼睛都不眨一下,高兴的时候,救济流民,还给流民们钱财。 当然,典韦不知道的是,张宁之所以给流民钱财,是因为那些流民把自己年幼的孩子卖给了张宁, 至于张宁把这些孩子买来做什么,也很简单, 男童训练成死士,女童则教授琴棋书画,资质高的留下,资质差的送给达官显贵们做妻妾,再以内闱操纵他们。 只是这些隐秘,典韦都不知道罢了。 “我要你替我杀了当朝司空淳于嘉!” …… 第二十一章 姐姐来 典韦的厉害,张宁是知道的, 她更知道,典韦不是她一个女子能够留住的,之所以在红袖招待了四年,就是因为当年的那份恩情。 张宁比谁都清楚,她可以让典韦去做更难,更重要的事,一个淳于嘉根本不值得她动用典韦。 但, 她不在乎, 哪怕知道典韦杀了淳于嘉后就会离开红袖招,她也不在乎。 辛辛苦苦将红袖招的摊子拉起来,不是为了继续谨小慎微的重复这个动作; 而是为了扫除阿弟面前的一切阻碍,尘哥儿以自己的性命将青州完完整整的交到了阿弟的手里,而洛阳城内的灰尘,就由她张宁来扫除吧。 退一万步来说,创立红袖招的初衷,不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以及阿弟需要时,能够大大方方的摆在明面上,替阿弟遮风挡雨么! 张昊不仅是继承黄天遗志之人, 更是她张宁的阿弟; 所以, 阿弟不方便动的手, 姐姐来; 阿弟不能杀的人, 姐姐来; 也许, 世人都觉得如今的大汉丞相,武平侯在对淳于嘉这个事情上会有顾虑,会顾全大局, 但世人可能不知道, 武平侯还有个姐姐,她张宁什么都可以忍,但若谁欺负了她弟弟,那是半点委屈都受不得的。 什么大汉天下, 什么大局为重, 什么世人看法, 我张宁的弟弟,我这个做阿姊的可以欺负,但别人不行, 既然你们要对我阿弟下手, 那不管你是位列三公,还是大汉贤臣, 你们有一个算一个,但凡让你们看到了明早的太阳, 就算我张宁输! …… 走出宫门, 张侯爷深吸一口气, 回头再看向宫门,看向里面的未央宫。 “娘的,还没到晚上呢,怎么都能闻到一股子血腥味儿。” 武平侯的车辇就停在宫门外,驾车的是赵云,周围是五十骑力士营黑甲。 张侯爷坐进了马车, 马车内,戏志才也在里头。 武平侯的车辇比较宽敞,就是四五个人坐在里面也不会觉得挤。 “侯爷,”戏志才见侯爷进来了,颔首道。 “都安排好了么?”张侯爷坐下后,整理了一下衣服。 “依照侯爷的吩咐,城防司和开源酒楼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说完,戏志才再次确认道:“侯爷想做到哪一步?” “看他们做到哪一步,本侯亦就做到哪一步。” 戏志才微微皱眉, 他知道,侯爷已经做好了和朝廷翻脸的打算了,因为从密侦司那边获取到的线报来看,对方这次就是奔着取侯爷性命来的, 若侯爷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则必然也是得要好几个人的脑袋的。 “天下还未平定,各路诸侯那边……” 戏志才觉得,都到这个时候了,再去铺垫和分析已经没有意义了,只是简单的问了一句:“合适么?” “你跟本侯的时间不长,所以还不太了解本侯的性子,在本侯这里,只有做和不做,没有合不合适。” “是属下多虑了,”说到这里,戏志才的眉宇间也不再有任何的犹疑之色,眼眸中透露出狠厉和果决。 不得不说, 戏志才在有些地方和张侯爷是有点像的,两人都是那种只要决定了,就会毫不犹豫的去执行,过程如何不重要,只要最后的结果是他们想要的就行。 “红袖招那边,需要知会一声么?”戏志才问道。 张侯爷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道: “此事就别让红袖招掺和进来了,刀口见血的事儿,女人家还是少掺和。” 在对红袖招的态度上,张侯爷已经发生了转变。 从开始时的利用,到后来猜到红袖招背后的人是他阿姊张宁的时候,张侯爷反而将红袖招捧在了手里,宝贝了起来。 或许是知道红袖招是阿姊一人辛辛苦苦拉扯起来的,所谓爱屋及乌,他对红袖招也有一种莫名的爱护之意。 在一些事情上,张昊也刻意的不让红袖招掺和进来,毕竟掺和的越多,敌方势力也会将更多的注意力分摊到红袖招上面, 红袖招在情报获取方面的确是有些能力的,但若是被一些势力刻意针对,恐怕红袖招就会遭难了, 毕竟,红袖招远比他武平侯好对付。 “对方所动用的力量并不弱,若能有红袖招的助力,对咱们来说也多一分的保障。” “有些底牌只能是底牌,若打出去了,还叫什么底牌。” 戏志才是站在客观的角度给出的建议,并未考虑到侯爷的主观因素。 从贪狼传递过来的密报来看,淳于嘉所动用的力量已经超出了密侦司的预料,虽然整个洛阳城内遍布密侦司的探子,高顺手里的一万守军和毕岚手里的五千城防司兵马都握在侯爷的手里, 第二十二章 愿为侯爷效死 说完这句话, 戏志才忽然觉得哪里没对, 自己能如此玩味的,洒脱的说出这句话,是因为侯爷打下来的这几州地盘跟他戏志才无关,确切的说,戏志才加入张侯爷的时候,侯爷已经有所成就了。 可从侯爷的笑容中,他看到了惬意,看到了无所谓, 似乎侯爷是一点儿都不担心别人从他的手里将那几州地盘给抢走,这就很让人纳闷儿了。 按理说,拥有得越多越害怕失去么,为何侯爷一点都不害怕呢。 “侯爷似乎一点儿都不担心其他诸侯得知此事后,举兵来攻。” “担心啊,本侯可担心了,不然也不会放着守军和城防司不用,非得跟人家展开一场江湖对决。” “侯爷担心的是民心,而不是诸侯门阀。” “呵呵呵,”张侯爷换了个姿势斜靠,又将一只脚的鞋拖了,顺脚盘了起来,称赞道:“不愧是你戏志才,就连荀先生对你的谋略和眼光都自叹不如啊” 戏志才微微颔首,他在等侯爷给他答案。 张侯爷自然也没想刻意隐瞒,悠悠道: “本侯之所以不担心那些诸侯们来讨伐,也是因为他们根本不是一条心,各有各的野望,各有各的心思,一个人一百个心眼子,三四个人至少得八百个心眼子了,人越多,心眼子就越多; 谁攻城,谁掠地,谁兵马多,谁兵马少,谁走前面,谁走后面,抢了东西怎么分,不患寡而患不均,人一多,意见就很难统一,遇到事儿了,听谁的? 等他们讨论出个结果了,战机稍纵即逝。 而本侯这边,上下一心,上至谋臣武将,下至兵卒百姓,大家的利益都被绑在一块儿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就叫利益共同体; 有外敌,大家一致对外,无外敌,只要本侯还在,下面的人就翻不了天。 就算那些个诸侯运气不错,攻入了冀州、青州,又有何惧, 他们顶破天,不外乎抢些东西走,若想真正占据城池,掌一方水土,就算我答应,百姓们也不会答应的。筷書閣 理由很简单,他们背后是士族门阀,本侯的身后可是千千万万的贫苦百姓啊,本侯将田地分给了百姓,百姓对本侯自然是感恩戴德,若那些诸侯们打进来了, 田地还是百姓们的田地么,就算诸侯们答应,他们背后的士族门阀可不会答应,好不容易有利可图了,还不得把之前投入的成本给捞回来啊。 只要那些士族门阀敢兼并百姓们手里的良田,百姓们就又会想念本侯的好,到那时,只要密侦司的人一鼓动,黄巾军不就又冒出来了么。” 驾车的赵云听得云里雾里,不明觉厉, 车辇内的戏志才已经是目瞪口呆了,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家侯爷这些年做了那么多利民之事,原来是有所图谋的, 不过, 这种图谋也没办法去说侯爷什么,只能说在权谋这一块儿和在人心这一块儿的造诣上,侯爷更加擅长,兵道在侯爷这里,只能算是小道了。 当然了, 戏志才也不会知道自家侯爷的脑子里,可是装着华夏五千年底蕴的,每个朝代,都有着无数学者专家去评判去总结, 对于张侯爷来说,在如何经营民生,如何利用阶级矛盾方面,无异于开卷考试了。 戏志才咽了咽唾沫,问道:“侯爷就不担心这天下再度陷入纷乱之中么?” “担心?本侯担心个球啊,这天下是汉室的天下,又不是本侯的天下,不是自己的家当,就不会在意,谁在意,谁吃亏。” “可是侯爷这些年,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这般的成就和地位,就不怕有那么一天,这些东西都被人给抢走么?” “抢走?谁抢,谁敢来抢? 刚才本侯已经说过了,本侯这条船上的人,每一个人,上至武将官吏,下至兵卒百姓,都在船上,有人想把船凿沉,就算本侯答应,下面的人也不会答应; 本侯麾下将士们和官吏们的孩子都在善学斋学习,善学斋是谁的,是本侯的,他们的家人,大部分都在本侯的产业里做工, 等孩子长大了,进入民生堂和讲武堂,学成之后又都是本侯的人。 若有人想让本侯死,大可问问下面的人,谁答应? 人呐,一旦过上了好日子,一旦对将来有所期望,他们就会拼命的保护所拥有的一切,就算不为他们自己也得为了他们的孩子。 他们会想,只要自己能够跟着本侯平定了天下,将来他们的孩子就不用再打仗了,就不会死在战场上了。” 张侯爷的话,对戏志才来说,是一种触动,这种触动也变相的解释了为何侯爷能在十年的时间里,从一个黄巾少主,摇身一变,成了天下最具权势之人, 这样的人,为何能受百姓爱戴,为何能得民心,又为何让朝廷畏惧,让诸侯门阀痛恨。 见戏志才陷入了沉思,张侯爷咧嘴一笑,悠悠道: “所以戏先生是想扶少数人的大汉还是想扶多数人的大汉呢?” 戏志才长舒了一口气, 道: “戏某不才,愿为侯爷效死!” 这一刻, 戏志才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一日在楼船上, 他第一次与侯爷相见, 侯爷指着岸边的草木跟他说,岸边的草木之所以长得不错,是因为泥地里埋了不少尸骨, 那一刻, 他才深深的意识到,只有前人的牺牲才能换来后人眼中的美景。 侯爷口中的盛世太平是需要他们这些人做出牺牲才能换来的,这些人,指的是将士,也指的是他戏志才, 当时的他并没有理解侯爷的那番话,而说了句:“戏某不才,愿为侯爷效犬马之劳。” 而今日,他才真正理解了侯爷当时说的话, 所以,他的回答是:“戏某不才,愿为侯爷效死!” 此时此刻, 他戏志才,才真正的明白了侯爷当初有感而发的那句诗词是个什么意思。 “滚滚黄河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 第二十三章 布局 武平侯的车辇,停在了武平侯府门口。 在一众力士营黑甲的簇拥下,张侯爷走了进去。 侯府内厅的地上,铺着一张地图,是洛阳城的地图,上面的街道建筑,画得很清晰,重要的地方更是用棋标重点标注了出来。 张昊坐在首座, 黎悦坐在左侧的一张椅子上, 其余人, 戏志才、赵云、石白、春兰、李卫则都站在地图两边。 像这种权利争斗当做江湖仇杀来处理,本就应该低调,人员方面本就不宜过多。 再者,有赵云压阵,有力士营黑甲在,怎么着侯爷这边都不会出什么差池,除非对面还藏着他武平侯不知道的杀手锏。 “石白,说说吧。” 对于这次的应战,基本都是由密侦司的人在统筹规划,包括给高顺和毕岚那边的知会,也是由密侦司的人去传达安排。 当然了,这次也少不了军纪司的协助,至少在守军和城防司的内部维稳上,军纪司是帮了大忙的。 石白微微颔首,走到地图上,手里拿着一根竹竿儿,指了指太平商号、太尉府等一些重要位置,说道: “为了避免绣衣使的死士在城内搞破坏,城防司的兵马会将这些地方戒严,并且在一些主街要道设置卡哨和巡逻点。” 说着,石白又指向洛阳城的四座城门,道: “为了以防万一,酉时以后,城门便会关闭,高将军会亲自坐镇城楼,并安排夜巡的甲士延着城墙巡逻。 如此一来,可供绣衣使动手的位置就不多了。” 首先,淳于嘉这次的目标是他武平侯张昊,其他地方也只会起到一个分散注意力,声东击西的作用,所以,淳于嘉只会将大量的绣衣使用来刺杀张昊,而不是去偷袭其他地方。 朝臣的宅邸,大多都在皇宫附近,也就是所谓的内城; 住在内城的,多为达官显贵,毕竟内城是富人区,从人口密度来说的话,远没有外城区的人口稠密,外城区大多住着平民百姓,普通商贩。 按照密侦司的部署,毕岚会领着城防司的五千兵马,将内城和外城之间的交通要道给把守住,将内城和外城隔绝开来, 就算内城的动静闹大了,也不会影响到外城。 紧接着,石白用竹竿在皇宫的位置上敲了敲,说道: “宫中有潘卫尉的三千禁军,但从贪狼给出的情报可以得知,三千禁军中不排除有人已经被淳于嘉策反,从而将绣衣使的死士掩藏在宫内, 所以, 刺杀侯爷的第一个机会,便是在宫内,若在宫内不能得手,侯爷必然会从宫内出来,与宫门口的李卫、赵云等五十名力士营黑甲汇合。” 说着,石白将目光看向李卫和赵云,正色道:“侯爷的车辇虽然夹有铁皮,可防止强弓劲弩的攻击,但不排除淳于嘉会安排大量死士围攻车辇。” 李卫看向张侯爷,拱手道:“侯爷,这五十名黑甲都是卑职精挑细选出来的力士营中的精锐,别说是些死士了,就是面对数倍于己的甲士,卑职也有信心护佑侯爷周全。” 张侯爷的手指敲击这扶手,并没有说话, 洛阳城内的力士营黑甲只有一百名,若是多了,又会有言官来弹劾,毕竟张昊不想成为董卓那样的人,虽说车辇、府邸这些东西有些僭越,但毕竟还是在朝廷容忍的范围内; 可若是带着兵马直接在内城安置,则就说不过去了。 说到底,还是张侯爷自己个儿比较矫情,在外人眼里他就是个婊子,但他非得给自己立个牌坊。 石白看了侯爷一眼,见其没有吭声,便继续说道: “从皇宫到侯府,走御街,大概三百步,向右拐进东条三街,再行两千余步便可到达侯府所在的区域,只要侯爷的车辇进到这个区域,侯府内的黑甲便能出来接应。 是亦,御街和东条三街便是淳于嘉设伏的最佳地点,因为侯爷在明处,敌人在暗处,沿途总共有一千六百余座屋舍,八百余个院子,七百多个坊间, 以密侦司目前的人手根本做不到逐一排查,依照绣衣使的习惯,他们在御街设伏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御街两边居住的权贵比较多,家丁护院必然不会少, 若绣衣使敢在这里动手,容易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侯爷的车辇,洛阳城内谁人不知,若有人看见侯爷遇袭,相信有不少权贵会在这个时候出手帮助的。” 若真能有机会从武平侯身上赚一个救命之恩,相信许多权贵,甚至是士族门阀都会愿意的。 “所以,东条三街这两千步的距离……” 说着,石白便用竹竿在东条三街的位置,划拉了一条直线。 赵云和李卫盯着地图上还不到一条手臂长的东条三街,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咽了咽唾沫, 他们能够感觉到,地图上短短的距离,将是他们今晚走得最漫长,最艰难的一条路了。 戏志才神情凝重道:“此街有如此长的距离,你们密侦司有何布置?” 一旁的春兰答道: “侯爷的车辇拐入东条三街后,便会有三百名城防司甲士将街口封住,以杜绝追逐而来的敌人。” “不是不动用城防司的兵马么?”戏志才疑惑道。 石白赶紧赔着笑脸解释道:“为了以防万一,当然了,除非敌人主动攻击城防司的兵马,否则城防司的兵马是不会参与进来的。” 戏志才将目光看向张侯爷,问道:“这就是侯爷以为的江湖仇杀?” 张侯爷咧嘴笑道:“哪个江湖大门派的背后,没有官府的影子?” 戏志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侯爷说的在理。” 其实, 石白也明白侯爷想达到的效果,但是密侦司的人手有限,就算春兰来了,也满足不了此次行动的周密布置, 毕竟, 除了要保护侯爷以外,密侦司的谍子还得去盯着淳于嘉,到时候还得有足够的人手去擒住对方。 散会后, 众人各自离去, 只剩下张昊和黎悦两人。 “刚才你一直都没有说话,本侯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今晚,你就别去了。” “侯爷不惜以身犯险,难道就只是为了将淳于嘉等人拉到台面上来?” “这关,本侯迟早都得过的,越早过,越好。” …… 第二十四章 招武平侯入宫面圣 “咳咳咳……” 勤政殿内,天子刘协猛得咳了两声, 站在大殿中间的太傅马日磾不由得心中一紧,关切的看向天子。 刘协身旁的内侍官赶紧送上茶汤,刘协接过茶杯,喝了两口热茶汤,然后朝马日磾摆了摆手,道: “不碍事,只是朕的心里有些紧张罢了。” 内侍官看了天子一眼,眼神里却没有像马日磾那般的关切, 因为他很了解这个天子,只有天子心血澎湃的时候,才会止不住的咳嗽,而之所以心潮澎湃,则是因为今夜的那件即将发生的大事。 马日磾继续说道: “陛下,眼下的局面,很快便会发生转变,臣已经联络了一些前朝旧臣,朝中一旦有变,他们便会站出来协助陛下主持大局。 只要朝堂稳固了,洛阳不乱,至于各州的那些个诸侯,便可徐徐图之。” “太傅老成谋国,朕自然是要倚重太傅的,既然太傅已经有所筹谋了,那就放手去做吧。” “陛下今夜可早些歇息,明日,或许会是一个好日子,很多事情还需要陛下劳累身心,还请陛下好好保重身体,需知,陛下便是国本,陛下的肩膀上,可是担着大汉的社稷啊。” “太傅言重了,朕还年幼,朝中诸事还需太傅帮衬着,朕和百官可都离不开太傅啊。” 此时的马日磾,眼眶中泛着泪花,感动道: “陛下谬赞了,臣受先帝蒙恩,自当尽心尽力,为大汉效力,为陛下鞠躬尽瘁。” “行了,朕伐了,太傅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马日磾微微颔首后,躬身告退。 待马日磾消失在了视野中后,刘协怅然一叹,倚靠在龙椅上,揉捏着额头。 内侍官从小黄门手里端过一碗汤羹,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刘协的桌上,然后小声问道: “陛下因何事伤神啊?” “不知怎么的,朕这心里总是堵得慌,这兆头是不是不太好啊。” “陛下多虑了,天下的事,都有臣子们去操劳,陛下大可不必过于操心了。” “丞相还是以武平侯自居?” “没错,张丞相的府邸并未更换牌匾,依然是武平侯府,侯府的人也都只称侯爷,并未称丞相。” “也许,武平侯真的对朝堂不感兴趣呢,”说着,刘协看向内侍官,问道:“朕是不是误会他了?” 面对天子的询问,内侍官只得将腰弯得更低,然后轻声道: “陛下是天子,天子觉得臣子不忠,臣子就是不忠,天子是不会错的。” “天子不会错?”刘协苦笑着摇了摇头:“若天子不会错,大汉何故于此啊。” “陛下!”内侍官扑通一声,跪伏在地。 “行了,朕就多余问你,”说完,刘协叹道:“朕就在想,武平侯那样聪明的一个人,难道还能被几个文臣给拿捏住么,若明早,武平侯拿着朕的手书来朝堂上质问朕,朕又该如何应对呢。” 内侍官没有答话,因为以他的身份,根本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良久, 刘协闭上了双眼,淡淡道: “罢了,反正这天下,朕也说得不算,就由着他们去闹吧。” 说完,刘协用脚轻轻踢了一下跪在旁边的内侍官,悠悠道:“起来吧,朕就你这么一个可以陪朕说说话的人,朕不会怪罪你的。” “谢陛下。” “这个时辰,淳于嘉应该已经进宫了吧?” “依照太傅大人的意思,未央宫已经关闭了,那边是个什么动静,杂家也不知道。” 刘协点了点头,道: “太傅是个好人呐!” …… “他马日磾可真会在陛下面前做好人!” 淳于嘉冷冷道。 赵谦将双手握于身前,满不在乎的说道:“马日磾让人断绝了后宫和未央宫的联系,也是为陛下着想,毕竟他武平侯不太好对付,万一要是没有得手,陛下也能摘干净。” “呵呵,摘得干净么,”淳于嘉揶揄道:“咱们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大汉的江山,为了陛下。” “行了,这些牢骚等事成之后再说吧,要是失败了,咱们可没有脑袋发牢骚了。” 淳于嘉瞥了赵谦一眼,沉声道:“我那边的人已经安排妥当了,司徒大人那边可有什么安排?” “放心吧,只要你的人能够纠缠住那个赵云,我的人便能多两成的把握击杀武平侯。” 淳于嘉眉头微蹙,不由侧目道: “我一直很好奇,你是如何得知绣衣使已归附在我门下的,又是如何得知武平侯不会动用守军和城防司的?” “想知道?” “都这个时候了,你我之间难道不能坦诚一点么?” “因为我的人已经渗透进密侦司了。” “什么!” “你没听错。” “你是怎么做到的?” 赵谦瞥了淳于嘉一眼,笑而不语。 淳于嘉见赵谦并没有解释的打算,他也不恼,毕竟如此机密的事情,他赵谦不愿透露也是很正常的。 既然赵谦的人已经打入了密侦司,那必然是知道武平侯那边的情况, 于是开口问道: “武平侯那边是个什么态度,可曾听到风声了?” “今夜的事,你以为能瞒得过密侦司么,密侦司早就做好了部署。” 淳于嘉微微颔首道:“我料到了。” “以武平侯的性子,他就算知道咱们要刺他,他也会来的。” “既然如此,明知不会成功,咱们现在收手也来得及。” “不,”赵谦摇头道:“密侦司知道咱们要对武平侯动手,可并不知道咱们手里有多少实力,更不知道咱们的牌面有多大。 既然,武平侯想要以江湖的方式来和咱们走一场,那咱们便成全了他。 何况,淳于司空的手里,也不是只有绣衣使这一张牌吧。” 淳于嘉心中一紧,喉头微动,双手不自觉的已经握成了拳。 厉色道: “赵司徒也不仅仅是为了天子,才这样做的吧。” 赵谦并没有回答淳于嘉的话,而是将目光看向了三个朝宫外走去的小黄门, 他们正是拿着旨意去武平侯府,以天子之名,招武平侯入宫面圣的。 …… 第二十五章 绣衣使的体面 洛阳城, 还是像往日那样,随着日落月升,城内的喧嚣逐渐的归于安静,每家每户的灯火也逐一亮了起来。 或许对于平民百姓,贩夫走卒来说,这一夜是他们一生中在平常不过的一夜, 但在政治嗅觉敏感的达官显贵们的眼里,这一夜将决定大汉未来数十年的走向,更决定了这朝廷最好到底是听谁的。 侯府的车辇,在三位小黄门的引领下,朝着皇宫行去。 张侯爷一个人坐在车辇里,晃晃悠悠,闭目养神,时不时的还要将手伸进怀里,摸一摸兵器工坊为侯爷特制的软猬甲, 其实这软猬甲早就制作好了,但因为穿起来不怎么舒服,所以非必要,张侯爷是不会穿的。 但今日, 一向惜命的张侯爷还是让黎悦从箱子里翻了出来,穿戴在身上,也算是多一层的防护。 撩开车帘,李卫骑着马位于车辇旁边,前面和后面都有力士营黑甲骑士,总共五十骑, 此时的赵云, 也骑在一匹白马上,身着银甲,手持铁胆亮银枪,眼眸犀利的打望着四周。 驾驶马车的是密侦司的春兰。 不知为何,张侯爷的心中竟然有那么一丝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凉氛围,在这样的心境和氛围烘托下,他不禁有那么一些感慨, 他张昊不过是一个阴差阳错重生穿越到这里的后世之人,辛辛苦苦十年,打下了这样的基业, 今日, 为了天下,他张昊不惜自身安危,去闯龙潭虎穴。 嗯, 想到这里, 张昊着实被自己感动到了,一边感慨万千,一边唏嘘着,最终还是他张昊扛下了所有。 心中情绪一点燃, 不禁张口唱道: “长路漫漫伴你闯……” 夜幕下, 空荡荡的东条三街,就他们一群人在夜行,配上侯爷半生不熟的唱腔, 虽然与环境有些格格不入,但从气氛上来说,倒也搭配。 车辇两旁的赵云和李卫对此并没有太意外,毕竟他们和侯爷相处的最久,对侯爷的脾性多少是有些了解的,知道侯爷时不时的喜欢搞这种调调。 可正在驾车的春兰却有些纳闷儿, 直娘贼,侯爷到底是侯爷,在如此紧张的气氛里,还能唱歌, 也难怪李招娣对侯爷如此崇拜了,这样的心理素质,就是在密侦司里都找不出这样洒脱的。 张侯爷从一开始还能按照歌词来唱,越唱到后面,不知是不是忘了歌词,就只能瞎哼哼了, 可能是张侯爷没有唱过瘾, 清了清嗓子后,张侯爷再次开口唱道: “消失的光阴散在风里……” …… 御街和东条三街的拐角处,二楼上, 孟俞坐在窗边,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看着面前坐着的颜良。 “咱们这个武平侯啊,就是喜欢整些有的没的,大晚上的唱什么歌儿啊,也不怕扰民。” “你们绣衣使将我从死人堆里救下,就是为了这一刻吧。” “难道将军不想报仇么?” “我颜良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张昊的。” “好!”孟俞将肉汤放回了桌上,称赞道:“有将军这句话,他张昊今日必死无疑了!” 颜良看向孟俞,眉头一挑道:“有赵云在,我近不了他的身。” 孟俞微微一笑道:“不用将军去杀张昊,只要将军能将赵云纠缠住,在下自有办法要了他张昊的性命, 毕竟, 为了这一刻, 我绣衣使可是准备了七年, 七年啊,你知道这七年老夫是怎么过的么!” “颜某不想知道。” “咳咳咳……”孟俞。 孟俞清了清嗓子,叹道:“这七年,等的就是今日。” “你有几成把握?”筷書閣 “五成!” “……”颜良沉默了。 “你觉得低了?”孟俞问道。 “我是觉得高了,毕竟张昊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明面上只有五十骑黑甲骑士,可暗地里一定有密侦司的好手埋伏着,谁埋伏谁很难说啊。” 孟俞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道:“颜将军能看到这一层,不简单呐。” 颜良嗤笑道:“简单的都死了。” 孟俞咽了咽唾沫,咧嘴笑道:“没关系,今日死的人会很多,今日过后,咱们也能在下面和前辈们摆宴吃席。” 颜良皱了皱眉,看向孟俞,不解道:“听你的意思,今晚成或不成,咱们都会没命?” “不然呢?” “不明白……”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咱们刺的是什么人,那是当朝丞相,战功赫赫,挟天子以令诸侯,行车骑将军事的武平侯啊! 若行刺失败,自不必说,咱们一个都跑不了, 可若武平侯真的死了,你以为咱们咱们就能活命么, 不, 上面必然会将我们推到台面上,来安抚武平侯麾下的将士,并且昭告天下……” 说着, 孟俞指了指自己,“行刺之人绣衣使余孽……”接着又指向颜良:“还有袁绍余党。” 颜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向孟俞,疑惑道: “颜某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且与那张昊有血海深仇,就算死了,大不了在下面继续效忠袁公,可你又图什么呢?” 孟俞抿嘴一笑道: “如今的大汉,早已不是先帝时的大汉了,但身为汉臣,还是得为大汉做些什么的,哪怕丢进水里,冒个泡也是好的。” “先生高义。” “自欺欺人的话罢了。” 孟俞伸手摸了摸汤碗的边缘,还是很烫,又将手缩了回来, 看着颜良, 笑道: “总不能告诉将军,如今的绣衣使已经沦落成孤魂野鬼,只能借行刺他武平侯,才能让世人记起还有绣衣使这群大汉忠良吧。 体面, 绣衣使在大汉屹立三百年的体面, 还是要有的。” …… 东条三街两侧,屋檐上。 无数身着夜行衣的蒙面死士,背负双刀,手持劲弩,腰挂箭袋,探出了头来, 劲弩上的箭矢对准了武平侯的车辇和车辇前后的黑甲骑士。 东条三街, 街头, 街尾, 各出现了百名蒙面死士。 他们穿有胸甲,劲弩在手,背上除了双刀以外还有一面藤条编制的圆盾。 有条不紊的向武平侯的车辇移动过去。 …… 第二十六章 快逃! 孟俞和颜良站在窗边,看向远处的武平侯马车。 赵云,卫戍司司尉李卫,五十名力士营黑甲骑士,还有那个赶车的女人。 黑甲骑士虽然有些棘手,但在绝对数量的绣衣使死士面前,倒也不足为虑,问题的关键,就是那赵云。 一身银甲,手持铁胆亮银枪,武平侯麾下第一勇将的常山赵子龙, 这是一个让所有人都头疼的存在,能和天下第一勇将吕布大战两百回合男人,怎能让人小觑呢, 当然了,外界有传言说赵云和吕布激斗三百回合不败,但孟俞清楚,对于赵云这样的勇将来说,他们这些凡人是真的没必要去较那个真, 反正杀他们,就如同砍瓜切菜那样简单,一枪还是两枪的事情罢了。 不过, 于孟俞而言,他最理想的结局是,五十个力士营黑甲,被己方死士一波带走,赵云由颜良和其他的死士纠缠在一旁, 然后, 他这个前绣衣御史,能够与武平侯有一个独处或者面对面的时间,好好的聊一聊。 虽然这不是绣衣使做事的风格, 但在杀武平侯这样一个巨擘的时候,让对方在自己的刀口下,多说几句话,这种感觉或许会让人着迷,就是现在想想,他的心里都有些小激动。 他还真想看看,威震天下的武平侯在临死之前是个什么样的反应,这种好奇心是真的难以拒绝。 好歹是他武平侯,若是一刀将其砍死了, 总觉得,少了一些仪式感,缺了点什么。 颜良问道:“那个驾车的人是黎悦么?” “不是,她叫春兰,是密侦司司隶右领。” 颜良皱了皱眉,堂堂武平侯,身边就这么点儿护卫,密侦司的人呢? 似乎是察觉到颜良的不解,孟俞含笑道: “老夫没有按照上面给的时间动手,擅自将时间提前了,兴许密侦司的人还在路上吧。” 颜良眼眸微眯,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孟俞这个老特务头子,是懂刺杀的,越多人知道动手时间,就越有可能被密侦司的人所察觉, 刺杀武平侯这个事情,只有这么一次,若是错过或者失败了, 恐怕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所以, 孟俞擅自做主,将行动的时间提前了,不仅如此,孟俞还将绣衣使这些年所培养的死士全部用上了, 这是经验之谈,刺杀像武平侯这样的大人物,就得全力以赴,就得出其不意,才能确保不会铩羽而归,亦或者,在将那五十名黑甲骑士解决完,将刀架在武平侯的脖子上前,不会冲出大量的密侦司好手将武平侯给带走。 “咻!咻!咻!” 一时间,弦声四起,周围的箭矢朝着黑甲骑士攒射而去。 此次跟随进洛阳城的黑甲骑士,可是力士营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无论是对侯爷的忠诚度,还是身手和经验,都是最优的。 在发现被死士包围后,他们便取下了背上的盾牌,摆出了防御阵型,将侯爷的马车拱卫在中间,当一轮箭矢射来后,除了十余个露出破绽的黑甲被射死射伤外,其余人也都毫发无损。 当绣衣死士的第一轮攒射结束后,街道前后的两百名死士朝着武平侯后的车辇扑杀了上来,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二十名黑甲骑士分别朝着前后策马迎了上去,手中的短弩,朝着那些绣衣死士的身上招呼着。 当第一波黑甲骑士将对方的阵型冲乱之后,后面的力士营黑甲弃马步战,紧随其后。 由于力士营黑甲的甲胄精良,武艺不俗,互相之间又配合默契,所以仅凭三十余人,也能在两百名绣衣死士的合围之中,站稳脚跟。httpδ:/m.kuAisugg.nět 此时的春兰,从身旁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短弩,朝空中射出。 “吁——” 哨箭的声音打破了黑夜的宁静。 此时的颜良拖着长柄大刀沿着街边朝着那一身白袍银甲之人走去。 赵云独自一人,在车辇的前方,阻挡着绣衣死士的接近,好在街道本就不是特别的宽阔,但凡有一名绣衣死士打算避开赵云往车辇而去,皆会被赵云的铁胆亮银枪给拦住。 似乎是察觉到些微的杀气, 赵云凝神看去,正好看到了已经来到近前的颜良,颜良没有什么废话,举起长柄刀,便朝着赵云的面门砍去。 “铛!” 