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公真的是魔术师吗》 第一章 那个男人 暮日西沉。 昏黄的暮色下，一辆公交车正迎着晚霞行驶。 初秋的天气仍持续着炎热，行道树上的蝉传出绵长的叫声。 公交车向着市郊驶去，路边小吃车传出的香味偶尔飘进车厢，提醒着车内的乘客该是吃饭的时间了。 行驶的车辆也没能在闷热的空气里扰动出一丝清凉的风，聒噪的蝉鸣中突然加入了一声刺耳的“吱呀”。 一个急刹，公交车停在了路上。 夏卜荷正闭目养神，这突如其来的刹车让她的额头结结实实撞在了前座的靠背上，发出一声闷响。 没等夏卜荷开口抱怨，车厢里已经是一片嘈杂。 “你怎么开的车，我这些鸡蛋都磕碎了！” “我这一把老骨头，都快晃散架了……” “……” 乘客的抱怨声中，司机挠着头将身子半探向前，扫视着挡风玻璃外的路面：“奇怪了，我刚才明明看到一个人站在路中间的……” 夏卜荷揉着额头，站起身来也朝车外望去，宽阔的马路上空空荡荡，别说是人了，连来往的车也没有。 司机站起身，朝着车厢内乘客鞠了个躬：“不好意思啊各位，我刚才以为路上有人，踩了急刹，实在抱歉……” 司机道歉后，仍有几个乘客不依不饶地抱怨着： “这马路两边都是护栏，哪会有行人走到大马路上来的……” “这太阳都还没落山，见鬼也不是这个时候吧……” “欸，这位大哥，现在是农历七月，今天月圆，大哥今天可别说这种话。”一阵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夏卜荷身侧传来，夏卜荷刚一转头，便对上了这名男子的目光，“我们现在是迎着落日向西行驶的，光线刺眼，司机师傅眼花了也情有可原，大家都没事的话还是继续上路，早点到家吧。” 夏卜荷不明白男子为何说话时要盯着自己，那般炙热的目光仿佛要灼透夏卜荷的瞳仁。 夏卜荷回避掉对视的目光，低下了头。 那雕塑般俊美的脸庞，健壮的身形，低沉的嗓音，完全符合了自己曾经对于完美男性的想象。 “清醒点夏卜荷，你是结了婚的人，你不能对不起萧羽……”夏卜荷自顾坐下，看着手机屏上的合照，心里提醒着自己不能对别的男人抱有幻想。 不对！ 这趟公交的路线很偏，所以坐这趟车的乘客都不多，就算是上下班高峰期也都是坐不满人的。 如果这么帅气的男子一开始就在车上的话，自己很难不注意到他。 他也不可能是中途上车的，自己上车到这也没过几站，每次靠站听到投币或者刷卡的声音自己也会睁开眼看一下。 心念至此，夏卜荷的头皮一阵发麻，方才对这男子那些悸动的心思已荡然无存，只留下丝丝后怕…… 而且，全车的人仿佛都没注意到这个男子的诡异之处，就像他一直都在车上。 加之他刚才的那番话，农历七月、月圆、西行、上路…… 无端的联想让夏卜荷如坠冰窟，炎热的天气中竟打起了冷颤。 更要命的是，那该死的好奇心。 你越是害怕，就越是想要再看上一眼。就仿佛能看清楚了就不会再怕一般。 她缓慢地移动着目光，从黑色的皮鞋到深青色的西装裤，从白净的衬衣到线条分明的下颌…… “你在看我？”男子右脚后撤一步，蹲下身子，侧头望着夏卜荷。 他嘴角凝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一种瘆人的表情。 “是……”夏卜荷看到男子被夕阳拉长的影子后，略微鼓起些胆子。 “那你是有话要和我说吗？” 男子目光中的锐利再次让夏卜荷不敢与其对视：“司机刚才看到的人是你吧？” 她的声音在公交车嘈杂的环境中，就像一声蚊鸣被万兽咆哮掩盖了。 “是我。”男子的回答冷漠且干脆。 这毫无避讳的承认瞬间攻击了夏卜荷所有理性的认知，她的呼吸因为紧张和害怕变得急促起来。 她不知道该怎样将对话继续下去，也无法将对话继续，因为她正努力用自己仅剩的理智控制自己不要尖叫出来。 她想不通一个人是怎么做到车门不开就能上车的； 她想不通一个人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车里，还能不被人注意到； 她更想不通这个诡异到令人发寒的男人为什么盯上了自己…… “前方到站：丽水花园，有下车的乘客请……” 车辆到站的通知声打破两人间这短暂的沉默。 “我到站了，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男子站起身，将衬衣拉扯平整。 “比起害怕我，你更应该害怕和你合照的那个男人……” 低沉的嗓音如气泡般贴着夏卜荷的耳膜颗颗崩裂。 夏卜荷回头，男子已消失不见，只有尚未关闭完全的后车门还在吱呀摇晃…… “这个楼盘从两年前出事后就一直烂尾了呀，怎么还有人在这下车的呀……”一位白发老太太从塑料袋中捡出一颗完好的鸡蛋，用纸巾擦干净后放进了菜篮。 “听说当时出事的那人就是这么一身打扮，白衬衣西装裤，说是为这家房地产背了锅的会计……”刚才还抱怨骨头要散架的大爷利落地站起身，向大家说着自己听闻的八卦。 “我也听说这会计就是一刚工作的小年轻，被黑心公司坑了后想不开，也算是冤死的吧……” “可不是吗，这小区半夜总有些奇怪的响动，现在这连看门的都没人愿意来……” “……” 夏卜荷默默听着，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膛。她长长舒着气，平复了片刻之后，颤抖着拿起手机拨通了萧羽的电话。 “你来公交车站接我一下嘛……” “呃……我在打团诶，下公交没几步路就到家了呀，有什么好接的……” “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马上天黑了，你来接我一下怎么了！” “啊？今天是？游戏特卖节？还是什么新游戏发售……” 听到萧羽那没心没肺的话，夏卜荷气得直接挂掉了电话。 和我合照的男人？就这个萧羽？！ 他有什么好害怕的，缺心眼二傻子一个！ 会嫁给这种二傻子，我简直比傻子还傻！！！ 第二章 小心你男人 夏卜荷想到自己每天出门上班，萧羽却整日呆在家里打游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以至于暂时忘却了刚刚受到的惊吓。 说起萧羽，大家脑海中浮现的都是那俊朗阳光的形象。清瘦的身形不管穿啥衣服都显得伶俐干净，那双眸子明亮得就像夜空中闪烁的星辰。浓黑有力的眉锋加上深邃的瞳仁，再配上他标志般的明净笑容，女孩子见到他，很难不被他所吸引。 萧羽在大学时办了个魔术社，社团活动时总有很多女生特意绕路从魔术社的活动室前经过。 她们往往都会花上很长时间精心准备妆容，可真到了魔术社门口，却也只敢假装路过，一边嬉闹着，一边偷偷透过窗户往里探看几眼。 哪怕萧羽并不会对她们有任何回应，哪怕她们只是透过窗户匆匆瞥见了一眼背影，在她们的心中，都是无比满足的。 萧羽在学校各种活动中表演魔术的视频，也一度成为了学生中疯传的热门资源。 女生们一遍遍的观看，一遍遍的慢放，不是为了弄清楚魔术中有什么精巧的机关道具，也不是为了探究萧羽用了怎样巧妙的表演技巧，只是单纯沉浸在他的外貌魅力中。 而男生们更是将他的表演视频逐帧分析，就为了破解他魔术中的奥秘…… “看这结实的小臂，看这肌肉线条多清晰，看这纤长的手指，看这手上性感的骨节……”顾瑶把手机朝夏卜荷眼前送了送，嘴里还一连啧啧赞叹。 “脸是挺帅的，就是身子瘦了点，给人感觉弱不经风的。”夏卜荷敷衍地朝顾瑶手机上看了两眼。 “哼，你懂什么。”顾瑶不服气地将手机从夏卜荷眼前抽回，“他看着是挺瘦的，但你看人得看全面啊，这温柔的笑容，这优雅的气质……” 夏卜荷无语般冷笑着，不再回应顾瑶的自言自语，默默整理着中秋晚会要用到的朗诵稿。 “对了，下周的中秋晚会有没有萧羽的节目啊？”顾瑶冷不丁出现在夏卜荷身后，把一只手搭到夏卜荷的肩膀上。“这学期我还没在学校见到过他呢……” “有他，他的节目就排在我下一个……”夏卜荷没有回头，继续看着稿子。 顾瑶双手搭上夏卜荷的肩膀，将头探到夏卜荷脸边，挤出一个贱兮兮的表情，娇嗔般说道：“你这么关注他，连他的节目顺序都知道，你不会是爱上他了吧？！” …… “爱上你是一个错，别让我失魂落魄……”夏卜荷手机中传出的铃声将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定眼一看，是萧羽打来的。 “老婆你要到家了吗？” “还没呢，快到站了。” “多亏你刚才提醒我，今天游戏里开中元限时副本，能掉好装备，我得抓紧去刷，就不做饭了，你回来就在楼下买两份炒饭呗，别放辣哦……” 没等夏卜荷答应，萧羽便挂掉了电话。 不用想，他肯定忙着刷副本去了。 夏卜荷下车的地方，算是城郊最热闹的街道了。 这一片原本是老钢厂的家属区，钢厂倒闭后工人们就近在家附近做起了小生意，渐渐形成了这条热闹的小吃街。 公交车站旁是一座刚落成的大型购物商场，夕阳下的商场被笼罩在一片迷人的橙色光晕中，商场门口的大屏幕不间断播放着宣传视频，大屏幕下仍有忙碌的工人劳作着，因为这个周末，这商场就要正式开业了。 气派且现代化的商场大楼对面，就是老旧破落的旧钢厂家属区。 夏卜荷和萧羽，现在就住在那片充斥着烟火与尘土气息的破败里。 夏卜荷走过马路，来到一家时常光顾的炒饭摊前。 “两份炒饭，不要辣……”夏卜荷微笑着对正在颠锅的大叔说，稍微停顿后又补充道：“一碗不要辣，一碗超辣……” 炒饭大叔手上颠锅的动作熟练流畅，残阳的黄昏中起了风，吹动的烟气熏得大叔眉眼紧皱，他好像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有回应夏卜荷。 “两份炒饭，一碗不要辣，一碗多放辣……” 夏卜荷又重复了一边，炒饭大叔落魄般的神情才转变为一个憨厚的微笑:“好的好的，姑娘今天怎么要吃辣了？” “这两天嘴里没味，想吃点辣的……”夏卜荷尴尬地回道。 “没问题，今天的炒饭我给你多加点肉，等对面商场开业，我们这条街就要整改了，以后不能摆摊了……”大叔将上一锅的炒饭倒到饭盒里，用炒勺叩敲了几下锅底。 “啊？那以后吃不到你的炒饭了呀？” “姑娘要是喜欢我家炒饭的味道，可以加个联系方式，二维码在那儿。大家都住得近，到时候给我发消息，我在家炒好给你送来。” 大叔的眉眼再次被烟气熏得紧紧皱起。 夏卜荷拿起手机想要加上大叔的联系方式，却惊讶地发现手中多了一张纸条…… “小心你男人” 纸条展开，五个不知从何处裁剪下来的打印字体整齐地贴在纸条上。 才刚有些消散的恐惧感一时间又填满了夏卜荷心间。 她很清楚自己下车时手里只拿着一个手机，和萧羽打完电话到下车，从过马路到炒饭摊，都没和任何人有过接触，这张纸条是如何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出现在自己手中的。 不到半小时的时间里，发生的这些诡异事件，都只是为了提醒我小心自己老公？ 