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妆山河云鸾》 第1章 重活一次 云鸾睡得迷迷糊糊间,突然有人丢了颗石子,砸到了她的手腕上。她呻吟一声,扶着酸痛的脑袋醒过来。 有一道软软糯糯的声音,从屋外传进来。 “四姐……四姐,你醒一醒……”云鸾原本模糊的视线,在黑暗中渐渐恢复清明。 一缕微弱的烛火,让她看清楚了屋内的情况。她撑着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脑袋痛得犹如快要炸裂开来。 思及刚刚喊她的那个声音,她心头涌过一阵搅疼。她抬头,朝着房门看去。 “小五”纸糊的窗户破了一个洞,一张可爱娇憨的小脸,从纸洞里露出来。 他满眼担忧地看着云鸾:“四姐,我刚刚怎么喊你,你都不应声,真是吓死我了。睿王那个人不好,姐姐你别喜欢他了好不好,也别为了他和父亲闹,娘说父亲将你关进柴房是为你好,你还好吗?”云鸾怔愣地凝着,那纸洞里的小脸,她脑袋一片空白。 这是她十多岁的小弟云淮?可来报信的人不是说,小五不是死了吗?是得了风寒死的,母亲伤心过度,抱着小五的尸体一起跳入了府内的水井里。 这是怎么回事?她为何睁眼醒来,还能再见到小五云鸾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用力地揉了揉眼睛,睁眼发现门外站着的小五没消失。 她抬手便给了自己几巴掌。剧烈的痛意,从脸颊蔓延开来。小五见云鸾扇打自己的脸,他吓坏了,他退后几步,眼底满是慌乱。 “糟了,四姐肯定是被父亲打傻了……”他扭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喊。 “娘,娘,四姐傻了,她居然打自己的脸。”云鸾呆愣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云淮跑走,大着嗓门四处嚷嚷。 她捂着自己疼痛的脸颊,不禁红了眼眶。她能感觉到疼,这种痛感真实地让她不知所措。 这不是在梦里,小五不是在她梦里复活?她捂着脸颊泪眼婆娑地凝视着这熟悉的柴房——柴房四周,堆满了干柴,干柴的中间是一个小型的灶台。 烧火的槽里,还有那闪着火星的炭火。这是父亲将她关在这柴房后,母亲偷偷让人添地,就是怕她在这柴房冻着了,染了风寒。 母亲刘氏一共生了五个孩子,三儿两女,大儿二儿已经成婚,三女儿也已经许配了人家,明年就举行婚礼。 云鸾排名第四,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她是五个兄弟姐妹中,最淘气最任性最纨绔的那一个。 所以从小到大,她进过无数次这间柴房。二哥成婚后,二嫂疼惜云鸾,经常偷偷在柴火堆下藏了一条御寒的毯子。 云鸾忍不住哽咽了一下,她跪在地上,用力去扒拉这柴火下藏着的毯子。 当她的手,拽到那柔软的毯子后。她跌坐在地,抱着那毯子,低声哽咽。 她想起前世,被关入柴房前发生的事。睿王邀她喝茶,她不知怎么突然昏迷,再次醒来就与睿王衣衫不整搂抱在一起,父亲气得扇了她一巴掌,将她关入了柴房。 后来,她被关了两日,得了一场很重的风寒,几乎差点死了。父亲以为她是为睿王殉情,他气极,怒骂她一番,第二天上朝入宫,便向皇上请旨,让她嫁给睿王。 谁知,恰巧边境有敌国进犯。皇上说,若是父亲能率领云家军击退敌国,待他凯旋而归那一日,便是她与睿王大婚的日子。 父亲别无选择,当场接旨。十天后,边关传来战报,我军大败,九万云家军命丧黑风峡谷。 人人都说,是父亲急功冒进,害了南储九万儿郎。后又被人从父亲书房翻出通敌卖国的书信,云家九族差点被诛杀殆尽,睿王说是他拼死为云家求情,才免了诛杀云家九族的命运。 后来她意外得知,造成这一切的人,根本就不是父亲,而是萧玄睿。想到这里,云鸾的脑袋,当即便轰隆隆作响。 今日就是她被关在柴房的第三日。圣旨不能求,将军府决不能和睿王府做挂钩。 前世睿王就是以将军府女婿的名义,接近将军府那几个副将,在暗中一一策反,许他们高官厚禄,诱导他们背叛父亲。 她决不能让事情重蹈覆辙,绝不能让父亲进宫,向皇上请旨让她嫁给睿王。 云鸾猛然站起身来,可能是起得太猛,她的眼前一阵阵的眩晕传来。她狠狠地跌坐在地,脑袋昏沉一片。 她爬在地上,抬着头死死地盯着房门。 “母亲……”她要告诉父亲,睿王这人不可信,他就是一只蓄谋已久,侵吞她云家的一匹饿狼。 她奋力朝着门口爬去。突然一阵脚步声从外面渐渐的传过来,云鸾的眸光一亮。 咔嚓一声,有人打开了门锁。云鸾还没反应过来,整个身体都被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父亲那个不知轻重的,一巴掌打得这么重,这整张脸都肿了起来。呀,这额头怎么这么烫啊,莫不是感染了风寒?”云鸾紧紧地攥着母亲刘氏的袖子,眼睛通红地看着她。 她想要开口说话,可眼前的意识,越来越沉重。她不能睡,她要见父亲,她要告诉她的家人们,她不要嫁给睿王了,她再也不喜欢那个男人了。 她既然能重活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云家重蹈覆辙啊。可她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再张口说一句话,眼皮沉重犹如千斤。 母亲,母亲……刘氏满眼心疼地捏着帕子,给云鸾擦拭眼角的泪水。 “不哭,不哭啊,娘带你出去,咱不禁足了。娘不听你父亲的,不关着你了。”云鸾张了张嘴,泪眼朦胧。 她拼命的吸取着母亲身上的温度,她不由得怔怔地想,她有多久,没有感受到母亲温暖的怀抱了? 从小到大,母亲都不舍得打她,还记得最后一次相见,是父兄阵亡的消息传来,母亲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与她断绝了母女关系,将她赶出了家门。 而后,三年,整整三年的时间,直到母亲抱着小五跳井,她都再没见到母亲了。 她好想念母亲啊,想得她心头绞痛。气血翻涌,急血攻心,云鸾忍不住吐了一口血出来。 第2章 求婚圣旨 刘氏吓了一跳,连忙用帕子捂住她的嘴角:“怎么吐血了啊?来人,快点抬四小姐回去,快点请大夫。” 小五急得乱跺脚,他急着要背云鸾出去。可惜,他身板太小,完全承担不住云鸾的重量。大嫂体格比较健硕,平日最爱舞刀弄枪,所以她二话不说跑过来,让二嫂扶起云鸾搭在她背上。刘氏哭着在一旁帮忙,几个人扶着云鸾,急匆匆地往鸾凤阁而去。婢女如春看到这幅架势,吓得红了眼睛哭着喊着小姐。没一会儿,大哥二哥,还有父亲便急匆匆地赶来。三姐拽着气喘吁吁的大夫入内,在众人焦急的目光下,大夫忐忑不安地把脉查看病情。云鸾目光恍惚的,看着眼前这一个个熟悉的至亲。大哥二哥,大嫂二嫂,还有三姐。父亲母亲他们都没死,他们都还活着……她的眼睛,渐渐地模糊。她想去伸手,抱一抱他们,但她整个身体都非常虚弱,眼皮沉重的,更是睁不开。刘氏的手,一直都紧紧的握着云鸾的手,不曾松开半分。在刘氏温暖的怀里,云鸾的意识不受控制地渐渐模糊,不知不觉地沉睡了过去。半刻钟后,大夫诊脉结束,他说四小姐感染了风寒,又因为情绪激动,急血攻心所以才吐了血。他开了药简单交代了一些情况。大嫂去送周大夫离开,一家人不敢打扰云鸾休养,纷纷悄悄地离开了内室,全都聚集在了厅堂。二嫂让下人上了茶点。刘氏愁眉深锁,沉着脸看向云傅清:“我都说了,不能将她关这么久,偏你要狠心关她。现在好了,她感染了重风寒,刚刚又吐了血,我的鸾儿啊,这次是丢了半条命啊。” 云傅清板着脸,一言不发。刘氏看着,越发来气。“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今天我就把这话撂在这里了,鸾儿喜欢睿王,那就让她喜欢去。我们家谁都不许再反对……若是我们再反对,鸾儿的这条命还要不要了?这可是我拼了命,十月怀胎生下的宝贝肉疙瘩,你们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三姐云倾捏了捏刘氏的肩膀,她抬头看向云傅清,附和着说道:“父亲,母亲说得没错,既然四妹这么痴心睿王,我们就不要棒打鸳鸯了。” “是啊父亲,小四从小便是一根筋,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那种。再这样拖下去,说不定她真的要想不开了。” 二哥云枫素来性子急,沉不住气,率先嚷嚷起来。他年纪与云鸾就相差两岁,两人平日里总是打打闹闹,他是第一次见到云鸾这样死气沉沉,病入膏肓的模样。看着平日活泼爱闯祸的妹妹成了这个鬼样子,他心里比谁都要难受。二嫂看着云枫的焦灼模样,她也跟着劝了几句。小五云淮从小便依赖云鸾,其他几个兄姐时常要上战场,唯有云鸾陪他玩的时间更多,所以他对云鸾也更亲近。他红着眼睛,直接跑到了云傅清那里,屈膝跪在了地上,撒娇似的扯着他的衣袍。“爹,求你可怜可怜四姐吧。看她那么痛苦,我也跟着难受……”大嫂扭头,看着自家夫君眼底那担忧的神色,她叹了口气看向云傅清也跟着劝道。“公爹,四妹的性子我们都了解,如果我们不松口,恐怕她是要抗争到底了……怕就怕她嫁不成睿王,要为睿王殉情。” 云傅清叹息一声,眼底掠过几分无奈。在这屋里的人,全都是他的血肉至亲,他们疼惜宠爱鸾儿,他又何尝不是?他对鸾儿的一颗慈父之心,从来都不比他们少半分。只是睿王这人,根本就不是鸾儿的良配。可,他说破了天,终究还是无法扭转鸾儿的心。云傅清闭了闭眼,满脸的疲惫。“当今圣上,有五个儿子,且并未立太子。这五个儿子皆已成年,个个出类拔萃。这皇位有的争了……原本我们云家不涉入党争,只看那些王爷争个你死我活就是,我们独善其身就好。” “如今闹出了三日前的那件事,哎,我们云府注定是要与睿王府脱不开了。这局势已定,我们云家势必要卷入这朝堂夺嫡的风雨诡谲中了。” 云慎素日做事考虑周全,到了此刻,他也不得不说道:“父亲,就算小四没和睿王有牵扯,我们云府想要独善其身,那也是不太可能。夺嫡愈演愈烈,谁都无法摆脱这样混乱的局面……”云枫难得静下心来,开始思索将军府与皇室中人掺杂的暗涌:“我们屡屡与那些皇子撇清关系,哪位皇子都不选,他们个个都会视我们为眼中钉。他们会觉得,如果一件武器不能为己用,宁愿毁了也不会让给别人。” “到时,我们将军府处在水深火热当中,恐怕圣上还没抉择出储君人选,我们将军府率先成了他们夺嫡的牺牲品。” 云慎忧虑重重地叹息道。两个儿子的这一番话,彻底点醒了云傅清。他猛然站起身来。是啊,将军府虽然不参与党争,可他们手握兵权,再独善其身,却也无法脱离这场政治漩涡。其他人跟着起身,一双双眼睛带着殷切,目光灼灼的看着云傅清。“父亲……”“公爹……”云傅清回望着他们,一字一顿回道。“明日上朝,我就在金銮殿上,亲自向皇上请旨,让他为鸾儿睿王赐婚。” ——云鸾在睡梦中,似乎又回到了临死前的那一幕。她痛苦地看着睿王萧玄睿拥着身怀六甲的尹白莲向她走来。忠心的婢女如春愤恨地一头撞向尹白莲的肚子,萧玄睿一脚将她踢飞。如春当场血溅身亡,萧玄睿蹲在云鸾面前,一一向她叙述,云家人都是如何惨死的。他眼底闪烁的皆是得意,云家人的死,就像是他的军功章一样,他满脸都是炫耀。他说,是他设计污蔑云家人密谋造反,是他亲自下令,坑杀九万云家军。他更是设计三姐,为了救他而死。他故意命令那些军士,为难云家妇孺,大嫂为了保住她弟弟,一头撞在了侍卫的刀口上也死了。 第3章 拦截父亲 她的价值被利用殆尽后,萧玄睿将她丢入冷院,任她自生自灭,再也没有看过她一眼。她被困在这四方院里,不知年月几何——疼她的二嫂,偷偷跑到王府想要接济她,被王府的侍卫发现,一脚踢到了肚子。二嫂那时已经快要临盆,那一脚下去一尸两命。之后,他又让人撩拨离间她与母亲的关系,母亲与她断绝母女情分。最后母亲抱着小五,绝望地跳井自杀。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萧玄睿在谋划,在布局,为的便是将云家所有人,残忍的推入地狱。嗡的一声,脑袋犹如针扎般的刺痛。云鸾大汗淋漓地睁开眼睛,猛然坐起身来。她有些恍惚地望向四周,这才惊觉,刚刚那一切皆是梦境,她真的重生了,真的回到了三年前。想起梦中那一幕幕,她的气息紊乱至极,滔天的恨意在心中翻涌。她恨不能活撕了萧玄睿和尹白莲那两个畜生。突然,几道窃窃私语声,从外面传入她的耳畔。“娘,父亲今天能求来赐婚圣旨吗?” “应该可以,这些年,你们父亲从未求过皇上什么。” 求婚圣旨?父亲已经上朝入宫了吗?云鸾呼吸紊乱,手指紧握成拳,眼眸猩红一片。她连忙掀开了被褥,赤脚下了床榻。谁知,刚刚站起身来,她的脑袋便传来一阵晕眩。她呻吟一声,身子一歪又跌倒在了床上。内室的动静,惊扰了外面的人。刘氏带着三姐云倾,连忙奔入内室。她们将云鸾搀扶起来。刘氏满眼都是担忧地看着云鸾:“鸾儿,你这是干什么?你身体还很虚弱,赶紧趟回床上继续养着。昨夜你发了一夜的高烧,这到了天亮才好不容易好转。” 云鸾一阵恍惚,她紧紧地攥着刘氏的衣袖。“母亲,带我去见父亲,我不想嫁给睿王了……”刘氏蹙眉,满眼不解地看着云鸾:“鸾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满心期许,能够嫁给睿王吗?你父亲好不容易松口……他刚刚出发入宫。” 云鸾有些气息不稳,红着眼睛,郑重其事地看着刘氏。“母亲,我想过了,父亲说的没错,睿王不是我的良人,从前我年纪小不懂事,看不懂这一点,如今大病一场,我全都想明白了。” 刘氏一怔,她眼底满是诧异。“鸾儿你怎么胡言乱语呢?莫不是病糊涂了?” 她说着,便伸手摸了摸云鸾的额头。温度正常啊,热度已经退下去了。云倾满脸担忧地看着云鸾:“小四,你没事吧?” 云鸾摇了摇头,她现在根本没时间,向她们多做解释,不理她们异样的目光。她朝着外面大声喊如春。如春疾步跑了进来:“小姐。” “赶紧让人备马,我要去宫门口,拦截父亲……”云鸾撑着头部的晕眩,慢慢地站起身来。如春有些迟疑,云鸾低斥一声:“怎么?还不去办?” 如春的身子一抖,很少见小姐这么凌厉的样子。她连忙低声应了,头也不回地朝着外面跑去。云鸾扯了一件外衫,裹在身上,步履不稳地朝着外面走去。刘氏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个女儿怎么就突然转了性,突然就不愿嫁给睿王了。她走过去,抓住了云鸾的胳膊。“鸾儿……你又要闹什么?” 她声音里带着的满是疲惫。云鸾红着眼睛扭头看向刘氏:“母亲,从今往后,女儿再也不会胡闹了。三姐,你看着母亲,我的事,由我自己解决。” 云倾眼眸复杂地看着云鸾,这一刻,她居然觉得小四是如此的陌生。好像,她突然间就长大了。云鸾推开刘氏,疾步朝着外面走去。这一路,她走得极为艰难。脑袋眩晕得厉害,胸膛里的心脏,好似将要跳出喉咙般。双眼所看到的东西,全都天旋地转——她伸手,捂住难受的心口,靠在廊道的一个柱子旁歇了几口气。云倾从后面追上来,搀扶住了她的胳膊:“小四,你怎么样?你的脸色很难看,你想要做什么,我替你去做,你回去躺着好吗?” 云鸾紧紧的抓着云倾的衣袖,她眼眶微红,怔怔地凝着自己的三姐。想起前世,三姐死时的惨烈画面,她喉咙间忍不住翻涌着一股股腥甜。三姐素来知道,她喜欢睿王,所以在萧玄睿遭遇伏击时,她没有半分犹豫,挡在了萧玄睿的面前。那一把弯刀,直接穿胸而过。三姐当场断气死亡,死前还喊着云鸾的名字,让她一定要幸福。想到前世那一幕,云鸾气息紊乱地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她已经调整好了自己怒恨的情绪。她一脸孤勇,就像是一只从地狱爬出来的鬼,即使飞蛾扑火,粉身碎骨,她也要拼劲全力去弥补,去保护好她的每个至亲至爱之人。云鸾推开云倾,哽咽着声音说了句:“三姐,我今年十六岁了,我已经长大成人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去解决。云家儿女,向来坦坦荡荡,无所畏惧的。” 她扭头,冲着云倾勾唇一笑。而后,她便挺直脊背,撑着一口气,一步步朝着大门口走去。这一路,她脊背的衣服,渐渐地被汗水浸湿——这条路即使再长,再难,她就算是跪着,也要继续走下去。走到大门口时,云鸾脑袋晕眩得更加厉害,她伸手扶着门框,缓了缓神。一张脸颊惨白如纸,额头不断地冒出冷汗。整个身体,都控制不住的战栗发抖。她狠狠地咬破了唇角,铁锈般的甜腥味道,顿时流窜在口腔内。嘴角的疼意,当即让她清醒了几分。如春备好了马车,连忙跑过来,搀扶住了云鸾。“小姐……”“扶我上马车……”云鸾咬牙吩咐了句。如春低声应了,扶着云鸾上了马车。这一路上,云鸾不停地催促车夫,让他快一点,再快一点。——睿王府的书房,萧玄睿身穿一袭绛紫色的锦衣华服,正拿着毛笔写字。突然外面走进来一个侍卫。“王爷,镇国将军这会儿,已经到了宫门口。据属下打听得知,云四小姐感染了风寒,病情挺严重的。应该是以病情,逼着镇国将军让他入宫请旨,让圣上为王爷和她赐婚。” 第4章 绝望吐血 萧玄睿轻勾唇角,眼底掠过几分轻蔑。“那个蠢货,真是没有让本王失望啊。本王稍微勾勾手指,她就犹如一只狗般摇尾乞怜,拜倒在本王的袍下了。” “吩咐下去,立即将敌国进犯边境的事,通报上去。这一次,本王要送父皇一个大礼。” 侍卫低声应了,连忙退出办事。萧玄睿丢了毛笔,负手而立站在窗棂前,凝着那天际的乌云密布。“这一次,本王定能利用将军府,给父皇立一个大功。云鸾,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来人,伺候本王更衣,本王要入宫上朝。” ——这一路上,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在街道疾驰。过往的行人,看见是将军府的马车,纷纷避让。云鸾坐在马车内,紧紧的攥着帘幕,手里冒出不少的汗水,那汗水几乎都将帘布给浸湿了。她的面色潮红,刚刚降下去的温度,又慢慢地灼热起来。马车颠簸,颠得她整个人昏昏沉沉。她依靠在车厢,很想闭眼睡去,可一旦思及父亲入宫会请旨赐婚,她又狠狠地用贝齿,咬破了自己的嘴巴。顿时,血腥味在口腔里,四处流窜。唇上的刺痛,再一次让她清醒了几分——如春坐在一旁,不敢吭声,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云鸾讳莫如深的神色。她看着小姐破损流血的嘴角,眼底闪烁得满是担忧。马车在距离宫门口四五百步时,云鸾挑起帘布,看见了父亲入宫的背影。他穿着武将官服,与其他几位武将,并肩踏入宫门。云鸾连忙跨出一步,扬声大喊了声:“父亲,留步……”这一声,可谓是声嘶力竭。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喊完这句,她便忍不住低声咳嗽了几声。喉咙里顿时传来,强烈的刺痛感。云鸾的身子一歪,差点跌出马车,摔在地上。如春及时伸手,拉住了云鸾的胳膊。可能因为距离比较远,云傅清并没有听到云鸾的呐喊声。他脚步未停,踏入宫门,瞬间便消弭了身形。云鸾满眼都是焦灼,她攥着粘稠的手掌,让车夫加快速度冲过去。车夫胆小如鼠,有些迟疑:“四小姐,这可是皇宫门口啊。我……我不敢啊。” 云鸾稳了稳心神,一把推开了车夫,拽着缰绳,扬起马鞭朝着马屁股上一抽。“驾……”骏马顿时扬起前蹄,嘶吼一声,疾驰而去。马车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宫门口冲。宫门口的守卫,见此情景,立即竖起长刀,大声呵斥。“皇宫内院,不许驾马车而入。请速速停车……”如春吓得面色惨白,她紧紧地攥着云鸾的衣袖:“小姐……”云鸾立即勒紧缰绳,骏马扬起马蹄,嘶吼鸣叫。马车车厢,朝着后面倒立,如春吓得惊呼一声,身子险些跌出马车。车夫吓得,摔进车厢内,早已人事不知了。云鸾的眼底没有半分慌乱,她勒紧缰绳,驯服骏马的狂躁,顺利让马车停好。宫门口的守卫,看到这一幕,纷纷眼露诧异看着云鸾。这女子可真是大胆,这份胆量,一般的男子都不一定会有。云鸾扔了手中的缰绳,翻身下了马车。在落地的时候,却因为头脑晕眩的厉害,她踉跄了几步。如春立即下车,扶住了云鸾。云鸾攥着手掌,便要冲入宫门。侍卫握着刀柄一横,挡住了她的去路。“没有令牌,闲杂人等,不得入宫门一步。” 云鸾的眼睛泛红,她一口温热,顿时梗在了喉间。令牌,她没有令牌——她的心,不由得猛然下沉。她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她望着宫内那长长的甬道满心凄苦。难道,即使她重活一次,还是阻止不了前世的悲剧吗?她清楚地记得,她云家渐渐走向毁灭,就是从这封圣旨开始的。这道圣旨,从来不是她幸福生活的开端,而是让云家走入地狱深渊的开始。云家灭亡,一个个亲人,皆离她而去。这样的痛苦,她不想再经历一次。一阵阵眩晕,犹如浪涌,朝着她席卷而来。急血攻心,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再次从她嘴里吐出来。她的身子僵硬地朝后仰倒,如春扶着她的胳膊,哽咽哭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啊。你可千万别吓唬奴婢。” 闻讯赶到的大哥云慎,看到云鸾那绝望吐血的模样,他心疼到了极致。他连忙翻身下马,趋步上前,搀扶住了云鸾。“小四……”原本面容呆滞,趋于绝望的云鸾,当听到大哥的声音时,她渐渐回过神来。她怔愣地扭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大哥。蕴藏在眼眶里的泪水,这一刻,再也控制不住从眼角流淌而出。大哥当初死的时候,是被人砍断了双臂。那双臂膀,曾经抱着她,给予她最大的温暖。她时常淘气闯祸,大哥总是温柔地看着她,爱怜地抬手抚摸着她凌乱的发丝。温文尔雅的大哥,最是在意自己外表的形象。可他最后,却被砍断了双臂惨死。云鸾呜咽哭着,扑入他的怀里。“大哥……对不起……”云慎满眼都是疼惜地看着云鸾,他抬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脊背。“乖,不哭。我听母亲说,你不想嫁给睿王了,想要阻止父亲求旨是吧?” 云鸾抽泣着,仰头看着云慎。“大哥,你信我,我真的不喜欢他了,他不是我的良人。我真的不想嫁给他了。” 云慎温柔地给她擦着眼泪,指腹轻轻地抹掉她嘴角的血迹,他点了点头。“嗯,大哥信你。小四想要什么,大哥都会应你……乖,别哭了。” 他当即便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宫门口的守卫瞥了眼令牌,倒是没有为难他们,让他们入了宫门。云慎拉着云鸾,跨过那道高高的宫门。云鸾心底翻涌着激动,怔怔地感受着,大哥温热宽厚的手掌握着她手的温度。她已经有很久,不曾感受过这种温暖了。她在心里暗暗发誓,这温暖来之不易,她再也不会将它丢失。 第5章 女儿不孝 长长的甬道里,云鸾一眼便看见了即将要步入第二道宫门的父亲身影。她的心尖发颤,朝着那道身影,拼劲全身的力气声嘶力竭地呐喊。“父亲……父亲留步。” 话刚出口,她便忍不住咳嗽几声。云慎满眼都是担忧,也跟着喊父亲,两个人的声音传递过去,在长长的甬道内,响起一阵阵回声,他们的声音尤其清晰。云傅清停止了脚步,眼底带着诧异转身,怔怔地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从远处狂奔过来。云鸾气喘吁吁,还没跑几步,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云慎紧紧地搀扶住她的胳膊:“别怕,有大哥护着你呢,断然不会让你受伤的……”云鸾的鼻头,猛地一酸。头脑的晕眩,渐渐地被驱散几分。她与云慎相互搀扶着,急切地奔向云傅清。云傅清看到虚弱憔悴的女儿,他眼底掠过几分心疼,回转脚步往回走。其他的几个武将,纷纷面面相觑。云家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云傅清伸手扶住了急切冲过来的云鸾。她一张小脸惨白,额头脸颊流淌出了不少的汗水。他抬起衣袖,轻柔着动作,擦了擦她脸颊上的汗渍。“鸾儿,你真是胡闹。你不是还在病中吗?怎么就追了过来?你放心,我不会再阻止你和睿王在一起,此番进宫,我面见圣上,就是为你求赐婚圣旨的。” “你身染风寒,吹不得冷风,让你大哥赶紧送你回家。父亲一定会把赐婚圣旨给你求来的。” 云鸾听着父亲的话,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潸然泪下。她哽咽着,扑入了云傅清的怀里。她心里痛极,紧紧地攥着他的袖子。“父亲,我不要和睿王在一起了,你别去求婚了。我不想嫁给萧玄睿了……你说得对,他不是我的良配,我早该看清楚这点的。” 云傅清惊诧不已,怔愣地看着云鸾。“鸾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不想嫁给睿王了?” “你不是从小便爱慕他吗?以前是父亲太固执己见,丝毫不考虑你的感受,你……”云鸾无比的急切地打断他的话。“父亲,女儿说的都是真的。女儿真的不想嫁给睿王了……女儿以前年纪小不懂事,如今大梦一场,什么都想明白了。” “我对睿王,只是年少轻狂的一时痴迷罢了,其实我根本就不喜欢他。那只是我的执念,如今大梦初醒,我方才知道,自己曾经错得有多离谱。为了他的事,我屡屡和父亲闹,女儿不孝……”云鸾说着,屈膝便跪在了地上,她仰头看着云傅清,眼底满是坚韧与决绝。“女儿真的不喜欢他了,一点也不喜欢了,父亲你信我好不好?求你就信我这一次……”最后的声音满是祈求。云傅清眼底掠过一些惊讶,他心里渐渐地掀起云涌。他有些激动,握着云鸾的胳膊,将她搀扶起身。他有些不确定,提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一字一顿问。“你……真的都想明白了?如果今晚不去求赐婚圣旨,父亲以后都不会再求了,你真的不后悔?” “过了今天,明天你就没有任何机会了。父亲再不会这样纵着你……让你胡闹的。” 云鸾凝着父亲紧张的神色,她的鼻翼酸涩得厉害。她哽咽着斩钉截铁地回道:“父亲我想明白了,我真的不会后悔。云家儿女,向来敢爱敢恨……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我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 她这句话,说得很是清脆明亮,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犹犹豫豫。云傅清扬眉,沉闷的心情,顿时愉悦起来。他仰头朗声一笑,一扫刚才的阴霾情绪。“好好,云家儿女向来都是敢爱敢恨无比洒脱。我的鸾儿,自然也不例外。” “你既然这样说,那父亲就信你。你说不求,那就不求。父亲是真的不想你卷入皇家……”一入宫门深似海,凡是嫁入宫门的女子,有几个幸福快乐的?血一般的悲剧,他见过太多了。更何况,睿王的为人,他是从来都看不上的。云鸾跟着破涕而笑,她眉眼弯弯,眼底涌动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她紧紧地抱着云傅清,犹如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一般在撒娇。“父亲,以前的鸾儿让你忧心了……女儿不孝,请你原谅女儿。” 云傅清的眼眸,不由得微微泛红。自从女儿喜欢上睿王,她的整副心思都挂在那个男人身上,她就再也不对他这个父亲亲热撒娇了。以往,他们因为睿王,更多的就是无尽的争吵。这是第一次,叛逆的女儿终于懂得了父母的良苦用心,终于不再因为别的男人,而和他这个父亲生分了。云傅清忍不住低下头去,偷偷地用指腹抹了抹湿润的眼角。“傻孩子,你是父亲的女儿,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 云鸾看着父亲,偷偷地在擦眼泪,她心酸得厉害,眼泪忍不住盈上眼眶。她抱着父亲的胳膊,声音里充满愧疚,哽咽着道歉。“父亲,对不起,以前是女儿不懂事,总是惹你生气。以后,女儿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女儿什么事都听你的,女儿再也不会为了其他人,而伤父亲你的心了。” 云傅清听到这话,他的身子忍不住的轻轻颤了颤。隐忍在眼眶的泪意,眼看就要忍不住滑落下来。他拼命忍住那汹涌的泪水,忍的整个身体都在发抖。他避开云鸾的目光,低声咳嗽着说道:“你跟你大哥回家去吧,父亲知道了你的意思,断然不会在朝堂上,向皇上请旨了。你身体不好,就要好好养着……等到未来有机会,父亲带你上战场杀敌。” 云鸾乖巧无比的点头应了,她依依不舍地,被云慎拉着手,往宫门口走去。云傅清一直都在忍着心内的情绪,当他看见一双儿女转身。他仓皇转身,走远了一些距离,避着其他的武将视线,手掌撑在宫墙边,微微佝偻了身形,无声地流淌着泪水。 第6章 卖身葬母 云鸾走到宫门口,一回头,便看见父亲好像在无声地哭泣。她刚刚停止的泪意,再次涌现上来。 她捂着唇瓣,低声哽咽。堂堂南储先帝亲封的镇国将军,这么多年在沙场浴血奋战,受过那么多次伤,流过那么多次血,从未掉过一滴眼泪。 如今他却为了自己这个不争气不听话的女儿哭了。云鸾只觉得,满心都是愧疚。 父亲,父亲,以后她绝对不会再让他失望,再让他伤心。她要做一个,让他觉得骄傲的好女儿。 北风吹起,一股股冷风,朝着云鸾的身上吹。云鸾刚刚清醒的脑袋,又不禁产生几分眩晕。 云慎脱下披风,搭在了她的身上:“走,大哥带你回家。”谁知,他们还没来得及离开宫门,便看见宫外有一个士兵,骑着骏马疾驰冲过宫门。 他手里拿着令牌,扬声大喝:“紧急军情,八百里加急……”门口的侍卫,纷纷退至一旁,云慎拉着云鸾,退到了宫墙下。 那打马的士兵,骑着骏马疾驰入宫。云鸾抬头,看着那士兵与骏马的身影,消失在长长的甬道内。 在前世这个时候,边境是传来了敌国进犯的军情。之后皇上下旨,封父亲为统帅,睿王为副将,一同赶赴战场,赐婚圣旨当场便颁发,九万云家军对睿王放松警惕,每个人都将他当做是自己人看待。 也正因为如此,睿王成功潜入云家军内部,获取一部分人的信赖,暗暗策反了父亲的一些心腹。 如今,父亲不会在金銮殿上求赐婚圣旨,那么睿王也就没有理由以云家女婿身份,去接触父亲的心腹策反他们。 父亲和睿王不是翁婿关系,那么他也不必忌讳睿王,听从他的号令行事。 赐婚圣旨的改变,可以说很大程度改动了睿王的第一步计划,第一步一旦没有落实,他接下来肯定还有其他的动作。 那么,他的其他计划会是什么呢?云鸾闭上眼睛,将前世的事情一一回忆一遍。 越想,她的脸色越加惨白。她想起来了,这一天也是尹白莲卖身葬母的日子。 尹白莲借机进入将军府,这绝不是一个巧合,她绝对是睿王的另一个计划。 这个计划,必须是尹白莲成功入了将军府,才能实施的。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要阻止尹白莲入府,阻碍睿王的进一步发展。 云鸾猛然睁开了眼睛,那一双眼眸刹那间潋滟璀璨至极。坐着马车掠过街头时,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跪着一个身穿粗麻布衣可怜楚楚的女子。 她的身边,躺着一个满脸惨白,已然断气的老妇人。女子的右手边,放着一块粗布帕子,帕子上写着卖身葬母。 云鸾挑开车帘,往人群里看去,她的眼底,掠过几分晦暗。尹白莲……她握紧了拳头,让车夫停下,她靠在窗口,目光冰冷地凝着尹白莲。 滔天的恨意,犹如浪潮一波波袭来。前世,尹白莲入将军府后,很快便讨得了母亲的欢心,母亲认她为义女,对她视如己出。 可尹白莲,非但没有感念云家的好,她暗中利用将军府的势力,为睿王谋事。 在睿王的计策成功后,她是第一个对云家落井下石的人。母亲更是她亲手逼死,逼着跳入府内的那口古井的。 或许,从一开始,云家就是睿王的棋子,尹白莲才会如此践踏云家对她的真心。 云鸾的眼眸,满是腥红。这时候的尹白莲,是刻意遮掩去了她的绝色容颜,她故意弄了很多的泥巴沙土,抹在自己的脸上,她甚至还在脸上易容了几个暗红色的胎记。 正因为这样的伪装,让旁人看不清她的容貌,所以才没人敢擅自上前多管闲事。 从古至今,人都是比较看重外貌的。这大户人家的主子,就算是买奴婢,也不愿买个面容丑陋的回去。 正是有了这样的盘算,尹白莲才能跪在街头许久,都没人上前将她买回家,她也有了等待云鸾到来的机会。 一步步,萧玄睿算得很精准,几乎是算无遗策,拼着十分把握要将尹白莲送入将军府。 将军府向来守卫森严,陌生人绝不允许进入将军府半步。这些年,不是没人心机叵测的塞人入将军府。 刘氏是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人,在她管理下的将军府,可谓是苍蝇都难飞进去。 将军府的下人几乎都是家生子,都是服侍多年的老人,十多年都不曾添加一个新人入府。 正因为这样,萧玄睿才想了这个法子,塞尹白莲入府。萧玄睿与尹白莲,他们两个从一开始便是认识的——他们从始至终,都将云府众人耍得团团转。 一想到这里,云鸾心里的恨意,根本就压不住。她恨不得现在就将尹白莲给吞吃入腹。 云鸾眼底,闪烁着幽光。云府马车在尹白莲眼前,缓缓的行驶而过——尹白莲瞥了一眼,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疯了似的跑到了云府马车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贵人,求你帮帮我吧,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求你可怜可怜我,买了我让我好好安葬我娘吧。你的救命之恩,我定会涌泉相报……”云慎蹙眉,挑起了车帘,看向外面跪着的孤苦女子。 他刚要说什么,却见云鸾冲他摇头。她按住云慎的胳膊,让他不要出声。 云鸾缓缓地挑开车帘,透过缝隙,居高临下地望着披着羊皮装成小绵羊的尹白莲。 “大街上那么多人,你为何只拦着我的马车?向我求救?”围观的众人一看,居然是云四小姐,他们纷纷带有一种看好戏的兴味。 这云四小姐,是云府一个特别另类的存在。云家的其他人,无论男女个个都是文武双全,是南储少有的英杰。 先不说云家那大公子二公子,年纪轻轻就跟着镇国将军南征北战,立下不少战功。 单说那云三小姐,从十岁起便跟着镇国将军上阵杀敌。同是女儿,云三小姐可是南储少有的巾帼英雄,而云四小姐呢,在南储则是出了名的草包。 若说这草包,包到了什么地步呢?那是文不成武不就,就是个二愣子。 第7章 心性冷硬 能力不行,整天只知道斗鸡走狗,天天还犹如花痴一般,追在睿王屁股后面跑。整个京都城,没人不知道,这位云四小姐为睿王如痴如狂,痴狂到能哐哐撞大墙的那种。这孤女若是求将军府的其他人,也许还有戏,可若是这混不吝的云四小姐,她肯定是不会发善心,做这等好事的。在她心里,她只惦记着睿王,一心扑在睿王身上,她才不会管这种闲事,浪费时间呢。曾经有个乞丐,想要向云四小姐乞讨,差点没被废了一双手,自此云鸾小魔王的称号,便渐渐在京都城流传而来。尹白莲没想到,云鸾会突然这么问。她眸光一转,当即便红了眼睛。“我……我看到是云府的马车,所以我才拦的。京都城的人,谁不知道,云府的人从上到下,最是淳厚善良,若是云府的人能买了我,我也能有个好去处,不必被其他人糟蹋。” 云鸾勾唇,轻蔑笑了声。“嗯,我云家人向来是淳厚善良,为国为民的。可惜,你找错了人,难道你不知我云鸾,是这京都城出了名的混不吝纨绔吗?世上有那么多人面临困厄,凭什么我独独要救你?” 尹白莲的脸色,微微一变,她怎么都没想到云鸾居然会这么回应。瞧着云鸾的态度,恐怕她再继续哀求,也是无济于事。尹白莲缓缓的抬起头来,朝着人群外面扫了一眼,她的目光在下一刻与一个人对视上。那人冲她点头,让她稍安勿躁。尹白莲收敛回视线,低垂下眼帘。云鸾一直都在观察着尹白莲,自然也注意到了她望出去的目光,她顺着那方向看去,在拥挤的人群里,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庞。她眼底掠过几分了然,前世也是这时候,萧玄睿的心腹太监魏明出现,言语间借着睿王威逼她,让她收留下尹白莲。现在想来,这个魏明早在这里潜伏已久了。他们就等着,她这只愚蠢的羔羊上钩,掉入他们设好的坑里呢。云鸾眼里,漫过几分嘲弄。下一刻,魏明便从人群里走出来,他穿着青灰色的衣袍,腰间挂着一个价值连城的羊脂白玉玉佩。那块玉佩其实是属于大哥的,之前,她为了讨好魏明,不惜将大哥收藏多年的羊脂白玉玉佩送给了魏明。如今,那玉佩明晃晃地映入她眼帘,她只觉得刺眼至极。当初是她蠢,想着讨好了萧玄睿身边人,这些人就能为她在萧玄睿身边说好话,替她博得一些好感。殊不知,她的一番奉承行为,在魏明和睿王府的那些奴才眼里,她就是一只摇尾乞怜想要吃天鹅肉的懒皮狗。萧玄睿包括他的那些下属,一直以来都是拿她当狗一样耍弄着玩。想到此,云鸾的眼底满是冷意。魏明趾高气扬地走到云鸾面前,淡淡地瞥了眼尹白莲。“云四小姐,这是什么情况啊?这姑娘看着挺可怜的……你不会嫌麻烦,真的见死不救吧?” 尹白莲低下头,非常配合地抖了抖身子,不停地抹着眼泪。“云四小姐不肯帮我,我也不怪她,怪就怪我自己命苦……”魏明的脸一沉,他冷然看向云鸾。“云四小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姑娘既然求到你面前,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实话告诉你吧,我家王爷可是喜欢心地善良的女子。若让王爷知道,你竟是心性冷硬之人,他恐怕不会喜欢你,更不会娶你为王妃。” “你赶紧买下这姑娘,让她安葬母亲,带她回将军府吧,否则我就把你见死不救的事,告知王爷去。到时候,你看看王爷恼不恼你?” 以往他只要说这样的话,云家这个四小姐就会满脸慌乱,求着他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睿王。然后,她便会百依百顺,听从他的安排一一照做。京都城的人,人人都知云鸾纨绔,却也人人都知道,唯有一个睿王能降服住着这个纨绔,让她从一个小野猫,变成一个乖巧听话的小兔子。魏明似笑非笑地看着云鸾,等着她的服软求饶——然后,他就可以依照计划,顺水推舟,帮助尹姑娘成功入将军府了。尹姑娘只要入了将军府,呵……一些事情也就成了。尹白莲低着头,满脸期待地等着云鸾将她亲自扶起来。王爷出手,断然没有失败的道理。云鸾这个蠢货,肯定会将她恭恭敬敬地请入将军府。呵,王爷交给她的任务,她也就能顺顺利利的完成。其他围观的人,好笑地摇头笑了。“这小厮,倒是会拿捏云四小姐的软肋。” “是啊,谁不知道,云四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睿王生气啊。” “看来这女子,今天是要走大运了,若能进了将军府,倒也是她的福气了。” “谁说不是……”云鸾凝着众人,那看热闹幸灾乐祸的神色,她也忍不住勾唇一笑。他们还在以为,她是曾经那个痴缠着萧玄睿的傻子吗?呵,所有人都在看她笑话。都在等着看她,堂堂将军小姐,是如何对一个阉人太监讨好奉承的。当初她是怎么将将军府的脸面丢在地上任人践踏的,今日她就要怎么一一捡起来。云鸾眼底掠过几分冷意,她从马车上跳下来,竭力忍住脑袋的晕眩,走到了魏明的面前。魏明眼底满是讥笑,就像是施舍一般对云鸾道。“云四小姐到底是在乎我家王爷的……你放心,待此事结束,我会帮你在王爷面前说好话的……”云鸾挑眉,轻声一笑,脑袋虽传来阵阵痛意,可在这一刻,她却无比清醒。“是吗?” “那当然,我的话王爷向来都能听得进去,要不然三日前你怎能有机会和王爷私会成功?” 魏明眼底满是得意,他握着那触感温润的白玉:“好在你肯舍得,将这玉佩送给我,才促成了你的夙愿。四小姐,你现在就该趁热打铁,听说镇国将军入了宫,想必是去请旨赐婚了吧?还别说,四小姐你的动作可真够快的……”唰的一声响,只见一阵刀光,从他眼前划过。魏明的瞳孔大缩,一阵剧痛从他手上传来。 第8章 砍断手指 他眼底满是惊恐,不敢置信地去看自己那被砍断的两根手指。鲜血淋漓的手指,滚落在地,沾染了不少的泥土。原本握在掌心的玉佩,落在了云鸾的手里。“呵……其实我的刀法更快……”魏明捂着断指处,他蹲在地上嚎啕大叫:“啊,云鸾你疯了吗?你居然敢砍我的手指?你不想嫁给睿王了?若让我家王爷知道了,你别说嫁到睿王府了,你便是连睿王府的门都摸不到……”云鸾唇角勾着笑,居高临下地看着魏明,满眼都是讥讽。她动作轻柔地揪着衣袖,仔仔细细地擦着玉佩上不小心沾惹的血迹。“我这几天,一直都在找我大哥的玉佩,没想到这上乘的玉佩,居然是被你这个狗奴才给偷走了。奴才就是奴才,偷东西,自然是要砍手指的……没要你一条胳膊,我已经算慈悲为怀了。” 周围的所有人,几乎都惊呆了。他们根本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幕。云鸾她……她居然拿着刀子,砍断了魏明的手指将玉佩夺了过来。她砍断魏明手指的时候,手起刀落,没有丝毫犹豫,动作快如闪电,几乎是一息之间的事。所有人都没防备,所有人都没看清楚,她到底是怎么出手的,那动作太快了。更令他们惊骇的是,这魏明可是睿王的心腹啊。云鸾如今砍了睿王心腹的手指,她这是彻底要和睿王决裂吗?这怎么可能呢,痴恋了睿王十多年的云四小姐,突然幡然醒悟回头是岸了,这事若是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啊。尹白莲眼底满是惊骇,她的脑袋当即便一片空白。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云鸾居然动了睿王的人?她不是爱睿王如痴如狂吗?她怎么敢砍掉魏明的手指?“大哥,这玉佩被小人给偷走了,妹妹给你寻回了,你还要吗?” 云鸾说着,便将擦拭干净的玉佩,递给了坐在马车里的云慎。云慎眼底掠过几分暗芒,轻勾唇角一笑,伸手接过了玉佩。“我就说玉佩怎么找不到了呢,原来是被这下贱东西偷走了。也不知道,睿王到底是怎么教导手下的……难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谁知道呢?反正这人偷了大哥的玉佩,我砍他两根手指头,应该不算过分吧?” 云鸾挑眉笑问。云慎摇了摇头,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不过分,一点也不过分。只不过是砍了手指,没要了他的命,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这玉佩,可是先皇赏赐给云家的,若云家真要追究,灭了他的九族都不为过。” 魏明咬牙切齿,一双眼睛赤红,死死地盯着云鸾。“云鸾,我再说一遍,我没偷玉佩。这玉佩分明是你为了讨好我,让我替你约王爷出来,你亲手送给我的。” 云鸾嗤笑一声,微微挑眉。“有谁能给你作证吗?或者有谁亲眼看见,是我亲手送给你的?” 魏明一怔,当时云鸾将东西送给他的时候,旁边确实没有他人存在。可即使是这样,也不能污蔑是他偷的啊。他痛得脸色惨白,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能作证的人名。云鸾冷然一笑:“说不出人名,拿不出证据,那这玉佩就是你偷的。这玉佩价值连城,乃是先皇所赐,这样贵重的东西,你都敢染指。魏明你简直胆大包天……”“如今我伤你两根手指头,算是轻的。若你不服,大可去找萧玄睿过来,给你撑腰。呵,我倒要看看,堂堂一国王爷,为了包庇你这小偷,是怎样将黑说成白的。” 魏明整个人都懵了,他仰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犹如变了一个人的云鸾。怎么会这样?云鸾不是仰慕他家王爷吗?王爷说了,只要他用王爷的名讳来诱哄云鸾,云鸾就能像一条狗一般听话,让她咬谁就咬谁,让她往东,她都不敢往西。可如今,这是什么情况?云鸾二话不说砍了他的手指,丝毫不顾念王爷的情面——冷酷无情到,好似她从来都没喜欢过王爷。魏明心里,不由得涌过一些惶恐。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云鸾你敢这样对我,难道你就不怕王爷知道了,恼了你再不肯搭理你吗?云鸾,你怎么敢?” 云鸾嘲弄地嗤笑一声:“呵,你家王爷算个什么东西?我为何会怕他生气,不理我?你偷了我云家的玉佩,我为何不能处置你?你回去告诉萧玄睿……我与他之间,就如你的手指,从此一刀两断。” “你……云鸾你简直太放肆?” 魏明恨极,他被砍断了两根手指,彻底成了半个废人,他恨不得活撕了云鸾。云鸾捡起地上染血的刀,冷冽的刀光闪烁在她眼上,她冷然笑着低声呢喃。“再多一句话废话,你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 魏明的脸色一阵惨白,他自知这位四小姐一旦不顾念王爷的情面,他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虽然她是出了名的草包,文不成武不就,可就算是草包,也能将他这个不懂武功的人给轻松处理了。硬碰硬下去,他准没好果子吃。魏明素来是个能屈能伸的,他从地上爬起来,捂着流血的断指处,放了一句狠话:“云鸾你给我等着,我家王爷不会放过你的。” 狠话放完,他便狼狈逃窜而去。那些围观的人,也都懵了。他们眼底满是不可思议——这云四小姐突然转性了,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真是诡异至极,让人忍不住不寒而栗。尹白莲看着魏明走了,她心里渐渐的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再继续纠缠下去,她肯定也落不到好处。云鸾突然就像是疯了般,令人捉摸不定……她现在还是不要招惹了。尹白莲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打算偷偷地溜走。谁知道,她刚站起身,便被云鸾按住肩膀,狠狠地又压了下去。砰的一声响,她的膝盖狠狠地磕在了地上。地上有不少的小石子,好巧不巧她的膝盖重重地磕在那些石子上。 第9章 倾城倾国 一阵钻心的疼,从膝盖传来,尹白莲煞白了一张小脸。云鸾俯身,两根手指捏起尹白莲尖细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来。“姑娘,别说我不帮你……看你这么可怜,我觉得,我确实不能见死不救。” 尹白莲的眼眸一怔,一时间摸不清云鸾是什么心思。她的笑,总是透着一股阴森,让人觉得毛骨悚然。都说云鸾纨绔,是个特别直率单纯之人,可如今她看着云鸾这一双眼睛,晦暗不明犹如幽深古潭,令人难以捉摸。云鸾笑着,看向四周还没散去的人群。“各位,你们有所不知啊,这女子乃是南储千年都难得一见的大美人……你们若是错过了这么一个大美人,恐怕会抱憾终身啊。” “云鸾为了不让各位遗憾,现在就给你们揭开谜底……等我把她的真面目,暴露在你们面前,我觉得应该进行一场拍卖,价高者得。到时候,这位姑娘所得到的钱财,绝对是前所未有的丰厚。这也能对得起她这个身价,也不算是辱没了她的绝美容貌了……”尹白莲的脸色,刹那间惨白。她惊恐万分的看着云鸾,她,她怎么知道,她容颜倾城绝色?她怎么知道,她没有以真面目示人?她的事情,王爷一直都安排得很隐秘,除了王爷本人知道她容貌,其他人不可能知晓她的真面目的。云鸾此言一出,众人哗然。他们纷纷低声窃窃私语。“云四小姐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这卖身葬母的姑娘,是故意将自己弄丑的?我瞧着,她那脸上有一块很大的胎记,应该不是伪装吧?” 谁知,那人的话音刚落,便见云鸾从马车里拿出一个水囊。尹白莲见了,她不顾膝盖上的疼痛,便要从地上爬起来跑走。云鸾冷笑一声,几步掠到她面前,动作快速点住了她身上的穴道。尹白莲的身体,顿时不能再动弹分毫。她慌乱无比地看着云鸾:“四……四小姐,我……我不要你帮忙了,求你放了我,给我一条生路吧。” 云鸾挑眉,她笑得一脸温和。“姑娘,你该不会是误会了吧?我现在就是在帮你啊,就是在给你找一条生路啊。我好心帮你,你可不能颠倒黑白,不识好人心啊。” “来来来,让大家伙好好看看,你究竟是一个怎样倾城倾国的美人。谁家若是买了你啊,那可得好吃好喝地供着。南储第一美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 百姓们全都骚动起来,都想看这卖身葬母的孤女绝色容颜。聚齐过来的百姓,越来越多,渐渐地将云鸾和尹白莲围成了一个包围圈。尹白莲急得,一双眼睛通红。她冲着云鸾摇头:“不,不要……”“别怕啊别怕,我这是帮你,你既然是卖身葬母,肯定是想找个好人家的。你放心,凭着你的绝色容貌,肯定能给你找个好归宿的。” 云鸾说着,一手捏着她的下颌,一手捏着水囊往尹白莲的脸上泼水。那些水流淌在尹白莲的脸上,渐渐地冲刷掉她脸颊上的污泥与隐隐若现的青色胎记。众人个个都瞪大着眼睛,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惊呼一声。“啊……脸上的脏污还真的都洗去了。就连那块胎记也没了……”“天哪,她好美啊。” “那一张脸蛋国色天香,令人沉醉啊。” “我……我要买她。” “我也要……”“这么漂亮的美人,谁不买,谁是傻子,我也要买。” “哎哎,你们别急,云四小姐不是说了嘛,让我们拍卖,价高者得。” “对对,价高者得,这样才刺激。” “我出五十两……”“切,才五十两?这么一个倾城绝色的美人,你就出五十两,你是侮辱人吧?” “我出一百两……”“哈哈,笑掉大牙了。我还以为一千两呢。我出一千两。” “……”“我……我出一千五百两。” “两千两……”“……”不用云鸾提醒,那些围观的人,在看见尹白莲绝色的容颜时,都已经自发自觉地拍卖起来。云鸾很满意地看了眼这盛况,她拿出怀里的帕子,替尹白莲擦着她脸颊上的水渍。“啧啧,瞧瞧这是多么漂亮的一张脸啊。姑娘啊,你若想找个好人家,根本不必死赖在我身上,凭着你自身能力,你就能得偿所愿的。我相信,凭借你的容貌,以高价买你身的人,肯定会好好对你。” “为奴为婢都不会让你做的……你放心,你不会受苦的。最不济,你也能当个受宠的小妾,吃香的喝辣的,让那些后院的女人死命地嫉妒你,都无法争走你的宠……”尹白莲心里害怕到了极致,更是将云鸾恨到了骨子里。这贱人,等着吧,她不会忘了今天的奇耻大辱,总有一天,她会报复回来的。她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对云鸾道:“我会记住四小姐,今日对我的大恩大德的。” 云鸾不置可否地点头,她冰冷的指尖,一点点地临摹着她那张精致美丽的五官轮廓。“嗯,你是该好好记住的……尹白莲!” 尹白莲的身子,猛然一抖。她脑袋一片空白,惊悚无比地看着云鸾:“你……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她根本就没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任何人。云鸾如何知道她名字的?她到底还知道了什么?云鸾眯着眸子,似笑非笑地凝着尹白莲,她并没有回应尹白莲的问题,而是缓缓转身,朝着外面走去。那些聚集的人群,不自觉地给云鸾让出了一条通道。尹白莲连忙抬手,欲要抓住她的袖笼:“云鸾你别走……”云鸾一甩衣袖,软滑绸缎的袖子从尹白莲掌心掠过,她抓住的只是一片冰冷的空气。四周那些百姓,纷纷将她围住,阻断了她继续纠缠云鸾的动作。云鸾走出人群,云慎伸出手来,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上马车。马车的帘幕刚刚放下,云鸾的脸色便陡然惨白起来,眼前闪过一阵阵眩晕,她歪倒在云慎的肩膀。 第10章 道貌岸然 刚刚她一直都强撑着身体,如今累极,她只想闭眼睡去。云慎与如春吓坏了,连忙让车夫速速回府。——金銮殿上,文武大臣,分列而立。身穿袍服带着紫金冠的萧玄睿,一直都在观察着云傅清那里的动静。从云傅清入殿,到皇上坐上龙椅,再到各位大臣纷纷出列,探讨这次边境的作战对策。他等了足足有两个时辰,都没等到云傅清向皇上请旨赐婚。萧玄睿俊美的脸庞,渐渐地暗沉下来。他敛下眼底的晦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要操之过急,他算的每一步计划,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云傅清绝对会向父皇请旨赐婚,这只是早晚问题。敌国进犯,边境混乱,皇上与文武大臣,当即便一致决定,让云傅清率领云家军以及二十万大军,赶赴边境应敌。在这期间,皇上让云傅清选择副将人选。他明里暗里地提示云傅清,让他选一位皇子,随着他去往边境历练。萧玄睿的一颗心,缓缓的提起来,他眼底闪烁着期待,一直都在看着云傅清。接下来,云傅清应该是要向父皇请旨赐婚了吧?请旨赐婚后,就能顺理成章地封他为副将,带领他去边境迎敌。这场战役,注定是要赢的,到时候这战功,可就属于他了。父皇忌惮云家权柄已久,借着这个机会,他定能送给父皇一个大礼。在诸多皇子中,也唯有他了解父皇的心结,也只有他能替父皇排忧解难,解决心病。云傅清的目光,朝着殿内的皇子们,一一扫视而去。萧玄睿挺了挺脊背,脸上露出的全都是志在必得。他抬起眼眸,看向云傅清。他以为,云傅清会与他的视线对上,两个人再来个心照不宣的笑容。他都已经做好,冲着云傅清微笑了。谁知,下一刻,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云傅清抬手,指向他——后面的方向。萧玄睿嘴角的笑意,顿时僵硬住。他的脸色一变,猛然回头看向自己的身后。皇三子——翼王萧玄翼胆战心惊地出列,畏畏缩缩地朝着云傅清躬身。“多……多谢云将军点名,本……本王定然会好好配合你,为南储打一场漂亮的战役。” 说完这句话,他的脸色几乎都青白一片了,身体更是控制不住的发抖。云傅清冲着翼王回了一礼,轻声一笑。“王爷不必客气。” 皇上坐在高位,静静的看着下面的暗涌,他眼底亦是闪过几分诧异。这几日,关于云家四小姐与睿王的传闻愈演愈烈。他还以为,云傅清这次会提拔睿王,携着他去战场应敌呢。他没料到,云傅清选择的人,居然会是一直都碌碌无为,贪生怕死的翼王。萧玄睿竭力稳住,懊恼的神色,尽量让自己的表面风轻云淡。他紧紧地攥着拳头,似有若无地凝视着云傅清——他想不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云傅清居然选了翼王,而不选择他?在云家的眼线,不是来信说,云傅清已经答应云鸾,要为他们求赐婚圣旨了吗?如今赐婚圣旨没求,去边境应敌也没让他去。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这是为何。萧玄睿越想,脸色越加不好看起来。云傅清一个眼神,都不给他,漠然到了极致。萧玄睿心里,渐渐地攒燃起了一团火。一直到下朝,他都没等到云傅清的求婚圣旨,这次出征人选,差不多已经定型,下了朝云傅清便会率领军队,赶赴战场。军情紧急,今天的朝会很快便结束。皇上离开金銮殿,众臣匍匐跪地,恭送圣驾。而后,他们便纷纷起身,离开金銮殿。萧玄睿忍着心底的暗涌,走到了云傅清的面前,眼底带着几分关切,低声询问了句:“云将军,本王听说,云四小姐得了风寒,不知道她身体现在如何了?” “关于前几日的事情,真的不怪云四小姐。是本王太过喜欢云四小姐,所以没忍住,做了一些孟浪行为。为表歉意,本王待会与你一同去云府,亲自向云夫人负荆请罪如何?” 云傅清看着道貌岸然的睿王,他清浅一笑。“睿王客气了……之前那事,是小女糊涂,冒犯了王爷金尊玉贵之身,好在没发生实质性的关系,还有回旋的余地。这件事,不怪王爷,请王爷不要自责。经过此次一场大病,小女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若说要赔礼,该是我去王府道歉才是。” “王爷大可放心,以后小女绝不会再做出那种不耻之事,叨扰王爷清闲。微臣现在,必须要尽快率军出征,就不与王爷寒暄了。” 萧玄睿一怔,他还没来得及回应,云傅清已然大跨步离开,不再与他交谈。他怔愣地站在宫檐下,五指渐渐地紧握成拳。凝着云傅清离去的背影,心中涌动着浓烈的不甘。他眼底尽是阴霾,云傅清刚刚那番话疏离到极致,没有半分要与他结下姻亲的态度。云鸾痴恋他多年,他不信那个蠢货会突然对他没了情意。那蠢货做梦,都想着要成为他的女人,怎么可能因为一场大梦,就幡然醒悟不喜欢他了?呵,简直是笑话,肯定是云傅清逼迫那蠢货,与他划清界限的。他自问,自己根本没做过,对云家不利或者得罪云傅清的事,他想不通云傅清为何这么不待见他?他堂堂皇子,一国王爷,如今居然会被一介莽夫这么嫌弃,他心里翻涌的全是怒意。殿外的心腹赵赟跑过来,凑到他耳畔禀道。“王爷,魏明将事情搞砸了。他非但没让尹姑娘成功入云府,云四小姐还砍断了他两根手指。如今,魏明正跪在王府请罪。” 萧玄睿眼底满是惊诧,不可置信的看着赵赟。“你说什么?” 云鸾她怎么可能会砍了魏明的手指?魏明可是他的心腹,平日里,云鸾哪次不是对魏明阿谀奉承,刻意讨好?那蠢货居然敢有胆子,如此对魏明?这怎么可能?萧玄睿根本就不相信,这件事是云鸾做的。 第11章 功亏一篑 赵赟神色凝重地点头:“王爷,此事千真万确,属下没有半分隐瞒。魏明亲口说,是云四小姐砍了他的手指,将前几天送给他的玉佩夺回来。还污蔑他偷了玉佩……不但如此,尹姑娘她还被人用五千两银子给买走了。” 萧玄睿眼底怒意翻涌,他的脸色难看至极。“不可能,这不可能。” 赵赟知道,王爷向来算无遗策,没有任何事出过什么差错,可事情就是这样,他没有半分隐瞒。魏明失败,尹姑娘被人买走,他们的这一步计划彻底失败。他握拳跪在地上:“王爷,还请你冷静一下,赶紧想想接下来的解决之法吧。尹姑娘的事,比较紧急,若是再拖延时间,说不定她的清白就……”萧玄睿的喉间,一时间热气翻涌。他的身形忍不住轻轻晃了晃,他抬手扶住了旁边廊道的柱子。突然间的转变,让他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他一时间竟然有些缓不过神来。云鸾那蠢货,到底是怎么回事?平日里,缠他那么紧,如今真正要用到她的时候,却屡次失败。他眼底掠过几分恼意,这蠢货如此没用,他是不是一开始就用错了棋子?第一步计划没有成功,紧接着第二步又半路夭折。事情彻底脱离了他设计的轨道。不行,他决不能让计划功亏一篑。否则,他如何在众皇子中脱颖而出,赢得父皇的关注,坐上储君之位?赵赟连忙起身,搀扶住了萧玄睿的胳膊。“王爷,你没事吧……”萧玄睿紧紧咬着牙关,周身都散发着冷冽至极的气息。他一把推开赵赟,一双眼眸猩红凝着他。“你……速速出宫,去救出白莲。务必要将她护住,否则她若是少了一根毫毛,你提头来见。” 赵赟立即跪地,低声应道:“是,属下领命。” 萧玄睿忍不住低声咳嗽了几声,口腔里隐隐有腥甜流窜。他握着拳头,抵住唇角:“咳咳……赵赟你附耳过来,本王还有其他事吩咐你去办。” 赵赟起身,靠近萧玄睿。当他看见,萧玄睿嘴角的血丝,他眼底掠过几分担忧:“王爷,你没事吧?” 萧玄睿摇头,他薄唇凑近他耳畔,低声呢喃了几句。赵赟听了,当即便点头应了,而后便急匆匆的离去。萧玄睿压制心底的波澜,擦干了唇角溢出的血迹,他眼底掠过几分阴鸷。“在这世上,还没有我萧玄睿做不到的事。佛挡杀佛,神挡杀神,谁也阻拦不了,我前行的路。” 他费了很大的心力,才将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而后,他便去御书房求见皇上。没人知道,他在书房与皇上说了什么。——云鸾心里有事,即使风寒折磨得她脑袋昏昏沉沉,她也不敢让自己沉睡过去浪费时间。时间紧迫,她必须要随时保持清醒,一一击破睿王对云家所设的那些陷阱。她靠在云慎的肩头,只眯了一会儿,待回了云府,她便陡然清醒过来,坐直了身体。云慎没想到,云鸾这么快就醒了。他看着她惨白的脸颊,眼底满是担忧。“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这脸色太苍白了,你不要再到处乱跑了,我抱你回房间休息……如春你赶紧跑回鸾凤阁,将汤药熬起来,让小四喝了。” 如春连忙应了,掀起车帘,急匆匆地跑入府内。云慎下了马车,将云鸾抱起,步入府内。云鸾靠在云慎的怀里,开始沉思接下来的事情。她阻止了赐婚圣旨,阻止了尹白莲入府,砍了魏明的手指。到了这个时间,萧玄睿肯定知道了他的这些计划,已然失败。那么接下来,他又该想什么法子补救呢?以他的行事作风,即使这些计划失败,他也不可能会放弃最终的目的。那么,他肯定会想其他的法子,继续进行计划。这其他的法子,到底会是什么?如果他再另寻他法,重新送尹白莲入云府,那么尹白莲入了云府,能替他做什么事?尹白莲入府,绝对是重中之重,他绝不会轻易放弃这个计划。