颜良的长柄刀砍在了铁胆亮银枪的枪身上,巨大的力道,让赵云心中一惊,看着眼前这个似曾相识,且身手不俗的男人,脸上难免生出一抹凝重之色。 “快带侯爷离开这里!” 赵云朝着身后的春兰大声喊道。 他心知,仅凭他赵云一人,是不可能一边与眼前这人激斗还得不让那些死士靠近车辇的, 所以, 他只能让春兰驾车,带着侯爷离开。 将车辇调头显然是不可能的,只能让马儿拉着车辇冲出去, 可就在春兰准备举起鞭子准备抽打马儿时,街边屋檐上的死士朝着车辇和春兰就是一轮攒射。 春兰无奈,只能将手边的盾牌举起,挡住一边的弩箭,然后身子靠近角落,以避免被另一侧的箭矢射中, 可尽管如此,春兰的右腿还是被一支箭矢射穿。 不过春兰并没有吭声,而是咬紧牙关将鞭子抽打在了驽马的身上。 驽马吃痛,也不管前方的人群,撒开蹄子就往前奔去。 赵云和颜良率先发现了车辇的异动,在千钧一发之际,让开了身子,但周围的几名绣衣死士却没有这般好运了,被驽马撞飞在地,就算不死也是重伤。 身在车辇内的张侯爷,自然是面色铁青,双手撑在了车厢壁上,稳住自己的身形。 真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绣衣使会提前动手。 不管怎么说,哨箭已经发出去了,周围的密侦司看到后,应该会尽快赶过来的。 见到武平侯的车辇朝前北奔驰而去,位于屋檐两侧的绣衣死士也起身向北追逐而去,他们被安排在屋檐上,就是为了居高临下,用手中弩箭掌控全场, 若是密侦司的人杀出,他们便能对密侦司的人进行有效杀伤。 可是, 密侦司的人并未出现,面对武平侯车辇逃离的举动,他们也只能追了上去。 …… 第二十七章 壳子里的张侯爷 “保护侯爷!” “保护侯爷!” 春兰一边驾驶着车辇往前狂奔,一边高声喊道。 因为她很清楚,在射出哨箭之后,外围的密侦司的同伴便会向东条三街这边靠拢,除此以外,还有三百城防司兵马向这边集结, 虽然城防司兵马或许不明白哨箭的含义,但是个人听到哨箭后也能知道东条三街这边出事了,城防司的人马也会迅速过来。 不得不说, 绣衣死士的提前动手,实实在在的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要真说起来,也是石白的失误,因为他太过相信贪狼给出的情报了。 当然, 也有一部分原因在张侯爷身上。 是张侯爷一定要引出绣衣使,然后将绣衣使在洛阳的势力连根拔起的, 所以, 石白才没有提前在东条三街布置数量足够的眼线,在绣衣死士提前动手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向侯爷或外围的密侦司高手示警。 米战事在东条三街布置的几处眼线,也早就在绣衣死士的预料当中,在动手之前,这些密侦司的眼线便被他们秘密拔除,所以才让密侦司如此的被动。 二楼上的孟俞看着朝自己这边疾驰而来的武平侯车辇,咧嘴一笑。 因为所有的一切正按照他所预计的那样,在发生着。 孟俞刚准备伸手去端桌上的肉汤,却被一名侍从给打断, 侍从在孟俞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后,孟俞的脸色骤变,然后将身子探出窗外,向御街的方向看去。 “砰!” 拐角处,涌现出十数名埋伏在这里的绣衣死士, 他们每一个人的肩上都扛有两袋麻包,然后扔在了地上,如此一来,二十多个麻包便组成了一道低矮的路障。 这样的路障对于一名普通的骑士而言,可以轻松纵马跃过,可是对于笨重的武平侯车辇,却成了难以逾越的一道阻碍。 车辇上的春兰在见到不远处的路障后,后脊一阵发凉,不得已将马绳勒紧。 马蹄高高跃起,车辇停住,怒骂发出痛苦的嘶鸣声。 突如其来的停车,让车厢内的张侯爷摔在了车厢内,不由惊诧道:“怎么回事!” “前面有路障,车辇过不去了。” 张侯爷心中一紧,撩开车帘,看到二十步外的路障和路障后面的十余名纵身而来的绣衣死士,心里已经凉了半截了。 “侯爷保护好自己!” 说完,春兰拖着受伤的右腿,站在车辇上,右手从腰间拔出短剑横在胸前,然后左手将车帘拉好,再将车门给关上。 张侯爷咽了咽唾沫,如今,也只能使用最后的手段了。 他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自己还是清楚的,若他出去与春兰并肩作战,先不说自己能不能撑得住,恐怕还会影响春兰,拖春兰的后腿。 这架车辇是兵器工坊为其特制而成,车厢壁厚约寸余,木板中间夹着铁片,从里面将门窗锁死后,别说箭矢了,就是刀斧也是难以破坏的, 虽然刀枪不入,但也有两个弱点,一个是怕火,二一个就是笨重,所以也是为什么得由四匹壮硕的驽马来牵引了,不是他张侯爷有意僭越,而是两匹马根本拉不动,就算能拉动,也会特别费劲儿。 张侯爷将门窗从里面锁好之后,便安安静静的坐在凳子上,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其实一开始,张侯爷也想跟着黎悦或者赵云学武的,但是奈何学武太苦了,自己着身子也的确是有些单薄,就说扎马步吧,人家轻轻松松的可以扎一炷香的时间,而自己呢,顶破天也就十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坚持不住了。 人家之所以功夫那么好,也是因为长年累月的刻苦练功而来, 他张昊是真的吃不了那些苦啊,一想到后世那些穿越小说里,男主角一两个月就能练出厉害的功夫上阵杀敌,他就觉得很不可思议。 让他每日在院子里跑跑步,做些伸展运动,他还能行,可让他扎马步,练把式,就真要他命了。 不得不说, 他现在有些后悔了,如果这十年,自己真能坚持下来,不敢说能比拟赵云吧,就是现在,也能有些自保的能力。 可是,天下哪有早知道啊。 就像一个大学毕业没有找到工作的人,也会后悔当初为啥不好好学习,若是用功读书,或许能考个重点大学呢。 此时此刻,张昊不禁感慨,功夫到用时方恨少。 很快, 车厢外传来了惨叫声, 从声音性别来判断,不是春兰的。 春兰捂住小腹上的刀伤,倚靠在车厢旁,用手中短剑指着围上来的绣衣死士,她的胸膛起伏着,喘着粗气。 地上躺着四名已经没有呼吸的绣衣死士,但还有十个正一步步的靠了过来。 虽然她春兰自认自己这一身本事在密侦司里不算差,但面前的这些绣衣死士也是训练有素的,今日恐怕…… 想到这里, 春兰的脸上透露出一股视死如归的决然来。 “哐!哐!哐!” 是兵器砍在车厢上所发出的声音。 坐在车厢里面的张侯爷牙关紧咬,面沉如水。 手里握着一把双发短弩,因为用力过度原因,指尖已经泛白了。 良久, 外面的动静消失了。 “下官,绣衣御史孟俞,拜见武平侯爷,哦不对,应该是拜见丞相。” 绣衣御史孟俞? 张昊的眼眸一凝,终于是将绣衣使的头子给引出来了。 “你们就如此希望本侯死么!” “你不死,汉室不兴!”孟俞回答。 “你以为就凭你们这些孤魂野鬼能杀得了本侯。” “侯爷不正躲在壳子里么。” “然水河上,你们没能杀得了本侯,如今就能杀得了?” “当年若不是那些水鬼太不中用,侯爷也活不到今日吧。” 张昊不语。 孟俞再次说道:“壳子虽硬,但却禁不住火烧,侯爷是自己出来图个痛快,还是躲在里面受火烧之煎熬呢。” 张昊微微闭上了双眼,深吸一口气道: “绣衣使不死只听令于陛下么,为何会成为淳于嘉的走狗!” “绣衣使为的是大汉天下。” “行了,都这时候了,就别说这些场面话了,没意思。” …… 第二十八章 本侯给你体面 见武平侯躲在车厢内不出来,孟俞皱了皱眉, 虽然已经完成了控制场面后,下杀手前的对话,但是他心里还是不够爽利,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不过, 现在不是去纠结这个的时候,只要武平侯没有死,时间拖得越久,变故就越大。 “放火!” 孟俞大手一挥, 自有绣衣死士将早已备好的火油提了过来,正准备要将塞子拔出,将火油倒在车辇上时, 一道破空之声从这名绣衣死士的背后传来。 “噗呲!” 死士只觉背后传来一阵剧痛且带着一股巨力,将他击倒在地,怀里的火油罐子更是被其压在了身下,碎裂开来。 众死士心中一惊,赶紧回身看去,可身后的街道被夜色所笼罩,街边微弱的灯火又难以将街道照亮。 孟俞看向那名死士的背部,插着一把飞刃,内心大感不妙。 紧接着, 又有数把飞刃从黑暗中破空而来,其中三把皆击中了目标,另外一把被反应过来的绣衣死士给挡开。 “快,放火!” 孟俞大声吼道。 训练有素的绣衣死士分为两组,一组两人抱着火油罐朝车辇而去,另一组七人冲进了夜色中。 “咻!咻!咻!” 两枚箭矢从黑暗中射出,正中两名怀抱火油罐的死士。 而身处黑暗中的那七名绣衣死士,传来了凄惨的哀嚎声。 孟俞惊恐的看向黑暗中,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了,不过,很快,三道身影便出现在了孟俞的视野中。 是三道倩影,一人身着绿衣,一人身着蓝衣,一人身着红衣。 当那三个女人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时候,孟俞才惊奇的发现,这三个女子虽然衣着颜色不同,但容貌却是长得一模一样。 正是张宁麾下的死士,绿珠、蓝玉、红晶。 三女并没有搭理一旁的孟俞,而是来到车辇前,单膝跪地,齐声道: “绿珠(蓝玉)(红晶)护驾来迟,请侯爷恕罪!” 很快, 张侯爷将车门从里面打开,然后缓缓的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向面前的三女点了点头,道: “起来吧。” 果然,张宁这个姐姐不会袖手旁观的,这不就派出了手里的姐妹花来护自己的驾么。 然后, 张侯爷转过身,看向一旁形单影只的孟俞,咧嘴一笑, 然后走到绿珠的身后,开口道: “阁下可是前绣衣御史孟大人?” “呵呵……”孟俞笑了笑,不禁朝张侯爷躬身拜道:“下……下官孟俞,见过丞相。” “看孟大人这个样子,也不像是有身手的,否则这个时候,可是孟大人给本侯致命一击的天赐良机啊。” 前绣衣御史可是个文官,自然是不可能有什么身手的,倒是有些虚胖罢了。 孟俞陪笑道:“让丞相失望了。” 张侯爷背负着手,打量了一下四周,黑黢黢的,安安静静的,然后看向孟俞,问道: “孟大人可还有什么后手啊?” “没了。” “真没了?” “真没了。” 张侯爷点了点头,悠悠道: “方才,孟大人给了本侯两个选择,现在,本侯也给孟大人两个选择好了。” “下官,已经选好了。” 张昊不由侧目看向孟俞,只见孟俞抬手指了指身后的酒楼,开口道: “下官在动手之前,便准备好了一碗肉汤,只要下官喝了那肉汤,便会毒发身亡。” 不等张昊指示,绿珠便朝红晶看了一眼,红晶颔首,转身便朝酒楼走去。 “孟大人既然已经知道结果了,应该知道如何做了吧。” 亦就在这时, 街道两旁人影绰绰,手中都提着刀,他们并没有现身,说明他们正是密侦司的人。 紧接着, 城防司的兵马来了,领头的都尉是毕岚的心腹,远远的看到武平侯背着手站在车辇旁,再看到地上的尸体和街道两旁并无敌意的身影时, 他明白,自己或许来晚了,不仅如此,还错过了更进一步的机会。 都尉并没有上前,而是默默的让部众按照原先的计划,将御街通往东条三街的口子给封住了。 至于解决完余下的绣衣死士的赵云和李卫两人带着余下的几名力士营黑甲和石白前来支援的人赶了过来, 赵云、李卫、石白三人上前,并没有说话, 因为他们三人能够站在这里,就代表了一切。 孟俞看了一眼赵云手里,提着的颜良的首级,没有说话。 …… 街面上, 有城防司的兵马,有密侦司的人,有力士营黑甲,有红袖招的姐妹花。 张昊就坐在车辇的边缘,看着地上春兰的尸体,发着呆。 绿珠和蓝玉站在张侯爷的旁边,为了确保没有意外发生。 其实, 张侯爷和孟俞现在的状态,就是处于一个典型的反派死于话多的阶段,只是双方调换了位置。 当红晶将那碗肉汤端过来的时候,张侯爷开口道: “孟大人到底是经验丰富啊,不仅杀了本侯一个措手不及,还将肉汤都准备好了。” “丞相说笑了,其实在这洛阳城内动手,便注定了这个结局,之所以提前动手,也是想将这水花弄得大一些罢了。 既然是绣衣使的孤注一掷, 势必得闹出些动静来,至少得让丞相听个响, 否则,咱们绣衣使还真就成孤魂野鬼了。” “背后主使,不止是淳于嘉吧。” “是。” “还有谁?” “下官不能说。” “那就喝肉汤吧。” “……”孟俞沉默了。 张昊不屑的看了孟俞一眼,戏谑道: “堂堂绣衣御史,竟然怕死,当真是讽刺啊。” 孟俞皱了皱眉,眼眸中有挣扎之色。 张昊叹道:“别挣扎了,承认吧,你不想死。” 孟俞看向张昊,苦涩一笑道: “早就听闻武平侯目光如炬,洞察秋毫,能败在武平侯的手上,老夫不冤,绣衣使不冤。”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若杨御史不死,绣衣使也不会沦落至这个地步,你若有杨御史一半的风骨,你就该跪下请求本侯将这碗肉汤赐给你。” 噗通一声,孟俞双膝跪地,叩首道: “下官孟俞,对侯爷有用!” “说说看。” “绣衣使在大汉屹立三百年,耳目遍布天下,绣衣使愿为丞相之耳目,监察天下!” “本侯有内卫府。” “绣衣死士遍布天下十三州,只要丞相想让谁死,谁就会死!” “本侯有兵马数十万,战将千员,兵锋所指,寸草不生。” “下官……下官知道淳于司空背后的主使!” “唉。” 张侯爷长叹一口气, 道: “好吧。” 孟俞闻言,连续叩首,边叩首边道: “下官孟俞,谢丞相不杀之恩。” 张侯爷站起身,看向身后街面上众人,淡淡道: “你要体面,那本侯就给你体面。” “噗!” 绿珠手中的短刃, 划破了孟俞的喉咙。 张侯爷抓着孟俞的头发, 强掰着孟俞的脑袋,让伤口的血,尽可能的往外流淌,让其保持着持续放血的姿势。 “丞……你……” 孟俞眼眸惊恐的看着张昊,嘴唇张了张,想说什么,却又无法说出口。 “记着,这就是本侯给你,给你们绣衣使的体面!” …… 第二十九章 落幕 大汉最后一任绣衣御史, 死了, 死在了当朝丞相,武平侯张昊的手里, 被以一种杀鸡放血的方式给杀死的,所差的,就只是没有在其脖颈下放一个碗来接血了。 孟俞的话,的确让张侯爷有些心动。 绣衣使虽然倒了,但毕竟三百年的底蕴还在,若能得到绣衣使的效忠,对张侯爷来说利大于弊; 不仅如此, 孟俞还能将淳于嘉背后之人给交代出来,这样一来,他张侯爷便能将反对自己的势力连根拔起。 有绣衣使在暗,内卫府在明, 对于张侯爷来说,相当于左手东厂,右手锦衣卫。https:/ 从大局上来说,可以缩短平定天下的时间,往小了说,绣衣使对自己的助力一点都不会比内卫府小多少,甚至远高于红袖招。 但话又说回来, 你绣衣使, 不管是受谁的指使, 既然你对我动手了,还是动了杀心。 今儿个,我不杀你, 何以服众。 今儿个,我不杀你, 我心里膈应,不舒服。 你孟俞一死,绣衣使也就没了主心骨,至于剩下的余孽,就交给密侦司去清除好了,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管他天下什么时候平定! 我辛辛苦苦奋斗十年,为的就是今日能够凭自己的喜好去做决定。 你可知道,当年在然水上,老子被那些水鬼刺伤后,有多疼么? 你可知道,当年一战,密侦司有多少好手死在你绣衣使的手中,那可是密侦司培养出来的第一批密谍和游枭啊,可都是从太平道徒和黄巾军中选出的最忠义之人,他们从战场上退下来本可以享受太平日子的。 你可知道,刚才在车辇内,听到你孟俞下令要火烧老子的时候老子差点就要吓尿了,老子当时的心里有多委屈,多无助,你知道么? 不管你孟俞,是不是对我有用, 只要你对老子动手了,无论是主谋还是帮凶, 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死。 