小心那个学校里受到万千女生追捧的潇洒魔术师？ 小心那个毕业后整天吊儿郎当、窝在家里摆烂打游戏的邋遢鬼？ 和他在一起五年多了，他身上还有什么秘密是我应该小心的？ 夏卜荷越想越后怕，一种近乎虚脱般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斜阳下一个身影正朝着呆立的夏卜荷靠近…… 炎热的天气里，那个身影却包裹了个严实。 铁锅与炒勺的碰撞声极具节奏，靠近的身影步伐节奏也稳稳压在了炒勺的响声上…… 就算再响的脚步，此刻已然呆掉的夏卜荷也不会注意到。 斜阳照着笼在兜帽里半个面容，那嘴角正微微扬起…… 一阵凉意从夏卜荷背后袭来…… 一双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正缓慢伸向夏卜荷的脖颈…… 第三章 诡异事件的合理解释 “嘿，发什么呆呢。” 穿着长袖卫衣戴着兜帽的男子从背后环抱住夏卜荷。 听到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侧头又看见萧羽那嬉皮笑脸的神情，夏卜荷紧绷的情绪一下松弛了。 夏卜荷将手中的纸团攥成一团，悄悄扔到了脚边的垃圾桶里：“这条街以后不让摆摊了，我正准备加一个老板的联系方式……” 说着夏卜荷举起手机，扫了炒饭摊上的二维码：“你不是忙着刷副本吗？怎么出来了？” 萧羽放下兜帽，甩了甩头发，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皎洁得如同初升的明月：“我的宝贝老婆说她今天怕怕，我来接她的呀……” 夏卜荷将信将疑，皱了下眉：“那你出来一趟穿这么多干嘛？况且你也不是从家那边来的吧？” “嘻嘻，对面商场不是要开业了吗，他们开业要有节目表演，我这不寻思着顺便去看看能不能接个活儿……” 萧羽挠了下头，将右手举到夏卜荷面前，一个响指，右手中多了一支玫瑰。 “所以啊，为了藏点道具，大热天的我还得穿长袖，结果太晚了也没找到负责人，我也不容易啊……” 夏卜荷接过玫瑰，看着萧羽既骄傲又委屈的搞怪神情，不由嗤笑一声，而后又严肃起来：“你还带玫瑰？还想撩拨哪个小姑娘是吧！” “我哪敢啊，这玫瑰是你的，这炒饭是我的吧。”萧羽说话间拎起一份炒饭直直跑开几步，站在夏卜荷几步之外开始吃了起来。 “那份是不辣的，这份辣放得多，吃起来绝对有味儿！”大叔将另一碗刚装好的炒饭递给夏卜荷。 夏卜荷接过，欲哭无泪。 “你吃完了？” “吃完了，碗都舔干净了。” “……” “你怎么不吃？” “……” “赶快趁热，要不要我喂你？” “……” 夕阳下两个年轻的影子时近时远地摇晃着，渐渐隐进了虫鸣和晚风之中。 …… 尚未装修完全的商场顶楼，东倒西歪地躺着十余个壮硕的男子。 这十余个壮汉，虽然都是西装衬衫的打扮，但粗壮的颈部和粗大的手指关节都出卖了他们职业打手的身份，更别提那令人生惧的跤耳。 他们就这么深深地沉睡着，或者说，昏迷着。但身上却没有任何伤口，也没有一丝中毒的迹象。 当暮色也变得稀薄，昏暗之中，一个人影走近，他从地上捡起了一张扑克牌。 “红桃K，有意思……” 沙哑的声音在空荡的楼层间回响，那人影借着窗外残余的光线，靠在玻璃幕墙边，饶有趣味地把玩并反转着扑克。 …… 夏卜荷和萧羽租住的房子是简单的一室一厅，没厨一卫。 平常要做饭的话就在窗户边的桌子上架个电磁炉，要是懒得做饭，爬窗户边闻一闻，也能尝到七八个菜。 除了楼上小孩总喜欢半夜蹦迪、下水道总堵、下雨天窗户漏雨、间歇性停水、持续性断网、突发性断电等等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缺点外，这个小家住起来还算蛮舒适的。 最主要是房租便宜。 “你说为啥要在我们这地方修这么大个商场呢，周边既没有景点，又没有高密度住宅区的？”萧羽盯着电脑屏幕，鼠标和键盘噼啪作响。 夏卜荷蹲坐在茶几前，被炒饭辣得直呼气：“消费升级呗……呼……有了……大商场……周边房价也会跟着涨……呼呼……” 萧羽哼笑一声：“消费升级……外面八块一碗的炒饭，进了商场就得卖二十八，确实升级了，刷这一个副本就升了三级……” 夏卜荷含了一口水在嘴里，咕嘟了好一会儿才吞下：“以前不见你这么阴阳怪气的啊……” “哪有，我就是说这游戏啊，限时副本确实值得打一打。再说我以前也不见得你爱吃辣啊……” 夏卜荷朝萧羽的方向白了一眼，试探着问到：“你在魔术圈很有名吗？” “相当有名。” “那怎么没人请你上节目啊？” 萧羽沉默了一下：“我这魔术和电视上表演的那些不太一样，有点魔术靠手法，有点魔术靠道具，而我……” 萧羽的话戛然而止，停下了游戏中的操作，转过身侧靠在椅背上，严肃地看着嘴皮通红的夏卜荷。 “魔术师的守则——保守魔术的秘密。” 说罢给了夏卜荷一个作怪的鬼脸，继续转过身打游戏。 夏卜荷走到萧羽电脑椅背后：“那我给你说一个魔术效果，你帮我分析一下。” “你说。” “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车辆前面，司机刹车后发现人影消失了，随后发现那个人已经在车内了。这个效果魔术能实现吗？” “这简单~~”萧羽故意把尾音拖长，“如果表演对象是司机的话，这个魔术师就事先藏在车上，用类似汽车上HUD抬头显示之类的投影将录制好的影像投放到挡风玻璃上，等司机刹车后突然出现，吓他一跳。” 夏卜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问到：“那如果是公交车一类的，有更多的观众在场，不方便事先藏起来呢？” “那也简单啊，表演者不能藏起来的话就降低自身的存在感，公交车上人多，避免自己引人瞩目就好。”萧羽聊起魔术话就多了起来，“如果是在日出或者日落的时候，这时候阳光能直射进车内，而被硬光照到的高光部分在人眼中就会类似相片的过曝，也能起到模糊轮廓的效果……” 听到萧羽的解释，夏卜荷暗暗点头，果然这些诡异事件都是能有合理解释的，只是这费尽周折让我小心萧羽干嘛？难不成是萧羽的哪个小迷妹要挑拨我们的感情？还是和他有仇的哪个同行？ 夏卜荷继续思考着进了卫生间洗漱。 屋外的萧羽用余光看着夏卜荷进了卫生间，等到传来淋浴放水的声音后才长舒一口气。 他左手继续在键盘上胡乱敲击着，假装出自己还在打游戏，右手指尖一撮，一团皱巴的纸团便出现在他手里。 萧羽朝着卫生间瞥了一眼，确定没有异常后单手打开了纸团。 萧羽看过之后，那纸条便在他手上燃起了火，火光眨眼间消散，纸团变成了一张扑克牌。 摊在掌心的扑克牌被萧羽一握，便又消失不见。 做完这些，萧羽再次朝卫生间的方向瞥了一眼后，戴上耳机，若无其事地继续打着游戏。 萧羽不知道的是，他刚刚的一系列举动，都被夏卜荷留在茶几上的手机拍了下来。 第四章 一个喷嚏 一片厚实的黑云缓缓飘开，露出身后那盏浑圆的月亮。 清冽的白光融入到人间的灯火，从玻璃幕墙向外看去，是一种怪异的安详。 微弱的光线透过玻璃，将幕墙旁的人形照出剪影，剪影的轮廓掏了掏裤兜，摸出一个压瘪的烟盒。 他扫了一眼脚下的一堆烟头，又凝重地望回烟盒。 “哎……” 长叹一声以后，他从烟盒中抽出了最后一支烟。 他宝贝般地将卷烟横在鼻前，深深地嗅了又嗅，许久之后，他才不舍般从另一个裤兜中掏出了打火机。 细小的火苗从打火机中腾起，他那令人生惧的面容在火光中显得愈发狰狞： 鼓腮之上是隆起的颧骨，凹陷的眼窝里却有一双凸眼，稀碎的眉毛，额间斜跨着一条长长的伤疤。 他嘴里的香烟还未触及火苗，封闭的空间中一股离奇的气流却将火苗吹灭。 男人将香烟从嘴里取下，警惕地朝远处的黑暗中喊道：“花姐是你吗？” 黑暗中没有回应。 男子再次尝试点燃打火机，又一股气流吹来，熄掉了火苗。 “是谁！”沙哑的声音中多了一丝怒气。 “哈哈哈……” 黑暗中一阵妩媚般的笑声传来，而后混杂着高跟鞋和地板碰撞的清脆声响，交织着回荡在空荡的空间中。 响声由远及近，像是一场迫近的雷暴。 “黑八你还是这么开不起玩笑啊……”婉转的语调中带着些许慵懒。“这乌漆抹黑的也不开个灯……” 黑八迎步向前，来到高跟鞋女子身前：“花姐你可算是来了，这顶楼还没装修完，都没通电……” 黑八话音未落，屋顶灯光齐齐亮起。 “花姐你这是……”黑八眯着眼睛，还没适应突如其来的强光，“最近查得这么严，花姐你……” 黑八对女子的态度极为恭敬，他口里的花姐不过二十出头的岁数，一双亮黑高跟皮鞋往上是一双修长细直的白腿，青色的包臀裙和修身衬衣共同勾勒着曼妙的身姿。 女子朱红的嘴唇微微一扬，一笑百媚。 她的眼神在地上倒伏的壮汉间扫视一圈，而后笑道：“我干什么了？不都是袭击他们的那个人干的吗？” 黑八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 女子坐到一个昏迷的壮汉背上，脱掉高跟鞋，揉掰着脚腕，问道：“没发现点什么？” “除了……一张红桃……K，没有其他发现……连他用了什么手法我也看不出来……可能是我能力有限……” 黑八看着女子，咽了下口水，幻想着自己是那个倒在地上的壮汉，答起话来也结结巴巴的。 “什么？你知道K牌的阶位意味着什么吗？要真是惹到了K牌，你觉得他们还能完完整整地躺在这里？”女子赤着脚站起身，惊讶中还带着不悦，“再说了，之前那个红桃K都消失多年了，你觉得他现在会突然冒出来？还为了你手下这几个歪瓜裂枣贸然出手？” 黑八撤开直勾勾的视线，恭恭敬敬地那张红桃K双手递给女子。 “我也觉得不对劲，出手的也许就是个什么2345，弄了张K牌来故弄玄虚，毕竟现在那些小牌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的不是吗。”黑八顺着女子的话打着哈哈。 女子接过扑克，拿在手上搓了搓，又正反面翻转着看了好几遍。 “不管他是不是故弄玄虚，能弄到红桃K的阶位牌，怕是也不简单……” “他再厉害还能比我们还花姐厉害吗？只要他敢坏我们财路，花姐就能断他生路！” 女子听到黑八的恭维，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黑八在两年前还叫红八，两年时间，他才从红桃到了黑桃，更别提他走了些禁忌的路子。所以对于他来说，眼前这个被称为花姐的女人，是不得不好生巴结的人物。 尽管黑八并不知道花姐具体是什么阶位，但他心里已经认定了，能叫花姐的人起码得是张花牌。 “行了，我得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女子弯腰穿上高跟鞋，抬眼就看到正盯着自己前胸的黑八。 她倒也不恼，反而故意蹲了下来：“咱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街对面那块地，还是趁早收……” 话音骤然中断。 