他手里有那么多暗卫,谁都没派,偏偏派尹白莲这么一个姿色倾城,却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女子入府。他的图谋到底是什么?美色?难道是以美色当武器,来撬动云府严密的防控吗?美色对谁最有用——答案毋庸置疑,肯定是好色的男人。好色的男人是谁?云鸾轻轻眯眸,突然,她的脑海灵光一现。她想起一个人,此人可以说是极其好色。这人名叫韩当,他不但是云家军副将,更是父亲的结拜兄弟,他虽然有妻子,却屡屡越过妻子,纳好几个美妾入府——为此,父亲不止一次找过他谈话,让他收敛。可他仗着当年救过父亲一命的恩情,向父亲诉苦,说他就只有爱美人这么一个癖好,苦苦哀求让父亲成全他,否则他还不如死了。父亲无法,顾念当年他的救命之恩,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胡闹,收敛美人无数。他的府邸,就在云家东边,两家相邻平日来往甚密。可以说,韩当是唯一一个,能够随意进出父亲书房的人。父亲对他极其信任,他对父亲也是极为忠心耿耿。这些年,不是没人暗地里收买韩当,让他背弃父亲,但韩当从未起过异心。云鸾微微蹙眉,萧玄睿的这个美人计,对韩当真的管用吗?韩当那么忠心的人,他怎会为了一个尹白莲,而背叛父亲呢?云鸾有些迟疑,不太确定,那封送入父亲书房通敌卖国的信,是韩当带进去的。云慎将云鸾送回鸾凤阁,他叮嘱她好好养身体,便转身离去。云鸾靠在软塌,出神想着韩当的事,想着想着,突然她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云鸾的呼吸一窒,猛然坐起身来。她抬手,狠狠地拍了拍额头。啊,她差点忘了一件大事。她可真是糊涂了。前世,就在这一天傍晚,先皇幼子,皇上同父异母的弟弟——宴王萧廷宴中毒身亡。先皇在世时,极其宠爱这个老来得子。 第12章 宴王死期 他亲封当时只有六岁的萧廷宴为宴王,赐予他十万兵权,越过皇帝执掌南储北境领地。 这十万兵权,不属皇帝,只认宴王为主,可以说这是先皇留给宴王保命的筹码与王牌。 这么多年过去,十万的兵权,没人知道,到底发展成了怎样恐怖的势力。 因此,当今圣上,十分忌惮他这个幼弟。每一年,他都会寻找各种理由,将宴王从北地召回,让他留在京都数月。 皇上的圣旨,宴王不得不遵从,所以每次回京,他都是经历九死一生的生死考验。 没成想,这一次宴王到底没抗住,被身边的人背叛,身中剧毒而亡。宴王死后,第二天那十万兵权便被皇上收回,自此南储北地再没封任何一个王驻守。 之后,云鸾才从萧玄睿那里,无意间得知,宴王死亡的真相。对宴王下毒之人,是他的心腹婢女,这个婢女跟随宴王十数年,十数年的时间,这婢女数次为宴王挡刀以身试险,因此才渐渐让宴王对她放下戒备之心。 所以,当宴王彻底信任她之时,便也是宴王的死期。那婢女是萧玄睿的人。 宴王的死,是萧玄睿的计划之一,这也是他能坐上储君之位,最重要的一个王牌。 云鸾与宴王并无任何接触,有一次宫宴,她只远远地见过一次。当时他穿了一袭月白衣袍,脸色憔悴青白,打眼一看,就像是病入膏肓的短命之人。 宴王虽然满脸憔悴,却依旧遮掩不住,他惊艳光华的外表。每个人都纷纷感慨,宴王生了张惊为天人的绝世容颜,说他是南储第一美人,也毫不为过。 若他没有身染恶疾,常年缠绵病榻,这京都中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想着要嫁他为妻。 可惜,他身体不好,得了恶疾,命不久矣。没人愿意守活寡,因此宴王如今二十六岁,府内都还没有任何妻妾。 皇上表面对他宽和亲热,背地里很多人都知道,皇上忌惮他手里的十万兵权,巴不得他早点死。 所以,这宴王表面看着风光,暗地里不知道藏了多少危机。这京都城的贵女,再是迷恋他的外表,家里人也不可能将女儿嫁给宴王。 云鸾之所以重视这件事,她就是看中了宴王手里的十万兵权。若是她能在暗中,帮衬宴王这一把,以后她也能借助宴王的势力,以此来对抗萧玄睿。 萧玄睿的能力太强了,十多岁时,赵贵妃便利用母家,为他筹谋前朝势力。 如今,数十年这朝中遍布都是萧玄睿的势力。这几年,萧玄睿更是收敛朝臣无数,南储的大半朝臣,几乎都被他收入囊中。 又加之皇上对他宠爱有加,这更加助长他的势力稳固。这样一个人,她仅凭云家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撼动他。 若是能拉拢宴王同盟,很多事情,她有了助力,也就不会如此被动。云鸾蹭得站起身来,她眼底闪烁着灼灼火光。 如今是晌午时分,距离宴王毒发,起码还有好几个时辰。若是她提前将此事告知宴王,宴王是不是就能避免此劫,死里逃生? 只要宴王不死,那么她就能多了一个强大的帮手。云鸾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 她急急地朝着书桌那边走去,刚要研磨写信。如春便端着汤药入内。 “小姐,你如今还病着,怎么不躺在那里歇着?你赶紧把药喝了吧,喝了药小姐再睡一觉,出出汗,风寒也就差不多痊愈了。” “我给小姐备了很多的甜枣,小姐不要怕苦……”云鸾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她不待如春把话说完,当即便端起汤药,咕咕咕一饮而尽。 那速度就像是喝水一样快,眉头都不带眨一下的。如春几乎惊讶不已,小姐喝药什么时候这么爽快了? 她连忙将甜枣递给云鸾:“小姐这药很苦的,你赶紧含个甜枣润润……”以往云鸾喝药,都得有这些东西备着。 喝一口药,就得含一颗甜枣才行,否则这药,云鸾一口都喝不下去,娇气得要命。 若不是因为娇气,以云鸾的天赋,她的武功造诣,早就超过三姐云倾了。 可惜,她性子懒惰,不想吃苦受罪,学什么东西,都半途而废,不愿意坚持下去。 所以这就造就了,她文不成武不就的样子。云鸾推开如春递过来的甜枣,她将空碗递给她。 “我现在用不着那东西……拿走吧。我有事忙,你退下吧……”云鸾没空理会如春的惊诧,前世的那三年,她经历了太多凄苦的事情。 她早就对这些东西麻木了,汤药的苦怕什么?失去至亲至爱之人,才是这世上最凄苦之事。 她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而后便继续拿起毛笔书写起来。时间紧迫,刻不容缓,她的速度必须要快。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她便写了一封信出来。封好信封,她急匆匆地跑出去,让如春去找二哥云枫。 云枫的轻功好,在南储他的轻功几乎都是数一数二的。所以,这封信必须得云枫去送。 云家与宴王素无交集,若想将此信,成功送到宴王手上,唯有云枫施展轻功,偷偷入宴王府,将此信呈现到宴王面前。 至于宴王信不信,这封信的内容能够很明确地给他答案。云鸾在前世,通过萧玄睿对这件事了解得还算透彻,包括那个对宴王下毒的婢女。 宴王死后不久,她也还曾在睿王府中见过此女。彼时,那个女人已经成了睿王后院的一员。 什么事情都不是空穴来风,依照宴王素日的谨慎,云鸾敢肯定,十有八九,宴王看到这封信,会对那婢女树起防备。 这世间的事,无论是谁,都该宁愿信其有不愿信其无。身为皇家子嗣,这样的道理,想必他更加清楚。 云枫很快便赶到,他以为小四出了什么事呢,跑过来的时候,大汗淋漓额头是一层汗水。 云鸾连忙拿了帕子,给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云枫难得享受到小四这样温柔的待遇,他的脸庞不由得微微泛红几分。 第13章 偷潜入府 r他有些不自在的低声咳嗽问:“小四,你找二哥什么事?” 云鸾二话不说,脸色凝重的将信塞入他怀里。“二哥,若是你信我,什么都不要问,立即将此信送到宴王的手里。宴王府必定守卫森严,你不要打草惊蛇,找到宴王的后门,从那里偷偷潜入府内,才是最稳妥点。这封信,不能交给任何人,你必须要亲眼看着宴王看到信里的内容……”云枫满脸惊讶的看着云鸾:“小四,你的意思是说,要让我偷偷进入宴王府”云鸾点头,她满脸都是肃然。她一双眼睛,带着希翼凝着云枫,一字一顿问。“二哥,这件事,只能成功不许失败。你能办到吗”云枫看着妹妹严肃的模样,他顿时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他顿时收起了玩弄之心,挺了挺胸膛,郑重其事的应道。“小四你放心,哥哥绝对不会让你失望……”云鸾心底满是感动,她就知道,她的二哥是疼她的,无论她说什么,提什么要求,他都不怀疑,义无反顾没有任何犹豫地往前冲。她的鼻头一酸,踮起脚尖,给云枫整理了一下衣衫。“二哥,你自己小心些,我等你回来。” 她说着,便上前抱了抱云枫。云枫有些尴尬地低声咳嗽几声,这小四好端端的,干嘛整得这么矫情?他当即便咧嘴一笑,狠狠地捏了她的脸蛋一下,转身离开。云鸾站在廊道,凝着他消失的背影,她抬手揉了揉被捏疼的脸颊。她心里注入一股暖流,勾唇清浅一笑。云鸾也没闲着,云枫离开府邸后,她看了眼时间,细细算着,这个时辰父亲也该下朝回府了。有些事,在父亲走之前,她必须要和他好好谈一谈。不管父亲信不信,她都得提前让他知道一些事情,让他提早防备。至于尹白莲那里,她知道萧玄睿不会善罢甘休,他肯定还会用新的计划,送尹白莲入府。她倒要看看,萧玄睿究竟用什么法子,将尹白莲送进来。没过多久,云傅清便下朝回府,一回府他就吩咐刘氏,为他和儿子整理行装,他们即刻便要出发前往边境。刘氏叹息一声,无可奈何地点头:“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云傅清眸眼带了几分温柔,看了眼妻子:“放心,我定会将我们的孩子,平平安安,一个都不少的带回来。” 刘氏红了眼睛,冲着他点头。自嫁给他的那一天起,她便明白,她的夫君从来都不属于她,他是属于国家与百姓,是属于南储江山的。这么多年,从无数风雨走过来,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离别。而后,她便带着大嫂收拾行装。云鸾因为刚刚喝了药,这会儿她有些犯困,可即使身体再疲累,她都咬牙忍着,不让自己睡过去。时间紧迫,她没有太多的时间了。刚刚她才收到消息,皇上刚刚下旨,封萧玄睿为副将,跟随父亲一起去边境应敌。父亲忙着准备其他的事,估计这会儿还不知道萧玄睿的事情。云鸾撑着病体,让如春扶着,脸色不太好看的,从外面一步步走到厅堂内。云傅清见女儿憔悴苍白的模样,他连忙趋步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鸾儿,你身上的病还没好,不要再到处走动了,赶紧回去休息吧。这边的事情,你也帮不上忙,乖乖的回去躺着养病。等父亲从边境回来,父亲就教你射箭骑马,我记得,你从前很喜欢这些的。” “不过自从你认识了睿王,一颗心扑到他身上后,你怕他会嫌弃你整天打打杀杀……故而再也不肯碰那些东西……”他的话说到最后,渐渐的隐没了声息。云鸾却听得,满心都是酸涩。是啊,曾经她为了能够讨得萧玄睿的喜欢,她的确做了很多的傻事。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他!喜欢到,可以抛弃一切能抛弃的,包括她曾经的信仰与梦想。云鸾眼底掠过几分恍惚,她的信仰是什么来着?保家卫国,征战沙场,立誓要当个巾帼女英雄!呵……她好像把那些东西,尘封的太久了。久到,她几乎都快忘了……云鸾的眼眸,渐渐的泛红起来,她反握住云傅清的手,目光灼灼的看着父亲。“好,女儿等着父亲凯旋,等着父亲亲自教女儿骑马射箭。女儿还要跟着父亲一起上战场打仗呢。” 云傅清的眼眸晶亮,很是激动的连忙点头。“嗯,到时候,我们父女俩在战场上肯定能大杀四方,共同捍卫南储江山,捍卫我们云家百年帅府。” 云鸾满含热泪,跟着点头颔首。她紧紧的握着父亲的手掌,这一次,她绝对不会让云家任何一个人死无葬身之地。他们肯定能,一个都不少地回来。书房内,云鸾亲自给云傅清泡了一杯茶,她将茶盏递到他的手里。云傅清眯眼一笑,勾唇道:“鸾儿真是长大了,懂事了。为父还是第一次,喝你泡的茶呢。” 云鸾慢慢地蹲下身来,趴在他的膝头。她在心里渐渐地酝酿着合适的话语,想着到底要以什么样的理由将前世的事情讲出来,才能让父亲有几分提防与信服呢?她紧紧地攥着云傅清的衣袍,几次蠕唇欲言又止。正当她想开口时,突然外面传来副将韩琦的声音:“将军……一切整装待发,我们可以出发了。” 云鸾的心,猛然一紧。云傅清放下茶盏,托着云鸾的胳膊,缓缓地站起身来:“鸾儿,父亲要出发了,你不必送了,让如春扶你回房间休息去。你这场风寒,很是凶猛,可得好好养好身体才行。” 他说着,便往外走去。云鸾慌乱无比的抬头,拉住了云傅清的胳膊。“父亲……我有话要和你说……”云傅清停止脚步,有些无奈地看着云鸾笑了笑。“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好吗?时间真的挺紧的,真的耽搁不得了……” 第14章 荒唐梦境 本来他们是没时间整理行囊的,出宫时他都已经打算好,立即出发赶往边境,岂知皇上突然传来口谕,让他回府稍微整理一番,他才按捺住性子,回了一趟府邸。一开始,他是不太明白皇上的用意。直到听到云鸾说道:“父亲,你知道皇上已经下旨,封了睿王为副将,让他也跟随你去边境的事吗?” 云傅清一怔,转而眼底掠过几分了然。“如果是这样,那就怪不得,皇上让我们回府整理行囊了。皇上这是铁了心,要让睿王跟着我们历练一番。由此也可见,在皇上的心里,很是宠爱睿王。睿王的前途,似乎不可限量。” 云鸾紧紧地凝着云傅清,一双眼睛满是血丝。“父亲,你知道我为何突然会改变主意,不嫁给睿王了吗?” 云傅清眼底闪过几分疑惑看着云鸾——云鸾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唇瓣,她一字一顿沙哑着声音说道:“我染了风寒陷入昏迷后,其实是做了一个梦。梦中,父亲如了我的愿,向皇上请了赐婚圣旨。而后,边境敌国进犯,你与睿王去了边境迎敌。谁知,十天后传回噩耗,九万云家军尽数死于黑风峡谷。” “人人都说,是父亲你急功冒进,想要追杀敌国统帅立功,这才中了敌国的埋伏,惨遭暗算,被敌国断了退路,导致九万云家军死无葬地之地。” 云傅清的身子一颤,他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他紧紧地皱着眉头,脸色铁青地斥责云鸾:“你这孩子,怎么能在这时候,说出这样不吉利的话来?你这不是触我军霉头吗?这些话,很是不吉利,你和我说说就算了,千万不要宣扬出去,以免扰乱了我方军心,要是让陛下知道,你这条命还要不要了?” 云鸾的鼻头一酸,当即便哽咽起来。扑通一声,她屈膝跪在了地上。她仰着头,一双眼睛满是哀戚与悲痛。“父亲,我没有胡说。我真的梦到了那些……我梦到父亲你死了,大哥二哥也死了,家中叔伯堂兄弟全都死了。还有跟了父亲十多年的云家军,全都阵亡了……那黑风峡谷的血,几乎成了一片血色汪洋。” “后来,睿王带着你和哥哥们的尸骨回京,有人在父亲的书房搜出了通敌卖国的信件。皇上震怒,差一点将云家尽数诛杀……睿王拼死求情,才保下云家的妇孺……”云傅清的胳膊,忍不住地抖了抖。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云鸾眼中那无法掩盖的悲痛与痛恨。“后……后来呢?” 云鸾忍不住哭泣出声,一颗颗泪珠,从眼角滑落。她跪在地上,紧紧地抱住云傅清的双腿,将所有的哭泣声统统都咽入了喉间。她的身体忍不住的发抖战栗,只要一想到,前世的那些悲惨画面。她都心如刀绞。痛,不是身体的传出来的,而是篆刻在灵魂里的。她虽然重生回到了三年前,可曾经所遭受的一切痛苦与绝望,都深深地刻在了她的骨血里灵魂里永生永世。“后来,我才知道,这一切全都是睿王的策划。是他暗中传陛下口谕,是他借着云家女婿的身份接近军中副将,一一策反他们,许他们高官厚禄,许他们声名赫赫的权柄。韩琦……刘帆,周成,还有韩当。他们都一一背叛了父亲……”云鸾抱着他的双腿,仰头眸光猩红的看着云傅清:“父亲……请你找机会,一定要在军中除掉韩琦,刘帆周成他们。” 云傅清只觉得喉间气血上涌,他不愿相信云鸾所说的。她说的那些,简直太过荒唐。他平生不信任何神佛,更不信那无稽之谈的梦。他一把推开云鸾退后几步,沉着脸庞低声斥责。“鸾儿,仅仅是一个梦而已,难道我就要以此来除掉这些,曾经陪着我走南闯北,出生入死的兄弟吗?韩琦从十六岁便跟在我身边,我与他早就情同手足。整整三十多年的兄弟情,我难道就因为一个梦,而将他格杀吗?” “还有刘帆,那年你母亲随我前往边关,为了保护你身怀六甲的母亲,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被歹人奸杀。那时候,你就在你母亲的肚子里……若没有刘帆,你可能早就胎死腹中,与你母亲一尸两命了。” “你知道周成他那一只眼是为何瞎的吗?那一年敌国将领,趁我不注意放冷箭,周成二话不说挡在我面前,那一箭直接穿透他的眼睛,险些丧命。你可知,若他不是替我挡了那一箭,那一箭是该射入我胸膛的。” “还有韩当……他在战场上,他救我好几次。最后一次,他被敌军砍断了手臂,从此丧失武功,再也上不了战场。鸾儿,你所看到的,你父亲立下的那些军功,这些让我们云家荣耀显赫的功勋,它都是我这些不离不弃的兄弟,牺牲了最重要的东西,换回来的。云家的荣耀,都是他们的血与泪,挣来的。” “你说,我怎能因为你的那一场荒唐的梦境,便要将他们尽数格杀呢?他们不是我的血亲,却胜似亲人。我也不信,他们会背叛我,陷我于死地……这些年的风风雨雨,我们都彼此携手走过了,他们要想背叛我,早就与我闹翻了。” 云鸾眼底掠过几分悲戚,她缓缓的闭上眼睛。她就知道,父亲不会信她。虽然她之前,做了很多的心理准备,可当她听见父亲这些字字泣血的话语,她还是忍不住心底涌现的愤慨与绝望。她抬手,狠狠的打落了旁边案桌上搁放的茶盏。“父亲女儿真的没有说谎,若是我刚刚所言,有一句是假话,我就犹如此杯,碎尸万段……”啪嗒一声脆响,茶盏摔落在地,顿时摔得粉碎。一片碎片迸飞起来,划到了她的侧脸。刺痛传来,侧脸隐隐有血流淌出来。云傅清拧眉,看着有些执拗几乎到魔怔的女儿。他连忙去查看,她脸颊上被瓦砾划破的伤口。“你这孩子,真是疯了……” 第15章 烧糊涂了 云鸾仰头,眼底带着祈求,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袍,哽咽着声音哀求:“父亲,我没疯。求你信我,就信我这一次好不好?” 云傅清满眼都是失望,他毫不留情地掰开她的手,将衣袍从她手心里拽出来。他叹息一声,满眼都是疲惫。“鸾儿,你得了风寒,脑子应该是被烧得有些糊涂了。所以才做了那种奇奇怪怪,荒谬至极的梦。我不与你一般计较,刚刚你说的那些话,出了这个书房,不要再和别人提及……你给我尽快忘了。我也全当,从没听过你刚刚说的那些话。” 云鸾怔怔的低垂眼帘,凝着泛红的手指。刚刚父亲用了很大的力气掰开她的手指,有些地方,隐隐都渗透出了血丝。她满心都是凄凉:“父亲,若我说,那不是荒谬的梦呢……是我曾经真真切切经历了那些呢……”“啪”的一声响,云傅清毫不犹豫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云鸾的脸上。“闭嘴,云鸾你不要再胡言乱语了。” 这孩子,真是越说越离谱。云鸾彻底懵了,脑子一片空白,捂着脸颊怔愣地看着云傅清。“父亲……”“我看你真是魔怔了……真是疯了……来人,送四小姐回房间,将她禁足十天,没我的命令,不得放她出门……”云傅颤抖着手,气急败坏地冲着外面喊道。如春听到声响,立即推门而入。她慌乱无比的,连忙扑到了云鸾的身边:“小姐,你没事吧……”云傅清冷声命令如春:“你家小姐被烧糊涂了,脑子有些不正常。你不要声张出去,立即扶着她回屋休息。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她出房门半步。如春,若是让我知道,你私放她出门,家法伺候,绝不姑息。” 他说罢这句,一甩衣袍,愤然离去。门外等候的副将韩琦,满眼狐疑地看着铁青着脸走出来的云傅清。他听着书房里,云鸾的哭声,眼底带了几分担忧询问。“将军,四小姐怎么了?哭得这么伤心她年纪还小,有些不懂事,你别和她一般计较。四小姐再增长两岁,可能就会明白为人父母的苦衷了。” 云傅清满脸复杂地看着韩琦,他这般为了鸾儿忧愁,从小看着鸾儿长大,将她视如己出,比谁都疼爱鸾儿。鸾儿怎么能,以一个梦为借口,想要他除掉韩琦呢?简直荒唐,荒谬至极。反正他一个字都不会信。不过对睿王,他是要提防几分。云傅清冲着韩琦摇头:“没事,这次染了一场重风寒,脑子可能烧糊涂了。我是她父亲,怎能和她一般见识?等下次我们归来,她可能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韩琦听了,缓缓地松了口气。云傅清低头,垂着眸子望着自己微微颤栗的手掌。他再次打了鸾儿。这一巴掌,虽然打在她身上,却是痛在他心里,云傅清有些心疼的闭了闭眼睛。不过,即使他再疼爱这个女儿,他也不允许任何人,来离间他和这几个副将的兄弟情义,没有他们,就没有今日的镇国将军,更没有云府的辉煌。他怎会因为一个梦境,就怀疑他们要叛变,要置他于死地呢不,不可能的。这些人都对他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做出那种狼心狗肺之事的。云傅清竭力忍住,自己胸口激荡的汹涌情绪。他缓缓抬头,扭头望了眼书房的方向。而后,他抿着薄唇一言不发,便带着韩琦离开书房,朝着大门口而去。云鸾跪在地上,久久都未动弹,她视线模糊的看着,云傅清一点点离去的身影。父亲不相信她说的那些话,现在她该怎么办?她知道,刚刚那样的说法,根本不足以说服父亲,让他相信之后发生的事情。可是,她除了以这样的方式提醒父亲,她还能怎么做?如春跪在旁边,有些心疼地看着云鸾脸上的伤痕和巴掌印。“小姐,你疼不疼呀?你和将军说了什么啊,将军居然这么生气,打你打得这么狠?” “奴婢扶你回去,给你上些消肿的药吧?” 云鸾似乎没听见如春说的话,她推开如春,低声呢喃了句:“父亲不信我没关系,还有大哥二哥呢。他们肯定会相信我说的……我去找他们。” 她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爬起来,脚步快速地跑出了书房。如春眼底满是惊诧,也跟着从地上爬起来,追了出去。云鸾几乎寻遍了府中上下,都没找到大哥的身影,就在她六神无主时,二嫂红着眼睛走过来,握住了云鸾的手。“小四,你二哥刚刚回府,到了凤鸾阁没找到你,便急匆匆地骑马追公爹去了。夫君让我告诉你,你交给他的事,他都已经办妥了。” 云鸾的脸色,陡然惨白了几分。“二哥走了?” 二嫂看着云鸾有些不对劲的脸色,她微微蹙眉,有些担心地抬头,去触摸她的额头。“呀,好烫啊。小四,你这是又起了高烧吗?” “如春,你是怎么伺候四小姐的,你赶紧扶着她回去鸾凤阁……”如春焦急不已,连忙应了,她急得都快要哭了:“小姐,你跟奴婢回去吧,若你有个三长两短,夫人和将军都不会放过奴婢的。” 云鸾不理会如春的哭泣,她只焦急地问二嫂:“二哥走了,那大哥呢?大哥是不是也早就走了?跟随父亲而去了?” 二嫂有些迟疑的,慢慢点了点头。“是啊,大哥早就走了,比公爹还早。小四,你有事要找他们吗?” 云鸾顿时觉得脑袋眩晕的厉害。她的身子控制不住地晃了晃,趔趄了后退了几步。二嫂忧虑重重地扶着云鸾:“小四,你这是怎么了?” 云鸾红着眼睛,趋步上前,紧紧地抱住了二嫂:“二嫂……你是不是也舍不得二哥离开?” 二嫂一怔,而后她叹息一声,有些无奈地笑道。“即使再舍不得,又能如何?早在我和他成婚前,就已经想到了这样的场景。他出身将门征战沙场,守卫国家疆土保护百姓,本身就是他的使命与职责。” 第16章 来送睿王 u“我们身为家属,除了支持还是支持……”云鸾的鼻子酸涩得厉害,她凝着二嫂温柔的眉眼,眼底掠过几分愧疚,想起前世,二嫂那个已经快要临盆的孩子。她不由得闭了闭眼,她握了握二嫂的手掌。无论再难,她都不能让悲剧再重演——云鸾松开二嫂,没有半分犹豫,转身便朝着大门口跑去。如春在后面急得乱跺脚,二嫂更是跟着追上来。可她们的脚步,都不如云鸾快,门口恰好有几个士兵还没出发,有几匹马闲放在角落……云鸾二话不说便翻身上马,手掌一扯缰绳,握着马鞭一甩马屁股。“驾……”骏马前蹄扬起,嘶吼一声,当即便疾驰而去。寒冷刺骨的北风,犹如刀子般,在她脸上一刀刀划下去。她冻得整个身体都控制不住的哆嗦,脑袋越发昏沉,骏马在街道上疾驰,隐隐有几分横冲直撞。街道的百姓,连忙躲避开来。云鸾狠狠地咬破唇角,让鲜血肆意地流窜在口腔里。唯有痛意,才能让她得到几分清醒。她必须要见到大哥二哥,叮嘱他们一定要提防睿王,防备那几个副将叛变。父亲可以不信她,她坚信大哥二哥,会信她的。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不会放弃。云鸾昏昏沉沉赶到城门口时,隐隐看见了军队人马,刚陆陆续续的出城。街道两边,有不少的百姓夹道相送。九万云家军,几乎已经有大半,出了城门。云鸾的眼眸,不由得猛然一亮。她又扬起马鞭,抽向马屁股,加快了速度。骏马一阵嘶吼,惊得那些士兵,纷纷投向云鸾。众多云家军看见是云鸾,纷纷给她让路——她一身火红衣裙,随着寒风吹拂,墨黑般的长发随风飘扬。在灰暗的天际,云鸾的身影出现,瞬间便明亮了每个人的视线感官。她打马飞驰而过,那些拿着长矛的士兵,纷纷眼眸晶亮,大声嚷嚷起来。“是四小姐来了。” “四小姐不是病了吗?她怎么来了?” “睿王也跟着去边境,莫非四小姐是来送睿王的?” “或许吧,京都城人谁不知道,四小姐对睿王的一片痴心啊。” 之前云鸾砍魏明手指的事情,并没有传扬开来。所以在很多人眼里,云鸾依旧是那个爱慕睿王,死缠着睿王不放的痴情女子。有很多士兵,纷纷吹了声口哨,善意地提醒了云鸾一句。“四小姐,睿王在前面……”“是啊,睿王好像停下了,应该也是在等四小姐送他。” “四小姐快去吧。” “我们都盼着,能有机会,喝四小姐与睿王的喜酒呢。” 那些士兵,忍不住的轻声笑着。他们都是云家军,平日里与云家的公子小姐们,也都没有那么生分。有些玩笑什么的,他们也敢和他们开。云鸾之前没遇见睿王时,经常随着云傅清去军营历练,一来二去,她与那些云家军的关系,处地倒也不差。很多云家军,都挺喜欢率真漂亮的四小姐。军队末尾闹哄哄一片,自然惊动了走在队伍中间的萧玄睿。隐隐地,他听见有人说,是云鸾来了。好像是,云鸾是来送他的?萧玄睿不由得微微挑眉?而后,他嗤然一笑,他眼底闪过几分嫌恶。呵,伤了魏明,坏了他的好事,他现在正恼着她呢。她以为,他来送她,他会给她好脸色?一颗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的棋子,如此无用,他实在没精力去应付她。看这个蠢货一眼,他都觉得像吞了苍蝇般恶心。萧玄睿目不斜视,丝毫不关注,那后面的吵嚷声音,直到那声音越来越近,他不由得挺了挺脊背。他身着银白色的铠甲,头戴白玉冠,姿容隽秀,五官俊美到极致,因为今日又穿了铠甲,他身上又增添几分英雄气概。街道两旁站着的女子,纷纷眼眸晶亮,无比痴迷地凝着睿王的惊为天人的俊颜。“睿王真的好俊美啊,啊啊啊,就算是给他做妾,我也心甘情愿了。” “啊呸,就算是做妾,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恐怕也不够格啊。” “那通房呢,当个通房应该可以吧?” “当通房也要看你的脸,入不入得了睿王的眼了。云四小姐那么漂亮,睿王还有些看不上呢,更别说我们这种姿容的了。” “哎,睿王是那种只可远观,不可亵渎焉的存在啊。” 听着那些女子,对他仰慕所发出的赞叹,萧玄睿心里的虚荣心,又浓烈了几分,这些女子都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他堂堂一国王爷,自然不是她们这些普通女子,可以轻易近身的。便连云鸾这个将门嫡女,虽然模样长得也还行,但到底只是一个绣花枕头,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无脑的女人。他理想的妻子人选,必须是那种容貌与才情能够相匹配的。想到此,睿王的脑海里,不由得闪过尹白莲那张小脸。不过,他很快便摇了摇头,白莲虽然脸蛋长得美,脑子也聪明,不过她的出身到底是太卑微。成为他的女人可以,但睿王妃的位置,他是不能给她的。他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人,这睿王妃的人选,必须得从世家大族的闺秀里选——云鸾他是第一个被排除的,待她的利用价值完全被榨干,他看一眼都懒得看。这时,北风呼啸刮起,萧玄睿状似无意地整理了一下披风战袍,月白色的战袍随着凛冽北风在飒飒扬起飞舞。这一刻,这天地间,恐怕都没人能比得过他惊世骇俗的绝世风采。周边的众多女子,看到这一幕,比之前的讨论更加激烈。她们恨不得一个个,都要扑上他,将他当场给生撕活剥了。萧玄睿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神色很是高冷炳然。似乎周遭的一切,对他赞美评论,都与他无关一般。云鸾骑着马,渐渐地靠近他这边。萧玄睿的余光,扫了从后面疾驰而来的云鸾一眼,大红色的衣裙,衬得她小脸惨白,似乎因为感染了风寒,她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第17章 自作多情 一身单薄的衣裙,披风都没裹,一副失魂落魄到极致的憔悴模样。萧玄睿忍不住,暗暗扯了扯唇,这是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所以才弄得这么落魄到他面前,想要让他心软,原谅她做的错事吗?哼,真是妄想,他绝不会轻易地原谅这个蠢货。那些士兵,纷纷让开道路,一直到萧玄睿的面前。云鸾眼看着前面,没人让路了,为了不伤及那些士兵,她只得勒紧缰绳,堪堪停止了骏马疾驰。她缓缓地抬眸,看向前方骑在骏马上,卓尔不凡俊美如俦的萧玄睿。他居于众人中央,一双眼睛深邃透亮,犹如天上皓月皎洁幽静,浑身上下都都散发着属于皇家矜贵,高高在上凛冽气势。她紧紧地握着缰绳,坚硬的缰绳,狠狠地勒进她的手心。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她只觉得掌心,已是一片粘稠,刺痛感一波波的席卷而来。萧玄睿——这个名字,曾经是篆刻在她心里高不可攀的白月光,她曾为他神魂颠倒,为他痴迷如狂。她以为,他会永远是她刻在心里的朱砂痣——可就是这个朱砂痣,他伤害了她所有至亲至爱的家人,他的手上沾满了云家人的鲜血,他就像是一个恶鬼,摧毁了她心中,对爱情所有的美丽幻想。她恨他,恨不得现在就拉着他,与他同归于尽。可是,她不能,一旦想到,她的家人,她就警告自己不能犯傻,她更不能为了这个人渣畜生,而牺牲掉自己的一生。她好不容易能重来,绝不会让自己再重蹈覆辙。曾经对萧玄睿的爱意,统统烟消云散,化为虚无。现在的萧玄睿,对她来说,就像是那阴沟里的臭虫,她看一眼就觉得恶心。云鸾沉默许久,方才缓缓蠕动唇角。“睿王……”萧玄睿冷哼一声,看吧,云鸾还真是来找他的。她以为,她在砍了魏明的手指后,他还能对她和颜悦色,还会搭理她吗?这蠢货的脸皮还真是厚,也不知道一个姑娘家家,到底是怎么练得这幅如城墙般厚的脸皮。不过想到她出身将门,从小打扮的像个汉子,他也就不难理解了。只要这次边关之行,计划进展顺利,他就能彻底摆脱云鸾这个蠢货,到时候眼不见心不烦,他再也不用应付这个蠢货。他懒得看她一眼,手握缰绳理都不理她,只留给她一个极其冷酷的侧颜。今天她就算跪在他面前,哭着哀求忏悔,他都不会心软。萧玄睿驱赶骏马,往前面走快了几步。谁知,云鸾的声音,又在旁边响起。“睿王……”萧玄睿憎恶至极,他素来知道云鸾的厚脸皮。以前,他若是一直不理会她,她就能一直缠着他,喊他睿王,也不知道这倔强的性子,究竟是像了谁。为了不再让她继续缠着自己,萧玄睿想着,还是应她一声,给她一点回应,让她安静一会儿吧。于是,他扭头看向云鸾,不耐烦地回了句。“云鸾,你有完没完?本王去边境打个仗,你都能屁颠屁颠地跟来……你觉得,你昨晚砍了魏明的手后,本王还能心平气和地和你相处吗?魏明他可是跟了本王十多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如此打本王的脸,你觉得本王是泥捏的,没有半点脾气吗?” “本王告诉你,这件事没完,你若是不想法子,补偿本王一番,本王是不会轻易原谅你的……”谁知,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云鸾冷声打断。“睿王请让一让,你挡着我的路了……”萧玄睿眼底闪过一阵诧异,他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云鸾。不,不对,他肯定是出现了幻听。云鸾从来没有用这么冷漠的语气对他说话,她也不可能刚刚喊他,只是为了让他让路。“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云鸾眉眼冰冷,冷冷的凝着萧玄睿,淡淡的勾唇。“我说,请睿王让一让路……你挡住我前行的路了。” “另外,你那个狗奴才的事情,我觉得还是要和你解释一下。他偷了我大哥的玉佩,那玉佩可是先皇御赐之物,这么贵重的东西被他偷了,我仅仅砍他两个手指头,没要了他的命,已经是看在睿王的面子上了。” “还有啊,我屁颠屁颠地跑来,可不是为了送你的,王爷不必自作多情。请快快让路,我有急事,要寻我大哥二哥……”赵赟在一旁听着云鸾狂妄至极的话语,他整个人也都惊呆了。这云四小姐到底在发什么疯?她居然敢对王爷说出这样的话?难道,她真的不想嫁入王府,嫁给王爷了?“云四小姐你放肆,怎能如此对王爷讲话?” 赵赟忍不住低声呵斥一声。云鸾眼眸轻佻,淡淡地瞥了眼赵赟:“只是让王爷让路而已,这就是放肆了?你家王爷还没出口训斥我,你这条狗,就急吼吼的要帮你家主人出头了?” 赵赟气得,满脸都是铁青,云鸾这是疯了,以前她从来不敢对他这么说话,哪次见他不都是恭恭敬敬的模样?萧玄睿抿着薄唇,紧紧地握着拳头,死命地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云鸾居然敢这么对他说话。她怎么敢?以前一直柔软的猫咪,如今突然对他亮起了利爪,萧玄睿实在是很难接受这样的转变。他的脸色,是青了又白,白了又红。云鸾真是好样的,非常好!他倒要看看,她能硬气到什么时候。和他赌气是吧?想要来个欲擒故纵,引起他的注意是吗?呵,简直可笑,愚昧至极。萧玄睿手握缰绳,驱赶着骏马,旁路边让了让。“云四小姐请吧……但愿你不会后悔,今天用这样的态度对本王。” 云鸾以前从不觉得,萧玄睿居然会有这么自负自恋的一面,今日的他倒是让她开了眼界。她勾唇笑笑,眼底满是讥讽,甚至都懒得回应他。萧玄睿看着她还是如此无视自己,根本不在乎自己刚刚的警告,他一口气顿时堵在嗓子眼,差点没被气得岔了气。他一张脸青白交加,眸光阴沉地凝着云鸾离去的身影。 第18章 地形图纸 赵赟满眼都是困惑,有些不解地问道:“王爷,你不觉得云四小姐这几日特别奇怪吗?倒好像,我们是仇人似的。” 云四小姐以前,是多么痴恋王爷啊,怎么可能说翻脸就翻脸了呢?这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萧玄睿沉着脸,没有应答,他一双眼眸凌厉至极,死死地盯着云鸾的身影。“早晚有一天,本王会让她跪在本王的面前,苦苦哀求本王,让本王看她一眼的。” 等到云家落败了,呵,他倒是不介意,收了云鸾当个通房。她别的没有,姿色倒是不差的。权当养个小宠物,闲来没事的把玩一下就是。——云鸾很快便在众多士兵中间,找到了大哥的身影。她眼眸一亮,立即驱马上前:“大哥……”云慎回头,一看是云鸾来了,他的脸色当即便一变,他立即凑到她面前,神色很是肃然地低声道:“小四,你怎么来了?父亲不是说,让你禁足在家吗?若是被父亲知道了,你肯定又免不了一顿罚。” 兄妹几个,都怕父亲,唯独云鸾不怕,她屡屡惹父亲生气,父亲打罚云鸾最多,她却屡屡都不长记性。这让云慎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这个妹妹,都快被父亲罚皮凳了。她似乎一点也不怕,父亲的威严了。云鸾心底满是焦灼,她看了眼四周的人群,扯了扯云慎的袖子:“大哥,我从家里急匆匆的赶过来,是有事要告知你。” “这件事,不能让父亲知道,我们去那边说好吗?必须要避着父亲才行……”好在云傅清,现在是居于部队的最前面,离这里有很长一段距离,云鸾不担心,会被父亲发现。但是,她必须得提前知会大哥一声,否则容易坏事。云慎自知拗不过云鸾,他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趁着旁人不注意,悄悄的带离云鸾,脱离了大部队。云鸾观察着萧玄睿那边的情况,见他并没有注意到她这里,她不免轻轻松口气。两个人寻了个枝繁叶茂的大树下面,云鸾面色凝重,一字一顿向云慎开始讲述,自己昨晚做的梦。“大哥,我昨晚做了个梦,我梦见睿王会联合父亲身边的几个副将,将九万云家军堵在黑风峡岭,意图坑杀你们。你千万要注意韩琦,刘帆,周成这三个人,他们可能会背叛父亲,投奔睿王。” 云慎满脸惊诧地看着云鸾,他只觉得这个妹妹,似乎疯了。他不可思议地低声斥道:“小四,如果你真的做了这个梦,那也只是梦境而已。梦境如何与现实挂钩,你简直是胡闹至极。” “没什么事的话,你赶紧回去……你之前是不是把这个梦,说给父亲听了?所以父亲才打了你,将你禁足的?” 云鸾的脸色,微微一白,抿着唇角没有说话。云慎无奈地叹息一声:“我就知道是这样,要不然父亲不会那么生气。你说说你,怎么总是做这些荒唐的事情,惹父亲生气呢?” “梦境而已,你也能当真?不是说,梦境都是相反的吗?” 云鸾猛然抬起头来,目光沉静地看着云慎,她用一种极其悲伤极其绝望的目光看着云慎。“大哥,如果我说,这一切都不是梦呢?” 她知道,如果再以梦境这个借口,提醒云慎让他提防那几个人,根本无法说服大哥。突然她灵光一闪,眼底满是懊恼。她真是太笨了,怎么能以梦境这样的借口,将事情告知父亲呢。梦境这样无稽之谈,平白说出去,又会有多少人信?父亲不会信,大哥自然也不会信,她若是还以梦境告知,得到的结果绝对是和之前一样。云鸾气的,恨不得给自己来个几巴掌。还真是当局者迷,一开始她是太着急了。她当即便改变了一个说辞。“大哥,如果我说,这件事是宴王告诉我的呢?” 云慎不由得一怔,他眼底渐渐地翻起暗涌。“宴王?你什么时候和宴王有过接触?” “就在今天下午,我还让二哥,去给宴王送了一封信过去。大哥若是不信,你可以去问二哥。二哥从不会说谎,他断然不会配合我一起欺骗你。” 云鸾抿着唇角,语气坚定地回道。云慎沉默,眼底闪过几分思索。他脸上带了几分郑重。云鸾再次,立即再次说道:“睿王会在暗下,接触韩琦他们,大哥你要派人,在暗中留意他们的情况。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立即让人将他们抓起来。还有,到时无论睿王说什么,你们都不能乘胜追击敌军,更不能踏入黑风峡谷。那峡谷三面环山,一旦进入峡谷,便彻底成为闭口,如果有人要偷袭你们,将出口封堵住,你们绝对无法逃脱出去……”云慎大惊,不可思议地看着云鸾:“你没去过边境,你如何知道黑风峡谷的情况?” 云鸾勾唇,苦涩一笑。她如何知道黑风峡谷的地理情况那么详细?当然是在父兄被害后,她在暗中一点点地摸索侦查,耗费了很大的人力物力,更重要的是,她曾偷偷去过萧玄睿的书房。他书房里,曾经有一张边境那边的地形图。那地图形状,她到了此刻,还记得清清楚楚。云鸾伸手探入怀里,将地形图拿出来,塞到了云慎的怀里:“大哥,这是黑风峡谷,以及边境的地形图。你偷偷带着,必要的时候,你可以拿出来给父亲看。” “这个地图,有可能到时候,能救你们一命。大哥,你切记,不要听从睿王的命令行事。他只是一个副将,他没有统率云家军的权利。” 云慎接过地形图,缓缓地展开。刚才他对云鸾说的话,是带有那种半信半疑的心态,如今当看见这个地形图,他不得不信了小四的话。这图纸,可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得到的。宴王虽然是先皇幼子,可他手握十万北地兵权,他手底下能人居多,他要是想得到这么一张地图,简直易如反掌。云慎抬头,看着云鸾脸上那红肿的巴掌印,还有那破了皮的伤痕。他抬起手来,轻轻地触摸了她脸颊一下。“疼不疼?” 云鸾的鼻子,猛然一酸,她不由得红了眼眶,她冲着云慎一笑,缓缓摇头。“不疼,一点也不疼,只要你们和父亲能够安全归来,我这点疼,又算得了什么?大哥,答应我,一定要带着二哥和父亲,安全归来。” 第19章 皇家争斗 云慎眼底流转着疼惜,他一把将她扯入怀里。“傻丫头,刚才怎么不和父亲说出实情呢?还以梦境提醒父亲,那种无稽之谈,父亲会信了才怪。” 云鸾的脸颊,窝在他的胸膛,用鼻子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衣服。“我刚和睿王划清关系,如果再让父亲知道,我和宴王又有了瓜葛,父亲非得气坏不可。父亲对皇家的人,似乎存着很大的芥蒂。他肯定是不喜欢我和皇家人,再有什么牵连的。” 云慎扬眉一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嗯,还算是懂事……不过宴王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你还是少和他来往。” 云鸾吸了吸鼻子,解释了一句:“我本来和宴王没什么接触的,不过是之前一次阴差阳错,帮了他一把而已。所以他如今,也还了我这个人情……”“总之大哥,这个信息非常可靠,你不要不重视。你一定不能上睿王的当。” 云慎低声嗯了声,慢慢地松开云鸾。他看着云鸾哭了,从怀里掏出帕子,温柔地给她擦了擦眼泪。“都多大人了,居然还哭鼻子?真是丑……快别哭了,再哭下去,真是丑得没眼看了。” 云鸾有些懊恼,不由得跺了跺脚,满眼娇嗔地瞪了眼云慎:“哥……你居然取笑我。我……我要生气了……”云慎怕她真的生气,连忙好脾气地哄了句。“好好,是大哥的错,大哥再也不说你了。你赶紧回去吧,别让母亲和你嫂子担心……大哥很快便回来……”他忍不住抬手,又揉了揉她的头发。云鸾眼眶里的泪水,忍不住的滑落而下,她紧紧的攥着云慎的衣袖不愿撒手:“大哥,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 云慎看着她脸上,怎么擦都擦不净的泪水,他叹息一声,直接将帕子丢给了她。“不擦了,这眼泪真多。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会防备他们的。” “别担心,父亲素来谨慎,他虽然不信你的话,估计也会起了防备之心。云家行事素来都坦坦荡荡,无愧于心,那些小人的阴私手段,根本就伤不了云家的根基。” 云鸾哽咽着点头,死死地攥着云慎的袖子不肯撒手。直到二哥云枫找了过来,笑着调侃云鸾:“哎呦,我说大哥哪里去了呢,原来在这里,应付你这个小哭包呢。你说你,不好好的在家养病,大冷天来这里作甚?瞧瞧你身上穿的单薄衣衫,你不冷吗?” 说着,云枫便翻身下马,将铠甲上披着的披风,裹在了云鸾的身上。云慎将云鸾交给云枫,叮嘱他说几句话就归队,千万别再耽误赶路时间了。云枫颔首应了。云慎翻身上马,依依不舍地又看了眼云鸾,而后便驱马离去。云鸾视线模糊的,看着大哥骑马而去。前世,大哥惨死的一幕幕,陡然又闪现出来。云枫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四,你这是干什么呢?怎么一副生死离别的鬼样子?” 云鸾一听这话,顿时脸色一沉,低声呵斥云枫。“二哥,你不会说话,就别开口。什么生死离别,呸呸……这话多不吉利啊。我……我就是舍不得你们而已。” 云枫看着她恼了,连忙抬手打自己的嘴巴。“行,行,是我说错了,小四别生气啊。我记得,你以前可不会这样多愁善感的啊,每一次我们出征,你别说送了,连看我们一眼都懒得看。” “这次,你可真是奇怪。难道是长大了,变得懂事,懂得心疼我们了?嘻嘻……”云枫笑得一双眼眯成了一条缝,云鸾收回视线,落在了他的笑脸上。她的心,不由得微微一疼,半点没有和他玩笑的心思。“二哥,如果大哥问起宴王的事,你只要说不知道就行,只承认今天我让你送信给宴王的事,其他的你别多说。” 提起宴王,云枫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样子,他瞥了眼不远处正在行走的军队。他压低声音,颇有感慨说道:“小四,若非你那封信去得及时,恐怕宴王真的会一命呜呼了。当时那个情况,真的很是凶险。一开始,宴王还不肯相信你信中所写的,但他到底起了防备之心。” “当那个女人,端了茶盏给他时,他故意将茶盏打翻。那茶水洒落在地上,恰巧有一只猫跑过来,那只猫舔了地上的茶水,当场便毒发身亡了……现在想一想那个场面,我真是觉得胆战心惊。实在是太险了,我若是晚去一步,恐怕宴王就……”后面的话,他没敢再继续说下去。一想到那副场面,他就毛骨悚然,皇家的争斗,简直是太可怕了。一不注意,便要小命不保,什么亲情啊,友情啊,主仆情的,在巨大的利益驱使下,似乎什么都是假的。小四能幡然醒悟,不与睿王成婚,那真是皆大欢喜的事。云枫心有余悸地,握着云鸾的小手:“皇家的人,千万不要碰,个个表面看着光鲜靓丽,实则这内里,不知道有多肮脏可怕呢。小四,以后嫁人,选夫婿,千万别再选皇家人……”云鸾听着云枫说的这些,也觉得那画面,实在是惊险万分。不过令她觉得高兴的是,她终是改变了宴王的命运,宴王都能逃过一场死劫,那么云家人,她的父兄,肯定也能就此逢凶化吉,躲过这场浩劫。云鸾原本沉闷的心情,顿时明媚几分。她抬起衣袖,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目光灼灼地看向云枫。“二哥,你一切行事,记得都听大哥的。如今我一点也不喜欢睿王,我甚至厌恶他至极。所以你根本不用顾忌睿王……该防的时候,一定要防备知道吗?” 云枫看着小四笑了,他郁闷的心情也猛然好转。他笑着点头,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嗯,二哥知道了。外面冷,风很大,你赶紧回家吧。等我从边境回来,我带你去怡红院逛逛,这事不许告诉你二嫂啊。” 第20章 心头发烫 云枫没成婚前,是挺喜欢去那些风月场所玩的,虽然玩,他也挺洁身自好,就是瞎胡闹而已。之前云鸾求过几次,想要女扮男装,让云枫带她去长长见识,可惜云枫一直都没同意,他是觉得一个女孩家家,去那种地方到底不好。又加上他成了婚,不想去沾惹那些东西,惹自己的媳妇伤心,所以就没答应,如今想想,他倒是挺后悔的,小四想要去长长见识,又不干什么,他若不能满足她的愿望,还有什么资格当她哥哥?所以云枫决定,从边境回来,就带小四去玩玩,大不了到时候,跪搓衣板向媳妇请罪好了。云鸾吸着鼻子,眼眶的泪意忍不住一波波上涌。她没想到,这么久远的事情,二哥居然还记得。前世,他们出征时,她虽然来送行,注意力却全都在萧玄睿的身上,根本没有心思与大哥二哥说话。如今,她总算是明白,无论是大哥还是二哥,亦或是父亲,他们对她的爱,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他们疼爱她至极,无论什么事情,都尽心尽力地满足她。她以前,就是个被全家人宠坏的笨蛋。丝毫不珍惜,他们真挚的情感与爱,只一味地索取和任性——云鸾竭力压住那汹涌的泪意,勾唇笑着冲云枫点头:“好,我等二哥回来……二哥你一定要保重……”她趋步上前,主动抱住了云枫。云枫虽然害羞,心里却觉得很高兴,眼里闪烁着璀璨的光芒。他总觉得这两天,小四格外粘他,格外喜欢和他搂搂抱抱。他记得,他们关系最亲密的时候,还是小四六七岁的时候,那时候他经常抱着小四去爬墙头,偷溜出去玩。后来随着小四渐渐长大,男女有别,他渐渐地就不抱她了,小四也因为遇见了喜欢的睿王,不和他多么亲近了。如今,他们之间好像又回到了以前,云枫心里只觉得甜丝丝的,心花怒放。他耳尖泛红,腼腆笑了笑,捏了捏她的脸蛋,翻身上马走了。云鸾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她的一颗心,好像就随着她的家人也一起走了。她双手合十,仰头望着天际暗暗祈祷。诸位神佛保佑,这一次,一定要让她的父兄能够逢凶化吉,逃过这场浩劫,只要他们能平安归来,就算让她现在死了,她也心甘情愿。岂知,她的祈祷刚刚结束,突然天空传来一声惊雷,咔嚓一声巨响,惊得云鸾心头,猛然一跳。北风肆意狂啸,吹得她身上裹着的披风,随着寒风飞舞,想起这是二哥给她的披风,她手掌紧紧地攥着衣角。不过刹那,豆大的雨点,哗啦啦砸落下来。大雨倾盆,很多人都始料未及,云鸾不敢站在大树下,连忙翻身上马,想要挥起缰绳回城内。谁知,就在这时,突然有个小兵,拿着斗笠与蓑衣,朝着她跑了过来。云鸾的眸光闪烁,连忙下马。“这位小哥,你这是……"那个小兵已经把蓑衣披在了身上,他憨笑着,有些害羞地将斗笠与蓑衣递给云鸾。“四……四小姐,这是多出来的雨具,听说近几日你感染了风寒,这么大的雨水,你决不能再淋雨,以免病上加病。你赶紧披上去,这雨水来势汹汹,一时半会肯定不会停歇的。” 他嘴上说着,动作很是利落,不待云鸾反应过来,他早已经将斗笠戴在了云鸾的头上。而后,他抖开蓑衣,又披在了云鸾的身上。蓑衣阻挡住了冰凉的雨点,为她挡去了狂风暴雨。这一刻,万物静寂,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来自云家军的对她的关切。这些小兵,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小伙,他们也有着本属于他们的年少轻狂,但他们为了保家卫国,为了守护南储江山,不得不背井离乡,远赴千里,用生死守护他们至爱的亲人,为他所爱的人,巩固起一座无坚不摧的堡垒。云鸾的眼眶有些发热,她抿唇一笑,向他道谢:“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谢谢你的蓑衣斗笠,我等你凯旋,到时我请你吃饭。” 小兵皮肤黝黑,五官虽普通,却有一双大大的眼睛,他的眼睛流转着璀璨至极的光芒,他眉眼带笑,嘴角显露出两个酒窝。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又是憨笑一声。“我听说四小姐小名是叫小四,我的小名也是小四……能够得四小姐一句谢谢,我已经很满足了。四小姐,我赶着出发,就不陪你聊了,再见……”他黝黑的脸庞,似乎泛出几分红晕,最后又看了眼云鸾,便转身跑了。他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磅礴雨幕中。云鸾的心,一点点变得滚烫起来,她没有翻身上马,而是一手拉着缰绳,沿途与那些出征的步兵道别。她与他们的方向,虽然背道而驰,可她能够清清楚楚地看清楚那一张张充满希望斗志昂扬的笑脸。对于云鸾善意的示好,那些步兵都很高兴,他们一个个与云鸾擦肩而过,都很腼腆地与她招呼。“四小姐好……四小姐这么大的雨,你快点回去吧,别感染了风寒。” “是啊四小姐,你若是病了,将军会担心的。” “将军最是疼爱四小姐,我们都知道的。” “不止是将军,大公子和二公子也很宠爱四小姐的……”“对,四小姐简直是将军府的团宠。” “嘻嘻,其实四小姐也是我们云家军的军宠呢,以前四小姐去军营的时候,很多将士都喜欢去看四小姐。” “四小姐长得那么好看,性格又那么直率,当然是讨人喜欢的。” “我要是能有福气,能娶个四小姐这种类型的姑娘,我现在死了,也心甘情愿了。” “我也是,四小姐也是我心里的梦中情人。” “还有我,我也是……”云鸾一路走过,听到的很多声音,都是对她的喜爱与仰慕,她从不知道,自己的人气在军营中,居然会这么高。她心头在发烫,一股别样的情绪,在暗暗翻滚。 第21章 初见宴王 她拼命地忍住,眼眶里弥漫起的氤氲泪雾——这些可爱又纯粹的少年们啊,她前世亏欠了他们,这一世无论如何,她也要补偿他们。 这一次,他们绝对不会死,一定能一个都不少地回家。可云鸾不会想到,大局已定,有些事情尽管她拼死全力,恐怕都无法逆转乾坤。 很快,队伍到了尾部。后面的几个步兵,激动地冲着云鸾挥了挥手,而后便跟上大部队,扎入了雨幕中。 他们踩着泥泞的道路,蹒跚在大雨中,满怀着对亲人朋友的不舍,与报效国家的热血踏上了充满荆棘的路。 云鸾牵着骏马,缓缓地转身,目送着他们的身影,在雨幕中一点点地消失。 蕴藏在眼眶里许久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缓缓地滚落而下。她不知道在雨中,站了多久,直到脑袋隐隐地传来疼痛,她才缓缓地敛回思绪。 现在她全身冰凉一片,虽然有蓑衣挡雨,但是雨势太大,还是有些雨水,透过蓑衣渗进了她的衣服内。 脚上穿的靴子,早就灌了不少的雨水。她抖了抖袖子里的雨水,当即便翻身上马。 谁知,刚刚在马背上坐稳,她的脑袋便传来一阵眩晕,她的身子不由得微微一晃,视线一阵天旋地转。 斗笠被狂风吹落,掉落在地,无数雨点毫不留情地,狠狠砸在她的脸颊,她的眼睛顿时被雨水侵袭,根本就辨不清道路与方向。 她身形摇摇欲坠,眼看着便要从马背上跌落下去。就在这时,突然有马蹄声由远及近,一条修长有力的手臂,穿插过她纤细的腰肢,用力一拽。 云鸾整个人从马上飞起,投落到了来人的怀里。她不由得惊呼一声,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她有些无措地抱住了那人的腰身。 一股温暖,透过双手缓缓地传递到她身上。头上落下一块黑布,阻挡了雨水的同时,也同样阻挡了云鸾看向那人的视线。 马蹄蹬蹬蹬地在她耳边响着,骏马疾驰,她被揽在宽阔的怀里,丝毫感受不到任何风雨的侵袭。 他的怀抱很温暖,隐隐有淡淡的暗香,不断地窜入她的鼻子。云鸾的脑袋眩晕的厉害,根本没有任何力气挣扎。 察觉到对方没有任何恶意,她也不会不识好人心,拒绝对方的好意。现在的她,急需要扩充力量,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骏马停止了奔跑,云鸾似乎也听不见任何的风雨声音。 唰的一声,盖着她头上的黑布被掀开。云鸾微微眯眸,那人箍住她的腰肢,将她抱下马来。 当她的双脚落地,脑袋还是处于一片眩晕,她轻轻晃了晃脑袋。而后一个好听带有磁性的男人声音,在她耳畔缓缓响起:“自己能站稳吗?”云鸾一怔,有些恍惚地朝着对面的男人看去。 一张俊美邪魅到极致的五官轮廓,渐渐地映入云鸾的眼帘。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张脸蛋,犹如鬼斧神工之作,完美俊俏到极致。 他一双眼闪着潋滟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俊秀天成。容貌如画,翩若惊鸿,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矜贵清冷。 光风霁月,宛若天人。一身玄色窄袖劲衣,衬得他肌肤冷白似玉,初一看以为是个倾城倾国的美人。 再仔细观察,竟是姿容美过女子的男人。或许因为沾染了雨水,他鬓间散落一缕发丝,那发丝上沾染的雨滴,正沿着他刀削般立体的轮廓,缓缓地流淌至下颌,再滴落到他白皙修长的脖颈。 再之后……云鸾没敢再继续看下去,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的脸皮顿时一热,移开了视线。 而后她抱拳,冲着男人鞠躬,行的是军人礼节。 “云鸾见过宴王殿下……”没错,刚刚救了她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那盛京赫赫有名,有着南储第一美人之称的萧廷宴。 萧廷宴挑眉,倒没想到,这云四小姐居然一下子便认出了他的身份。他眼底掠过几分兴味,低声问了句:“你见过本王?”云鸾缓缓颔首:“曾经在宫里,有幸见过殿下的天人姿容。”她说罢,低敛眉眼,这才注意到,萧廷宴的手掌还箍住她的腰肢,没有松开。 她有些尴尬地低声提醒一句:“王爷,臣女已经无碍了,多谢王爷……”萧廷宴的目光,这才落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他微微蹙眉,立即松开了她的腰肢,退后几步。他双手负在身后,在云鸾看不到的地方,无意识地搓了搓自己的手指,一抹异样在心中,缓缓地荡过。 啧,腰肢真细,真软。他刚刚似乎一只大掌就将她腰肢给圈住了。两人之间的氛围,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有些怪异,云鸾抬头,刻意忽略掉萧廷宴停留在她身上的灼灼目光,扫向四周。 这是一处,精致小巧的廊道,廊道的尽头是错落有致的几栋房子。她一抬眼,便看见有一个穿着黑色劲衣的少年,板着一张脸带着几个丫鬟奴仆,捧着一些东西,急匆匆地从里面走出来。 那些人走到萧廷宴的面前,连忙匍匐跪地。 “奴才拜见宴王……”萧廷宴道了声起,那个黑衣少年看都不看云鸾一眼,有些不高兴地拿了一块干燥的毛巾,去擦拭萧廷宴脸上的雨水。 他一边擦,一边冷声责备道:“王爷,你太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了。你有什么事情,不能交代给属下们去做吗?让旁人带她过来,难道她会死吗?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如今又淋了雨,明日肯定会感染风寒的。” “你就算不顾念自己的身体,也该为我们这些下人想想,我们个个都担惊受怕的,唯恐你身体再出半点差池。临行前,我明明将雨披裹在你身上,结果您倒好,居然把这遮雨的东西,给了别的人。她的命,比得过王爷的矜贵吗?”云鸾站在一旁,连连咋舌黑衣少年的大胆。 作为奴才的,这样编排主子真的好吗?况且,这些冷言冷语,应该是针对她的吧? 刚刚她没注意,顺着黑衣少年的话,她这才看向掉落在地的雨披。 第22章 曼妙身型 原来宴王竟是将这雨披盖在了她身上,自己却被雨水侵袭了吗?如果宴王因此,真的感染了风寒,她心里自是过意不去。 云鸾有些尴尬的,连忙向宴王道歉。 “抱歉王爷,是我连累了你……”萧廷宴蹙眉,一把躲过黑衣少年手里干燥的毛巾:“黑翼你闭嘴,这里有你说话地份吗?没大没小,你赶紧退下……”云鸾听着宴王喊出的名字,她不由得微微一怔,眼底掠过几分惊诧,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个黑衣少年。 黑翼?这个冷若冰霜的少年,居然是黑翼?原来他真的是宴王的人吗? 前世,这个黑翼可是萧玄睿最忌惮的一大劲敌,皇上刚刚传圣旨,册封萧玄睿为太子没多久,黑翼便在北地起势,他的势头很是猛烈,不过半年,便召集起了十万左右的士兵跟随。 黑翼带着这十万将领,一路攻城略地,朝着京都攻来。萧玄睿当时很是头疼,这个突然冲出来的劲敌,眼看着登上储君在望,却突然被此人阻碍了脚步。 他渴望那个位置已久,怎么甘心被黑翼破坏?所以他与黑翼,打得很是激烈,一连数月,他都没有在黑翼手中,讨得什么好处去。 十次战局,萧玄睿几乎赢不了两局。眼看着,他要拿不下这黑翼,压制不了他的势头,萧玄睿这时又想了龌龊阴损的招数。 他让人去调查黑翼的身份,在得知黑翼曾经是宴王部下,萧玄睿顿时计从中来。 之前宴王的死,是那个萧玄睿安排的婢女,一手造成。所以,萧玄睿以此女为诱饵,引得黑翼为了捕捉到此女,欲为宴王报仇,萧玄睿布下天罗地网,请君入瓮。 黑翼报仇心切,自乱了阵脚,上了萧玄睿的攻心之计,最后时刻,他被萧玄睿所派的一万暗卫,诛杀致死。 足足一万武功高强的暗卫,将黑翼困了三天三夜,萧玄睿的布局周密至极,黑翼纵然武功盖世,也根本无法再逃脱出他的掌心。 黑翼最后死了,却不是被那些侍卫打败的,而是被活活累死的。一个人不吃不喝,足足战斗了三天三夜,普通人如何有毅力,能坚持这么久? 他即使武功高强,旁人不是他的对手,可萧玄睿用一万暗卫,将他生生拖死,这才是真的狠辣至极。 云鸾震惊至极,神色复杂地看着黑翼出神。黑翼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微微蹙眉,眼底掠过几分不悦。 这女人怎么回事,一直盯着他不放,难道是迷恋他的外貌,痴迷上了他这个人? 他可是听说云鸾对睿王的痴缠,该不会此女,见到每一个俊俏的男人,都会忍不住犯花痴吧? 黑翼越想,脸色越黑。他不喜欢云鸾这个人,极其不喜欢她。纵使,她让云二公子送信,间接救了王爷一命,也改变不了,他对她糟糕透顶的印象。 此女用这种方法,肯定是有意图地接近王爷。一是图财,二是图色,三是图权。 反正这三样,王爷是占了个十成十。如今,看见他的模样,这女人又犯了花痴,真是可恶。 黑翼想着,眼底犹如染了千年冰寒,冷冷地看向云鸾:“收起你的口水,别见到一个好看的男人,就随意的犯花痴。” “黑翼……”萧廷宴的脸色,彻底黑成碳,声音里满是警告。