当年在莱芜城外,袁绍当着老子的面屠了城,斩了管亥, 当时老子身边的兵马带的少,只能在他袁绍面前装孙子; 现在,老子起来了,有那个能力跟天下各路诸侯叫板了,谁不听话,老子就干谁, 这天下,老子占了一半,哪怕对面是曹操、孙坚、刘备还是谁,大可以一起上,把老子惹急了,直接将大汉朝这张桌子都给你丫掀了。 若是荀彧、沮授在这里,必然会劝自己忍一忍,退一步, 抱歉, 老子忍不了,也不想退。 “孟御史啊,你给的诱惑太大了,本侯差点就被你给说动了,但本侯转念一想,绣衣使不是朝廷的绣衣使么,若是跟了本侯算怎么回事儿啊, 到时候那些个言官又该给本侯扣帽子了,本侯虽然不怕被扣帽子,头上的帽子也不少,但绣衣使这顶帽子太脏,本侯不待见,所以,实在是对不住了。” 张侯爷松开手, 孟俞的尸体摔在了地上。 “侯爷,”石白上前跪拜道:“卑职救驾来迟,请侯爷降罪。” 张侯爷瞥了一眼春兰的尸体,淡淡道: “厚葬春兰。” “是。” “此事之主谋务必归案,人逃了,你死,人抓住了,你就能活!” 说完, 张侯爷一甩衣袖,朝赵云等人走去。 石白的确是一个聪明的能人,但他在洛阳待久了,难免会被一些东西给染了心智。 从春兰射出哨箭到姐妹花出现,差不多小半个时辰了,密侦司安排在周围的好手,就是用走的,也应该到了,可为什么没有及时赶到, 石白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心思在里面,张侯爷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对于上位者而言,他不需要知道真相,当直觉告诉他有问题的时候,那多半就有问题。 李卫上前道: “侯爷,卑职已从城外调了五十名黑甲进城补员,一个时辰后就能到侯府待命。” 赵云问道: “侯爷,城防司的兵马已经来了,是否要去知会一声?” “这一地的死尸,血腥气太重了,让城防司的人过来打扫一下吧,明儿一早,商贩还得出来做生意; 咱们先回府,休息一下,明儿一早再进宫, 今晚死了这么多人,也该跟天子提个醒了。” …… “结束了?” 淳于嘉呆愣在原地,眉头紧蹙。 半个时辰前,有人来禀报说绣衣死士提前动手了, 一开始淳于嘉还有些疑惑,但细细一寻思,也觉得孟俞这事儿办得还是稳妥,倒也合乎兵法中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但仅仅半个时辰,刺杀就结束了,这就有点让人心慌了。 精心准备的刺杀,短时间内就结束了,不外乎两个结果,要么是孟俞那边得手了,要么就是被武平侯以雷霆之势镇压。 从主观上来说,淳于嘉希望是前者,但从过往经验来分析,理智告诉他,最终的真相极有可能是后者。 一旁的赵谦倒是气定神闲的问道: “你手里不是还有一支禁军么,怎么不用?” 淳于嘉摇头道:“之前已经派人去联系了,但到现在都还没有反馈,恐怕已经……” “既然如此,那咱们还不快走,还在这里杵着干什么。” “老夫可是当朝司徒,他武平侯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此次刺杀的背后主使是老夫!” “你什么时候见过武平侯杀人是凭证据的,再说了,他武平侯杀人只需要一个借口,哪里在乎对方是当朝司徒还是贩夫走卒。” 淳于嘉不由一紧,看向赵谦,问道:“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在侧门安排了一辆马车,天一亮便可出城。” 宫门处, 淳于嘉火急火燎的上了马车,正要回身去拉赵谦的时候,却发现赵谦并没有要上马车的动作。 赵谦道: “若咱们都走了,谁能在朝堂上替咱们与丞相纠缠,替咱们拖延时间呢; 你先走,待你出城后,我再想办法。” “司徒大人……” “行了,快走吧,再不走,密侦司的人就要来了!” 亦就在这时, 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淳于司空还是留下吧。” 紧接着, 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中, 此人形貌魁梧,身材雄伟,肩扛两把短戟,背上豹皮囊中插着十二把凤翅金戟。 …… 第三十章 早膳 “陛下,陛下。” 刘协正在酣睡,然后,被内侍官给叫醒了。 到底是半大的孩子,比较嗜睡,揉着惺忪的睡眼坐了起来,喃呢道: “对了,昨晚怎么样了啊?” “陛下,淳于司空他……死了。” “朕是想问丞相怎么样了。” “丞相一大早就在宣政殿候着了。” “宣政殿?” 宣政殿是朝会的地方,朝会开始前,朝臣不得入内, 对于丞相此举,刘协虽然有些意外,但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昨晚人家遭遇了刺杀,早早的来宣政殿候着,自然也是想问朝廷讨个说法。 现在,刘协的心里倒是有些忐忑了,双手抓着褥子, 然后,重新躺回了床榻上,将被子缓缓的盖上,将自己的脸遮了起来。 “陛下?” “今日……能否不上朝?” “……”内侍官。 内侍官没有说话,就这么在床榻旁候着。 刘协深吸一口气,然后将被子掀开,喃喃道:“丞相他……心情如何?” “听下面的人说,丞相似乎有些疲惫,坐在丞相椅子上睡着了。” “睡着了?” 刘协皱了皱眉,然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 “也是,丞相昨晚肯定没有休息好。” 接着,刘协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赶紧吩咐道: “让御膳房给丞相准备些早食,丰盛一点。” “是。” 刘协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然后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催促道: “快,伺候朕洗漱!” 内侍官命两个小黄门和宫女进来伺候洗漱更衣, 在更衣时, 内侍官就在一旁禀报道:“陛下,昨夜对丞相动手的是前绣衣御史孟俞,三百绣衣死士尽皆伏诛。” “绣衣御史?”刘协皱着眉头将口中的水吐在盂盆中,没好气道:“那些个家伙,早该死了。” 站在刘协的角度, 绣衣使本应是国之重器,天子的佩剑,却被淳于嘉这个做臣子的握于手中, 虽然此事,淳于嘉有向他暗示过,虽然刘协表面上没有说什么,但是内心还是很不舒服的。 “赵司徒,没死。” “哦?”刘协眉头一挑,不解道:“丞相没杀他?” “兴许,是丞相给朝廷留的体面吧。” “唉,丞相倒是个厚道人啊!”刘协不禁感慨道。 不过,刘协还是有些能够理解丞相为什么没有杀赵谦,因为赵谦比淳于嘉更会做人。 当年丞相大婚,赵谦可是提着红鸡蛋去贺喜的,虽然中间闹了些许的不愉快,但能让当朝司徒去贺喜,也表明了当时朝廷的态度。 对于他张昊来说,赵谦的出现,就是给了他体面。 而现在, 张昊没有杀赵谦,也是承了当初的那份情,同时也还了朝廷一个体面。 这时, 一个小黄门进来禀报内侍官, 内侍官回禀道: “陛下,丞相那边说,想与陛下一起用早膳。” 宣政殿内, 中间摆放着一张小桌, 小桌上,粟米粥、咸菜、鸡蛋、面饼、腌肉。 这样的配置,倒也算丰盛了。 偏室内,刘协探出头,看着小黄门将早膳拜访完毕后,他才从偏室中走了出去。 张昊看到刘协过来了,他并没有起身行礼,就这么坐着,眼睛随着刘协的移动而移动。 本就心虚的刘协,丝毫没有在意丞相的失礼,在内侍官的帮助下,坐在了张昊的对面。 “丞相这么早就进宫了,真是辛劳啊。” 张昊嘴角一咧,笑道: “臣,只是想让天子尝尝不一样的早膳。” 说完, 张昊拍了拍手。 随即, 李卫领着三名力士营黑甲走了进来。 第一个黑甲的手里端着一壶羊奶,一盘肉饼和四个煎好的鸡蛋。 第二个黑甲的手里端着一个方盒子,盒子没有打开,但隐约能闻到一些血腥气。 第三个黑甲的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面是一方叠好的白色绸布。 当刘协和内侍官看到那一方白色绸布的时候,心中一紧, 刘协整个人的状态突然萎靡了下来,原本还从容应对的脸色,瞬间苍白,目光呆滞,额头见汗,放于身前的双手,也都禁不住的在颤抖。 而一旁的内侍官,则是面色凝重,眼眸中闪过一抹厉色。 李卫上前, 将小桌上的早膳撤下,换上了羊奶、煎蛋、肉饼。 张昊伸手做请道: “天子,今儿换个口味吧。” “好,朕……朕听丞相的。” 刘协说完,并没有去动桌上的肉饼和煎蛋, 张昊笑了笑,拿起一块肉饼,从中间掰开,由于力道不均,一半多,一半少。 “陛下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说着,张侯爷将多的那一半递给了刘协。 刘协小心翼翼的接过,并没有立刻下嘴,在看到张昊下嘴后,才小小的咬了一口,在嘴里咀嚼着。 “好吃么?”张昊问道。 “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 “是。” 于是乎,两人就这么对坐着,享用着早膳。 内侍官和李卫则站在各自主子的身后。 “淳于司空死了,”说着,张侯爷拍了拍身旁的木盒子,说道:“首级在这里。” “……”刘协虽然猜到了,但得到张侯爷的确定后,胃里只觉一阵翻涌。 “行了,臣今日,不是来向天子问罪的,臣这里有个买卖想和天子聊一聊。” “买卖?” “对,买卖,事关这天下的买卖。” 刘协放下碗筷,神情忐忑的看着面前的张昊。 张昊将最后一块儿肉饼放进嘴里后,嗫嚅道: “徐州那边,吕布来信,想请天子给他一个徐州牧,天子意下如何啊?” “此事……此事全凭丞相做主。” “吕布这人三姓家奴,若是让他做了徐州牧,难免会让天下非议,本侯觉得,着一良将前去讨伐吧。” “丞相可有人选?” “中山靖王之后,汉室宗亲刘备刘玄德,此人可用。” 刘协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精芒,然后皱眉道:“朕没听说过此人啊。” “此人并非池中物,只是时运不济罢了,收服徐州之重任就交由他去吧。” “听丞相的。” “如今司空之位空出来了,天子心中可有人选啊?” “此事应由丞相做主。” …… 第三十一章 在下典韦 “刘备也算是汉室宗亲,待他平定了徐州,司空这个位置就给他吧。” 其实张昊心里已经盘算好了。 对于曹操这个极具野心的奸雄,张昊当然是想除之而后快的,但奈何曹操主动放低了姿态,又答应来洛阳城以示妥协, 若张昊一刀把曹操砍了或者幽禁在洛阳城内,势必会让天下其他诸侯胆寒。 也让那些还在观望且心向朝廷的诸侯毅然决然的站在他张昊的对立面,只有让他们看到自己是如何宽恕和对待曹操的,那些个诸侯才知道,投效在张侯爷的麾下, 不仅能活命,还能搏得一个不错的发展。 至少去幽州讨伐公孙瓒,领个幽州牧,天高皇帝远的,也能过上踏踏实实的日子。 无论是藩王还是诸侯或者是士族门阀,最忌讳的便是一杆子打到底,这样虽然能让他们畏惧,但也会让他们触底反弹, 明朝朱允炆削藩,不就是触底反弹了么,让燕王朱棣逆风翻盘了。 所以, 打一批,拉拢一批,怀柔一点,才是张侯爷对待各路诸侯的态度。 袁绍的死,是杀鸡给猴看的那个鸡,至于袁术嘛,其实张侯爷压根儿都看不上,主要是人家袁术主动送上门来的,张侯爷也只能接受这种买一送一的结果。 至于曹操,才是那个猴,因为曹操是各路诸侯中最聪明的一个,最能审时度势的一个,只要有他为其他诸侯打个样,他们也就能消停消停。 对待刘备的态度,张侯爷也已经盘算好了。 刘备这个人,虽然没有强大的队伍也没有稳固的地盘,也没有像样的战功,更没有如曹操、孙坚等人的名气;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所到之处却备受欢迎和尊敬,可见其洪雅而有信义,就连所过之处的黎民百姓也对其赞誉有加。 对于这样的人,张昊是又敬又怕,因为只要让其得到了诸葛亮,去到了荆州,就如同龙入大海,脱离自己的掌控。 所以, 对付刘备, 张昊只想出两个办法,一个是让刘备永远的留在洛阳,以天子的名义拜他为司空,让其留在洛阳,至于关羽和张飞,皆可独领一军。 只要天子下诏,让他们去讨伐谁,相信刘备也不会说什么,这样一来,便可将关羽和张飞当做棋子去利用。 同时,张昊已经知会密侦司和红袖招在荆州南阳,打探诸葛亮的消息,只要一有进展,张昊便会去三顾茅庐。 虽然知道刘备这人,不会甘居人下,可若是这个人是天子呢, 若刘备胆敢不遵,那就有违其处世之道,以后还说什么匡扶汉室。 张昊这招,就是想用魔法打败魔法。 刘协一听张昊想把司空的位置给刘备,心中不由的有些纳闷儿, 张昊有这么好心,将司空之位给一个汉室宗亲。 不过, 刘协也没有多想,反正你张昊是丞相,手里又捏着朕的软肋,还不是你张昊想怎样就怎样了。 “朕,都听丞相的。” “行了,早膳用完了,臣也该告退了。” 说完, 张侯爷起身,朝刘协躬身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去了。 至于放在桌旁的木盒和写满字的白色绸布,张侯爷并未带走。 当张侯爷消失在他的视野中后,刘协整个人松垮了下来,后背已经湿透了。 他将目光看向那熟悉的白色绸布,这才明白,张侯爷说要跟他做的买卖是什么。 张侯爷提的条件,他全部答应,以此换回淳于嘉的首级和自己留下的那份诏书。 当张侯爷迈步下台阶的时候,刚好和百官相遇, 他独自一人下台阶,百官群臣上台阶,在看到张昊的时候,所有人都朝其躬身一拜,这里面,便有司徒赵谦等一众没有被牵连的帝党官员。 按理来说, 张侯爷是想好好清算一下这些帝党官员的,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没有必要。 因为有他们在,太尉张延他们才有事情去做,不然,就会在暗地里搞些小心思。 张昊上了马车, 李卫问道:“侯爷,咱们回府?” “不,去红袖招,真要说起来,咱这屁股,还是阿姊给擦的呢。” …… “阿娘死得早,子楚从小就淘气,每次在外面惹了祸,哪次不是我这个阿姊给擦的屁股。” 张宁将手抱在胸前,气呼呼道: “从小就告诉他,要动手就得斩草除根,杀了淳于嘉一个有什么用,那个什么司徒赵谦,太傅马日磾,小皇帝身边的那些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浮香眼神闪躲, 每到主子发火的时候,大家都不敢多言去触这个霉头,但典韦就在外面等着求见,若是让其等久了,典韦就真的不告而别了。 毕竟,当初的救命之恩已经还清了,按照约定,典韦可以离开红袖招了。 张宁正在气头上,余光看到浮香有话要说,不由问道: “什么事?” “典韦求见。” “不见!” “按照约定,典韦是来跟主子告别的。” 张宁眉头一挑,走到门口,将门推开,正好看到典韦站在院子里。 典韦看到张宁后,躬身抱拳道: “救命之恩已还清,典某特来告辞。” “告辞?我允许你走了么?” “昨日……” “昨什么日,让你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而已,你好意思说还清了么!” 典韦一时语塞, 虽然他早就料到张宁这个疯女人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但红袖招毕竟是个风月之地,他一个五大三粗的粗人,整天跟一群莺莺燕燕的泡在一起算什么事啊。 典韦深吸一口,蹙眉道:“按照之前的约定,还请姑娘放典某离开。” “哟,阿姊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张昊带着李卫嬉笑着走了进来。 浮香看到张昊来了,心中欣喜,轻咬嘴唇,眼眸都快拉丝了, 若不是张宁还在这里,浮香恨不得立刻将自己的身子贴上去。 “哼,你小子,还知道来红袖招看我啊。”张宁没好气道。 张昊嘿嘿一笑,目光看向了一旁形貌魁梧的汉子,不由好奇道: “这位壮士是?” 典韦看了一眼张昊这个公子哥儿,淡淡道: “在下典韦。” …… 第三十二章 奉诏进京 战马,在驰骋着。 飞虎骑的军旗和‘硕’字旗号迎风招展,总共五十余骑自东向西,马不停蹄的朝洛阳疾驰而来。 在其两侧,出现了好几支哨骑,他们跟随着其一起行进。 这些哨骑并不是一直相伴,当有新的哨骑队伍加入后,先前的哨骑便离开了,期间没有任何商量,全凭默契。 队伍里的刘备和关羽见后,不禁暗暗称奇。 自从在离狐拜见了荀彧之后,刘备便接到了朝廷的诏令和丞相张昊的邀请,在张硕的陪同下,赶赴洛阳。 这一路走来,经过城池不下十座,大部分则过之而不入,但他们无一例外都受到了哨骑队伍的特殊欢迎, 就比如在进入巩县地界的时候, 便遇到了巩县的哨骑,巩县的哨骑看到飞虎骑的军旗和‘硕’字旗号后,并未上前盘问,而是很默契的进行伴随,之前伴随他们的旋门关哨骑则打道回府。 张硕他们这支五十余骑的队伍,就像是接力棒一样,被各地的哨骑进行传递。 不得不说, 张昊军的军事素养,已经达到了一个比较高的水准,是其他诸侯远远比不上的。 刘备等人单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张昊军的体系架构有多么的完善,否则也不会达到这样的默契。 ‘硕’字旗和飞虎骑,只要是张昊军中的士卒,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飞虎骑统帅张硕,更是他们侯爷的兄长。 面对这样的一个人,这些哨骑是非常的紧张的,无论是身份之间的悬殊,还是飞虎骑身上的肃杀之气, 让他们这些哨骑,拦截不是,盘查也不是,只能跟着。 当然了, 张硕的副将周成也很懂人情世故,每到一地,遇到新加入的哨骑队伍后,也会主动的高举手里的圣旨,高呼道: “侯爷有令,命我等奉诏进京!” 随着距离洛阳越近,哨骑队伍是越聚越多,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支两百余骑的队伍,近两百骑的哨骑就像是张硕等人的亲卫一般,为其护卫。 前方,就是洛阳城了。 哨塔上的哨兵早早的就看见了这一幕,如此多外放的哨骑一起回来的场景实在是不多见,记得上一次,还是侯爷回来的时候吧。 而且,哨骑圈子中,那高高竖起的飞虎骑军旗和‘硕’字旗号,实在是过于显眼了。 “呜呜呜呜!!!!” 哨塔上的哨兵率先吹响了号角声, 紧接着, 城墙各处的号兵也吹响了手里的号角。 守将高顺从城楼上出来,蹙着眉头看向奔驰而来的队伍,朝左右道:“快去禀告侯爷!” 洛阳城门打开, 洛阳城内的骑兵驰出,散布在周围, 然后是持有盾牌长矛和弓弩手组成的小方阵快速在城门口列好阵势。 高顺骑着马立在中间, 他并没有从侯爷那里得到飞虎骑进城的命令, 所以, 哪怕来人是侯爷的兄长张硕,他高顺也不能任其进城。 高顺的性格就是这样,做事情一板一眼,认真负责,也就是这样的性格,张昊才会放心大胆的将驻守洛阳的要务交给他。 能够训练出‘陷阵营’这样的将领,其为人威严大度,治下严格,也就可见一斑了。 高顺看到越来越近的飞虎骑,不由抬起了拳头。 “御!” 一时间,长矛举阵,弓弩开弦。 一股肃杀之意笼罩向张硕等人。 “吁——” 张硕伸手叫停,麾下五十飞虎骑甲士令行禁止。 刘备三人没有说话,他们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这一路上,张昊军带给他们的观感太过不一样,他们也想看看洛阳城的守将高顺是个什么样的人。 身处两侧的哨骑队伍也在此时退开,一南一北,对硕字营成夹击之势,他们都是洛阳城内的哨骑,隶属于高顺麾下,kuAiδugg 见到自家将军严阵以待的举动后,他们自然而然的,选择了与主将站在一起。 张硕的目光看向四周, 正对面的长矛盾阵还好,成守势,但两翼的哨骑队伍却将马头冲着自己,手按腰刀,若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恐怕早就把刀抽出来了; 再看盾阵后面的弓弩手,虽然已经张弓搭箭,但弓弦并未拉满,说明对方已经有所克制了, 否则, 一轮标箭就会射在自己的脚前。 侯爷麾下有两支骑军,一个是屠兀骨的胡骑军,一个便是张硕的飞虎骑。 高顺等人又如何不知眼前这人就是飞虎骑的统帅,侯爷的兄长张硕, 但是, 对于高顺而言, 那又如何。 侯爷有令,未得侯爷军令者,禁止入城,哪怕你就带了五十余骑,那也不行。 高顺深知洛阳对于侯爷的重要性, 所以, 哪怕你是侯爷的兄长,对不起,没有得到侯爷的军令前,你也不得入城。 当然了, 站在高顺这样的一城将领的高度,自然是有他恪尽职守的本分, 但下面的甲士,却又有另一种心态。 高顺志军严明,麾下甲士更是骁勇敢战之士,之前也打过几场硬仗,立下了不少战功, 明明是一群嗷嗷叫的狼却让他们在洛阳守城,这无疑让那些渴望军功的将士们心生怨言。 当他们在面对这些刚在前线击败袁绍和袁术的飞虎骑,没一个人有好脸色。 心里,有不服气,也有嫉妒。 但明知道来者是飞虎骑的统帅张硕,却也不怎么敢将这种不服气和嫉妒化为的刻意刁难摆在明面上。 既然如此, 在没有接到侯爷军令时,那他们就按规章制度办事,该怎么拦截,就得怎么拦截, 该长矛相向的,就长矛相向。 只是大家也都把这种情绪包裹在理智之内,毕竟人家是侯爷的兄长,毕竟也算是同袍, 虽然不服气,虽然嫉妒,但是又不能做得太难看。 高顺和张硕遥遥对视,皆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副将的情商来了。 周成高举圣旨道: “我家将军奉侯爷之命,奉旨进京,还请高将军行个方便。” 高顺看了一眼周成手里的圣旨,悠悠道: “可有侯爷的调令?” 周成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张硕,咽了咽唾沫,回答道: “侯爷在给荀军师的信中说了,让我家将军带着刘关张三人进京面圣。” 高顺眉头一挑,看着张硕,敷衍的抱了抱拳,开口道: “对不住了,没有侯爷军令,带甲之士一律不得入城。” 此时的刘备,大马上前道: “是陛下诏我等进京,难道在将军眼里,天子的圣旨还比不过武平侯的一纸军令么。” …… 第三十三章 侯府的待遇 高顺眉头一挑,将目光看向了张硕身后的那人, 只见其双耳垂长,面如冠玉,唇若涂脂, 不由朗声问道: “你是何人?” 就在刘备准备自报家门时,一名儒士带着十骑力士营黑甲从城门洞里跑了出来,高声喊道: “玄德公何在?” 此言一出, 高顺立刻回头看去,只见戏志才策马赶来,不禁颔首抱拳道: “戏先生。” 戏志才朝高顺点头示意后,便看向了张硕等人。 “戏先生。” “张将军。” 两人互相打了招呼后, 戏志才便将目光看向了刘备,见刘备一脸疑惑的盯着自己,戏志才笑问道: “阁下可是刘备,刘玄德?” 刘备拱手见礼道:“在下正是刘备,敢问先生是……” “武平侯麾下军师祭酒戏志才,见过玄德公。” “原来阁下就是戏先生,久仰久仰。” 刘备三人没有见过戏志才,但也从荀彧那里听说过戏志才这个人,也知道武平侯能击败袁绍,眼前这位戏先生也出了不少力。 戏志才向刘备回礼后,便与高顺交代了几句,然后便带着张硕和刘关张三人进城了。 侯府内, 典韦正在整理自己的甲胄,不过甲胄小了一号,他只能调整甲胄上的绑绳。 一旁的赵云提醒道: “待下人给你量好了尺寸送往冀州,那边的兵器工坊会为你打造一副新甲的。” 典韦看了一眼赵云的甲胄,喃喃道: “白袍银甲,你就是赵云?” “赵云,赵子龙。”赵云朝典韦拱了拱手。 “在下典韦,久仰大名。”典韦回礼道。 典韦出身贫贱,并无表字。 “听李卫说,你是侯爷从红袖招带回来的?”赵云挑着眉头问道。 典韦从赵云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丝的诧异和新奇,若是张侯爷在此,便能看出赵云的眼神里充斥着吃瓜的渴望。 毕竟, 八卦的心理,是不分时代,不分人的,只看感不感兴趣。 “呃……嗯。” 典韦点了点头。 就在典韦点头的同时,在院子门口守着的两名力士营黑甲,也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看向了典韦,就连一旁扫地的侍从也不由的放慢了手里的动作。 “你在红袖招里是做什么的?”赵云问道。 典韦不知道侯府与红袖招之间到底处于什么样的关系,红袖招豢养死士的事情本就是隐秘,就是在红袖招内也是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 所以,典韦可不敢在侯府乱说话,但人家把问题都问到这儿了,他也不好不答,只得编个谎言答道: “干些粗活儿,侯爷见我有股子力气,便让我来做护卫。” “这样啊……”赵云的神情略带失望,似乎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或许是赵云和卢沛待久了,被卢沛传染了一些不太正经的东西,不由好奇道: “侯爷是如何招揽你的?” “侯爷说,跟着他干,会有很好的待遇。”说到这里,典韦不禁问道:“侯爷也没细说是什么待遇,不知你们都有哪些待遇啊?” 赵云掰着手指头,沉吟道: “首先是军饷,咱们的军饷,要比其他诸侯麾下的同阶将领要多一些,每月的例钱都会由信都那边的府库账房做记录,待你需要申领时,可一次性把之前累积的月饷都给你; 当然了,如果你有家室,按理会在信都给你的家人划拉一处宅子,你的军饷,每月会送到你的家人手里。 其次,若是你有子女,则可以在适龄后送往善学斋学习,到了年龄则可以保送,对,用侯爷的话叫保送,保送到民生堂或者讲武堂,具体哪一个,得填报志愿。” “这样啊……”典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还有呢,”赵云掰着第三根手指头,继续说道:“若是你因公受伤,导致无法上战场,便会被分到新军营中做督练官,若是你身负军功,则可以在讲武堂内做教头,待遇也不会差; 若实在不行,回家颐养天年也是可以的,账房会按月拨发伤残补助,让你衣食无忧。” “那若是战死了呢?”典韦问道。 “若是战死了,你的家室,侯爷会给你的家人一大笔抚恤金,然后每月都会发放补助,直到你的孩子长大。 总之,只要你在侯爷麾下尽心竭力的做事,侯爷不会亏待你的。” 不得不说, 如今家大业大的张侯爷,已经不太需要为招揽一人去打感情牌了。 首先,张侯爷奉天子以令诸侯的这个抬头,以及手中所掌握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其他的诸侯,若想施展抱负,无论是良将谋臣,都会首选张昊这个如今的当朝丞相。 当然了,这只是针对大部分的人群,对于那些真正有理想抱负,且心高气傲的贤才,张侯爷还是能够做到礼贤下士,三顾茅庐的。 无论在什么时期, 当你还弱小的时候,免不了受人欺辱,当你与其他人能够平起平坐,并且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时候,大概率也会明争暗斗,搞不好人家还会联起手来对付你; 但当你的实力足以碾压任何人,且那些人联起手来都不是你的对手时,他们就会臣服于你,低头做小,至少在明面上,不会有反抗你的心思。 而如今的张侯爷,在击败袁绍和袁术,驱使曹操去讨伐公孙瓒之后, 天下诸侯也都偃旗息鼓了,只要你不去招惹人家,人家就关起门来,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的过日子。 对于典韦, 张侯爷自然会将他放在适合他的位置上,比如在力士营内给典韦挂个职,充当自己的护卫, 这样一来, 也可以将赵云的作用放大,而不仅仅是跟在自己身边充当一个护卫。 …… 侯府前厅, 刘关张三人在厅堂内候着,戏志才带着张硕去后堂禀报张侯爷去了。 关羽见刘备愁眉不展,不由问道: “大哥,为何发愁啊?” “其实在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袁绍死了,袁术也死了,曹操被派去讨伐公孙瓒了,如今这天下,已有大半握在张昊的手中,还有何人能与其抗衡啊。” …… 第三十四章 刘备入局 刘备的话,让关羽和张飞沉默了。 如今,这天下的局势,就是这般,他们三人手中的兵马也就五千,还被留在了离狐,由靡芳统驭。 无论是兵马还是猛将谋臣,他都难以成为那个能制衡张昊的人。 刘备感慨道: “若不是朝廷诏令,我是一点都不想来这洛阳的,对于张昊,我更是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关羽点了点头, 刘备看向张飞,问道: “翼德,你意如何?” 一听大哥问询自己的意见,张飞嘿然一笑道:“我怎知如何,大哥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大不了咱们三兄弟一起冲出城去,量他高顺和张郃也拦不住咱们。” “三弟说的是,”关羽沉吟道:“天下之大,岂会没有咱们三人立足之地。” 亦就在这时, 一道爽朗的声音远远的传到了三人的耳中。 “三位哥哥别来无恙啊!” 张昊晃荡着袖袍,大步走来,身后跟着戏志才,赵云,典韦,张硕。 虽然知道刘备以仁义著称,但他还是担心张飞那个莽夫,万一聊崩了,张飞给自己一拳,那他就只能饮恨酒泉了, 每每到这个时候,他就悔恨当初没有跟黎悦和赵云学功夫,可一想到习武所受之苦,他也就悻悻的打消这个念头了。 毕竟, 能靠脑子吃饭,为何又要靠武力呢。 一想到张飞,张昊心里就不由吐槽一句:呵,粗鄙的武夫。 “丞相。” 由于刘备身上并无官职,所以他并没有以下官自称,当然,他也不会以草民的身份来面对张昊。 刘备躬身抱拳一礼,身后的关羽和张飞只是抱了抱拳,连腰都没有弯。 张昊并没有因为关羽和张飞的无礼而气恼,谁让人家是天下一等一的猛将呢,就算他张昊要当场发难, 凭借关羽和张飞的身手,在张昊调军之前,他就得先一命呜呼了。 “多年不见,三位哥哥可还好?”张昊笑道。 面对张昊的自来熟,刘关张三人极为不适应,但刘备还是谦卑答道: “我兄弟三人能为朝廷分忧,必然鞠躬尽瘁。” 见刘备并不想与自己亲近,张昊也不会用冷脸去贴刘备的冷屁股, 既然你要打官腔,那我就陪你打官腔好了。 “玄德兄举义师响应朝廷檄文,讨伐袁绍、袁术等逆贼,实属不易,本侯回到洛阳后便奏报了天子,天子大喜,后来,天子听说你是皇室后裔,又在句阳斩杀袁术立下大功,龙心大悦啊!” 话音一落, 刘备心中欣喜,无以言表,只能面朝皇宫的方向,深深拜道: “臣刘备,愿吾皇万安。” 张昊咧嘴一笑道: “此次天子下诏邀玄德兄进京,就是想见见你,你想不想一睹天颜啊?” “在下朝思暮想。” 张昊点了点头。 一旁的戏志才出言提醒道:“侯爷,咱们还是坐下说话吧。” “玄德兄请。”张侯爷伸手道。 “丞相请。” 众人入座后, 浮香带着侍女从偏室进来,为众人烹水煮茶, 一袭红裙的浮香自然而然的坐在张侯爷的身旁,待浮香放完茶料后,张侯爷更是一把将浮香搂入怀中。 突然的举动,让浮香略感诧异,不过这一抹诧异在她的脸上一闪而逝, 毕竟, 张侯爷还从未当着其他人的面,主动与自己这般亲近过。 不过浮香到底是见过大场面且心思细腻之人,转瞬间便明白了侯爷的用意,似乎是故意要在刘关张三人面前表露出自己沉溺于美色的样子。 下面的戏志才和赵云,早已经见怪不怪了,自从侯爷回洛阳后,浮香姑娘隔三差五的就会往侯府跑,戏志才心思通透,看破不说破, 堂堂武平侯,当朝丞相,有那么一两个红颜知己怎么了,过分么? 