黑八的视线也女子胸前移开，直直望向往窗外。 他们两个都愣住了，许久没再交流。 因为方才那一个瞬间，他们感受到一股庞大的精纯能量从街那边传来。 女子低下头，神情有些绝望：“把钱退给他们吧……” 她呆呆看着手中的扑克，心里不再抱有怀疑，更是多了些惧怕——这次接的任务，看来是不能可能完成了…… …… 萧羽突然带着趔趄地从电脑椅上扑腾下来，耳机线扯着鼠标键盘噼啪掉到地上，脚趾也踢到桌脚，发出一阵响动。 他也顾不上疼痛，拖着扯掉的一堆外设冲进了浴室。 “我还没洗完呢，你憋不住了？” 夏卜荷冲洗着头上的泡沫，眼睛眯开条缝看着东张西望的萧羽。 “你没事吧？”萧羽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愣愣看着正在淋浴的夏卜荷。 “没事吃流流梅？” “没跟你开玩笑，刚才浴室里什么动静？” 夏卜荷被萧羽的傻样逗乐了：“我就打了个喷嚏啊，倒是你，在外面劈里啪啦的，还拖着鼠标键盘进浴室，不心疼你的宝贝外设了？” 萧羽解开绕在身上的耳机线，捡起和耳机线扎在一起的鼠标键盘，心疼般检查着有没有损伤，又皱着眉盯着夏卜荷。 萧羽抱着一堆外设退到浴室门边，朝夏卜荷问道：“你知道扑克牌里最小的牌是哪张吗？” “呃……你天天玩牌你还问我……是三点吧……” “点数相同的牌怎么比较大小？” “比花色？” “哪个花色最大，哪个花色最小？” 夏卜荷被问得有点不耐烦，掬了捧水洒向萧羽：“我哪知道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你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萧羽害怕外设打湿，将外设放回电脑桌后，又来到浴室门口，身子躲在门框后边，只探出半个脑袋——害怕夏卜荷用水泼他。 “真的只是打了个喷嚏？” “真的只是打喷嚏，没有生病，不用吃药……” “我不是怕你生病……哎呀，说不清了，要不你再打个一个？” “萧羽你今天是咋了？神经兮兮的……” “你再打一个喷嚏我看看……” …… 第五章 梅花Queen 夏卜荷躺在床上，手机中播放着偷录的视频。 一直专注打着游戏的男人，因为自己的一个喷嚏，就急得蹦起来。 夏卜荷心里有了些欣慰。 大学毕业三年，萧羽就在家宅了三年，期间偶尔接两个线下演出，挣来的钱也被他用来买游戏换显卡了。 别说攒钱买房买车，连日常的水电话费、吃穿用度，都全靠夏卜荷那三千来块的工资支撑。 她也和萧羽吵过，也为萧羽毕业前后的反差感到失望。但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嫁给他。 她成为了大家口中“嫁给爱情”的那类女生。 “钱是永远都不够用的，重要的是人好……” 后来想想，自己是被萧羽PUA了，成了为男人不顾所有反对的恋爱脑。 两个人简单地领了证，没有婚礼，没有酒席。 夏卜荷想着想着，也就睡着了。 梦里是初雪的那天，拿着红本的两人仰头看着空中飘落的粒粒洁白，呼出的水汽凝为雾气，寒风吹来，两人依偎得更紧。 女孩将头埋进男生怀中，宽大的风衣让她的脸颊免受寒风吹袭，但男生怀里却传来一阵发酸的苦涩味道，女孩鼻腔一阵发痒。 梦是带味道的吗？ 夏卜荷睁开眼，看到萧羽正拿着一根线头往自己鼻腔里捅雇。 夏卜荷一把拍掉萧羽伸到自己鼻尖前的手：“干嘛呢？” “有坨鼻屎，我帮你掏一掏……”萧羽的眼神还不住地往夏卜荷鼻孔里探去。 “你用什么掏啊？” “线头。” 夏卜荷一脸无语：“哪来的线头？” “我袜子上的……” ………… 市区一处高级酒店的套房中，一个身披酒红色丝质睡衣的女子赤脚站在窗前，手中端着咖啡杯，欣赏着圆月之下霓虹闪耀的城市夜景。 除了霓虹，还有星星点点散落在各户门前的火光。 祭祀焚烧的纸钱腾起烟雾，股股烟雾汇聚成的黑龙升上云霄，在云月之间肆意翻滚。 “上元天官赐福，中元地官赦罪……” 女子的脚掌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步子安静而轻盈。 她褪下那蚕丝编织成的睡袍，露出光洁细嫩的肌肤，在水晶吊灯的光照下，宛如温润的白玉雕塑。 她将尚未干透的浓密长发简单绾起，套上一件宽大的连帽卫衣后出了门。 房门刚闭，尚冒着热气的咖啡杯中窜出一道火焰，火焰转瞬消失之后，一张带着褶皱的纸条和一张红桃K的扑克牌凭空出现，盖在了咖啡杯上。 女子来到酒店前庭，一辆黑色MPV已等候多时，车上下来一名男子，他也穿着和女子同款的连帽卫衣。 男子将厢车的侧门拉开，向女子招手：“杨冰快上车吧，时间快来不及了。” 杨冰不紧不慢，向男子投去一个笑意，弯弯的眼睛中没有半分紧张。 她没有进到车内，而是在男子疑惑的注视下绕过车头，来到另一侧的喷泉水池旁边，将指尖浸没进汩汩涌动的水流之中。 男子从鼻腔中喷出一股气，咬着牙向杨冰喊道：“快走了！” 杨冰举着湿润的手指，来到男子面前。 “我说欧阳先生啊，你要是一直都对女孩子这么凶的话，可是找不到对象的哦~” 杨冰将举着的手指摇了摇，湿润的指尖上飘出雾气，雾气染着指尖弥漫，而后凝结成冰晶聚在一起，变成一朵小小的冰花。 “嘻嘻，送你的。” “第一，我姓欧，叫阳平，所以叫我欧先生，不是欧阳先生；第二，我也不需要找对象！”欧阳平的语调冰冷而又坚硬。 “第三，时间真的来不及了！” 欧阳平一把拽着杨冰卫衣上后领和帽子的位置，然后往车内一扔，重重拉上了车门。 “哼，你不要算了，对女生这么凶，祝你单身一辈子！”杨冰不服气般朝驾驶位上的欧阳平瞪了一眼。 “我也没说不要啊……” 那朵晶莹的小花从杨冰手上浮起，慢慢飘到了前座，缓缓落在了欧阳平面前的驾驶台上。 欧阳平从后视镜看到杨冰满脸的不高兴，稍微将语气柔和了些，而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看我这一来一回的，得费不少油，还得耽搁几天跑不成车，等你回去了，也帮我问问能不能报销一下？” “那你说这次的任务有必要让我们俩都大老远赶过来吗？” 杨冰趴在车窗前，鬓角的几缕长发被风吹开，面容在路灯下忽明忽暗。 “你爸发的任务连你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吗？”欧阳平眉间一皱，似乎也有些疑惑。 “我爸？”杨冰直起身来，顿了顿，小声嘀咕着：“我爸又不管发布任务的事……” 欧阳平稍稍降低了车速“那你是从谁那儿接的任务？” “方片K啊，你呢？” “方片K不就是你爸吗？”欧阳平心跳得突突的，一种不好的预感在脑海中翻腾，“黑桃K是一直在中心教学生的齐教授；红桃K消失了多年；梅花K虽然我不认识，但我知道是个娘们儿；那你父亲也是K阶位，只能是方片K了呀！” “他……他现在不是K阶了……” 欧阳平从后视镜中看到了杨冰眼神中的落寞，识相地不再追问——对于一直把父亲当成偶像的她来说，父亲降阶对她也一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吧。 “让我们两个皮蛋赶过来执行这次任务，就更能说明这任务的重要性了，你可别拖我后腿啊……” “什么皮蛋，在你那儿叫皮蛋，到我这是女王，你是黑蛋，我是梅花Queen……”杨冰傲娇的语调中带着娇柔。 欧阳平笑了笑，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终于有了点柔和，心里对杨冰产生了一丝怜惜——她看似毫不在意的神情之下，是否也会有产生一丝的惧怕？ 女孩子的喜怒本就该肆意地发泄，而她如此隐忍是为了什么？ 一个花样年纪的女孩子，本应享受着美好的青春年华，可她却将自己放到了最危险的位置上，付出自己的血汗、岁月、乃至生命，去狩猎、去阻挡、去守护…… 杨冰贪婪般望着渐远的霓虹，此刻她的眼中是片大海，浪潮正不断攻击着海岸…… 月光和烟雾混合的光霾渐渐笼罩，黑色的汽车一头扎进了雾气之中，义无反顾。 第六章 活动策划 清晨的阳光被行道树繁密的枝叶摇成破碎的光斑，投射到路人们的脸上。 “东山公园昨日发生山体滑坡，进山道路已经封闭，还请广大市民近期切勿前往……”早餐店老板一边给客人装着包子，一边盯着电视。 夏卜荷举着根油条边走边嚼，木讷的神情像是没睡醒。 路上的行人都急匆匆的，有的不时看看手表，有的还一路小跑。 只有夏卜荷步调懒洋洋的，以至于几个背着书包的小学生都从身后超过了她。 她察觉到萧羽的反常：平时那么贪睡的人，今天居然会早起送我上班？ 这突如其来的殷勤不像是婚后男人能献出来的，尤其不像是萧羽这种懒骨头。 当她迟缓的脚步刚跨入公司，就看到那人模狗样的主管守在打卡机旁。 迟到了…… “小夏来了，快去和薛钰一起整理一下资料……” 平常总爱揪着人一点小错就不放，数落起人来会不停的主管，今天居然就这么放过我了？ 夏卜荷刚到工位坐下，薛钰抱着一堆文件走来。 夏卜荷随手一翻，资料全是关于旧钢厂家属区新修的商业广场的。 薛钰凑到夏卜荷耳边，压低了声音：“他今天是踩了狗屎了，十悦广场开业活动的项目，不知怎么就到他手里了……” 身后一位同事仿佛长了顺风耳，滑着办公椅凑到两人跟前：“这哪是踩狗屎啊，他这是摊上事了……” 同事一脸神秘，眼神斜窥着主管。 “怎么说？”薛钰急切地追问，夏卜荷也将头凑近。 聊八卦永远是上班时间最好的消遣，尤其是领导的八卦。 同事拿过一份文件，装模做样地翻着：“听说原本负责这个项目的公司，昨天派了人去拍宣传视频，视频拍没拍的不知道，但人家当晚就取消了合同，前期投入不说，还得额外赔三倍的违约金。” “宁可赔违约金都要取消合同？为什么啊？” “那地方不干净呗……他们拍完视频要走时，保安发现商场顶楼的灯还亮着，就怪他们乱动电闸。” “然后呢？” “奇怪的是灯也不是他们开的，他们就和保安一起去电控室看，然后发现顶楼根本就没通电！” “你这编故事吓我们的吧？”薛钰有些不信。 “会不会是电线的线路接错了呢？”夏卜荷也提出自己的猜想。 这些年房地产竞争激烈，为了抹黑对手，各种匪夷所思的阴招层出不穷。 往对手售楼部扔死耗子，放无线音箱到对手新开楼盘里播放恐怖音频，雇人到对手商场闹事…… 种种诡异追查下来，不过都是闹剧…… 夏卜荷没有完全相信同事描述的故事，就且当成个乐子听了。 “是真的！后来保安把整个商场的电都断了，但顶楼的灯还是亮着的，天亮之后灯才自己熄掉。我有个同学就是这公司的，而且这件事情在整个城的广告圈都传遍了。” 同事顿了顿，又将声音压低了些：“反正这项目其他公司都不敢接，只有这个沙必会去主动揽下来……” 薛钰轻咳一声，三人散开。 “小薛、小夏，来我办公室。” 同事双手抱拳，祈求般朝夏卜荷和薛钰拜了拜，那神情好似在说：“跟了这个项目，你俩就自求多福吧，千万别拉我下水……” 两人走进主管办公室，办公桌侧面的茶桌上方，不知何时多了一座神龛。 “十悦广场这个项目吧，估计你们也听到了些风言风语。”主管打开抽屉，拿出一袋茶叶，从中抓了一些放到保温杯中。 “啥风言风语啊？”薛钰假装不知情。 “是听说了些。”夏卜荷老实巴交。 “现在这个项目到我们这里了，你们就把之前的工作都停一停，优先把十悦广场的开业活动策划好，具体的活动安排都在刚才你们整理的资料里。” 主管站起身来，走到饮水机前，往保温杯中灌着热水。 “关于那些传言，甲方那边也透了底，他们在现场发现了很多烟头，猜测是竞争对手搞的恶作剧。所以你们也不用怕，安心把活动策划好，注意尽可能回避和传闻相关的方面，降低影响……” 主管的话更是印证了夏卜荷的猜想。 “哪些方面和传闻有关？”薛钰还假装出对传闻毫不知情的样子。 “就是避免搞一些灯光秀之类的……” 夏卜荷思索片刻，缓缓开口：“那样是不是反而会欲盖弥彰？” “你有更好的意见？”主管嘴角微微抽搐，斜眼瞪着夏卜荷，保温杯中接满的热水险些洒了出来。 你什么级别，敢反驳领导？ 夏卜荷没注意到气氛的变化，自顾说着：“如果我们能把诡异的事件当成宣传的噱头，不是更能吸引人吗？” 主管哼了一声，用近乎讥讽的语气说道：“不愧是专业学广告的高材生，那你说说怎么操作？” 夏卜荷忽略了主管的语气，只听到了字面意思。 “比如魔术。如果魔术师也能做出类似效果的表演，那谣言不但不会影响甲方，反而能成为我们宣传效果的助力。” 夏卜荷这么说，是因为她有十足的把握。 萧羽曾给她看过一个魔术道具，一个不用连接电线就能亮的灯泡。 夏卜荷刚看到时也大为震惊，但知道那个灯泡的奥秘后就大失所望。 那个灯泡内置了电池。 简单的原理，也能给观众带来震撼。 如果多用上几个这样的灯泡，传言中的效果也不难实现。 而且，还能顺便帮萧羽接个活…… 主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方法确实不错。这样，你们先去把策划书做出来，我还得去和甲方那边一趟……” 夏卜荷和薛钰出了办公室，主管又从抽屉中抽出三柱香，点燃插到神龛前的香炉中，恭敬地拜过，而后出了门。 另一边，萧羽送夏卜荷下了公交之后，并没有搭上返程的公交。 他转头钻进了一栋百货大楼的地下停车场。 再转眼，一辆红色跑车从地库中驶出，原本鲜红如血的车漆上落满了灰尘，如同干枯的玫瑰没了生机。 只有那引擎咆哮的轰鸣提醒着大家，它仍是头危险的野兽。 “这车停了得有半年了吧？” 保安往停车场收费亭中递了根烟，目光死死锁在那抹红色上。 “半年？一年多了吧……”收费亭中探出一个中年男子，接过香烟。 “停一年多？那不得交老多停车费了……” “还想收停车费？你来看看，在这系统里这车牌是录了车牌号的。” 保安将半个身子探入窗口，看到屏幕上“永久有效”四个字。 “这是嘛意思？” “意思就是，搞不好给你发工资的老板，还得叫人家老板……” “咱老板的老板？” “也许还是咱老板的老板的老板。” “……” 第七章 见丈母娘 红色的跑车一路驶出闹市，驶过大桥，钻过隧道，停在了一座山下的小院前。 小院内有两间老旧的瓦房，墙皮上的瓷粉已经发黄脱落。房檐边有个燕子窝，里面不时传出“叽叽叽”的叫声。 院子外围着竹条编成的篱笆，篱笆上攀附着瓜藤。 院内空地上，有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女人，发际已有些斑白，她围着围裙，背对着大门，坐在小板凳上剥着毛豆。 那是夏远梅。 夏卜荷的妈，也就是萧羽的丈母娘。 夏卜荷忙着上班，休息时间也舍不得往乡下跑。 萧羽时间倒是多，但他是真不想和这个丈母娘打交道。 夏远梅一个人倒也过得洒脱，房前屋后种点瓜果蔬菜，偶尔和同村老太太们打打牌，天黑了就睡。 萧羽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去。 “来都来了，一直站在门口干什么。” “你……您知道我来了？” 萧羽进了院中，空气中充满了尴尬。 女婿和丈母娘独处，尴尬也是难免的。 “你那车声音挺大，我这耳朵也还管用，还不至于听不到。”夏远梅起身掸了掸围裙，端着剥好的毛豆进了厨房。 厨房墙上挂着各种干货，灶台上有装各种调料的瓶瓶罐罐。本也不大的厨房里被各种器物塞得满当，看上去是一种既凌乱又和谐的奇怪观感。 萧羽跟在夏远梅身后，犹豫着怎么开口。 “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我这半个儿心里有事也不好意思和妈说说？” 夏远梅将毛豆倒入盆中，接了水，一颗一颗将毛豆上的膜皮搓开。 萧羽深呼吸了一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有些沉重地说道；“最近很多魔术师都到了沧江城，城里的能量波动越来越频繁，能量的种类也很杂。您也感受到了吧？” 夏远梅嗯了一声，之后说道：“除了东山。” “东山？”萧羽被夏远梅答非所问的回答搞得有点懵。 “东山的能量我感受不到，那里就像是有一个吸食能量的黑洞，所有经过那片区域的能量都消失了。” 夏远梅的提示仿佛一片拼图，填补了萧羽脑海中空白的那一块。 “关于这点我还真没注意过，那短时间内这么多魔术师涌到沧江，是不是跟东山的事有关？”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夏远梅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补充道：“一部分人确实是来处理东山这事的，可以明显感知到他们是有组织性纪律性的；而这之外其他人的来意，恐怕你得亲自去问了。” “我……我不方便出手吧……”萧羽挠着后脑勺。 “你，昨天不是已经出过手了吗？你还是先沉住气，过好你们的日子就行了，真相总会浮出水面的。”夏远梅说着，将水面漂浮的豆皮捞起，“出再大的事，也有格罗拉的人去管。” 说到“格罗拉”三个字时，萧羽明显听出夏远梅语调中的怨气。 “不是我沉不住气，我是怕……怕……” “哦？还有什么事是能让红桃K怕的？”夏远梅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萧羽的眼神饶有趣味。 “我是怕这事涉及到夏卜荷……” “卜荷？为什么会涉及到她？”夏远梅的神情紧张起来，走到萧羽面前，拽起他的手。 “因为她……好像快要醒了……” ………… “叮咚……”一声清脆悦耳的响声吵醒了爬在桌上小憩的夏卜荷。 这响声让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激动——她以为自己终于觉醒了什么了不得的系统。 回过神来，那不过是聊天软件来消息的提示音罢了。 夏卜荷拿起手机，一个熟悉的头像在屏幕上抖动起来。 是顾瑶，大学时候的室友。 曾经无话不谈的好友，当毕业后有了各自的生活，也变得疏远了。 从刚毕业时经常的通话，到后来偶尔会寒暄两句，最后渐渐也没了联系。 为什么她会突然找我？不会是找我借钱吧？ 还是说她要结婚了？这个月都还没发工资，没钱给她送份子钱呀…… 夏卜荷还没敢点开消息，各种可能的情况就在脑海中转着圈圈。 “萧羽现在还是你男朋友吗？” 夏卜荷看到消息眉头一皱，这娘们什么意思？这么久不联系，一联系上来就问萧羽，这么多年了还觊觎着萧羽的美色？ “两年前就不是了，怎么，你还惦记着他？” “啊？分了？太可惜了！” 看到这条消息，夏卜荷仿佛看到了顾瑶在屏幕背后幸灾乐祸的嘴脸。 “有啥可惜的(⊙o⊙)？” “我这儿想找个魔术师做场表演，演出费可以给到五千块，所以我第一时间想到了你。可惜萧羽不是你男朋友了。” 夏卜荷自嘲般冷笑着，心里暗骂自己心眼太小。 “哎，那确实是可惜了，就是不知道我老公行不行？” “你结婚了？又找了个魔术师？” “嗯，挺巧的，我老公也叫萧羽，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你他奶奶的个大爷的个腿……等我晚上打电话骂你！” 顾瑶放下手机，朝眼前举着保温杯的中年人投去一个礼貌性的微笑。 “史主管，你提的方案简直太棒了！魔术师的人选我已经找好了，其他方面还劳烦您多多费心。” 史主管油腻的脸上洋溢着难以掩盖的喜悦：“哪里哪里，能和您这样的大公司合作，是我的荣幸。顾经理人长得美，工作能力还强，发几条消息就把最关键的魔术师安排好了，您这样的人物很难不叫人佩服啊！” 史主管自认为自己的马屁功夫不差，但他以前的马屁都是拍给上了年纪的人，如此恭维一个年轻女生，他也是第一遭。 眼下这番恭维，到了顾瑶耳朵里，非但不受用，还让她在心里犯起了膈应。 尽管顾瑶心里深切地明白：所有自愿出卖的尊严，都是为了换取生活。 送走史主管，顾瑶回到自己办公室，瘫坐在宽大的沙发上，目光如死水一般沉寂。 想起史主管谄媚的样子，顾瑶胃部传来一阵扭曲般的恶心。 她冲进卫生间，吐出一滩清寡的胃液。 她冷笑着，而后哭泣着，最后坐在地上歇斯底里着。 ………… 第八章 浓雾之中 萧羽驾着车，行驶在绕城公路上。 他本可以选一条回城更快的路，但那样的话他势必会引来更多的目光。 这车，还是太张扬了些…… 车漆上的厚厚的灰尘已经被吹落了不少，被尘埃掩盖已久的艳丽，此刻在阳光的照射下再度闪耀起来。 正午时分的公路显得异常空旷，红色的跑车前行得不紧不慢，疾驰的赛马这时也成了匹悠哉散步的懒马。 萧羽将左手伸出车窗，感受着气流从指尖跃过的细致触感，就像抚过一匹柔滑的丝绸。 从山间转过一个回头弯，一块蓝底白字的指示牌赫然立在分岔路口：前方15km，东山森林公园。 萧羽回味着丈母娘方才的话，动起了心思。 来都来了，去看一眼…… 看一眼就走，绝不掺和进去…… 当红色跃马渐渐驶近东山，萧羽才看清楚了此处的诡异。 已是正午，可眼前这山仍被浓厚的雾气包裹，那雾气就像一个巨大的锅盖，扣盖着整坐山峦。 临近了，才发现那雾气里面是一片空洞，没有反射的光线，没有任何响动，只有死寂一般的压抑。 马上靠近浓雾的边界时，一条横在路上的警戒线拦下了萧羽。 “前边山体塌方了，走不通的，回去吧。”路边草丛中钻出一个男人，他穿着一件灰色的连帽卫衣，右耳带着耳机，腰间还别着一个对讲机。 萧羽一眼就认了出来，那灰色连帽卫衣，是“组织”的任务服之一。 这个叫做“格罗拉”的组织，是一个不为常人知晓的存在。他们集结着世间的魔术高手，掌握了足以毁灭世界的能力。 如果说组织的人来沧江单纯只是执行任务的话，那确实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况且按任务级别来说，白绿黄红灰棕黑，这灰色级别的任务，恐怕会遇上难对付的狠角色…… “这样啊……真是可惜了……”萧羽脸上装出一副遗憾的表情，将车挂上倒档，准备掉头。 就在这时，那片浓雾陡然扩大了范围，漫延到了警戒线的这头，将穿着连帽卫衣的男子，连同萧羽和那辆鲜红的跑车一并淹没。 