黑翼冷哼一声,最后警告似的瞪了眼云鸾,便愤然转身离去。 云鸾尴尬得不行,她真是没那个意思……他怎么就误会成了这样?难道是因为,她以前缠着睿王的名声,太过惹人厌烦,这才给了其他人不好的印象? 云鸾心底,有苦说不出,只得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萧廷宴。萧廷宴倒是神色很是温和,冲她说了句:“黑翼的性子,素来任性惯了,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云鸾扯唇笑笑,心说她可不敢和黑翼一般见识。 这个少年,他的能力可不比宴王差啊。以后说不定,此人还有大用。况且,黑翼的武功,比她高强多了,她就只会三脚猫功夫,怎敢得罪这位高手中的高手? 萧廷宴让那些奴才,伺候云鸾沐浴更衣,云鸾想也没想,便要拒绝。谁知,萧廷宴淡淡地说了句:“你让你二哥,给本王传信的事,本王想和你谈一谈。本王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地帮衬本王……”云鸾抬眸看向萧廷宴,却见他原本温和的眉眼,掠过几分晦暗。 那目光,带了几分深不可测。然后,他目光缓缓往下移动,落在了她湿漉漉的衣服紧贴着曼妙身型的曲线上。 “你应该也不想,以这样狼狈的姿态回云府吧?”这一眼深意十足,一簇火苗转瞬即逝,他性感的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而后便转身率先去了更衣厢房。 云鸾眼底满是惊诧,她连忙低头去看自己身上。红色的衣裙,已然全被淋湿,湿漉漉的衣服紧紧地贴着身体,前凸后翘的曲线,若隐若现地展露在众人面前。 云鸾的脸颊,不由得微微泛红。想到宴王刚刚的眼神,她的呼吸一颤。 她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连忙让人带着,去沐浴更衣。也不知道,宴王让人从哪里找来的衣裳,云鸾换上后,居然觉得格外合身,不大不小刚刚好。 娟纱金丝绣花长裙,衬得她肌肤肤白似雪,因为有金丝映衬,平白地添了几分贵气,多了几分她素日没有的温婉。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云鸾脱下那大红色的衣裙,当真犹如变了一个人般,以前穿红色,虽然增添了不少明媚,可是却有些俗气,称不上雅秀出尘,如今这衣服一换,颇为有几分袅袅仙气。 旁边伺候的丫鬟,看到云鸾这出水芙蓉娇艳欲滴的模样,她们顿时明白了,为何素日里不近女色的宴王,为何独独对云四小姐不同。 这容颜,这姿色当真是放眼几个京都城,也没人能比。她们手脚麻利,很是灵巧的,又给云鸾梳了个温婉好看的发髻。 第23章 故弄玄虚 以前的云鸾,不太注重发髻这点,总是随意的用簪子竖起头发,打扮得犹如个男人,头上更是半点装饰都没有,若不是看脸蛋,她又穿个红衣,当真让人看不出,她是女人。放眼整个京都城,也没有人像云鸾这样打扮,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一身的好皮囊。发髻简单地梳好,丫鬟又好心地拿了一只金镶珠石蝴蝶簪,插入了云鸾的发髻上。云鸾脑袋有些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她们在捣鼓什么,等到她来到硕大的铜镜前,看到镜中的美人时,她不由得微微一怔。她眼底满是惊诧,不可思议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这镜中的绝色美人,竟是自己吗?无论前世今生,她都不曾如此精心打扮过,她从不知,自己打扮起来,居然会如此好看?不过,这些丫鬟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她只是让她们帮着更衣罢了,随便找个衣裳,梳个发髻就是,她们怎能将她捯饬得如此……如此明艳动人?这要是让黑翼看见了,岂不是又要误会她心机叵测,想要勾引宴王了?那她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云鸾有些苦恼的,扭头看向那几个眼眸闪烁,一脸欣喜讨赞扬的丫鬟们。“你们……该不会把我当成,要爬你们王爷床的女人吧?” 几个丫鬟一脸茫然,难道不是?否则,王爷为何如此重视?今晚瞒着那么多人的眼睛,冒着那么大的狂风暴雨,根本不让任何人帮忙,亲自去城门口接了云四小姐回来。素来不近女色的王爷,如今终于有了心上人,她们自然得尽力伺候,否则这偌大的王府,一日没女主人,她们都没用武之地好吗?几个丫鬟面面相觑:“云四小姐,可是不满意这身装束?如果你不满意,我们再换一个风格?” 云鸾揉了揉酸痛的眉心,算了,这番问答,很明显是鸡同鸭讲,答非所问啊。她走出了更衣厢房,一抬眼便看见萧廷宴穿着一袭淡青色锦衣,姿态慵懒散着一头乌黑的头发,依靠在宽大垫着厚厚的圈椅上。淡青色的衣服,衬得他俊雅出尘,仿若谪仙,眉目如画眼眸流转,只觉得美不胜收。不愧是拥有南储第一美人的著称,这南储的男女,谁还能比得过宴王的倾城绝色。只可惜,他眉眼间隐隐透着一股青白病态之色。平白的将他的颜值,稍弱了几分,但即使如此,也没人能在外貌上,越过他倾城容颜。他手边摆放了一套陶瓷茶具,不远处的空地上,搁放镂空香炉,袅袅的白色烟雾,飘然而起,散落在厅堂四周。云鸾刚抬步出去,便闻见一股好闻的清香,扑鼻而来。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萧廷宴听到脚步声,缓缓的掀起眼帘,淡淡地朝着云鸾望过来。当他看见云鸾的模样时,眼底掠过几分讶然,一抹惊艳的光转瞬即逝。他勾唇,淡淡一笑,邀请云鸾入座。云鸾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刚刚坐稳,他白皙漂亮的手掌,便端了一碗汤药放在她的面前。“先将这药喝了,对治疗风寒有奇效。” 云鸾怔愣了半晌:“你怎知我感染了风寒?” “云四小姐为睿王生病殉情的事,这几日早就传遍整个京都,也不是什么秘密。” 萧廷宴淡淡地回了句。云鸾有些尴尬,掩饰性的咳嗽了两声,倒是没再有任何迟疑,端起汤药一饮而尽。萧廷宴望着她利落的动作,他挑眉问:“喝得这么痛快,难道不怕本王对你下药?” 云鸾听了这话,不由得勾唇笑了。她将空碗搁放在案桌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擦了擦嘴角。她神色很是坦荡,丝毫不怕萧廷宴的审视。她目光灼灼地凝着他的眉眼:“你我没有任何私怨,晌午时候,我又让二哥救了你一命,想必你没理由害我。既然我打算救你,就信得过你的为人……”“否则,你若是那种恶贯满盈之辈,卑鄙无耻之徒,我也不会多管闲事,让二哥冒险闯入宴王府。你宴王府的防备,肯定非常严密,放眼整个京城也唯有我二哥能闯入。” “但我猜,我二哥闯入进去,也是面临了千难万险,才见了宴王一面吧?宴王府不止有武功高强的黑甲卫,更有机关,可谓是困难重重……”萧廷宴眼底掠过几分警惕,他绷紧嘴角低声问了句:“你怎知,宴王府里有机关?” 云鸾拿过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水。她将温热的杯子,捂在手里,笑得深不可测。“宴王不觉得这句话问得很是多余吗?我既然都能知道,那个婢女要对你下毒,又怎会不知你府内什么防卫?” 萧廷宴静默半晌,眸光沉沉地凝着她脸上的笑意。云鸾揭开茶盖,轻轻地拨着杯中那碧绿的茶叶。厅堂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之中。他们二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莫名有些诡异。云鸾眉眼不抬,噘了噘殷红的唇,轻轻地吹了吹杯中香气淳厚的茶水,原本平静的水波,缓缓地荡起波纹,泛起层层涟漪。水中盛开的碧绿茶叶,随着她的吹拂,轻轻地荡着,水光里映照出云鸾那带笑的眉眼。萧廷宴凝着她怡然自得,脸上轻巧的笑意,渐渐地入了神。藏在屏风内,观看这一幕的黑翼,他的脸色猛然一沉,缓缓的攥紧拳头,在心里忍不住的暗骂云鸾。这个花痴,居然在王爷面前故弄玄虚?她是在卖弄什么?她是想以此,引起王爷的注意吗?黑翼看向萧廷宴,当看见王爷的眼神时,他恼恨地暗暗咬牙。王爷这是什么眼神,难道还真是被她给迷惑了?不近女色多年,如今难道看上了这花痴入了眼?黑翼心底有些焦急,那可不行。王爷他是属于铭月郡主的,除了郡主,这世上的任何女子,都配不上王爷。黑翼忍不住,低声咳嗽了一声。这咳嗽声当即便打破了厅堂内的平静,萧廷宴不由得回过神来。他率先打破了平静:“茶水的味道如何?” 第24章 侃侃而谈 云鸾将空盏放下,抬眸看向萧廷宴:“王爷,你也知道,我之前痴恋睿王,时常在他身边转圈,所以关于他的很多秘密,我都知晓。” “你身边那个待了十年的婢女,她从一开始就是睿王安排过去的人。她用了十年的时间,没有轻举妄动,用了最长的时间用苦肉计,慢慢地获取王爷的信任。这份心性,想必很少有人能够做到……”“睿王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他的心性,包括依附他的那些人,那些势力,都不容小觑。尤其是当朝贵妃娘娘,她早就在暗中会睿王造势了,朝堂上几乎有大半的臣子,都在暗中依附睿王了。” “睿王登上储君之位,这是迟早的事。虽说宴王你是先皇幼子,并不参与夺嫡争斗,可你手上握有北地十万兵权……当然,这十万兵权,经由多年演变,谁也猜不到王爷发展到了什么恐怖的规模。睿王忌惮,诸位皇子王爷忌惮,坐在那个位置的人,肯定也在忌惮……”“王爷一日不除,你手里握着的兵权,他们一日拿不到手,那么你就永远是他们坐拥江山的威胁。睿王为了替陛下分忧,筹谋到最大的王牌,他这才将目标,瞄准了掌握重兵,被陛下所忌惮的人。” 萧廷宴眼底流转着潋滟光波,他静静地凝着她的眉眼,听着她侃侃而谈分析着朝堂局势。她的分析,无疑是一针见血,戳中真正的要害。她这份认知,放眼整个南储,估计都很难找到一个女子,能有这样独特犀利的见解。人人都说,云四小姐云鸾,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草包,他从前似乎也这么认为。但是,今日一见,他心底渐渐地掀起风暴,传闻终究是传闻,许多人或许从一开始,便对云鸾产生了误解吧。若她这样聪慧的女子,都能称为草包,那这天下就没有聪明人了。萧廷宴想着,不由得敛然一笑。“所以呢?这就是云四小姐帮本王的理由吗?你不是喜欢睿王吗?为什么要出卖他,反过来帮本王?” “睿王的本事很大,他登上储君之位,指日可待。你依附上他,嫁入睿王府,你可能就是未来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了。放着这么一个大好前途,你不走,偏偏要和他反其道而行?云四小姐,恕本王愚钝,实在想不明白你的心思。” “或者是,这是你与他的计谋?一个人在明一人在暗,你利用那个婢女接近本王,想换取本王的信任,之后再谋算着本王手里的兵权?” 黑翼听此,在屏风内没忍住,陡然出声。“对,王爷,她肯定就是这样打算的。” 他冷着脸,从屏风那里走出去,看着云鸾的目光,满眼都是戒备:“京都城的人,谁不知道,云四小姐对睿王痴情无比。只要睿王一句话,她恨不得能豁出所有,把他想要的,都捧到他面前。” “我就不信,她能突然就不爱睿王了,要与他反目为仇。睿王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她有何理由背叛睿王,而帮衬我们?这根本就解释不通,此女心怀叵测,是睿王派来,故意迷惑王爷的棋子。王爷,你可千万别信她……”萧廷宴皱眉,冷冷地看向黑翼。“退下,如何行事,本王自有决断。你若是再不听从本王命令,本王立即将你驱逐京都回北地去……”黑翼一听王爷要把他送回北地,他当即便蔫了,不敢再逗留,恨恨地瞪了眼云鸾,离开了厅堂。云鸾端起茶盏,倒是神色很是平静,黑翼刚刚的话,应该也是宴王的疑虑,她比谁都清楚,博取宴王的信任,肯定不会那么容易。但即使再难,为了云家,她也必须坚持。她沉吟半晌,再次放下茶盏,缓缓地站起身来:“宴王,若我说,在当今陛下的眼里,他忌惮的不止是王爷北地的兵权,还有我父亲手里的兵权呢?” “云家的九万云家军,隶属于云家,他们素来听命于云家,不听命于朝廷……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陛下越来越没有安全感吧。睿王身为陛下最宠爱的儿子,他自是明白陛下的心思……他为了投其所好,必然是要在除去王爷的同时,也会将云家这个障碍拔除。” 萧廷宴挑眉,倒是没想到,云鸾居然会想到这更深层的问题。是啊,当今皇上忌惮他北地的兵权,自然也会忌惮镇国将军手里的九万云家军。这九万云家军,比之他手里握着的兵马实力,丝毫不逊色半分。倘若,他们两方一联手,整个南储皇室就岌岌可危。不但皇上害怕,如今那几个夺嫡的皇子,恐怕也很是忌惮。所以,萧玄睿才会如此费尽心思,欲要铲除他这条命。如今,下毒失败,萧廷宴知道,将会有更大的危机,在前面等着他。萧廷宴的眼底,掠过几分寒芒。“你是想要本王和云家联合一起,对抗睿王的势力吗?你难道真的能为了云家,舍得与睿王背道而驰?反目成仇?” “本王可是听说,你十岁起,就喜欢上了睿王。这些年,为他做了不少的傻事,一度成为京都城的笑话……”云鸾无奈至极,她抬手打断了萧廷宴的话。谈话到了此刻,也该是结尾的时候。利弊什么的,她都分析了一遍,更是表明了自己的目的。此事,宴王肯定不会在今晚做出决定的,他们之间还有很多东西需要磨合,需要彼此培养信任。她现在不能急,自然要一步步来。“王爷,那些是我愚昧无知的丑闻,你能别一直揭露我的伤疤了吗?我知道,以前的我很蠢,很笨。但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浪子回头金不换啊。” “我知道王爷肯定会有很多顾虑,你现在不相信我也没关系,接下来我会想法子,让你信任我的。来日方长,我们拭目以待吧……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王爷休息了……告辞。” 她走的没有半分犹豫,动作利落很是洒脱。萧廷宴蹙眉,他凝着云鸾陡然离去的身影,心底浮起几分烦躁。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逃避了他的问题。难道说,在她心里,她还记挂着睿王?她如今突然与睿王反目,应该是无意间撞破了睿王暗中的计划,这个计划让她得知睿王不可信,睿王打算朝云家下手? 第25章 甘心领罚 所以她才会及时遏制自己的感情,选择与睿王对抗,以此来保护她的家人?但遏制,并不代表,她忘了睿王,不再爱睿王了。萧廷宴想着,心头划过一丝异样,他的眉头不由得轻轻一皱。——云鸾回到云府,夜色已深。她一直都没回府,可是急坏了府内人,刘氏急得眼前发黑,派人出去找云鸾,可府内的人找了一圈,都没寻到云鸾的半个影子。刘氏气得,砸了好几个茶盏,心急如焚到了极致。这个女儿,可真是她的冤家,一天到晚都不让她省心,真是要活活气死她啊。她气得头脑发胀,心里满是烦躁。很多杂事,堆积在一起,她眼前一阵阵发黑。旁边的下人,亦是在低声窃窃私语。“四小姐真是太任性了,将军的命令,她也敢违抗。” “是啊,这要是换成其他人,估计早就被打板子了。” “嘘,人家是小姐,是千金之躯,怎能和我们这些下人相提并论?” “夫人一向明辨是非,奖罚分明,不看犯错人身份的。等着吧,四小姐这顿罚,绝对是躲不过去……”刘氏听着他们的窃窃私语,暗暗地攥紧了拳头。今日云鸾这事,似乎在府里闹大了。也怪她太着急,居然忘了这一茬。如今云鸾违抗将军命令的事,已经传遍府中上下,她若不作出处罚,可能难以平复府中人心。刘氏暗恼不已,这都叫什么事,鸾儿的风寒还没痊愈呢——若是再罚她,她岂不是病情会加重?可是不罚的话,她何以令府中人信服?云倾和大嫂一直在旁边安慰刘氏,让她别生气,或许小四是有事忙去了。刘氏心里的火气蹭蹭蹭往外冒,既生气又心疼。“她难道不知道,自己还感染着风寒吗?不好好地养病,到处乱跑。她还说不喜欢睿王了,她明明就是舍不得睿王,去送他去了。” “我还以为,她真的对睿王死心了,可她分明就没死心。既然还喜欢着睿王,她何苦要折腾这些啊。” 她也明白,喜欢一个人,可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十多年的喜欢,哪能转眼就不喜欢了呢。二嫂有些迟疑地回了句:“母亲,这个你可能误会了。小四应该去送大哥与我夫君去了。应该和睿王没什么关系……”刘氏满面狐疑地看着她:“真的?” 二嫂点了点头,当即便将之前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和刘氏说了。如春也在旁边附和着,语气很是坚定,她家小姐是去找大公子二公子的,并不是去找睿王的。“小姐,她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和大公子二公子说。” 刘氏眸光闪烁,难看的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只要这个冤家心里真的放下了睿王,那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就是这天色都这么深浓了,她一个姑娘家家,还没归家,实在让人忧心至极。刘氏抬眸,刚要吩咐下人,再拨一些人去找云鸾,她便看见云鸾从外面踏步而入。她的神色一秉,冷冷的凝着云鸾,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突突地往外冒。云鸾刚刚迈入厅堂,便感觉到一股冷气,朝着她身上扑来。她眼底闪烁着诧异,抬头看过去,便看见自己母亲,满眼含着怒火,正冷冰冰地凝着她。她刚喊了句母亲,想要趋步上前,便见刘氏抄起一个茶盏,朝着她脚边狠狠地砸过来。啪嗒一声响,茶盏摔在云鸾的脚边,顿时四分五裂。碎裂的杯子,迸溅出一些茶水来,溅在了云鸾刚刚换的绣鞋上,一片碧绿茶叶,刚好沾惹到了绣鞋上镶嵌的珍珠上。云鸾低头一瞧,不由得微微一怔。这绣鞋居然镶嵌着一颗价值不菲的珍珠?那她穿的这一套衣服,岂不是根本不是普通料子?一双鞋的价值,足够平民百姓半年的生活开销了。云鸾蹙眉,她与宴王交情极浅,第一次见面就给了她这份贵重的东西?刘氏满心都是怒意,并没有注意到云鸾异样的神色,她冲着云鸾厉声斥道。“跪下……”云鸾当即便敛回思绪,她自知理亏没有半分狡辩,老老实实掀起衣裙跪了。“母亲息怒……”冰凉的地板,顿时渗透进她的膝盖,传递到她周身,云鸾的身子不禁轻轻一颤。还好刚刚宴王让她服用了一碗汤药,那个汤药的效果比她想象中强多了,要不然她身染重风寒,根本不可能支撑到她清醒到现在。恐怕刚刚这一跪,就能让她立即昏厥过去。云倾看着冰凉的地板,又瞥了眼云鸾单薄的身子,她眼底掠过几分担忧,低声劝刘氏:“母亲,小四还病着呢,地上凉得很……”刘氏扭头,狠狠地瞪了眼云倾:“不许替她求情,否则我会加倍惩罚。” 一句话,顿时堵住了云倾的嘴。云倾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她悄悄的扯了扯二嫂的衣袖,二嫂却有些怔愣地看了眼云鸾身上的衣服。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小四在出门时,是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衣裙。如今,她身上穿着的这套衣服,很是精致华贵,不像是将军府的制造,她也几乎没见小四穿过。小四在回府前,是去了哪里吗?她虽疑惑,却没声张。刘氏因为太生气,倒是没注意云鸾的穿着。她冷着一张脸,慢慢地走到云鸾面前。“你父亲明明禁了你的足,你却擅作主张出府,不把你父亲的命令放在眼里。云鸾,俗话说,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如果今天不罚你,我以后还怎么管理偌大的将军府?” 云鸾仰头眼底掠过几分歉意看着刘氏:“母亲说的是,我的确做错了事,没有遵从父亲的命令老实在府内禁足。母亲要罚我,我绝无二话,甘心领罚。” 刘氏凝着她苍白的小脸,心疼得要命,却也不得不冷硬着心肠,做出处罚。这些年,她管理将军府,素来秉持的就是奖罚分明,如今这规矩坏在自己儿女身上,她断然不能徇私枉法的。 第26章 碧血丹心 否则她何以治家,何以让其他人信服?刘氏眼眶微红,攥紧了手掌,偏过头去不忍再看云鸾。“好,既如此,你就跪在这里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不许起身,否则惩罚加倍。” 云倾和二嫂刚要劝劝,刘氏一一扫过她们。“谁都不许求情,否则谁若开口,我再加半个时辰罚跪。” 这下子,彻底堵住了云倾与二嫂的嘴,她们有些无奈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云鸾。刘氏不许任何人留在这里,阻挠云鸾受罚,所以她沉着脸将云倾,大嫂二嫂全都带走了。整个厅堂,顿时只剩下云鸾一人。便连如春,也不能入内,只能在厅堂外等着——云鸾跪在地上,跪了半个时辰,她便觉得膝盖疼得厉害。额头不断地冒出细密的汗珠,脸色越发惨白起来,如春站在外面,看着云鸾的神色,眼底满是担忧。她小声的喊了云鸾一句:“小姐,你没事吧?你还能坚持吗?要是你坚持不了,你干脆就闭上眼睛,假装昏迷过去。反正你染了风寒,就算是现在昏过去了,别人也不能说什么……”云鸾勾唇,无奈地冲着如春一笑。“你个小丫头,鬼点子倒是多……”如春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这些点子,可都是小姐你曾经玩剩下的。” 以前云鸾,时常惹事,经常被刘氏惩罚,偏偏她也不乖乖认罚,总是想各种鬼点子,以此来逃过惩罚。次数多了,如春自然也学习了一番精髓。不过这两日,小姐的变化很大,她从未见过小姐,这么老老实实地认罚过。如春不免有些奇怪地问:“小姐,你这几天的变化,可真是大啊。这要是搁在以前,别说是半个时辰了,就连是半刻钟你都跪不住的。” 云鸾仰头,望着厅堂中央,墙壁上挂着的一副牌匾。牌匾上,撰写了一行字:忠君报国,碧血丹心。牌匾的下方,是先皇的印鉴,这是先皇曾经赐予云家的荣耀。这份荣耀,是云家百年将士,用血与泪从战场上挣回来的,他们忠君为国,但如果君不是君,国不成国呢?一想到前世,南储最终落到了萧玄睿那个卑鄙无耻的人手里,她就肝胆俱裂,怅然绝望。云鸾缓缓地闭上眼睛,一点点平复着心底的暗潮。这样的君,如何有资格让南储将士,誓死效忠?君不是君,那这国,自然也不是百姓们期望的国度。萧玄睿这样的人,她绝不可能再让他掌控这南储江山,总是一日,她定要彻底颠覆南储,创立一个她所期望的朝堂。云鸾慢慢的静下心来,开始思索,还有什么事情,是她没有考虑到的。若想扳倒萧玄睿,她必须要比他筹划的东西,还有扩展十倍。想他能想的,忧虑他不曾忧虑的——走一步,看十步,方能反败为胜,将他彻底击垮,推入万恶深渊。过了许久后,云鸾猛然睁开眼睛,她扭头看向如春,低声嘱咐了一句:“如春,有件事我需要吩咐你去办。” 如春眸光闪烁,她扫了眼四周,连忙点头跑进了厅堂内。“小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奴婢一定替你办到。” 云鸾看着她这么郑重认真的模样,她不由得满心感动,这个丫头从五岁起,便跟在她身边。想起前世,她对自己的忠心,以及被萧玄睿踢死的那一幕,她的心绞痛无比。她一把握住了如春的手,靠近她耳畔,低声耳语了几句。如春听了,眸光闪烁,连忙点头应了。而后,她悄悄地离开厅堂,去办云鸾吩咐的事情。如春离开没多久,云倾便鬼鬼祟祟地入内,她怀里揣了一个棉垫子,欲要塞到云鸾的膝盖下。“小四,你把这个垫子垫上。这地上凉又硬,正常人都受不住,更别说你了。你赶紧垫上……”云鸾看着她偷偷摸摸的动作,无奈地勾唇一笑。她哽咽了声音,喊了声三姐。她抬手,按住了云倾的手腕:“我不需要那个……这个惩罚,是我该受的,亦是我心甘情愿的。唯有吃些苦头,才能长记性,才能记住,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云倾眼底掠过讶异,不可置信地看着云鸾:“你这丫头,平日里比谁都喜欢偷懒耍滑,如今你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小四,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怎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这两天小四的变化,她都一一看在眼里。她怎么都不敢相信,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小四变得,似乎都不像她了。云倾不由得一阵揪心:“小四……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鸾看着云倾担忧的眼眸,她的鼻头酸涩的厉害,她觉得有些事,她也得让三姐知晓一些。现在这个时刻,身为云家人,不能再稀里糊涂,任由外人欺辱哄骗,而没有半分自觉。边境的战事,不可能会这么顺利结束,而关于云家军的那场灾难,她亦没有十足的把握。在往后对付萧玄睿的事情,她更需要很多有力的帮手。云鸾抬手,轻轻的抱住了云倾,她朝着外面扫了一眼,唇瓣在她耳畔,低声呢喃。“三姐,有些事,我想和你说说……或许这些事,会颠覆你以往的认知,或许你不太相信。但是,我不想瞒着你,我们是一家人,未来的风风雨雨,我们要一起携手面对,才能帮着云家,挺过这场浩劫。” “三姐,你愿意相信我吗?” 她说罢,松开云倾,一双眼眸闪烁着泪光,一眨不眨的凝着云倾的双眼。云倾一怔,带了几分诧异,看着突然变得无比伤感的云鸾。她这双眼睛,似乎承载了很多的东西,凄苦哀凉,绝望痛苦。云倾瞧的,一颗心隐隐作痛。她连忙抬手,摁住了她泛红的眼角:“小四别哭,三姐信你,无论你说什么,三姐都信你。你虽然素日很是纨绔胡闹,但三姐知道,我家小四,比谁都善良单纯。” 第27章 血浓于水 她虽然只大了云鸾两岁,但在她心里,这不仅仅是她同胞的妹妹,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十年前小四为了她差点死了的事。如果没有小四,将军府的云三小姐,恐怕早就消失在这个人世间了。人人都说,小四蛮横任性,总是闯祸惹事,搅得云家鸡犬不宁,可只有云家人明白,小四她胡闹是胡闹,但她爱家人的心,从来都不会比别人少半分。小四曾经以赤诚之心待她,她自然还以至诚之心。虽然小四因为睿王,与他们有过疏离,但是这一点也不影响,他们之间的亲情。她们是家人,是血浓于水的姐妹,是心与心相连,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至亲。云鸾忍不住破涕而笑:“我哪有三姐你说得这么好?” 云倾板着脸,很是认真的回道。“有,你是这世上,最好最可爱,最善良最单纯的人。小四,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信你……”云鸾一直弥漫在眼眶的泪水,忍不住溢出眼角。她出口的声音,早已哽咽。“有三姐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好像这一刻,她再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她背负的那些伤痛,那些憾恨的前世,都不算什么了。这一世,她会与她的家人彼此携手,共度未来的一道道难关。“三姐,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突然不喜欢睿王,为什么这两日会变化这么大吗?” 云倾掏出帕子,动作温柔地给她擦着嘴角的泪水。“所以小四,这是为什么呢?” 云鸾敛了嘴角的笑意,紧紧的攥着云倾的手掌。她目光清幽,带着几分悲戚凝着云倾的眼睛。“几天前我与睿王私下相会,其实是被他算计了。他让人给我下药,将我迷昏,那时候我睡得迷迷糊糊,并没有昏迷过去。睿王以为,我人事不省,所以与心腹在隔壁议事,我将他们的议事内容,听了个一清二楚。” “睿王说,他毁坏我的名声,好让将军府彻底和他捆绑在一起。唆使我逼着父亲,向皇上求婚……”云倾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看着云鸾:“小四,此话当真?” 云鸾不置可否地点头:“就因为听到了他的筹谋,所以我醒来后,才会竭力阻止父亲,向陛下请求赐婚圣旨。” “那你怎么不告诉父亲实情啊?” 云倾眼底满是恼怒:“这个睿王简直太过分了,他是想拿着我们一家人当傻子般耍弄吗?他怎能如此糟蹋你的真心,践踏你的感情?” 云鸾待云倾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她继续说道:“我怀疑睿王这背后,还会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我们将军府。三姐,我阻挠了求婚圣旨,破坏了他的计划,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接下来,我必须借助你的力量,去阻止睿王的阴谋。” 她没把黑风峡岭的事情,告诉云倾。不是她不信任三姐,而是就算她知道这些事,也于事无补,平白地跟着担心。三姐明年便要嫁人了,现在都已经开始准备待嫁的事情了,她不想影响了她待嫁的心情。有些事,她独自承受就行了,实在没必要把枷锁,再给她的家人戴上。云倾气的厉害,忍不住对睿王又是破口大骂。“睿王可真是卑鄙至极,我就知道,他不是真心喜欢你的。他那心肠可真是硬的,你喜欢他了十多年,你对他那么好,到了如今,他就算是一块臭石头,也该捂热了吧?结果他倒好,居然利用起了你的感情……”“小四,这样的男人,我们不要也罢。像你这么好,以后肯定还会遇见,更加优秀更加好的男人。睿王那样卑鄙的人,绝对不会落什么好下场的,善恶到头终有报,我们就等着他遭到报应。” 云鸾替她抚了抚剧烈起伏的胸口,让她稍安勿躁,让她消消气。云倾的眼睛,通红得厉害,她撇了撇嘴心疼无比的看着云鸾。“我就说,你那么喜欢睿王,怎么好好的,突然就不喜欢了。他那么伤你,小四,你心里是不是很痛?” 云鸾一怔,痛吗?那肯定是痛的,她曾经捧着一颗赤诚之心去爱他,他却将她的真心糟蹋得一文不值……她勾唇,淡淡一笑,冲着云倾摇头。“三姐,我不痛,一切都过去了……”再痛,怎能比得过,她亲眼看着,一个个家人因她而死?这世上,再没人能比得过她家人。从此以后的云鸾,只是为了家人而活。云倾伸手,紧紧地抱住了云鸾,她忍不住的哽咽哭泣:“傻丫头,你怎么可能不痛呢。我刚刚真是问了一个傻问题……小四,你别伤心,别难过,以后让三姐好好疼你。三姐有什么好的,都会给你,三姐会好好爱你的……”云鸾弯唇,忍不住低声一笑。原本冰凉的心头,渐渐地涌出一股股暖流。她回抱住云倾,靠在她的怀里,静静地听着她的心跳。云倾平复了一番激动的心情,郑重其事地对云鸾说:“小四,你想让三姐做什么,三姐都听你的……”无论让她上刀山下火海,她都在所不惜。她就这么一个妹妹,她绝不会再允许任何狗男人,伤她妹妹的心。萧玄睿……云倾眼底闪过几分嗜血的暗芒,不要让他抓住什么把柄,否则,她不会饶过他的。云鸾计算着时间,想着如春那边,应该是该传来消息了,她拍了拍云倾的肩膀,让她别急。过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如春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小姐,那边有动静了……”“听说韩副将遭遇刺杀,差点死了……当时有个农女恰好路过,救了韩副将一命。如今韩副将与那农女,都被送回了韩府,韩夫人正请了大夫,替他们医治呢。” 云鸾轻轻眯眸,眼底掠过几分晦暗。她刚刚是让如春,去打探一下东边韩府那边的动静。却不想,如春还真是带回了一个天大的消息。她之前就一直在想,萧玄睿到底会以什么样的法子,重新将尹白莲送到韩当面前。 第28章 救命恩人 如今想来,那个农女必定是尹白莲无疑。而那些杀手,肯定是萧玄睿刻意安排的,为的便是要将尹白莲送到韩当地面前。尹白莲生得貌美如花,如今又救了韩当一命,韩当对尹白莲感恩戴德的同时,肯定也会被她的容颜所倾倒。云鸾示意如春,让她继续说。“那个农女,我听韩府的下人都在议论,说她生的是国色天香,她们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美人。韩副将回府的时候,一直紧紧地拉着那农女的手,不许任何人,将他们分开。” “韩夫人当时,脸色惨白至极……那几个小妾,也都如临大敌。” 云鸾勾唇,不由得嗤笑一声,这个农女果然是尹白莲,除了她的容貌让人如此惊艳,其他人恐怕达不到这种效果。萧玄睿果然好心机,眼看着计谋在她身上失败后,他就另辟蹊径,直接接触韩当。知悉韩当喜爱美人的这个弱点,又趁着父亲领军出征,这么个混乱的时刻,他安排刺客,刺杀韩当,顺理成章将尹白莲送到韩当的身边。如今韩当面对着,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救命恩人,他必定已经被迷得神魂颠倒了。云鸾的猜测分毫不差,韩府这一夜灯火通明,一直到天亮时分,才灭了灯芯。韩夫人守在韩当身边,衣不解带地照顾一夜,谁知韩当一醒来,便询问尹白莲的下落。韩夫人眼底掠过几分黯然,她连忙告知韩当:“夫君别急,尹姑娘如今在隔壁房间休息……她没有什么大碍,就是受了一点皮外伤。” 谁知,她一番话刚刚落下,韩当便忍痛坐起身来,披了个外袍下床,脚步急促地朝着隔壁厢房而去。韩夫人连忙搀扶住了他的胳膊:“夫君,你身上还有伤呢,你想要什么,让妾身帮你去办好吗?” 韩当满眼不耐烦扭头看了眼韩夫人:“你能别再啰嗦了,你烦不烦?我就是想看看尹姑娘,怎么?你是有什么意见吗?” 韩夫人的脸色,猛然一白。她连忙摇头:“没,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夫君要去看她,我扶你过去吧。” 韩当嫌她碍手碍脚,他当即便推开了韩夫人,喊了一个小厮,扶他过去。韩夫人怔愣在站在那里,泪眼婆娑地看着离去的韩当。旁边的候着的周妈妈,有些担忧地上前:“夫人,这可如何是好?老爷分明是对这尹姑娘上了心……”“这府里都有那么多姬妾了,难道老爷还不满足,又想纳尹姑娘为妾吗?” 韩夫人摇了摇头,一颗颗晶莹的泪珠,缓缓滑落。“罢了,随他怎么折腾,这些年我承受的还不够吗?后院的那些女人,一个个的都不省心,他从来都没尊重过我这个妻子。” “哎,夫人你也看开点吧。男人哪,差不多都这样。” 周妈妈有些无奈地劝着。韩夫人却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眼西边那里的院落。“不一样,云将军就不会这样。这些年,你见过将军府进过什么小妾吗?云将军对将军夫人,一心一意多年,他们的夫妻感情,才是最令人羡慕的。” 周妈妈叹息一声:“这天下的男人,也就只有一个云将军啊。” 韩夫人苦涩一笑:“是啊,不是所有女人,都如将军夫人那么好命的。” 她熬了一夜,眼睛都没闭,现在早已心力交瘁。她也不想再管韩当的任何事,对于他,她早就心灰意冷了。这个男人,早在多年前就伤透了她的心。如今,她的日子,不过是在苦苦熬着罢了。韩当急匆匆地去了隔壁,门都没敲一下,急切无比地推开了房门,踏入内室。昨天遇到行刺,他被刺客刺伤了腿,他残缺了一条胳膊武功几乎废了一半,根本就不是那个刺客的对手。当时,他看着那个刺客举着刀,朝着他砍过来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谁能知道,突然尹姑娘出现,拿了一个棍子朝着刺客的后脑,砸了一下。那个刺客当时没昏过去,当即便扭头,握着刀柄砍了尹姑娘的手臂一下,韩当就趁着这个空隙,才反败为胜,当即将刺客给击杀了。他伤到腿部,尹姑娘伤在胳膊,好在都没什么大碍,没有性命之忧。因为刺杀地点,距离府邸不远,他当即便忍着伤口的剧痛,搀扶着尹姑娘回了府中。回到府里后,大夫包扎好伤口,他不知不觉昏睡了过去。这一醒来,看不见尹姑娘的身影,他焦急万分。韩当一边想着,一边撩开了床幔,去查看尹白莲的情况。尹白莲原本还在睡着,突然察觉到有人靠近,她猛然被惊醒,缓缓地睁开眼来。当她看见是韩当,她眼底闪过几分慌乱,连忙要坐起身来。“韩……韩将军……”坐起身的时候,手臂用了力,牵扯到了她的伤口,她忍不住低声呻吟了一声。韩当心疼坏了,看着她一张煞白的小脸,连忙握住了她白皙嫩滑的小手。触感嫩滑柔弱无骨,让他的心里忍不住轻轻一荡,泛起层层涟漪。“尹姑娘你别动,你继续躺着……”“是牵扯到伤口了吗?那肯定很疼……我让大夫再过来,给你开一些止疼药……”尹白莲咬着唇瓣,连忙摇头:“不,不用了,昨晚大夫已经开了止疼药。我……我就是没有受过这样的疼痛,所以才有些娇气了。” 韩当看着她细皮嫩肉的皮肤,不由得勾唇一笑。“真是连累尹姑娘受罪了……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实在无以为报啊。从此我韩当这条命,都是你的……”尹白莲的脸颊,不由得微微泛红起来。她洁白的贝齿,轻轻地咬着唇瓣,含羞带怯地看了眼韩当。“韩将军言重了,能有机会救了您这样的大英雄,是小女子三生有幸。” 韩当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姑娘真是高看我了,我哪里是什么大英雄啊。和镇国将军比起来,真是不值一提……"尹白莲不乐意了,当即便蹙眉打断他的话。“将军此言差矣,我觉得你比镇国将军还要英勇,还要厉害。当年你要不是因为救了镇国将军,你的胳膊也不会废了……说不定,你如今的声望,比镇国将军高出不少呢。” 第29章 决定休妻 人人都钦佩镇国将军的英雄气概,偏偏在我心里,却觉得任何人都比不过韩将军。韩将军才是我心里的大英雄……我以前一直想找机会认识将军,可惜总是事与愿违。如今,能与将军有这番机缘,我上辈子必定是积了很多福气。才有了这个荣幸,与将军相遇……”尹白莲说着,眼眸含春,闪烁着碧波秋水,温情脉脉地凝着韩当,一副仰慕到极致的痴迷模样。“韩将军,你真是我心中无人能比的大英雄。” 韩当眼底掀起惊涛骇浪,怎么都没想到,这倾城绝美的女子,居然是仰慕他的人?他何德何能,能得了这个女子的芳心啊?韩当一时间,激动不已,心潮澎湃到无以复加,激动得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尹白莲看着他激动的,无以复加的神色,她眼底掠过几分轻蔑,凭着她的姿色与手段,对付这种男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她都觉得,王爷派她过来迷惑韩当,是大材小用了。她稍微勾勾手指头,掉了几滴眼泪,这男人都恨不得要掏出整颗心捧到她面前来。韩当一把握住了尹白莲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尹……尹姑娘,你说的是真的吗?” 尹白莲眼眸泛红,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我句句属实,绝无有一句敢诓骗将军的,如果不是如此,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能有勇气冲出来,搭救将军呢。” “哎可惜,纵使我再仰慕将军,将军也再有了相濡以沫的妻子。我此生,恐怕再也没了机会……待我养好伤后,我会离开韩府,决不给将军增添任何麻烦,让你为难的。” 她说着,便低敛眉眼,忍不住哭了起来。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韩当心疼得不得了,手忙脚乱地为她擦拭那些滴落的眼泪。“别哭别哭……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你我相差二十多岁,没想到你居然不嫌弃我的年纪,居然还对我深情如此。我韩当何德何能,能得了你这样情深入骨的爱慕啊。” “若说三生有幸,应该是我上辈子积攒了福荫!能得了你这样美丽善良姑娘的芳心,哎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实在是造化弄人。” 尹白莲抬起头来,泪光盈然,无比哀戚地凝着韩当的眼睛。“将军……我真是做梦都想做你的女人……可是,可是……”她欲言又止,最终堙灭了声息。韩当的心,早就像猫爪子挠痒般,心痒至极了。他再也忍不住,再也不想看着这么个美人,为了她伤心欲绝的哭泣,一把将她抱入了怀里。尹白莲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衫,伤心地哭了很长时间。待到最后,她声音嘶哑地问了句:“将军,今生我还能有机会,成为你的妻子吗?我真的很爱将军,如果不能嫁给你为妻,成为你的女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嫁给任何人。” 韩当的一颗心,几乎都要碎了,他此生从未因为一个女人,而如此心潮澎湃过。纵使他美妾无数,可那些庸脂俗粉,根本无法与尹姑娘相比。如果能得了她为妻子,他这一生只愿守着她一个人过。韩当紧紧地揽着她的肩膀,心底生出几分决绝来。他决不能错过尹白莲,否则他将会抱憾终生,这一辈子都在悔恨中度过。韩当目光灼灼地凝着尹白莲:“尹姑娘,你真的愿意嫁给我为妻吗?” 尹白莲眼底掠过几分迟疑,柔情似水地凝着韩当。“我……我自然是愿意嫁给你为妻的,可……可是,将军你不是有原配妻子吗?你我之间,恐怕真的无缘了。虽然白莲很爱你,可我也有自己的骄傲,我断然是不会给人做妾的。” 韩当眼底满是疼惜,他爱怜无比地摸着她白皙娇嫩的脸蛋。“傻子,你那么好,我怎么可能让你受委屈,让你做妾呢?” 尹白莲有些懵懂迷惘地看着他:“将军的意思是……”“我与我夫人,早就没了夫妻感情……这些年,我几乎都没怎么碰过她。这么多年,她因为身体不好,又没给我生下一儿半女。这个老女人,我早就看她不耐烦,想要休了她。” 想起那个女人,韩当眼底满是嫌弃。当年他是想着休了那老女人,娶一个年轻的女子为妻的,可是镇国将军得知此事,阻挠了他的打算。他对将军的话,向来言听计从,这事自然就不了了之。如今,他遇见了自己心仪的挚爱,那老女人也该退位让贤了。尹白莲抿着唇瓣,有些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将军,我……我并不想因为我,而伤害韩夫人……”韩当紧握着她的手,打断她的话。“尹姑娘,我知道你很善良,不忍让任何人,因你受到伤害。这件事,与你无关,我早就想休了那个老女人了。” “总之你安心在府中养伤,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处理……你放心,我定会让你风风光光,成为我韩当的妻子。我绝不会亏待了你,遇上你之后,我才明白,我韩当虚度了大半辈子的光阴,之前全都白活了。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开你的手……”尹白莲满眼都是感动,泣不成声扑入他的怀里。“将军,呜呜,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虽然我知道,那些对韩夫人确实有些不对,可是我太爱你了,我太想和你在一起了。” “这不怪你,不是你的责任,你不要自责。我安排丫鬟照顾你,你好好养伤,其他的都不要管,我是男人,我会为你遮风挡雨的。” 韩当忍不住,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尹白莲忍着心底的恶心,没有避开。她含情脉脉地冲他点头,一张脸娇羞无比。韩当派了两个丫鬟,照顾尹白莲,当即便离开这个厢房,去找韩夫人了。韩夫人刚刚陷入沉睡,便被韩当给吵醒了。她头疼如裂,脸色很是不好看地坐起身来。韩当脸庞冰冷坐在不远处,眉眼间带了几分不耐:“别耽误我的时间,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第30章 逼入绝路 周妈妈从外面入内,连忙扶着韩夫人起身,为她洗漱了一番。韩夫人忍着脑袋的眩晕,走到韩当地面前:“夫君,你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谈吗?” 韩当也没避着周妈妈,更不打算有任何遮掩,他直截了当地说。“这些年,其实我们的夫妻感情早就没了……所以我决定了,今天就给你写封休书,放你自由。” 韩夫人一怔,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韩当。她的脑袋,犹如一道惊雷,彻底的炸裂开来。“休……休书?夫君你要休了我?” 韩当眼底没有半分的迟疑,很是冷酷:“我早就想休了你,要不是将军发话,你能在韩府里做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吗?当初你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根本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这么多年,我允许你在这个位置坐着,不过是看在将军的面子。” 韩夫人的脸色惨白,眼底满是悲戚,怔怔地凝着韩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韩当,这句话你怎么有脸说出口的?当年是你上门,亲自跪在我父母面前,说要迎娶我的。你还发誓,若有一日,负了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韩当,是你父母逼你去提亲,去发的那些毒誓吗?我们成婚没两年,因为你纳妾的事,我不小心小产,从此患上大病再也无法生育子嗣。你就是从那时开始,便嫌弃我人老珠黄,不肯再近我身的。我在嫁给你前,也是一个美丽温婉的姑娘啊……”韩当没有任何耐心,与她去追忆什么往昔岁月。那对他来说,没有半点意义。他不喜欢她了,就是不喜欢了,能让她坐在韩夫人的位置那么久,已经是他仁至义尽给她的补偿了。韩当站起身来,面目很是凉薄。“别和我废话,回忆什么曾经。现在不是过去……我们也无法回到当初……总之我是一家之主,我做的任何决定,都没有任何人拒绝反抗。你除了接受,只能接受……”韩夫人眼底满是绝望,她红着眼睛,泪眼朦胧地看着这个绝情至此的男人。她不由地勾唇,嘲弄一笑。“你如此急切地想要休了我,是不是为了那个尹姑娘?” 韩当脸上浮现几分怒意:“我们的事情,你不要牵扯到别人……我去写休书,你赶紧收拾收拾包裹,一个时辰后,我让人送你去别苑。” 他说罢,再不理会韩夫人,狠狠地一甩衣袖转身,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韩夫人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阵眩晕传来,她脚步趔趄,险些摔倒在地。周妈妈满眼都是恼恨的,搀扶住了韩夫人的胳膊:“夫人,老爷他……他怎么能这么对你啊。这些年,韩府若是没你打理,如何有今日的安稳和谐?” “当年老爷断了一条手臂,若没有你的悉心照料,他早就死了……”韩夫人满眼悲戚,她仰头望着室内四周。“这就是韩当,这就是独属于他的薄情寡义……这么多年,我的全心付出,如何能抵得过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 “我早该想到这一天的……”“夫人,那我们该怎么办啊?难道真的要被老爷休了,被赶出府,滚到别院去吗?那别院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周妈妈满心惶恐不安。韩夫人抬起衣袖,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她也不知道她的前路在哪儿,韩当不顾旧情,执意要休弃她,执意要赶她这个糟糠之妻走,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有什么法子能与他抗争?前路不明,后路已被封死,她竟是被逼到了绝路。韩夫人眼底闪过几分死寂的绝望:“这些年,我看着他一房房美妾抬进屋,我的心,早就死了。那些美妾一个个都凌驾在我之上,我受了多少委屈,吞下多少苦楚?” “呵,与其行尸走肉地活着,不如就这么死了吧。只要他将休书丢给我,我转头就拿一条白布,吊死在他韩府门口。我倒要看看,世人是怎么看待他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周妈妈吓得脸色铁青:“夫人你……”韩夫人闭了闭眼睛,踉跄着寻了个椅子落座,她再不说一句话,只静静地等着韩当对她的宣判。周妈妈知道,夫人表面看着柔弱怯懦,她的心性却也带了几分坚韧的,她如果早就做了决定,无论旁人再说什么,都无法让夫人回心转意的。罢了罢了,她从十几岁起便跟在夫人身边,如果夫人真的决定,要吊死在韩府门口,那她也就跟着夫人去了就是。主死仆随,来生她还做夫人的忠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后,韩当拿着一封休书,再次踏入这个房间。韩夫人掀起眼帘,目光死寂地看着韩当。“夫君,你真的决定好,要休弃我了是吗?不顾我们多年夫妻情义,无情冷酷地要将我逼入绝路是吗?” 韩当蹙眉,满脸的不耐:“休弃你之后,我又不是说不管你了。你有必要将话说得这么难听吗?倒好像,我是冷酷无情的负心汉,辜负了你的情意一样。” 韩夫人嘲弄一笑:“难道不是吗?” 韩当连忙否认:“当然不是,我们只是夫妻感情不和,无法走到最后了而已。” 他说着将休书,递给韩夫人。韩夫人怔怔地凝着休书二字,那两个字就像是两把刀子似的,狠狠的插进她的心头。一时间鲜血淋漓,让她痛不欲生。“韩当,但凡你真有一点点良知,你给我的就不会是休书,而是和离书。你知道一个女人,被自己的夫君休弃,意味着什么吗?” 她满眼含着血丝,仰头望着他问。韩当看着她这个神色,有些被她吓到了。他当即便将休书,塞入她手里,严厉警告她。“我告诉你,不要耍什么幺蛾子……乖乖地给我滚去别院,或许你还能落地一个好的下半生……”“呵,好的下半生?没有了,我再也没有未来了。” 韩夫人冷笑一声,紧紧地攥着手心里的休书。她再不看韩当一眼,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缓缓的朝着内室走去。 第31章 悬梁自尽 韩当迫不及待的,想要将他休妻的事告知尹白莲,所以他吩咐了管家,让他监督韩夫人必须在半个时辰离开韩府,他便急切地奔着尹白莲居住的厢房而去。管家站在门口等着,内心对韩夫人是充满怜悯的,可是他再怎么同情夫人,将军才是他真正的主人。他只是一个奴才,除了完成主人的吩咐,他别无他法。幸好,夫人也没让他为难。韩夫人很快便从内室走出来,她并没有携带很多的行囊,一手捏着休书,一条胳膊抱着一条白布,犹如行尸走肉般走出门去,朝着大门口而去。周妈妈跟在身边,满眼都是恨意都是绝望,她望着这府内,偷偷在四周观看的下人,看着他们眼中的淡漠,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甚至还有在幸灾乐祸地看热闹的,她的心苍凉一片,不由得悲戚一笑。以前夫人掌家时,不曾亏待过这些下人半分,夫人那样好,到头来还是无法得到人心,可真够可笑的。都说世人炎凉,不过如此。经此一遭,她算是彻底看明白了人心。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韩夫人走到了韩府大门口,散开手里的白布,将白布的一端打了个结,扔上了大门口横着的房梁。白布从空隙中穿越而过,她抓住白布的两头,用力地打了个结。周妈妈红着眼睛:“夫人,你放心地去,老奴等会儿就跟去。” 不会太久的,等到夫人咽了气,她就跟着,无论这一世,还是来生,她都永远追随夫人。她去哪儿,她就在哪儿!韩夫人的鼻头酸涩得厉害,一颗麻木的心,泛起几分涟漪,她没忍住哽咽哭着,紧紧的抱住了周妈妈。“何必呢……你不要做傻事,离了我,你能活得更精彩的……答应我,好好活着好吗?” 周妈妈眼底满是坚决,她冲着韩夫人勾唇一笑,眼底满是死寂。“我不阻挠夫人你的任何决定,夫人也不能阻挠我的选择。” 相依相伴几十年,她们彼此从儿童时,相依相扶走到了中年,她们的情感,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谁也不能,将她们主仆分开。即使是生死,即使是天与地!韩夫人看着周妈妈眼底的决绝,她不由得扯唇轻声一笑。“好,我不阻止你的选择。如果有来生,就让我做奴婢,你做主子……让我好好报答你的不离不弃。” “夫人,下辈子老奴还做你的奴婢……”周妈妈破涕而笑,有夫人这句话,她此生无憾了。现在死了,也心甘情愿了。“夫人,来……你踩在老奴的背上……让老奴最后再服侍你一次……”周妈妈说着便屈膝跪地,将整个背部呈现在韩夫人面前。韩夫人心里百感交集,闭了闭眼睛,任由一行行清泪缓缓地从眼角流淌而下。心如刀割,痛不欲生,死了也就解脱了吧。韩夫人缓缓的睁开眼睛,而后便毫不犹豫地抬起脚来,踩上了周妈妈的背。她在背上站稳,伸手拉扯住了白布。主仆两个人的怪异行为,很快便引起了其他人的关注。韩府内的下人,纷纷胆战心惊的看着这一幕。“夫人这是干什么啊?” “难道想悬梁自尽吗?” “将军刚刚休弃了夫人……恐怕夫人伤心欲绝,被逼上绝路,终是走上了自杀这条路。” “将军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辜负夫人啊。” “呵,男人,特别是好色的男人,不是素来就这么冷血无情吗?” “照我说,夫人待在这个位置上太久了,将军早就想休了她。如今,她这样寻死觅活的,肯定是为了引起将军的害怕,逼着将军收回休书的。” “夫人应该不是这个意思吧?” “你懂什么?区区一封休书,你以为真的能把夫人给逼死?她要想死,大可以吞毒,何必跑到这大门口悬梁自尽啊?这不是明摆着要闹得人尽皆知,用自杀逼迫将军收回休书吗?” “对,夫人她不敢真的死,她就是故意吓唬将军的。” 他们看着韩夫人的目光,渐渐变得复杂难辨。管家冷声呵斥他们闭嘴,让他们不得非议夫人。谁在多嘴一句,他立即拖下去打板子。一时间,四周陷入寂静,再也没人敢非议韩夫人,他们怕挨板子。管家不敢大意,他清楚夫人的性子,夫人怎么可能会真的要用死,胁迫将军呢?夫人这是真的要死,用这种决绝的方式,告别这个残酷的人世。如果夫人真的悬梁自尽了,他这个管家根本担不起这个责任,所以他让人赶紧去通知韩当。谁知道传话的小厮,很快便回了信。韩当说,既然这老女人要寻死,就让她去死。倒是省了他要照顾她后半辈子的事……这番话,可谓是绝情冷血到了极致。管家不由得心底满是愤然,可他却无力阻止这件事。眼睁睁地看着,韩夫人将白布,绞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云鸾早知道韩夫人会有此举动,所以一大早她便守在韩府四周的暗处等着。她整个人站在半明半昧的角落里,静静地凝视着韩夫人的动作。前世,韩夫人也是被韩当毫不留情的休了,也就是在这一日,韩夫人在韩府门口悬梁自尽了。云鸾记得,韩当在韩夫人断了气后,过了很久才姗姗赶来。然后他让人用一个破席,卷了韩夫人的尸体,将她丢到了乱葬岗。连一个体面的葬礼,都不肯为她举办。韩当将男人的冷血薄情演绎到了极致。前世那时,她还在疑惑,韩夫人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后来发生的许多事,让她渐渐明白了前因后果。韩当被尹白莲迷了心窍,无论尹白莲让他做什么,他都照做。为了尹白莲,别说让他休妻了,就是杀妻,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薄情寡义到极致,与萧玄睿就是一丘之貉。想到此,云鸾心底渐渐地翻起暗涌,一双眼眸寒冷到极致,周身都散发着冷酷至极的气息。 第32章 薄情寡义 云倾站在云鸾身边,不敢置信的看着韩府门口的这一幕:“韩副将当真如此狠心,眼睁睁地让人看着韩夫人自尽?” 云鸾勾唇,嘲弄一笑:“在韩当眼里,这糟糠之妻,早就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了。韩夫人如果真的死了,他才是真正解脱了……”“难道他就不怕外人因此非议他,骂他薄情寡义,冷血无情?” 云倾咬牙切齿地斥道。云鸾眼底掠过几分暗芒,她轻声一笑。“如果韩当怕的话,这么多年,他就不会纳无数女人入府了。他根本就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他就是一个自私到极致的男人……”云倾眼底满是焦急,当她看着韩夫人将白布绞在自己的脖子,她再也按捺不住:“小四,我们赶紧出手救韩夫人吧。可别让她真的死了,再怎么说这都是一条人命。” 云鸾微微眯眸,却缓缓摇头:“不急……只有人在真正面临死亡时,才能看清楚她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凤凰浴火,涅槃重生,我们要救的不止是她的身体,还有她的灵魂。” 她们如果出手早了,虽然暂时救下了韩夫人的一条命,可她的心死了,之后还会自杀,还会选择这条路。如果,能让她体会到死亡,真正让她去鬼门关走一遭,她才能深刻体会到,自己之前的行为,会有多么愚蠢。死都不怕了,还能怕这人世间的任何残酷的事情吗?云鸾正是经历了这一切,才比谁都明白,什么样的方法,能够让一个人快速得到重生。重生的不是身体,而是她的魂。一个人的仇恨,足以让一个人重生,乃至得到永生不灭的力量。这力量若是发挥得当,可能会得到,意料不到的结果——云鸾眼底掠过几分嘲弄,瞧,她现在也学会算计人心了。以前,她是最不屑这样做的,可是,人都会变的,在她经历了那些惨绝人寰的悲痛后,她早就不是从前那个不谙世事,单纯善良的云鸾了。云倾听了云鸾的话,虽然着急,却不得不按捺住自己。她知道小四这么做,定有她的道理,她选择无条件服从。晌午的阳光,透过屋檐的菱角,折射出潋滟的光,照射在韩夫人的身上。她今日穿了一袭暗红色的衣裙,暗红的颜色,将她脸上的惨白,映衬得越发骇人。她双眼无神一片死寂,即使置身在灿烂的阳光下,她却早就成了一个不会感受到任何温暖,没有任何灵魂的鬼。活着不如死了,她再也没了任何活着的欲望。韩夫人将白布狠狠地绞在自己的脖子上,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她眼眸恍惚,似乎在这一刻看见了有个可爱娇憨的婴孩在对她笑。想起十年前,她那个小产死去的孩子,她心如刀绞。大夫说,那是个男孩,身体早就发育完全了。如果那孩子没死,如今他已然十六岁,长成一个翩翩少年郎了,他应该早就进学塾,识文断字,然后该谈婚论嫁了吧?可惜,她一切的奢望与美梦,统统都被韩当给毁了。她当年之所以小产,就是被韩当要纳妾,给刺激的。韩当因为她怀孕,按捺不住寂寞,背着她与府内的一个丫鬟睡了。她发现后,找他对峙,两个人激烈争吵,韩当将她推倒在地,生生地将五个月的孩子,给推没了。一想到这里,韩夫人忍不住的闭上了眼睛。眼角处情不自禁地溢出晶莹的泪。没人能明白她心里的痛,她是真的撑不下去了——撑了这么多年,她太累了,韩当的休书,彻底割断了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将她的活着的欲望,彻底斩断。下一刻,韩夫人双脚一蹬身体顿时悬空,她没有挣扎任由脖颈,被白布死死绞着。不过顷刻,呼吸全数敛去,脸庞青白一片,她满脸都是痛苦,可即使痛,她却咬牙苦苦地忍着,等待着死亡的来临。死了就解脱了,再也不用痛苦了。周妈妈歪坐在地,仰头看着双腿悬空,渐渐没了呼吸,将要断气的夫人,她忍不住嚎啕大哭。她跪在地上,朝着韩夫人磕了几个响头。而后她便从地上爬起来,冲着门口的石狮子那里撞去。谁知,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被人用力一推,整个人偏离了方向,控制不住地往空荡荡的地面扑去。云倾扑到了周妈妈的下一刻,当即便从掌心甩出一枚暗器,朝着那白布甩去。