不知其中故事的张硕,在看到浮香这样的美人后,心都快跳出来了,当看到对方腻在阿弟的怀里时,之前的心动顷刻间便转化为只有好兄弟之间才能懂的心思,懂得都懂。 至于典韦,则是不敢直视, 毕竟, 侯爷是张宁那个疯女人的亲阿弟,而疯女人身边的浮香却是亲阿弟的姘头,这…… 请恕我典韦的脑子有点乱,还是默默的喝茶吧。 刘备见张昊大庭广众之下与以美艳女人亲密无间,不由皱了皱眉,碍于礼数,他默默的低下了头,端起滚烫的茶汤放在嘴边,微微抿了一口, 喝没喝到嘴里,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举动可以缓解尴尬。 而一旁的关羽和张飞在对视一眼后,也是一脸的无语和不耐烦。 戏志才似乎眼感觉到了大家的尴尬气氛,便提议道: “侯爷,听说关羽和张飞乃万人敌之虎将,想必也是性情中人,浮香姑娘之前带来了不少红袖招的好酒,可否让赵将军他们陪着两位品尝一下啊?” 一听有酒喝,张飞心中大喜,一改刚才的郁闷,朗声道: “有酒喝,怎么不早说,我张飞除了战场杀敌就好这一两口酒,有什么佳酿还不快快让我尝尝。” “三弟,不得放肆。”刘备提醒道。 “无妨,”张昊抿嘴笑道:“红袖招的酒确实不错,值得一品。” 说着, 张昊便让赵云他们带着关羽和张飞出去喝酒去, 此时的厅堂中,就只有首座上的张侯爷和浮香,以及下方左右的刘备和戏志才了。 张侯爷搂着脸颊绯红的浮香,悠悠道: “玄德兄可知徐州之事?” “听说陶使君病故后,徐州被吕布霸占了,可有此事?” “可不是么,吕布霸占了徐州不说,更是将陶氏全族羁押了起来,如此行径,可是在挑衅朝廷的天威啊,朝廷颜面何在,天子为此更是劳心伤神啊。” 刘备蹙眉道: “既然如此,朝廷何不遣大军讨伐吕布,收复徐州啊。” “玄德兄有所不知啊,天子拜曹操为幽州牧,率兵北上讨伐公孙瓒去了,本侯对曹操自然是信不过的,为了防备曹操和公孙瓒联起手来对付朝廷, 本侯不得已,只能让荀彧驻守在兖州,一旦北边有事,也好及时驰援,至于徐州,本侯真的是有心无力啊。” 刘备思索片刻后,开口道: “那丞相的意思是……?” …… 第三十五章 镇东将军 张侯爷看向刘备,悠悠道: “不知玄德兄可愿挂帅出征,讨伐吕布啊?” 刘备不由一怔,眼神闪烁道:“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丞相的意思?” “天子不知兵事,自然不会行点将之事,此事只是本侯的一个想法,主要还是想听听玄德兄的意思,若玄德兄愿往,不仅能解了天子之忧,还能挽回朝廷颜面。” 张昊的想法很简单, 既然你刘备自诩汉室宗亲,以匡扶汉室为己任,那我就抬出天子,抬出朝廷,让你为天子做事,为朝廷做事, 如此, 你刘备又该如何应对呢。 刘备颔首道: “若陛下有诏,备,胆敢不从。” 张侯爷笑着点了点头,再次将浮香搂入怀中,怅然叹道: “本侯南征北战,东征西讨已有十年的光景了,从十三四岁到如今的二十三四,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好不容易替天子收复了大半的州郡,也差不多了; 世人都说本侯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权倾朝野, 其实本侯对朝堂,对权柄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若不是手底下这些骄兵悍将无人能驾驭得住,本侯早就想回到信都,安安心心做个一州州牧,逍遥快活了。 本侯也想过了, 咱毕竟不是汉室宗亲,说到底,咱也是个外人,这大汉的天下也不该由本侯这个外人来守,否则世人的流言蜚语,本侯也招架不住; 既然玄德兄来了洛阳,匡扶汉室的重任,也该交到玄德兄的肩上,咱也就能享受享受了。” 说着,张侯爷的咸猪手便在浮香的胳膊上摩挲着,尽显油腻。 对张昊说的话, 刘备倒是颇为诧异,不过刘备还是将信将疑,并没有完全相信张昊所言。 毕竟, 权利这个东西,拿起容易,放下很难,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功成身退,深藏功与名的。 就算他张昊有这心思,他下面的那些谋臣武将呢,他们甘心么? 刘备淡淡道: “丞相之名,威震寰宇,使得宵小叛逆不敢起复,我大汉有丞相这样的国之柱石,何愁天下不定,况且丞相未及而立,言之身退,为时过早矣。” “玄德兄谬赞了,”张侯爷怅然一叹道:“在天下士族眼里,本侯不过是黄巾余孽,乱臣贼子罢了,之所以奉天子以令诸侯,也不过是报答当年,先帝的招安之恩。 没有先帝,何来今日的武平侯啊!” 张侯爷说得感人肺腑,刘备听了,深受感染。 但这种共情,也只是那一眨眼的功夫, 要不是知道张昊这些年所干的那一桩桩事,他还真就信了。 当年在冀州广宗城外,张昊可是屠戮了两万官军精锐,更是逼得国之柱石皇甫嵩拔剑自刎; 后来在青州,与其兄长张尘玩儿灯下黑,不仅招揽了数万黄巾军,还在剧县屠戮了数万官军,前兖州刺史刘岱也死在了那里。 再往后, 张昊更是以一己之力,打退了各路诸侯组成的联军, 那些诸侯中,大部分都有官职在身,要说叛逆,恐怕你张昊才是最大的叛逆吧。 虽然刘备心里是这样想的,但是也不好当着张昊的面去吐槽, 听了张昊所言,刘备只是笑笑不说话。 亦就在这时, 李卫带着一名小黄门走了进来。 小黄门躬身拜道: “陛下诏丞相入宫商议徐州之事。” “本侯准备一下,即刻入宫。” 李卫带着小黄门退下后,刘备起身道: “既然陛下诏丞相入宫,那在下就不多叨扰了。” “玄德兄,你与本侯一起入宫吧。” “啊?”刘备不由一愣,诧异道:“这……合适么?” “有什么不合适的,天子早就想见见你了。” …… 从入宫到现在, 刘备的心,一直是处于紧张且激动的状态, 虽为汉室宗亲,但这也是刘备第一次入宫,所以对宫里的一切都是好奇的,时不时的还会用余光瞟一眼宫内的环境和建筑。 张侯爷身着官服,大大咧咧的走在前面,刘备跟在后面。 来到勤政殿后, 张侯爷先走了进去,刘备则在殿外候着。 没过多久, 内侍官便让小黄门来传刘备进去。 刘备不敢抬头,走进殿内,就跪在地上叩首,殊不知他跪着的地方,距离刘协还挺远。 “玄德兄,走近一些,天子在里面呢。”张侯爷开口道。 刘备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距离天子所在的高台的确还有一截比较长的距离, 于是, 刘备躬着身子,往前走了几步,又跪下了。 张侯爷抿了抿嘴,不由再次提醒道:“玄德兄,再近一些。” 刘备只得将刚才的动作重复了一遍。 看着刘备跪伏在地,不敢抬头,便向刘协介绍道: “陛下,此人就是臣时常与你提起的刘备,字玄德。” 当刘协看向刘备的时候,不知为何,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有期待,有激动,也有一些担忧。 “原来是刘爱卿啊。” 一旁的内侍官脸色一沉,沉声道:“陛下面前,还不见礼!” 此时,刘备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向天子见礼, 于是, 起身,拱手,拜道: “臣刘备,拜见陛下。” 刘协看了一眼一旁的张昊,然后看向刘备,问道: “爱卿祖上何方啊?” “臣乃中山靖王之后,孝景皇帝之玄孙,祖刘雄之孙,父刘弘之子。” 刘协眉头一挑,眼眸里更是比刚才多了一丝欣喜。 一旁的内侍官也不由的多看了刘备几眼。 刘协开口道: “如此说来,你可是朕的皇亲啊,”说着,刘协招呼内侍官道:“快拿皇族世谱来,朕要验看。” 很快, 几个小黄门便的抬着箱子走进来,然后开始查验世谱。 在等待的过程中, 刘协也是有些紧张,两只小手不由得搓了搓,余光时不时的还瞟向一旁的张昊。 见张昊一脸微笑,并未有任何的不愉,刘协的心这才稍稍踏实了一些。 “禀陛下,查验出来了,”内侍官看着手里的简牍,说道:“这刘备的确是孝景皇帝的第十八代玄孙也。” 此言一出, 刘协不禁激动得站了起来,盯着下方跪伏在地的刘备,欣喜道: “刘爱卿,依族谱,你算是朕的皇叔啊!” 刘备心中也是激动不已,朗声拜道: “陛下天恩浩荡,刘备感激涕零。” 刘协颔首,怅然道: “连年兵祸,使得国家蒙难,朕……” “幸得刘皇叔出现,至此以后,陛下也算是有了依靠,”说着,张昊冷眼看向刘协,眼眸微眯道:“陛下不是正为徐州之事犯愁么。” 接着, 张昊看向刘备,笑道: “臣建议,拜刘备为镇东将军,封宜城亭侯,率军讨伐吕布。” …… 第三十六章 吃相 刘协得知刘备是自己的皇叔后,本就心中欣喜, 见张昊都主动为刘备请封,刘协的心里更是舒爽了不少, 随即道: “今日见了刘皇叔,朕心甚安,”刘协挺起胸膛,正色道:“刘备听旨,朕授你为镇东将军,宜城亭侯。” “臣叩谢天恩。”刘备再次行了一大礼道。 刘备此时的心里,也有一种难以明言的喜悦和感动,这种感觉似乎是来自血脉里的认可,也是一种辛苦了这么多年,终于得到回报的激动。 从此以后, 他刘备,终于也有了官身, 哪怕手里的兵马不多,但在身份上,却是比大多数诸侯的地位要高上了许多。 刘协瞟了张昊一眼,然后继续对刘备说道: “爱卿闲暇时,请多多进宫来看望朕,朕忽然多了一个皇叔,想跟你述述祖。” “臣,遵旨。” 刘备的心里咯噔一下,他有一种预感,或许陛下是有什么话想要单独与自己说。 一旁的内侍官嘴角微扬,向刘备欠身道:“恭喜刘皇叔了。” 张侯爷眼眸微眯,看了一眼首座上的刘协, 这一眼,将刘协吓得缩了缩脖子。 随即,张侯爷面朝刘备笑道:“恭喜刘皇叔拜将封侯了。” 刘备没有说话,朝张昊行了一礼。 张侯爷继而看向首座上的刘协,淡淡道:“陛下,咱们是不是该说说徐州之事了。” “啊,对,徐州之事,”刘协点了点头,将目光看向了刘备,开口道:“吕布擅自霸占徐州不说,还向朕讨要徐州牧一职,若是人人如此,朝廷颜面何在,天下什么时候才能安定。” 说着,刘协再度将目光看向了张昊,见张昊朝自己冷冷的点了点头后,继续说道: “朕……朕意遣一良将,讨伐吕布,将徐州收归朝廷……皇叔……皇叔可愿领兵前往啊?” “臣,愿往。” “好,皇叔不愧是汉室宗亲,有皇叔在,何愁天下不平定啊,”说着,刘协问道:“皇叔有什么需求,只要朝廷拿得出来的,必然不会吝啬。” “陛下,臣的手中只有兵马五千,恐怕难以与吕布的数万大军抗衡,若朝廷能拨些兵马给臣,臣必将吕布的首级带回洛阳,献于陛下。” 一听刘备需要兵马,刘协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了张昊。 张昊不禁眼眸微眯, 如今的朝廷,哪还有什么兵马,就是粮草和银钱也都在张侯爷的手里握着。 刘备的手里只有五千兵马是事实,张昊也不可能让刘备带着五千兵马去与吕布作战,但若要让他将兵马给刘备,那也是不可能的。 刘备是什么人啊,那可是最擅长招揽人心的人, 张昊自然是不担心麾下的将领被刘备招揽过去,毕竟在他手下当将领的,妻儿老小都在信都,都尉以上的也大多安家在冀州和青州。 但是, 那些个兵士可就不好说了,虽然大多都是冀州兵,但也有不少是司隶招募过来的,而且刘备那么会忽悠,万一将士们以为是他这个侯爷让他们跟着刘备的, 张昊又如何应对呢。 所以,无论如何,张侯爷是绝不会将自己的兵马交给刘备的,那可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 “之前击败袁术时,俘获了万余兵马,再从兖州抽调一些郡兵,加上刘皇叔本部的五千兵马,也能凑够两万甲士。” 刘备将目光看向了张昊,眼里多少带着一些怨念。 天下都知道,袁术是死在了他刘备的手中,你让袁术的旧部跟着我,这不是在给我穿小鞋,让我不痛快么, 再说了, 从兖州抽调一些郡兵给我,兖州刚刚经历大战,军中青壮几乎都被袁绍和曹操征去了,剩下的都是弱旅,这些人只能当辅兵来用,谁敢让他们去攻城拔寨啊。 退一万步来说, 人家吕布依城据守,精锐兵马数万,若加上各地郡兵,怎么都有十万带甲之士吧,你让我带着两万战力参差不齐的人马去打吕布, 你是嫌我刘备死得太慢么。 就算你张侯爷不想借兵马给我,但这吃相也太难看了吧。 首座上的刘协也有些尴尬,不禁鼓起勇气提醒道: “丞相,听说那吕布号称十万兵马,徐州多坚城,仅凭皇叔的两万人马,恐怕……恐怕……” 张侯爷撇了撇嘴,开口道: “陛下,臣手里的那些骄兵悍将,就算给了刘备,也难以用得趁手啊,” 张侯爷思索片刻后,怅然一叹道: “要不,这样吧,此番讨伐吕布,臣就和刘皇叔一同前往,臣为主将,刘皇叔为副将。” “这……” 刘协一脸为难。 其实刘协对刘备还是有些心思的,他想借着讨伐吕布的机会,让刘备再为朝廷立下功劳,这样一来,就可以将刘备的地位再提上一提, 除此之外, 剿灭的吕布,必然要损耗不少兵马,若张昊将兵马借给了刘备,所损耗的几乎都是张昊的部众,而得利的却是刘备, 这样一来,不仅消耗了张昊的兵马,还能将刘备提拔起来,也能对张昊起到一些制衡的作用。 可他万万没想到, 张昊竟然如此抠搜,为了不借兵马给刘备,竟然打算亲自出征。 而且,这和之前他们商议的也不一样啊。 刘备似乎看出了天子的为难,随即应声道: “陛下,有丞相挂帅讨伐吕布,此番臣等必会旗开得胜。” 张侯爷微微一笑道: “既然刘皇叔都同意了,陛下还有什么担忧的么?” “朕……那朕就在洛阳期盼丞相和皇叔的捷报了。” 张侯爷点了点头。 刘备问道: “丞相,咱们何时出兵啊?” “不急,不急。” 刘备来洛阳之前,张昊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但在刘备见到刘协之后,张昊隐隐便感觉到了一些危机感,这种危机感让他觉得之前的计划或许不太能够吃得住刘备, 所以,他才临时决定要跟刘备一起出征, 既然我拿不准你,那我就盯着你,我就不信你还能玩儿出什么花活儿来。 从宫里出来以后, 刘备便上了宫里的马车,在禁军的护卫下向驿馆驶去。 自淳于嘉一事,潘肃在密侦司和军纪司的协助下,进行了一轮清洗,将绣衣使埋在禁军中的钉子全部拔出, 不仅如此, 密侦司也安排了一些人潜伏在禁军之中, 在护送刘备去驿馆的禁军里,就有密侦司的人。 按照张侯爷对密侦司的交代,刘关张三人,自打进入洛阳后,便有密侦司的人全程监视,见过什么人,每日吃了那些东西,都会有人呈报给他。 目送刘备的马车离开后, 张侯爷面色阴沉,对李卫说道: “回府,让石白速来见我!” …… 第三十七章 侯爷的面相 “师尊,这里就是洛阳城么,比信都大多了,只是这里的人,为什么都不怎么幸福呢。” “吧唧!” 南华老道对着自己徒弟的后脑勺就是一记毛栗子。 道童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眼泛泪花,很是委屈。 “孽徒,你小小年纪,可知道什么是幸福么。” “那什么才是幸福?” “这里可是国都,天子脚下,寸土寸金,同样的宅子,这里多少银钱,信都多少银钱,偌大的洛阳城里,有多少士族豪绅,多少商贾财主。” “手里有银子,就会幸福么?” “那可不,天下难事,九成都能用银子解决。” “那剩下的一成呢?” 南华老道瞪了徒弟一眼,没好气道:“剩下的一成则需要更多的银子!” “可师尊不是说过,人要见素抱朴,少私寡欲么。” “为师有说过?” “说过的,师尊还说了,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南华老道一时语塞,但在徒弟面前又不能势弱,便正色道: “当时,咱们是在山上,现在咱们入世了,入世就得有入世的样子,不惹一身红尘,又如何称得上入世呢!” “可是师尊……” 南华老道闻言, 正准备再给徒弟一记毛栗子,但道童反应迅速,早早的便捂住了后脑勺,南华老仙只得微微屈膝下压,对着徒儿的屁股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啊!” 