浓郁的雾汽当中满是阴冷和潮湿，方才还清晰的景象也被浓雾模糊。 茂密的树冠彼此接连，加上浓厚的雾气笼罩，以至于整座森林如同处在黑夜之中。 “怎么回事！结界的范围为什么会突然扩大？！” 穿着连帽卫衣的男子对着对讲机咆哮，对讲机里回应他的，只是一片嘈杂的电流声。 萧羽下了车，用疑惑般的眼神看着穿连帽卫衣的男子。 男子强装镇定，朝萧羽挤了个僵硬的微笑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怀表。 “不必费心了，你催眠不了我的。” “你也是组织的人？” 萧羽没有回答，反倒提问道：“你没感觉到结界还在扩大吗？” 男子回头，看到那雾气的边界已到了数丈之外。 男子赶忙转身，拔腿便跑，眼看已经跨过了边界，一个闪身又出现在了浓雾里。 双向结界？ 萧羽将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这浓雾是组织为了避免普通人闯入任务现场而布下的结界，布置好后能起到只出不进的效果。如果有人意外闯入，就会经历“鬼打墙”的遭遇，总是走回原地。 “怎么会？”男子自己也有些懵。 根据目前的情况看来，这结界不止是外面的人进不来，连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谁布的结界？为什么是双向的？” “我……我不知道……我只负责看着进山的通道……” “那这结界里面到底有什么？” “我……不知道……” 看着这个一问三不知的男子，萧羽有些怒了：“什么都不知道就接了任务，以后你怎么死的你也不知道！” 萧羽的怒，不是针对男子。 他怒的是组织仍将“信息隔绝”做得如此彻底。 “既然出不去，那我就进去看看。”萧羽打开车门，坐上了车。 穿着连帽卫衣的男子一路小跑过来，也跟着上了车。 “你干嘛？” 萧羽向副驾驶的男子发问，男子没有答话，他的面容上写满了惧怕，颤抖的嘴唇淡去了血色。 男子虽然不知道萧羽的身份，但他觉得和眼前这个人呆在一起一定比自己独处更安全。 “才加入组织吧？”萧羽的态度柔和了些。 “嗯。”男子哆嗦着点了个头。 车灯亮起，光线在雾气中涣散成为不规则的柱体，平铺到狭窄的山路上。 前挡玻璃上，雨刮不断带走凝聚的水珠，留下一条条水线的视野又渐渐被水珠占据。 “你什么阶位了？”萧羽试着通过聊天让男子的情绪平静一些。 男子不太领情，一字一顿地背出守则：“组织规定，魔术师的阶位身份是组织的秘密信息，不得向外人泄露……” 萧羽右手打了个响指，拇指和食指之间多出一张耀着金光的扑克牌。 “你是红桃K？”男子脸上露出欣喜和惊讶，“那和你呆在一起一定很安全。” 男子得知了萧羽的身份，之前的紧张和恐惧都消失不见，嘴里话也多了：“我叫乔锋，现在的阶位是方片5，估计下个月考核之后还能升一级。我是半年前才觉醒的能力，老哥你的能力应该是先天觉醒的吧？” 萧羽回应了个浅笑，算是默认了。 乔锋继续说着；“我就知道，像你这么高的阶位，肯定是先天的。要是我的能力早几年觉醒，早点接任务，估计现在也能开上这样的车，我弟弟可喜欢跑车了，等我再攒点钱，买了车，也带他来跑山……” 在乔锋的唠叨中，车停下了。 路的前方横七竖八地停着十数辆车。 “都是组织的人？” “是的。” “只能下车走了……” 萧羽下了车，一手在身前一探，然后往头顶一挥，一束灯光从萧羽上方凭空射出，照亮了前方的漆黑。 乔锋捧场般鼓起掌。 萧羽一脸尴尬：“舞台用的探照灯，没见过吗？” 没等乔锋答话，他们侧方的树林中传出了男声：“不想太快虚脱的话，就赶紧收了你的魔术。” 语气冰冷，但充满了力量感。 萧羽回过神来，才发现头顶的灯光正以极快的速率消耗着自己体内的能量，这短短一会儿所用掉的能量，够在平时维持它照明几十分钟了。 “我的能量，超乎你的想象。” 萧羽控制灯光调换了位置，探向传出声音的树丛。 “相信我，这雾气中的东西会一直吸食你外泄的能量……” 一个极其虚弱无力的女声传来，灯光之下，萧羽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不止身形，连那副面孔，都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那人——夏卜荷。 第九章 共生 “欧阳大哥！”乔锋看清男子面容后，热情地迎步上前。 “锋子？”欧阳平艰难地撑起身子，“你不好好守着路，跑结界里面干嘛！这里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乔锋有些委屈：“不是我要进来的，是结界突然扩大了，把我们罩进来的。” “结界自己会扩大？你是不是哄老子！” “而且结界好像被动了手脚，进来后也出不去了……” 两人交谈之际，萧羽向前两步，谨慎地看向依坐在树后的两人。 两人都穿着灰色的连帽卫衣，很明显，是组织的人。 那名女子乍看之下，确和夏卜荷有九分相似，但仔细分辨也不难发现，她和夏卜荷的眉眼还是有着些许不同。 眼前的女子眼瞳颜色较浅，像是一杯掺了奶的淡咖啡；而夏卜荷瞳色纯黑，宛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 萧羽一时间也难以接受，这世上竟然会有和自己老婆长相如此相似之人。 待到萧羽走近，靠坐在树旁的女子也看清了萧羽，突然间她腾然而起，脸上爆出怒意。 “原来是你！怪不得组织要杀你！” 女子双手后举，往前一劈。空气中的雾珠凝集成密密麻麻的细小冰刃，朝着萧羽急速飞去。 萧羽见势不对，举手在胸前画着圆圈。 一阵强烈的白光从萧羽身上闪出，再一眨眼，人不见了。 冰刃噼噼啪啪钉到了树桩上，翻飞出无数碎木和树皮。几颗直径较小的树，直接被冰刃洞穿后倒下…… 萧羽一惊，这是对我下死手啊！ “杨冰！”欧阳平呼喊着接住女子倒下的身躯。 “我没事，就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杨冰的声音有气无力。 欧阳平心疼般抚过杨冰苍白的脸庞，那原本鲜红的嘴唇也没了血色。 聚光灯骤然亮起，萧羽做了个谢幕鞠躬的动作：“感谢欣赏魔术——以形换位。” 而后萧羽将聚光灯的光束转向杨冰。 “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你明知道外泄的能量会被吸食，还对我下这么狠的手？是想同归于尽？还是想自杀？” “误会？你都上了组织的猎杀名单，你会是什么好人？”抱着杨冰的欧阳平掌中凝出一阵金光，他正准备将自己体内的能量传向杨冰。 萧羽摇摇头，没有正面回答：“她傻你也傻啊？都说了不要外泄能量，你怎么就不听呢？” 杨冰也向欧阳平摇了摇头，拉开了他凝聚着能量的手掌。 欧阳平这时才发现，那道聚光灯投射来的，不只是光亮和温度，还有一股股精纯的能量。 欧阳平心中大惊，眼前这人体内的能量得是何其充沛，才敢叫他在这种环境下如此肆无忌惮地使用！ 就算他上了组织的猎杀名单，能和他交手而不落下风的，组织里又能有几个呢？ 一旁的乔锋早就看傻了眼，直到两边气氛稍微有了些缓和，才敢过来说上两句：“欧阳大哥，这里到底什么情况？都过了十几个小时了还没搞定？” 欧阳平和杨冰听后皆是一惊：“十几个小时？我们最多进来了半个小时啊！” “啊？你们进结界是昨天午夜，而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了……” “噗~~~” 一声诡异的脆响。 “不好意思打断你了，中午毛豆吃多了点。”萧羽走到三人中间，用手在鼻子前扇动着，“我没猜错的话，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 “东山某化学品仓库发生气体泄漏事故，附近居民已紧急疏散，相关处置人员已到场……” 夏卜荷刚和顾瑶聊完两个小时电话，她关掉电视，伸着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萧羽那家伙，到底去哪儿了？ 十点半了还不回家，电话也打不通！ 是因为化学品气体泄漏事故的缘故吧？这街上的行人少了许多，小吃街的摊贩也早早收摊回家了。 夏卜荷呆呆站在窗边，望着楼下无人经过的街道。 安静…… 太安静了…… 萧羽不在家，没有键盘的噼啪声，能睡个好觉吧…… 夏卜荷躺到沙发上，双手枕在头下，闭上了眼睛。 窗外好像吹进来一股风？ 夏卜荷明明闭着双眼，但她却发现自己能看得见。 只是看见的方式和平时不同，像是加了一层特效滤镜。 毕竟正常的视野，怎么可能看得见风的形状，看见那风拍打到墙上，然后四散开来。 夏卜荷十分确信自己没有睡着，但双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不止双眼，身体也动不了。 在夏卜荷离奇的视野中，她看见一团金色正从自己体内涌出，集结成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终于见面了，我的主人……” 那不是声音，因为这句话不是夏卜荷用耳朵听到的，而是感受到的。 那感觉飘忽而又空灵，像升上了天际，又像从云端落下。 夏卜荷想问他是谁，但是根本张不开嘴。 “我曾是世界的主人，现在只不过是您的囚徒。” 夏卜荷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多希望这只是萧羽给她开的一个玩笑，一个匪夷所思的魔术。 “噢？魔术吗？我喜欢这个！” 一阵强光耀过。 夏卜荷的神识来到一处华丽的剧院，那团金色变幻成了萧羽的身形，正在聚光灯下表演着魔术，鸽子从舞台中飞出，四周响起热烈的掌声…… 又一阵强光。 夏卜荷的眼前变成了炼狱一般的景象，地面流淌着炙热的岩浆，黑云之下掉落的是鲜红的雨滴，轰隆的雷声伴着巨兽的吼叫一同传来，一道道光束从身着法袍的人群中射出…… “所以，您想要哪种魔术呢？” 声音响起的同时，夏卜荷身处的空间变为了一片纯白。 “哪种我都不想要！”夏卜荷惊奇地发现自己能说话了。 “这里是您神识中的空间，所以您可以自由地行动和说话。” “那现实中的我为什么动不了？”夏卜荷伸出双手，看到的也只是一团模糊的轮廓。 “因为您高贵的身体还承载不了我这个污秽的灵魂。” “你都知道我承载不了你的灵魂，还寄生……夺舍……还附身到我身上干嘛！” “不是寄生，更不是附身，我和您的关系，是共生！” 第十章 猎物 “共生？什么意思？” “就是我离不开您，您也……离不开我。” 那刻意的停顿，仿佛是在强调着后半句话。 “所以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鬼怪？幽灵？