暗器锋利无比,白布被割断,韩夫人的身体往地面摔去,云鸾就在这时冲过去,揽住了韩夫人的身子。周妈妈的脑袋一懵,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她的眼眶一红,哽咽喊了声:“三小姐,四小姐……你们怎么来了?” 云鸾将韩夫人放在门旁靠着,大夫提着药箱跑过来,赶紧为韩夫人施救。云倾将周妈妈从地上搀扶起来,周妈妈激动哽咽着,扑到了韩夫人的面前。韩夫人神识恍惚,整个人奄奄一息,怔愣的凝着近在咫尺,一直握着她手掌的云鸾。“四……四小姐……”云鸾的目光对上她的眼睛,她的眼神带着几分怜悯,静静的凝着韩夫人:“韩夫人,你可曾想过,如果你死了,那些造成你死亡悲剧的人,会是什么样的生活?” 韩夫人低声咳嗽了几声,那些被夺去的空气,渐渐的回转,充盈在她鼻翼口腔内。周妈妈用力的,替她拍着背部。大夫拿了一个药丸,喂她吃了下去:“好好的养着,别再想不开寻死了,每个人的命都是弥足珍贵的,死都不怕了,还会怕活着吗”大夫说完,便提起药箱走了。韩夫人脸颊青白,缓和了好半晌,才恢复了正常的呼吸。她闭了闭眼,原本沉默的云鸾,终于开口说话。“韩夫人,大夫说的话,你能明白吗?死都不怕了,还会怕活着吗?有些人,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机会降生在这个世上,你那么幸运,活了这么多年,怎能轻易赴死呢?” 第33章 寂寥悲痛 “你如果死了,到了黄泉地狱,你想过要怎么向你儿子交代吗?难道你不怕他问你,为什么不替他报仇,为什么要稀里糊涂的就来了?” 韩夫人的身子猛然一颤,她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云鸾。她有些激动的,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四……四小姐,你怎知我曾经有个儿子?” 云鸾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背,声音平静无波到了极致:“我母亲曾经和我说过,她说,若是那孩子没死,年纪应该和我差不多大小是吗?” “母亲还说,那时你们差不多时间怀孕,母亲还有意,让我和你儿子定娃娃亲呢。如果他没死,我们青梅竹马长大,应该能成就一段好姻缘吧。” 云鸾的话,一字一句就像是一把锤子般,狠狠的敲上了韩夫人的心头,她一直隐忍在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倾泻而出。她一直紧绷着的情绪,随着云鸾这番话,彻底崩塌。“啊……我的孩子……我那可怜的儿子。” “四小姐,我的心好痛啊?我宁愿死的那个人是我,我宁愿用我的命,来换我儿子降生在这个世上的机会。他那么小,那么无辜,老天为何会如此残忍,掠夺他来到这个世上的权利?” “我不甘心呐,这些年我夜夜都做梦,我很多次都梦见他,再次投生在我的肚子里。我在梦中,平安的生下了他,他乖巧地喊我母亲,向我分享着许多许多的趣事。” “那些梦,真的很美好,美好的,我根本不愿意醒来。每次醒来时,望着冰凉凉的床榻,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我都想一死了之算了。这些年,若非是这些梦,我根本无法撑到现在……”她一边嚎啕哭着,一边诉说着她心里,不能向人倾诉的苦。那些日子,是真的苦,根本没人能理解她心中的寂寥与悲痛。现在,似乎突然被人打开了门阀,似乎她的苦痛,终于有人能够体会了,她再也不会孤独了。云鸾将韩夫人揽入怀里,什么话都没说,静静地听着她歇斯底里地诉说她心里的苦痛。周围的其他人,全都陷入寂静,没人敢在这时候,打断韩夫人的悲痛——周妈妈早就哭成了一个泪人,云倾的眼睛也早已通红无比。管家看着夫人,如此绝望憔悴的模样,他偏头移开了目光。原来,在将军与那些小妾,夜夜笙歌享受温柔乡时,夫人却在睡梦中,思念着挂念着那个死去的孩子。何其残忍啊,一个女人为将军,付出了一切,可那个男人,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悔改之意,丧尽天良的就像是个没有感情的畜生。云鸾的手,很是温柔的一直拍着她的肩膀,低声安抚着。“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我觉得,他还会回来的。我曾经也在梦里,梦见过一个少年,那个少年的模样,有几分像韩夫人呢。他冲着我笑时,露出一对甜甜的酒窝。那模样很好看,是我喜欢的类型。” 韩夫人一怔,有些诧异地扭头看向云鸾。“你真的也梦到他了吗?还梦到了他少年的样子?” 云鸾脸不红心不跳,极其淡定地点头:“嗯,梦了还不止一回。等以后有机会,我再细细和你说他的事好吗?” 韩夫人紧紧地握着云鸾,连忙点头:“好,等以后再说。四小姐,我是真想到,你和我儿子,居然会有这样的缘分。” 想起当初将军夫人,确实和她提过娃娃亲的事,她的脸上不禁露出满足的笑容。云倾在一旁,怔愣地看着,眼底满是困惑,小四什么时候梦见了韩夫人的儿子?这事,她怎么没听小四说过?韩夫人的儿子,都没被生下来过,小四怎么确认她梦见的那个少年,就是韩夫人的儿子啊?云倾有些懵,百思不得其解,小四刚刚那番话的真实性,看小四那副认真诚恳的模样,看着倒也不是说谎啊。难道,这世上真有那么玄乎的事?不过不管怎样,因为云鸾的这番说辞,彻底打消了韩夫人的赴死之心,她对云鸾很是热切,俨然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儿媳妇看待。云鸾不在乎,温柔地哄着韩夫人。周妈妈对云鸾满眼都是感激,云四小姐真的太厉害了,简简单单的一番话,居然让夫人重新捡起了对生的渴望。夫人眼里有光了,那是希望的光,那是继续活着的信念。云鸾让周妈妈搀扶起韩夫人,她躲过韩夫人手里的休书,眼睛都不眨一下,毫不犹豫地撕碎了那份休书。韩夫人的脸色一白:“四小姐,这休书为何撕了?” 云鸾将撕裂的碎片,抛向空中。飒飒而起的北风,将那些纸片吹拂起来,那些纸片在北风的呼啸下,随风起舞。她抿着唇角,冷然一笑,眼底迸射出几分寒芒:“韩副将该给韩夫人的,不应该是休书,而是放妻书。休书这玩意,将军府是不会承认的,当初你和韩副将的婚约,还是父亲保的媒。既然是父亲保的媒,韩副将根本就没资格,给你休书。” “当初,这韩府是父亲送给韩副将的,送的时候,父亲就说过,若有一日韩副将辜负了夫人,将军府完全有权力,将这座府邸收回。既是如此,这封休书根本不具备任何效用。周妈妈,你扶夫人回主院去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韩夫人蹙眉,她有些不想牵连云鸾,她一个还没出闺阁的姑娘,如何能管他们这些大人的事情呢?她怕云鸾面对韩当会吃亏。所以她紧紧地握着云鸾的手不放:“四小姐,韩当他就是个自私自利无耻之徒,你一个小姑娘面对他,恐怕不是他的对手。这件事,还是交给我来办,我绝不会再因为他的三言两语,就产生任何轻生的念头。” “那个大夫说得没错,我死都不怕了,还怕他什么韩当吗?死过一次的人,什么都能豁得出去了。他既然能如此绝情对我,我自然也不必顾念什么夫妻之情了。他让我不好过,痛苦煎熬半辈子,我自然也不能让他称心如意,逍遥自在的。” 第34章 幡然醒悟 周妈妈听着夫人这番条理分明,有理有据的说辞,她激动地哽咽哭泣起来。“夫人,若是你早这么想就好了。” “现在想通,也不迟……”云鸾勾唇一笑,望着韩夫人的目光漫上几分欣慰。真是不枉费,她的一番开导,韩夫人本来就很聪明,只不过她从前因为那个孩子,将自己锁死在了一个角落,浑浑噩噩的活着。如今,她能想通,能从那个角落走出来。那么还有什么人,什么事情能够阻挡她?一个从鬼门关,从地狱里重新重生过来的人,还有什么能阻挡她的路?云鸾心里高兴,眉眼间的色彩,也不由得明亮起来。她靠近韩夫人耳畔,低声呢喃了一句:“韩夫人,你能想通,我很高兴。说到底,杀害你儿子的人,不是旁人就是韩副将。他才是害死你孩子的罪魁祸首,如果你不替你儿子报仇,谁还能替他报?想想将来,有一天你寿终就寝,到下面遇见你儿子,你该怎么和他交代?” 韩夫人的呼吸一窒,紧紧地攥起了手掌。她眼底渐渐地氤氲起朦胧的泪雾:“你说得没错,害死我孩子的人,不是旁人,就是韩当那个畜生。我这些年,当真是糊涂,平白的让这畜生,逍遥自在了这么多年。” “我真是蠢,将自己圈起来痛苦半辈子,差点放走了杀死我儿子的罪魁祸首。四小姐,多亏你救了我,没让我死,多亏你一棒子将我给打醒。否则,若我真的下了地狱,又怎有脸去见我儿子?” 云鸾抬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多余的话,我也不用多说了,接下来该怎么做,韩夫人你看着办。” “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韩副将已经不是曾经的韩副将了,这样对妻子,对自己的孩子都如此残忍的人。保不齐有一天,他也会背叛我父亲,背叛将军府。” 韩夫人听着云鸾的一席话,简直是幡然醒悟过来,整个人刹那间豁然开朗,曾经是她太蠢了,是她没有想明白那些事。如今,她终于明白了,自己活着的意义。韩夫人缓缓地转身,目光深沉地看向站在一旁的管家:“管家,你去通知韩当,就说我在前厅等着他。” “如果他不来,你就告诉他,我死都不怕,也不怕拖着府里的人一起死。” 管家的神色一凛,立即恭敬地躬身应道:“是,奴才这就喊老爷。” 韩夫人与云鸾道了别,让周妈妈扶着,挺直脊背无所畏惧,踏步入了府内,那些围观的下人,纷纷往两边退去,为韩夫人让路。这一刻,他们都能深刻地感受到,夫人似乎已经脱胎换骨了。云鸾看着这一幕,凝着韩夫人离去的身影,她眼底漫上几分笑意,云倾咋舌,有些讶然地看着离去的韩夫人。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扯了扯云鸾的衣袖:“小四,你也太厉害了吧?韩夫人她……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刚刚你靠近她身边,又对她说了什么啊?” 云鸾扫了眼四周无数双眼睛,她没有回答云倾的问题,当即便拉着她离开这里。回去的路上,云倾一直都在叽叽喳喳地询问她各种问题。云鸾也不恼,很是耐心地解答她的各种疑问。“小四,你真的在梦里,梦见过韩夫人的儿子吗?” “没有……”“啊,这怎么可能,我看你刚刚说得那么逼真。” “韩夫人没有活下去的动力,那我就给她一个动力……”“啊,那你就是骗她啊?” 云鸾无可奈何的,扭头看了眼云倾:“三姐,梦境这样的事,只要我说有,谁能拆穿我的谎言?那是我的梦,到底有没有做,唯有我自己清楚。这样善意的谎言,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我救了韩夫人一命,是大功德一件,是在积德。三姐觉得,我做错了吗?” 云倾摇头,眼眸闪烁着晶亮的光芒,她满心欢喜地抱住了云鸾的胳膊:“我家小四,从来都是鬼精灵一个。你比我脑子活,比我聪明,你这样做是对的。” 云鸾眼底涌动着宠溺的光,冲着云倾一笑。俩姐妹挽着胳膊,回了云家。这一晚,注定是不平静,云鸾回到凤鸾阁,洗漱更衣后,慵懒地靠坐在软塌上,出神地望着屋内摆着的一株桃花。没过多久,云鸾便听见隔壁韩府院里,传来一阵吵闹声,那声音很大,就像掀翻了天一样。如春从外面跑进来,将打听到的事情,一一叙述给云鸾。“小姐,韩副将和韩夫人彻底吵开了,刚开始韩副将甚至还差点打了韩夫人。谁知,韩夫人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韩副将没敢打她……”“然后,韩副将便在府里,疯狂地砸东西。屋里的,厅堂上的,还有院里的,凡是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夫人刚刚去了一趟,没看见韩副将,安慰了韩夫人几句,又回来了。回来后,就让人闭紧门窗,不得外出,更不许过问韩府里的事。” 云鸾闻言,轻勾唇角,母亲这样的做法是非常正确的。韩府如今闹得鸡犬不宁,在这个节骨眼上,父亲他们出征边疆,将军府断然不能牵扯在其中。说到底,韩当再是忠心,再得父亲信任,他对于云家人来说,还是个外人。这一点,母亲分得比谁都清楚。云鸾低敛眉眼,不知道从哪里,摸索出一个瓷瓶,交到了如春的手里。“想法子,送到周妈妈手里去。” 如春接过瓷瓶:“要传什么话吗?” “不用传,周妈妈看到,自然明白我的意思。” 云鸾头也没抬,就回了一句。如春很是听话的,并没有多问。她离开办事去了,如春本来就是一个能干的丫头,无论什么事,只要吩咐她,她都能办得妥妥当当,根本不需要云鸾过分操心。所以,在看到如春离开后,云鸾便丢了手中的书本,上了床榻睡觉。在暴风雨来临的前夕,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要好好的补充体力,稳固自己的体魄。来日方长,无论未来发生什么,她都不会允许自己倒下。 第35章 那些秘密 她会让自己的身体,铸成一面无坚不摧的铠甲,用己身牢牢地捍卫住云家的所有人。她躺在床榻上,想起交给如春的那个瓷瓶,她眼底闪过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那瓷瓶里的东西,定然会让尹白莲度过一个非常愉快的夜晚。她不是想用自己的美貌,来迷惑韩当,利用他来完成任务吗?呵,那她就成全她,好心地推尹白莲一把。她清楚地记得,前世尹白莲几乎没有任何损失,便迷惑的韩当,背叛了父亲,将那封通敌卖国的信件,送入父亲的书房。就因为尹白莲还是完璧之身,所以她在完成这件任务后,成功地入了睿王府,成了萧玄睿身边最得宠的女人。这一世,若是尹白莲还想玩那空手套白狼的一出,根本没门。她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她倒要看看,失去了清白之身的尹白莲,还怎么回到萧玄睿的身边,成为他最宠爱的女人。韩府。韩当发泄了打砸了一通,仍然觉得很生气,他以为那个老女人,已经悬梁自尽死了呢,谁知道那老女人非但没死,居然还撕了自己写的休书?她还说什么,当初他们的婚约是将军保的媒,他要想休了她,就必须要告知将军,得到将军通知了才行。而且如果给她休书,她是不会接受的,唯有和离书,放妻书她才能点头应允。他当时听到她说完这番话,震惊诧异到不行,似乎那一刻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任由他欺辱,而不懂得反抗的懦弱女人了。他本来想要靠拳头,故意吓唬她一番,让她知难而退。谁知,她丝毫不怕,反而靠近他,轻飘飘地说了句:“韩当,你以为你这些年,利用将军府做的事,会没人知道吗?你别忘了,我管理韩府几十年,你在我眼皮子底下究竟做了什么勾当,我比谁都清楚。” “从前我不说,是因为你是我夫君,夫妻一体,你若是出事,我也跑不了。现在嘛,呵,你居然薄情寡义地想要休我,既然你不仁,那我就没必要替你保守秘密了。” 韩当的脑袋,犹如被一道惊雷给炸开了一般。他瞪大眼睛,惊愕不已地凝着韩夫人:“你……你胡说什么?” 韩夫人眼底,闪动着冷冽的寒芒:“胡说吗?自从你断了一条胳膊,成了半个废人后,将军便将他前院的事物,都交给你管理。他书房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由你采买置办。这些年你借此,不知道搜刮了将军府多少的油水……”“还有你从将军书房偷出来的那些价值连城的收藏品。恐怕那些东西,早就被你在暗中贩卖出去,给你的那些小妾花了吧?韩当,亏得将军那么信任你,将他的前院书房交给你打理,没想到你居然会是这么一个见利忘义的小人。” “你猜,如果我把这些事情,都告知将军夫人,你会如何?等到将军回来,等待你的将会是地狱。韩当,从前我不和你作对,总是隐忍你的脾气,那是我把你当夫君看。可从今日开始,你在我心里,就已经死了。既然是死了的人,我又何必,要为你遮羞,遮丑?” 韩当的脸色,惨白得毫无一丝血色。他整个人就像是被她扒光了身上的衣服,赤身裸体地暴露在她面前。他以为他那些秘密,藏得足够深,别人肯定不会知道,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老女人居然将他的秘密了解得一清二楚。他攥着拳头,眼底闪烁着腾腾杀意。他伸出手来,便要掐向韩夫人的脖子。“贱人,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掐死你?” “只要你死了,就没人知道我的那些秘密……”周妈妈在一旁,吓了一跳,疾步上前便要护着韩夫人。韩夫人的面容却很是平静,她一把推开周妈妈,波澜不惊地看着韩当,勾唇淡漠一笑。“呵……我早就知道,当我将那些事吐露出来,你就会杀人灭口。韩当,你是个什么德行,我们夫妻几十年,难道我会不了解吗?实话告诉你,我早就将你的证据整理出来,交给了一个下人放着,只要我死了,他就会将那些证据呈现给将军夫人,到时候我会在地下等着你,继续和你做一对鬼夫妻的。哈哈哈……”韩当的胳膊,猛然一抖。他怎么都没想到,向来懦弱可欺的老女人,现在居然完成变了一个样。这女人似乎已经疯了,肯定是打着要与他同归于尽的架势。她就是想着,既然得不到他的人了,死也要拖着他一起下地狱,继续再霸占着他,要当他的鬼妻。不,他不会让她如愿的。韩当收回胳膊,冷冷地看了眼韩夫人,咬牙切齿地说了句:“贱人,你给我等着瞧……”他愤然甩袖离去,周妈妈吓得身子轻颤,有些慌乱地看向韩夫人:“夫……夫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韩夫人的手,在袖笼下不可控制地轻轻抖了抖。她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缓缓落座,平复了好一会儿惶恐的情绪。刚刚那一刻,她真怕韩当会没有任何顾忌的,直接掐死她。死过一次的事,在看透了这世间俗世,她也就不那么想死了。儿子的仇还没报呢,她怎能甘心下地狱?所以刚刚她也是拼着赌一把的心态,赌韩当不敢不顾一切,对她痛下杀手。最后的结果证明,韩当不敢动她的。这一步铤而走险赌赢之后,她该开始进行下一步了。韩夫人平复了情绪,抬头看向周妈妈:“你将四小姐交给你的东西,找机会给韩当与那个尹白莲下了……”“他不是喜爱这女人,如痴如狂吗?那我就成全了他……”周妈妈连忙点头应了,当即便退下去办这件事。韩当从韩夫人这里离开后,哪里也没去,直接去了尹白莲那里。如今,他对尹白莲,是一刻看不见,就想得厉害。他恨不得,时时刻刻与她厮守在一起。 第36章 滚烫无比 尹白莲靠在床榻,一直都在注意着外面的情况,这府里几乎闹了半宿,也不知道韩当是怎么处置那个老女人的?呵,要死不死,可真是妨碍她的眼。她是真希望,韩当能杀了那个女人,这样她就能更加顺利的,完成王爷交给她的任务了。她正出神想着呢,便听见一道脚步声传来。尹白莲回过神的时候,韩当已经走过来,一把将她扯入了怀里。“白莲,我真的很庆幸,你在这时候出现。只要能看你一眼,无论多大的烦心事,也都没有了。” 尹白莲忍着心里的嫌恶,装作很是善解人意的,轻轻抚摸着他的肩膀。“将军别生气,以后的岁月,都会有白莲陪在你身边的。无论我们将要经历什么,只要将军不弃,白莲必然相随。” 韩当听着她的话,感动得不得了。他当即便捧着尹白莲的脸颊,再也忍不住低头去亲吻她诱人的红唇。尹白莲一怔,下意识地偏头躲避开来。她知道,为了迷惑韩当,有些牺牲在所难免。可是,她真的不想被韩当占了便宜,这个人长得又丑,年纪又大,几乎和她父亲一个年纪差不多,她实在无法忍受,和韩当亲吻。单是想一想,她都觉得恶心想吐。她避开他的亲吻,将脸颊靠在他胸口,佯装一副害羞无比的模样。“将军……我不想因为一时的爽快,从而给将军你抹黑。” “若是这事传出去,我受些委屈没什么,我就怕那些流言蜚语,会玷污了将军的清名。” 韩当见她一副为自己着想的模样,他更加感动。她居然不为自己考虑,反而最先担忧的是他的名声。这辈子,能有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绝色佳人相伴,他就算现在死了,也毫无遗憾了。他紧紧地搂着她,恨不得要将她嵌入自己的骨血里。“白莲,刚刚是我唐突了。我不应该那么心急的,你是好人家的姑娘,我不应该这么轻贱你的。白莲你放心,我会尽快处理好那个老女人,让她给你腾位置,八抬大轿娶你入门。” 尹白莲激动的红了眼眶,仰头用一双氤氲的泪雾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韩当。“将军真乃正人君子,我会乖乖地等着将军,给我名分的……”韩当更加搂紧了尹白莲,一时之间两个人情意涌动,久久都没说话。大概半刻钟后,韩当喊了下人上茶。他虽然不能在今晚要了尹白莲,却想和她能多待一会儿是一会儿,所以他才让人上茶点,拖延一些时间。殊不知,周妈妈就是趁着这个机会,悄悄地将药下到了茶壶里。韩当与尹白莲喝了茶水后,隐隐觉得身上有些燥热。尹白莲越觉得身上,有些不舒服。她不由得微微蹙眉,她借口身上不舒服,去了隔壁房间沐浴更衣。韩当口干舌燥的,凝着尹白莲离去的身影。他心里慢慢地升腾起,无法抑制的火气,那火焰几乎充斥着他的感官神经,几乎要将他的整个身体都给燃烧殆尽了。他抬手,扯了扯衣领,走到了窗户旁,推开了窗棂。一股凉爽的风,从外面吹拂进来,韩当直接脱了外衫,他舒服地喟叹一声。谁知,没过多久这凉风根本压制不住他身体里弥漫起的火热了。一双眼睛渐渐变得猩红。尹白莲那里,弄了一些凉水擦了擦身体,可是越擦,她越觉得身体滚烫无比,那些凉水,根本压制不住身体的热度。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下了药。尹白莲的眸光一眯,对,肯定是有人下了药。到底是谁,竟然如此算计她?她心里慌乱无比,连忙穿戴好了单薄的衣裙,走到窗户处,对着外面吹了一声口哨。萧玄睿给了她一个暗卫,这暗卫轻功很是厉害,韩府的防卫,根本阻挡不了暗卫的来去。她想通知暗卫,让他想法子,替她寻来解药,如今情况紧急,她可不想将清白的身子给了韩当那个老男人。可是,她吹了半刻钟的口哨,外面一点声响都没有。尹白莲渐渐地有些心急了,怎么回事?以前,向来有叫必应的暗卫,今日居然跟死了般,半点回应都没给。她急得额头都冒了汗,到最后她都没等来那个暗卫。殊不知,在韩府的外墙,云倾堵住了那个暗卫的去路,与他缠斗在一起,两个人交手了百十招,最后那暗卫不敌云倾,当即便被云倾擒拿。云倾用绳子将他绑起来,丢入了云府的地牢。尹白莲彻底没了任何退路,她的退路,全都被云鸾给封死。她的身子渐渐绵软,顺着墙壁,缓缓地滑落在地。她的手,无意识地开始拉扯自己的衣衫。一张小脸通红无比娇艳欲滴到极致,她低声喊着萧玄睿。“王爷,你在哪里?白莲该怎么办?白莲还想着,把清白的身子给你呢?” “你快点回来,快点到我身边来啊。” 可惜,萧玄睿去了边境,隔着万里,他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出现,搭救她的。尹白莲心里,渐渐地涌起绝望。她忍不住低声哽咽哭泣起来,意识渐渐地模糊……好热好热,她真想找一个男人来,让那男人好好的疼爱她。她正想着,韩当红着眼睛找了过来,一把将她扯入了滚烫的怀里。尹白莲恍惚地抬头看向韩当,她眼底满是恼怒想要推开他:“别,别碰我……”她不想将自己的身子,交给韩当。这个老男人,他怎么有资格要了她的身体?她是属于王爷的啊?她注定是王爷的女人啊,如果她失了清白,那她之前的努力,她未来的一切全都完了。萧玄睿再怎么喜欢自己,他也不可能会要一个失了清白的女人。尹白莲满心都是绝望,她真的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为何事情居然发展到了如今,这样不可控的地步?她拼命地推拒着韩当,绝望地哽咽哭泣。但是,她浑身无力,那推搡就像是挠痒痒,根本阻挡不了韩当。 第37章 美人滋味 韩当满眼都是她绝美的模样,拥抱着她温软的身体,他渐渐地控制不住自己,慢慢的失去了理智。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沙哑着声音哄道。“好白莲,我身体好热,我真的忍不住了。我不想轻贱你的,可是你长得实在是太美了,我现在谁也不喜欢,只喜欢你。除了你,我再不碰其他的女人……”“你今晚把身子就给了我吧,我向你发誓,以后你说什么就是说什么,我韩当愿意为你上刀山下火海,为你生为你死。” 尹白莲摇头,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句:“不,不要……”岂知,韩当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他低头堵住了她的嘴,将她那些未完的话,全都吞入了肚腹。刺啦一声响,韩当直接撕烂了她身上的衣服。他犹如一个猛兽般,终于得到了最鲜味可口的美味,彻底将她给剥皮拆骨,吞吃入腹。——翌日,当太阳缓缓地升起,透过敞开的缝隙,洒落到室内的帷幔上时,床榻上沉睡的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云鸾这一夜睡得很是香甜,她坐起身来,伸了伸懒腰。风寒好得差不多了,她昨夜没有任何发热的迹象,现在脑袋也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了。如春在外面听到动静,连忙让下人端着洗漱用品,鱼贯而入。她将帷幔挂起,眼底闪着璀璨的光亮,勾唇笑了笑。“看小姐的脸色,想必昨晚睡得很是舒服啊。” 云鸾不置可否点头,笑着捏了捏如春的脸蛋,她洗漱更衣完毕,让那些伺候的下人退下,便开始问韩府那边的事情。如春连忙激动地回道:“小姐料事如神,韩当昨晚要了那尹白莲……听说,尹白莲自从醒了,便一直在哭。韩当怎么哄,都哄不好她。她甚至还想要自杀来着……”“奴婢就想不明白了,她不是说仰慕韩当吗?不是想要和他双宿双飞吗?如今,她顺利成了韩当的女人,怎么就犹如天塌了一般呢?睡都睡了,不觉得矫情吗?” 云鸾挑眉,嗤然一笑。她端起了手边的茶盏,浅浅喝了几口茶水。如春怎会明白,尹白莲从一开始就没想用自己的身子,去诱惑韩当的心。她非常自信自己的魅力,根本不需要用身子,去捆绑住一个男人。再说,她还想伺候萧玄睿,成为他的王妃呢。如今,这清白的身子不在,她还如何能成为萧玄睿的王妃?呵,可不就是天塌了一般吗?“继续留意韩府里的情况……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禀告给我。” 云鸾低声吩咐。如春连忙点头应了。——尹白莲失魂落魄地靠在床榻边,一双眼睛通红至极,她眸光带了几分呆滞,定定地看向某一处。脖颈那里斑斑点点的全是韩当留下的痕迹,身上更是酸痛的厉害。仿佛动一动身体,全身的骨头散架了一般。她失去了清白,她再也不是完璧之身。王爷若是知道了这件事,他肯定不会再要她了。她该怎么办?明明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为何会出现这些意外究竟是谁,给她下了药,是谁要这么算计她?尹白莲心里恨意滔天,发下毒誓,别让她知道那人是谁,否则她定要将此人碎尸万段,不得好死。韩当自觉心虚,明明答应她了,暂时不会要了她的身体,但他最后还是夺了她的清白。他站在一旁,面色有些担忧地看向神色憔悴的尹白莲。“白莲,都是我不好,是我太喜欢你,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所以就逾越,夺了你的清白身子。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我这就去休了那老女人,明日我们便成婚。” 韩当说着,便要转身离去。尹白莲闭了闭眼睛,一行清泪缓缓从眼角滑落。罢了,既然事已至此,她再是恼恨也于事无补,当务之急还是不要耽误了正事,否则她连最后的机会都没有了。她紧紧地攥着拳头,将心里的恨意全都压了下来。眼看着韩当就要走到门口了,她才睁开眼睛,喊住了韩当。“韩将军,您请留步……”韩当停住了脚步,缓缓地回头看她。当看见她满脸的泪痕,他心疼坏了,连忙走回去,将脆弱楚楚可怜的尹白莲揽入怀里。“你别哭,别哭啊。看见你哭,我这心就疼得厉害……你要是心里有气觉得委屈,你尽管打我,拿我出气,我绝无二话。” 他说着,便握着尹白莲的手,往他脸上扇。尹白莲却哽咽着声音,冲着他摇头:“将军,我不是因为委屈而哭的,我是怕这事要是传出去,肯定会被人诟病的,会影响了将军你的清誉。我本来就喜欢将军,如今把身子给了你,我心里其实是欢喜的。” 韩当不可置信地看着尹白莲,怔愣半晌都没反应过来。“白莲,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心里真的是欢喜的,真的不曾怨恨我半句?” 尹白莲咬着唇瓣,缓缓摇头,冲着韩当淡淡一笑。“我怎么可能会怨恨你呢?我本来就仰慕于你的……不过,将军你该好好查一查,昨天我们两个为何会如此异常了。” “我怕这事若是找不出背后之人,下一次说不定就会给我们下毒药了。” 韩当被她这一提醒,当即便醒悟过来。他连忙点头应道:“是,这件事是要好好查查……昨天我们喝的茶水里,肯定是被人下药了。” 尹白莲靠在韩当的怀里,再没有说话。而韩当食髓知味,尝到了这绝色美人的味道,自然是有些欲罢不能,所以他隐隐的还是想要和尹白莲亲热。尹白莲本来受了很大的打击,当时和韩当发生关系,那是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如今她已然清醒,又怎会能再愿意和韩当亲热。不过,她面对韩当的求欢,并没有立即拒绝。而是含羞带怯地看着韩当,低声说了句:“将军,我……我身子现在就像是散架了一样,您那样勇猛,我真是有些受不住了。你能否让我养个两天的身子,我休息好了,再伺候你?” 第38章 忍痛割爱 韩当看着她那一双楚楚可怜,带着哀求的眉眼,他的一颗心柔软至极。他是真的喜欢她,所以对于她的要求,他自然不会不应。他也很怜惜她的身体,还想和她有个美好的未来呢,所以来日方长,他不该那么猴急的。他当即便离开,去查昨晚下药的事情。可是,他无论怎么查,都没查到什么线索。他不由得带了几分烦躁,等到了晚上的时候,再来看尹白莲。却见尹白莲苍白着一张脸,靠在软塌上,双眼无神呆滞地望着某一处。韩当的心,轻轻一颤,他连忙趋步上前。“白莲,你这是怎么了?” 尹白莲看见是韩当来了,她二话不说便掀开身子盖着的薄毯,双腿发颤的下了地,屈膝跪在了地上。“将军,我……我恐怕不能和你一起长相厮守了……”韩当地脸色一变,当即便搀扶她的胳膊起身。“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尹白莲满眼都是痛苦,她抖着手,将手中的书信递给韩当。“我哥哥刚让人,给我传的信。他说,他今天白天去赌坊赌博,欠了东家很多钱。他没钱还,将我抵押给了赌坊……”“如果我不去救哥哥,那东家就要让人砍了我的双手双脚。将军,我就这么一个哥哥,从小与他相依为命,我不可能不管他。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所以,我必须要去救哥哥。” 韩当看着她哭泣,心疼坏了。他怎么都没想到,尹白莲的身世居然会这么凄惨,父母双亡,只剩下了一个哥哥,结果这哥哥也是不省心,自己惹了祸,却要拿妹妹来偿还。他拿出帕子,一边给她擦着眼泪,一边和她保证。“白莲别哭,你不是还有我吗?这点事,都是小事,我有的是钱,你放心,这件事我帮你解决。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哥哥,给平安救出来的。” 尹白莲眼底闪过几分意外,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韩当。“将军,你……你不嫌弃我的家世?居然还想着要替我哥哥还债吗?” 韩当低头,忍不住轻轻吻了她唇角一下。“傻瓜,我爱的是你这个人,可不是你的家世。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吗?放心,我肯定会把这件事,给你处理好的。你就安安心心在家里等着,等我将你哥哥平安带回来吧。” 他安抚好尹白莲的情绪,便让人好好照顾她。他则带了很多银钱,按照信上所说的地址,前往京都城的一家赌坊。韩当刚刚出府,周妈妈便将消息通报给了云鸾。云鸾收到消息,只是勾唇笑了笑,让如春继续观察韩府的动静。韩当进了赌坊,直接点明来意,要见这家赌坊的老板——赌坊老板一听是拿钱来赎人的,他当即便让人将韩当,带入了一个房间,没过多久,便有几个护卫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给推了进来。韩当坐在那里,神情颇为淡定的,凝着被推进来血淋漓的男人。那男人见了韩当,连忙揪住他的衣袍,哑声问:“你……你是我妹妹派来的人吗?我妹妹她在哪里?让她快来救我,唯有她才能救我……”韩当有些嫌恶的,将自己的袍子,从他那双血手中抽离。赌坊老板穿着一身华服,摇着一把折扇,姿态悠闲地渡步入内。韩当二话不说,直接将一叠银票,甩到了老板的面前,谁知那老板看都不看一眼,只凝着韩当勾唇笑着。韩当蹙眉,极其不喜,他这样无礼地凝视。“他欠了你们多少钱,我都可以替他还上……至于他妹妹,早就是我的女人,我决不允许,任何人肖想我的女人。” 赌坊老板收拢起折扇,啪的一下子狠狠地甩在了旁边的案桌上。他挑眉呵呵一笑:“韩副将,在下之前听过你的威名,一直对你敬仰有加。没想到今日,终于有机会,能与你相见。我没想到,这尹涛的妹妹,居然成了你的女人。哎呀,这件事可如何是好啊。我没法向我背后的主子交代啊……”韩当蹙眉,不理解他究竟是什么意思。赌坊老板给身后的护卫使了个眼色,那护卫当即揪着尹涛的衣领,将他带出了这个房间。房门被关上,屋内只剩下韩当与赌坊老板。赌坊老板满脸都是无奈,叹息一声说道:“实话不相瞒,我背后的主子,早就看中了尹白莲。所以,我们今日才算计了一出戏,故意将尹涛套住了。但凡是见过尹姑娘的人,谁不为她的绝色容颜所倾倒啊,我们主子自然也是尹姑娘的裙下之臣。” “为了尹姑娘,我们主子可是费了不少心思,所以韩副将你说说,我们主子又不缺钱,怎么可能因为一些钱,便将美人拱手相让呢?” 韩副将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他冷冷地看着赌坊老板:“你这意思是,今天这事,是钱都无法解决的事情了?” 赌坊老板挑眉,直言不讳地点头:“是,钱根本解决不了这件事。我们老板要的就是尹姑娘这个人……所以,韩副将还希望你能忍痛割爱了。” 韩副将气得厉害,还从来没有人,敢和他这么明目张胆的抢女人。况且尹白莲已经是他的女人,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将她送给别人,他爱她至极,她如今就是他的命。韩副将从腰间掏出一把佩剑,重重地搁放在案桌上。“如果你们真想抢走白莲,那除非是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既然你们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那我也就不客气了……”赌坊老板挑眉一笑,他当即便站起身来,弹了弹身上根本不存在灰尘:“看来韩副将,是想兵戎相见了。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来人,将韩副将绑起来,带着他去韩府要人。” 韩副将气得身子发抖,指着赌坊老板破口大骂:“你这个无耻小人,你背后的主子究竟有何来头,居然敢动我韩府?难道你们就不怕,得罪了将军府?得罪了云家军吗?” 赌坊老板敛回嘴角的笑意,眼底掠过几分不屑。他靠近韩当,在他耳畔轻飘飘地说了句:“实话告诉你,我们还真的不怕。将军府和云家军再如何厉害,能比得过堂堂一国王爷吗?韩副将,你说是吗?” 第39章 另择明主 韩副将满脸都是震惊,诧异无比的看着他。“你说什么?你背后的主子是王爷?” 赌坊老板缓缓点头,眼底满是讥讽与笑意。“所以咯,韩副将你说说,我们到底会不会怕你,会不会怕将军府呢?识相的,我劝你别再继续执拗下去,胳膊拗不过大腿,别到最后美人没保住,还得罪了王爷。” 至于是哪位王爷,他并没有细说,一个棋子而已,没必要对他吐露太多真相。韩副将的脚步踉跄后退,失魂落魄地跌坐在了圈椅上。那些守在门口的护卫冲进来,二话不说拿了绳子将他的手脚给捆绑起来,韩当没有任何的招架之力。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赌坊老板看他一副神色萎靡,绝望到极致的模样,他又轻声地笑了。“其实,还有一个方法,能够解决这场危机,端看韩副将要不要这个机会了……如果你能替王爷做成一件事,你不仅可以抱得美人归,还能从此封官加爵,尽享这天下富贵。” “你再也不用看着将军府的脸色过日子,妻子不喜欢,想休就能休。府邸住着不舒服,想换就换。这些王爷,都可以为你办到……”韩副将原本沉寂的眼眸,当即便绽放出奇异的色彩,他目光灼灼的看向赌坊老板。“此话当真?” 赌坊老板再次让那些护卫退下,他亲自给韩当解绑了身上绑着的绳子。“王爷这里有封信,一直不知道能用什么样的方法,送进云将军的书房。不知道,韩副将能不能替王爷将这封信,送进去呢?” 韩当听了,他的心猛然一沉。他眼底闪过几分迟疑,看向赌坊老板:“那是封什么信?” 赌坊老板讳莫如深,悠然笑了:“你别管是什么信,你只需要送进去就行……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想韩副将一定能办到吧?镇国将军的书房,除了你再没第二个人能随意进出。这件事,除了你别人还真是无法办到……”韩当下意识地摇头拒绝:“不,这信我不能送,我和将军情同手足,他待我不薄,我不能给他招惹任何祸患。” 赌坊老板嗤然一笑,眼底满是不屑与嘲弄。“韩副将啊,韩副将……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难道不是因为你牺牲了一条胳膊换来的吗?这与云傅清有什么关系?你别忘了,他当初可是差点死了,如果不是你牺牲了一条胳膊,救了他的命,如何能有今日镇国将军的威风?” “他如今是南储人人敬仰的大英雄,大将军,而你呢,十年前你是个副将,十年后你还是一个副将,甚至现在的你就是一个废人。你除了能帮镇国将军看看书房,你还被赐予了什么重任吗?如果你胳膊没废,我倒觉得凭借你的本事,你的前途绝不会比镇国将军差。你败就败在,把他当成了兄弟,而他只是把你当做一个随意可以利用的棋子……”韩当的脸色难看至极,赌坊老板的话,就像是一把刀子似的,狠狠地戳着他的心,一颗心鲜血淋漓。那些曾经被他掩藏的怨恨,统统都被轻易地揭露了出来。他猩红着一双眼睛,朝着赌坊老板低吼:“你别说了……你让我考虑考虑。” 赌坊老板闭了嘴,倒也没再逼韩当。他出了房间,给了他独立的空间思考。从黑夜到天明,韩当一夜没合眼,熬得一双眼睛通红无比。这一夜,他脑海里不断地闪烁着往昔的画面。他想着和云傅清的相识,然后再彼此交心,然后再结拜为兄弟,再然后一起上战场杀敌。其实在战场上,云傅清救他次数更多,许多次如果没有云傅清保护他,他恐怕早就死了。面对云傅清的肝胆相照,他自惭形秽,就想着下次有机会,他也一定要保护云傅清。结果下一次,他真的保护了云傅清,可代价是,他失去了一条胳膊。这些年,他虽然对着外人说,他从不后悔,为了云傅清失去一条胳膊,可唯有他自己清楚,自己心里藏着的魔鬼。他在无数的黑夜里,一遍遍做着没有失去胳膊的美梦,每一次他都选择不救云傅清,然后他就成功保住了自己的胳膊,云傅清战死沙场。可是,每次梦境醒后,他察觉自己断臂处空空如也,那心里的懊悔与不甘,就加深一层。他后悔,他早就后悔了,为了什么兄弟情意,将自己的胳膊搭上去,他就是这个世上最大的傻瓜。——天色刚刚浮出微光,韩当便回了韩府。韩夫人一夜没睡,一直都让周妈妈在留意着韩当那边的动静。但她知道,韩当回府了,径直去了尹白莲那里,她抿着唇瓣,眼底掠过几分暗芒。韩当将赌坊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地和尹白莲说了。他没有任何隐瞒,全数托盘而出。尹白莲听着,他应了那赌坊老板的条件,她感动得泪流满面,扑入韩当的怀里。“将军,你……你为了居然要如此铤而走险,我……我现在实在是不安啊。这件事,如果失败了,那你可就全完了。” “要不,你还是放了我,让我走吧,你不要冒险,不要去做那件事。” 韩当看着怀里的女人,楚楚可怜泪眼婆娑的样子,他满眼都是怜惜。他轻柔着动作,给她擦拭眼角的泪水。“你别哭,为了能与你厮守,就算现在让我豁出一条命去,我也在所不辞。况且,这件事几乎没什么风险,王爷在暗中全都筹谋好了。我虽不知道,王爷让我送的是什么内容的信,但是云府肯定是要陷入一场漩涡了。” “到时候,云府人人自危,谁还有闲工夫关注我啊。我投靠了王爷,也算是另择明主,攀上了一条登天梯。这事若是成了,往后会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在等着我们。所以,我答应了他们,倒也不全然是为了你……”尹白莲心底,涌出几分傲然。不全是为了她?呵,怎么可能呢。韩当对她的心,那是明明白白的,恨不得将自己的所有都捧到她面前,献给她。 第40章 刻薄面孔 她如今身子都给了他,他自然不舍得放开自己,唯有顺着王爷安排的计划走,他没有别的回头路。她想着,眼底闪过几分嗜血杀意。等到此事成了,她绝不留下韩当,这个男人夺走了她清白的身子,让她失去了自己的贞洁,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她的这个污点。到时,她杀了韩当,将此事掩埋,等到与萧玄睿同房时,她再想办法遮掩住他的眼睛,那她就高枕无忧,照样可以做萧玄睿的女人。打定了这个主意,尹白莲心里当即便轻松了不少。为了安抚韩当,为了感激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她又献身了一次,反正都做了一次,也不在乎第二次了。韩当难得享受了一回尹白莲的美人恩,他满脸都是餍足。在尹白莲的房内,与她厮磨了一日。等到傍晚时分,他便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袍,整理好衣着,前往云府前院书房。殊不知,他前脚刚走,韩夫人后脚,便让人将尹白莲给捆了起来。尹白莲刚刚整理好凌乱的衣衫,便看见韩夫人带着几个奴仆,推门而入。她不由地挑眉,眼底闪过几分不屑,冷冷地看向韩夫人。“韩夫人这来势汹汹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夫人是要趁着将军外出,而就地处决我呢?” 韩夫人踏入屋内,扫了眼凌乱的床榻,她眼底闪过几分嫌恶。可真是一对狗男女,大白天的白日宣淫,厮混在一起。这屋子里有一股子,令人觉得作恶的气息,在隐隐流窜。她不由得蹙眉,扭头看了眼周妈妈。周妈妈当即便明白了夫人的意思,她扬声讥讽了一句:“哎呦,夫人啊,奴才怎么闻着这屋里有一股难闻的腥味呢?这味道,就像是奴才曾经看到过,两个野狗交合后留下的气息。” 韩夫人捏着帕子,抵在了鼻翼。她寻了一个位置,并没有走入内室,而是坐在了厅堂上。“开开窗,散散气吧……这味道实在难闻……”周妈妈当即便笑着应了,吩咐丫鬟去开窗通气。尹白莲眼底满是恼意,她蹙眉看向隔着一道珠帘的韩夫人。“韩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指桑骂槐,说我和将军是野狗吗?这话如果被将军听见了,你觉得,他能饶过你?” “将军都和我说了,他早就厌烦了你这个老女人。早在十年前,他都不曾碰过你身子了,明明有丈夫,却守了这么多年的寡,韩夫人我真是同情你。” 尹白莲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半点没有和韩夫人寒暄的意思。这老女人在她眼里,本来就没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只要今晚韩当成功将信件送入云傅清的书房,那整个韩府也就没有什么用了。到时候,王爷用的是手段,惩戒这韩府的任何人。她也没必要假惺惺的,故意与这个韩夫人寒暄。所以,她的话说得直白又难听。一字一句,简直是直戳着韩夫人的心窝去的。若是没悬梁自尽以前,韩夫人或许会对尹白莲这些话,感到非常气愤与愤怒。可现在,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又怎会轻易被尹白莲的这番话给激怒?她目光凉薄地凝着尹白莲,淡淡抿唇一笑。“尹姑娘的嘴巴,可真是犀利啊。如果让韩当看见你这副刻薄的面孔,他会是什么样子呢?” 尹白莲嗤笑一声,身子慵懒在靠在梨花木打造雕刻成的凭几上。她胸前的衣衫,随意敞开着,隐隐露出那锁骨间的青紫痕迹。她颇为炫耀似的,挑眉看向韩夫人。“韩夫人,你信不信,无论我什么样,将军他都会喜欢的。你瞧瞧我身上的这些痕迹,可都是将军疼爱我的证明啊。韩夫人,你这守寡十多年的人,是不会明白这销魂的滋味……”“像我这样的绝色姿容,换成任何一个男人,都难逃我的手掌心。韩夫人早就年老色衰了,凭你还没资格来和我抢男人……我不管你今日来,所为何事,我现在奉劝你一句,速速离开。否则若是将军回来,看见你在我房间里,以他的性子,估计会将你打得个半死不活的。” 韩夫人眼底并未见半点恼意,反而是周妈妈沉不住气,暗暗骂了句:“不要脸的贱蹄子……”尹白莲脸色阴沉的,瞥了眼周妈妈。周妈妈不甘示弱,瞪了她一眼。尹白莲不想搭理这蛮横无理的老奴才,她扭头再次看向韩夫人。韩夫人从刚才进入房间,一直到现在,都特别的淡定。好像,她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引起她心里的半分恼恨与失态,这样平静的反应,让尹白莲不免多了几分困惑。她微微皱眉,看着韩夫人。就在这时,沉默的韩夫人,开始出声了。“尹姑娘,你不必等韩当了,他不会回来了……”韩夫人笃定的语气,让尹白莲不由得一怔。她缓缓握紧了手掌,勾唇冷笑一声:“你胡说什么?这整个韩府都是将军的,将军不回这里来,他都能去哪里?” 韩夫人轻声一笑,笑意未到眼底,一双眼睛冰冷至极。“自然去他该去的地方……”“而你嘛……”尹白莲的心,猛然一颤。她心里突然升起不少的预感:“我怎么样?” “你自然也有你该去的地方……既然你们两个如此恩爱,我自然要成全了你们这对苦命鸳鸯。” 韩夫人缓缓地站起身来,再也不看尹白莲一眼:“来人,将尹姑娘捆起来,带她去见她的情郎——韩当。” 有些事情,有些人,一旦看开,从前那些执迷的情绪,也就荡然无存。韩夫人觉得,自己现在真是成了神仙,无论是面对韩当,还是面对尹白莲,她都可以做到,不怨不怒,不恨不恼了。她走出房门,抬脚迈过那高高的门槛,悬挂在夜空的一缕月光,顷撒在她肩头,韩夫人缓缓地抬头,望着那洁白明亮的皓月。她不由地勾唇,无声地笑了。月光虽然冰冷,她的心里却火热一片,现在的心境,和悬梁自尽时相比,有了天差地别的改变。 第41章 大难临头 她知道是四小姐给了她新生,是四小姐亲手将她拉出了地狱深渊。她感恩老天,感谢四小姐,可以给她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从此以后,她绝不辜负四小姐对她的任何期望。尹白莲整个人几乎都傻了,她眼睁睁地看着,韩夫人神色平静的走出房门,然后便有几个奴才从外面冲进来,二话不说拿了绳子将她的手脚给捆绑起来。她身娇肉贵,一身的细皮嫩肉,如此被粗鲁地对待,被绳子捆绑住的地方,很快便渗出了血。她疼得嗷嗷大叫,根本没有半分反抗之力。她哭着咒骂那些捆绑她的奴才:“你们这些低贱至极的畜生,你们快点放开我,你们怎么敢这么对我?将军若是回来了,看到你们这么对我,他们肯定会杀了你们,替我出气的。” “我是将军放在心尖上宠爱的女人,你们这些下人,怎能以下犯上,帮着那个老女人这样对我?你们给我等着,等将军回来了,他不会饶过你们的。” 周妈妈皮笑肉不笑地凝着狼狈至极的尹白莲,她冲着尹白莲的脸,呸了一口唾沫出去。“啊呸……不要脸的贱人……大难临头还不自知呢。你以为,你在暗中所做的一切,全都神不知鬼不觉吗?殊不知,人在做天在看,老天不会饶过任何一个,作恶多端的坏人。” 那口唾沫不偏不倚,刚好落在了尹白莲的脸上,尹白莲从未被如此作践糟蹋过,她恶心得彻底崩溃。“啊……呕,你个狗奴才,居然敢喷我脸上唾沫?我要杀了你,我要让你不得好死……”尹白莲彻底疯了,奋力挣脱那些奴才的钳制,朝着周妈妈扑去,想要咬住她的脖子,将她给咬死。周妈妈却抬起手来,直接给了她一耳光。啪的一声,这个巴掌力道十足,直接打得尹白莲头脑昏花,嘴角溢出鲜红的血来。尹白莲如何受得了这样的刺激与侮辱,她当即便眼前一黑,彻底地气死了过去。周妈妈揉了揉自己有些酸麻的手掌,冷笑一声,吩咐那些奴才将人押走。那些奴才连忙应声,他们清楚的知道,从今日起,这个韩府的将要彻底变了。他们拖着死狗一样的尹白莲,离开了韩府,将她丢入了云府的地牢。而韩当这会儿,还不知道尹白莲的事情。他堂而皇之,光明正大地入了云府前院,书房门口有两个侍卫在把守,他们看到韩当来了,连忙躬身。“属下见过韩副将……”韩当负手而立,冲他们点了点头:“我进去给将军的书房,打扫一下卫生。” 平日里,书房里不准任何人进去,所以里面的卫生都是交由韩当打扫。护卫听他这样说,倒没有任何怀疑,恭敬地退开,让韩当入内。韩当眼底闪过几分晦暗,他走向书房,一把将门给推开。而后,他淡定自若地转身,将书房门又给关上。关上门后,他立即掏出怀里藏着的信件。他看着信件上封着的红蜡,不敢损坏信件半分,小心翼翼地捧着信件,朝着屋内的书桌而去。书桌上有个书架,平日云傅清有什么要紧的书卷,都是摆放在这书架上。韩当饶过书桌,来到书架前。他扒开其中几本书卷,抖着手将手里的信件夹在了其中一本书里。谁知,他刚要收回手,刚要松口气,突然嗖的一声响,一道暗器从门窗那边破窗而入,犹如一道闪电般准确无误地扎入了他的手背。韩当大惊,手背居然与信件被飞镖扎在了一处。紧密联合在一起。当即他的手掌便喷出很多的鲜血。他忍着手掌的剧痛,忙要拔出飞镖,将信件藏起来。谁知他还没来得及动作,房门便在这一刻,被人从外面踢开。当即便有一道矫健的身影,飞速朝着韩当冲来,他的眼底满是惊骇,不可置信的看着来人。云倾眼底溢满怒意,一把攥住了韩当的手腕,缓缓的将他手臂给举起。“还想往哪里藏?” 云鸾扶着刘氏,从门外踏步而入。她冷眼瞥了眼韩当,轻声一笑。“韩副将,这大半夜的,你来我父亲书房,是又要偷我父亲收藏品呢?还是,又看中了什么宝贵的东西,想要偷走换钱啊?” 韩当的脸色,陡然惨白。他做梦都没想到,他被瓮中捉鳖,被当场抓了个正着。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云府这些没见识没主见的妇孺,是如何能知道他今晚过来的目的?本以为是十成十能完成的任务,殊不知从一开始,他就掉入了她们设置好的陷阱。赌坊老板不是说,这一切都将会神不知鬼不觉吗?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到底是谁出卖了王爷?韩当只觉得心底暗潮翻涌,脑袋一片空白。他不但将王爷吩咐的事办砸了,他也彻底斩断了与将军府这几十年的交情。云倾看着他掌心里被扎在一起的信件,看向云鸾:“小四,这次你可猜错了……韩副将不是要偷父亲的东西,而是送了父亲一封信……”“还好我刀法极快,扎个正着,人赃并获,否则这事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素来对将军府忠心耿耿的韩当,居然背信弃义,伙同外人,一起栽赃嫁祸将军府。” 韩当还有些不甘心,想要垂死挣扎一下。所以他红了眼睛,看向刘氏哭道:“夫人……我韩当一时糊涂,竟然被歹人利用了……这是一场针对我的阴谋。是有人嫉妒我得将军信任,从而想要用这个法子,将我除掉。” 刘氏面容肃静,无悲无喜地淡淡凝着韩当。她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韩当被她看得很是心虚,根本不敢去看她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嫂子,我和将军患难与共,从无数次的生死里闯过来,我对他忠心耿耿,我……我就是一时糊涂,走了歪路而已。” 他说着,噗通一声屈膝,跪在了地上。“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信里是什么内容,我以为就是有人传信给将军,想要和将军搭上关系的……” 第42章 狼心狗肺 云鸾挑眉,勾唇嗤笑一声。“韩副将,你不觉得你的辩解,特别的苍白无力吗?你说有人嫁祸你,算计你。难道,是有人拿着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将这封信送到父亲书房的吗?” “还是说,你被人摄去了魂魄,被妖狐迷惑,没了半分意识,浑浑噩噩来到这书房,浑浑噩噩将信件夹入这书卷中的?还有,如果这是一封普通求和书信,你为何不直接将信件交给我母亲?反而要偷偷摸摸,放入父亲的书房?” 云鸾的一番话,怼得韩当哑口无言,脸色铁青无比。他呐呐了半天,也解释不出个具体。刘氏眼底掠过的满是失望,她一眼都不想看韩当,只看向云倾:“将那封信拿过来……”云倾立即应了,为了防止韩当反击她们,她快速点了韩当身上的穴道。韩当地身子一僵,整个身体再也无法动弹。整个局势,以摧枯拉朽之势全数被云府妇孺掌控。云倾将信件拔出来,用帕子擦了擦上面的血迹,捧到了刘氏的面前。刘氏拆开红蜡,捏出已经被鲜血染红的信纸。虽然信纸上全都是刺目的红色,但是丝毫不影响观看,那信纸上黑色的字迹清清楚楚地展露在眼前。云鸾站在刘氏身边,低垂眼帘,视线在信纸的内容上,快速地扫了一遍,果然这封信就是与敌国来往的内容。而这敌国不是别国,正是如今与南储开战的梁国。梁国国力强盛,与南储不相上下,这些年来,两国已经进行了无数次战役,因为有云傅清这个战无不胜的元帅率兵出战,所以这些年梁国屡屡败于南储之手。信中写道,为了拉拢云傅清,他们几乎给出了梁国一半的财富,表露诚让云傅清与他们暗中合作。待他们有一日,踏平了这南储江山,梁国的皇帝,便封云傅清为异姓王,统领整个南储。信中还列举了好几处详细的说明,能够给予云傅清的财富与权势。双方洽谈似乎到了就差签订这最后的契约,就能彻底完成的合作。信里字字句句都清清楚楚地表明,梁国对云傅清的期望,而云傅清昭然若揭的狼子野心。刘氏将信件内容看完,她的身子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原本平静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的皲裂,她紧紧地将信件攥在手里,双眼猩红地看向韩当。“韩当,这一封通敌卖国的信件,一旦被人发现公布于世,你可知将军府会面临什么地步?百年帅府的招牌,将会被彻底摧毁,云家几百口人,将全都会被诛杀殆尽……”“云家列祖列宗,用鲜血拼杀出来的战功与荣耀,将会在一夕之间彻底灰飞烟灭……云府所有的一切成就,全都轰然倒塌,不复存在。到时,人人都会唾弃云家,抹杀掉云家曾经为南储与百姓所做的一切血泪牺牲。” “大厦将倾,兔死狗烹,云家将会彻底成为炼狱,成为血的海洋。无数家庭支离破碎,无数百姓妻离子散。只要云家一倒,梁国将会彻底没有顾忌,长驱直入攻破南储国门……”韩当惊骇无比地看着刘氏,他的脸色煞白——刘氏恼恨至极,她直接冲到韩当面前,一巴掌狠狠地甩了上去。“这些年,云家对你不薄啊,将军从来都没有亏待过你啊。你怎能做出如此狼心狗肺之事啊?如果没有将军,你韩当早就死了,还会有机会娶妻,纳那么多美妾入府吗?韩当,你的良心,难道被都被狗吃了吗?你怎能如此害我云家,你怎能如此狠心,要推着云家所有人下地狱?” 韩当的脸庞,被甩得偏了偏。他舌尖舔了舔嘴角溢出的鲜血,听着刘氏愤恨的话语,他不由得冷冷一笑。“呵……对我不薄?从来都没有亏待过我?嫂子,这句话你是怎么有脸说出来的?我所得到的这一切,难道不是用我的胳膊换来的吗?如果没有我,云傅清才是早就死了呢。我用一条胳膊,换了他一条命……这十多年来,我不能再上战场,只能被困于这书房,颓废地度过下半生。” “你该去问问云傅清,当他上阵杀敌,快意恩仇的时候,可有想过我,是过着什么没有未来,没有热血的日子?我现在所得到的一切,不过是你们云家施舍给我的,那都是补偿,都是可怜怜悯的补偿……”“想当年,我韩当也是大名鼎鼎,威震四方的前锋将军,可现在呢,军营里的那些云家军,南储的将士,谁还记得韩当这个名字?如果早知是今日这种结果,我当初就不该救云傅清,我就该让他去死……或许我的成就,早就超越了如今的镇国将军了。” 刘氏听着他无耻的话语,气得一双眼直冒金星。她抖着手,指着韩当:“你……你个浑蛋。这样的话,你也能说得口出?韩当,当初你胳膊废了的事,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原委吗?你为了立功,不听从将军的吩咐,急功冒进追击敌军而去。” “你被困在敌人提前设好的陷阱里,你带去的两万士兵,全数壮烈牺牲。你绝望无助的时候,以为自己要下地狱的时候,是将军不顾危险,率领一万士兵赶来,将你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那时那支箭,明明就是朝你射去的……将军错判了距离与角度,没有拦截成功。” “所以给人造成了错觉,说是你替将军挡了箭……呵,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战事还没结束,你便让人将此事宣扬出去,将军为了不影响和你的兄弟感情,默认了此事。他默认这事,没有反驳你,所以你就理直气壮地以为,是因为救他而废了一条胳膊吗?韩当,从一开始你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韩当的脸上漫上几分难堪,他本来想要出口反驳的,但他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张不开口。他以为,当年这件事没人会知道,他怎么都没想到,原来从始至终云傅清都清清楚楚。 第43章 无药可救 云傅清既然知道,却不揭露他,看着他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屡次拿着这救命恩人的往事,一次次相求于他。韩当眼底满是愤恨,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刘氏。“所以,云傅清明明知道真相,他却假装不知,让我犹如个傻子般,被他玩弄这么多年吗?” 刘氏气得几乎要吐血,这个人渣,简直无药可救,他到现在居然还把错都推到别人身上,一点也不忏悔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在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卑鄙无耻之人啊?云鸾见刘氏情绪太过激动,若再让她和韩当继续争论下去,估计她母亲会被韩当给气死。云鸾向云倾使了个眼色,云倾立即会意,连忙搀扶住了刘氏的胳膊,低声劝了句。“母亲,你别气,和这样的人是讲不通道理的。别人做什么都是错的,唯有他是对的……他若是能知道错,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了。” “这件事,交给我和小四处理。你就回去休息,什么事情也别管了。我们将他押入地牢,等着父亲回来,让父亲看着该怎么处置他……”云鸾默默无言地,替刘氏顺了顺气。刘氏缓和了愤恨的情绪,看一眼韩当,她都觉得恶心至极。今日闹到这么晚,她也确实累了。这件事是云鸾与云倾发现异常的,她们如今都大了,也该承担起一些责任了。刘氏勾起唇角,眼底满是嘲弄笑意。她凝着韩当:“呵……韩当,你根本就不配与将军称兄道弟。像你这样的人,猪狗都不如……你的良心恐怕从出生开始,都被喂进了狗肚子吧?” “要不然,你不会这样埋怨将军,也不是为了一个所谓的美人,而那么对韩夫人。你就是一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卑鄙无耻的小人……”说罢这番话,刘氏甩了一下衣袖,愤然离去。韩当一点也不承认自己错了,他瞪大眼睛盯着刘氏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地怒吼。