道童直接跳了起来,一边跳脚,一边捂住自己的屁股,然后委屈巴巴的看向师尊。 “孽徒,跟为师抬什么杠,为师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走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如果人人都见素抱朴,少私寡欲,去修大道了,谁还去种地给我们吃?谁出银子建道观?谁给咱香火钱? 再说了,百姓幸不幸福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咱们是修道的,不是修佛的,咱们可不做普度众生的事儿,咱们修的是己。” “师尊,你曲解道法了。” “道法是讲给你们这些未入红尘,需要树立道念的人听的,待你什么时候能做到为师这般,从红尘中来又到红尘中去,看尽世态千万,红尘不沾身时,你也就达到为师这般境界了。” “师尊,徒儿说不过你。” “说不过就管好你的嘴,你瞧瞧这洛阳城,多么繁华,当年董卓乱政时,整个洛阳城都快成人间炼狱了,这才几年光景啊,就是先帝在位时,也不见这洛阳城有如此景象。 咱们这位武平侯,别看人家年纪不大,可是有大手段的人,待会儿见了侯爷,你可要小心说话,别以为侯爷会看在为师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 “师尊,徒儿知道了。” “去问问那边的店家,去红袖招的路怎么走。” “……”道童。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咱们不是去侯府么,去红袖招干什么?” “为师带你了解一下什么是红尘!” “师尊,你真的脸都不要了。” “快去!” 说着,南华老道抬起一脚就踹了过去。 …… “师尊……” “被打了?” “嗯……” “为什么打你啊?” “那位施主给徒儿指了红袖招的路,徒儿观其面向,算其近日家中会有至亲病故,便好言提醒,他提前做好准备,然后那名施主就……” 道童伸手,轻轻摸了一下脸上的淤肿,疼得龇牙咧嘴,眼眶红红的,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南华老道怅然一叹道: “谁让你跟人家胡言乱语的,你知道什么叫看破不说破么?” “徒儿说错了么?” “哎,算了,挨打也是一种修行。” 说完,南华老仙朝道童努了努嘴,示意道童带路。 道童抽了抽鼻子,喃喃道:“那位施主说了,红袖招的人都去武平侯府了,听说武平侯爷今晚要在府中宴请朝臣,好像还有一个是陛下亲封的镇东将军。” 道童正说着,便见师尊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师尊,咱们去哪啊?” “吃席!” …… 侯府外, 南华老道带着道童仰头看向侯府的大门。 良久, 道童开口问道:“师尊,你在看什么?” “看气派,”说着,南华老道转头问道:“你又在看什么。” “黄天气运。” 南华老道眉头一挑,一捋长须,问道:“气运如何?” “很浓。” “能不能说得具体一点?” “就是很浓。” “为师让你平时多读点书,也不至于如此词穷。” 亦就在这时, 李卫从府内走了出来,说道:“已经禀报侯爷了,侯爷让我带你们去后院。” 道童疑惑道:“后院,咱们为什么要去后院?” 南华老道再次给道童来了一记毛栗子,训斥道: “孽徒,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侯爷让咱们去后院,咱们就去后院。” 李卫看了一眼道童,又看了一眼刚才还仙风道骨,现在一副市井模样的南华仙人,咽了咽唾沫,做请道: “两位随我来吧。” 后院内, 张侯爷正坐在石凳上品着茶,石白正在向他汇报着刘备这几日以来的行踪,以及都见了哪些人。 当张侯爷远远的看到李卫带着南华老仙和一个道童走进来时,他便朝石白挥了挥手,石白会意后退下了。 李卫将人带到后,并没有离开多远,候在一旁,眼睛时不时的打量着南华老道和那个道童。 “贫道见过侯爷。”南华老道朝张昊行礼道。 一旁的道童盯着张侯爷,愣愣发神。 南华老道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徒弟,低声提醒道:“快,叫人!” 缓过神来的道童也学着师尊的模样,朝眼前的张侯爷行礼道:“见过侯爷。” 张侯爷朝道童微微颔首。 南华老道介绍道:“这是贫道的徒弟,了尘。” 了尘? 张昊不由一怔,见南华老道朝自己眼神深意一笑后,便明白了过来。 看来南华对尘哥儿还是有些师徒情分的,收了个弟子,取了尘哥儿的尘字。 一想到尘哥儿,张昊的心里也不由空落落的。 虽说他张昊是个穿越者,但毕竟还保留着这具身体本来的记忆,对待亲人,多少还是有些挂怀的。 了尘, 张昊看再看向了尘时,眼里不由得多了一丝亲近,问道: “你刚才一直盯着本侯看,可是有什么不妥?” “侯爷的面相……有些古怪。” “哦?”张昊诧异道:“了尘小师父何出此言啊?” “从面向上来看,侯爷不应该活到现在才是啊……” “……”张昊。 第三十八章 戏志才的劝进 来自穿越者的心虚,说的就是此时此刻的张侯爷。 好在南华老道及时的两记毛栗子,直接将了尘打得眼冒金星,才缓解了张侯爷的尴尬。 南华老道之所以来到这洛阳城,主要还是在信都北山道观里待得太闲了,再加上了尘已经十三岁了,也该下山走一走了。 当然了, 师徒俩下山,也是得到内卫府长史李巡应允的, 毕竟自当年那场斗法至今已经有七年了,这七年里,北山道观里,除了布道收写施主的香火钱以外,倒也没什么事儿, 密侦司安排在北山周围的暗探,也都相继撤走了,也就留了一两个打入道观内部的道士盯着。 张昊与南华老道共同经历过一些事情,也算是有旧,侯府这么大,也不介意腾出一两间房,多两双筷子。 让人安排师徒两人住下后,张昊便来到了前厅, 戏志才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张昊将密侦司送来的有关刘备这几日所见之人的名单递给了戏志才,面色阴沉道: “看看吧,刘备封侯拜将才几天啊,驿馆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戏志才看着简牍里记录的朝臣姓名,不由眉头微蹙道: “侯爷虽然位极人臣,奉天子以令诸侯,说到底任然还是天子之臣,而他刘备,转眼间便成了皇叔,滑稽之至啊!” “名位称呼而已,本侯倒没有那么在意,本侯只是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戏志才颔首道: “陛下一见到刘备,就给他拜将封侯,不排除陛下是想培植忠于皇室的势力,一旦刘备起势,终将会成为侯爷的大敌,侯爷应未雨绸缪啊。” “这一层,本侯早就想到了,刘备自诩汉室宗亲,以匡扶汉室为己任,只要皇叔的名头坐实,本侯便可用天子诏令制约他,他刘备就不得不遵从了, 就如徐州之事,只要天子下诏,让刘备率军讨伐吕布,那本侯就可以坐壁上观,收渔翁之利。 只是本侯的确疏忽了一点,那就是刘备手中并无多少兵马,而朝廷也没有办法给予刘备其他的支持,所以,这个难题又抛给了本侯。 本侯不敢将兵马借给刘备,只能亲征吕布,让刘关张三人做本侯的先锋将军。” “侯爷所言极是,”戏志才沉吟道:“侯爷所用之阳谋,的确能在一定程度上辖制刘备。” “虽然这一步棋,本侯走得不太爽利,但也不算太臭,只是本侯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踏实啊。” 说着,张昊将杯中凉茶尽数饮尽,然后靠在椅背上,面露担忧。 “侯爷何不在徐州,借吕布之手除掉刘关张三人呢,就算无法除掉刘备,只要能让关羽和张飞合乎情理的死在徐州,刘备就如同没了爪牙的老虎,也折腾不了多大的风浪来。” 张昊点了点头,沉吟道: “吕布虽然勇冠三军,但却是个有勇无谋之人,但愿能借吕布之手除掉刘备吧。” 其实,张昊打心底里,对刘备没有多感冒, 但刘备麾下的关羽,却是让他想得不可得之人,关羽无论是忠义还是勇武,这天下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人来。 若让这关羽就这么死在了吕布手中,多少是有些可惜的。 只是钟爱归钟爱, 他可不想有一天关羽提着青龙偃月刀将自己的头颅砍掉。 戏志才微微颔首,然后抬眼看向张昊,低声道: “侯爷,在下有一言,憋在心里很久了,不知当不当说。” “你是本侯的军师祭酒,又深得本侯信任,有事只管说。” “天下十三州,侯爷一人便独掌七州之地,天下大半皆掌握在侯爷的手中,侯爷麾下的兵马数十万,战将千员,论实力,各路诸侯谁敢与侯爷争雄, 朝野内外,侯爷已经是功德浩荡,恩威齐天了,侯爷不应该仅仅屈尊于丞相之位啊。” 说完,戏志才紧紧的盯着张昊,想看张昊对此事是个什么态度。 当然, 戏志才能提出这样的建议,并不是想做那从龙之功臣,而是从当下的局势来分析的。 天下十三州,冀州、青州、并州、凉州、兖州、豫州、司隶,总共七州之地皆在张昊的掌控之下,就说张昊现在能够拿得出手的兵马,差不多已有三四十万, 这还不算凉州马腾和并州卢沛的部众,若真动员起来,张侯爷麾下的兵马则会超过五六十万。 若说问鼎天下,张侯爷是有这个资格的。 站在戏志才的角度,张侯爷已经拥有这般的实力,换做是别人,恐怕早就逼天子退位让贤了,但他似乎并没有这样的举动。 面对戏志才提出的问题,其实张昊不是没有想过,若他不是穿越者,不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也许他也就带着兵马冲进皇宫劝天子退位了。 张侯爷神色平静,面无波澜,悠悠道: “你这是在劝进么” 戏志才坚定道:“正是。” 张侯爷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直起身子,给自己舀上一瓢茶汤, 沉吟道: “本侯现在虽然有些功名,手里的兵马强盛,但资望尚浅,各路诸侯的实力亦都不弱,且朝廷内外忠于天子一心扶汉的大臣不少,本侯这个时候行不义之举,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啊。” 说着,张侯爷笑着摇头道: “就是本侯麾下的谋臣武将中,亦有心向天子之人啊。” 张昊虽然没有指名点姓的说是谁,但戏志才的心里,多少已经有所猜测了。 就说袁术突围时,明明已经算准了袁术所逃之方向,只要在那个方向上埋伏一支精骑,不用太多,千骑足矣, 不管是张硕的飞虎骑,还是李招娣麾下的胡骑军,难道还挑不出来一千骑去打埋伏么。 可最后, 擒杀袁术的功劳,却落在了刘备的手里。 虽然张硕等人一众将领对此颇为不满,甚至有些怨言,但碍于情面,也不好多说什么。 尽管此事没有在军中发酵,但并不代表远在洛阳的张侯爷和戏志才不知道。 当此事被军纪司传回洛阳,询问是否要对荀彧展开进一步的审问和调查的时候,被张侯爷给摁下了。 因为他是知道荀彧的,荀彧本就是心向大汉之人,妥妥的汉之忠臣,不然后来也不会被曹操赐死。 当然, 张昊没有同意戏志才的劝进,是因为时机不对。 …… 第三十九章 迎客 时机不对的原因很简单, 首先就是天下各路诸侯依旧对他张昊有所威胁,别看现在曹操、刘备、孙坚、明面上不敢与自己为敌,可若是自己真的做出逼宫之举, 除了他们三人以外,荆州的刘表,益州的刘璋,交州的张津,也会毫不犹豫的出兵北上讨伐自己。 到那时,他张昊可没有十足的把握同时对付这些诸侯,毕竟正面对决和从四面八方过来打你,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那侯爷今晚宴请朝臣,意在拉拢人心?”戏志才问道。 “拉拢人心还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要向那些朝臣们示弱。” “示弱?”戏志才不由皱了皱眉。 既然要拉拢那些个还在观望或者非帝党核心成员的朝臣,难道不应该彰显自己的实力么,为何要示弱呢。 不过转念一想, 戏志才倒也明白了侯爷为何要示弱了。 “在下明白了。”戏志才抿嘴一笑,颔首道。 从前些日子,侯爷面见刘备时,刻意搂着浮香,也是在向刘备示弱,这种示弱并不是卑微的伏低做小,而是告诉刘备,他张昊是个沉迷于美色之人。 当一个人太过强大,强大到鹤立鸡群时,就会给人一种难以接近,或是难以企及的感觉。 如果这个人有那么一两个缺点或者是软肋,那么其他人便会觉得, 嗯, 张昊此人也不过如此。 故意展现自己市井的一面,接地气的一面,也不失为一种以退为进之法。 这样一来,那些个想要投效在侯爷麾下,且没有路子的人,在知道侯爷沉迷女色之后,便有了路子, 不外乎就是多费点心思,费点银钱去搜罗一些美人赠给武平侯,或者将一些女人喜欢的奇珍异宝赠送给侯爷的女人。 总之,得让大家看到跟武平侯亲近的路子,聪明的人自然会想方设法的去讨好他武平侯。 你要招些苍蝇来,不得将鸡蛋裂些缝出来么。 张昊见戏志才明白了自己的盘算,心里也是满意得很, 聪明的人就喜欢跟聪明的人打交道,很多事情只需要点那么一两下,对方也就透了,就怕遇到猪队友,带起来费劲儿不说,还容易把事情搞砸。 “对了,天子这些日子可有什么动作么?”张侯爷问道。 “这些日子还好,只是今日,天子召见了太傅马日磾。” “哼哼,咱们这个天子也不是个省心的主儿啊,把刘备当做救命稻草了,召其入宫也是想让人为其筹谋吧……” …… “给刘备拜将封侯的事,臣亦有所耳闻,想必陛下是想将刘备扶持起来,以做后援吧。”马日磾淡淡道。 刘协左右看了看,见宫女和侍从已经被内侍官带离了勤政殿,才低声道: “张昊杀了淳于嘉,至此独擅朝政,这朝堂上,也就只有赵司徒能帮着朕说说话,照这样下去,这大汉还是刘氏的大汉么。 刘备乃当世豪杰,又是汉室宗亲,朕需要他,将来一旦有变,朕也能引其为援啊!” “臣明白了,陛下此举是对的,只是这刘备的兵马不多,又无甚属地,纵使他刘备再厉害,要想制衡张昊,恐怕也是难如登天啊。” “这……” “陛下既然让刘备去讨伐吕布,待吕布授首,何不让刘备去做徐州牧呢,如此,也能让刘备有一立身之所,以他刘备之能,不出三五年,便能练出数万精兵来。” 刘协无奈道: “若是真能如此,朕也不会如此焦虑了。” “难道是张昊不同意?” 刘协点了点头道:“张昊想让刘备剿灭吕布后回洛阳,接任司空一职。” 马日磾脸色一沉,眼眸微眯,沉吟道: “果然被那位先生说中了……” “什么?” “哦,没什么,”马日磾赶紧转口道:“陛下勿虑,臣有个法子……” …… 日头西落, 洛阳城内的达官显贵们坐着马车,或是骑着马儿来到了武平侯府,好在后府门口的东平三街比较宽阔,才没有出现街道阻塞的场面。 自武平侯开府以来,还是第一次邀请朝臣赴宴,能接到邀请的人即代表着身份和地位是被武平侯所认可的, 能被武平侯认可,本身就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当然了,有的官员和士族豪绅在接到武平侯府送来的请帖时也有些犯难,毕竟他们的立场可是站在淳于嘉那边的,如今淳于嘉死了,帝党一边群龙无首, 他们这些非核心之人,心里不是没有想过,要不然就改换门庭依附在武平侯门下算了,可他们又担心被帝党其他官员报复,毕竟他们之间多少都有些利益牵扯。 所以, 去还是不去,成了他们纠结的点。 武平侯为了彰显诚意,刻意的放低了一些姿态,带着赵云、典韦、李卫,以及几名家仆在府门处,迎接参加酒宴的宾客。 站在张昊的角度,他并不觉得这样是丢颜面的事情,毕竟自己办这酒宴的目的,就是招揽人心,以市井之态示众的, 你不放低姿态,主动迎客,还怎么彰显诚意,怎么让受邀之人受宠若惊呢。 