还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夏卜荷恼怒的语气中有略带哭腔。 她脑海中无数的疑问翻滚着，不断折磨她那脆弱的神经。 为什么遇上这种事的会是自己，这到底是现实还是一场噩梦？ 如果是噩梦的话，要怎么才能醒来？ 如果是现实的话，自己到底怎么招惹到了这个东西？ “我刚才不是回答过了吗，我是主人您的囚徒，从您出生那一刻开始，我便成了您的囚徒……” “那这么多年过去，为什么你之前一直没出现过，而现在又突然出现！” 夏卜荷身处的纯白逐渐变得漆黑，没有一丝光线，只剩无尽的空洞。 “因为啊，有人想要杀掉和您共生的这位可怜囚徒……如果您的囚徒死掉，主人您，也会死……” 这句话在漆黑的的空间中久久回响。 良久，空洞的远方才又传来一阵呢喃般的低吟： “您也不用担心，您需要我的时候，我一直都在……” 黑暗散去，眼前还是熟悉的房间，窗户边的窗帘摇曳着，楼上小孩的蹦跳声又传了下来。 打开手机一看，二十二点三十三分，与顾瑶的通话结束于三分钟前…… 这么说来，一闭眼的时间我就做了个梦？ 不！不是梦！ 梦境之景往往都是模糊，而方才的经历，犹如铭刻一般，已深深嵌入了夏卜荷的感官之中。 夏卜荷拿起手机，再次拨起了萧羽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 她无助地拿着手机，听着电话中那句毫无感情的语音播报，牙关开始颤抖，几颗晶莹从眼眶中滑下。 她多么希望此刻萧羽能在自己身边，像之前每一次做噩梦时一样，将自己搂进怀中，嘴上说着嘲笑自己的话，手轻轻拍打着自己的后背…… 无情的现实却是，他不在。 ………… “是你对结界动了手脚？还改变了结界中时间的流逝速度？”欧阳平谨慎地看向萧羽，眼神中带着敌意。 萧羽直摆手：“诶，我哪有这本事呀。要改变这么大范围的结界，就凭我一个人，怎么做得到……” 脸上已然恢复血色的杨冰冷哼一声，从欧阳平怀里撑起身子，冷冷说道：“你别装了，对你的诛杀令早在这次任务之前就已经拟出，而且是最高级别的黑色等级。这也意味着，你将是整个组织的敌人！” 听到杨冰的话，乔锋默默挪动起脚步，从萧羽身侧退到欧阳平身后。 萧羽笑着，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就算组织要杀我，那也不能把这结界的事也赖到我头上吧？” “哼，这结界之中的栖月之蝉，想必就是你引来的吧？你想借助这栖月之蝉吸食能量的能力，削弱组织对你猎杀的力量！” 杨冰的语气强烈，因为她认定了眼前的萧羽便是栖月之蝉出现在沧江的原因。 “噢……”萧羽恍然大悟一般，连连点头，“原来你们这次的任务是围捕栖月之蝉啊！以栖月之蝉的能力，再加上这延迟时间流逝的结界，便能在无形之中，蚕食掉进入结界者每一分的能量。确实是一个削弱力量的好陷阱！” “你这是承认了？” 杨冰被萧羽那轻飘飘的态度搞得恍惚。 “我承认什么了？我不过也和他一样，是意外进到这结界中的。”萧羽双手抱在胸前，下巴一抬，指向乔锋。 乔锋点了点头，佐证了萧羽说的话。 “再说了，这栖月之蝉，我也只是在你们档案馆的资料里看到过，至于它长成什么样，我还真想瞧瞧……” “栖月之蝉是什……”乔锋没听懂，下意识发出疑问，可紧绷的气氛叫他收住了声，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下。 “本来你的阶位是无权知道的，但现今你也进到了结界之中，告诉你也算让你有个准备吧。”欧阳平抬头瞥了身后的乔锋一下，淡淡说着，“我们接到的任务说明是到沧江围剿一只妖兽，这只妖兽无法被能量侦测感知，所以任务之前我们也不知道这里的妖兽到底是什么。” “直到进到结界之中，我们才察觉出不对劲，我们所用的每一个法术都消耗着数十倍于平常的能量，连一个基本的能量侦测都消耗掉我近半数能量。这时，我们才意识到这次的猎物是栖月之蝉。” 杨冰补充说完，乔锋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哈哈哈……”萧羽莫名发出一阵笑声，吸引了其余三人的目光。 “你到现在还认为栖月之蝉是猎物？” 萧羽的话仿佛点醒了欧阳平。 欧阳平目光变得呆滞，表情也僵硬起来。 他脑中刮起了一场雪暴，侵人的寒意由脊背直窜天灵。 他将这次任务种种不合理的地方串联起来后，得出了一个自己接受不了的结果： “这次行动的猎物，是所有进入结界的人……不，所有参与任务的人……” 萧羽背过身，右手举过头顶，漫不经心地一挥，头顶的聚光灯便浮高了些，光照的范围也扩大了不少，投射下一个十步左右范围的光圈。 四人被光柱笼罩，俨然就是幽黑森林中最醒目的目标。 “栖月之蝉本是一种寒蝉，因为某些原因变成了妖，靠游离于世间的能量为食。你们也知道，人越多的地方，游离的能量越少……” 萧羽故意不把话说完，因为他在等着杨冰和欧阳平自己说出答案。 “所以栖月之蝉，不会自己出现在沧江！我就说是被人引到这儿的！”杨冰仍冷冷地盯着萧羽。 “不！如果栖月之蝉是被人以能量一路引诱过来的话，太费时费力了，也很难不被察觉。而从我们掌握的信息，这个妖物是突然出现在沧江东山的。” “空间传送？” 欧阳平点头认可了杨冰的猜想，继续盘点着可疑的地方：“被动了手脚的结界，延缓时间流速的阵，被人为传送的栖月之蝉，任务时间还故意安排在月圆之夜……” “月圆之夜，不正是栖月之蝉褪壳之时吗？趁他蝉蜕虚弱时围捕，不是更容易得手？” 杨冰后知后觉的提问让欧阳平无奈地摇起头：“这不就更能说明，发布任务的人知道这里有栖月之蝉……” 浓厚雾气中的阴冷，潮湿了所有曾炙热过的心。 第十一章 栖月之蝉 一盏漂浮的聚光灯投射出明亮的光，在静谧的黑暗森林中显得格外突兀。 无数的飞虫不断拍打着翅膀，冲向那道诱惑它们的光线，然后撞上灯罩，坠落在追逐光明的路途…… 听着欧阳平的推论，萧羽露出一副满意的表情。 “这下知道我是清白的了吧！这件事说到底，就是你们组织内部的事，权力斗争也好，清算异己也罢，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杨冰站起身来，拍拍身后的尘土：“怎么和你没关系，你现在也在结界内，你不也出不去吗？” 萧羽看到杨冰犟嘴的样子，险些又将她错认成夏卜荷，尴尬一笑：“既然你看到了组织给我下的诛杀令，那你是不是对我多少有些了解？” 杨冰心直口快，抱着手，面露骄傲地说道：“那是当然，我知道你叫萧羽，阶位起码在J阶以上，你以前也在组织里待过，还被誉为‘最有希望的接班人’，但你在三年前叛出了组织……” 萧羽脸上浮出坏笑：“那你是不是也知道我结婚了？而我的老婆……” 之前还思维迟缓的杨冰，此刻瞬间明白了萧羽话里的意思。 当她查看萧羽资料时也被吓了一跳，她起初还以为是做资料的人错把自己的照片放到了萧羽的档案里，为此还追着档案馆的负责人骂了好几天。 直到她来到沧江，亲眼见到了夏卜荷，她才相信，这世上真有人和自己长得如此相似。 杨冰的脸微微泛起红晕，她赶紧岔开了话题：“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甚至知道你现在靠你老婆养活！” 这话一出，萧羽觉得大家看他的目光中都带着刺，向来自夸脸皮厚的萧羽此刻也感到了害臊，不得不又将话锋引向杨冰。 “如果你想了解我、或者我老婆的话，你可以大大方方来我家吃个饭，大家坐下慢慢聊。但你没必要给我老婆塞小纸条说我坏话吧！” 萧羽在杨冰对他使用法术的时候就察觉到，那些冰刃上的能量和那张纸条上的能量来自同一个人。 杨冰却是一愣，他怎么知道那纸条是我弄的？难道仅仅是靠纸条上的那一丝能量残留？ 如果这样都能判断出能量的主人，那他对于能量的感知得达到何等恐怖的程度…… 杨冰的惊讶被欧阳平的声音打断。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最后的猎人要出现了……” “猎人？”杨冰的思维总是慢人半拍。 “单靠栖月之蝉和结界内延缓时间的阵，只会消耗我们体内的能量，想要彻底除掉我们，完成这次狩猎，必然会有人来收尾……”欧阳平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就算有人要杀我们，但只要他进了结界里，不同样会被栖月之蝉吸掉能量吗？” 萧羽摇着头苦笑道：“魔术师没了能量，也和普通人无异。要杀一个普通人，枪击、刀砍、拳打脚踢都可以呀……” 说话间萧羽的身形一闪，出现在了聚光灯旁的一棵树杈上。 “抓到了！” 循声望去，萧羽一只手里握着一坨石头般大小的物体：“这虫子也没这么难抓嘛……” 萧羽将那石头般的东西移到灯光前面，众人才得以看清，那东西通体透亮，是一只硕大的蝉！翠绿的色泽犹如玉石雕刻的精美艺术品！ 聚光灯的光线忽明忽暗地闪烁起来，站在树杈上的萧羽也险些踉跄摔到地上。 萧羽扶着树杈站稳后，从裤兜里摸出一团揉得皱巴巴的塑料袋，抖开将那玉蝉装进袋中，捆上好几个疙瘩：“老婆要求的，出门自带购物袋……” “这就是栖月之蝉？这么轻松就抓到了？”杨冰满脸的不相信。 轻松？你知道我险些被掏空了吗？萧羽心里暗骂，脸上却装着无所谓。 “他所做这些看似轻松，实际上消耗的能量可不少，既要抵抗栖月之蝉对能量的吞食，又要维持聚光灯中精纯能量的供给，时不时用能量向周遭探查。”欧阳平连声赞叹，“如果说他刚才所消耗的能量有一池水那么多，那么和他相比起来，我们两个全部的能量加起来也就是池塘中的一滴水……” 欧阳平的话让萧羽心里舒坦了不少，闪身下地后将塑料袋扔给乔锋：“不受栖月之蝉影响的有两种人：一种是像我这样，能量取之不竭的；另一种，就是他这样，能量还不能外显的。” “所以，你刚说来收尾的人，也就这两种可能吧。”萧羽走到欧阳平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来的人是前者，我会出手帮你们；是后者的话，你们自己也能解决。” 乔锋捧着塑料袋，还没来得及看上两眼，那盏照明的探照灯就消失了。 “诶，怎么黑了？”乔锋没能看清“栖月之蝉”的模样，有些不甘心。 “虫都抓到了，没必要继续开灯浪费电了……”萧羽嘴上逞着强，实际上他的能量也确实见底了。 萧羽附到乔锋耳边，神秘兮兮地小声道：“这玩意送你了，你拿回去炸着吃了吧，对身体好……” “啊？你们刚才把这东西说得那么厉害，就给我了？”乔锋突然加大音量的一嗓子吓了萧羽一跳。 “你不想要的话就找个没人的地方放了……” “那我还是要吧……” 没了显眼的光照，猎物隐进黑暗，嗅探着猎人的气息。 “嗖——”一股闪着幽蓝光芒的锐利气流呼啸着从黑暗中飞出，而后远处传出一声惨叫。 “看来是后者。”欧阳平的声音坚定有力，在黑暗中能给人莫名的安全感。 萧羽回应道：“嗯，我感应到维持结界的能量已经消散，结界消失了。” 