“我没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只是想得到我想要的而已。我有什么错?错的是你们这些俗人,是你们辜负了我,是你们让我变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云傅清他算什么东西,如果不是我,他早就死了。他哪有什么机会,成为南储人心目中的大英雄啊?” 云倾听着他羞辱父亲的话语,她气得直接一脚踹上韩当的胸口。韩当地身子一歪,狠狠地摔在地上,撞倒了背后的一个花瓶。他胸口闷疼,恼怒无比的看着云倾:“你这个死丫头,我可是你的长辈,你居然敢这么对我?” 云倾呸了一声,眼底满是酷寒。“你算哪门子的长辈,从前我们一家人,算是看走了眼。你就是一个烂泥巴扶不上墙,忘恩负义的一个畜生。亏我父亲,对你义薄云天,这么多年的赤诚真心,当真是喂了狗。” “我就想不明白,你到底哪来的脸面,一直以父亲救命恩人自居的呢?这脸皮厚的,犹如铜墙铁壁……”韩当眼底燃烧着熊熊烈火,从前云家的这些少爷小姐,哪个见到他不毕恭毕敬喊他一声韩副将,韩叔。如今,居然都敢对他动手,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了?呵,难道这就是云家的好家教吗?他满脸都是讥讽:“无论你们怎么否认,最后的结果,事实上我确实是救了你们的父亲。今晚这事,我并没有犯什么原则性的大错,就算云傅清回来,他也不可能会严惩我的。到时,我会和你们一个个地好好算账……”一直沉默的云鸾,在听到他这句不要脸的话语时,她勾唇嗤笑一声。韩当听着她的嗤笑,他扭头看向云鸾:“你笑什么?我说的都是事实,无论因为什么,我就是间接地救了你们父亲的命。你们等着吧,到时候云傅清肯定会放了我,并且押着你们跪下,向我赔罪的。” “到时候,你们就算将头磕烂了,我都不会轻易原谅你们的。” 一想到那种场面,他就觉得痛快解气。等着吧,今晚他所遭遇的一切,他肯定要加倍地报复回来。他韩当,向来是一个眦睚必报的人。云鸾看着他到了此种地步,居然还如此冥顽不灵的模样,她只觉得口头上的话语,根本无法让他忏悔,无法让他轻易的低下头来。她必须要让韩当低头——她轻轻眯眸,眼底闪过几分寒芒,她并不理会韩当的挑衅与叫嚣,扭头看向云倾。“三姐,让人将他关入地牢吧。” 云倾点头应了,冲着韩当呸了一声,当即便有两个侍卫,从外面冲进来,钳制住韩当的手脚,将他给带了出去。韩当被点了穴道,根本无法挣扎,可他的嘴巴却没停,一直都在大声的咒骂云傅清,咒骂着这将军府的每个人。云鸾凝着屋内,被韩当的撞倒的那个名贵花瓶,她记得这花瓶,父亲很喜欢,如今被韩当撞倒,实在有些可惜。沉默许久,她才慢悠悠地说了句:“既然他嘴巴闭不上,那就用针给他补上吧……”云倾眼底,闪过几分惊诧:“小四……你的意思是……”云鸾只是淡笑着,扫了眼云倾,而后她转身离开书房,径直去了地牢。韩当进了地牢,远远的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蜷缩着身体靠在一间牢房的角落。他的瞳孔萎缩,冲着那个身影喊道:“白莲?白莲是你吗?” 尹白莲听到韩当的声音,她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韩当。两个护卫将韩当推入牢房,将房门关紧。韩当被点了穴道,身体根本无法动弹,他被人这么一推,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着地上摔去。砰的一声巨响,身子重重地砸在地上,激起了地上不少的尘土。那些尘土,模糊了尹白莲的眉眼。她忍着心底的震荡,颤着声音问:“将军,你怎会也被押了进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你把事情搞砸了?你送信的事情,被将军府的人发现了吗?” 第44章 蠢笨如猪 她连忙扑到韩当的身边,将他从地上扶坐起来。韩当满脸都是懊恼:“别提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我将那封信塞入书房的书卷里时,将军夫人就带着人闯了进来。云倾那个死丫头,还用暗器伤到了我的手……”尹白莲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臂,一字一顿问:“那封信呢?” “信被他们拿走了……白莲,我好像把这件事给搞砸了。” 韩当有些难以启齿地回道。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承认了自己的失败,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让他痛苦。可是,事实既然已经发生了,他不能对她有任何隐瞒。尹白莲的脸色惨白,她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低声呢喃着:“搞砸了?失败了?” 韩当以为,他是担心她哥哥那里,他连忙安慰尹白莲:“白莲你别怕,你哥哥那边,王爷早就答应我,无论此事成不成,他都会放了你哥哥的。” “虽然这件事,被他们发现了,但是这只是一件小事,等到云傅清回来,凭着我对他的救命之恩,他不敢杀我们的。到时候,他肯定会乖乖的放我们离开的……”“就是这段时间,你可能要待在这里,陪我吃些苦头了。好白莲,只要你陪着熬过这一段艰难的岁月,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吃苦的。” 尹白莲的眼眸呆滞,几乎都听不清韩当说的那些话了。她只是低声重复着那两句话。“搞砸了……”“失败了……”她付出了自己的清白身子,豁出了一切,到最后任务居然失败了?怎么会这样?明明一切都计划好了,为什么事情的轨迹,会发生如此巨大的偏离?到底是哪一步错了?不,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尹白莲红着眼睛,紧紧地揪着韩当的衣领,哑声嘶吼:“韩当,你在骗我对不对?事情没失败,一切都进行顺利……”韩当看着她的神色,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满脸都是关切地看着尹白莲:“白莲,你……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对了,你没做错什么事,是谁将你关到这里来的?” “是不是那个老女人,擅作主张将你关进来的?那个贱货,我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歹毒,等我出去,我一定要亲手打死她,为你出气。” 尹白莲将要崩溃的思绪,渐渐地回笼过来。她凝着韩当自以为是的脸庞,她不由得扯唇嘲弄一笑。“出去?韩当,你以为你还能出得去吗?” “蠢货,你就是一个蠢笨如猪的大傻子……”韩当满眼都是震惊,不可思议地看着尹白莲,他怎么都没想到,她居然会骂他蠢笨?她不是仰慕他,崇拜他,几乎将他当成天神看待吗?她怎能出口辱骂他?韩当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白莲,我知道连累你被关入了地牢,你很害怕,很惶恐。你放心,这只是一时的,等到云傅清回来,他一定会将我给请出去的……”尹白莲眼底的憎恶,这一切再也不加掩饰,她冷笑着凝着他,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粪坑里的蛆虫。“将你请出去?呵,你简直痴人做梦……”“你……白莲,你怎能这么说我?” 韩当隐隐有些生气了,他冷了脸庞——哐当一声响,牢房门在这时,被人从外面踢开。云鸾负手而立,站在牢门口,冷冷地凝着韩当。“韩当,你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心爱的白莲,她到底是什么人吧?你的覆灭,她功不可没。她说你蠢,说你笨,还是抬举你了。你明明被人卖了,如今还在替别人数钱呢。呵,你真是比猪还笨……”尹白莲看到云鸾,似乎突然恍然大悟过来。她连忙站起身来,愤恨地冲向云鸾:“云鸾是你,是你对不对?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了我的存在?所以,我的所有动作与计划,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你分明知道我的身份,却假装不知,眼睁睁地看着我,像一个傻子般,愚蠢地往你设好的坑里跳?” 云鸾看着向她扑来的尹白莲,她没客气,直接抬起脚来,踹到她胸口,将她给踹飞了出去。尹白莲的身子,狠狠地撞在墙壁上。砰的一声响,这一撞几乎把她身上的骨头,都给撞碎了。她的身子,软软地滑落在地,她捂着疼痛的胸口,惨白着脸指着云鸾:“是你……是你让人给我下的药对不对?” “是你,算计的我,让我失去了清白之身。我乃南储第一美人,到头来却委身于这个蠢笨如猪的老男人……云鸾,你好狠毒的心啊。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害我?” 云鸾冷眼凝着尹白莲,尹白莲确实很聪明,她如今只现身在这里,什么话都没说呢,她便将前因后果,都串联在一起,猜出了大部分的事情。可惜啊,她重生一世,有了未卜先知的本领,她再如何蹦跶,最后的结果,注定是失败的。呵,无冤无仇吗?不说前世,单说这一世,她费尽心机想要进将军府,为的是什么?她就不是奔着,要覆灭将军府而来的吗?她居然还有脸说,她们之间无冤无仇?韩当满脸迷惘,怔愣地看着尹白莲:“你……你说什么?蠢笨如猪的老男人?白莲,你……你不是仰慕于我吗?” 尹白莲心口疼痛得厉害,她忍不住吐了口血出来。事情到了这一步,她所付出的一切,全都成了空,她再也没有耐性,去应付韩当这个令她作呕的老男人。她将所有的不甘与怒火,统统都发泄到了韩当身上。她仰头哈哈大笑,望着韩当的眼神,满是嘲弄与讥讽。“哈哈哈……仰慕于你?我呸,你觉得我堂堂南储第一美人,会喜欢你一个无貌无才,没有任何权势财富的一个老男人吗?韩当,你身上有什么东西,能让我喜欢你的?你有什么资格认为,你能让我喜欢上?是凭着你的冷酷无情,还是薄情寡义?亦或那张令人作呕,苍老难看的皮吗?”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你都成为阶下囚了,你居然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你简直比猪都笨,不,用猪形容你,都算是侮辱了猪这种生物。你就不配为人,连畜生都不如……如果不是为了任务,我怎会接近你,救了你。怎会将自己清白的身子给了你……” 第45章 地狱阎罗 提起自己的贞洁,尹白莲心里那叫一个恨啊。她恨不得立即爬起来身来,彻底将韩当给撕扯着给吃了。 他毁了她清白,她毁了她的一切啊。计划失败,没了清白身子,王爷不会再看重她,不会再要了她了。 她完了,一切都完了。这一切,全都是这个愚蠢的老男人造成的。让他送一封信,这么简单的事情,他都能搞砸,她一开始就不该寄希望在他身上。 是她错了,是她高估了他的能力。韩当整个人几乎都傻了,他脑袋一片空白,怔怔地凝着尹白莲对他无情的谩骂与讥讽。 他怎么都不肯接受这样的结果,他红着眼睛摇头。 “不,不是这样的……” “我不信,我不相信,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仰慕我的……你分明爱死我了,你眼里流露出的真情,是骗不了人的。” “我不信你不喜欢。我不信……”云鸾忍不住啧了一声:“啧,人至贱则无敌啊……”贱的她都想一巴掌呼上去了,韩当这个男人简直有毒,贱的令人发指,令人作呕。 这一刻,她居然有些同情怜悯尹白莲了。啧啧,好好的一个倾城绝色的美人,居然把身子给了这么一个人渣,真是可怜,可悲啊。 “来人……将他的嘴给我封起来,我不想再听他吐出一个字。”云鸾眼底漫过几分戾气,轻飘飘地吩咐了一句。 她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婆子拿着针线,从外面走了进来。她们二话不说,直接走到韩当的面前,捏住他的嘴巴穿针引线……韩当痛苦哀嚎,偏偏身上被点了穴道,他根本无法动弹半分,只得任由这两个婆子,在他嘴巴上用绣花针穿透他的皮肉,一点点地将他嘴巴给缝合住。 血迹,一点点地从嘴角流淌下来。尹白莲看着这一幕,心里却觉得痛快了几分。 她恨韩当,比恨云鸾更甚。她巴不得,这个蠢货现在就去死。云鸾慢慢的踱步到她面前,她缓缓的蹲下身来,一双眼眸凉津津地扫着尹白莲的眉眼。 “尹姑娘……如今你是阶下囚,你的生死,皆由我掌控。我且问你,你是想死呢,还是想活?”尹白莲的身子一抖,她眼底漫过几分慌乱。 她从不知道,云府的四小姐,她的眼神居然会如此可怕……或许从一开始,人们对这位四小姐的认知,便产生了偏差。 近日发生的这些事,还有谁能说,云鸾她是一个单纯到蠢笨的无知花痴? 她分明是用那些东西,掩藏自己,遮住了她最真实的阴暗一面。这一刻的云鸾,不再是往日,那恣意张扬明媚热情的云府四小姐,她摇身一变,陡然成了从地狱归来的阎罗。 ——两天后,阴暗潮湿的地牢,韩当被噩梦惊醒,猛然睁开了眼睛。他大汗淋漓,翻坐起身。 他还没反应过来,外面便走进来两个婆子,一人掀开他胸前的衣服,另一个拿着绣花针,再次在他身上做着缝缝补补,穿针引线的活计。 韩当痛的身子瑟瑟发抖,眼底满是恐惧。这两日,他遭受到了无数次绣花针的缝补。 他的身体各处,全都被绣花针缝补了一遍。如今,他稍微动一动,那种皮肉拉扯的感觉,便会侵袭全身。 这刑罚虽然不会危及生命,却在一点点消磨韩当的意志与对死亡的恐惧。 韩当终于扛不住对他的这一系列酷刑。他哭着看向那两个婆子,呜呜地叫着,口齿不清的哀求:“呜呜……婆婆,我……我要见四小姐,呜呜……我要见她。”这几日的折磨,让他彻底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地狱。 口不能言,哭都不能哭一声……每日都活在巨大的恐惧中,云鸾对他的折磨,不单单是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 他真的熬不下去了,他宁愿云鸾给他一个痛快,也好比现在这样永无止境的痛苦折磨。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停住了动作。她们很快便将此事,传到了云鸾的耳边——彼时的云鸾,正与韩夫人坐在一处喝茶。 云鸾听了婆子的汇报,她微微挑眉,唇角一勾淡淡一笑。而后,她扭头看向韩夫人。 “韩夫人,现在我给你个机会,你想不想见一见韩当?令公子的仇,我觉得你还是要报复一下的……”韩夫人握着茶盏的手,轻轻一颤。 她低垂下眼帘,遮掩住眼底的那一抹愤恨。 “既然四小姐愿意给我这个机会,那我就却之不恭……” “好,来人。带韩夫人去地牢……”云鸾二话不说便吩咐下去。很快便有人,带着韩夫人前往地牢。 韩当以为,自己的折磨到头了,他以为会等来云鸾,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他最不想见的人。 他低着头,躲避开韩夫人望过来的眼神。他缩着身子,藏在角落里。周妈妈扶着韩夫人,踏步入了牢房里面。 韩夫人扫着牢房四周的环境,阴暗潮湿,地上堆满稻草,稻草上甚至还沾了不少的血污,刺鼻的血腥味,汹涌地扑鼻而来。 而韩当呢,他早已不复往日的威风。他衣着褴褛,浑身都是血痕,蓬头垢面,嘴巴那里甚至被针线缝合了几针。 如此落魄,如此狼狈。比之城中乞讨的那些乞丐,还要可怜……可怜? 韩夫人挑眉,低声一笑。她可真是昏了头,她居然会觉得韩当可怜?韩夫人收敛回嘴角的笑意,一步步走到韩当地面前。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头顶,离得近了,她甚至还能看到他头发里那些到处爬行的虱子。 “韩当,如果你早知今日,可会后悔,你曾经做的那些荒唐事?”韩当眸眼恍惚地抬头,几日不见,他曾经最为嫌弃的黄脸婆老女人,似乎年轻了一些。 她妆容精致锦衣华服,以一种睥睨轻蔑的目光在凝着他。韩当的心,轻轻一缩。 他抬起手来,紧紧地攥住了韩夫人的衣袍。 “夫……夫人,我,我后悔了。我悔不当初,我就不该因为贪慕美色,而那么对你。夫人,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你让我向你赎罪……让我补偿你好吗?” 第46章 宴王邀约 你居然能顺利到这里来,四小姐肯定对你还不错的,你帮我在她面前求求情,就说我以后都不敢再背叛将军,再不敢背叛将军府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这几日我想了很多,以前我做了很多混账事。只要我能活着,我一定会用余生,弥补夫人你……”韩夫人抿着唇不语,她就那么静静地凝着韩当的眉眼。她并没有在他眼里看出半分忏悔,他眼底闪烁的皆是惶恐与绝望,他怕现在的这些折磨,他怕死——韩夫人的面容很是平静,看到韩当落到这么一个地步,她心里的恨不知不觉的消散了几分。可是要说原谅,即使他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原谅他。更别说,他这只是为了活命,才向她低头的祈求。韩夫人缓缓的蹲下身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动作温柔地为韩当擦着脏污的脸庞。韩当激动的厉害,眼含热泪地看着韩夫人。他以为,是自己的忏悔动摇了韩夫人,韩夫人还是顾念他们之间的夫妻之情。“夫人,只要你能让我脱离苦海,我以后再也不碰其他女人,往后余生,我一定只守着你过……”韩夫人停止动作,眼底掠过几分憎恶。她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将手心里的帕子,丢在了地上。“呵,韩当你说出这些话来,不觉得很恶心吗?” “你以为,你如今还是什么副将,还是什么地位尊崇的韩将军吗?你愿意守着我过,我却不再愿意,日日夜夜看着你这张令人恶心的脸,艰难度日。” 韩当地脸色一变,不可置信的看着韩夫人。“你……你还是在恨我?夫人,我……我之前就是被尹白莲那个贱人给迷惑了。她是别人派过来,故意迷惑我,让我背叛将军的……我现在看清楚了她的面孔,我才知道,在这世上的女人,谁都比不过夫人你对我的真心。” 韩夫人用力地掰开韩当攥着她衣裙的手指:“呵,真心?我的真心早就喂了狗……你觉得,你还能从你自己狗肚子里拿出来吗?” “韩当,如果有可能,我希望再也不要见到你。往后的岁月单是一想起你,我就觉得恶心……恶心得我都想吐……”“想想你身上,还有什么价值,能够让四小姐饶你一条狗命吧。别再愚蠢不自知,到头来送了自己的一条命……”其实,她是想亲手杀死他,为了自己的儿子报仇的。可是,看到他这么痛苦,她心里翻涌的杀意,便不知不觉地消散了。死了有什么难的?让他活着,经历这些痛苦煎熬,想死都死不了,才是对他最好的惩罚。韩夫人再也不看韩当一眼,站起身来,便朝着外面走去。韩当连忙伸手,想要再次拽住韩夫人的衣服,周妈妈却冷着脸,一脚踢掉他的胳膊。韩当吃疼,连忙缩回手臂。周妈妈冷着脸,嘲弄一笑:“别再用你的手,玷污了夫人的裙子。你就是一个垃圾……”骂完这句,周妈妈便追上韩夫人,搀扶住她的胳膊,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牢房。韩当泪流满面,从地上爬起来,踉跄地扑上牢门口。他的脚下不知道绊倒了什么东西,狠狠地栽倒在地,他伸着胳膊触摸着那渐渐消失的模糊身影。他撕心裂肺地嘶吼一声:“夫人……你别走啊,我真的错了。” 韩夫人置若罔闻,就当他是一条在嚎叫的狗。她缓缓地走出阴暗的地牢,当阳光洒在她冰冷的身上时,她站在牢门口,缓缓地抬起眼来,看向那满是璀璨骄阳的天际。从此以后,她只为自己活。而韩当,在她心里,早就死了!——又过了三天,宴王突然让人传信给云鸾,约她到京都最大的酒楼云雀楼商谈要事。云鸾接到帖子,沉默了半晌。这几日,她一直都在暗中派人去边境,查看那边的情况,可是她派过去的人,久久都没传回任何消息。她也明白,路途遥远,一般的书信,必须要三天左右才能传回。而时间太紧迫,三天的时间,她根本就等不及。就在她陷入焦灼,不知所措的时候,宴王在这时候,给她传了信,她抿着唇角,暗自揣摩宴王的用意。没思虑太久,她便做了决定。而后,她让如春伺候她洗漱更衣,她正要出门时,二嫂突然找来,凝着她身上穿着的衣裙,她眼底掠过几分晦暗。“小四,我听说宴王约了你去酒楼?” 云鸾一怔,她扭头看向如春,如春有些胆怯地低下了头:“二少夫人也是关心小姐,宴王那个人不简单,还是要小心为妙。” 二嫂握着云鸾的手,让如春退下。她也没有任何隐瞒,当即便柔声道:“小四,你别怪如春,她也是担心你。我猜,你上次在父亲出征时,回来穿得那套衣服,应该就是出自宴王府吧?” 云鸾眼底闪过几分惊诧:“二嫂,你的眼光真毒。” 二嫂抿唇,轻声一笑:“你也知道,我平素最喜欢绣花做衣服之类的事情,京都城里做工精致的锦衣华服,我多少能看出点门道来。所以,那天你就与宴王见了一面吗?” 云鸾点头,倒没有任何隐瞒:“那天我因为感染风寒,在回来的路上险些晕倒,宴王救了我,让我在他的别院换了干净的衣服。” 二嫂眼底漫上几分认真,一字一顿对云鸾说道:“小四,你别告诉二嫂,你之所以不想和睿王在一起了,不会是因为这个宴王吧?” 云鸾摇头,无奈一笑:“二嫂,不是这样的,你别误会。我不喜欢宴王的,我就是和他有一面之缘而已。今日我们相约,也是因为我想请他吃饭,报答一下他前几天救了我的事。” 二嫂蹙眉,有些迟疑的问:“是你主动请宴王吃饭的?” 云鸾点头,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欠了宴王的恩情,总得想法子还了……否则,我怕被人诟病。” 二嫂并没有因为云鸾的回答,而松口气,她依旧郑重其事的对云鸾说:“小四,我可告诉你,父亲不喜欢睿王是真,但他对宴王却更加忌惮。也不是宴王不好,是他的身份,让这京都里的贵族,都不敢靠近沾染。” 第47章 杞人忧天 当今圣上很是忌惮宴王北地的兵权,跟了他的人,早晚有一天,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公婆他们睿王都接受不了,更别提宴王了……”云鸾无奈一笑,她知道二嫂这样说,是为了她好。她心底流淌过一阵暖意,有些撒娇地抱了抱二嫂的胳膊。“二嫂,你真是杞人忧天了,八字都没一撇的事。你想得太多了……我和宴王绝对没有任何私情的。我现在根本不想感情的事情,请他吃完这顿饭,我以后绝对会和他划清界限的。” “你别担心,我现在比谁都清楚,皇家的人,断断是不能沾惹的。以后,我绝对会离他们远远的。” 听到云鸾这样保证,二嫂这才松了口气,她知道也不能太逼小四,她这些日子变化还是挺大的,有些事情还是要谆谆善诱,慢慢来吧。云鸾又说了几句好话,哄着二嫂,这才好不容易逃出二嫂的温柔圈里,成功地离开了云府。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云雀楼门口。云鸾在下车前,又警告了如春一句,让她以后不要把她的事情,再告诉云府其他人。如春自知理亏,自是连连认错答应。云鸾让她在马车里等着,她独自下了马车,朝着酒楼走去。她刚刚走到门口,便看见穿着一身黑色劲衣的黑翼,冷着一张脸站在门口等她。看到她来了,他翻了个白眼,留下一句:“随我来。” 便转身朝着酒楼里走,再不肯与云鸾多少一句话。云鸾丝毫不在意黑翼的态度,她跟在他身后,安安静静的,整个人很是处变不惊。酒楼里很是冷清,没有半个人影,云鸾这才知道,今天的云雀楼是被宴王包了下来。宴王素来谨慎,无论去哪里,都喜欢提前让人清场。他在京都城,可谓是极其小心,就怕各种各样的意外发生,被歹人钻了空子,丢了命。这京都城里,希望他死的人太多了,他不得不防。她之前听说过,宴王遭遇的刺杀,最多的一天几乎达到十次。从早上开始,到傍晚入睡,那是层出不穷。投毒,暗杀,偷袭,陷阱,美人计等等,反正杀害他的招数,多到不知凡几。为此,京都城里还有人偷偷设下赌局。很多人都赌,宴王到底什么时候会被杀死,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被暗害!云鸾随着黑翼踏上楼梯,走到了二楼廊道,他突然停止了脚步,转身看向她。云鸾吓了一跳,他突然转身过来,还是挺突然的。她的脚步往后踉跄倒退了一下,差点崴到脚,抓住了旁边的栏杆,她才没滚落下楼梯。黑翼冷哼一声,满脸都是幸灾乐祸:“怎么就没滚落下去摔死你?” 云鸾无语至极,抬头看向黑翼。“黑翼大人,我就想不明白了,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竟然让你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如今居然想要咒我死吗?” 黑翼眼底闪过几分恼意,他一把抓住了云鸾的手腕,一字一顿低声斥道:“你知不知道,自从那天我家王爷冒雨将你带回别院,第二天他便病了?整整病了好几天,原本他就瘦,如今因为这场风寒,他更瘦了。” “你倒好,自从回府,一点也不知道询问王爷的情况……像你这样黑心肝的女人,我真是希望,王爷永远都不要和你有任何交集。” 想想过去那么多年,王爷行事素来谨慎,还是第一次因为一个女人,而让自己病了。他心疼,心里便越发的恼恨云鸾。云鸾摸了摸鼻子:“就因为这个,所以你就恨我?” “恨?呵,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小爷我可没功夫,恨你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要不是看在将军府的份上,你看我家王爷理不理你?反正我得提前警告你,你和王爷谈事就谈事,可别再想龌龊法子,勾引我家王爷。” “若是让我发现,你另有企图,贪图上了我家王爷的美色,我绝对会杀了你的。像你这样花痴的女人,我真的见到太多了,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最关键的是,王爷对这个女人,总让他觉得有些不同。他心里,由此产生了几分危机感。王爷是属于铭月郡主的,其他的女人都不配拥有王爷。云鸾不由地勾唇,低声笑了一声。“黑翼大人放心,我对王爷并没有半分旖旎心思……你大可放心,完全不必有这方面的顾虑。” 黑翼瞪了她一眼:“你这个女人狡猾得很,说一套做一套,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云鸾不由得摊了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那你让我怎么办?要不,我不进去了?你就和宴王说,我有事先走了……”她作势转身离开,一副极其洒脱的架势。黑翼拧眉,她要是这么走了,王爷迟迟等不到人,他可是要坏了王爷的大事。王爷素来不喜欢有人,插手他的事情,他屡次犯规,王爷肯定会彻底恼了他的。黑翼不由得满是焦急,有些别扭地喊了云鸾一声。“哎,那个你……你进去吧,我不说了就是。反正你心里有谱就行……”“我看还是算了,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要与王爷说。这次可是王爷主动邀约我的……可不是我腆着脸吧求见他的。” 云鸾勾唇笑笑,虽然笑意盈盈,笑意却未达眼底。黑翼对她那么不礼貌,她多少有些生气。虽然她很需要得到宴王的帮助,可她也不会太低声下气,与宴王产生太大的不对等关系。否则,这以后的合作,岂不是因为身份,她要处于劣势之地,处处迁宴王,而委屈自己?这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她抬脚便要走,黑翼恼得咬牙切齿,他平常因为是宴王身边的贴身护卫,也是高高在上惯了,一时间拉不下面子,就这么僵持着。眼看着云鸾将要走下楼梯,突然廊道尽头的包厢门缓缓打开。萧廷宴穿着一袭黑色的裘皮大氅,头戴白玉冠,姿容俊雅地走出来。 第48章 暧昧至极 云四小姐,请留步。本王手下人不懂事,冒犯了四小姐,请你息怒。” 云鸾停住脚步,缓缓地转身看向萧廷宴。萧廷宴身后的房门敞开,一缕从窗户那边倾撒进来的阳光,丝丝缕缕地打在了他的肩头。黑色的毛绒,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很是璀璨夺目。他的面容,翩若惊鸿,惊艳人眼睛到极致。他就像是从一幅画里走出来的绝美人物,不染尘世烟火,俊逸飘尘犹如那天上飘落的谪仙。云鸾再是见惯了容颜倾城的美人,这一刻,也无法忽略掉萧廷宴的惊才绝艳。萧廷宴面容柔和的,冲着她颔了颔首,而后扭头看向黑翼。那原本柔和的目光,突然变得冷冽。“向云四小姐道歉……”黑翼有些不服气地皱了皱眉:“王爷,我并没有说什么。” “不道歉,那就立刻出京。本王身边,是留不下你这种架子大的属下……”萧廷宴毫不留情地说了句。黑翼有些委屈的抿了抿唇,攥着拳头不情不愿地朝着云鸾躬身握拳。“云四小姐,刚刚是我无礼了,对不起,请你原谅我的失礼。” 云鸾见好就收,从一开始,她就不打算与这个黑翼为敌,她就是要让他明白,她也不是随意能让人欺辱,而没有半分脾性的人。黑翼的本事,让她不容小觑,她千百个不愿和他结仇。所以既然人家给了她台阶,她当即便下了,没有揪着不放。“没事,毕竟是我连累了王爷染了风寒,黑翼大人关心王爷,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萧廷宴握着拳头,抵住薄唇,忍不住低声咳嗽了两声。黑翼眼底闪过一阵紧张:“王爷,你赶紧进去吧,廊道里冷,你身体受不住的。我下次,再也不会对云四小姐如此无礼了,你别生气……”“退下吧……”萧廷宴咳嗽了两声后,低声吩咐道。黑翼哪里敢再违抗宴王的意思,犹如一个被顺了毛的小猫咪一样,非常安静听话地离开了。与云鸾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低声说了句:“麻烦你赶紧上去,王爷现在的身体,受不住什么寒气的。” 云鸾若有似无地轻轻点头:“好。” 黑翼松了口气,倒没想到这云四小姐的性子,倒是挺宽容大度的。他刚刚那些话,确实有些不太好听,但她好像也没怎么生气。他不由地抬头,看了眼云鸾。云鸾冲他抿唇笑笑,抬脚就朝着楼上走去。黑翼的眸光不由得一闪,云四小姐刚刚那一笑,颇有几分女子没有洒脱与英气。——云鸾跟着萧廷宴,刚刚踏入包厢门,迎面扑来的便是灼热的气息,这屋内的温度,倒是比外面灼热了几分。进来没多久,她的额头便冒出了一层细汗。萧廷宴依旧披着厚厚的大氅,面容没有半分变化,倒是那原本苍白的面容,多了几分红润。云鸾心底顿时了然,看来宴王的身体,确实是不太好,特别的畏寒。如今这天气,不过刚刚入了秋,他便穿了厚实的大氅着身。不仅如此,还不能在外面久待,刚刚就站了那么一会儿,他的脸色便青白一片。这样的身体,可真是弱到了极致。萧廷宴礼貌有加地邀请云鸾入座,云鸾没客气,在他对面的位置缓缓坐下。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拎起茶壶,亲自为云鸾斟茶。云鸾有些受宠若惊,连忙伸手阻拦,谁知她的手指无意间,触碰了萧廷宴的手面一下。那嫩滑的触感,让云鸾不由得连忙缩回了手。“抱歉……”萧廷宴的眸光微闪,勾唇笑了笑:“无碍……是本王约你出来的,自然要尽到待客之道。云四小姐不必拘谨,本王不是洪水猛兽,不会吃了你……”云鸾挑眉,若有所思地扫了眼他身上厚实的大氅。“我倒是不怕宴王会吃了我……你是王爷,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你身份尊贵,不应该让你斟茶的……”就他这虚弱的身板,恐怕都招架不住她一招。她怎会怕他吃了自己?呵,说出去估计都会惹人笑话。萧廷宴抿着薄唇,将斟满茶水的茶盏,推到了云鸾的面前。“你我之间,不需要讲究太多的身份规矩……”这话说的,倒是颇为亲近,好似他们是多年未见的密友,他丝毫不计较这俗世的规矩与身份上的束缚。云鸾有些尴尬地低声咳嗽几声,这宴王一点也不像外面传言的那样,高冷不近人情啊。他对自己,从始至终都是挺客气有礼的,倒是一点也没摆他王爷的架子,莫非自己救了他,他拿自己当救命恩人看待的?云鸾稍微思索一番,觉得这个可能极大。所以她也就不纠结,宴王的态度问题了。她接过茶盏道了谢,手指捏住茶盖掀起,吹了吹杯中那绽放的碧绿茶叶,轻啄了一小口茶水。萧廷宴凝着她那殷红且饱满的小嘴,眸光微微一深。当即便转移了视线。温热的茶水滑入味蕾,云鸾的眼眸微微一亮。“口感香醇,微苦中带着一丝甘甜……茶水入腹,那茶味的香气,倒是在口腔里久久不散,这是上上等的碧螺春啊……没想到今日托宴王的福,居然能有如此口福。” 萧廷宴轻笑一声,倒是没想到,她挺会品茶的。他随意回了句:“以后跟了本王,你天天都会有此口福享受上等茶叶。不止碧螺春,还有普洱,铁观音,乌龙茶等等……有些茶叶,可能宫廷里的那些贵人都喝不到……”云鸾差点被茶水给呛到了,什么跟了他?这话说的,可真是暧昧至极。她只是与他合作而已,怎么能用跟这个词?这宴王会不会用词?还是他是故意的……她咳得满脸通红,连忙放下茶盏,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茶水。萧廷宴眼底带了几分揶揄:“云四小姐这么激动?本王说得跟,可不是你理解的意思,你不要曲解了本王。” 云鸾连连摆手,脸色忍不住带了几分涨红。“是我太笨,会错了王爷的意思……” 第49章 胸膛太硬 萧廷宴看着她娇红的面颊,情不自禁地勾了勾唇角。云鸾缓和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恢复正常。为了避免继续尴尬下去,她转移了话题,低声询问萧廷宴:“不知道王爷突然约我,所为何事?” “你是决定好了,要与我达成合作吗?” 萧廷宴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走到旁边的书桌旁,在书桌上拿起了一封信,递到云鸾的面前。“早在那一日,你我第一次相见,本王便已经决定了和你合作。这封信,就是本王与你合作的诚意……”云鸾挑眉,眼底掠过几分惊诧。她倒是没想到,萧廷宴居然会这么坦诚,会这么干脆。“既然早就决定要与我合作,当日怎么没说?” 萧廷宴眼底闪过几分笑意:“当时本王若是说了,你难道不会怀疑,本王是答应得太过草率,从而不相信本王?” 云鸾摇头:“那倒不至于……”因为前世,她对他的了解很是透彻,总体来说,他也是一个挺可靠的盟友,再没人比他更合适,与她联手对付睿王。他们最大的共同点,那就是有同一个敌人。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这一点,毋庸置疑的。不过,宴王那么信任她,当日就考虑好了,要和她合作,倒是出乎她的意料,按照宴王以往谨慎的性子,他不该这么爽快的答应的。云鸾百思不得其解,倒是没再去探究,真正的原因。她迟疑着没接过他递过来的信封:“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有一点,本王得提醒云四小姐……”萧廷宴眉眼间带着笑,欲言又止。云鸾抬头,怔愣地看向他。“什么?” “本王说的与你合作,只是与你个人,并不是将军府……”萧廷宴蠕动薄唇,一字一顿道。云鸾感觉到,他的目光很是灼热,两人因为离得近,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暗香,不停地向他扑来,钻入她的鼻翼。原本就热,这下子云鸾更觉得口干舌燥。她不由的沙哑声音问:“为什么?” 萧廷宴突然又逼急云鸾几分,云鸾猝不及防,踉跄脚步,连忙朝后退去,谁知腿上却无意间撞到了凳子。她惊呼一声,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萧廷宴及时的伸手,大掌箍住了她的腰肢,拽住了她的身子,她控制不住身形,整个人朝着他的怀里撞去。下一刻,一声闷响从他嘴边溢出来。云鸾只觉得额头一疼,她连忙看向萧廷宴:“你怎么样?” 她的额头,撞在了他的胸膛,他被撞得往后踉跄了几步。但他始终都没松开云鸾的腰。两个人靠得很近,彼此呼吸交缠——云鸾尴尬得不行,下意识地推搡了他一下。萧廷宴的声音,带了几分压抑:“别动……”云鸾的整个脊背,都冒出了一层的汗,里面的单衣几乎都被汗水浸湿了。她仰头怔怔地凝着萧廷宴俊美如俦的容颜:“王爷,你没事吧?” 他身子那么弱,可别撞出了什么毛病,若是真出了什么事,这个责任,她可承担不起啊。萧廷宴的脸色,只是白了一瞬,很快他便恢复如常,冲着云鸾摇头:“本王没事……倒是云四小姐你,额头上被撞红了一块……”“抱歉啊,可能是本王的胸膛太硬了。” 他说着,便抬起手来,轻轻地抚摸了云鸾的额头一下。冰冷的触感,让云鸾倒吸了一口冷气。她连忙推开了萧廷宴:“我没事,王爷没出什么事那就好。” 她总觉得这屋内的气氛,似乎突然变了,怎么就变得这么暧昧呢?萧廷宴看着她与自己保持距离的态度,他眼眸闪过几分晦暗,他将信封塞入了她的手心。“打开看看吧,应该对你很有用……”“这几日,本王得知,你可是派了好多人去边境,想打听那边的情况。” 云鸾眼底满是惊诧,怎么都没想到,宴王居然会知道她在查什么。她来不及道谢,连忙拆开了信封。这时候,所有的一切,都被她抛诸脑后,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边境那边的形势。父亲带着云家军出征已经过去了五天,算算时间,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到了边境。而前世这时候,边境已经与梁国发生了交战。第一仗,自然是南储大获全胜,整个军营的士气高涨,接下来的几次战役,梁国节节败退。就在第十天的时候,这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逆转。九万云家军,九万赤胆英魂,命丧黑风峡岭。一想到这里,云鸾的双手忍不住轻轻颤了颤。她竭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快速将信纸打开。信里的内容,几乎将军营的情况,都复述了一遍。他们刚到边境,便与梁国交战,云傅清带着将领,大获全胜。萧玄睿几次想要跟随云傅清出征,皆都被云傅清寻找借口给挡了回去。萧玄睿在军营里,没有任何机会接触云家军的人,云家军的人对他很是防备,他处处受限,根本掌握不了那里的实权。云鸾一目十行,看完信里的内容,一直紧紧地提起的心,缓缓地落了下来,她轻轻地舒口气。看来她对大哥说的话,大哥是放在了心上,大哥素来沉稳,他比她更清楚,该怎么和父亲说,父亲才会相信。只要他们提防萧玄睿,处处防备他,限制他的权柄,那萧玄睿即使跟去,他这一次也决不能再耍什么幺蛾子。云鸾将信纸折叠起来,心情不由得漫上几分明媚,她看着萧廷宴的眼睛,都不由得漫上几分笑意。“多谢王爷的这份礼物……王爷果然睿智,很清楚我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萧廷宴刚要摆摆手,说不要客气。谁知突然他喉间一痒,忍不住低声咳嗽了起来。本以为咳嗽几声也就作罢,谁知道这咳嗽起来,一时间竟然停不下来了。他咳得是面红耳赤,整个身子都忍不住的轻轻颤抖。云鸾看到这幅场面,吓了一跳,连忙趋步上前,为他顺着后背。 第50章 宴王中毒 黑翼在下面候着,隐隐约约听到了王爷不间断的咳嗽声音。他急得不行,连忙带了大夫上楼。大夫推开门,疾步走到萧廷宴的身边,赶紧为他把脉诊断。云鸾皱眉,她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萧廷宴那青白憔悴的脸庞,他这样的情况,怎么看都像是病入膏肓,随时都要断气的病危之人。素来听说宴王身体弱,可没想到,居然会弱到这个地步啊?不过是一个风寒而已,有那么严重吗?云鸾沉思了半晌,怎么想都有些不对劲。不知怎的,她突然想到,前世那个女人入府后,她身边好像跟了一个长相很是普通的丫鬟。她曾经听府里的下人说,那丫鬟跟在她身边多年了,两个人相依为命,一直都形影不离。云鸾的神色一沉,她好像遗漏了这个丫鬟?丫鬟也是跟了那女人,在宴王身边十多年的。那也就是说,虽然那个女人的身份暴露了,可那个丫鬟的身份,还没有暴露?宴王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难不成还是因为中了毒?云鸾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她倒吸一口冷气,当即便走到黑翼身边,暗暗地扯了扯他的衣袖。黑翼满心都是担忧着萧廷宴的情况,哪里有心情理会云鸾,他不耐烦地扭头看向她:“你扯我袖子干什么?” 云鸾踮起脚尖,在他耳畔低声说了句:“你随我出来,我有些话要问你……”黑翼烦躁至极,没好气地回道:“王爷现在这个情况,我没时间与你啰嗦,你离我远点……小心我忍不住,对你出手。” 云鸾急得要命,这黑翼对她可真是越来越不客气。“事关宴王的生死,你如果不着急,那就算了……”她堂堂一个将军府的嫡小姐,频频受这少年的气,她真是够憋屈的。要不是看在他武功高强的份上,她才不会忍他。黑翼一听,与宴王生死有关,他当即便看向云鸾:“你最好祈祷,你没有诓骗我。” 然后,他便跟着云鸾出去了。云鸾当即便问他:“那个给王爷下毒的女人,你们是怎么处置的?” 黑翼如实回道:“王爷将她关入了地牢,想要严刑逼供她背后的睿王,谁知她却吞毒自尽了。我们什么都没从她嘴里挖出来……”想起这件事,他就气恼得不行。“秦姬那贱人,枉费这些年,王爷对她那么好,没想到她居然敢毒害王爷,若不是她吞毒自尽死了,我必定要将她大卸八块,折磨得她不得好死。” 云鸾听着秦姬的这个名字,握了握拳头。没错,那个女人的名字就叫秦姬。而她身边,与她那个形影不离的丫头好像叫盘儿。盘儿皮肤黝黑,身型很是彪悍健硕,如果不看她的性别,别人打眼一瞧,只以为她是男人。云鸾的心,缓缓地提起又问黑翼:“那她身边可有一个与她关系很亲密的丫鬟?” 黑翼蹙眉,眼底带了几分困惑看向云鸾:“很亲密的丫鬟?没有啊,秦姬她向来就是独来独往的一个人。当时王爷带她回府的时候,她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云鸾皱眉,她将盘儿的样貌,向黑翼复述了一遍,询问他府内有没有这样的一个丫鬟。谁知黑翼听了,他的脸色陡然一变。他冷冷地看着云鸾:“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说,盘儿她是和秦姬一样,都是睿王派来的卧底?” 云鸾一听他说了盘儿的名字,她的眸光猛然一亮。“对。就是盘儿,她是不是也在宴王府里?” 黑翼眼底闪过几分怒火,他低声斥道:“云鸾,你可知这盘儿是谁的人?你居然敢往她身上攀扯?谁都有可能害王爷,唯独她不可能……”盘儿可是铭月郡主,派遣到王爷身边,照料王爷生活的丫鬟。铭月郡主对王爷情深义重,她怎么可能会派一个要害王爷的人过来?这个云鸾,肯定是查到了盘儿的来历,为了铲除自己的情敌,故意空口无凭栽赃盘儿,以此来抹黑铭月郡主呢。亏他刚刚还觉得,云鸾很是洒脱坦荡,没想到她居然是如此心机叵测的恶毒女人。黑翼不想再和她废话,他当即便命令黑羽卫,让他们将云鸾给轰出去。云鸾被气得,脸色青白一片。她和黑翼怎么解释,他都不信,一副她是歹毒恶人的模样。她身上就只有三脚猫的功夫,如何是那些黑羽卫的对手?这些黑羽卫,个个武功高强,比之皇帝的那些暗卫,都不会逊色半分,云鸾根本就招架不住,便被他们钳制住了手脚。黑翼站在酒楼台阶之上,冷冷地看着被束缚住手脚的云鸾。云鸾再也忍不住,当即便指着黑翼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个蠢货,宴王若是让你这样继续护卫下去,他早晚有一天,会被你给害死。那个盘儿,她也是睿王的人。宴王这情况,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风寒,他肯定是中了毒……”“你现在不是要让人将我轰出去,而是赶紧让人抓到那个盘儿,让她交出解药,否则,宴王危矣。黑翼,孰轻孰重,难道你自己掂量不清楚吗?如果宴王死了,你就算将自己千刀万剐了,你也无法给自己赎罪……”黑翼嫌她太过聒噪,他冷着眼眸,扫向其中一个黑羽卫。“堵住她的嘴,将她丢出去……”云鸾气得眼眶发红,宴王英明一世,怎么就让这么一个蠢货,当了黑羽卫的首领?她严重怀疑,前世宴王的死,黑翼的愚昧无知也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她刚才就不该,在暗中提醒黑翼。她不能就这么被丢出去,她必须要见到萧廷宴,向他说明真相,否则萧廷宴这次,必死无疑。萧廷宴要死了,那她就少了一大助力。云鸾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时候她不能急,否则一步错,步步错。就在黑羽卫拿着布团,欲要往她嘴里塞的时候,大夫从突然从房间里跑出来,满脸惶恐地朝着黑翼道。“黑翼大人哪,你这是干什么呢?王爷他不是风寒,他是中毒了啊……” 第51章 冰火之毒 我……我医术有限,恐怕无法救治王爷啊。你赶紧让人,去宫里请太医过来,否则若是再晚,王爷就危险了啊……”黑翼一听,身子猛然一颤。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大夫,揪住了他的衣领:“王坤,你说什么?王爷是中毒?” 王坤吓得要死,带着哭腔:“是,是中毒啊。大人哪,赶紧派人去请太医,快点……”云鸾急得要命,她看黑翼还在啰嗦迟疑,恼怒得不行。身上生出了一股力道,狠狠推开钳制她的黑羽卫,疾步冲到黑翼面前,抬手便给了他一个耳光。“你这蠢货,还在迟疑什么?赶紧去请太医啊……快点……”黑翼被这一巴掌打得,彻底醒过神来,他恼恨地瞪了眼云鸾,这时候没有心思与云鸾计较。他让黑羽卫留下看着王爷,他翻身上马,亲自赶往皇宫。那些黑羽卫纷纷有些无措的看向云鸾,刚刚她说的话,他们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一开始,他们也不信她。可当知道王爷真的是中毒,他们不得不信了她刚刚的话。这云四姑娘未卜先知,真乃神人也。所以他们看着云鸾的目光,全都是钦佩:“云四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云鸾满脸皆是凝重,她瞥了眼敞开的酒楼大门:“立即将这里封锁,这里的人,谁都不准离开一步。一只苍蝇,也不能让它飞出这个酒楼。” 萧廷宴的情况,还不知道如何,这时候千万不能传出他中毒的任何信息,否则那些虎视眈眈想要取萧廷宴性命的人,肯定要群起而攻之,趁虚而入斩草除根了。到时候,情况更加难以控制。黑羽卫二话不说,当即便听从云鸾的吩咐行事。云鸾想起盘儿那个人,她当即便吩咐黑羽卫去宴王府,将盘儿给抓过来。黑羽卫有些迟疑地看着云鸾:“四小姐有所不知,那盘儿是铭月郡主派来的人,黑翼大人一直都护着那丫鬟,我们恐怕没有这个权限,去抓盘儿。” 云鸾气的厉害,她黑了一张脸:“我且问你,你是效忠于黑翼,还是宴王?宴王如今危在旦夕,这个盘儿就是罪魁祸首,既然是她下的毒,那么她身上肯定是有解药的。” “你不想违抗黑翼的命令,难道想眼睁睁地看着你们王爷去死吗?虽然他黑翼是你们的首领,可你们却是效忠宴王,宴王的性命与利益,才是你们最要紧的事情。” 云鸾的一番话,彻底让黑羽卫恍然过来,他们个个面面相觑,满脸都是懊恼,对云鸾越发的佩服尊敬。“云四小姐教训的是,是我等糊涂了。属下这就去将那盘儿抓来……”黑羽卫领命而去,整个酒楼都大门紧闭,封死了任何一个出入口。这幅阵仗,可把酒楼的掌柜与伙计给吓坏了。可他们看着那些个个身穿黑甲,携带着寒光凛冽刀剑的黑羽卫,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更别说闹什么幺蛾子了。云鸾拉着王坤,重新回了二楼厢房。她踏入房间,便看见萧廷宴苍白着脸,靠在软塌上,整个身体都在瑟瑟发抖。他此刻已然陷入了昏迷。云鸾走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他额头温度滚烫得厉害,稍微触碰一下,她手指就火急火燎的,犹如被烫到了一般。云鸾的眸光,渐渐地沉了下来,萧廷宴这种情况很是不妙。她抿着唇看向王坤,一字一顿问道:“你先想法子给他降温……”王坤满脸颓废,他摇了摇头,一副听天由命的绝望。“这种中毒所引起的灼热,我根本没法子为王爷降温……”云鸾气的要命,这王府的大夫,难道就是一个废物不成,解毒不会,降温也不懂。萧廷宴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身边居然养了一群酒囊饭袋吗?“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样被烧死?如果他死了,你身为王府中人,你以为你能逃得过吗?” “黑翼大人不是请太医了吗?应该很快就能赶来了……”王坤满脸都是希翼的说道。云鸾嗤笑一声,眼底满是嘲弄。“太医?恐怕,这太医不是那么好请的。宫里有多少人,想要宴王死,你身为王府中人,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冷……”萧廷宴突然伸手,攥住了云鸾的手。云鸾一怔,她离得近,倒是没想到,萧廷宴会突然抓住她的手掌。她试着挣了挣,他的力道却极大,根本不容她挣开。云鸾感受着他冰凉的手掌温度,她不由得微微蹙眉。“刚刚他的温度是滚烫的,如今又是寒冷的。这到底是什么毒?一会儿犹如火海,一会儿又是冰寒……”王坤颤巍巍地过来,查看萧廷宴的情况。他有些不确定地说了句:“小的以前,曾经听路神医提过一种,类似症状的奇毒,名字好像叫冰火之毒。此毒一旦毒液入体,中毒者便会处于冰火两重天的境遇……”“如果三个时辰,不能得到解药,恐怕这中毒者不是被冻死,就是被烧死。看王爷这症状,和冰火之毒极其相像。” 云鸾神色凝重地坐在了软塌旁,她凝着萧廷宴那憔悴死气一片的脸庞,心底不免升起几分同情。身为皇室中人,虽然生来高人一等,过着人上人的富贵生活,掌握着其他人一辈子都无法掌握的权柄,可如果没命享受这些,又有什么用?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没想到,萧廷宴躲过了秦姬的下毒,终究没躲过那盘儿的暗害。难道前世的命运轨迹,真的不能发生逆转吗?她阻止了秦姬,却阻挡不住萧廷宴的死路吗?云鸾不由得想到云家的人,她的心狠狠一抖。不行,无论如何她也必须要扭转宴王的命运,否则云家也就跟着没有了出路。云鸾紧握成拳,尖锐的指甲刺入手心,直到一阵刺疼传来。她才敛回思绪,她无比沉着冷静,当即便吩咐王坤去内室柜子里,拿出全部的被褥,都给萧廷宴盖上。 第52章 濒死的鱼 虽然屋内燃烧着炭盆温暖如春,可萧廷宴的手冰冻刺骨,她必须要想办法,让他身体暖和起来。否则,过不了一刻,恐怕他就会冻成一块冰了。可是萧廷宴的情况,远比云鸾预估的还要严重许多。一条条厚实的被褥,盖在萧廷宴的身上,屋内又添加了好几个炭盆,屋里的温度,几乎都要烧起来了,但萧廷宴的身上,还是犹如冰块一般。即使盖了那么多条被褥,他还是生不出任何的温暖。云鸾目光复杂地低头看着萧廷宴那憔悴的绝色容颜,她是真的不希望萧廷宴死。王坤站在一旁,没有任何法子。他颓废地跌坐在地,哭丧着一张脸。王爷如果死了,那他也不能活了——黑翼大人,这一切全都要指望他了啊。宫里太医院的院长——赵晖,还是有几分本事,他的医术几乎和路神医旗鼓相当,路神医如今不在京都,也唯有院长才能救治王爷了。云鸾无法坐以待毙,眼睁睁地看着萧廷宴死。她忍不住低头,将他冰冷的手掌,凑到自己的唇边。她一边从嘴里哈着热气,一边给他搓着手掌。她朝着已经绝望的王坤吼了一句:“你也过来,赶紧用酒倒在王爷的身上,替他揉搓身体……”王坤吓了一跳,迫于云鸾的凶悍,他不得不爬起来,按照她说的照做。萧廷宴处在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下,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很冷,冷得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他就快要冻死了,整个人身体几乎都僵硬住了,便连呼吸,都被冰冷给冻结。就在他觉得,自己真的要死时,突然,有一缕微弱的暖意,从手掌那边丝丝缕缕的传来,他昏昏沉沉地掀开眼帘。模糊的视线里,隐隐约约的看见一个穿着淡青色衣裙的女子,低敛眉眼,正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掌,抵在她殷红的唇瓣边哈气……她那柔软的小手,不停歇地给他揉搓着手背。丝丝缕缕的暖意,一点点扑在他的手心,透过手心慢慢地渗透进他的四肢百骸,他就像是一只快要濒死的鱼,这缕暖意为他带来了救命的水。砰砰砰,那颗被冰冻的心,在这一刻慢慢地跳动起来。暖意由下至上,缓缓地朝着全身蔓延开来。萧廷宴的眼眸一阵恍惚,窗户敞开一条缝,有阳光渗透进来,洒落在她周身,她犹如置身在一层金黄的光晕之下——璀璨而夺目,潋滟而神圣!那精致的五官轮廓,一点点地映入他的眼中,她的模样渐渐变得清晰。云鸾?居然是她,是她以这样的方式,给予他温暖,救赎了他的生命,让他彻底的得到重生。在这人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美好而光芒万丈的女子?萧玄睿那个瞎眼的,老天把最好的宝贝,送到了他的面前,他却根本都不懂得珍惜。这一刻,萧廷宴觉得,他悲惨的人生,终于得到逆转,终于等到了他生命中的那缕曙光吗?在这种温暖中,萧廷宴的眼皮再次沉重,他慢慢地又合上了眼帘。云鸾察觉到他的异样,她连忙低头,在他耳畔轻轻呼喊道。“宴王……你还好吗?” 萧廷宴没有任何回应,就像是死了一般。王坤抖着手,去触摸萧廷宴的鼻息,那里触手的一片冰凉,他几乎都感受不到王爷的气息了。他有些崩溃的,跌坐在地,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完了完了,王爷熬不住了,王爷去了……”云鸾的额头,不禁冒出一层汗来。她嫌他聒噪至极,那哭声生生刺耳,让她极其烦躁。她冷冷地看向王坤,低斥一声:“闭嘴,再哭闹一句,我割了你的舌头。” 王坤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再也不敢吭声。云鸾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又尝试着唤醒萧廷宴:“宴王,你如果有意识,就睁开眼睛,最好别让自己沉睡。这个时候,如果你真的睡过去,恐怕再也醒不来了……”突然,萧廷宴的眼皮颤动了一下。云鸾眸光一亮,她继续说道:“你试着睁开眼睛,用你自己的毅力去克服你的身体生理极限。你经历了那么多的迫害,无数次从暗杀中逃脱出来,这一次你也一定可以的。千万不要向命运屈服,即使命运将你给打趴下,打得快要断气了,你也不要放弃任何一丝求生的欲望。” “我们不能让自己哭,而让敌人笑。你想一想,你身上背负的东西,想一想到底是谁让你变成这个鬼样子。你的仇人还没咽气,你怎能这么轻易向死神低头?” 萧廷宴真的很累,真的很想就此闭眼睡去,可有个女人,一直不停地在他耳边吵闹,吵得他耳朵疼,不得一丝清净。他想要出声,让她别吵,可是她的话渐渐转为成一股神奇的力量,这力量支撑着他达到了身体的极致,抵抗住了那体内不断翻涌的疼痛与煎熬。他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幅画面,高高的红墙内,一个柔美的女子穿着一袭妃色宫装,她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小男孩哭得稀里糊涂,满脸都是委屈:“母妃,练功实在是太累了,儿臣坚持不下去了。” 女子手里捏着帕子,眼底虽然带着心疼,脸上却泛起果决。她温柔地给男孩额头擦着汗水。“宴儿乖,如果累了,那就歇一歇。母妃给你擦擦汗……你歇一会儿,我们再继续练功好吗”“不,我不要再练功了,母妃我身上好疼啊,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小男孩揪着她的袖子,苦苦哀求。女子眼底的温柔褪去,一把将男孩推开。无论男孩如何哭着要让她抱,她都无动于衷,她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他哭闹,等他哭的声音哑了,再也哭不出任何眼泪,她才缓缓地开口说话。“如果因为累了,就选择放弃,你还配做我的儿子吗?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连这点苦头都吃不了,未来的路那么长,你怎么能坚持走下去?宴儿,你的前路充满太多荆棘,母妃和父皇陪不了你走太久。” “等到母妃和你父皇不在这人世了,你能依靠的,除了自己再没其他人。你不让自己变得强大,如何能存活在这人世?你不练就一个强大的外壳,如何能抵御住来自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 第53章 垂死挣扎 敌人太多,太强大,容不得你有半刻放松,否则你一旦松懈,那些环伺在周围的饿狼,将会随时猛扑上来,咬住你的脖子,吸干你的血,将你置于死地。累,也要继续,痛,也要忍着……只要活着,只要还有一口气,你就必须要坚持下去。” 萧廷宴的心,慢慢地开始痉挛战栗,那丝丝缕缕的疼痛,从心口那里一点点的蔓延出来。求生的欲望,在这一刻,从未如此强烈。他不能就此倒下,更不能就这样认输,否则他有什么颜面,去见母妃和父皇?萧廷宴痛苦地低吟一声,用力的撑起眼皮,原本已经麻木的感知,在这一刻彻底变得清晰。他感受到了冰冷的掌心,紧紧握着的那一只柔软的小手。他突破那无尽的黑暗,不愿向死神屈服,拼尽全力狠狠地撕破死神枷锁与禁锢。“母妃……”他低呼一声,猛然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息。王坤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突然从昏睡中,醒过来的宴王,他激动的连忙从地上站起来,扑到了萧廷宴的面前。“王……王爷,你醒了?好,真是太好了……”刚刚他还以为,王爷死了,他没想到王爷的毅力居然会这么强大,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醒来。王坤激动得泪流满面,哭着看向云鸾。“四小姐,王爷醒了,他还没死。” 云鸾虽然内心很是激荡,但激荡过后,她已然在最快的速度下,恢复了平静。她处变不惊拿着帕子,动作轻柔地给萧廷宴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她眼底亦是闪烁着,对萧廷宴的钦佩,与面对死亡毫不妥协的坚韧决心。“王爷,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身体有感觉到暖意吗?” 萧廷宴眸光恍惚地看着云鸾,他感受着她擦拭自己额头上的触感,这种温暖的动作,几乎与他记忆中母妃给他擦额头汗水的感觉,一模一样。他张了张嘴,目光灼灼地凝着云鸾,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一颗死寂的心,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变得鲜活起来。他刚刚要对云鸾说些什么,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黑羽卫在外面禀告,说是将盘儿带了过来,萧廷宴眼底满是迷惘,不解地看向王坤。“怎么回事?” 云鸾率先回道:“我怀疑,你府里盘儿也是睿王的人,你这次中毒,恐怕和她有关。所以我让你的黑羽卫,将她给捉了过来……冰火之毒的解药,向来与毒药一体。她如果给你下毒,那她身上必定藏着解药。” 萧廷宴抿着薄唇,眼底闪过几分冷芒。云鸾的话虽然没有任何依据,可他就是相信她所说的这些。刚刚如果不是云鸾,恐怕他真的撑不下去,真的就此死了。是云鸾,再一次救了他的命。是她将他彻底从濒死的绝望中拉了出来。试问,这样一个拼劲全力挽救他的人,又有什么理由欺骗于他呢?对他图谋不轨?盘儿,秦姬,她们都是跟随在自己身边十余年的人。她们曾经陪他走过无数风雨,他以为,他能信赖她们时,她们却给了他致命一击。