很快, 张侯爷便看见了一群熟人,当朝太尉张延,同行的还有卫尉潘肃、少府韩重、太仆范毅。 这些人,可是他张昊在朝堂上的主力军啊,自从十常侍倒台之后,张延这些人可以是说为了他,在朝堂上撑起了半边天啊。 “下官张延,拜见丞相。” 张太尉快步上前,躬身行礼。 潘卫尉等人也都上前略带拘谨的行礼,不过他们始终站在张延的后面,毕竟于公于私,张延还是他们的头头,毕竟,县官不如现管嘛。 官场的这些道道,他们这些人可是门儿清得很。 张昊对待张延等人,自然是笑容满面的,道: “大家都是自己人,怎么还带着东西来啊,见外了不是,今儿晚上,大家伙吃好喝好啊。” 张延什么时候听过侯爷说过这样的场面话,心中的喜悦无以言表,拱手笑道: “多谢丞相。” 张昊又跟潘肃等人寒暄了几句,张延便领着潘肃等人,跟在李卫的身后进了府。 张延等人脸都笑烂了,脚下的步子也变得轻飘起来了,他们为张昊在朝堂上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一句大家都是自己人,让他们觉得这些年的付出,那都是值得的。 张昊在目送张延等人进府后,没多久,便迎来了第二批客人, 一辆马车在一众城防司甲士的护卫下,停在了侯府门口,车夫搬来小凳,走下来一个白白净净的中年男人——城防司校尉毕岚。 …… 第四十章 位置 再看到毕岚后,有不少人为之侧目, 毕岚,毕竟是当年十常侍之一,说起来,也算是宦党一脉里的核心人物了。 虽然很多人都清楚的知道如今的毕岚是城防司的校尉,校尉一职并不算高,在洛阳城内可以说是最底层的军官了, 要知道在当年的西园禁军中,就那么几万人的兵马却有近百名校尉,平均一名校尉还分不到一千个兵。 而毕岚这个城防司校尉,手上可管着五千甲士,虽说比不得战兵,但也比那些府兵,郡兵强上不少,整个洛阳城内的治安都由毕岚负责。 别的不说,就单说毕岚在武平侯心里的位置,都能算上心腹了,不然也不会将城防司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他。 对于毕岚,整个洛阳城内的达官显贵,甚至是朝堂上的那些个大臣,没有一个人敢小觑了毕岚,就算是位列三公的张延、赵谦等人,在面对毕岚的时候,也得客客气气的。 而对于毕岚来讲, 说好听点,算先帝旧臣,说难听点,那就是阉党余孽。 他心里也清楚,自己能在城防司做这个校尉,全都是当初在张让等人的耳边为张昊说了不少好话,张昊承了这份情,给了自己一份不错的去处。 他一个阉人,又无子嗣, 这辈子,除了踏踏实实的跟着武平侯,他没有别的选择。 “卑职毕岚,拜见丞相。” 毕岚看到侯爷在门口相迎,赶紧三步并作两步的迎了上去。 只是面带微笑的毕岚,在见到张侯爷那透着几分诡谲的笑容时,他的心里却莫名的一紧。 难道是那晚,侯爷怪我城防司兵马去晚了? “侯府来了很多朝臣,本侯不擅礼数,恐有招待不周,还望毕校尉多多帮衬啊。” “丞相需要,卑职胆敢不从。” 招呼宾客这活儿,对于毕岚来说轻车熟路,毕竟在宫中待了那么多年,这点儿能力还是有的,但是直觉告诉他,今晚的宴席,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张昊刚让家仆带着毕岚入府,一扭头,便看见了第三批客人,当朝司徒赵谦和新任大司农杨奇。 两人下了马车后,似乎看到他正在和毕岚寒暄,所以并未上前,而是等到毕岚入府后,才向张昊走去。 依照身份地位,他赵司徒来了,便是贵客,你城防司毕岚算什么东西,在我面前,都得靠边站, 但是, 赵谦并没有这样做,而是等毕岚进去后,他才带着杨奇走了过去, 这就是礼数,也是分寸感, 淳于嘉一死,帝党官员皆以他赵谦为首,可这又如何, 这里可是武平侯府啊。 “哟,赵司徒,杨司农,稀客,稀客啊。” 赵谦笑着拱了拱手,开口道: “丞相相邀,我等怎敢不赏光啊。” 身后的杨奇看了张昊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跟着赵谦,拘谨的朝张昊行了一礼。 张侯爷看了赵谦一眼,颔首道: “两位里边请!” 与赵谦之间,张侯爷还是得拿捏一个度,不说话不合适,说多了也容易让有心之人揣测,一两句话,没有寒暄,刚刚好。 况且,他已经远远的看到阿姊张宁带着浮香,还有三胞胎姐妹花走了过来。 张宁昂着头,一脸冷漠的走向张昊,期待张昊用他那张热脸来贴自己的冷屁股。 不过, 走到跟前,张宁还是忍不住想为难一下自己的阿弟,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张子楚,你不该安排车辇来红袖招接……” 话音未落,张昊就给她打断: “你们怎么才来啊,赶紧进去帮忙招呼着啊,府里人手都不够用了,阿姊,你还杵那儿做什么,等着我背你进去啊。” 臭弟弟,竟敢指使姑奶奶我做事,当着宾客的面,我不跟你计较,待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你给我等着……张宁眼含凶光的盯着张昊, 然后一扭头,便向府内走去。 身后的浮香和三姐妹还是朝张昊微微颔首,以示见礼, 不过张昊在看向浮香的时候,还特意的挑了挑眉,惹得浮香掩嘴一笑。 待浮香等人进去以后,张昊才松了一口气,然后转过头问回来的李卫: “让你去请浮香,你怎么把本侯的阿姊也给请来了。” “啊?”李卫不由一怔,歉然道:“侯爷恕罪,是末将疏忽了。” “算了算了,待会儿让黎悦和沮芝陪着她说说话,免得给我添乱。” “是。” 亦就在这时,刘关张三兄弟出现在了张昊的视野中。 张昊眼眸微凝,缓缓呼出一口气,然后微笑着迎了上去。 “刘皇叔能来,寒舍蓬荜生辉啊!” 刘备含笑着向张昊躬身行礼道:“丞相。” “张昊,俺张飞来了,你府里的酒可够?”张飞哈哈笑道。 “三弟,不得无礼。”刘备提醒道。 “够够够,只要翼德兄能喝得下。” “好得很!”说完,张飞也不顾刘备还在,抬脚就往里走。 刘备只得向张昊赔笑道:“我三弟性子鲁莽,还望丞相海涵。” “哪里哪里,玄德兄请进吧。” 刘备和关羽朝张昊拱了拱手后,便在赵云的带领下走进了侯府。 随着客人一批一批的到来,天色也逐渐的暗了。 府上的下人开始将灯掌上,贵客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其余的那些士族豪绅们,张侯爷便交给府中的管家去迎候了。 武平侯府是五进院,最大的一个院子便是后府门口到前厅的这个院子。 为了此次宴请,张侯爷专门让人将这个院子布置了一下,也算是能够容纳一两百号人了, 中间的地方空了出来,以便观看红袖招所准备的歌舞。 席间客人,根据官职、地位等不同,被安排在不同的位置。 比如像张延、赵谦之类的朝臣,自然是被安排在前厅之中,刘关张三人由于身份特殊,自然也被安排在前厅。 至于张宁和浮香,虽然没有官职和地位,但却是张侯爷的亲族,所以也被安排进了前厅,且与侯府的女眷,黎悦、沮芝安排在了一起。 至于那些四品以下的官吏以及士族豪绅们,便被安排在了厅外的院子里,由毕岚负责招呼。 南华老道和道童了尘自然是不能缺席,本来就住在侯府内,不可能不让人家上桌吧,所以便将这二人安排到了一个角落, 不过两人也不在乎,反正他们谁也不认识,默默的吃东西就行了。 厅内, 张侯爷自然是坐在首座之上的, 左手边,是以赵谦、杨奇为首的帝党官员,刘关张三兄弟也在其中,由于刘备是刘皇叔的缘故,所以刘备能坐在前排,就在赵谦的身旁。 右手边,则是张延、潘肃等张昊一党的官员,张宁和浮香则被排在末尾。 张昊的两侧,分别坐着黎悦和沮芝。 按理来说,家眷和女人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但毕竟也不是要谈什么正事,就是为了吃吃喝喝,笼络笼络感情,所以宾客们也没有去在意这些, 况且,普天之下谁敢说他张侯爷的不是,就是天子来了,也得坐到小孩儿那桌去。 张宁左顾右盼,当她看到张昊身边的黎悦和沮芝的时候,眼眸微微一凝。 …… 第四十一章 庸脂俗粉 张侯爷正在和包括刘备在内的一众朝臣们寒暄着,毕竟淳于嘉死了,他需要在赵谦还没有完全成为帝党领袖的时候,拉拢一些人, 哪怕是做做样子,给赵谦这个小内打打掩护。 坐在右侧末座的是戏志才、赵云、张硕、典韦等人。 张硕是张昊的堂兄,也是张宁的堂兄,但张硕一直对张宁这个阿妹有些敬而远之,知道她不好惹,打了个招呼之后也就默默的坐回位置上了。 张宁的眼睛一直盯着张昊身旁的黎悦和沮芝两人,目光不善; 坐在张宁身旁的浮香则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样,低着头,也不动筷子,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而向来豪爽多言的张硕,也在此时变得少言寡语了,时不时的还用眼睛瞟向张宁,眼眸里有不可言喻的期待也有一丝担忧。 坐在张硕旁边的典韦也是一句话不说,毕竟跟谁都不熟,稍微熟悉点的就是张宁,但张宁在典韦的眼里就是个疯子,所以,还是乖乖的吃吃喝喝就行了。 总之, 厅堂内的气氛,多少有些古怪。 赵云朝戏志才的方向挪了挪屁股,侧身问道: “戏先生,我怎么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啊?” 赵云扫了一眼张宁和浮香,又扫了一眼侯爷身旁的黎悦和沮芝,最后发现身旁的张硕,时不时的偷瞄张宁,眼里藏着阴戳戳的期待。 戏志才笑了笑,没有说话。 “张昊这人倒是不拘一格,这样的场合,竟然还让女眷坐在厅堂内。”关羽淡淡道。 尽管关羽的注意力都在赵云等一众将领的身上,但对方的目光却时不时的看向自己身侧的张宁等人,诧异之余,关羽也忍不住用余光扫了一下张宁和浮香, 可这两人,一个目光不善的盯着张昊的两位夫人,一个神情落寞的低头不语,他猜测,这里面或许有些隐情。 刘备听到关羽的低语后,也用余光瞟了一眼张宁所在的位置,又瞟了一眼首座上的两位张昊夫人,眼眸一动,低声回答道: “这是张昊的家事,咱们不便多言。” 亦就在这时,想要向张侯爷示好的廷尉田泽开口恭维道: “丞相少年风流,一表人才,两位夫人又如此美艳,真是羡煞我等啊。” “没错,”大鸿胪苏恒称赞道:“当时丞相大婚,不知有多少洛阳城中的妙龄女子暗中垂泪,伤心欲绝,属实可怜,可怜呐!” 一看这些帝党官员开始对自家侯爷发起了恭维攻势,太尉张延等人岂能示弱。 少府韩重放下酒杯,看向苏恒,用阴阳的语气反驳道: “苏大人说得是哪里话? 丞相对两位夫人可谓是一往情深,至于那些个想攀高枝的庸脂俗粉,她们要哭就由她们哭呗,与丞相何干。” 侯爷一党与帝党官员之间的斗嘴,从朝堂转战到了武平侯府, 虽然大家都是在捧武平侯,但是旁人听着却是有些变了味儿,至少坐在末座的浮香,已经眼眶湿润,眼角擒泪了。 当场子里都是欢乐喜庆的气氛时,哪怕有一个人不愉快或者表现出悲伤的情绪,就会在场子里显得特别的突兀。 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会让人下意识的沉默,而且这种沉默,是会传染的, 当场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这气氛便会瞬间降到冰点。kuAiδugg 张硕和典韦的目光,已经死死的投向张宁和浮香的脸上了,就连戏志才,也禁不住将目光看了过去。 刘备和关羽,则是斜着眼睛,用余光扫向张宁的方向。 正想着如何找个由头报复张昊这个臭弟弟的张宁,不禁精神一振,就连腰背都挺直了。 不是张宁对黎悦和沮芝不满意,而是从浮香的口中得知,她们二人似乎并不想让浮香进侯府,哪怕做个妾都不太情愿。 张宁是什么人啊,是个极为护短的人。 浮香可是她张宁一手调教出来的,无论是姿色还是手段,皆不是黎悦和沮芝能够比的,有浮香这样的人辅佐自己的阿弟,她这个做姐姐的心里踏实,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张宁可以通过浮香,了解张昊在做些什么。 就比如上一次东条三街的刺杀一事,若不是红袖招通过自己的渠道获取到了消息,恐怕张宁都不知道淳于嘉利用绣衣使的余孽来刺杀张昊。 向来把阿弟看得比自己性命都重要的张宁,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所以, 将浮香送入侯府,给自己送消息,才是张宁的真正目的。 另外, 张宁也想看看阿弟当众出糗的样子, 别人让阿弟出糗不行,可若是她张宁,倒是喜闻乐见。 只有站在一旁的李卫,眉头紧蹙,为自家侯爷此时此刻的境遇感到担忧,毕竟他跟随侯爷已经有些年了,对红袖招和侯爷之间的关系,也比常人要了解得多。 不愿让浮香姑娘进府的是两位夫人,又不是侯爷,侯爷有什么错呢,侯爷只不过是尊重两位夫人的意见罢了。 赵谦和杨奇代表着帝党,见到这厅堂内的气氛如此尴尬,自然是端着酒杯,兴致勃勃的准备看戏。 太尉张延,虽然是张侯爷的人,但毕竟涉及红袖招,他也不敢多言,两边都不能得罪,端起酒杯呲溜呲溜都抿着小酒,眼眸无神,余光扫便全场。 黎悦和沮芝的目光停留在末位浮香的身上,黎悦眼眸微眯,透露着一股子凌厉,而沮芝则是不动声色,这浮香倒是会装可怜。 不过在这样的场合下,她们也不好率先开口,毕竟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侯爷没有说话,她们又怎么能去开这个口呢。 大家,各怀心思,等待着张昊的反应,等待着浮香的反应。 “呵呵呵……” 张宁掩嘴笑道: “韩少府可是在说我红袖招的头牌花魁,浮香姑娘是庸脂俗粉?” 话音刚落,还未等韩重缓过神来时, 张宁看向首座上错愕不已的张昊,笑问道: “阿弟,有人在质疑你的眼光呢。” …… 第四十二章 你的问题 一句阿弟,让在场那些不知情的人,感到了惊讶,原来这个女人是张昊的阿姊。 而那些知道张昊和红袖招之间必有关联且不明详情的人,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 至于像太尉张延和戏志才这些知晓实情的人,则有一种笑看风云的感觉。 到底是侯爷的阿姊, 到底是红袖招幕后之人啊。 本就尴尬的气氛,让她拱火拱到了顶点。 侯爷已经如此厉害了,没想到她这个阿姊也是一个狠角色啊。 众宾客纷纷将目光看向了张宁,心中啧啧惊叹。 在座的大部分人,都知道红袖招的浮香姑娘是张昊的红颜知己,纳进府中也只不过是两位夫人点点头的事情罢了。 张宁的这番话, 明面上是在驳斥少府韩重,内地里却是在阴阳黎悦和沮芝…… 论容貌姿色,浮香可是倾国倾城,真要论起来,黎悦和沮芝是要稍逊半筹的, 不仅如此, 洛阳城内的达官显贵们,大多都知道浮香是张侯爷的红颜知己,两人也算是情投意合了。 按理来说,以张侯爷如今的身份,纳浮香为妾,一点毛病都没有,可是为什么一直没有纳呢? 那肯定还是后院的两位夫人没有点头,至于为什么没有点头呢? 是不是两位夫人嫉妒浮香的容貌? 是不是担心浮香进府之后,会独得侯爷恩宠? 原本大家心里虽有猜测,但也没有仔细的去思考,今日张宁的一番话,倒是让大家有这个闲工夫去琢磨了。 有些事情吧, 本就不太经得起琢磨,大家没由来的一琢磨,反而会将这个事情琢磨出一些味道来。 就如同现在, 本来是张宁和韩重之间的话语,却隐隐的将两位夫人架在火堆上烤。 浮香虽然低着头,没有说话, 但是她的余光和耳朵却没闲着,她很了解张宁这个主子,张宁之所以暗地里将矛头指向了黎悦和沮芝,可能并不是真的为了她浮香去争取什么; 而是单纯的想要让侯爷当众难堪,来告诫一下侯爷,不要什么事都瞒着自己这个做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