又几道幽蓝一闪而过，欧阳平身前的地上多出几条浅痕。 浅痕中扩散着潮湿的泥土气息，还夹杂了草木汁液的清新。 而后，这清新的气味被弥漫而来的血腥掩盖。 萧羽疲惫般伸展着双手，活动起关节：“你们内部的事我就不插手了，我得回家哄老婆去了……” “不管你是不是敌人，今天都谢谢你！” “非要谢我的话，有空请我吃饭！” 萧羽留下一抹潇洒的背影后，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 ………… 老旧的居民楼下，一辆未悬挂车牌的黑色轿车停了下来。 汽车没有熄火，驾驶位上走下一个高挑清瘦的男子身形。 他径直走向破旧楼房中的一栋。 沉重的脚步声唤醒了楼道里的声控灯，而后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夏卜荷从梦中惊醒，打开了门。 “你去哪儿了，怎么电话也不接……” 看到萧羽出现在眼前，夏卜荷还没来得及激动，就被萧羽拉下了楼。 “上车。”萧羽冰冷的语气如同命令一般。 “怎么回事？你在哪儿搞来的车？这大晚上的你要带我去哪儿？”坐到副驾驶的夏卜荷看向萧羽，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让她感到一丝陌生。 “我正在被人追杀……”萧羽的声音压得很低，让人听不出情绪。 黑色轿车渐渐驾远，融入了夜色之中。 第十二章 雾中女人 白雾渐淡，静谧的夜色被晨曦替代。 湛蓝的空中飘荡着白纱般的薄云，清风拂过树梢，鸟儿落上枝头。仿佛寒冬之后的暖春，一切都很美好。 杨冰抬起僵硬的脖颈，望着头顶那片被树叶切割成碎块的天空。 “我们做错了什么？” “我们没有做错。” “那组织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杨冰的声音有些颤抖，目光呆滞。 这一刻，她心中曾对组织那份坚定的信任，一如眼前的天空般破碎。那句“守护世界”的诺言，终究只是一个虚伪的谎言。 “就如那个萧羽所说，我们或许只是那些人权力争斗的可怜牺牲品吧……”欧阳平的声音也不再坚定。 “可是……可是……”杨冰开始哽咽。 心中的太多情绪如同大坝决堤般倾泻，来势汹汹，不可阻挡。 “可是，我对组织那么信任……我付出了那么多……”持续的哽咽让杨冰话语不再完整。 真正的委屈和心酸也不是单靠话语就能表明的，那些无法言表的感情，也只能化做滴滴泪珠，默默洇湿了衣袖。 “都是虚妄……”欧阳平轻声呢喃，下颌的鼓起的肌肉勾出犀利的线条。 他深呼吸一口气，从裤子兜里摸出几张发票，捏成一团，而后，闪烁的火焰从他手中腾然而起。 那火焰将发票燃为灰烬，以炙热的温度传递出他的心中的悲愤。 待到火焰消散，他拍掉手中的灰烬，回头看着乔锋：“锋子，是哥对不起你，让你加入的组织……” 乔锋赶忙上前安慰乔锋：“欧阳大哥你别这么说，要不是你给我介绍了这工作，我弟可能早就……眼下组织这么做，寒了大家的心，我们不干了就是！” “是，不干了，我跑我的网约车，你继续当保安，怎么也能混上口饭吃不是吗？”欧阳平对乔锋点头。 杨冰用宽大的卫衣衣袖拭掉眼角的泪水，浸湿的衣袖颜色比其他地方深了许多。 红润的眼眶在那精致的脸庞上显得格外突兀，娇柔的声音继续着哽咽：“那……那我呢……” “你？你啥也不会，只能吃……粑粑了……”不解风情的欧阳平似乎突然开了悟，硬生生将已经到了嘴边的“屎”字换成了相较温柔些的“粑粑”。 “活该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找不到老婆！” 杨冰被欧阳平气得没了哽咽，一边吸着鼻涕，一边举手拍打着欧阳平结实的肩膀。 正在气氛逐渐轻松之时，乔锋手中的塑料袋中传出一阵悠长的鸣音，那只硕大的蝉拼命扇动起翅膀，这般的躁动不安，好像是预感到了危险的到来。 伴随着尖锐的蝉鸣，一只巨大的白鸽如闪电般俯冲而下。快临近地面之时，那白鸽身上闪光的洁白羽毛瞬间化为一团烟雾。 烟雾之中，一个曼妙的身形缓缓步出。 “没想到啊，你们居然完成任务了。” 女人的声音仿佛琴弦中飘出的音符，婉转动听。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欧阳平将杨冰和乔锋护在身后，冷冷地问。 “呵呵呵……”女人抬起手，用纤长的手指盖住嘴唇，从那娇嫩嘴唇中发出的笑声，散发着魅惑人心的妩媚，“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成了我计划中的意外。” 女人说完，摊手向前，一道雾气从她掌中飘出，直直飞向乔锋手中的塑料袋。 雾气速度极快，还没等三人有所反应，那雾气便撞上塑料袋。 塑料袋纹丝未动，雾气却已消散，只有袋中的栖月之蝉翅膀舞动得更加剧烈了。 “看不出来嘛，这小小的塑料袋也能被结上封印……”女子微微抬起眼角，用戏虐的眼神扫视着对面的三人。 “封印？什么封印？”欧阳平的瞳孔缩紧，目光凶狠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噢？你不知道？那就是说，结这封印的另有其人。”女人神情之中浮起疑惑，“能改变我布在这里的结界，还能封印住这栖月之蝉，能做到这些的人，实力绝不在我之下。” “逼逼赖赖这么半天，你到底要干嘛！”欧阳平恶狠狠得朝女人喊道，杨冰轻轻拽了下他的衣角，示意欧阳平闭嘴。 他身后的杨冰都意识到眼前这女人的强大，一直没敢说话，可这欧阳平竟然还挑衅她！ 女人脸上的疑惑瞬间转为怒意，从她身上磅礴涌出的能量让她穿的白色纱裙如云朵般鼓动：“难道你不知道和女孩子说话要客气点吗？” “女孩子？就你？瞧你这做作的样儿，没给你两巴掌就是对你客气的了……”欧阳平鼻息一哼，脸上满是不屑。 说得好！ 杨冰也觉得欧阳平说出了自己的心声，这般做作，连身为女生的自己看了都犯恶心。 只是……激怒她真的好吗？ “你……你！”女人的额前泛出红晕，呼吸也变得急躁，“反正你们已经坏了我的计划，不能让你们就这么离开！” 女人一脚往地上一踏，一条雾气化为的白蟒自脚掌落处破土而出，在空气中闪电般游弋，直向欧阳平袭去。 欧阳平前臂交叉，随后向身侧平展，无数发着幽蓝光芒的致密气体集结在他身前。 急速流动的气体形成了一道风墙，而那条雾气构成的白蟒，一钻进风墙，就被寸寸吹散。 “好手段！”女人轻轻侧过头，用小指将那一缕被气流吹散的发鬓别到耳后，“但是，你的风墙好像害了你……” 欧阳平一愣，这才发现危机所在——那些被风墙瓦解的雾气，此刻已随着气流扩散到了四周。 方才的白蟒，已然变成无数支的细小的毒蛇，正翻滚盘踞在四周的空气中。 女人挥了挥手，那些拥挤着的细小毒蛇就绕过风墙，扭曲着它们的躯体，不断向风墙之后的三人逼近。 欧阳平双臂一横，风墙迅速收拢，形成一个风圈罩住了三人。 气流极速旋转着，逐渐形成一个漩涡，直连天际。 片刻，周遭的雾气已被漩涡尽数吸上了天，成了空中的浮云。 “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梅花K吧？” 气旋消散后，杨冰从欧阳平身后走出。 第十三章 我媳妇呢 “我差点忘了，杨老头家的女儿也在啊。”女人浅浅地朝杨冰笑了笑，笑意里包含了耐人寻味的轻蔑。她的指尖轻轻地盘卷着再次从鬓角垂落的发丝：“没错，梅花K就是我。” “梅花K？那个从不露面的老娘们儿？” 欧阳平总是这么容易激怒女性，且不说“娘们儿”这个词好不好听，但一个“老”字，就犯了大忌。 “呵，我今天不是露面了吗！”被激怒的女人体内能量不断涌出，一阵铺天盖地的雾气想这三人袭来。 欧阳平再次平举双手，一股飓风陡然而生。 天空洒下的光线，再次黯淡。 呼啸的狂风卷起地上的沙砾和枯枝落叶，径直吹向那片遮蔽天穹的雾气。 纷扬的沙土如大雨般落下，雾气之中的女人仍是满身洁白，粒尘未染。 “就这点能耐？” 女人那充满诱惑感的声线透过巨大的风声，冲击着众人的耳膜。 欧阳平几乎用尽了所有能量的一击，不仅未能伤到那女人分毫，甚至还不足以抵挡雾气的侵袭。 “杨冰帮我！” 杨冰闻言，双手抬至胸前。 淅淅沥沥，已至眼前的雾气纷纷凝结为细小的雪花，落下后堆积起来，渐渐染白了前方的土地。 一片雪花漏过杨冰的控制，划过眼前。 不好！ 杨冰意识到自己中了女人的计。 雾气本质上就是细小的水珠，很容易被欧阳平操控的气流吹散；而自己将那些水珠凝为冰雪之后，它们便成了那女人的助力——帮她为雾气降温的助力…… 当自己面前积累足够多的冰雪后，那些能为我所控的冰雪，也成了她手中的无数利刃！ 越来越多的雪花不再受到杨冰的控制，杨冰脸上已经被锐利的冰雪划出数道细小的血痕。 欧阳平控制的气流也渐渐抵御不住。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你们……” 雾气后的声音还没把话说完，就戛然中断。 方才女人所处的位置，现在已空无一物。 那个做作的女人，连同漫天的雾气一齐消失了。 留在原地的三人面面相觑。 ………… 萧羽回到城里已经是凌晨五点，东边的天际刚刚发白。 他身上没钱，手机里也没有，能用的只有一张公交卡。 而最早的公交也得等到六点多。 开车回去？还是别了…… 那车，高调了些…… 经过一家早点铺子，笼屉上已经冒起热气。 “来点包子？” 摸摸兜里仅有的公交卡，萧羽尴尬地摇头。 “看你这么早出来找工，也不容易……” 萧羽谢过陌生人的好意，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五点的城市，比萧羽想象中热闹，买菜卖菜的，进货送货的，招工找工的，都已经忙碌了很久…… “两百一天，扛水泥。” 一辆面包车停在萧羽面前，他微笑着摇头。 “师傅，扎钢筋，三百一天？” 又一辆面包车停在面前，他苦笑着摇头。 ………… 世人慌慌张张，只图碎银几两，他不觉得可笑，毕竟那都是为了生计才图谋的辛苦钱； 为了人前显贵，只为万人之上，他觉得可笑，因为他并不喜欢“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悲凉…… 为了不被人错当成找工的，萧羽只得呆呆坐在公交站，盼望着今天开公交的师傅看错时间，能提前些上班。 待到天边的淡白染上红晕，他才乘上了回家的公车。 该怎么和夏卜荷解释呢？说去网吧包宿了？ 熟悉的破小区，熟悉的水泥楼梯，熟悉的破房门…… 等等，夏卜荷怎么不关门？ 她不在家？ 这么早也不应该是去上班了呀…… 屋内的陈设也没动过，不像是被偷、被抢过的样子…… 我媳妇儿呢？！ ………… 与此同时，夏卜荷在一个漆黑的环境中醒来。 没有一丝光线。 她睁开眼后适应了很久，眼中还是看不到任何东西。 因为在完全没有光的空间中，眼睛适应再久也是看不到的。 这里不是那个神识中的世界。 