呵,人与人的信任,居然也会被当做筹码,也会被利用,也会成为吞噬他的武器。萧玄睿——赵贵妃,他们真是好手段啊,也足够有耐心,十年布一棋,十年的潜伏,只为了这一天的反击。当真好心机,好手段。萧廷宴抿着薄唇,缓缓地平复自己的心情。他扭头看向云鸾,眉眼中染上几分温润。“云四小姐,这件事就麻烦你替本王处理了。无论你想做什么,本王都听你的。所有黑羽卫,都听从你的调遣……”云鸾回视着他灼灼发亮的眼眸,她勾唇敛然一笑:“好,既然王爷如此信任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你的安危,亦是关系到我们云府的未来。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你出事……”“嗯,本王自是信你的。” 萧廷宴眼底掠过几分潋滟的光芒,轻声一笑。云鸾带了几分揶揄:“你比你那个手下有眼光……”萧廷宴察觉到她似乎话里有话,他微微蹙眉,还没来得及问,云鸾便出声,让黑羽卫将盘儿给带进屋内。黑羽卫在外面应了,推开厢房门。盘儿被狠狠一推,跌跌撞撞踏入了屋内,她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跪在了萧廷宴的面前。云鸾缓缓站起身来,慢慢走到盘儿的身边。此人穿着粗布麻衣,头上没有佩戴任何的饰品,一张脸黢黑,身形壮硕就像是男人。她的长相,是趋向于那种男女之间的样子,根本没有女人半分的温婉,亦没有男子那般的气概。她从始至终都低着头,看都不看这屋内人一眼。云鸾蹲下身来,抬手捏住她的下颌,让她抬起头来。盘儿被迫抬起头,那一双眼眸布满冰冷,冷冷地看向云鸾。“是你让人将我抓来的是吗?云四小姐,我自问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诬陷我,要朝我身上泼脏水?” 她说着,扭头看向萧廷宴,眼底满是愤慨:“王爷,奴婢是无辜的,请你千万不要信她的话,掉入了她所设的陷阱。奴婢跟随你十多年,又是铭月郡主派到你身边伺候的人。奴婢怎么可能会背叛你,给你下毒呢?” 萧廷宴抿着唇角,眸光阴寒地凝着盘儿:“垂死挣扎无用,你现在如果交出解药,本王最起码还能给你留一个全尸。” 盘儿的眼睛,陡然泛红起来。她沙哑着声音,自嘲一笑:“所以,王爷是信云鸾,而不信奴婢了?即使铭月郡主在这里,给奴婢求情,王爷也是一心偏着云四小姐?” “王爷,你怎能如此糊涂呢?你怎能轻易相信云鸾的话?她喜欢睿王十多年了,她毒害你的嫌疑更大啊。当时你毒发的时候,你的身边是不是只有云鸾一人?明明是她的嫌疑最大啊,我都不在你身边,我实在不明白,为何她说凶手是我,王爷就信了呢?” 第54章 毁于一旦 王坤一听这话,他的眸光猛然一闪。他的脸色白了几分,连忙点头附和:“是,是啊……当时王爷毒发的时候,可是只有云四小姐和王爷独处。” “王爷啊,你身上中毒,是不是云四小姐下的啊?她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所以才抓了盘儿当替死鬼啊?” 刚刚事情发生的太快,他都没有反应过来,如今经由盘儿这么一提醒,细细想来云鸾的嫌疑最大。王坤当即便有些戒备地看着云鸾,护在了萧廷宴旁边。云鸾没想到这个盘儿,倒是还挺有心机的,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将她成功拉扯到了下风。她是思维逻辑,倒也是通顺,当时萧廷宴毒发,确实是她在身边,如果说是她下的毒,也是有可能的。不过,她就感到奇怪了,盘儿她没来这酒楼,她是如何知道,她和宴王曾经共处一室的?云鸾想到这一点,刚要质问盘儿,萧廷宴便先她一步开口。他满眼都是冷意,目光森然地凝着盘儿。“你如何得知,本王与云四小姐共处一室过?你之前根本就没见过云四小姐,你又如何知道她的名字,她的身份?” 盘儿一怔,她的眼底闪过几分惶然,她连忙躲避开萧廷宴探究的目光,呐呐地解释了一句:“奴……奴婢是听黑羽卫说的。” 谁知,她话音刚落,其中一个黑羽卫立即回道:“王爷明鉴,我们将她抓来时,并未透露一点关于云四小姐的事情。” 王坤的额头,不自觉地冒出一层汗水,他刚刚还是蠢了,凭着盘儿的三言两语,便失了理智与正常的思维。他可真是不该多那个嘴。王爷这么一反问,很明显盘儿是有很大的问题。云鸾嗤笑一声:“盘儿姑娘,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盘儿攥紧了手掌,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眸光闪烁,一字一顿的回道:“奴婢倒很想知道,云四小姐你是如何得知奴婢的身份的?你从未去过宴王府,你如何知道奴婢这个人?” 云鸾微微俯身,与她的目光相对视。“盘儿姑娘是想将我一军是吗?可惜啊,要让你失望了。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为何会知道你的身份。你也知道,我之前仰慕睿王,对他情根深种。我时常跟在他身边,他的有些秘密,自然是瞒不过我的眼睛。不止是你的身份,那个秦姬的身份,我也知晓。” “你和她都是睿王的人,你们潜伏在宴王身边十多年,为的便是博取他的信任,待他松懈之时,就是你们下手暗害的最佳时机。这个机会,你们一等就等了十年,你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秦姬是第一个计划,结果她失败了,那么你这个备案,便派上了用场……”“秦姬死了,你沉寂了几日,终于选择在今日出手,我虽然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方法下的毒,但是我猜,你这个冰火之毒的剂量肯定是减少了一些,否则他也不会从府中出来,挨到酒楼毒性才发作,现在的宴王也只会是一具尸体了。” 盘儿的身子,忍不住轻轻一抖。她连忙低垂下眼帘,躲开云鸾那试探的眼神。她的眼神太过犀利,无端的让她觉得心虚,她好像整个人都在云鸾的面前被扒光了衣服,彻底暴露了出来。她不敢相信,睿王会将她和秦姬的身份,告知给了云鸾。可是,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包括秦姬的暴露,不得不让她相信,睿王真的把她们的身份告知了云鸾。而云鸾,在暗中却和宴王达成了某种协议。所以她才会提醒宴王,让他提防秦姬,躲过了第一次的毒杀。这次她更是第一时间,让人控制了她,将她抓到了宴王面前——云鸾知道了她们计划的全部真相,睿王将她们的秘密,她们的生死,全都交付给了云鸾。盘儿握着拳头,心底不由得漫上几分恼恨。睿王他怎么能这么糊涂,她们潜伏数十年,付出了常人无法体会的代价与时间,她们眼看着就要成功,就要杀死宴王了。可他却将这一切,都告知给了云鸾。功亏一篑,她们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都毁于一旦。云鸾破坏了她们的计划,害死了秦姬。如今她也在劫难逃……盘儿不想认输,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云四小姐,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总之,这毒不是我下的,我是无辜的。我是铭月郡主的人,郡主让我跟着王爷,从跟着王爷的那一天起,我的命就是王爷的了。” “我宁愿自己死,也不会害王爷丧命……如果云四小姐还继续污蔑我毒害王爷,那我这就以死明志,以此来证明我的清白……”云鸾瞧着盘儿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架势,她无奈的摇头苦笑。“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既然萧玄睿都将你们的身份暴露出来了,我又岂会不知道,你身上藏着的秘密?” 盘儿的脸色陡然一变,她猛然抬头看着云鸾。“什么秘密?我根本不懂你在说什么?” 云鸾不想再与她废话,她抵死不认的态度,几乎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耐心。她敛了嘴角的笑意,缓缓的站直身体。“冰火之毒的解药,向来和毒药融为一体。这冰火之毒,必须要靠人体的体温,才能得以保存下来。为了不打草惊蛇,我猜你将毒药,至少携带在身上已经长达一个月之久了吧?” “虽然毒药被你剥离,神不知鬼不觉下到了宴王的身上,可是你因为怕打草惊蛇,怕宴王死后有人会怀疑到你身上。剂量减少,那么剩余的的毒药,必定还藏在你的身上。至于那解药嘛,只要毒药还在,它就会还在……”云鸾的话,就像是一道惊雷,彻底在盘儿的脑袋里炸开。她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云鸾,整个人几乎近乎失控。“你……你胡说八道……不,不是这样的。我身上没有毒药,更别提有什么解药了……”她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手腕处,心里慌乱的不成样子。云鸾她怎会知道,她将毒药藏在了哪里?不,她肯定不知道的,她只是故意在诈自己,她不能慌,不能乱,否则就上了云鸾的当。 第55章 卸掉下巴 她自以为自己的动作,没人察觉,殊不知早就被云鸾看破,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举起来。盘儿犹如疯了般,剧烈地挣扎——“你……你干什么?你别碰我……”萧廷宴看出了异常,他连忙看向黑羽卫:“来人,帮助云四小姐,钳制住盘儿的身体。” 黑羽卫连忙应了,进来两个人,牢牢地禁锢住了盘儿的手脚。盘儿跪在地上,一张脸惨白无比。她之前一直保持的冷静与镇定,在这一刻彻底的土崩瓦解。她慌乱无比地朝着萧廷宴大吼:“王爷,你别信云鸾……她所说的每句话,都是在胡编乱造的。我不认识什么睿王,和秦姬也从来没有任何来往。” “我就是铭月郡主派到你身边,照顾你的人。你即使不信我,也该相信铭月郡主啊。王爷,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与郡主感情甚笃,你不能就这么让被人糟蹋了她的奴婢。” 萧廷宴的眼底迸射出一道暗芒,冷冷地射向盘儿。“铭月是铭月,你是你……如何混为一谈?谁能保证,自己养的狗,不会反咬自己的主人?况且,你这条狗,从跟在铭月前,应该就是别人的忠犬了吧?” 盘儿的心猛然下坠,她知道即使搬出铭月郡主,宴王也是不再相信她的,她已经彻底暴露了。完了,她完了!无论如何,她都免不了一死了,倒不如现在就吞毒自杀,让他们查无可查。即使云鸾知道了真相又如何,解药她藏在了自己身上,这个地方隐蔽至极,她就不信云鸾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真的能找到那解药不成?唯有她清楚解药在哪里,她若不说,他们永远也找不到冰火之毒的解药。主子说了,任务决不能失败,萧廷宴必须死,否则她与秦姬的家人,无论男女老少,将会全部遭到诛杀。盘儿一想到,她的父母与年幼的弟弟妹妹,她自杀的念头,越发的强烈。她目光微转,趁着云鸾与萧廷宴不注意,便要咬破舌底藏着的毒药包。云鸾早就料到,她会有自杀举动,她当即便提醒黑羽卫。“将她的下巴卸掉,别让她自杀……”盘儿的脸色骤变,她还没反应过来,下巴那里便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啊……”她的下巴被卸掉了,一个药包从她的嘴巴里吐了出来。王坤上前查看,当他查到毒药的成分时,他的眼底满是惊骇。他看向萧廷宴,抖着声音说道:“王爷,这毒药包的成分和秦姬自杀的毒药成分是一模一样。” 真相到底是什么,到了这一步已经不言而喻。王坤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整个人慌乱得不行。他刚刚居然还愚蠢地相信了盘儿的话,转而怀疑云四小姐。天哪,他真是蠢到家了。如果今天没有云四小姐,面对这样缜密的布局,王爷必死无疑啊。王坤惊的,冒出了一身冷汗,这一刻他彻底对云鸾改观。盘儿满眼都是绝望,嘴巴不能再说话,她不停地啊啊叫着,整个人犹如疯了般。不,不会的,云鸾不可能会找到解药在那里的,这个地方除了她谁都不知道,不会有人找到的。谁知,下一刻她的身体被点住穴道,云鸾脸色冷凝,蹲下身来一把扯开了她的衣袖。盘儿的瞳孔大睁,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不,不要……云鸾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将盘儿的手腕翻上来,她低垂眼帘凝着盘儿脉搏处,微微凸起的那一条青色筋脉。她伸手,轻轻地捏了捏。盘儿的心,猛然一颤,整个人惊惧到了极点……鬼,怪物,云鸾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人。否则她怎么可能知道,她将毒药藏在了这个地方?盘儿的脸色惨白毫无血色,身体渐渐地涌现出冷意。她的身体被点住穴道,根本动弹不了半分,下巴被卸掉了,她亦是无法说话,她绝望无措眼睁睁地看着云鸾,向王坤要了一柄小刀,缓缓地刺破她手腕那条青色的筋脉。王坤难以置信地凑过来,蹲在了云鸾的身边。他看着云鸾的动作,眼底满是不可思议:“这……这是什么?” 乍一看,那是人体的筋脉血管,可是当云鸾刺破那血管,居然从肌肤里面挑出了一条长长的青色线条。云鸾丢了锋利的刀子,一点点从盘儿的肌肤里,揪出了那个犹如小指长的细细线条——王坤震惊的,几乎都差点将眼珠子给瞪出来了。“这……这是什么啊……”云鸾勾唇,冷笑一声:“冰火之毒的毒药。” 她转头便吩咐黑羽卫端一盆清水过来。王坤满眼都是惊骇:“她居然把毒药藏在这里?怪不得,怪不得她这十多年能隐藏得这么深。好心机,当真是好筹谋啊。” 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抬头看向萧廷宴。“王爷,这睿王为了毒害你,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我就想不明白了,王爷对她们那么好,她们为何要如此豁出命去,偏帮着睿王来杀害你啊……”“这人心都是肉长的,十多年的交情,难道就抵不过那些利益吗?” 云鸾瞥了眼王坤,她觉得这人一把年纪了,真是挺天真的。一开始,她们就是萧玄睿派来的暗线杀手,她们都是被淬炼了很多年的死士,死士别的没有,使命感任务感几乎是随着身体共存亡的。可以死,可以跌入地狱,绝对不能背叛主人,也不能让任务失败——再说,如果一开始萧玄睿便抓住了她们的软肋,将她们当杀人工具般控制呢?她们的命脉,被捏在主人的手里,主人让她们生,她们就生,主人让她们死,她们就只能死。死士是不可能被轻易策反,背叛自己的主人的。黑羽卫将一盆清水端来,云鸾那条青色长线,放入了水中浸泡,她一直都在盯着水中的变化。萧廷宴这会儿,身体里的冷意退下,又隐隐地弥漫起灼烫的温度来,他脸庞潮红,喘着粗气脱了身上披着的大氅。 第56章 恩将仇报 王坤察觉到他的情况,他连忙上前,帮着萧廷宴脱掉身体的厚重衣物。“王爷,你是不是又觉得全身滚烫了?” 萧廷宴通红着脸,沉默着没回答。王坤连忙让黑羽卫将屋内的炭火,都给撤出去,他将窗户也全部推开——黑翼急匆匆的带着太医院的院长赵晖踏入房内,他看着屋内的情况有些不对劲,脸色不由得一变。“王爷,你怎么把衣服全都脱了?” 王爷之前不是畏寒吗?如今不但脱了厚重的衣服,甚至还将炭火都撤了出去,窗户也都打开了。不过刹那,原本温热的室内,顿时寒冷一片。萧廷宴身体很难受,没功夫搭理黑翼,他身上只着了一身单衣,容颜憔悴的靠在软塌上,一双眼睛怔怔地凝着云鸾那边的动静。云鸾不受外界任何声音的干扰,依旧紧紧地盯着盆里的情况。王坤急得要命,一把拉过赵晖,冲到了萧廷宴的面前:“赵院长,你快点给王爷看看,他可能是中了冰火之毒……”赵晖眼底闪过几分晦暗,他连忙提着药箱上前,来不及给萧廷宴行礼,便开始诊脉。黑翼很快便发现了盘儿的身影,他的脸色一变,疾步走到了盘儿的身边,当他看着盘儿那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他懊恼不已,冷冷地瞪了眼钳制盘儿手脚的黑羽卫。“你们这是干什么?谁让你们将盘儿抓过来,又是谁让你们如此对她的?没有我的命令,你们居然敢擅自行动?你们知道,违抗首领命令的下场吗?” 黑羽卫连忙松开盘儿,屈膝跪地。“首领大人息怒……当时情况紧急,云四小姐的分析很有道理,我等就没请示大人,率先将盘儿姑娘抓了过来。” 盘儿看见黑翼,就像是见到了救星,她呜呜地喊着叫着。黑翼想也不想,当即便解了盘儿的穴道,让王坤给盘儿接上下巴。王坤不敢得罪黑翼,见王爷也顾不上理会这边的情况,他连忙低声应了,去为盘儿接下巴。旁边的黑羽卫大着胆子,提醒了一句:“大人,盘儿已经被证实,是毒害王爷的凶手了……”谁知,他一句话还没说完,盘儿便揪住黑翼的衣袍,哭得撕心裂肺吼道。“黑翼,黑翼,你要救我啊。云鸾她……她才是睿王的人。她是故意陷害我,想要将王爷身边信任的人,都给除掉。” 王坤擦了擦额头的汗,忍不住看着黑翼说了句:“黑翼大人,我劝你还是别听她的片面之词……云四小姐已经在她胳膊上,发现了一个蹊跷东西。待会就会有结果了……”盘儿如何肯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即使她在劫难逃,她也要拖延给宴王解毒的事情。多拖一刻,宴王就多一分死亡的可能。“王爷毒发前,是她和王爷独处的,明明是她给王爷下的毒,她却将脏水泼到了我身上。黑翼,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铭月郡主之前还传信,让你多多关照我呢,你一定要救我,要替我洗脱嫌疑啊……”她眼底闪烁的,皆是嗜血的暗芒,她怒斥王坤,哀求黑翼一定要相信她。黑翼之前就对云鸾心怀不满,现在听了盘儿的话,他更加没有任何怀疑,至于黑羽卫与王坤的话,他因为怒火冲天,全都忽略听不进他们的任何话语。他冷着一张脸,快速捕捉到了云鸾的身影。彼时的云鸾,正在屋内的一处角落,还在观察着水盆里那青色长线的情况。黑翼面色暗沉,他怒气冲冲地疾步奔到她的面前,一把紧紧的攥着她的胳膊。“云鸾,你简直胆大包天,居然敢命令我的黑羽卫做事?盘儿是王府的老人,凭你也有资格,能命令黑羽卫将盘儿抓过来?” “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你不想活了是吗?明明是你下的毒,你居然还污蔑给盘儿?我现在就将你给杀了,除掉你这个祸害,王爷的身边才是少了危险……”他说着,便要拔剑刺向云鸾——萧廷宴原本神情萎靡,奄奄一息到极致,当他看见黑翼居然要杀云鸾,他的脸色猛然一沉,当即便推开赵晖,抓起手边的一个茶盏,没有任何犹豫,狠狠地砸向黑翼的后脑勺。“混账,你敢碰她一根手指头试试?” 砰的一声,狠狠地砸在黑翼的脑袋,鲜血顿时流淌下来。黑翼一懵,脑袋浮现一瞬间的眩晕,他缓缓的转头有些无措的看向萧廷宴。“王……王爷,云鸾此人心机叵测,绝对不能留……若不将她给杀了,她肯定会害死王爷你的。” 萧廷宴从不知道,他向来倚重的手下,居然会如此蠢笨如猪,他三番两次给云鸾难堪,他念及黑翼跟随了他十几年,并没有对他处于重罚,谁知道黑翼对云鸾居然一次比一次过分。如果不是云鸾,他早就死了。盘儿明明是凶手,黑翼却一点也不怀疑她,反而无比相信她的话,他犹如个傻子般,被盘儿利用就罢了,到了这一步居然还蠢不自知。萧廷宴对黑翼很是失望,他忍不住血气上涌,嘴角又溢出一丝血来。黑翼见了瞳孔萎缩,连忙趋步上前,满眼都是慌乱。“王爷……你别激动,属下……属下也是担心你啊。盘儿跟在你身边数十年,又是郡主派她过来照顾你的,她更值得我们信任……”萧廷宴勾唇,嘲弄一笑:“秦姬也是在本王身边伺候了数十年,她曾经还为了救本王差点死了呢……”黑翼整个人如坠冰窟,脸色青白一片。“王……王爷,我……”王坤再也忍不住,大着胆子颤声说道:“黑翼大人啊,盘儿对王爷下毒的事,已经得到证实了。你怎么还如此偏帮盘儿,而不信眼前的事实呢……你可真是糊涂啊。” “因为你的糊涂,几次差点害了王爷的命,如果没有云四小姐,你现在回来,看见的将会是王爷的尸体啊。冰火之毒剧烈无比,王爷能撑到现在,全都是因为云四小姐啊。你不感激就算了,居然还想杀了她……这……这简直恩将仇报啊。” 第57章 有眼无珠 黑翼的身子,忍不住轻轻晃了晃,他脸色铁青的看向盘儿:“盘儿,你……真的是你对王爷下了毒?” 盘儿这会儿,已然归于平静,她勾唇冲着黑翼凄然一笑:“黑翼大人,若不是你的糊涂,恐怕王爷也不会延误了诊治时机。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云鸾她再有本事,都不可能会分解出解药的。哈哈哈,我终于完成了主人交给我的任务。” 她说罢,便没有任何犹豫朝着旁边的墙壁撞去,云鸾看了,眼底掠过几分冷芒。呵,想就这么死了?哪有这么容易?她想死,也要问问她答不答应……她若是不放她下地狱,阎王那里都不敢收人。云鸾当即便将一个凳子踢起,挡在了盘儿与墙壁之间。盘儿猝不及防,脑袋还没撞在墙上,肚子却狠狠地撞上了凳子。砰的一声巨响,由于惯性,盘儿的肚子碾压着凳子一起撞向墙壁,这也由此缓冲了她撞到墙上的力道。盘儿只觉得,肚腹那里疼痛如绞,她脸色惨白地捂着肚子,跌跪在地,忍不住的吐了一口血出来。萧廷宴的脸色一沉,眼底掠过几分嗜血的暗芒。他连忙吩咐黑羽卫:“将她控制住,不要再让她自杀……”黑羽卫根本不敢耽搁,连忙趋步上前,控制住了盘儿的手脚。黑翼整个人如遭雷击,脑袋一片空白,怔愣地看着一心寻死的盘儿,她的话一字一句犹如刀子般,狠狠的剜着他的心……他眼眸恍惚,呆滞地看着盘儿。云鸾眼底闪过几分嘲讽,她抬了抬下颌,带了几分揶揄看着黑翼。“黑翼大人,你护着的盘儿姑娘现在受伤了呢……去啊,去逼着王大夫,为她诊治身上的伤啊。在你处理完她的伤势,估计你家王爷,就能直接收敛下葬了。” “记住,如果宴王死了,就是你这个蠢货害的。你有眼无珠,辨不清忠奸,实在是害人害己……”黑翼眼底满是慌乱,啪嗒一声他手里的刀剑,重重地落在地上,他双腿一软跌跪在地。整个人犹如被摄去了灵魂,他像一副没有灵魂的木偶般,怔怔地看向萧廷宴。“王……王爷……我,我不是有意要包庇她的。我……我就是没想到,她居然也是暗害你的人……”“她……她可是铭月郡主派来的啊。铭月郡主曾经施恩过我,我……我……”萧廷宴的身体,一波波的涌上剧烈的疼痛,他紧紧握着拳头,手臂处的筋脉凸起。他费了很大的气力,才将体内翻滚的滚烫温度,死死地压下去。“黑翼,你走吧,立刻离开京都。天大地大,本王身边再也容不下你……本王放你自由……”黑翼慌乱无助至极,向来性子清冷的他,这一刻只觉得自己的天几乎都塌了,他摇着头,膝行到萧廷宴的面前。“王爷……我……我错了,我不该仅凭以往的情分,而选择一味地包庇她。我想起了,我突然想起来,王爷你为何会突然中毒了。是我……是我的糊涂,害了王爷你。那杯茶……早上的那杯茶,其实是盘儿泡的。” 萧廷宴的面色一冷,眼底掀起惊涛骇浪。“黑翼……你,你怎能如此愚蠢?” 他之前就一直奇怪,他的饮食什么的,都是由最信任的人负责,便连喝的茶,除了是黑翼泡的,其他人泡的,他一概不碰。他怎么都没想到,黑翼端来的那杯茶,居然是出自盘儿之手。怪不得,怪不得盘儿能够得手,怪不得他即使如此小心了,也没有躲过这次的暗算。黑翼这会儿懊悔不已,他忍不住红了眼睛,眼睛一片荒芜。盘儿早上端了一杯茶给他,说是给王爷泡的,但王爷这几日,都不准其他人的丫鬟近身,她怕自己送到王爷面前,王爷会防备她,不肯喝这杯茶。所以她就求到了黑翼这边,黑翼不疑有他,向来对盘儿有求必应,他想也没想,便答应了盘儿,将那杯茶端给了萧廷宴。如今想来,王爷之所以能中毒,全是拜他所赐。黑翼整个人几乎都要崩溃,是他害了王爷,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萧廷宴的气息紊乱,失望至极的闭上眼睛,他的身边本来就危机四伏,这些年为了逃过这些暗杀,他不知道有多小心谨慎。他很少能够有信任的人,就算是秦姬和盘儿,她们在自己身边伺候十多年,他也不会直接喝她们奉上的茶。如今在身边伺候的,除了黑翼,他再不信任何人。黑翼是从五岁开始,便跟在他身边,当初黑翼奄奄一息躺在一条阴暗潮湿的巷子口,是他发现了黑翼,将他救过来,带回了王府。黑翼这个名字,也是他取的,这个孩子几乎是他一手带大的,当然黑翼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他不过十六岁就打败了黑羽卫所有的高手,一跃成为黑羽卫的首领。这些年,他们两个可以说是同病相怜,无数次从腥风血雨中并肩携手闯过来。他不信任何人,唯独只信任黑翼,可是,就是他最信任的黑翼,却是亲手将毒药,捧到他的面前,让他饮下毒药的人。萧廷宴想着,心里不由得满是悲戚。他不想孤单单地一个人,可是走到今日这个地步,他不得不做孤家寡人,不得不做一个独行者。每次当他决定信任一个人时,他是相当于他将自己的命,交付到了那个人手上。他如此信任黑翼,不惜拿命博,结果呢?呵,信任居然是把双刃剑,几乎将他推入了地狱。这就是,他信任别人的代价——这就是他的悲哀。萧廷宴不想再继续与黑翼纠缠,他们之间,已然再无法继续并肩作战下去:“黑翼,你走吧……看在我们有多年情分的份上,本王给你一条生路,放你自由……”黑翼只觉得,自己的整个天都要塌了。他肝胆俱裂,猩红着眼睛看着萧廷宴,他嘶吼着声音哭道:“王爷……你,你不要我了是吗?我从小便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了,除了你身边,我还能去哪里?” 第58章 自扇耳光 王爷,求你不要赶我走,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真的错了,从一开始,我就不该瞎了眼,如此信任盘儿。我不该这么糊涂……王爷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好吗?我对你是忠心耿耿的,我只是一时糊涂,做错了一些事而已。” 萧廷宴勾唇,冷笑一声,满眼都是嘲弄。“再给你一次机会?黑翼,你觉得本王现在,还有未来吗?冰火之毒,是天下奇毒,如果没有解药,用不了多久,本王就该下黄泉了。” “这件事也是怪本王,本王素来知道,你平日里很是维护盘儿,本王从前并不太在意这些东西,也愿意纵容着你。如今想来,本王是真的错了……你即使再忠心,就因为分辨不清忠奸这一点,也足够让本王置身在阴曹地府间了。” 他摆了摆手,满眼都是疲惫之色,再不看黑翼一眼,他吩咐黑羽卫,让他们将黑翼带出去。黑翼哪里肯离去,苦苦哀求萧廷宴不要赶他走。他抬起手来,不停地自扇耳光,满是痛苦地向萧廷宴请罪……“王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只要你不赶我走,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如果离开了你,我真的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萧廷宴偏过头去,不想再多看他一眼。这些黑羽卫的武功,自然是比不过黑翼的,黑翼若是不肯走,这里的黑羽卫都拿他没办法。云鸾看着萧廷宴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几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她终于看不过去,冲到黑翼的面前,抬手给了他一个巴掌。“黑翼,你闹够了没有?你难道不知道,你再这样胡搅蛮缠下去,耽误的就是宴王救治的时间吗?你若是真的想你家王爷死,你就继续在这里闹下去……”“冰火之毒,不是普通的毒,若非宴王有如此大的意志力,恐怕他早就死了。如今正是他生死存亡的时候,你居然还在这里拖延他救治的时间。你非得看着他死了,你才甘心吗?” 这一巴掌,彻底打醒了黑翼。他怔愣地看着云鸾,而后又看向脸色惨白到极致的萧廷宴,他的心咯噔一跳,连忙看向太医院赵晖。“赵太医,你……你快点给我家王爷诊治啊……快点……”赵晖却面色暗沉地叹息一声,缓缓摇头。“王爷这毒,恕我才疏学浅,医术昏庸,我……我解不了。” 黑翼的脑袋,只觉得一道惊雷劈过来,他昏昏沉沉难以置信的看着赵晖:“不,不可能,你的医术和路神医齐名,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该怎么解毒呢?” “你一定可以救我家王爷的,一定可以……”萧廷宴忍不住,低声咳嗽几声,他握着拳头抵着薄唇,眼底满是冰冷与憎恶。“黑翼……本王的生死再与你无关,本王不想再看见你,滚……”黑翼的身子一抖,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一刻他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犹如放闸的洪水般,倾泻而出。他再不做任何挣扎,任由黑羽卫将他给拖出去。他望着萧廷宴的眼神,痛苦至极……离开的时候,他流着眼泪,哀求地看向云鸾:“云四小姐,之前是我有眼无珠,是我带着偏见,屡屡冒犯于你……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一定要想法子,救救我家王爷啊。” 云鸾偏过身去,没有做出任何应答。对于黑翼,她心里是惋惜居多的,想到前世萧廷宴的死,黑翼想必也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即使他是忠心耿耿,可是有时候光有忠心是没用的,他无法替宴王阻挡狂风暴雨,反而还被人利用在背后插他一刀,这样的属下,谁能再放心留在身边?黑翼被拖下去,屋内静默了半晌。云鸾的目光,似有若无的瞥了眼赵晖,赵晖眸光有些闪躲,避开了她的视线。云鸾眼底掠过几分晦暗,她攥着拳头,又重新回了角落那里,去查看水盆里的情况。王坤一直在观察着水盆里的动静,他看到云鸾过来,很是无助地说了句:“云四小姐,这青色的线为什么要放在水里一直泡着?” 赵晖听到这句话,眼底满是惊诧:“什么青色的线?” 云鸾侧身,挡住了水盆,她冲着萧廷宴使了个眼色,萧廷宴当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不由得攥了攥手掌,原来这个赵晖也是想置他于死地的人吗?怪不得他明明医术和路神医差不多,却毫不犹豫地出声,说这毒他解不了。既然这颗有用的棋子,不能为他所用,那他情愿毁了。萧廷宴眼底闪过几分杀意,他二话不说,便对着身边的黑羽卫下了杀令。黑羽卫一言不发,冲到了赵晖的面前,当即便堵住了他的嘴,控制住了他的手脚,将他带出了这个房间。王坤张着嘴,满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房门被紧紧关闭,整个房间,只剩下最要紧的几个人。王坤有些惊魂未定,抖着声音问萧廷宴:“王……王爷,为什么你要把赵太医弄走啊?他走了,谁还能给你解毒啊?” 萧廷宴忍不住,低声又咳嗽了一声,他的面色开始潮红,身体上的一些经脉渐渐的变成了血红色。那些血管,似乎都开始慢慢地膨胀起来,犹如那吹了气的气球。热,很热,他真的几乎都想将自己的皮给剥掉了。王坤发现了萧廷宴的异样,他扑过去,伸手探了探萧廷宴额头上的体温,谁知那烫手的温度,让他彻底慌了神。“糟了,冰寒过去,火海开始了……”“云四小姐,这可怎么办啊?” 云鸾眼底掠过几分烦躁,低声斥了句:“别吵,别打扰我……”王坤不由得连忙捂住了嘴巴,他双腿绵软,瘫倒在了地上。房间内,落针可闻,安静得可怕。盘儿被封住穴道,蜷缩在屋内角落,她看着萧廷宴的状态,不由得咯咯咯阴笑起来。“哈哈,宴王命不久矣了……云鸾,你不会找到解药的,你即使死了都不可能会找出解药到底在哪里。现在那青色的线绳,全都是毒药……有本事你就给他吞下……那样就可以,促使他死得更快一些。” 第59章 找到解药 云鸾冷冷的看着盘儿,她紧紧地攥着拳头,嘴角漫出几分嘲弄的笑意,找不出解药吗?呵,谁能笑到最后,还尚未可知呢。她走到盘儿的面前,一把抓住盘儿的手腕,将她拖到了水盆前,盘儿还没反应过来,她便感觉到手腕上一疼。云鸾拿了一把锋利的刀子,割破了她的肌肤,鲜红的血,滴落到了盆内。盘儿大惊,不可置信地看着云鸾:“不……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这个法子的。” 云鸾将她狠狠推开,眼底满是鄙夷,根本不愿意和她浪费一句口舌。盘儿踉跄摔在地上,全身无法动弹,她根本就爬不起来。她死死地瞪着眼珠子看着云鸾,一颗心缓缓地下沉,惶恐不安到了极致。云鸾……她怎么可能会知道,冰火之毒的解药,怎么分解出来的?睿王……睿王到底告诉了她多少秘密啊?京都城的人,不是人人都说,睿王很是厌恶她吗?可为什么,云鸾会知道的这么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付出了一切,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难道到头来,这一切都是一场空吗?不,不,她不愿意相信这样的结果。王坤不懂云鸾的这一番操作,但看着云鸾极其镇定且严肃的神色,他的眼底不由得升起了新的希望。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跑到了云鸾那边。云鸾静默不动,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水盆。鲜血滴落在盆中的那一刻,血色在清水中缓缓地晕开,令人觉得神奇的是,盘儿的血渐渐地凝聚在一起,一点点被青色的线绳给吸附了进去。原本青色的绳子,渐渐变成了血的颜色。王坤无比惊骇地看着这一幕,他惊得眼眸大睁,整个人几乎都傻了。“啊,这也太邪乎了……怎么会这样?” 云鸾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现象,在前世的时候,她曾经偷偷的见过,萧玄睿如何从冰火之毒里,分解出解药来的过程。冰火之毒被他频繁使用,可以说这是他最厉害的一个杀人武器。这种毒几乎是从一开始,便与下毒者融为一体的,藏于手腕的脉搏之上,只要这个人没断气,脉搏还在跳动,那么这个毒,便永远都不会失去它的效用。很快,那股红色的绳子,便慢慢分解出了两条。青色的绳子,被剥离开来,犹如头发丝那么细。云鸾眼底闪过几分亮光,她知道,这青色犹如头发丝的东西,就是萧廷宴所需要的解药。没想到,这个解药还真的被她分离出来了。前世的有些记忆,到了这一世,居然能起到如此大的作用,恐怕这一世的萧玄睿,死都不会相信,她能找出冰火之毒的解药,成功地替萧廷宴解了药。即使他的阴谋再是天衣无缝,终究是一场空。云鸾掩饰着眼底的欣喜,连忙吩咐王坤,将那青色的线,拿给萧廷宴服用。王坤目光里带了几分迟疑:“云四小姐,你确定吗?” 云鸾还没来得及回答,萧廷宴便率先出声:“王坤,废话什么……就算这是毒药,本王也甘之如饴。” 王坤听到这话,不由得微微一怔。云鸾有些怪异地扫了眼萧廷宴,他却眸光闪躲,避开了她探究的视线。王坤哪里敢再迟疑,连忙低声应了,用镊子将那青色线条捞出来放在茶盏里,小心翼翼地送到了萧廷宴的面前。萧廷宴二话不说,直接端起茶盏,将那青色的线连同茶水,一饮而尽。王坤连忙接过空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萧廷宴的身体状况。云鸾却丝毫不担心,这解药有假。单是观察一下,盘儿如今的脸色,她便能断定,这解药真的被她给分解出来了。她眯眸笑着,眼底的光犹如那幽深的古潭,透着一丝冰凉。她将水盆里,那条红色的线捏起来,一步步走到盘儿的面前。盘儿惊惧不已,根本不敢去看云鸾的眼睛……“你……你要干什么?” 云鸾也不和她废话,直接捏住她的下颌,将她嘴巴给掰开,把那条红色的线塞入了盘儿的嘴里。盘儿死咬着牙关,不愿咽下去。这是毒药,这是冰火之毒,她……她如果吞下去,将会得到生不如死的痛苦折磨。这个剂量,完全不会置人于死地,可是也仅仅不会死罢了,那冰火两重天的滋味,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她将会永远堕于地狱,永世都将得不到解脱超生,不,她不要受到这样的折磨。“云鸾,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我求你,别用这种法子折磨我。” 盘儿忍不住呜呜哭着。云鸾眼底迸射出一道冷芒,她含笑回道:“盘儿姑娘,我可是一个善良的人,不会动不动就要人家的命。我有心饶你一命,你怎么也不知道领情呢?” “这个毒药,可是你身上携带的,如今让你尝一尝这毒药的滋味,也不枉费,你将它藏了这么久……”“不,不要,我不要……”盘儿呜咽哭着吼道。云鸾敛了嘴角的笑意,一字一顿轻声道:“这可由不得你选择……”下一刻,她便毫不犹豫地卸掉了她的下巴,将那红绳塞入了她的咽喉肚腹。盘儿绝望到了极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吞下了冰火之毒。毒药滑入肚腹,云鸾便松开了盘儿。盘儿瘫倒在地上,毫无任何挣扎之力。她就像是一条被放在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云鸾再不看她,拿了一个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双手,而后她将帕子丢在盘儿的脸上,二话不说便看向萧廷宴道:“你吩咐人,将她关押起来,暂时不要杀她,后面她还有很大的作用……”萧廷宴自是不反对云鸾的任何决定,他当即便让黑羽卫将盘儿给押了下去。云鸾觉得有些口渴,径直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完了半杯茶,解了一些渴,她走向萧廷宴去查看他的情况。王坤看着云鸾走过来,他无比激动地一把握住云鸾的手。 第60章 感激之情 云四小姐,王爷服用的真是解药,王爷的体温正在一点点下降……他现在的脉搏,几乎已经趋于平静了。“四小姐,你可真是太厉害了,从此以后,除了王爷,你就是我第二个最敬佩的人。” 今天这一切,如果没有云四小姐在,王爷必死无疑啊。如果王爷死了,那他的小命也就没了,所以云四小姐是间接的救了他的命,他对她的感激之情,犹如那滚滚长河,绵延不绝啊。萧廷宴看着王坤,握着云鸾的双手,他低声咳嗽了一声,眼里满含警告之意,王坤察觉到了王爷不善的眼神,他吓得连忙松开了云鸾的手,滚到了一边去,再也不敢刷任何存在感。云鸾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靠近萧廷宴,观察了他的情况一番,原本那一颗紧紧地提起的心,缓缓地落了下来。今天可真是惊险万分,但凡她走错一步,可能萧廷宴就死了。还好,她这一步步走来,走得很稳,并没有出什么意外,还好萧廷宴没出事,这一切都没脱离她的掌控。云鸾冲着萧廷宴抿唇一笑:“王爷,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萧廷宴眸光潋滟,灼灼发亮地凝着云鸾:“本王现在的感觉很好……身上的热意渐渐地退去了,再没有任何不适。” 云鸾缓缓点了点头,突然屋外咔嚓一声响,一道惊雷从天际炸裂开来。夹杂着雨水的寒风,从窗口缝隙吹拂进来。下一刻,瓢泼大雨倾盆而下。云鸾凝着那落下的雨珠,呢喃了一句:“又下雨了啊……”王坤连忙去关窗户,岂知当他的手触碰到窗棂时,他一眼便看见了跪在雨幕中,跪在楼下的黑翼身影。他不由得微微一怔,有些迟疑地扭头看向萧廷宴。“王……王爷,黑翼大人在楼下大门口跪着呢……如今这下起了暴雨,他还跪地不起……”萧廷宴的眼睛,无波无澜没有半分起伏。“他喜欢跪那里,就让他跪去……他不再是宴王府的人,本王管不了他的任何行为。” 王坤胆子小,不敢再说任何惹王爷不快的话,他连忙将窗户关好,隔绝了外面一切的事物。云鸾没急着回去,一是如今暴雨倾盆,她暂时也回不去。二是,她还是不太放心萧廷宴的身体,她必须得等到他身体恢复正常,才放心离开。她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王坤特别殷勤地亲自泡了茶水,端到了云鸾的身边。“四小姐,除了喝茶,您要不要吃点茶点啊?这家酒楼玫瑰糕点,还有银耳羹都是远近闻名的招牌菜。许多贵夫人大家闺秀,每次来酒楼,都点名要吃这两样东西的。” 云鸾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说了句:“是吗?” “是的,是的,我这就让酒楼的后厨做出来,给你尝一尝。你为我家王爷忙活了这么久,肯定也饿了。” 王坤满脸的都是谄媚,一脸阿谀奉承的模样。云鸾瞧着他无比殷勤的模样,她忍俊不禁:“既然如此,那就麻烦王大夫了……”王坤受宠若惊,连忙摆手摇头:“不,不麻烦的。这是我应该做的,四小姐别客气。以后你但凡有事,吩咐我做的,我王坤定会义不容辞。” 他如今对云鸾,那是心怀感激,这可是他的大恩人,是他一辈子都要捧着的祖宗。半个时辰后,王坤将糕点与银耳羹,还有酒楼的几道招牌菜,全都摆在了屋内的桌子上。桌子上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美味佳肴。云鸾看着,倒是有了几分饥饿之感,不过她没立刻食用,而是查看了一番萧廷宴的情况。不过是半个时辰的时间,萧廷宴的身体状况,几乎已经恢复了到正常,除了他身体稍微弱一点,再没其他的不适。便连风寒,也彻底没了。王坤喜出望外,高兴得不得了。他也为萧廷宴准备了膳食,屋外的雨水,是越下越大,却丝毫不影响,屋内两人的饮食口味。云鸾饱餐一顿,萧廷宴亦是心情很好的喝了两碗米粥,王坤在一旁看着,激动得老泪纵横。云鸾看着他如此夸张的模样,不禁撇了撇嘴。“王大夫,宴王不就是比平日里多吃了一碗米粥吗?你瞧瞧你这泪流满面的模样,倒是显得有些做作了啊。” 王坤不好意思地,抹了一把眼泪。他的老脸一红,低声咳嗽了一声:“云四小姐有所不知啊,我家王爷从小就身体不好。他时常的生病,时常吃药,几乎是风寒不离身的。身体不舒服,那胃口也就差了……所以王爷从来都没有,在一餐喝过两碗米粥的时候。” 云鸾眼底掠过几分讶然,若有所思地瞥了眼萧廷宴那确实有些瘦弱的身体。“是吗?” 萧廷宴被她看得,有些赫然。他不自在地低声咳嗽一声,王坤误以为,他又感染了风寒,当即便打开药箱,拿出了专门抑制风寒的药丸,欲要给萧廷宴服用。“王爷,你这是又要感染风寒了,你快点服下这药丸压制一下,小的回府便为你熬药……”他是路神医的徒弟,跟在宴王身边好几年了,大的那些疾病和解毒,他不太精通,但专门针对宴王的身体,什么风寒之类的,他还是挺精通的。这也是他能留在宴王身边的原因。宴王感染风寒的次数最多,他也就派上用处最多。但是经历了冰火之毒一事,王坤暗暗发誓,以后有机会,还是得和路神医好好的讨教一下毒物之类的东西。萧廷宴这会儿有些烦王坤,他觉得他特别的聒噪,在他和云鸾面前这样上蹿下跳,他怎么看都觉得格外的碍眼。“本王没事……本王有事要与云四小姐详谈,你退下吧。” 王坤看着王爷神色正常的样子,他不由得松了口气,他将药丸装回药箱,一点也没有看出来萧廷宴看着他满脸嫌弃的神色。“王爷,你们谈你们的,屋里不能没人,我得留下来伺候你和四小姐啊。” 萧廷宴的气息急促几分,他缓缓的握起了拳头。 第61章 悲悯目光 他到这会儿,才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在他身边伺候的人,一个比一个没有眼色。 黑翼就算了,脑瓜简单被人利用,犯了那么大的一个错,如今连这王坤都没半点眼力劲,明晃晃地杵在这来打扰他和云鸾。 他都明白的说了,让他出去,结果这厮倒好,以伺候他们为名,就是赖在这里不走。 萧廷宴心里无比忧伤,他才发现他这身边的手下,全都没一个得用的……看来,下次还是得选一个机灵的,能看懂他心意的人在身边伺候。 萧廷宴心里,漫起几分烦躁,看着王坤的眼眸越发冷冽。 “本王让你出去,你就出去,哪来这么多的废话?怎么,难道你想和黑翼一样,也想被本王赶出去?”王坤的身子一抖,他这才意识到王爷是生气了,他好像触碰到了王爷的逆鳞。 他的脸色当即一白,连忙提着药箱二话不说,落荒而逃。开什么玩笑,他才不会像黑翼大人那么惨,被王爷赶走。 否则天大地大,离了王爷,还真是没有他的容身之所呢。他又不像黑翼大人武功盖世,即使离开了王爷那也是能生存的,他就不同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如果没有王爷给他撑腰,他早晚得被人欺负死。 王坤一走,室内顿时归于平静。萧廷宴觉得,自己的耳边终于不再觉得聒噪。 他再次亲自为云鸾斟茶,云鸾对于刚刚王坤那一段插曲,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她就觉得挺逗的。 宴王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有意思。按理说,像宴王这种环伺在危险中的人,身边应该有很多谨慎且行事妥帖的人,但是她想到黑翼,再看看刚刚落荒而逃的王坤……啧~她怎么想,都觉得有些怪。 具体怪在哪里,她一时间说不上来。萧廷宴端起茶盏,缓缓地站起身来,眸光温润地凝着云鸾,郑重其事对她说:“今日如果没有四小姐,本王恐怕真的要命丧黄泉了。四小姐的救命之恩,本王真是无以为报啊……”云鸾看着他这么严肃,这么郑重其事的模样,她不由得也带了几分紧张,听到他后面的那句话,她都怕他会突然脱口而出什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了。 她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还好萧廷宴最后,倒是没说什么以身相许的话。 虽然与他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云鸾却能感觉到,萧廷宴不是一个孟浪随性的人。 他外表看着惊才绝艳,很是随性洒脱,但他的性子却是无比稳重温吞的。 这样的性格,与之相处起来,不会给人太大的压力,能让人由衷地从心里对他产生几分信任与安全感。 果然,萧廷宴后面倒是没加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语。 “以茶代酒,本王敬四小姐一杯。以后,四小姐但凡有什么差遣,只管提出,本王必定无有不应。”云鸾眼底漫过几分笑意,她今日这么拼尽全力地救他的命,所求的东西不就是要他这么一句话吗? 经过今天这件事,她相信云府的命运,将会与萧廷宴宴王府紧紧捆绑在一起。 云鸾倒也没有任何扭捏,大大方方接过萧廷宴的敬茶,洒脱无比地一饮而尽。 “有王爷这番话,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但愿我们以后,能够互相扶持,抵御一切想要迫害我们的敌人。”萧廷宴抿唇,罕见地轻声笑了。 他这一笑,潋滟璀璨至极,仿佛万物在他的笑容面前,全褪去了所有的色彩……云鸾凝着他绝色的容颜,不禁暗暗感叹一句,蓝颜祸水啊,萧廷宴可真是一个绝世大美人。 这要是换成第二个女人坐在他对面,估计早就把持不住,沉迷在他绝美的笑容下了。 还好她定力足,不为美色所迷惑,否则她还真是要成了名副其实的花痴女。 云鸾敛下眼帘,连忙从萧廷宴的脸上移开。她透过窗户缝隙,透过那重重雨幕,漫不经心地再次扫了眼跪在地上的清冷少年。 他全身都湿透,一张脸惨白如纸,那一双眼睛除了冷还是冷,就像是那千年不化的冰川。 黑翼察觉到云鸾的凝视,他缓缓地抬起眼眸,对上她探究的视线……不知为何,他竟然从她的眼里,看出了几分悲悯? 黑翼一怔,不由得微微蹙眉。她是在可怜,同情他吗?之前他那么对她,难道她不生气,不恼恨他,想要杀了他来泄愤吗? 黑翼怎么都没想到,云鸾会用悲悯的目光凝视着他。一时间,他感到无地自容。 他仓皇地低下头,不敢再看云鸾那一双清澈,且充满悲悯的眼睛。雨,下得很大。 豆粒大的雨水,狠狠的砸在他的脸上,渐渐的温度降下来,那雨水慢慢的凝结成冰雹,犹如刀子般狠狠的割着他的每一寸肌肤。 越来越冷,身体的温度在一点点下降。他几乎都感觉不到,身体有什么暖意传来——王坤在一旁看着,有些不忍心的叹息一声劝道:“黑翼大人,王爷现在在气头上,他肯定不会在短时间内消气的。这天起那么冷,如今又下起了冰雹……你别再继续跪下去了,否则你会被冻死的。” “听我的,你先离开,等过个十天半月,你再回来找王爷,再好好求他,向他忏悔一番。我们都知道,王爷虽然表面清冷,但他对我们几个,还是挺有感情的……我们跟在他身边最久,也是他最信任的人。这次你只是被人蒙蔽了,又不是背叛了王爷,也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王爷肯定会原谅你的,这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黑翼攥着拳头,缓缓的闭上眼睛。 他淡淡勾唇,凄然一笑:“不……王坤,你不会懂得。王爷这次真的是动了怒……他真的是下定决心,不想要我了。”王坤的脸色微变,暗暗咬牙:“就算王爷不想要你了,难道你今日,还要在这里一直跪到死不成吗?” 第62章 自生自灭 黑翼,你这明显就是在逼王爷……王爷刚刚解了毒,身体很疲累,他需要时间休息的。 你别这样逼他了,给他一些时间吧……”黑翼眼底漫上几分绝望,他的五脏六腑,犹如被一双大手在狠狠的拉扯着,他疼,他痛…… “我没想逼王爷,我只是不知道去哪里而已。离开了王爷,我就不是我了,与其如此,倒不如就跪在这里,以死谢罪……”他恍惚记起非常久远的那段记忆,虽然当年才只有六岁,可很多事情,到了现在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记得,好赌成性的父亲他在卖了他娘和妹妹赌光了那些钱后,他又将他卖给了一个人牙子。 人牙子本来是要将他卖给一家商户当儿子的,谁知刚到了京都,他便染上了一场重风寒,治疗风寒最起码要花十两银子,当时风寒来势汹汹,他病的是奄奄一息,人牙子看他是救不活了,当即便将他丢在了巷子口,任由他自生自灭。 那晚也是下了一场大雨,他抖着身体,将自己缩成一团。他感受不到任何的暖意,全身冷冰冰的,几乎没了任何知觉,任由寒冷的雨水,一滴滴淋透在他全身。 他就像是被人丢弃在了地狱门口,眼睁睁的等着死神,来索取他的命,恍恍惚惚中,他好像看见了娘和妹妹。 她们穿着很漂亮的裙子,面带幸福的向他招手,笑着告诉他,她们是来带他走的。 她们告诉他,她们带他去的地方,没有痛苦,没有饥饿,没有寒冷,亦没有分别。 他们一家三口,会永远幸福在生活在一起,谁也无法将他们分开。他哭着喊娘,喊妹妹,他说愿意跟她们走,无论去哪里,只要她们在身边,他就不会怕。 他是男子汉以后长大了,他会好好保护她们的,不让任何人欺负她们,将她们当作牲口般买卖。 可是,当他伸手去拉扯她们的胳膊时,她们却突然间消失了,他猛然从昏沉中醒来,四处去寻找她们的踪迹。 他爬在满是泥泞的地上,一点点的翻找着巷子里所有人能藏人的地方,他一边哭,一边祈求她们,不要躲他,不要再丢下他了。 后来,他累了,再也找不动了。他躺在冰冷的地上,低声呢喃喊着她们,却再也看不见她们的影子……他再也无法感受到娘亲的温暖,无法感受到妹妹甜甜的喊他哥哥。 就在他将要断气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巷子口。他眸眼恍惚用力撑着眼皮,怔怔的看向那替他遮挡了很多冷风的马车,下一刻,他便看见一双素白纤细的手,缓缓的挑开了车帘。 一张精致美丽令世间万物多为之逊色的脸,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当时的王爷十六岁,已成长为了一个少年。 他眼底带着悲悯,静静的凝着他。他只淡淡的问了他一句:“你愿意跟着我吗?从此以后,我可以是你的家人,也可以是你坚实的后盾,但你必须得忠心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背叛我……”黑翼还没回应他,就闭眼昏死了过去。 他以为,他没应答,这贵人再不会管他死活,谁知道当他再次醒来时,他居然置身在温暖如春的房间,躺在柔软又暖和的床上。 从那一刻,他清楚的知道,他重生了。曾经的他,就在那个雨夜早就死了,而重生的他,只为了王爷而活,他曾发誓,要效忠王爷一辈子,若有违此誓言,他会五马分尸,粉身碎骨而亡。 如今呢,他居然为了一个莫须有的妹妹,险些害了王爷毙命。他即使万死也难辞其咎。 王坤无法劝说黑翼的固执,他气恼的不行,两个人待在王爷身边的时间最长,所以他们平日里虽然没有多少交流,却还是有一些情义在的。 他看着黑翼,如今走入了这么一条死胡同,自然比谁都心急。可他再心急,又能做些什么呢? 黑翼这次,终究是错了,大错特错,王坤忍不住问出了他憋闷在心底许久的疑问。 “黑翼,我就不明白了,盘儿不过是铭月郡主派过来一个普通的丫鬟罢了,你为何要如此维护她?就算是铭月郡主本尊,你也不该为护着她,而损害王爷的任何利益啊。”黑翼握着拳头,缓缓的低下了头,他眼底闪过几分哀痛。 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回道:“我……我曾经怀疑,盘儿她……她或许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王坤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黑翼:“这……这怎么可能呢?盘儿她长得那么粗犷,和你的面容根本没有半分相似之处。”黑翼不自觉的哽咽一声,他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斑驳发黑的银镯子。 这个银镯子小小的,圈口犹如婴儿手腕那般大小。有一些黑色的污渍,藏匿在花纹中……黑翼丝毫不嫌银镯子脏污,他视若珍宝的捧在手心,慢慢的红了眼睛:“这个银镯子,是……是盘儿无意间丢失的……我还没来得及问她,就出了王爷中毒的事。”银镯子的样式,以及那内壁雕刻的,属于她妹妹小名字迹,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银镯子,他看第一眼时,就觉得是他妹妹的。盘儿拥有这个银镯子,那是不是就说明,她很有可能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 当年他妹妹被父亲卖的时候,才不过四岁。年纪上,倒是与盘儿相差无几。 王坤震惊不已,久久都缓不过神来,他抖着声音道:“怪不得,怪不得你如此魔怔般,那样护着盘儿,原来还有这个渊源?” “那盘儿该不会,真的是你妹妹吧?睿王修炼死士的手段,我可是听说过的,很可能盘儿她就是被睿王磋磨成了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黑翼的眸光,闪过几分希翼:“你也觉得,她是我妹妹的可能性很大吗?”王坤还没来得及点头,他的背后便传来一声嘲弄的嗤笑声音。 云鸾从酒楼里走出来,手里握着一把纸伞,她站在屋檐下,眉眼清冷的凝着黑翼。 “你真的觉得,盘儿会是你的妹妹?就因为这个,你才没有任何原则的选择维护她?” 第63章 想跟着你 黑翼攥着拳头,一双眼睛通红不已:“四小姐,我知道,之前的事情,我做得很不对……”云鸾抬手打断黑翼的忏悔与歉意,她直截了当地说了句。“都这时候了,你也别向我道歉忏悔了,这些没内涵的话,我可不爱听。黑翼,关于盘儿,我只说一次。她不是你的妹妹……睿王曾经派人调查过你的底线……虽然宴王将你的身世掩藏得很深,可睿王还是挖到了一些东西。”

“比如,你手里的那只镯子,其实那不是从你妹妹身上摘下来的,而是从你那好赌的父亲手里拿回来的。当年,你父亲将你妹妹卖了时,早就瞒着你将你妹妹戴的银镯子给夺走了。你想想,他为了钱都能卖了你妹妹了,又怎会让你妹妹戴着银镯子走呢?”

云鸾的一番话,彻底切断了黑翼最后一丝希望,他的眼眸陡然一阵死寂,漆黑一片再没了任何光亮。他就那么怔怔地凝着云鸾,她的每个字,每句话都有理有据,由不得他不去信。是啊,他父亲那么贪得无厌的人,又怎会容许,他妹妹戴着一只银镯子离开呢。原来从一开始,睿王就抓住了他这个弱点,让盘儿利用这只镯子,来牵绊着他,慢慢地让他为他们所用。黑翼垂下了脑袋,犹如困兽般忍不住嘶吼了一声。终究是他太蠢,才让敌人有机可乘,差点害了王爷的命。王坤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红了眼眶。黑翼大人,也是一个可怜人啊。从小命运凄苦,心里仅存的那一点点亲情,却被人当做利用的武器。如今,那丝想念居然也是假的,也是睿王布下的棋子。睿王这一招,真是狠啊。云鸾轻轻的叹息一声,再没多说一个字,握着纸伞径直走出了酒楼,步入了雨幕中。“王大夫,宴王他太累了,就让他在这厢房休息一晚吧。你让黑羽卫,将这酒楼围住,必须要围得犹如铁桶一般,即使是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它进去。”

王坤对待云鸾的态度,恭敬无比,他连忙点头哈腰地应了:“哎,小的知道了,四小姐你慢走。”

云鸾轻声嗯了句,上了黑羽卫准备好的马车。谁知,马车刚刚启动,她便隐隐约约听到王坤一声惊呼:“黑翼大人,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黑翼没有应答,外面的冰雹,砰砰砰地砸在马车顶上,云鸾皱眉,黑翼到底去了哪里?难不成是要硬闯上楼,再次请求萧廷宴的原谅?云鸾忍不住挑起车帘,朝着外面看去。岂知,黑翼并没有冲入酒楼,他就远远地跟在她马车后面,慢慢地一步步走着。可能是跪得太久,可能他全身泡了太多冰冷的雨水,他走起路来,远不如曾经那样健步如飞。他慢吞吞,僵硬着走着,原本挺拔的身形,渐渐呈现几分佝偻。虽然走路的姿态很僵硬,速度却并不慢,一直都在紧紧地跟着她的马车。云鸾一时间,倒是摸不清楚,黑翼到底要干什么。她抿着唇瓣,选择默不出声,打算不去理会黑翼,她不理会他,他跟了一段时间,应该就不会跟了吧?啪的一声,云鸾放下了车帘。她靠在车壁,开始闭目养神起来……她没再去看黑翼的行踪,他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安静得好像,他似乎早就离开了。等到马车,在云府门口停下。黑羽卫挑开了车帘,恭敬地搀扶着云鸾下马车,云鸾握着纸伞,缓缓转身欲要往府内走时,视线不经意一扫。不远处的雨幕中,有个佝偻的身影,在穿透无数雨珠帘幕,隐隐向她走来,渐渐的他的身影变得清晰,渐渐的云鸾看清了他的样子。云鸾拧着眉头,站在那里,凝着黑翼一步步地走近。她不禁叹息一声,有些无奈:“黑翼……你跟着我干什么?是你做错事,惹恼了宴王,他才不要你,赶你走的。你要是不想离开他,想要祈求他的原谅,你应该继续跪在酒楼,继续求他原谅……”“你怎么会跟着我回了云府?宴王做好的决定,我不认为,我有本事,能让他改变主意原谅你。你还是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你再想想其他法子,祈求宴王的谅解吧。”

她说着,便转身踏上了云府大门的台阶。谁知,黑翼却屈膝,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云鸾一怔,陡然转身看向黑翼:“你到底要干什么?”

黑翼低着头,用沙哑至极的声音回道:“王爷既然不要我了,我没地方可去……四小姐,我……我想跟着你……”云鸾倒吸一口冷气,不可思议地看着黑翼。她觉得,这家伙是在开玩笑,是在故意逗她的。他之前那么讨厌她,屡屡与她作对,一副巴不得她死的架势,她是疯了还是傻了,会同意让这么一个随时能杀了她的人,留在自己身边啊?云鸾勾唇,不由得笑了。“黑翼……你回去吧,你明知道,呆在我身边,比呆在宴王身边还要困难。你趁早歇了这个心思吧……”黑翼握着拳头垂着头一言不发,也不做任何的辩解。他静默了一会儿,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云鸾看着他起身的动作,当即便松了口气,以为他断了跟着她的心思,欲要离去呢。谁知,黑翼却看了眼云鸾,一言不发地找了个角落,老老实实地站着……云鸾:“……”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满脸讶异地看着黑翼:“你当真铁了心?”

黑翼抿着唇角,冲她点头。云鸾无奈扶额,她怎么都没想到,黑翼居然会来这一出……她根本就猜不透,他究竟要闹哪样。之后,无论她怎么劝说,黑翼都不为所动。云鸾渐渐地累了,也不去费口舌去劝黑翼了,她满脸阴沉地踏入大门,头也没回地让人关上了大门。云府大门咣当一下子,重重关上,黑翼静静地藏匿在府门外的一个角落,就那么屹立不倒地站着。

第64章 美如天仙 这一站,不知不觉就站了一夜。云府里的许多人,都注意到了黑翼。翌日一大早,云鸾还没睁眼醒来,云倾便带着五弟云淮来了鸾凤阁。云鸾刚刚睁开眼睛,云淮便从外面冲进来,直接扑入了她的床榻,一把抱住了她的胳膊。“四姐,四姐……我告诉你,我们府门外有个很奇怪的人……我听护卫说,那人昨天晚上便在那里站着了。昨晚我可记得,下了一场很大的暴雨,后来暴雨渐渐的变成了冰雹。” “四姐,那么冷的天,难道他就在冰雹里站了一夜吗?他到底是谁啊,到底想干嘛的?该不会是要害我们云府的人吧?” 云鸾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苦涩一笑,刚要回答云淮的问题,云淮便被云倾揪住了衣领,给拎了出去。“云淮,你可真是个傻子……都不动脑子想一想的吗?他如果真的要害我们云府,昨天晚上,趁着那场暴雨,就该动手了。如今,这天都亮了,太阳都出来了,他还站在门外,犹如个门神一样……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攻击性好吗?考虑事情,凡事要动动脑子……”云倾将云淮揪出去,朝着云鸾温柔地笑着:“小四,你好好的梳洗更衣,我们在外面等着你。” 她说罢,便揪着不愿离去的云淮去了厅堂。云鸾的心头淌过一阵暖流,三姐总是这样,处处为她着想,处处体贴她,对她好得不能再好。她的三姐,是这世上最好的姐姐。云鸾忍不住勾唇笑了笑,如春进来,伺候她更衣洗漱,她看着小姐开心的样子,她也跟着开心傻乐。云鸾佯装不悦,瞪了眼如春:“傻丫头,你在傻笑什么?” 如春当即便敛了嘴角的笑意,有些忐忑地回道:“奴婢是看小姐高兴,奴婢也跟着高兴……”云鸾一怔,倒是再也生不起如春这傻丫头的气来。她的心口,鼓胀得满满的,她忍不住揉了揉如春的头发:“真是个傻丫头……”如春忍不住有些懊恼地跺了跺脚:“小姐,我的发型刚刚梳好,如今又被你弄乱了。” 云鸾从饰品盒里,拿出一只玉簪子,塞到了如春的手里:“喏,这是我补偿给你的……揉一揉头发,就能有一只玉簪,这是多划算的事啊。” 如春的眼眸闪过喜色,当即顾不得生气了,连忙接过玉簪,甜甜的眯眼笑了:“奴婢谢谢小姐……”“行了,我的傻丫头,给我梳妆吧。” 云鸾勾唇笑道。如春连忙应了,手脚麻利地给云鸾梳了个简单的发髻,用一个洒金珠蕊海棠绢花当做点缀。再搭配着葱绿色的宫缎素雪绢裙,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衬得云鸾整个人清新可人,增添几分小家碧玉的孱弱之美。等到云鸾走出去的时候,云淮看到这样装束的云鸾,惊喜地蹦了起来,围着云鸾啊啊大叫。“啊……四姐今日的打扮可真是太美了……美如天仙啊。四姐,你怎么能这么漂亮呢?从前都不见你这么打扮,你就该穿戴点清新颜色的衣裳。葱绿的颜色,可真是配你啊……”“在我心里,我觉得四姐是最漂亮的女人……以后我要娶媳妇,一定要找四姐这样的大美人……哼,比四姐长得丑的,我都不要。” 云倾听了,佯装有些生气地问云淮。“好啊臭小子,你这是拐着弯的,在骂你三姐丑了?枉我平日里那么疼你,你怎么竟和你四姐亲近,一点也不知道亲近我呢?同样都是你的姐姐,你怎么差别对待啊?” 云淮嘻嘻笑着,怕云倾教训他,他躲在了云鸾的后面。他冲着云倾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三姐,你怎么还和四姐吃醋啊?本来四姐长得就比你好看啊……四姐平时不打扮,都比你漂亮,更别说这用心打扮了。你们相差的,可不是一点点啊。父亲曾经教导我,让我不要说谎,我可不能昧着良心说谎,否则让父亲知道了,非得打我屁股不可……”云倾气的厉害,咬牙切齿的就要抓云淮,要揍这个小浑蛋。云鸾被夹在他们两个之间,与他们闹作一团。这样久违的欢乐时光,让云鸾分外感动——她得有多久,没有和他们这样打闹玩乐了?好像自从迷恋上萧玄睿,她的心思,就再也不放在家人身上了。三人玩闹了一通,出了一身的汗,这时刘氏喊他们,让他们去前厅用早膳。他们简单地梳洗了一下,结伴朝着前厅而去。云鸾他们到的时候,其他人早就到齐了。大嫂二嫂正吩咐下人,将膳食上桌,云淮走进去,蹦蹦跳跳扑入了刘氏的怀里。刘氏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斥责他老实一点,不许在饭桌上打闹了。云淮不敢招惹刘氏,当即便收敛了顽皮的性子,规规矩矩选了位置坐下,一家人难得有时间坐在一起用早膳。虽然云家的男人,这时候都不在,但对她们来说,还是挺温馨幸福的,云鸾坐在刘氏身边,用膳期间,大嫂二嫂还有三姐,轮番的给她夹菜,让她多吃一点。云鸾一一道谢,礼尚往来也给她们夹菜。刘氏瞥了眼云鸾的双腿:“你父亲出征那天,我罚你跪在厅堂,我听说你是老老实实跪了一夜?” 这事,她之前不知道,还是无意间听到下人说的。她听了后,心里咯噔一跳,便想着要问问云鸾这件事,这孩子最近的变化可真是大啊,以前她哪能这般老老实实的跪一夜啊。她不过是跪了她一两个时辰,结果她倒好,居然跪了一夜。跪了一夜,还让人瞒着,不许告诉她。刘氏这心里,真是心疼不已。云鸾无所谓地冲着刘氏一笑:“母亲别担心,女儿年轻身子好,跪一夜照样活奔乱跳的。” 刘氏伸手,下意识地揉了揉她的双腿:“你这孩子,以前不是很会偷懒耍滑的吗?怎么这次,就老老实实地跪了?” 第65章 有了喜脉 云鸾摸了摸鼻子,低声回了句:“我……我就是觉得,自己长大了,不该仗着你们对我的疼爱而任性妄为。错了就是错了,你们可以不惩罚我,我必须要惩罚自己,这样我才能尝到苦果,才能知错就改……”刘氏听着她这番懂事的话语,她的鼻子不由得一酸。“你这孩子……还真是长大了。好,好……”她抱了云鸾好一会儿,云鸾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部,乖巧地抚慰母亲的激动情绪。大嫂二嫂的眼里,纷纷露出欣慰的神色。这一顿早膳,云家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和谐温馨。早膳结束后,云鸾看着二嫂与大嫂帮着下人收拾家务,她看到二嫂有些憔悴的面容,她的眼皮一跳,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当即便上前,挽住了二嫂的胳膊,将她带出了厅堂。亲自送了二嫂回她居住的院子。二嫂不明所以,满是狐疑地看着云鸾:“小四,你这是怎么了?我还要和大嫂一起干活呢,你突然把我拉走是什么意思?” 云鸾暗暗估算着二嫂怀孕的日子,估计她现在就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二嫂孕吐反应比较晚,前世到了云家出事,她才发现自己怀了孕,当父兄的尸体运回京都,二嫂因为不知道自己怀孕,她当时差点小产。直到她晕倒在云枫的棺材旁,下面见了红,她才知道自己怀了孕。在那种绝望的时刻,若非这个孩子的到来,恐怕当时的二嫂会撑不住,直接随着二哥而去了。一想到,前世的悲惨画面,云鸾气息不稳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时,她将心底的复杂情绪敛去,小心翼翼地扶着二嫂,让她坐在了屋内的软塌上。“我刚刚看二嫂你脸色不太好看,所以就让三姐去请了大夫过来,给你把把脉……三姐应该快要到了。” 二嫂捏着帕子,捂住了嘴角,无可奈何地看着云鸾:“小四,你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我就是没休息好罢了,怎么还请了大夫过来?我又不是瓷娃娃,干嘛这么小心啊?” 她就是这几日,睡眠不太好,总是心神不宁,思念云枫的紧,夜里睡不好觉,这脸色看着就不怎么好了。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就是没休息好,倒是没其他什么问题。谁知小四,居然这么紧张……云鸾挽着她的胳膊轻轻地晃了晃,带着几分撒娇:“哎呀,二嫂你就当是让我安心,让大夫看一看,又不会如何。” “如果不让大夫给你诊诊脉,估计我这一天都在记挂着你的事。二嫂别让我担心啊,你没事,我才能放下心来。” 二嫂眼里带着宠溺,笑着凝着云鸾。都说,她疼爱这个小姑子,比对自己娘家的妹妹还要好,但是啊,这人都是相互的。小四对她这个嫂子,何尝不好呢?她记得,那一年她还没嫁入云家时,在参加一场聚会,被几个闺秀合起伙来欺负时,是云鸾及时出现,为她解了围,给她撑腰,怒怼那些闺秀。小四那时,应该才不过十一二岁,她手里握着一把鞭子,不由分说便狠狠地砸向那些闺秀。那些柔弱的大家闺秀,全都吓得四处逃窜,屁都不敢放一个便溜了,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有一天居然会成为她的小姑子。人人都说,嫁入夫家与婆家小姑相处时,会有很多的矛盾发生,但她自从嫁入云家,从来都没有与小姑子们发生什么矛盾。她对小四,从一开始因为她替自己撑腰,就对她很是亲近。因为她的态度亲近,将心比心,小四对她的态度倒也很是亲和,但是若说太贴心,远远不如现在,她们的姑嫂关系这么亲密。这一刻,二嫂的心里是感动,是欣慰是幸福的。她握了握云鸾柔弱的手,好脾气地点点头:“好,为了不让小四担心,我答应你就是。” 云鸾这次松了口气,轻声笑了。没过多久,云倾便带着大夫赶来,大嫂也随之跟了过来。她隐隐猜到了一些可能性,但她没敢说出来……如果二弟妹真的怀了,她是由衷的感到高兴,想她嫁入云家两年了,到现在一无所出……她很是愧对云家,若是二弟妹怀了孕,她也能轻松几分,不再独自承受着生育的压力。大夫放下药箱,开始认真地为二嫂诊脉。云倾走过来,握住了云鸾的手,姐妹两个目光灼灼地凝着大夫。大嫂站在一旁,既忐忑又紧张。半盏茶功夫后,大夫诊脉结束,云倾沉不住气,连忙出声问:“怎么样?我二嫂她没什么事吧?” 大嫂握着二嫂的手,也是无比期待地看着大夫。大夫眯眼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细长的胡须。“小的要恭喜二少夫人了……二少夫人,这是怀了孕,有了喜脉。如今,已有一个半月的身孕了。” 大夫这话一出,几乎惊呆了二嫂。二嫂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大夫,又看向围在她身边的家人们。她突然想到,自己的月事是推迟了好些天,因为云枫出征,导致她心神不宁,心情烦躁倒也没往这方面想。她真是没想到,老天居然给了她这么大一个惊喜。大嫂不由得红了眼眶,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二弟妹,恭喜你……”这对云家来说,可是一个大喜事。云家这么多年都没有增添人口,这下子二弟妹怀了孕,公婆以及夫君,肯定是要高兴死。云鸾早就猜到了,并没有多少意外,云倾却是高兴得不行,她激动得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而后她便嚷嚷着要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刘氏。云鸾蹲下身来,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二嫂平坦的肚腹。“二嫂,你从现在开始,什么都不要做,就专心的待在屋里养胎……待胎儿到了三个月,你再出来活动。现在你这肚子,可是我们云家最金贵的存在……”二嫂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真的,她不由得喜极而泣。 第66章 大嫂愁思 她倾身忍不住抱住了云鸾,低声哽咽哭了起来。“小四,我怀孕了,我有了夫君的孩子。好,真是太好了……你帮我给你二哥写信,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好不好?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高兴疯的。他之前一直都想要个女儿……”云鸾连忙哽咽着声音应了,这个消息确实要告知父兄他们。她相信他们收到这个好消息,定然也会为了家人,更好地保护自己……大嫂在一旁,捏着帕子,也跟着擦眼角。她激动的身子,几乎都控制不住的轻轻战栗。云鸾安抚好了二嫂,看着大嫂那红彤彤,而又黯然神伤的眼眸,她眼底掠过几分心疼。她让下人好好的伺候二嫂,她便带着大嫂离开了这里。她挽着大嫂的胳膊,两个人走在长长的廊道:“大嫂,如今二嫂怀孕,我最担心的就是你……”大嫂眼底掠过几分惊诧,有些无奈地看着云鸾。“你担心我干什么?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看护好你二嫂的身体。” “二嫂那里,自然有母亲操持,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也帮不上什么忙的。我就怕大嫂你,因为二嫂怀孕而自责……”大嫂没想到,自己的那点心思,居然被云鸾看得一清二楚。她满眼都是感慨,紧紧的握着云鸾的手,久久没有说话。不知不觉隐忍在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纷纷滑落下来。云鸾叹息一声,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一处凉亭处,扶着她坐在了石凳上,她拿着帕子,动作轻柔地给大嫂擦脸上的泪水。“大嫂,你想哭就哭吧,只是哭过这一次,以后再不许轻易地掉眼泪。你心里的忧愁与难处,我都明白的……”大嫂本就难受,如今听到云鸾这么善解人意的开导,她的情绪彻底绷不住了,紧紧地搂着云鸾的腰,低声哭泣起来。“小四,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内疚。我嫁到云家两三年了,到现在肚子没一点动静。虽然你大哥不嫌弃我,公婆也从未责怪过我,云家一家人对我都很好,可是我自己迈不过这个坎。我偷偷请了不少的郎中,吃了不少的药,可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是真的想为你大哥生孩子,我不能让他这辈子从我这里绝后了啊。我自问这一辈子,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何老天要对我这么残忍,难道我这辈子都不能为你大哥生育子嗣了吗?” 云鸾心情复杂的,轻轻拍着大嫂的肩膀。大嫂的身体,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嫁入云家两年多,肚子没有半分动静,前世的时候,大嫂直到死,都还在憾恨自己没能为大哥生孩子。以至于后来,大哥身死,大嫂将所有的寄托,都放在了小五的身上,她待小五如亲子,最后也为护着小五而亡。“大嫂,我认识一个大夫,他医术还是不错,不如今日我带你去找他,让他为你看看身体可好?” 云鸾知道这时候,任何的安慰都没有用,唯有实际行动,才能抚慰大嫂的愁思。果然大嫂在听见云鸾这句话,她眼眸一亮,抬起头来看着云鸾:“那大夫的医术真的很不错?” 云鸾靠近她耳畔,低声呢喃了一句:“是宴王府上的大夫,他的医术应该比一般人家的医术好一些的。” “听说,他还是路神医的徒弟……想必是有几分真本事在的吧?” 大嫂一听路神医,顿时破涕而笑。她连忙擦了脸上的泪水:“我听说过路神医……都说他的医术高明,能够治疗各种疑难杂症。那他的徒弟,应该也不差吧?小四,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我回去收拾一下……”云鸾和她说了个大概的时间,让她先回住处休息一下,吃了午膳,她便带她出去。大嫂一扫之前的阴霾,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她连忙点头,眼底带着激动,转身便离开了此处。云鸾当即便让府中的下人,去给萧廷宴送了封信,问他借一下王坤,她午饭后便去云雀楼。而后,她又写了封信,让人传给二哥,二嫂怀孕,应该让二哥知晓此事。刘氏得知自己二儿媳妇怀了孕,她欣喜不已,当即便请了个大夫住在云家,专门每日为二嫂把平安脉。不仅如此,她还又安排了两个得力的婆子,贴身照顾二嫂的饮食,总之这个孩子可不能有半分疏忽马虎。二嫂成了重点保护对象,所有人都提高了谨慎,事事以二嫂为先。云家的有十多年,没有增添新的人口了,这个孩子的到来,彻底让整个云家又有了新的生机。午饭过后,云鸾收拾一番带着大嫂去了云雀楼。谁知,云鸾走出大门,正打算上马车时,她无意间的一瞥,居然看到黑翼站在不远处,他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的,全身皱巴巴的,黏糊糊。很明显他依旧穿着昨日被雨水淋湿的衣服到现在。她不由得微微蹙眉,黑翼也没有走上前来,就远远地看着。云鸾为了避免后续的麻烦,她就假装看不见,慢慢地上了马车。马车启动,她挑起车帘,随意看了眼,便看见黑翼跟着马车,远远地在后面跟着。云鸾有些头疼的扶额,这黑翼怎么回事?还真打算死赖在她身边不走了?大嫂也注意到了黑翼,她眼底掠过几分狐疑:“这少年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一直跟着你啊……”云鸾不知道这事怎么解释,她只得回了句:“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不必理会他……估计跟个几日,也就走了。” 大嫂见小四毫不在意的样子,她就没再说什么。半刻钟后,她们到了云雀楼。云雀楼门口,守着两个黑羽卫,他们看见云鸾来了,纷纷眼眸一亮,朝着她躬身行礼。“四小姐好……”云鸾冲他们点了点头,在大嫂惊诧的目光下,她镇定自若地带着大嫂进了云雀楼。云雀楼今日,依旧没有什么人。王坤早在包厢里等着了,云鸾带着大嫂入了房间,他立即站起身来,无比殷切地向云鸾问好。“四小姐你来了?快点坐……这一路上赶过来,天气肯定很冷吧?我让人提前放了炭火在屋里,又让人提前准备了一些茶饮,四小姐快点坐下来歇歇。” 第67章 进入赌坊 他对云鸾的态度,那叫一个谄媚,将事情安排得面面俱到,周到得不得了。大嫂看到这一幕,惊讶不已,扯了扯云鸾的衣袖,低声嘀咕。“这宴王府的大夫,居然这么热情好客?” “我之前不是听说,宴王府的人,都不太好惹吗?我还以为,我们求着他们看病,他们会故作高冷,端着架子呢。没想到,这王大夫这么平易近人……”云鸾勾唇,轻声笑了下。经过昨天那一件事,王坤见识到了她的本事,就算是借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怠慢自己。她一连救了宴王两次,除了黑翼那个不长眼的,恐怕这宴王府的人对她,都有几分和颜悦色。云鸾让王坤别瞎忙活了,让他赶紧给大嫂检查一下身体。王坤连忙恭敬地应了,他开始认真地替大嫂把脉。突然一个黑羽卫从外面走进来,凑到云鸾的耳边说了句:“四小姐,我家王爷有请……”云鸾挑眉,低声回了句:“宴王没回王府?他一直都待在云雀楼的?” 黑羽卫缓缓点头:“王爷的身体还很虚弱,从昨天开始,一直留在这里修养呢。” 云鸾缓缓地起身,向大嫂招呼了一声,便随着黑羽卫离开。黑羽卫带着她,走到了二楼廊道尽头的一个房间。他恭敬推开门,邀请云鸾入内。云鸾踏入房间,屋内的暖意夹杂着一股淡淡清香扑鼻而来,黑羽卫将门从外面关上。她慢慢渡步入内,透过珠帘,她看到了靠在软塌上,正在翻着一本兵书的萧廷宴。他满头墨黑青丝倾撒而下,散落在肩头,身上只穿了件月白色的衣袍,腰带都没束,就那么松松垮垮披在身上。他身边不远处,是一面半敞开的窗户,窗外的阳光洒落进来,打在他的肩头……言念君子,温其如玉。萧廷宴当真是一个芝兰玉树,风姿特秀之人,每一次相见她都有种被惊艳的感觉。萧廷宴听到脚步声,缓缓地抬头看向云鸾。而后他深邃的眼眸,犹如绽放开了璀璨潋滟的烟火,冲着云鸾淡然一笑。“你来了?” 云鸾走过去,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王爷的身体,今日感觉如何?” “本王并没有感觉到有任何异样……四小姐不必担忧。” 萧廷宴丢了书本,坐起身来。“不知王爷让人喊我过来,所为何事?” 云鸾担心大嫂那边的情况,直截了当地问道。萧廷宴规整了一下凌乱松垮的衣衫,而后他坐在了云鸾的对面,他眼底闪过几分迟疑,目光灼灼的凝着云鸾。“本王刚刚得到一个算不得太好的消息……”云鸾的心,咯噔一跳,她握紧了拳头满面紧张的看着萧廷宴。“怎么?难道边境那边,出现了什么意外?” 萧廷宴的眉眼,沉敛下来:“不是边境的事,而是事关萧玄睿的心腹魏明……”魏明?云鸾眼底掠过几分疑惑:“他有什么不对劲?” “自从萧玄睿出征后,本王一直让人观察着睿王府的动静。之前的几天,睿王府倒是也挺平静,可是这两日,这魏明总是鬼鬼祟祟,早出晚归的……”“一开始本王没在意此事,只让人留意一二就行。谁知,他这两日越发出入频繁,本王就不得不怀疑,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魏明是萧玄睿的心腹,他的一切行事,都是遵从萧玄睿的命令,本王怀疑,可能萧玄睿还有其他的部署……”萧廷宴没有任何隐瞒,如实回道。云鸾腾的一下子站起身来,她握着拳头,不停地在屋内来回徘徊。她绞尽脑汁想了又想,就是想不出前世在这时候,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萧廷宴看着她这么烦躁不安的模样,他温声提醒:“你别急,事情既然被我们发现了一些苗头,总是一件好事。本王会继续,让人盯着魏明,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摸清楚,他到底在做什么了。” 云鸾摇了摇头,她再也坐不住,当即便对萧廷宴说:“我总觉得,其中还有什么,我们没有窥探到的阴谋。不行,我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宴王,我要去亲自去查一查,魏明到底在做什么。” “我大嫂这里,劳烦你费点心,到时王坤给她诊脉结束,你派个人,送她回府吧。她要是问起我,你就说我有事出去一趟……”她说完这番话,没有半分犹豫,转身就走。萧廷宴站起身来,根本来不及阻止云鸾,但他觉得,即使他阻止了,估计也拦不住她的去路。他眼底掠过几分担忧,当即便喊了黑羽卫进来:“派几个人,暗中跟着四小姐,保护她的安全。” 黑羽卫连忙领命而去。云鸾急匆匆地离开云雀楼,她没乘坐马车,让人牵了一匹马出来,当即便翻身上马,扬起马鞭一抽,疾驰而去。根据萧廷宴提供的信息,她找到了魏明每日都徘徊的几个场地。什么茶楼,成衣铺,风月场地,她全都溜达了一圈,却根本没寻到魏明的半点影踪。她独自站在人潮拥挤的街头,心里慌乱得厉害,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赌坊?对了,还有一家赌坊没去。她想起之前,韩当曾经去过一家赌坊,去替尹白莲那个所谓的哥哥还赌债。那个赌坊,应该是属于萧玄睿,是不是有什么秘密,藏在赌坊内,她还没有发觉?云鸾调转方向,朝着赌坊而去。她进了赌坊,里面有很多人正在赌博,她从怀里掏出一大包的银子,故意放在手里颠着。赌坊老板看到又进来一个肥羊,他的眼睛一亮,连忙让人去招呼云鸾,恭敬地请她上桌。赌坊里一般男人来的比较多,很少有女子踏入此地。所以云鸾刚一进来,就有无数目光,在她身上来回地扫视探究。云鸾丝毫不怯场,任由那些人的打量,她直接选择了一个比骰子大小的赌盘。她将手里的银子,全数都押小。 第68章 骗我输钱 旁边围观的人,纷纷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云鸾,这女人脑子有问题吧?人家还没摇骰子呢,她倒是先押了小。这是有钱多的没地方花了是吗?这女子明显是不懂这些门道,就是来这里送钱的。很多人嗤之以鼻,嘲弄声此起彼伏。云鸾假装没听见,眸眼淡漠地看向摇骰子的小厮:“开始吧……我押小……”摇骰子的小厮,瞥了老板那边一眼,老板对他使了个眼色。小厮立即看懂了老板的意思,当即便摇起了骰子,小厮玩了好一会儿的花样,他将骰盅往桌面一扣。“来来来,买大买小,买定离手了啊!” 刚刚围观的人,纷纷押了大,他们都觉得云鸾这把铁定要被老板忽悠,所以他们押把大的,铁定能赢。云鸾倒是不在乎输赢,她见这边场子热了起来,她便在暗中悄悄寻找着魏明的踪迹。小厮掀开骰盅,许多人都激动地喊着:“大,大……”谁知,骰盅掀开,映入众人眼帘的,居然会是小。这一局,云鸾意外地获胜。那些人押大的银钱,全都被云鸾赢走,云鸾挑眉,不由得嗤然一笑,想必这就是赌坊的套路吧?她第一次来,赌坊老板肯定看她人傻钱多,所以先调动起她的兴味,先让她赢个几把,勾起她的胜负欲,让她掉进坑里,再也爬不出他们所设的陷阱。但他们不会知道,云鸾志不在此,输赢对她来说,根本不那么重要,下一把,她当即便把赢来的钱财,又押了小。围观的众人纷纷都懵了,他们看着云鸾赢了,有不少人开始跟着云鸾下注,他们也将钱财押了小。但也有人不信这个邪,拿出自己身上的所有银子,再次押大。坐庄的小厮,暗暗勾唇一笑,而后开始摇骰子。这一局,又是云鸾赢,跟着她的那些人,尝到了不少的甜头,他们看着云鸾的眼神,纷纷带了几分热烈。“哎,小姑娘,你下一把押大押小啊?没想到你这手气那么好啊,我们今天就跟着你下注了。” “我这一连输了两把,我也跟小姑娘下注……”“我也跟……”“我也跟……”一时之间无数双眼睛,都齐刷刷的看着云鸾。云鸾处变不惊,神色没有泛起任何波澜,她不说话依旧将赢来的所有银子,全都押小。她猜,赌坊老板应该在这时候,开始割韭菜了。这一把无论她押什么,得到的结果都是输……可以说,云鸾将赌坊老板的心思,琢磨个透透的,坐庄的小厮再次摇骰子,得到老板的暗示,当即便改变了骰子的点数。这次所有的人,都跟着云鸾下注。周围的人群,气氛越发的高涨起来。他们一双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骰蛊看。“小,小……”“小……”坐庄的小厮淡淡抿唇一笑,当即便慢慢地掀开手里握着的骰盅。映入众人眼帘,是密密麻麻的点数。几个骰子,无一例外全都是六点。众人一看这把居然输的,还输得如此惨烈,他们纷纷开始红着眼睛叫嚷起来。“什么嘛,居然是大?” “输了,全输光了。” “早知道我就不跟那女人押注了。” “她是不是和东家一起,故意诓骗我们的啊。” “真是晦气……”众人纷纷用鄙夷不满的目光,看向云鸾。云鸾二话不说,直接掏出一个玉佩,放在了押注上。“再来一局……”那个小厮,看了眼那个玉佩,他的眼睛不由得一亮,这玉佩一看就是个价值不菲的宝贝啊。其价值,估计不会低于千两。小厮有些激动,如果能把这玉佩赢过来,他今日的分成可会翻番了,他真是要发财了,今天走了狗屎运居然碰到了这么人傻钱多的主儿。小厮连忙点头:“好,再来一局,买大买小,买定离手啊!” 云鸾还是将玉佩,押了小。原本那些输红了眼的人,这次谁都没押注,纷纷旁观,一个个根本都不明白,这小姑娘到底要干什么。输了那么多钱,她眼睛都不眨一下,根本没有任何心疼的神色。很多人都觉得,她很奇怪。又一局开了,小厮将骰蛊掀开,这次点数还是多的,云鸾再一次输了。众人唏嘘不已,这小姑娘的运气是到头来了吧?小厮喜滋滋地拿起了云鸾输掉的玉佩,想要向老板讨赏,谁知,云鸾却突然抬手,一把握住了那个小厮的手腕。小厮有些惊诧的抬头看向云鸾:“姑娘,凡是进入这赌坊的,都要愿赌服输,你这是想耍赖吗?” 云鸾抿着唇角,冷然一笑。“不是我想耍赖,而是你不守规矩,频频出老千骗我输钱。” 小厮的心咯噔一跳,他连忙理直气壮的反驳:“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哪里有出老千。我们这赌坊,在这京都城都是出了名的公开透明……你刚刚进来时,明明也赢了,而且还赢得不少。是你自己非要贪心,想要赢更多……”“幸运之神,可不会一直都跟着你。来这里的人不都是有输有赢嘛……如果每个输的人,都像你这样胡搅蛮缠,污蔑我们赌坊出老千,那我们的赌坊还能在这里安安稳稳开那么多年吗?” 云鸾可不想和他说废话,她直接夺了他手中的骰蛊:“是不是出老千,我试验一下就知,你不必啰嗦这么多。” 小厮眼底满是焦急:“你……你这人简直胆大包天,你居然敢在我们这里闹事,你是不想活了吗?” “识趣的,不想死的,我奉劝你赶紧住手。” 他说着,便攥着拳头朝着云鸾攻击而去。云鸾冷笑一声,抬起脚来,踹在他的心口,一脚将他给踹飞出去。众人都惊呆了,这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原来是个不好惹的练家子啊?怪不得她会只身来到赌坊玩,人家这是有恃无恐啊。小厮摔在地上,捂着胸口嗷嗷大叫。赌坊老板那边,他的脸色渐渐的下沉,连忙通知人,去喊打手过来,料理了这个惹事的女人。云鸾再不看那小厮一眼,当着众人的面,摇动骰蛊。“我猜这一局,每个点数都是六点……”众人不禁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云鸾。“这女人脑子有毛病吧?她居然敢在这赌坊撒野?” “是啊,她以为她有透视眼吗?还……她猜这局每个点数是六点呢,就吹牛吧……”岂知那人的话音刚落,云鸾将骰蛊扣在桌面,毫不犹豫的掀开骰蛊,那依次排开的骰子面,全都清一色六点。 第69章 戳破真相 云鸾将蛊底用力一掰,骰蛊的底部断裂了一块,她的手指捏住了一块小小的磁块。而后她又拿起骰子,将骰子掰成了两半,露出了一个金属物件。“各位……这特制的骰子内部,放了一些能被磁石吸引的金属,骰蛊底部又放了磁块。等到他们摇完骰子之后,再根据赌注上的押注进行“微调”。也就说,坐庄的人,想要这局为小就是小,想让这局是大就是大……”“他们就是利用这种法子出老千,故意诓骗我们老百姓。这样的行为,你们真的能容忍吗?想一想,你们输掉的那些钱,那都是你们辛苦挣来的血汗钱……他们却以这种卑鄙的方式夺取了……”这下子,可把众人都给惊呆了,他们个个不敢置信的张着嘴巴,怔怔地看着云鸾。赌坊老板的脸色一变,他根本来不及让人阻止,云鸾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他们赌坊的秘密给公布于众了。他的额头顿时冒出一层冷汗,这可是被捅了马蜂窝了啊。一旦这事流传出去,他们的赌坊非得倒闭不可。他恼怒无比,怎会看不出这女人来者不善,根本就是来找茬的。他眼底闪过几分冷光,赌坊打手急匆匆地冲进来,准备冲向云鸾朝她动手。那些赌徒这会儿早就反应过来,他们发现他们玩了这么久的骰子,输了那么多钱,都是被这赌坊给骗了啊。有的人,可谓是因为赌,而家破人亡,什么都没有了。光脚不怕穿鞋子,今日若是这家赌坊不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代,他们必定是要闹起来的,他们的损失必须要由赌坊承担。赌徒们当即非常有默契地围住了云鸾,阻挡住了那几个打手靠近。“兄弟们,这家赌坊出了老千,骗了我们那么多钱。如今被戳破真相,我们可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否则谁来赔偿我们的损失?” “对,不能轻易放过。我家里的储蓄,都被我给输光了,如果真是因为运气,庄家没出老千,我输了也就输了,我也就认了。可看这情况,很明显不是这样……”“是啊,我还差点要将我女儿给卖了,就想着要回本,赢回我输的那些钱呢。谁知道,他们出老千,从一开始,我就不可能有回本的机会。” “赌坊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这样大的仇恨,我们怎么能忍?” “赔钱,赔钱,道歉道歉……”赌坊里的赌徒,本来就多,他们人多势大,根本不怕赌坊的打手,他们非常默契地护住了云鸾,同时也将赌坊老板,给围了起来。赌坊老板脸色铁青,被那么多人围着,他逃也逃不出去。他打算先安抚一下这些情绪激动的赌徒:“各位,这一切都是误会,我们赌坊是最公平公正的,肯定是那个坐庄的小厮,他擅自做主,为了多得一些赏钱,他才偷偷出了老千。” “这样的行为,别说你们能忍,我这个老板都忍不了。你们放心啊,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我这就让人将那浑蛋给轰出去,永不录用啊。” 不得不说,赌坊老板的这一番示弱的发言,平息了不少人的怒火,他们大部人的人,也是信了赌坊老板的说辞……“原来是这小厮擅自做主,偷偷出老千啊。” “我就说,以前怎么都没有这样的事……”“一个老鼠坏一锅粥,这个小厮可不能轻易饶了他。” 赌坊老板看着这些人的情绪,渐渐地稳定下来,他眼底掠过几分喜色,他也算是见多识广,遇见的事情也不少,所以他才知道怎么处理,才能将事情降低到最小。所以,他立即便让打手,调转方向,欲要将那个小厮给拖出去,赶出赌坊。云鸾勾唇,冷笑一声。想要就这么简单地解决这件事?哪有这么容易……这赌坊老板,是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吗?他以为,他一句不知道,将责任统统都推给小厮,这赌坊就没有任何责任了吗云鸾动作利落,撑着桌子一跳,动作很是敏捷地跳到了桌子上,她凝着那黑压压的人群,凝着那些愚昧无知的赌徒。“各位……你们认为区区一个小厮,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胆敢擅自做主出老千吗?如果没有老板的授意,他怎么敢?” “空口白牙的,老板说这事和他没关系,难道真的就没关系了吗?你们的损失,谁来补偿?你们家破人亡的痛楚,谁能来和你们分担?” 凡是来赌坊赌钱的人,都是想要赢钱,想要不劳而获,想发财想疯的人,云鸾此言一出,顿时给了他们巨大的精神启发。“对啊,我们的损失,谁来补偿啊。” “赌坊老板这是,避重就轻,想要处置一个小厮,便想将我们这些人给糊弄过去啊。” “还好这小姑娘脑袋聪明,才没有被赌坊老板忽悠,及时提醒了我们。否则我们可真是,就像是个大傻子,傻傻地被别人骗了,还在替他数钱呢。” “就是啊,这老板太过分了,这件事不能算完。必须要赔偿我们的损失,必须要给我们一个满意的说法。” 他们纷纷红着眼睛,无比愤慨地瞪着赌坊老板,再次将他包围起来,一个个凶神恶煞,群情激奋的要他赔钱,否则就砸了这家赌坊,让他们再也无法开张营业。赌坊老板吓得脸色铁青,躲都没地方去躲,虽然对外他是这家赌坊的老板,可是他背后的大佬是睿王啊。这家赌坊的银子,可不是他的,他根本没能力去赔偿这些人的损失啊,赌坊老板无法开口答应他们,那些赌徒渐渐的失去了理智,一个个挥着拳头,将赌坊老板给痛打了一顿。不止是赌坊老板,那几个打手也都被包围在人群里,纷纷被群殴了一番。赌坊里面一时间陷入混乱,打砸抢全都闹起来了。云鸾就是趁着这个空子,快速地跳下桌子,离开了赌坊厅堂,朝着赌坊后院而去。 第70章 爱逾生命 外面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就不信魏明那家伙,还能沉得住气。云鸾所料分毫不差,当她偷偷潜入后院时,便见魏明背着双手,在廊道里来来回回地徘徊走动。 有个小厮,快速地走到他身边,将前厅发生的一切,一一向他禀告。魏明恼恨不已,直骂赌坊老板是蠢货,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他正骂骂咧咧着,突然里面走出来一个衣衫凌乱,满脸憔悴的男子。那男子披散着头发,双眼呈现出一种迷离,他扑到魏明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给我……给我快活散……”魏明这会儿,哪里有耐心应付他,他不耐烦地一把将男人给推开。 “宋公子你先忍一忍吧,等到了晌午,我就给你快活散……”男人摔在地上,整个身体便开始剧烈的抽搐发抖。 他的嘴角渐渐地开始流出口水,眼睛鼻子都开始流淌出液体来。他吸着鼻子,僵硬着双手紧紧地攥着魏明的衣摆:“求……求你了。给我快活散,快点给我,我……我快要忍不住了,太难受了,太痛苦了。我身体里,犹如千百只虫子在撕咬……” “我好难受啊,好痛苦啊。求你,求你救救我……”魏明居高临下,眼底闪过几分不屑看着那个男人:“宋城啊宋城,你可曾想过,你也会有今天?现在的你,就像是一个摇尾乞怜的狗一样,居然如此没有尊严地跪在我面前,祈求我给你一条生路……” “呵,可真是讽刺。想当年,你不是曾嘲弄过我,是一个阉人,是睿王身边的一条走狗吗?如果时光能重来,你还会用那样的态度与语气,来折辱我,羞辱我吗?”宋城的面目,不断地抽搐变得狰狞。 他涕泪横流,哭着摇头,满眼都是懊恼后悔:“魏明大人,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小的,从前有眼不识泰山,对你的不敬行为吧。以后,你是我的祖宗,是我的父母,我再也不会那样对你,再也不敢对你不敬了。” “求你给我快活散吧,求你,求你……我给你磕头,我给你擦鞋子,我给你当狗……求你就可怜可怜我吧。”魏明看着他如此卑微,就像是一条狗般,在苦苦哀求的模样,他的眼底漫过几分得意,他轻勾唇角俯身对着宋城来了句。 “既然如此,那你就学狗叫一声,让我听听……叫得好了,我会考虑给你快活散的。”宋城没有任何的抵抗与拒绝,他连忙跪在地上,双手耷拉着,学着狗的样子,开始低声汪汪地叫着。 那声音,穿透长长的走廊,越过无数的墙壁,一点点非常清晰的传到了云鸾的耳朵里。 云鸾看到这一幕,她眼底满是惊诧,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男人,跪在魏明面前,学狗叫的样子。 宋城~~他可是宋城啊。她怎么都不会想到,宋城怎么会变成了这幅样子——宋城曾经是南储的四大才子之一,他不但外表俊美不凡,文采亦是非常出众,京都城里不少的大家闺秀,都暗暗心仪宋城,都梦想着要嫁给他为妻,嫁入宋家为媳妇。 宋家满门正直清廉,宋城的父亲官拜一品,乃是当朝左丞相,可谓是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宋家的嫡女是翼王妃,宋城亦是翼王妃的嫡亲弟弟。可以说,宋城的身份贵不可言,以他的身份就算让他娶个公主,那也是绰绰有余,根本不存在配不上公主一说。 云鸾怎么都没想到,宋家这么一个显赫的大家族,他们的嫡子宋城,居然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快活散,顾名思义就是一种令人上瘾,令人丧失理智的毒药。人体一旦服用这个东西,永远都不可能会戒掉,服用的多了,不出十年,此人就会枯萎而死。 快活散在京都,几乎是禁药,一般没人敢触碰。宋城服用禁药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 宋家满门的清誉,可全都要毁于一旦……魏明这是彻底毁了宋城,毁了宋家,亦是毁了翼王妃。 京都城的人,谁不知道翼王妃疼爱她这个胞弟,犹如亲子。这么一个金尊玉贵的人,现在居然跪在魏明的面前,祈求他的怜悯与施舍? 怎么会这样?等等……云鸾的眸光,突然一眯,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性的信息,魏明为何要这么做? 他为何要如此折辱践踏宋城?宋家无论是朝堂还是在京都,那都是一顶一的大家族,魏明不过是一个奴才罢了,他如何有胆子,敢这么羞辱宋城? 不,不是魏明要羞辱宋城,而是睿王萧玄睿……萧玄睿为何要这么做? 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宋城,宋家……翼王妃,翼王……想到这里,云鸾的心不由得咯噔一跳。 翼王?难道说,萧玄睿一开始的目的,并不在宋家,而是在于翼王?云鸾紧紧地握起拳头,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开始快速地思考,她记得翼王是非常疼爱翼王妃的,当初他亲自登门要求娶翼王妃,堂堂一国王爷,他不惜跪在宋丞相的面前,向他立下毒誓,往后余生,若是他辜负了翼王妃,他则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宋丞相被他所感动,皇帝那里虽然气恼不已,但是宋丞相亲自跪在他面前,为他们求赐婚圣旨,皇帝看在丞相忠心耿耿,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份上,便压下心底的怒气,赐下了赐婚圣旨。 翼王与翼王妃自从成婚后,他将后院的那些侍妾,全都遣散出府,别说留一个侍妾了,就连身边伺候的丫鬟,翼王都统统赶走。 翼王与翼王妃的爱情,曾经一度传为佳话,令无数女子羡慕不已。到了今天,他们成婚已有五年。 五年的时间,翼王妃身体有疾,一直都没能怀孕。直到今年,翼王妃传出喜讯……可以说,翼王对他的王妃,是爱逾生命,将她几乎是捧在心尖上宠爱的。 这样的一个宠妻如命的一个人,如果他妻子的弟弟,被萧玄睿用这种手段控制住,那么翼王他……他就相当于是萧玄睿手里,最锋利的一把暗剑。 想到这里,云鸾的脸色一阵惨白。她的身子,轻轻地晃了晃,她连忙摇头,低声呢喃,安慰自己:“不,不会的,这一切一定是我自己胡思乱想的。” 第71章 刀抵脖颈 可是,如果翼王真的被萧玄睿给操控了,那么她的父兄,乃至整个云家军就会危矣。 这次出征,父亲可是亲自点了翼王,让他跟随而去的。她只让父兄防备着萧玄睿,可从来没让父兄防备翼王……如果翼王真的被萧玄睿给控制了……其后果不堪设想。 云鸾的脸颊,刹那间惨白。她连忙摇了摇头,又极快地将那些荒唐的念头给摒弃,这都是她自己在胡思乱想,她的猜想,还没得到验证,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自己慌乱。 她必须要保持冷静,才能理智地进行下一步。云鸾紧紧地攥着拳头,竭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不能慌,不能乱,一步步来。她的贝齿狠狠地咬破唇瓣,直到口腔尝到一丝甜腥,她的精神才渐渐地清醒过来。 她眸光晦暗,慢慢地走入廊道,避着魏明的视线,一步步的靠近。事情真相如何,她唯有抓到了魏明,才能彻底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现在什么其他的念头都没有,满脑子都是活捉魏明,从他的嘴巴里撬出萧玄睿所有的阴谋。 宋城的听话与讨好,彻底愉悦了魏明。于是他仰头哈哈笑了几声,抬起手来轻轻地摸了摸宋城的脑袋一下。 那种动作与神情,就像是在摸一条狗一样。 “真是乖……”宋城的眼眸迷离,傻愣愣地仰头看着魏明,他一边吸鼻子,一边抖着声音求道:“可……可以给我快活散了吗?”魏明倒是没有食言,很是痛快的点头,当即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纸包,宋城看着那个纸包,一双眼睛猛然一亮。 他抖着胳膊,想伸手去接,谁知魏明却移开一些距离,避开了宋城的触碰。 宋城一怔,满眼恍惚地看着魏明。魏明轻勾唇角,眼底掠过几分暗芒,他慢慢地将纸包掀开。 宋城目光呆滞地看着魏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魏明掀开纸包后,他的手微微倾斜,那些白色的粉末,一点点地倾撒而下,落在了脚下的青石地砖上。 “你不是狗吗?狗都是要爬在地上舔的,宋公子……请继续保持你的狗样啊。”宋城这会儿,被药粉吞噬了所有的理智,什么尊严,什么面子,什么身份地位,统统都被他抛诸脑后。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要快活散,没有这个东西,他一刻也活不了,所以在看着魏明,在药粉洒在了地上,他想也不想般爬在地上,真的犹如狗一般,开始舔舐起来。 他伸着舌头,不顾地上的脏污,快速地将那些白色的粉末,吞入口腔腹中,其中有些药粉,洒落在了魏明的鞋子上,他没有任何犹豫,扑上魏明的鞋子舔舐起来。 魏明看着宋城抛下所有的尊严与骄傲,弯下他高傲的脊梁,心甘情愿地爬在他脚边,犹如狗一样在舔舐着他的鞋子,他心里痛快至极,宋城啊宋城,你居然也有今天。 哈哈哈,身份尊贵又怎样?出身大家,备受众人宠爱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要跪在他这个没根的人面前,舔舐着他的鞋子,心甘情愿地当他的狗吗? 那些药粉入腹,宋城身体里的痛苦难受,渐渐的消退而去,他喘着粗气,歪倒在地上,面上呈现出一种迷离特别享受沉溺的模样。 魏明挑眉看着,他这副欲仙欲死的模样,这就是快活散的威力吧,用这么一个东西,去控制一个人的精神,瓦解一个人的意志,还真是一个有力的王牌。 王爷的手段,很是高明,不过是一个快活散,便轻轻松松同时遏制住了宋家与翼王府的两大软肋。 这笔买卖,可真是划算至极。魏明正勾唇得意笑着,他丝毫没有防备,背后有人在悄悄靠近他。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云鸾已经握着匕首,抵在了他的脖颈。魏明的身子一僵,他看不到来人的面容,他的声音带了几分颤栗,低声警告:“你……你是谁?我告诉你,我是睿王的人,不想死的话,立即放开我。”云鸾的手指,狠狠的掐着他的脖子,她的力道很大,恨不得直接将他的脖子给掐断。 魏明被她掐得,控制不住的翻白眼。 “来人……咳咳咳,来人,有人要刺杀我。”云鸾冷笑一声,一句话没说直接握着刀子,狠狠的砸在了他的颈部,将他拖进了里面的一个房间。 宋城这会儿,渐渐地恢复了几分理智,他躺在地上眉眼清冷的看着,云鸾将魏明拖进去。 魏明带来的护卫,还没来得及上前阻止,突然四面八方涌现出身穿黑甲的黑羽卫。 那些黑羽卫个个武功高强,将那几个护卫包围起来,几乎没费什么招式,便将人彻底控制起来。 整个院落,瞬间恢复了诡异的寂静中。宋城晃了晃迷糊的脑袋,有些迟钝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眼底闪过几分惶恐,有些不安的看着突然出现的黑羽卫。 云鸾将魏明拖到了里面的房间,她找了一条粗绳子,将魏明给绑了起来。 魏明被绑在椅子上,当他悠悠醒转时,当看见对面坐着的人是云鸾时,他的情绪很是激动。 “云鸾,居然是你……” “上次你砍断我的手指,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居然还敢主动出现在我面前?王爷说了,他会替我出这口恶气的,云鸾你若还想得到王爷的喜欢,我奉劝你立即跪下来求我,求得我的原谅。否则,你将永远都得不到王爷的爱……”云鸾眼皮都没抬,就那么静静地凝着魏明。 魏明继续威逼利诱,用着以往他惯用的手段,想要哄住云鸾。 “云鸾,你现在放了我,我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跪下给我道歉,我们之前所有的恩怨,全都一笔勾销。我还是会帮你在王爷面前,为你说好话的……”一直沉默的云鸾,突然勾唇嗤笑一声,她眼底满是嘲弄与讽刺。 “呵……” “你……你笑什么?”魏明有些迟疑地看着云鸾,他居然分辨不清楚,她此刻脸上的情绪。 她的笑容,让他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惶恐不自觉的涌现上来。 第72章 可怕敌手 她的面容太平静了,平静得好像是一潭死水,他的话以及他口中的睿王,似乎都激不起她情绪的半分波澜。魏明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慌。“云鸾,你到底想干什么?” 云鸾俯身,突然逼近魏明,她眼底闪着幽光,一字一顿问魏明:“我倒想问问你,睿王他究竟想要干什么……”魏明一怔,他眸光闪躲,根本不敢看云鸾那一双咄咄逼人的眼睛。“睿王他不是去边境应敌了吗?我没在他身边,我怎么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云鸾冷笑一声,眼底掠过几分嗜血的暗芒。“故意和我装蒜是吗?你以为,你矢口否认,我就没法子,从你嘴里挖出有价值的信息了吗?魏明,我不是从前的那个傻傻痴恋睿王的云鸾了,你从前对付我的那些伎俩,你以为还有用吗?” 她说着,很是凶狠地一把扯住了他的头发。魏明顿时疼得,嗷嗷大叫,这一拉扯,云鸾几乎将他的一撮头皮都给扯掉了。他满眼都是恼怒,咬牙切齿地低吼:“云鸾,你放开我,你敢再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就让你不得好死……”云鸾勾唇,眼底满是冷意。她拿出匕首来,匕首上的寒光,闪烁在魏明的脸上,她握着刀柄,用刀尖一点点地临摹着魏明的五官轮廓。“在你让我生不如死前,我可以先让你尝一尝,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魏明,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的忠心不二。睿王能有你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手下,可真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魏明的身子一抖,他眼底满是恐惧,惊愕无比的看着那锐利的刀尖,在他脸上划来划去。他心惊胆战:“云鸾,你……你敢……”“啊……”下一刻,云鸾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握着刀柄,将刀尖刺入了他的眉心处。一阵钻心的痛,席卷而来,魏明痛得全身都忍不住痉挛颤栗,他虽然是个阉人,却因为从小跟在睿王身边伺候,这些年从未有人敢欺负他……他没想到,往日一向奉承着他捧着他的云鸾,有一天居然会用刀子,刺破他的肌肤,逼着他道出睿王的所作所为。眉心处有血,缓缓地流淌而下。那温热的血,沿着魏明的鼻梁,一点点流淌进他的嘴里,浓烈的血腥味,让魏明心里的恐惧,越发浓烈起来。他控制不住地抖着身子,整个人惶恐到了极点。“我……我不会说的,我不会出卖王爷的……”“是吗?既然如此,那接下来,你就好好的受着吧。” 云鸾淡淡的笑着,整个人很是平静:“其实,如果让最恨你的人,来折磨你,想必定会事半功倍。” 魏明满面惊诧地看着云鸾:“你……你想干什么?” 云鸾嗤笑一声,缓缓站直身体,她转身出了内室,走到了门外的廊道,她一眼便看见了蜷缩在角落里,已经恢复了几分意志的宋城。宋城看见她的到来,他害怕地抱紧身体,满眼戒备地看着她。云鸾握着带血的匕首,蹲在了宋城的面前。她凝着他俊朗的眉眼,谆谆善诱道:“宋公子……魏明那样羞辱你,那么践踏你的尊严,难道你真的能咽得下这口气吗?宋家宋二公子,曾经是多么风流倜傥的一个人,你不但外貌俊美,更是才华横溢,京都城里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将你当成是梦中情人。你本应该拥有比任何都要光明的前途……”“可,魏明以及睿王,为了一己之私,却毫不犹豫地冲你伸出魔爪,将你拽入地狱……宋城,难道你真的想就此认命,就这么将自己的一生,蹉跎在这短短的十余年里吗?人生在世,不能只为了一时的享乐,而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想想你的家人,想想那些爱你,愿意为你付出一切的亲人。” 宋城低敛眉眼,瑟瑟发抖地蹲在那里,一言不发。云鸾的话,多多少少让他有了几分触动,他控制不住的呜咽低泣起来,那哭声要多痛苦有多痛苦。可是,他现在已经没了回头路啊。即使他现在身处地狱,他也没法子爬出去了,宋城通红着眼睛,缓缓地抬头看向云鸾。“你说的那些道理,我都明白。我也知道,我美好的一生,统统都被睿王他们给毁了。我自然是恨魏明,也恨睿王的……可是,如今我已然成了这个鬼样子,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改变?” “我需要快活散,一旦没有这个东西,我就不能活。它是毒,也是我的解药……我就像是鱼,快活散就像是水。鱼如何能离开水?鱼没了水会死,我没了快活散也会死的。我真的不想沦落到这个地步,可是我没办法,任何人都无法将我从地狱里给拉出来……”宋城满眼都是绝望,他只觉得前路渺茫,他根本没有违抗睿王的勇气,在整个京都,这种禁药唯有睿王有,他曾经也不想从睿王这里拿药,被他所控制,可是他派人翻遍了整个京都,他都找不到快活散的半个影子。甚至他的姐姐翼王妃,都没有办法找出快活散。他除了伸手向睿王要,再没第二条路可走……睿王将他的路,全都给堵死了,他也不是愚笨如猪的人,怎会想不通这其中的蹊跷之处呢。或许从一开始,就是睿王给他下了套,让他误食了快活散,等到他发觉想要断掉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已经离不开快活散了。云鸾满眼复杂地看着宋城,萧玄睿真的很狠,为了达到目的,他不惜以这种方式,摧毁一个人美好的人生。不可否认,他这样的卑鄙手段,有的时候还真的挺管用。他不需要耗费什么人力物力,区区一个快活散,便成功地将宋家与翼王府攥到了手里。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可怕的敌手。云鸾闭了闭眼睛,她死死地攥着拳头……不能乱,不能慌。必须要一步步,稳稳当当地走。云鸾再次睁开眼时,那眸光里似乎又注入了无穷的,百折不挠的力量。她伸手,握住了宋城的手掌:“宋公子……如果我说,我能帮你弄到快活散呢?如果我说,我有法子,能够让你戒掉这个鬼东西呢?” 第73章 同病相怜 宋城不由得微微一怔,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云鸾,惊得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你……你说什么?你能帮我戒掉这个东西?这怎么可能呢,这可是快活散,一旦有人服食,除非是死,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戒掉的。” 他刚刚染上这个药物的时候,不是没有咨询过大夫,便连太医院的太医,他都一一询问过。最后得到的结果皆是,他这一辈子除非是死,否则根本不可能摆脱那个玩意。正因为一次得到了这样的结果,一次次地被人打入地狱,他满身的傲骨,才会慢慢地弯下,才会向睿王他们的恶势力屈服。他是真的被逼到了绝路,再也回不了头了。云鸾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背,一字一顿掷地有声道:“为什么不可能?天下奇毒,都有可能有破解之法,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快活散?宋公子,你只说愿不愿意戒,只要你愿意尝试,剩下的一切都交给我。” “若是你不肯尝试,还是宁愿过这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那你就当我,从没说过刚刚那番话。有些事情,你不去尝试,不去努力,你怎么就知道自己做不到?一开始就轻言放弃的人,永远都不可能会突破自我,得到成长。” “我可以这么和你说,你若是继续这样颓废下去,早晚有一天,会因为你一个人,连累到宋家,连累到翼王妃……他们都将成为萧玄睿的暗器,成为他的傀儡,为了他的私欲,为了他的皇权,而彻底的倾覆你所有的亲人。他们那么疼你,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忍心连累他们,亲眼看着他们步入地狱呢……”这些话,全都是发自云鸾的肺腑,她看着眼前的宋城,就好像看到了从前,那个执迷不悟,一条路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云鸾。曾经的她多傻啊,为了那么一个人,害了所有的至亲,辜负了所有疼她爱的人。如今,她有了重新来一次的机会……或许因为有着相同的经历,或许因为她觉得自己和宋城是同病相怜的,所以她不希望宋城以后后悔,如果当时有人能这样帮衬她一把,是不是就能避免前世的悲剧?云鸾的鼻头酸涩,她仰了仰头,将眼眶的泪水逼了回去。言尽于此,云鸾不打算再对宋城多说什么,他如果执意这样颓废下去,她说得再多,都不可能会改变他的想法。如果他还有一丝良知,还有一些对于亲人的挂念。他应该知道,这条路到底该怎么走。虽然一开始,可能会难一些,但是若是成功了,他的人生将会彻底逆转,将会柳暗花明,将会彻底地摆脱别人的操控,从而主宰自己的人生。云鸾松开他的手,缓缓地站起身来。宋城怔愣地凝着,刚刚被云鸾覆盖着的手背,她的手很软,很温暖,这种温暖,他有多久没有感受到了?每一日,他都活在浑浑噩噩中,他几乎都记不清楚,曾经的宋二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俊美人物了。从前的那个俊逸少年,怀揣着许多抱负的人,真的是他吗?记忆里,曾经的他,好像在一点点的模糊……随着时光的流逝,恐怕再也没人能够想起,京都城那曾经才华横溢,犹如芝兰玉树般的宋城。他的人生,可能就此便能彻底地划上句号。不单单如此,还有疼爱他的父母,宠爱他的姐姐。宋城呼吸一窒,他的姐姐刚刚怀孕不久,这些日子为了他的事,没少跟着操心。翼王本来是独善其身,从不参与任何夺嫡党争的。可如今为了他,这个王爷姐夫,也不得不趟这趟浑水。就因为他一个人,将所有人都拉下了深渊。不,不能是这样的。那些都是他至亲至爱的家人,他怎能如此自私,如此颓废,只为了眼前的苟且,而拖着全家人下地狱呢?宋城动了动身体,他猛然抬起头来,看向云鸾欲要转身的背影。他腾的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有些慌乱无措的,一把扯住了云鸾的衣袖。“我……我愿意为了我的家人尝试一下,我愿意的……”“求你,求你帮帮我,帮我走出这个深渊地狱好不好?” 他说着,便屈膝跪地,跪在了云鸾的面前。云鸾慢慢的转身,低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男子,她俯身搀扶住他的胳膊,将他扶了起来。“宋公子,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君主跪父母。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能让你能弯下你的脊背,能让你匍匐跪地……”宋城一怔,眸眼恍惚地凝着云鸾的那双潋滟璀璨的眼睛。她的眼睛里,犹如蕴藏了无数闪耀的星星,犹如装满了整个璀璨星河……这双眼睛美丽至极,他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再忘记她此刻的眼神。云鸾松开宋城,抿着唇角低声问:“既然你愿意为了家人拼一拼,闯一闯,那么魏明就是你第一个要闯的关卡。” 她说着便将染血的匕首,塞入了宋城的手里。宋城的胳膊轻轻一抖,手心里触手的冰凉,让他的理智更加清晰了几分,他低头看着那染血的匕首。匕首上的血,是魏明的。这个人就在刚刚,还在肆意践踏玩弄他的尊严,他是恨他的,恨不得他去死……云鸾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宋公子,去吧……无论用什么法子,只要你能让他开口,道出睿王用快活散控制你的真实目的,你就算是成功闯过了这一关。” “想一想你的家人,再想一想魏明将你如何当成狗般对待……人可以暂时软弱,却不能没了尊严与骨气。面对魏明,战胜魏明,你就能将自己丢失的尊严与傲气,一点点地给找回来。” 宋城的鼻子,忍不住的猛然酸涩起来。他的眼眶泛红,怔怔地凝着云鸾。他的尊严与骨气还能有机会找回来吗?这辈子,他真的还有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吗?当他看见云鸾眼中的鼓励,以及那义无反顾的坚持,他深深地被打动,心里深深地受到了震撼。 第74章 大局已定 或许他可以的。她信他能做到,那么他肯定能做到。宋城勾唇,冲着云鸾轻声一笑:“云姑娘,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说罢这句,他便紧紧地握着匕首,转身进了内室。他刚刚踏入内室,魏明看见他的到来,不由得眼眸一亮,他以为是自己的护卫控制了云鸾。他以为宋城拿着匕首进来,是为了给他松绑的。所以他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云鸾,你等着啊,等着小爷我得了自由,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贱人。” 宋城停住脚步,站在几步远的地方。魏明正笑得得意,突然见他止步不前,他不由得蹙眉,眼底满是恼怒,冲着宋城骂骂咧咧,趾高气扬地命令道:“宋城,你这个蠢货,你在那里傻站着干什么呢?还不赶紧滚过来,给我松绑?” 宋城的目光沉沉,抿着唇角眼睛一眨不眨地凝着魏明。魏明不由得带了几分恼怒,咬牙切齿地怒骂宋城:“狗儿子,你在磨蹭什么,赶紧给我松绑。否则,今晚的快活散我就不给你了……你就等着,今天晚上痛苦的死去活来吧。” 宋城原本平静的神色,终于有了几分波动,他呢喃自语了一句:“狗儿子?” “怎么,刚刚难道不是你学狗的模样,跪在我面前摇尾乞怜,让我给你快活散的吗?现在清醒了,你就觉得丢脸了?哈哈哈,宋城你就是一个孬种,一个蠢货,一个比狗还要低贱的垃圾……”魏明嘲讽不已,满眼都是轻蔑:“不单单是你,便连你那个姐姐,还有翼王,都是蠢货,你们一个个的活该被我家王爷耍弄利用。哈哈哈……”宋城握紧了手里的刀子,他眼底掠过几分怒意,一字一顿地低斥:“闭嘴,我不许你侮辱我姐姐……”魏明以为,宋城已经被他驯服了,却不想这家伙居然敢反抗他?那还得了?他这脾气,控制不住,蹭的一下子就蹿了上来。“宋城,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说不许我就不说了?呵,等着吧,等到翼王的价值被利用殆尽,等到我家王爷登上那个至尊高位,我非得将你姐姐掠来,尝一尝她的滋味不可。还别说,她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样,还真的挺讨男人喜欢的,怪不得翼王对她如痴如狂呢。” 魏明眼底闪过几分贪婪,脑海里闪现的,皆都是翼王妃那柔媚的脸颊。宋城彻底被魏明给惹怒,他眼底充斥的满是杀气,魏明可以羞辱他,侮辱他,甚至将他践踏到尘埃里,可他决不允许,任何人侮辱他的姐姐,他的姐姐是这世上最好的姐姐。凭魏明这样龌龊肮脏的阉人,也配肖想他姐姐?他……简直想找死。宋城咬牙切齿疾步冲向魏明,握着拳头狠狠地砸向魏明的脸庞。魏明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生生地受了宋城的拳头,几个拳头下来,他被砸得眼冒金星,嘴角流淌出温热的血来。他气得厉害,崩溃大骂:“宋城,你个狗东西,你居然敢打我……啊啊,我要杀了你……”宋城嗤笑一声,他一把揪住了魏明的头发:“想杀我?你别忘了,如今是你被捆绑着,是你在挨打。我既然敢打你,自然不可能再给你报复我的机会……”“魏明……你去死吧。” 魏明的瞳孔萎缩,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满身戾气犹如变了一个人的宋城。“你……你干什么?” 下一刻,他眼睁睁地看着宋城,握着手里的刀子,朝着他的胸膛划下来……“啊……”魏明的凄惨叫声,不间断地从屋内传出来。云鸾站在廊檐下,仰头看着渐渐昏暗的天色,夕阳西斜,一缕缕霞光渗透那茂密的树叶,透过那细碎的缝隙,一点点洒落在云鸾的周身。一阵风起,树叶被风吹的轻轻晃动着,那洒落在云鸾身上的霞光,也跟着轻轻摇曳……这一刻,她美得犹如坠落凡间的仙子。不知道过了多久,魏明的惨叫声,终于慢慢消弭。他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从里面传出来。“我……我不知道王爷的具体计划……”“别,你别再折磨我,我……我说。” “王……王爷之所以算计你,对你出手,他就是想借着宋公子你控制宋家,控制翼王妃以及翼王。” “如今,翼王这颗棋子,才真正起到了他的价值。” “这次……这次边境作乱,云傅清主动点名让翼王出征……从一开始,翼王他……他就是王爷的人……”“有宋公子你这个把柄在我们手中,翼王明知道事不可为,他却不得不为之。虽然云家人近日突然开始提防王爷,王爷在边境无法渗透进云家军内部,可是云傅清却格外信任翼王。” “殊不知,翼王从始至终都是王爷手里的一颗暗棋,王爷布的局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该死的人,照样还是得死,王爷该立的功,照样还会立。呵,王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只有他想做的,就没有办不到的。” 云鸾听到这里,浑身一片冰凉,整个人如坠冰窟。她的脑袋,就像是被劈了一道惊雷……她的脸上刹那间褪去所有血色。她僵硬地抬起脚步,缓缓地踏入内室。她一双眼眸没有任何焦距,怔怔地看着一身血色的魏明。魏明缓缓地抬头,看向走进来的云鸾,他勾唇冲着她嗤然一笑。“云鸾,即使让你知道了真相又如何?晚了,一切都晚了……哈哈哈,王爷的计划终究成了。云家的男儿注定逃不过这场浩劫……都得死,哈哈,都得死……”云鸾一步步走到魏明的面前,她眼眸平静得犹如一潭死水,她就那么静静的凝着魏明得意而放肆地笑。宋城有些担忧地看了眼云鸾:“云姑娘,你没事吧?” 云鸾没有回应他,一双眼睛只死死地盯着魏明:“萧玄睿利用翼王,在边境做了什么?” 魏明只是笑,再不肯多说一个字。大局已定,结局任何人都无法再更改了。王爷终究会一步步,踩着这些踏脚石,登上高位,俯瞰南储大好河山。 第75章 魏明死了 云鸾眼底渐渐地漫起雾霾,她用力的掐住了他的咽喉:“萧玄睿是不是指使翼王,让他假传陛下密令,让他将云家军引至黑风峡谷……让他联合韩琦,刘帆,周成一起围剿绞杀云家军?” 魏明的身子一颤,眼底掠过惊诧,不可思议地看着云鸾:“你……你怎么知道?” 这话一出,他便知道自己上当了,他这句反问,间接的承认了云鸾的质问。他的脸色,不由得满是铁青。不过他懊恼过后,看到云鸾那难看的脸颊时,他的眸光微微一闪,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云鸾,我知道了你最近为何会如此反常,为何不再痴缠我们王爷了。你肯定是无意中发现了王爷针对你们云家的计划,所以你想办法提醒你的父兄提防王爷……”“你自以为,你这样做,就能避免云家的悲剧。哈哈,可你万万没想到,翼王居然会是王爷部署的暗棋。云家军全都提防王爷,却并不会提防翼王……”云鸾的眼眸,刹那间一片死寂。她闭了闭眼,四肢百骸都忍不住的颤栗发抖,魏明的话,一字不差戳中了她全部的心思。自从重生归来,她一直都在想着,该怎么提防睿王,该怎么让父兄对睿王产生警惕。她将全部的重点关注力,都放在了睿王的身上,她如何能想到,翼王居然会因为宋城,而受制于萧玄睿?她如何能想到啊?前世的翼王,向来是不争不抢,一直都是低调的做着闲散王爷的,她如何能料到,他会是萧玄睿的暗棋?喉间有血气翻涌,隐隐顶着她的肺腑。她攥着拳头,用尖锐的指甲,嵌入手心的肉里,让剧烈的痛楚,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魏明凝着云鸾的神色,他眼中流露的满是张狂:“云鸾,等着吧,再过不久,边境就会传来云傅清因为居功冒进,带领九万云家军追敌到黑风峡岭,致使九万男儿葬身峡岭的噩耗。到时候,云家男儿全部死绝,声名赫赫的百年帅府,将会彻底坍塌……哈哈哈……”“闭嘴……”云鸾睁开眼睛,猩红着眸光怒吼:“该死……去死吧。” 这一声怒吼后,她毫不迟疑直接捏断了魏明的脖子,只听咔嚓一声响,魏明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睁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云鸾,眼珠子却再也不会转动半分。云鸾一把甩开魏明,她踉跄后退几步,双腿一软直直地跌跪在地。她的膝盖手心,皆都狠狠地磕在地板上,身体就像是麻木了般,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她脑子里,一遍遍的都在回荡着魏明那嚣张至极的狂笑:云家男儿全部死绝,声名赫赫的百年帅府彻底坍塌……她恍惚着,抬起手来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不会的。她都重生了,都已经洞悉萧玄睿的所有阴谋了,不可能还改变不了前世的结局。不可能的,这不是真的,这一切不过是魏明一个人的幻想罢了。魏明的身子瘫软下来,歪在椅子上再也没有动弹,宋城抖着手,触到了他的鼻息下,那里冰凉一片,没了任何气息。魏明死了。被云鸾掐断了脖子,直接气绝身亡了。宋城眼底掠过几分惶恐,他看向云鸾,轻声喊了她一声:“云……云姑娘,魏……魏明他……他死了。” 云鸾却好似没听到他的声音般,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跪在地上,动也不能,整个人就像是冰雕般死寂——四周的空气稀薄,隐隐有冷意一波波的涌现上来。突然咔嚓一声……天际传来惊雷巨响。宋城的身子一颤,再看向云鸾时,她回过神来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朝着外面跑去。宋城一惊,他连忙跟着跑了出去。顷刻间,大雨倾盆。豆粒大的雨珠,从空中坠落,云鸾头也不回,一头扎入了巨大的雨幕中。宋城拿了一把雨伞,便要追出去,一个黑羽卫出现阻止了宋城的脚步:“宋公子……按照四小姐的吩咐,你之后的安全,由我们负责。” 宋城眼底满是焦急,指着云鸾失去的方向:“云姑娘她……她的状态很不对……外面下这么大的雨,让她一个人出去很不安全。” 黑羽卫无动于衷地阻挡他的去路:“四小姐自有人去保护,宋公子还是顾好自己吧……”很快便有黑羽卫翻找一通,在内室翻找出了几包快活散,宋城看着那些快活散,眸光闪烁的安静下来,他自知不是这些黑羽卫的对手,也知道会有人招呼云鸾,负责她的安危。黑羽卫找到了快活散后,直接提了一桶油浇在了魏明的身上,而后火舌吞噬了魏明的身体,冲天的火焰烧向屋顶。等到那火焰彻底将魏明的尸体烧为灰烬,将屋顶烧空后,大雨洒落下来,将这场大火彻底的浇灭。——自从云鸾离开云雀楼后,萧廷宴的心里,一直都处于不安中。他也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总觉得似乎有大事发生。等到黑羽卫禀告,云鸾去了萧玄睿名下的一家赌坊时,他毫不犹豫地让人备马车,直接离开了云雀楼,朝着赌坊而去。他刚刚到了赌坊门口,便听见黑羽卫过来禀告。“王爷,四小姐似乎查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这赌坊的后院,居然藏了宋家的二公子宋城。宋城染上了快活散……”萧廷宴靠在车壁,原本是闭目听着,当听到最后一句,他陡然睁开了眼睛。他伸出细白的手掌,挑起了车帘:“宋城?他怎么会和萧玄睿扯上了关系?” 黑羽卫还未回答,萧廷宴便看见暴雨中有一个绿色的身影,从赌坊里面冲了出来。他一眼便认出了那是云鸾,他连忙喊了一声:“云四姑娘?” 云鸾像是没看见他一样,目光呆滞越过他乘坐的马车,踉踉跄跄地朝着街道走去。萧廷宴蹙眉,虽然隔着重重雨幕,他却看到了云鸾的样子,那一张脸惨白至极,那一双原本明亮的眼睛,似乎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变得死寂一片。 第76章 重蹈覆辙 他的心,不由得轻轻一颤。她到底是怎么了?萧廷宴沉脸看向依旧候在旁边的黑羽卫:“魏明还说了什么?” 黑羽卫立即回道:“魏明说,睿王利用宋城,让翼王成了他的暗棋。这次,云家军乃至云家男儿,将会全都葬身于黑风峡岭。” 萧廷宴原本还算平静的眼眸,在这一刻彻底的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黑羽卫。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云鸾刚刚为何会那样失魂落魄,就像是突然丢失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他倒吸一口冷气,再扭头看向雨幕,哪里还有云鸾的半分影子。萧廷宴的心,猛然一紧。他连忙让人驱赶马车,去追云鸾。大雨磅礴,天色渐渐地暗沉下来,冷冽的寒风夹杂着冰冷的雨水,一点点的渗透进云鸾的身体里。她就那么浑浑噩噩,恍惚呆滞地往前奔走。她心里只有一个信念,那便是要回家,要将此事禀告母亲,通知嫂嫂们,让她们做好心理准备。算算日子,今日已经是第六日。然后,她要赶赴边境……前世的第十日,就是传来噩耗的时间。边境的八百里加急,要两天两夜才能到达,也就是说,她还有两天两夜的时间……突然脚下踩空,她一跟头栽进了泥坑里。她整个人被摔得昏天暗地,衣服上发丝上都沾满了污泥。脚踝那里蹭破了皮,隐隐有些鲜血流淌出来,雨滴毫不留情地砸进伤口,那污水进入皮肉,隐隐的传来一阵子的刺痛。云鸾的一双眼眶发红,她跌坐在泥坑里,仰头看着暗沉的夜空……这一刻,无助与惶然涌上心头,一直隐忍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随着那大雨,一起顺着眼角潸然而下。黑翼站在不远处,矗立在雨幕下,有些茫然地凝着跌坐在泥坑里,再也没爬出来的云鸾。正在他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过去搀扶她的时候,他突然看见一辆马车赶过来,停到了云鸾的身边。黑翼走近了几步,这才看清楚,那辆马车的轮廓。是王爷来了……在这种艰难的时刻,最终是王爷走到了她的面前,陪伴在云鸾的身边。黑翼低垂下眼帘,遮掩住目光里那一抹复杂的光。萧廷宴不顾黑羽卫的阻拦,撑着一把纸伞,便下了马车,疾步朝着云鸾跌坐的地方而去。他握着伞柄,秉着呼吸靠近云鸾,将纸伞遮在了她的头顶,一双眼眸带着几分担忧静静的凝着云鸾。“四小姐,你还好吗?” 云鸾正陷入彷徨无措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她慢慢地敛回思绪,扭头看向那声音的主人。萧廷宴的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一点点地映入她的眼帘。他从怀里掏出帕子,轻柔着动作,一点点地擦拭她脸颊上的污泥。纸伞大部分都倾斜到她的身上,替她阻挡了一切的狂风暴雨。而他的肩头,渐渐地被雨水淋湿,俊逸的脸庞渐渐地沾惹上了晶莹剔透的雨珠。云鸾就那么怔愣地凝着他的侧颜。两个人的距离靠得很近,气息彼此交缠……她不说话,他亦没有追问,只捏着帕子认真地替她擦拭着脸颊上的水渍。他的眼神是那样认真虔诚,似乎带了某种令她安心的神力,一瞬间她纷乱繁杂的思绪,一点点地回笼清醒。伞外的空间,依旧在飘着磅礴大雨,但他却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替她挡风遮雨,为她寻了一片短暂的,极其安静,能够冷静思考的时间。她就那么怔怔地凝着他的眉眼,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沙哑着声音呢喃:“宴王,你知道吗?翼王居然会是萧玄睿的暗棋……萧玄睿利用宋城,控制了翼王为他所用。” “我父兄出发前,我只让他们提防萧玄睿……我怎么都没想到,翼王居然会是萧玄睿的暗棋……”萧廷宴凝着她枯寂悲戚的眉眼,他的心犹如一池平静的水,突然就被一阵微风吹拂,而泛起层层涟漪。“不止你没想到,本王也是没想到……”“四小姐,这不是你的错……”是的,他从她的眼神中,居然还看到了浓烈的愧疚与自责……他仿佛一下子就拥有了洞悉她情绪的能力。他居然能看懂,她眼神里的东西。云鸾怔愣住,陡然凄苦一笑:“不,这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如果没有她,云家会不会就没有这一场浩劫了?前世没有避开,为什么这一世她都重生了,还是要面临这样的绝境?不,不,她不能坐以待毙,让悲剧重蹈覆辙,她不能就这么快认输。云鸾咬着牙,忍着脚踝处的刺痛,慢慢地从泥泞中爬起来。萧廷宴想要伸手搀扶,却被云鸾躲避开,她对着他鞠了一躬,神情无比的肃穆沉重:“宴王,能麻烦你帮我一个忙吗?” 他握了握拳头,依旧将纸伞挡在她头顶,替她遮挡风雨。“云四小姐,你我既然已经是并肩作战的伙伴,你的事自然就是本王的事……”云鸾点了点头:“好,那麻烦王爷安排十个黑羽卫,随我赶赴边境。” 萧廷宴一惊,满眼惊诧地看着云鸾。“你要去边境?” “你可知道,这一去或许会凶险万分,九死一生……说不定你即使皮拼了一条命,也无法力挽狂澜。” 云鸾双眼无神的看着萧廷宴,她苦涩着声音回了句:“即使死了,那又如何?大不了,我陪着父兄一起死。救不了他们,那就一起下地狱吧,或许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她再也无法承受一次,眼睁睁地看着至亲的家人,一个个离她而去。那种感觉,真的太疼太疼了。既然重生了,也无法救回她的家人,那她活着又有什么意义?萧廷宴顿时哑口无言,他长久地陷入沉默。原来对她来说,她的家人居然是这么重要啊。重要到,她愿意陪着自己的家人一起下地狱,一起死。曾经何时,他也曾期望,自己会有这么一个不离不弃,互相扶持的亲人。可是自从母妃和父皇死后,他再也没有感受过任何的亲情温暖。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应答的,总之他是答应了她,会拨给她黑羽卫,随她赶赴边境。云鸾走了,他依旧执伞站在雨幕下…… 第77章 死亦何惧 他的身影显得那么孤寂,透着这人世红尘的沧桑。他只怔怔地凝着云鸾在雨幕中,渐行渐远的身影,心头隐隐约约漫上密密麻麻的疼痛。他似乎在她的身上,看到了曾经自己的影子。思及当年,他母妃父皇死时的绝望,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冰冷的寒风,夹杂着雨水,淋湿他的衣袍,渗透进他的身体,这一刻,他似乎感觉不到任何的寒凉。他该怎么做,才能帮到她,不让她失去至亲家人,不让她痛入骨髓,跌落那地狱深渊?萧廷宴仰头,扔掉手里的雨伞,让自己整个人,沐浴在大雨中。他一双眼潋滟的眼眸,噙满水雾……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楚,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云鸾此刻心中绝望的痛……如果不能阻止这场悲剧,恐怕这种痛,会刻入她的骨髓,随着她共同生长一辈子。到了那时,她又该会如何不知道在雨中站了多久,直到有一个佝偻的身影,握着一把雨伞缓缓地走到他的身边。“王爷,你身体虚弱,不宜淋雨……”萧廷宴缓缓的睁开眼睛,掩饰掉眼底的哀痛,怔然地看向来人。“黑翼……”黑翼全身湿透,当即便将雨伞交给黑羽卫,他掀起湿漉漉的衣袍,毫不犹豫地屈膝跪在萧廷宴的面前。“王爷……属下愿意跟随云四小姐前往边境……”萧廷宴低垂眼帘,目光复杂地凝着,跪在他面前的黑衣少年,他突然恍惚想起,十年前的那个雨夜,他浑身脏污爬在臭水沟里,奄奄一息的绝望模样。“黑翼,此一去恐怕会有去无回……”“十年前本王救了你的命,从未想过,要让你将命还上。你今年十六岁已经长大成人了,你该有你自己的人生路要走……本王既然已经给你自由,你就不该再回来。” 黑翼眼眶发红,他的鼻头酸涩得厉害。他跪在地上,雨水砸落下来,激起无数泥泞溅在他的脸上。一颗颗泪水,混杂着雨水顺着脸庞一点点地流淌无声地滑落。“王爷,你救了我,这辈子我黑翼的命都是你的。你可以不要我,可我却不能忘了初衷。我曾经发过誓的,这一辈子都要守护在王爷身边,护你周全,不让你陷入险境……”“可是……可是,终究因为我的愚蠢,害得你差点死了……”说到这里,黑翼声音里满是哽咽痛苦。他抬起手来,控制不住地抖着身子掩面痛哭:“是我差点害死了你,如果你真的没熬过那一关,我就是个不可饶恕的罪人。即使我下了地狱,也无法洗清身上的罪孽。” 萧廷宴的手,不可控制的抖了抖,他的喉咙哽咽沙哑着声音说了句:“你也是被人利用了……黑翼,事情已经过去了,本王不怪你……”黑翼仰头,眼底满是悲痛的看着他,他扑上前紧紧的抱住了萧廷宴的双腿。“王爷,呜呜呜……我真的错了……是我的错,你怎么能不怪我呢?我大错特错,就算你能原谅我,我也无法原谅我自己。” “是四小姐救了你,是她将你从阎王手里拉回来的……如果王爷你死了,我绝不苟活,可她却救了王爷的命啊。王爷活了,我也就活了,她也同样救了我……不,她救赎的,不止是我的命,还有我的灵魂……王爷,你能懂吗?你能体会这种救赎吗?” 萧廷宴目光复杂地看着黑翼,他没有想到,这个孩子居然是这样想的……他原本冷硬的心,不由得一寸寸软了下来。他抬起手来,缓缓地放在了黑翼头顶。“……”黑翼看着萧廷宴眼底的动容,他激动得彻底泣不成声。他依旧紧紧地抱着萧廷宴,呜咽哭着:“王爷,我愿意将自己的命补偿给云鸾……这次,无论生或死,即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会陪着四小姐一闯到底……”即使死了又何妨?他本来就是早该死的人了……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只要他死得有价值,便不会有任何的畏惧。萧廷宴缓缓地握紧拳头,紧紧地攥着黑翼肩膀的衣服。这孩子,终究是以这种惨痛的方式成长了。“属下不在的日子,希望王爷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属下从此以后,不能在你身边尽忠,还请王爷保重。” 黑翼说罢,便低头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咚咚咚的磕头声,就像是一声声的榔头,狠狠的敲击到了萧廷宴的心头。他攥着拳头,喉咙一哽,俯下身搀扶住了黑翼的胳膊。“起来……”“黑翼,你愿意随四小姐前往边境,本王很是欣慰。经此一事,你终于长大了,既然这是你的决定,本王自然无有不应。只是有一点,本王要提醒你,你要牢牢记住。” 黑翼眼里带着殷切,目光灼灼地凝着萧廷宴。“王爷……”萧廷宴深邃的眼眸静静地凝着黑翼,他的手掌紧紧的抓着他的肩膀,那力道很大,大到黑翼都能感觉到肩膀那里传来的一阵阵刺痛。“黑翼,你要牢牢记住,从你选择跟随在云鸾身边时,她就是你心悦诚服,心甘情愿选择的主子。从此以后,你要以她的安危为首要,就算是死,你都不能背叛她,不能再犯蠢,连累她深陷险境……”“否则,你若是再次犯蠢,本王会亲自将你斩杀,清理门户,彻底了结你的命。” 黑翼的眼底,似乎渐渐地泛起风暴,他哽咽着声音郑重其事的应道:“是,属下必定不辜负王爷嘱托。若是有违此誓,属下定会碎尸万段,不得好死……”萧廷宴慢慢的靠近他耳畔:“护好她,就是护好了本王……你明白吗?” “去吧,去到她身边……竭尽一切,务必要让她平安回来。” 萧廷宴的话语,深深的刻在了黑翼的心头。——云鸾在雨夜中,一步步走回了云家。大雨渐渐地停歇,她停住脚步,矗立在云府大门口,门口两侧端坐的两头威武的石狮子,被雨水刷洗一新,她缓缓仰头看着府门上高悬的牌匾。 第78章 行尸走肉 镇国将军府五个字,犹如一把把刀子,狠狠地刺痛了云鸾的眼睛。镇国将军府?呵,这样显赫的名号,是云家乃至父亲耗尽了百年用血与汗水挣来的,云家的每一份功勋,都是用云家儿郎的命铸就的。萧玄睿不过是个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的皇子,就因为他出身皇族,就因为皇上忌惮云家的兵权,他们就可以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如此残害忠良,草菅人命吗?凭什么啊?凭什么他们用血汗换来的功勋与兵权,因为他们的忌惮,就要让他们云家付出惨绝人寰灭族之祸?他们云家世代忠良,明明都以守护萧家江山为职责,以保护百姓为己任,为什么那些权势滔天的上位者,能够抛弃良知仁义,做尽丧尽天良之事?她恨,她真的恨啊。云鸾仰头,一双眼睛发红,忍不住的咯咯笑出声来。大门口站着的守卫,看到四小姐这副失魂落魄狼狈不堪的模样,他们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询问云鸾的情况。云鸾置若罔闻,推开他们的搀扶,踉跄着一步步迈过那高高的门槛,进了内院。凛冽的寒风吹拂而来,激起了她身上的寒意。她忍不住抖了抖身子,下一刻一个温暖的披风,裹在了云鸾的身上,大嫂担忧的声音缓缓传来。“小四,你这是怎么了?我刚刚在云雀楼一直等你……谁知宴王却派人告知我,你有事先走了。我这自从回府后,便一直心神不宁的……也让人出去寻你了,半点音讯都没有……你这是去了哪里啊?” “为什么身上全都湿了?下这么大的雨,你也不知道拿伞遮着些……你这风寒刚刚好转,好别因为这一场雨,又要旧病复发了啊。” 云鸾僵硬的扭头,看向满脸愁容的大嫂。大嫂英气的眉头紧皱在一起,原本明亮的眼眸,布满疼惜。她用披风裹紧了云鸾的身子,便要带着她前往鸾凤阁,让她先洗个热水澡,赶紧换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云鸾却反握住大嫂的胳膊,站在原地没动。她沙哑着声音喊了声:“大嫂……没时间了……”大嫂听了云鸾这句话,有些惊诧地看着云鸾:“小四,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什么没时间了?” 云鸾紧紧的攥着她的手腕,眼底闪烁得满是悲戚。“我必须要在半刻钟后出发……大嫂,麻烦你去通知母亲过来,我有话要对母亲说。” 大嫂眼底满是狐疑,她怔愣地看着云鸾。“小四……”云鸾眼底满是哀求,她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声音里不禁带了几分哭腔:“大嫂,我求你,赶紧去通知母亲过来好不好?” “求求你了,没时间了。我没时间可以耽搁了……”大嫂的看着云鸾那双悲痛到黯淡的眼睛,她的心没来由的,漫上几分慌乱。她连忙安抚云鸾的情绪:“好,我……我去,你别急,别哭。你说什么,大嫂都听你的就是。你先去前厅等着,我这就亲自喊母亲过来……”云鸾松开了大嫂的手腕,整个人犹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凝着大嫂离去的身影。大嫂叹息一声疾步离去。她一边走,心里一边犯嘀咕。也不知道小四怎么了。这脸色特别的难看,刚刚在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问她,她也不肯说。看这情况,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大嫂眉头紧锁,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她连忙吩咐下人照顾好云鸾,她则急匆匆地奔向后院。刘氏彼时正在处理府中事物,她突然见到儿媳妇急匆匆地从外面冲进来,她不由地挑眉,勾唇笑了笑。“瑛儿,你这急匆匆的是干什么呢?听说鸾儿带你出门了?那丫头带你去玩什么好玩的,吃什么好吃的了?” 大嫂眼底满是焦急,直接走过去,挽住了刘氏的胳膊。“母亲……我与她是一起出门了,谁知道中途她有事出去了,我没等到小四,就自己先回府了。谁知道,她刚才回府,神色非常不对劲。就像是整个人突然被抽去了灵魂……全身湿透,身上都是泥垢……我让她去泡热水澡,换干净衣服,她不肯去换,哭着哀求我,让我喊你过去。” “她一直在说,说什么没时间了,什么来不及了。我这……我心里听着有些发慌,总觉得事情不简单。母亲,你快点随我去吧……”刘氏一听,她的心咯噔一跳,哪里还能坐得住。这个四女儿,是耗尽她最多心思的孩子,虽然这个女儿平日里惹她生气最多,闯祸也最多,她却也是最疼爱她的。她心里担忧得厉害,二话不说便随着大嫂急匆匆赶往前厅。刘氏靠近厅堂,一抬眼便看见了云鸾满身脏污,犹如雕塑一样呆呆地坐在那里,整个人仿佛没了往日的鲜活,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刘氏一看云鸾这个模样,她的心顿时狠狠地揪起来。她疾步迈入厅内,因为太着急,双腿被门槛绊了一跤,差点摔倒。还好大嫂一直都搀扶着刘氏,这才没有摔倒在地。刘氏走到云鸾的面前,眉头紧蹙抬起手来,替她整理了一下她耳边湿漉漉的碎发。“鸾儿,你这是怎么了啊?是在外面遇见了什么人,有人欺负你是吗?你别怕啊,你告诉娘,究竟是谁欺负了你……娘替你报仇。我云家的人,外面那些不长眼的,也该欺辱?简直是不想活了……”刘氏这话一出,大嫂立即跟着附和:“就是,小四你别怕,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替你报仇去。” 刘氏瞧着小四这情况,怎么不像是被人欺负了。被人欺负,不该是这种绝望的神色……云鸾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涣散的神识,渐渐地回笼。她掀起眼帘,怔怔地看向满脸关切的刘氏。她刚刚压制下的泪意,又忍不住涌了上来。她拼命地将泪意压下去,云鸾别哭,这个时候,哭是最没用的行为,她要保持冷静的头脑,她要想一想,该怎么斟酌用词,将一些事情提前告知她们,让她们有一些心理准备。 第79章 一片冰凉 一旦一旦父兄他们遭遇了不测的消息传回京都,势必会掀起云家轩然大波。 前世,母亲听到这个噩耗,当场便昏死过去。她清楚地记得,母亲这一昏过去,云家彻底乱了套……云府上下,乱作一团,大嫂平日不管事,她饶是很快稳定了下来,却根本没有任何头绪去压住府内的那些下人。 于是,有人趁着云府大乱,直接偷了库房的东西而逃。云家积攒了多年的钱财,在那一刻彻底的被掏空。 后来云鸾才知道,是尹白莲买通了云家的下人,让人趁乱将云家的所有银钱掠取一空的,后来那些钱便送到了萧玄睿的手里。 再后来,尹白莲带着人闯入父亲的书房,翻到了通敌卖国的信件,只剩下一副空壳的云府,根本无力面对这灭族大罪。 母亲是云家内院的定海神针,这个定海神针绝对不能倒塌,否则,云家就会是一盘散沙一样,将会溃不成军。 她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能保几个人就保几个人。通敌卖国的书信,已经被她销毁,韩当与尹白莲也被她关在地牢,萧玄睿根本没法子再将这卖国的罪名,推到云家身上来。 只要通敌卖国的罪名不落实,那么无论是他还是翼王假传陛下密令,斩杀九万云家军的错就无法被掩盖。 到时,即使父兄那里……云鸾呼吸一窒,她闭了闭眼睛,她根本无法接受那种结果。 但是,有些事情,她不得不考虑得多一些。即使父兄保不住,至少云家……镇国将军府还能牢牢支撑着,屹立不倒。 云鸾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再睁开眼时,她看向大嫂,低声吩咐:“大嫂,你去将厅堂门关紧,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半步……”大嫂看着她眼中的郑重,没有半分犹豫,当即便点头照做。 云鸾紧紧地握着刘氏的手,哑声喊了句母亲。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药瓶……刘氏一怔,不解地看向她:“鸾儿,这是……”云鸾打开瓶塞,缓缓地倒出一粒药丸,这个药丸是她之前问王坤要的,没想到居然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刘氏的身体虽然一直很好,很健康,但是她担心,一旦她将实情告知她,她会像前世一样,忍不住当场昏死过去。 为了防止那种意外的发生,她早就将这速效救心丸准备上了。终究是要走到了这一步。 云鸾深呼吸一口气,二话不说将药丸塞入了刘氏的嘴里:“母亲,这是补药你先吞下去再说。”刘氏莫名其妙的看着云鸾,她倒不是怕这个女儿会害她,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今日她所有的行为,都透着古怪。古怪的,让她有些心悸,总觉得似乎真有大事发生。 她没有拒绝,当即便吞下了药丸。待大嫂让心腹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将厅堂门死死地关上后,云鸾同样给了大嫂一颗药丸。 她盯着大嫂将药丸吞下去。室内当即便陷入一阵死寂般的沉静,刘氏攥着云鸾的手,都不禁冒了汗……她心里似乎,隐隐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她哑声:“鸾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云鸾的眼眸深邃幽深,透着几分悲戚。 她扶着刘氏,缓缓地坐在雕花圈椅上。她单膝跪地,跪在了刘氏的面前:“母亲,接下来我说的一些事情,可能会超出你的心理承受范围。你可能会不信,但我求你,一定一定要相信我说的话……”刘氏凝着云鸾那一双泛红的眼睛,她抬起手来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好,母亲听你的。鸾儿你别急,也别慌,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我们一家人团结一心,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我没什么不能承受的。这么多年,走过这么多的风风雨雨,还有什么不能面对的……”云鸾的声音哽咽,她抿着唇瓣,一字一顿道:“三天后,边境可能会传来八百里加急,他们会说,父亲急功冒进,追敌到黑风峡岭,然后中了敌国的埋伏,致使九万云家军葬身黑风峡岭……”……安静,室内死一般的静下来。 云鸾根本不敢抬头,去看母亲与大嫂的反应,她攥着拳头,死死地咬着牙关垂下眼帘。 她的整个身体都紧紧地绷着,就像是一把弧度扩大到极致的弓弦,似乎再增加一些力道,这根弦就要绷断了。 大嫂倒吸一口冷气,眼底满是惊骇,难以置信的看着云鸾。她捂着自己的嘴巴,久久都无法回过神来。 不……不可能的,公爹从不会为了那所谓的功劳,而冒险领着那么多人去赴死……大嫂忍不住地摇了摇头,她不禁红了眼眶:“小四,你……你在胡说什么?”云鸾满眼都是痛苦,她沙哑着嗓音一字一顿回道:“大嫂,我倒宁愿是我在胡说八道……”她的眼眸充满黯淡,绝望无神的看向大嫂。 大嫂被她的眼神惊得,控制不住地踉跄后退一步。她的脸色刹那间惨白……刘氏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那么静静地凝着云鸾。 云鸾伸手,去触摸她的手背,触手的是一片冰凉。 “母亲……你……你要多保重。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其他人,不管最后这个消息,有没有准时传入京都,这几日,你都得要稳下来。稳住云家,保住云家的所有人……” “只要你不倒下,我们云家的百年帅府门楣,就不会轰然倒塌。如果……如果父兄他们真的……真的难逃一劫,我们云家的其他人,还要靠母亲你来撑着。只要我们云家,还有一个人活着,云家军不会灭,镇国将军府就不会倒……”大嫂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她有些失态地扑到了云鸾的面前,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臂。 有些语无伦次地问云鸾:“小四,你在和我们开玩笑对不对?这一切都不是假的,是吗?”公爹不会出事,她的夫君也不会死,二弟也不会回不来……这一切,都只是小四一个人的胡思乱想罢了。 第80章 失态崩溃 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云鸾知道,这个消息太过震撼,大嫂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接受。可是没有时间了,即使她不能接受,也得接受。如果云家主事的男人都没了,将军府只能靠着她们这些女人撑起来……“大嫂,你知道的,我就算再顽劣,也不敢拿着父兄的生死来开玩笑。如果我所料不差,四天后,这个消息就会传遍整个南储……”大嫂一怔,眼底满是迷惘……她呆滞着目光,仰头看向刘氏。“母亲……”刘氏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都没眨动一下。可她的脸色,在一点点变得苍白起来。突然她的身子,忍不住晃了晃,眼前一阵阵眩晕传来。大嫂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哭声绝望到了极点。这一刻,似乎天都要塌了。云鸾有些担心的看着刘氏,她紧紧地握着她冰凉的手:“母亲,你没事吧?” 刘氏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息,冷汗从额头冒出来,不过刹那汗如雨下布满她整个面颊。云鸾连忙掏出帕子,手忙脚乱地为她擦着脸上的汗水。刘氏的身体,忍不住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她的视线一点点变得模糊,她就那么怔怔地凝着云鸾……眼泪不受控制的,一滴滴往下滑落。云鸾惊慌失措给她擦眼泪,心痛到了极致,一遍遍喊着母亲,让她冷静。“母亲,没事的,女儿相信你一定能挺过来的是不是?你可是曾经随着父亲上过战场的女将啊……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狂风暴雨你没经历过,这一次你也一定能撑过来的是吗?” “即使,即使我父兄他们真的没回来……你不是还有三姐,还有我,还有小五可以依靠吗?母亲,就算是为了我们,你也不能倒下,是不是?” 刘氏一直都没有出声,这一刻她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抱住云鸾嚎啕大哭起来。“啊……啊啊……”那一声声的哭泣,嘶声裂肺,直接击破了云鸾巩固起的心房。她忍不住跟着呜咽哭泣起来。大嫂也扑上来,母女三人抱作一团,就像是个孩子般,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守在厅堂外的言嬷嬷,忍不住轻轻蹙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居然会让夫人哭得这么悲痛?她伺候在夫人身边几十年了,从未见夫人如此痛哭过……这样破天荒的情景,让她不由得产生几分担忧。她蹙眉,透过门缝,朝着厅堂内望了一眼,那母女三人紧紧地抱在一起的样子,好似是天塌了一般的绝望。言嬷嬷的心,猛然一颤,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二十多年前,刘家所经历的那一场浩劫。她的脸色猛然一变,瞬间惨白。好在这厅堂四周,早就驱散了下人,除了她以外,再没人听见夫人这样失态崩溃的哭声。不知道过了多久,厅堂里的哭声,渐渐地停息。哭声的停止,并没有让言嬷嬷松口气,那压抑的气氛,久久不散,一圈圈地积压在言嬷嬷的心头。厅堂内,刘氏率先停止了哭泣。她眼底满是死寂,她捏着帕子,替云鸾擦着脸颊上的泪水。“鸾儿,好孩子,不哭了啊。你别担心,母亲不会轻易倒下的。母亲会撑下来的……你说得对,母亲可是曾经,与你父亲上阵杀敌过的。这一辈子,我什么腥风血雨没见识过?” “我不怕的……任凭再大的风雨,也别想将我给吹垮。” 她的脑海里,不禁想起了二十多年前,刘家遭遇的那场浩劫,顷刻间显赫的将门之家,不过一夜间便家破人亡,灰飞烟灭了。那时的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失去了太多太多至爱的亲人,如今历史又要再重演一回。呵,十几岁的她都能稳稳当当地挺过来,如今已是四十岁的她,还能比不过一个小姑娘心性吗?她所经历的悲剧,她绝不容许,让她的女儿再次经历。即使将军没了,即使两个儿子没了,但她还有其他的子女,她的孩子们还没死绝呢。只要不死,她就能挺过一个又一个十年。云鸾抬头看向刘氏,不过刹那,她的母亲就仿佛衰老了十多岁,她的声音就像是一个跋山涉水历经沧桑苦难的老妪。“鸾儿,你不必担忧我。想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吧……母亲不会再束缚你……我的鸾儿终于长大了。如今在你的身上,我似乎看到了当年我的影子……”刘氏红着眼睛,目光带着怜悯,轻轻地抚摸着云鸾的头发。当年的她,也是十六七岁,面对那一场灭门巨变,她也如同现在的鸾儿一样。痛,肯定是痛不欲生的,但是再痛,再难,这条路都要走下去……唯有咬牙坚持下去,才有未来啊。当年她若是没有坚持住,她是不是就没有后来了?她不会遇见云傅清,更不会为他生下这么多优秀又可爱的孩子们。二十年的夫妻之情,二十多年的相濡以沫,对她来说很是奢侈了。无论是她的父亲,还是兄长,夫君还是儿女们,他们都是国家的英雄,他们是为了国家而死,是为了守卫百姓而亡。她这一生,面临了无数次的生死离别,如今的这一场巨变,又算得了什么呢?不算什么的。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她就要守住她的孩子,就要替夫君守住这百年帅府的门楣。云鸾勾唇,凄楚而笑,她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地冲着刘氏磕了三个响头。“母亲,请你保重……”刘氏坐在那里,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她佝偻着身子,颤巍巍地将云鸾搀扶起来。“你放心地去吧,母亲会撑着,会护着云家所有的一切。” 第81章 御赐长枪 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她死都不会离开云家……她要和婆婆一起,永远都要守着云家百年帅府门楣。这是夫君的根,更是她唯一能坚持下去的信仰。小四一个姑娘家,都能鼓足勇气前往边境,面对那些腥风血雨,她是她的大嫂,如何能输给她这个妹妹?婆婆的痛,小四的痛,不比她少,她必须要坚强,要让小四安心的离去,不必牵扯家里。云鸾自然懂得大嫂的意思,她心里感动得厉害。她的视线再次模糊起来,她鼻头酸涩地点头,哽咽着声音应了。“好,我会替大嫂,将话带到地。” 大哥能娶大嫂为妻,也是大哥的福分,她的嫂嫂们,都是这世上最好的嫂嫂,这一辈子能与她们成为家人,成为至亲,是她的福分,是云家的福气。刘氏压下心里的悲戚,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竭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从一开始,她就猜出了鸾儿的打算,所以时间紧急,不能再耽搁了。她喊了言嬷嬷一声,言嬷嬷忐忑不安地推开门入内:“夫人……”“言嬷嬷,你去我房间,把先皇御赐的长枪拿过来……”言嬷嬷一怔,她抬头惊诧无比地看着刘氏:“夫人……那把长枪是先皇所赐,你一直都视若珍宝,束之高阁保存了这么多年,如今这……”刘氏眼眶温润,含笑拍了拍云鸾的手掌:“我早就想把那把长枪,送给鸾儿了。如今,这个时机刚刚好……希望有一天,我的鸾儿能够握着那把先皇御赐的长枪,上阵杀敌保家卫国……”“言嬷嬷,你去取吧。速度快点,不能耽误了鸾儿上路。” 言嬷嬷见夫人下定了决心,她不再劝阻,当即便应声退下。云鸾的眼底闪过几分震撼,那可是先皇赐给母亲的长枪,当年母亲在南储是个声名赫赫的巾帼女将。她与父亲上阵杀敌,为了巩固南储边防,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先皇先是封了母亲为巾帼女将,然后又亲自赐予长枪,给予她无上殊荣。如今,母亲居然要把这份殊荣赠与她?“母亲,你确定要把那把长枪给我?” 云鸾沙哑着嗓音,不确定地问。母亲一直把先皇御赐的长枪视若珍宝,当初她小时候对那把长枪很好奇,还带着三姐一起偷偷摸过。母亲发现她们的行为,当即便让她们罚跪,她跪了几个时辰,差点没把腿给跪断了。自那以后,她再也不敢打那长枪的主意。云鸾没想到,母亲会在这个时候,将那把长枪赠与她。刘氏压下心中的悲戚,颤着声音呢喃:“鸾儿,那些都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你要寻找你父兄,娘不阻拦你。只不过这一去,是生是死,全凭你自己,若是你能拿着先皇御赐的长枪,也算是多了几分保障。” “那些人,即使再张狂,也不得不忌惮先皇的几分余威,你要记住,不管你父兄是否已经遇难,你都要保护好自己,平安归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母亲当年能从那种困境中挺过来,你也一定可以……”“你可是我刘无双的女儿,你身体里流淌着我的血,自然也拥有与我一样永不服输,坚忍不拔的品性。” 云鸾心底很是动容,她红着眼眶靠近刘氏,最后一次伏在刘氏的肩头撒娇。“母亲说的是,女儿不会让你失望的。娘……等我回来……”“无论是生是死,我都会带着父兄回家……”刘氏忍不住哽咽,这一去九死一生,相当于赴汤蹈火一脚踏入了鬼门关的。她仰头,将眼里涌现的泪意逼退,紧紧地抱着云鸾应道:“好,母亲就在家里,好好的等着你……带你父兄回家。” 戌时初,夜色彻底陷入漆黑。大嫂扶着刘氏站在府门台阶上,目送着云鸾手持长枪,骑着骏马疾驰而去。刘氏看着云鸾离去的身影,渐渐地堙灭在夜色中。她疾步走下台阶,张了张嘴喊了声:“鸾儿……我的鸾儿……”可惜她的声音太小,终究沉寂在这暗黑的夜色中。北风起,寒凉刺骨的风,吹拂到刘氏的脸上,犹如刀子般的刺痛,让她的面容呈现出几分痛苦。她承受不住那种痛,不禁弯下身来,身子忍不住慢慢地佝偻颤抖起来。大嫂脸色苍白地搀扶着她,沙哑着声音问:“母亲,你怎么了?” 第82章 你多保重 十个黑羽卫,他们脸上都戴着黑色的半截铁面具,他们动作整齐纷纷屈膝跪在云鸾面前,齐声喊道。“属下,拜见主子……”云鸾一怔,她蹙眉看向萧廷宴:“宴王……我只是想向你借人而已,并不是要让他们认我为主。” 萧廷宴知道云鸾会拒绝他,但他已经下了这个决定:“本王的黑羽卫,只有赠与,并没有借给别人这一说……”云鸾抿着唇角,眯眸双眼静静地凝着萧廷宴无比认真严肃的眉眼。他表面虽然看着很是温和内敛,实则他却是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人。一旦做了决定,任何人都无法更改。“宴王……既然如此,那我就多谢了。” “你这份厚礼,我收下了。” 她也不是扭捏之人,从选择与萧廷宴合作开始,无论以后发生什么,经历什么,她都必须要给予他万分的信任。不得不承认,萧廷宴是一个让人非常安心的合作伙伴,她很信任他,信任到愿意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他。她拼尽一切为他解毒,是她的诚意与决心。如今这是个黑羽卫,更是萧廷宴的诚意和决心,他们彼此坦荡,不做任何的遮掩……这种信任,似乎是与生俱来,根本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就在无形中慢慢地形成。萧廷宴很欣赏云鸾不拖泥带水的,直爽性格,他勾唇淡淡一笑。“遇到什么事情,记得及时通知本王……本王随时待命……如果有可能救回你父兄,你不必有所顾忌,就算你要将那些人都杀了,也有本王给你殿后。” 云鸾一怔,眼底闪过几分惊诧看着萧廷宴。“王爷的意思是……即使我杀了萧玄睿,你也能给我善后?” 萧廷宴嗤然一笑,缓缓颔首:“是,即使你把他给杀了,本王也能帮你平息此事风波……你可以想象,二十年前的十万兵马,二十年后究竟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云鸾不可思议地看着萧廷宴,久久没再说一句话。她没想到,向来沉稳的宴王,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那语气那神态,好像是狂妄至极,但是却给了她莫大的底气与勇气。她不知道,宴王为何会这么说,可他这番话,确实让她多了几分安心,似乎他总是有一种,能让她安心放心的神力。她不禁沙哑了声音道了句谢谢。虽然他做出了这种保证,但她却不会真的杀了萧玄睿,因为一旦萧玄睿以这种方式死了,皇上与宴王就会开启一场史无前例的战争。整个南储将会陷入混乱……到时候,国不成国,家不成家,百姓民不聊生,恐怕再也不能过安稳日子。云家的人,包括她,他们的底线就是不允许南储有任何内乱的发生,他们能抵抗外敌,永远都不会向自己国家的将领出手。发生内战,是最不可取,最糟糕的一条路。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百姓的安危是他们云家历代的使命与责任。再说,她也不可能会这么便宜了萧玄睿,就让他这么轻松地就死了。杀人诛心,她要一点点瓦解他的势力,让他眼睁睁地看着皇位旁落他人,让他受尽所有的痛苦折磨……萧廷宴趋步上前,靠近了云鸾几分。一阵风起,寒风吹乱了云鸾耳边的碎发,他伸出手来,动作轻柔地给她理了理她耳边的发丝。云鸾的眼底掠过几分讶然,她有些怔愣的仰头看着对面身形高大的男人。从前她觉得他身体很弱,特别弱不禁风的那种,可这一刻,她却觉得,他高大的身形似乎也能替她阻挡一些风雨。男人眸眼温柔,眼底涌动着,她有些看不懂的微光。“云鸾……请你一定要平安归来……”“本王在京都等着你……”云鸾垂下眼帘,避开他灼灼目光:“会的,宴王,也请你多保重……”萧廷宴直接脱下身上的披风,裹在了云鸾的身上:“夜晚寒冷,这是本王送你的,北地最罕见的赤狐狐狸毛,再没任何皮毛能比它还能抵御寒风。” 他根本不给云鸾拒绝的机会,他给她系上披风,便转身离开,直接上了马车,让人驱车离开。那速度快的,好像有人要追他一样。颇有几分,仓皇离开的意味。云鸾怔愣地抬头,有些迷惘地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一点点消失在夜色中。原本有些寒冷的身子,因为这狐狸毛的披风,顿时变得暖和起来,她抬手忍不住轻轻地摸了摸那柔软的狐狸毛。一股淡淡的檀香,缓缓地流窜进她的鼻子。云鸾第一次披上男人的东西,这种感觉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不过这是宴王的心意,她也很需要这个披风,所以她并没有脱下来。她压下心里的些许波动,攥着拳头翻身上马。她扭头凝着萧廷宴离开的方向,低声呢喃:“萧廷宴,谢谢你……”这一夜,云鸾都在马不停蹄地赶路。临到天亮时分,天空突然飘起了鹅毛大雪,越到西边走,天气越发寒冷起来。因为下雪,路上堆积了很厚的积雪,骏马渐渐地吃力,开始跑不起来。又因为赶了一夜路,有些马开始乏力,速度很快便慢了下来。黑翼一直都没敢往云鸾面前凑,他就怕自己会被云鸾发现,因为之前的事情,他担心云鸾不愿让他跟随,所以他一直都很低调。如今,他看着云鸾没有停歇的意思,还不知疲倦地继续赶路,他大着胆子向云鸾提议道。“四小姐,我们赶了一夜的路,人倒是还能撑得住,可这马儿却撑不了,前面就有一家驿站,不如我们稍作停息,再换一匹骏马赶路吧……”“这么长的时间,也不可能不吃不喝的……”云鸾丝毫不觉得身体有任何的疲累,她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即飞到边境时,可她明白,黑羽卫的提议不是没有道理。就算人不累,可以不吃不喝,可他们骑的这些马儿,却受不住这样的奔波。她忍下心中的焦急,按捺住烦躁的情绪,缓缓地点了点头。黑翼的眼眸一亮,立即通知其他人,前往驿站那边稍作休整。骑马赶路的时候,云鸾不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可当她下马双脚踩在地上的时候,她的身体才渐渐地产生了一些反应。双腿那里,因为长时间的磨蹭,已经破皮红肿了。她双腿一软,险些跌跪在地。 第83章 连夜赶路 黑翼一直都在观察着她的情况,他看到她险些摔倒,立即趋步上前,搀扶住了她的胳膊。 “四小姐,你没事吧”云鸾忍不住抖了抖双腿,她咬牙攥着拳头,让自己缓缓站直身体。 自从遇见了萧玄睿,她就很少去军营,很少跟随父亲骑马练武。所以渐渐地,她的武术与马术便荒废下来。 如今想一想,几乎都两三年没有骑马了。虽然她以前骑马技术挺好的,可这么长时间不骑马,突然骑马赶了这么久的路,她的身体自然会不适应,会产生一些损伤。 她并不在意这些,这些痛,她都能忍住。她冲着黑翼摇了摇头:“我没事……你赶紧去换马,我们休息一下,补充一些食物,就继续上路。”黑翼扫了眼她的双腿那里,几乎很快便猜测出了她的窘迫。 他不敢劝她停下来,只得从怀里拿出一个药膏,递给了云鸾:“这个是涂抹伤处的奇效,我们时常受伤,王爷就让神医给我们研制了很多这样的药膏。四小姐为了防止你的情况恶化,属下还是建议你泡个热水澡,把药膏涂上,再继续赶路吧。”云鸾想也没想,直接摇头拒绝:“不用,我真的没事。”她推开黑翼的搀扶,直接寻了一个位置坐下,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茶水。 之后无论黑翼再怎么劝,云鸾全都不理。她觉得,泡个热水澡实在太浪费时间,她哪里有时间耽搁在这里? 这些伤,这些痛算什么,她可以忍受的。现在的每一刻时间,都是关系着父兄的命……她没时间耽搁。 骏马换了一匹,云鸾匆匆喝了一碗米粥,便重新翻身上马,继续赶路。 黑翼他们这些黑羽卫,倒是还好些,毕竟他们随着王爷在北地,这样的日子,他们时常经历。 黑翼就是怕云鸾坚持不住,可云鸾的毅力与坚韧,到底还是让他刮目相看。 接下来的一天一夜,他们几乎都没怎么休息,除了换马如厕外,他们没有耽搁一点点的时间。 不知不觉,他们便在大雪中几乎赶了一大半的路程。再一次黎明拂晓时,大雪终于停歇,他们沐浴在晨间的暖阳下,驱马入了距离边境有两百里的茂县县城。 骏马的体力到达了极限,所以他们寻到了一个客栈,黑翼立即让人去换马。 云鸾下了马,有些浑浑噩噩地寻了一个位置坐下。两夜一天的赶路,几乎达到了她体力的极限,又加上她双腿那里的破损越来越严重。 她隐隐感觉,双腿间似乎肿胀了起来,那灼热的感觉,一阵阵的席卷上来,让她整个身体都开始有了抗议。 一开始腿间的热,渐渐传遍全身,现在她身上时不时的就会一阵热一阵冷的。 她知道,自己似乎有些发烧了,现在她的意识就有些昏沉,她是咬牙才撑到现在的。 云鸾觉得,不能再这样硬撑下去,否则即使她有再大的毅力,这身体达到极限,她也会撑不下去的。 到时候,她若是一病不起,岂不是真的赶不到边境了?眼看着距离边境还有两百里,两百里的距离,他们大概傍晚时分便能赶到。 这种关键的时刻,她决不能出什么岔子……云鸾当即便喊了一个黑羽卫,让他去请大夫。 黑羽卫听命而去,黑翼眸光闪烁,什么都没说,主动将药膏放在了云鸾的面前。 “四小姐,我让店小二先为你准备一些热水,你泡一泡热水澡吧。”云鸾抬起眼眸,这才看清楚了黑翼的眉眼。 黑翼怕被她认出来,他连忙低头,不敢看她的眼睛。云鸾看着这少年的眉眼,总觉得有几分熟悉,可他带着黑色的铁面具,她也看不到他的样子,她的注意力也不在黑翼身上,所以她没有继续探究。 她应了一声,道了句谢谢。黑翼便立即转身,去吩咐店小二备热水。热水备好,云鸾入了屋内,她缓缓地褪下身上的衣物……双腿间早就红肿起来,似乎隐隐泛着脓血,她伸手轻轻的触碰一下,都觉得生疼生疼的。 她忍不住低声呻吟一声。黑翼守在门外,听到这声呻吟,他的心轻轻一颤,沉声问了句:“四小姐,你没事吧?”云鸾连忙咬牙压住声音:“我没事……”而后,她忍着疼痛缓缓地入了浴桶。 当微烫的水,触碰到那破皮的肌肤时,又是一阵钻心的疼传来,云鸾死死地咬着嘴巴,攥着拳头生生将疼痛忍了下来。 她再没喊一声疼,安静得好像一抹空气。黑翼站在门口,眼底涌动着钦佩的暗芒。 这一辈子,除了王爷,他没佩服过任何人,现在他想,他有了第二个钦佩的人。 云鸾虽然是女子,行事却如男子般不拘小格,丝毫没有女子的那些扭扭捏捏,矫情做作。 她无论做什么事,似乎都是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女子身,却拥有一副男儿气魄。 不愧是云家人,不愧是将门之后,往昔的那些误解,随着这些日子的相处,已经荡然无存。 传言多半有假,像四小姐这样英姿飒爽的女子,怎会是痴恋睿王的花痴呢? 云鸾在屋内泡热水澡,可不知道黑翼心里复杂的思绪,一开始伤口是火辣辣的疼,到了后来,那疼痛渐渐的消散几分,身上的冷意也被热气蒸得,一点点的褪去。 不知不觉,额头出了一些汗。她靠在浴桶旁,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 还没眯半刻钟,她警觉地一下子清醒过来,她连忙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她可真是太大意了,居然睡了过去。还好及时醒了,并没有耽误时间……她不敢再继续泡下去,当即便从浴桶里站起身来。 她擦干了身上的水,拿了药膏涂抹到那些伤处。她穿上干净的衣服,刚刚推开门,黑翼便端着一碗汤药,递到了她的面前。 “四小姐,这是郎中开的治疗风寒的汤药,你喝了吧。喝完我们就立刻赶路……” 第84章 暗中勾结 云鸾眼底闪过几分动容,她没想到这个黑羽卫居然会这么贴心,安排事情面面俱到,基本上不用她操什么心。萧廷宴有这么一个得力的属下,居然也舍得将这样的属下送给她,可想而知,萧廷宴是真的想要帮她。云鸾淡淡抿唇,道了声谢谢,接过汤药仰头一饮而尽。黑翼盯着她将汤药喝完,当即又将王爷的那个狐狸毛披风,披到云鸾的身上。云鸾不禁感慨,这黑羽卫真是太贴心了,服务太周到了。她不由自主地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黑翼的动作一顿,当即便低头沉默。云鸾见他不想回答,倒也没有强迫他,她率先出了房间,抬脚便朝着外面走去。“走吧,出发……”外面楼下,其余的黑羽卫早就整装待发,云鸾翻身上马,一扬马鞭他们便骑着骏马疾驰而去。因为眯了那么一小会儿,云鸾的精神又回来了。黑翼给的药,效果很不错,她似乎感觉不到任何的疼意了,风寒也因为泡了个热水澡,喝了汤药而彻底的痊愈。这一赶路,他们没有再做任何的停歇。——黑风峡谷。云傅清带领云家军,成功击退梁国士兵,将他们打得狼狈逃窜而去,可他们却闯入了黑风峡岭逃生。翼王见此,便建议云傅清带领云家军乘胜追击,进入黑风峡岭。云傅清一开始强烈反对,黑风峡岭三面环山,地势陡峭,根本不宜作战,最重要的是若是敌国有埋伏,他们一旦进入就必死无疑。谁知,翼王二话不说便拿出一道密令,强硬着态度,逼迫他不得违抗圣上旨意,务必要将梁国主帅活捉。云慎一直都记着云鸾的提醒,他曾试图提醒云傅清。可云傅清无法忤逆帝令,所以他明知进入黑风峡岭,可能会遭遇意想不到的危险,他还是带着云家军闯了进来。所有的道理他都懂,但在圣上密令面前,他没有其他可选择的余地……九万云家军速度进入黑风峡岭,谁知道他们刚刚全都进入峡岭,他们进来的入口,便被人彻底堵死。那一块块大石头,牢不可摧,他们无法撼动半分。“将军,我们的入口,被人从外面封死了……”云家军有些人,开始慌乱起来。“啊,翼王这是要干什么?” “是啊,他为何要让人将入口封死?” 云傅清的脸色,陡然一变,他的心突突一跳。云慎走到他的身边,低声说了句:“父亲,恐怕我们今天要有去无回了……”“我们只知道提防睿王,却没防备翼王……看来,翼王他才是真正要害我们的人。” 云傅清怔愣地看向云慎,不过刹那间,所有的事情他全都串联在一起:“翼王是睿王的人?从一开始,他们就已经在暗中勾结了?” 云慎握着拳头,缓缓地点头,他面上掠过几分凝重,还没开始勘测这四周的山峦地势情况……南面那边的出口,便涌入密密麻麻的士兵,他们拿着兵器穿着南储的军服气势汹汹地冲着他们涌过来。厮杀一触即发,气势浩然,地面激起一阵尘土。云家军在尘土飞扬中,看清楚了那些朝着他们冲过来的将士,他们彻底的慌乱起来。“这是怎么回事?那些士兵,可都是我们南储的人……”“是啊,是南储的军队,不是梁国的人……”“这是要干什么?怎么自己人要打自己人吗?”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所有的云家军彻底乱成一团,云傅清的脸色难看至极,整个人如坠冰窟。他还没反应过来,突然有人在他耳边冷笑一声,他的身子一颤,僵硬着脖子扭头看去。云慎突然大喝一声:“父亲,小心……”他拼了命地扑过来,由于距离原因,他根本就来不及护着云傅清。云傅清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黑影,他偏头躲过,却避不开那朝着他砍来的弯刀。扑哧一声,弯刀砍上他肩胛处……剧烈的疼痛,顿时席卷而来。云傅清倒吸一口气,满眼惊骇地看向偷袭他的人:“刘帆……怎么是你?” 这可是他的副将,他最信任的兄弟——副将刘帆握着弯刀的把柄,眼底带着冷意,凝着云傅清:“云傅清,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去死吧……”他一脚踢上云傅清的胸膛,将弯刀拔了出来。无数的鲜血从云傅清的胳膊上喷溅出来,云傅清倒退几步,堪堪稳住了身形。他捂着流血的胳膊,脑袋轰隆隆作响难以置信地看着刘帆:“你……你居然背叛了我?”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多年的兄弟,多年出生入死,他想不通,他为何要背叛自己,为何要斩杀自己?刘帆眼底满是狠意,根本不回答云傅清的问题,他提起染血的弯刀,再次朝着云傅清砍去。云傅清正想运功抵御刘帆的第二道攻势时。却发现他全身乏力,根本就提不起任何内力。他不由得一惊,猛然抬头看向刘帆。“你对我下药了?” 刘帆冷漠勾唇一笑:“不止是你,你的两个儿子也被下了药,如今他们全都内力尽失……云傅清,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他说着,便举起弯刀,朝着云傅清的脑袋劈过来。云慎的脸色变得铁青,他惊叫一声,想要上前阻拦,副将周成便拦截住了云慎,与他缠斗在一起。云慎身上乏力,根本就使不出内力,他节节败退……云傅清眼睁睁地看着那弯刀劈过来,他的心刹那间坠入了谷底……云枫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大吼一声父亲。然后,他就像是一个猛虎,狠狠地撞向刘帆,握着手里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扎入他的脖颈……扑哧一声,匕首扎入脖子里。一刀毙命,刘帆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压在他身上的云枫。他只想着怎么杀云傅清,怎么都没想到,一不留神居然会被云枫给暗算了。云枫他也被下药了,他此刻的体内根本没有内力。可他却忘了,云枫生来就是个大力士,那一身的力气与生俱来,他即使失去了内力,若是拼死却能和他一搏的。刘帆眼底满是不甘,他怎么就棋差一着,漏掉了云枫这个意外? 第87章 满眼悲戚 周成看着云傅清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到了这一刻,你还猜不出来,究竟是谁要置你于死地吗?云傅清,像你这么蠢笨的人,到底是如何统率三军,执掌云家军,当上镇国将军的”“翼王以皇上密令,诱你入黑风峡谷,你明知有危险,却因为圣上密令不得不入。那密令,白纸黑字,货真价实。你倒是说说,究竟是谁要置你于死地?” 云傅清的身子,轻轻的晃了晃,他瞪大眼眸难以置信的看向周成:“你是说陛下?” 周成眼底掠过几分讥讽,他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云傅清的一颗心,彻底凉了半截,他难以置信地摇头:“不,我不信……我云家世世代代对南储江山忠心耿耿,我不信陛下要杀我,要坑杀我云家军九万儿郎。” 周成看着他痛苦的模样,这一刻他只觉得痛快至极。那一股憋闷在心头的嫉恨,彻底地消散于无形。“忠心耿耿?云傅清,难道你不知道,你……包括你的云家军就是悬挂在陛下头顶的一把剑吗?这把剑一日不取下来,他就不能安枕……”“云傅清,身为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事到如今,你还要反抗吗?” 周成恣意大笑。云慎满眼担忧地看着云傅清:“父亲……”云傅清的脚步,忍不住的踉跄后退……一颗心坠入谷底,心灰意冷到极致。他低下头去,怔怔地凝着脚下的黄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吗?” “哈哈哈……”云慎一把抓住云傅清的胳膊,他沉声反驳:“不,父亲你不要信他的话,这都是假的。他是故意诓骗我们,让我们束手就擒,乖乖赴死的。我们不能上当……我们忠君为国,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们没有错。” 云枫红着眼睛,身子忍不住的战栗抖动。“父亲,大哥说得没错……我们忠君为国,不结党营私何错之有?陛下他是圣明之君,他怎会听从奸佞小人的谗言?周成他是故意骗你的……为的便是要让我们心冷,自此丧失了抗敌的决心。” 云傅清忍不住哽咽了一声,他缓缓地抬头看向自己的两个儿子。他满眼都是悲戚……周成脸上升腾的满是杀意……他冷冷的凝着他们父子三人,缓缓的从怀里掏出一个令旗。他举起令旗,狠狠一挥:“放箭……”这一声令下,云家军彻底的乱了,他们惶恐不安到了极致。个个面如白纸,慌乱无比地看着云傅清,看着他们一直以来信赖的大将军。“将军,我们该怎么办啊?” “难道我们就这样等死吗?” “将军……”云傅清仰头望天,凝着那一支支对准他们的弓箭。他紧紧地攥着拳头,眼底一片绝望,无路可走了,他们彻底被堵截在了死路上。他们无路可退了,想他忠君为国二十多年,却不想到头来,没有死在战场上,没有死在敌国将领手里,居然会死在自己人手里。呵呵,何其讽刺,何其可悲啊。云傅清忍不住咯咯地笑着,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喉间有腥甜涌上来,他忍不住吐了口鲜血。云慎担忧无比的看着云傅清:“父亲……”云傅清扭头,眸眼呆滞地凝着自己的大儿子:“慎儿,是我对不住你和枫儿……鸾儿之前,提醒过我,让我注意他们几个,可我……可我愚昧无知,宁愿相信他们,都不相信自己的女儿。” “我……我居然还打了你的妹妹,我居然还打了鸾儿……”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就止不住的疼痛。如果他死了,他的夫人,他的鸾儿,他的其他儿女,该怎么办?还有慎儿与枫儿,他们都这么年轻,才不过二十多岁啊。他们的抱负与理想,还没来得及实现啊。如今,竟然都要葬送到这里吗?他不甘心啊,不甘心啊!云傅清双腿一软,直直地跪在地上,满眼都是绝望与死寂。下一刻无数支箭雨便从上空,飞落而降。云傅清睁开眼睛,压住心底的绝望,立即让云家军开始防备状态,云家军纷纷稳住心神,有条不紊地按照云傅清说的办,他们快速的用盾牌达成了一道防御屏障,抵御了大部分从高空射落下来的箭雨。但是,这样的地理形势位置,对他们非常不利。有些云家军还是被弓箭射中,不过半刻,就死了不少云家军。峡谷里到处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周成站在人墙后面,看着那些一个个倒下的云家军,他眼底没有任何的悲悯与同情,有的只是嗜血的兴奋与激动。想在他云家军,谨小慎微半辈子,曾经受过的那些屈辱与嘲讽,今日他终于有机会,千倍百倍地讨回来。云家军从今天开始,将会在他手中,一点点的消失。云傅清创立了云家军,而他则要亲手毁了云家军,这种感觉令他觉得痛快极了。这一阵箭雨,射死了不少云家军。但是却还远远不够,无论这些云家军投降与否,他们都必须得死在这里,一个也不能活着逃出去。周成眼底闪过几分冷意,又举起手中的令旗,朝着空中一挥。下一刻,便有白色的烟雾,从上面洒落下来。漫天的白色烟雾,不过瞬间便笼罩住了云家军……云慎看了一眼,当即便惊呼大喝:“这是毒气,将士们,赶紧堵住自己的唇鼻。” 他话音刚落,便撕下自己的衣袖,堵住了口鼻,云傅清与云枫如法炮制,其余的云家军也纷纷照做。可这毒气太浓烈,有些人还是被毒气侵蚀,当场便倒在地上,全身痉挛战栗,七窍流血而亡。云枫看着那些死去的云家军,心里满是愤恨与绝望。他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匕首,眼眸恶狠狠地扫向周成。周成被人护着,站在对立面,他眼底闪烁的全是狂妄与得意……这一场埋伏,王爷安排得天衣无缝,云傅清没活路了,哈哈哈!云傅清以及云家军,全都无一幸免,他们全都要葬身在这里……云慎紧紧地握着云傅清的手,眼底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父亲,与其这样等死,不如我们扑杀过去,与周成他们同归于尽……” 第89章 擂鼓号角 却不想这黑风峡岭,早就被敌国设下埋伏。他们进入峡岭,遭到了敌国暗算,这才致使九万云家军全数葬身峡谷。实际上,是他假传皇上密令,联合几个副将,利用二十万大军,堵截住九万云家军,将他们坑杀在峡岭。后来,萧玄睿从书房翻出那封通敌卖国的书信,不是为了给天下人看的,只是私下呈现给皇上看。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皇上知道,他为什么要假传陛下密令,狠心坑杀九万云家军。他冒险做这一切,全都是为了让陛下知道,她父亲通敌卖国,早已背叛了南储,如果不将云家军坑杀殆尽,那么南储将会彻底覆灭。萧玄睿来了个先斩后奏,皇上即使心里有疑惑,但是萧玄睿为他除了一个心腹大患,解决了一直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利剑。所以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轻轻地将此事揭过,任由萧玄睿一人,将这件事盖棺定论。所以到后来,云家的那些妇孺,才暂时没被处死,云家也没被抄家灭族。云鸾还能有机会,进入睿王府,成为他后院女人中的一员。思及前世种种,云鸾攥紧了手中的图纸。她已经全数摸清了,萧玄睿的意图与阴谋,便连他接下来,该怎么行事,都在心里推算了千遍万遍。萧玄睿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尹白莲已经暴露,韩当将通敌卖国的书信放入父亲的书房已然失败。他更不知道,宋城的事情已经被她知晓,而魏明则是被她杀了。至于他那个赌坊,那里面的所有人,也全都被关押了起来。这一切的人事,她全都拢在了手中,只待此事一了,回到京都城,对于萧玄睿的审判,便会正式开始。云鸾摸清了城池与军营的位置,她便将图纸放入了怀中。她勒紧手中的马缰看向黑翼,沉声命令:“即刻出发前往军营……我们随机应变……随时听我号令。” 黑翼与其他黑羽卫纷纷应声。而后,他们便扬起马鞭,狠狠地抽在马屁股上,朝着北面驻扎的军营疾驰而去。谁知,他们刚刚冲到北面的城门口,云鸾便看见门口乱哄哄一片,无数百姓与官兵纠缠在一起,那些兵士推搡那些百姓,厉声呵斥让他们后退……“这边是军营重地,不许闲杂人等靠近这里半步,否则格杀勿论……”百姓们听着军营那边擂鼓震天的响动,他们眼底满是焦急,急切地询问。“官爷,我们不是想找事,我们就是想问一问,军营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从早上开始,我们便听见打打杀杀的声音……怎么这都到了傍晚,还没停歇啊?” “镇国将军不是素来战无不胜吗?我们与梁国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从未输过,这次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仗为何会打这么久?” “难道说,梁国攻进来了?你们这些三十万大军都抵挡不住了?” “是啊,那我们这些百姓,岂不是要赶紧收拾行囊逃生去了?” “军爷,请你们给我们一个准确的答复啊,我们不想死啊。这家有老,下有小的。” 那些拦截百姓的士兵,互相对视一眼,他们眼底纷纷闪过暗芒。他们朝着那些百姓呵斥了一声:“胡乱猜测什么,我们南储怎么可能会败给梁国呢?” “晌午的时候,我们的将士就已经将梁国打了个落花流水,狼狈逃走了……”那些百姓眼底全都是不相信,此事肯定另有蹊跷。这一天,军营这边的动静就很大,闹得他们人心惶惶,总觉得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这是事关他们性命安危的大事,他们自然不能坐以待毙,肯定是要来问问清楚的。“这怎么可能?既然晌午就将梁国给打走了,那……那为何到现在还有金戈之声,擂鼓号角震天的动静……”“是啊,这哪里是停止了战争啊,这分明是正在进行着激烈的决斗?” 百姓们又都开始嚷嚷起来,非要让他们给一个合理的解释与说法。那几个军士,眼看着应付不过来。突然有一个身穿铠甲的将士,提着一把染血的刀剑,从众多士兵中走了出来,他浑身散发的血气,惊得那些百姓,纷纷踉跄后退。“啊,好多血啊。” “这不是早就结束了战争吗?他这身上的血,分明是刚刚才沾惹上的……”“是啊,是啊。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我们要见镇国将军,以前每次结束了战争,镇国将军都会出来,安抚我们这些百姓的心。” “对啊,让镇国将军出来,唯有他出来告知我们真的打败了梁国,我们才能相信。” 这些百姓即使有些害怕,却还是一个个举起拳头,冲着那些士兵喊道,这边的百姓不相信任何一个将士,他们只相信镇国将军。镇国将军是他们的依靠,是他们最信赖最敬重的大将军,他一句话就能彻底安抚了慌乱的民心。那个穿着染血铠甲的将士,举起染血的刀剑,红着眼睛大喝一声:“各位,听我说……我是镇国将军身边的副将,我叫韩琦……晌午时分,我们是打败了梁国,可梁国人却逃向黑风峡岭……将军为了追敌,带领着九万云家军进入了黑风峡岭。”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们还未可知……但是镇国将军的本事,你们肯定是知道的。他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战无不胜,这一次他定也能斩了敌国将军的头颅,凯旋而归的。你们不要慌,也不要乱,我们一起等着将军凯旋而归……”韩琦的这声大喝,倒是很好地安抚了百姓们惶惶不安的心。他们自然是认识韩琦的,这是镇国将军的副将,以前他们是在将军身边见过的。所以,他们一听韩琦这样解释,顿时安静下来,放下心来。韩琦看着慢慢散去的百姓,他眼底掠过几分暗芒。他不由得在心中冷笑一声:呵,凯旋而归?这一次,云傅清恐怕再也回不来了吧?让他一人,风光这么多年,怎么着也该轮到他们这些配角了吧? 第93章 九万忠魂 她只轻轻地唤着,声音轻柔到了极致。“父……父亲。你醒醒……天黑了,这里冷,你要睡的话,女儿带你回家睡好不好?母亲还在家里等你呢,你忍心看她伤心吗?” “你是我们南储,最英勇善战的大将军统率啊,是女儿心中的大英雄,更是百姓们心中的战神啊。父亲,别睡,女儿怕黑,求你醒过来,带女儿回家好不好?” 可惜,南储战神,镇国候大将军早已没了气息。无论云鸾怎么哭喊,他都没有醒来,给这个他最疼爱的女儿半分回应。云鸾的情绪,渐渐地开始崩溃。她手忙脚乱的,将云傅清被冰雪冻僵的身体揽入怀中,她颤着手指,替她擦拭着他脸上的血污:“父亲,你快点醒来吧,别睡了。女儿再也不调皮了,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让女儿喜欢谁,女儿就喜欢谁,女儿什么事情都听你的……”“你不是希望女儿能勤练武功,有一天与你并肩作战,征战沙场吗?女儿以后,会认真练武的,女儿会谨遵你的教诲,女儿会上阵杀敌,保家卫国。捍卫我们云家百年帅府门楣的……父亲,你让女儿怎么做,女儿就这么做。” “我求你,我求求你,你别睡了。天都黑了,我们该回家了。大哥他……他的胳膊,我还没有找到呢。你醒来,我们一起找好不好?还有,还有二哥我还没找到呢,我答应了我母亲,我要把你们都带回家的。一个都不能少,我要把你们都带回家的……”黑翼的眼眶发红,跌跪在地,他怔愣地看着早已断气的镇国将军,他凝着面容呆滞,已然陷入自己世界的云鸾。镇国将军府赤胆忠君百十年,镇国将军打了无数场战役,击退过无数个敌军。谁能想到,他最后居然会以这种方式,离开这人世间。今天的这场血债,将会是南储历史上最大的耻辱与笑话。天色渐渐的昏暗漆黑下来,大雪还在下,整个峡谷都被大雪覆盖,银装素裹,似乎想要用一场大雪,将这一场人间惨剧给彻底的掩盖起来。鹅毛大雪纷纷落在云鸾的脸上肩头,她仰起头望着天空,在她眼中,那漆黑的夜空,也被满地血水映照成了刺目的血红色。飘荡在峡谷的九万冤魂迟迟不散,何人会为他们诵经超度?他们明明忠君卫国,最后却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九万忠魂,曾经用血铸就了南储江山,他们立下永世不朽的绝世功勋,父亲更是带领着九万云家军,将南储的江山护佑得固若金汤。可现在因为这场战役,没了,全都没了。所有的功勋与战绩,血泪与牺牲,全被急功冒进这四个字覆盖。无论云鸾如何撕心裂肺地吼叫,她都再也唤不回她的父亲。“父亲,父亲……求你别离开我。父亲,你别走……别走。” 剧烈的疼痛从心口,席卷蔓延开来,云鸾心口剧痛,有血气从下面涌现上来,一口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她的身体,重重地往后倒去——一颗颗晶莹的泪水,飞落出来,那泪珠在瞬间凝结成冰,狠狠地砸破地下的血花。她躺在冰冷的岩石上,就那么双眼无神的凝视着漆黑的天空,天空依旧飘荡着鹅毛大雪,那些雪花一片片,落在云鸾的脸上身上。这一刻,她的心,似乎都死了。突然,她听见了远处传来微弱声响,她似乎听到了二哥的声音。云鸾一怔,她从意识混沌中猛然清醒过来,她坐起身来:“是二哥……二哥……”她将父亲的尸体交给黑翼。“你让人保管好我父亲和大哥的尸体……我好像听见了我二哥的声音……这里没有他,他肯定还没死,他没死……”她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南面的出口而去……黑翼连忙吩咐其他黑羽卫,保管好云傅清与云慎的尸体,他跟着云鸾而去。冰冷的雪花,砸落在脸上,夹杂着冷冽的寒风,犹如刀子般一寸寸地切割着云鸾的肌肤。云鸾疾步冲向南面入口,她跑得飞快,二哥那微弱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周成,我要与你同归于尽你,我要杀了你……”下一刻,云鸾远远的便看见浑身是血的云枫,握着手里的刀剑,摇摇欲坠地扑向周成……周成抬起脚来,一脚踹在了他的胸膛。“都到这一步了,你居然还能坚持云枫你这份毅力,可真是让人敬佩啊。如果你不是云傅清的儿子,也许你会有更光明的前途……可惜啊,你是云傅清的儿子,他如今死了,你也注定得死……”这一脚踹得云枫,毫无招架之力。他的体力也已然到了极限,他的身体犹如断了线的风筝,狠狠地撞在不远处的山壁上。而后,他吐了一口血,身体绵软滚落在满是石子的地上。周成背后站着很多的士兵,他们个个手持着带血的武器,眼底满是嗜血的暗芒,他们的眼中满是杀意。周成揪出袖子,狠狠地擦了一把染血的刀剑。他微微侧身,不再看云枫一眼:“来人哪,将他给我剁了,送他和镇国将军,云大公子团聚。” 云枫躺在地上,眼底满是绝望,他闭上眼睛,整个身体都抑制不住的颤抖:“周成,你个王八蛋,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周成嗤然一笑,眼底满是轻蔑:“你既是死了,还能找我寻仇吗?呵,你活着都斗不过去,更何况是死了?” “云枫,下辈子你要投胎,千万别再投胎为云傅清的儿子。无论是什么人,只要和他沾边,都没有好下场的。” “等着吧,待将你杀了,王爷后续,会好好安置将军府的那些妇孺的。你的母亲,你的妻子,你的妹妹,还要弟弟……呵呵呵,他们将会永坠地狱。” 云枫攥着双手,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他一双眼眸腥红,那双眼睛蕴藏着风暴,恨不得要将周成这个混账给生吞活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