因为夏卜荷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身下的床铺，也能清晰地听到挪动身体引起床铺的吱呀声。 她只记得，自己被萧羽接上车，然后就莫名其妙睡着了。 想起萧羽说的那句“有人在追杀我”，夏卜荷觉得她和萧羽已经被仇家抓了。 她不知道这个仇家是谁，也不知道萧羽干了什么，但她心里深信萧羽不对干出伤天害理的事。 她直起身来，摸索着探查周围的环境： 一张简易的金属折叠床； 站在床上，摸不到天花板； 所有的墙壁都光滑而冰冷，墙壁上没有任何开关，床正前方的墙壁侧面有一扇厚重的金属大门； 床右边的墙壁通向另一个狭小的房间，里面只有洗手台和马桶； 头顶有微弱的风，应该是换气的设备。 总结起来就是，自己被关在了一个横竖都是十步左右的房间中，没有灯光，有卫生间。 夏卜荷第一反应就是电影中关押囚犯的禁闭室。 “我的主人，感谢您召唤我。” 夏卜荷又用感觉“听到了”那飘渺而空灵的声音。 “我有呼唤你吗？” “您的神识呼唤了我，我就是您的囚犯。” 夏卜荷闭上眼睛，想试试能不能以加了特效滤镜的方式看到周围的环境，结果周围还是一片漆黑。 只是黑暗之中，又出现了那道模糊的金色轮廓。 能看出是个人形，但连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 “既然你赖上了我，你总得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是您的囚徒，我的主人。” “……”夏卜荷有些无语，觉得这玩意像是个AI软件，还是比较弱智的那种，“除此之外呢？你是男是女？你是什么物种？” 夏卜荷眼中白光闪过，进入了神识中的空间。 那团金色的轮廓幻化成萧羽的模样， “我可以是男；” 而后又幻化成夏卜荷的模样， “也可以是女；” 随后变幻成小猫、小狗、猪、马、牛、鲨鱼……最后幻化为一颗大树。 “我可以是人，也可以是其他任何动物，任何植物，乃至世间万物……” 第十四章 魔术 “这么说，你是幽灵？” “幽灵……哈哈哈，现在的我，确实是个幽灵，一个见不得光的幽灵……” “那你知道萧羽现在怎么样了吗？他有没有受伤？” 比起这个怪异的幽灵，夏卜荷显然更关心萧羽。 “他呀，现在很安全……” 夏卜荷眼前浮起画面：萧羽正站在家门口，焦急地跺着脚，满脸的无助。 “这画面……是真的吗？他不是……” 他不是在被人追杀吗？ 夏卜荷一时难以接受，如果他在家，那昨晚带走我的是谁？ “您的爱人，确实被一个叫‘格罗拉’的组织下了杀令。但是当今世上，应该没人敢对他下手。” 神识中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将某句话消音了一般。而后说道。 “昨晚带走您的，不是萧羽，而是一具和他外貌一样，但没有感情的躯体。” 夏卜荷此刻也回想起了昨晚的不对劲。 带走自己那人虽然和萧羽长得一样，但诸多细节都曾暴露出——他不是萧羽。 他穿着一套萧羽从未穿过的衣服，萧羽身上没钱，绝不可能买新衣服； 而且那套衣服和他开的车，都是萧羽最不喜欢的——黑色。 最重要的一点，他的态度和神情…… 夏卜荷暗暗懊悔自己没能早些察觉不对…… “所以说，萧羽身上确实藏着秘密？” “每个人身上都藏有秘密，萧羽当然也不例外。” 夏卜荷脑子飞快运转，想搞清楚这一系列离奇事件之中的联系。 公交车上出现了诡异的男子； 莫名出现在到自己手中的纸条； 神识之中的幽灵； 和萧羽长相完全一致的男人…… 这所有的诡异，已经超出了夏卜荷的认知范畴，以至她始终找不到头绪。 “您想不明白，是因为您还不了解这个世界的本质……” 神识中的“幽灵”读到了夏卜荷的心思。 “本质？” “就像您只知道萧羽是个魔术师，却不知道他是个魔术师。” 夏卜荷觉得自己听了句废话。 幽灵也意识到这点，继续补充道：“第二个魔术，也可以叫做法术，魔法……” 夏卜荷目瞪口呆，这样的说法完全推翻了自己对世界的认知：“所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魔法？” “魔法无处不在，电灯能发光；燃烧能发热；一箱汽油就能驱使比自身重上若干倍的汽车行进数百公里；一碗米饭就能让人获得体力……” “切……” 还真就不学数理化，处处是魔法呗…… “而这些所有现象的本质，就是能量。不管你们叫做电能、热能、化学能还是生物能，都是能量间的转变被有意引导向了特定的方向。” “哦~” 夏卜荷似懂非懂，但还是“哦”了一下。 就像读书时，不管听没听懂老师讲的内容，都会发出这么一声，装作听懂。 “控制能量转换方向的手段，就是魔术。”神识中的声音继续补充，“游离于世间能量也被叫做灵气，人们通过不同方法控制这些能量就可以获得不同的能力。” “每个人体内都具有能量，只是能量的多少各有不同。而能否运用这些能量，就是魔术师和普通人的差别。” 夏卜荷眼睛突然瞪大，想到了某个不得了的重点： 这么说来，萧羽不止是个变戏法的，还是个修仙的！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您被人关起来了，您需要学会魔术才能控制体内的能量……” 夏卜荷尴尬地挠挠头，一时的震惊让她忽略了这个危险的问题：自己正被关在一个完全没有光线的房间中。 “你能在我眼前放幻灯片，应该也能带我逃出去吧？” “抱歉主人，我做不到……” 夏卜荷大失所望：“你不是说你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吗？这都做不到？” 幽灵飘忽的语调中好似夹有一丝委屈：“我现在只是您的囚徒，我只能影响您神识中的空间，现实中的事物，还得靠您自己……” “那我该怎么做？” “感受自己体内的能量，将其集中在需要运用的地方，然后构想出这些能量能达到的效果。” “就这么简单？” 夏卜荷有些不敢相信，听上去这么高端的技能，难道单靠在心里YY就能做到？ “构想出能量的运用确实不难，难的是感受到体内的能量并调动它们。” 夏卜荷闭上双眼，盘腿坐下，试着感受体内那些虚无飘渺的“能量”。 心跳…… 呼吸…… 血液的流淌…… 经脉的搏动…… 身体的温度…… 这些无一不需要能量的驱动。 一瞬之间，夏雨荷感受了体内的能量。 那些维持身体运行的能量，如同错综复杂的江河水系，遍及了肌肤之下的所有地方。一股股，一道道，毫不停歇地持续流动着…… ………… 关着夏卜荷的房间之外，是一道又一道厚重的金属围墙。 这些围墙所处的空间，像是某个秘密建造的军事基地，又像关押死囚的监狱。 整个空间置身于一座被挖空的庞大山体内，四周的墙面还暴露着嶙峋的巨大岩石。 一列列士兵沿着围墙巡逻，围墙之上还覆盖着致密的高压电网。 一只落上电网的飞虫，瞬间激起电光，而后燃为灰烬。 高处，几间通明的房间镶在山体之中，正对着那间看守严密的囚牢。房间之中各种仪器不间断运行，各种穿着制服的人进进出出。 另一个房间，则与高处那般忙碌的景象有所不同。 一个戴着眼镜、穿着制服的男子正坐在电脑前，百无聊赖地玩着纸牌接龙。 他胸前的衣兜中插着几支笔，面前的好几页表格不知在记录什么数据。 那些表格上填写的数据，清一色全是0。 “没有可以接的牌了呀……”男子取下眼镜，仰倒在椅子靠背上。 突然一个闪着红光的弹窗出现在屏幕上，遮住了游戏中的所有纸牌。 “警告：监测数据异常！” 弹窗中的提示让男子愣了一下，他揉揉眼睛，再戴上眼镜。 鼠标点击弹窗进入，原本那条维持在0刻度上的平直线条，在某个瞬间以近乎直角的角度迅速攀升。 八十…… 一百…… 三千…… 五万…… …… 男子慌乱地记录着数据，直到屏幕上的数值停留在了999999。 男子拿起身旁的对讲机，疯狂一般朝着对讲机吼叫： “我要报告组长！不，主任！不，我要和司令员汇报……” 片刻之后，整个基地内闪烁起红光，警报声大作。 第十五章 小格格 被掏空的山体内部，数百架机枪已对准了被高墙电网层层围起的房间。 除了机枪之外，数十门榴弹炮也安放就位，随时准备轰向任何离开房间的生物。 紧张的氛围凝固在闪烁的警报红光中。 “检测仪器没有问题？” “三台仪器都检查过了，每一份数据也都核对了，这个计数没有问题。” 监测室中，戴眼镜的男子颤颤巍巍汇报着。 他进入基地以来，除了自己顶头的队长和主任，从未见到过其他领导。 而眼下，包括司令员在内的十几个高级别官员都挤在了这间小小的监测室里。 “好你个杨玄凛！我以为我们之间的合作是建立在相互信任之上，却没想到你是个骗子！” 司令员将手中的数据表往地上重重一砸，朝着身旁的的白发老人叫喊着。 这位被叫做杨玄凛的老人发须已是皆白，眼角刻着几条深深的沟壑，瘦肖的身躯站得笔挺，一身棉麻的长衫让他看上去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杨玄凛缓缓弯下腰，一张一张捡起数据表，再缓缓码正放到桌上：“我不觉得我骗过你。” 语速缓慢，但语气中满是坚定。 “你没骗我？这九十九万的能量值你也看到了，你到底关了个什么怪物在我基地？” “和我说的一样，就关了一个人。”杨玄凛缓缓说着，又缓缓笑着，眼角的沟壑更深了。 “如果一个人能有接近百万的能量值？那你凭什么觉得靠我这基地能关的住他？”司令手指颤抖着指向窗外那片如迷宫般的围墙，“是靠那几堵墙？还是那几杆枪和炮？” 司令员愤怒的眼神对上杨玄凛的笑，仿佛想到了什么。 司令的眼神转为疑惑，杨玄凛微微点头回应。 “不是接近百万，是超过……”杨玄凛还是笑着，纠正了司令的话，“毕竟这数据，是你这监测仪的上限，而不是她的……” 语罢，在场众人一片哗然。 “世上竟真有人能拥有百万能量，那简直可以叫做陆地神仙了！” “有记载以来，能量最多的大妖也不曾有过百万，我不太相信……” “听说二十五年前，封印烛龙的那人就以生命力为代价短暂爆发出百万能量……” 司令员眉眼一冷，冷峻的眼神扫视一圈，在场众人瞬时安静。 “你们都出去。”司令摆手遣退众人。 众人退去，司令和杨玄凛对立相视，两人都没说话。 良久，军装的胳膊搭上长衫的肩膀，两人都笑了。 “别闹了，我这老骨头可不够你折腾的……”杨玄凛推掉正在自己肩膀上不停摇晃的手臂。 “你小子也不提前和我说一下，我这司令的位置要不让给你算了？” “您日理万机的，要是什么事都向你通报，那你这头发肯定比我更白。” “那你给我透个底，关的是那丫头？” 杨玄凛微微点点头，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把她关在这儿不是目的，目的是为了让外面的人找不到她。” ………… 金光萦绕的房间中，夏卜荷虚脱一般瘫坐在地上。 空灵的声音传来叹息：“您太急于求成了……” “我只是想变个灯出来，这里太黑了……” 夏卜荷感受到了体内的能量，心中想象着在头顶点亮一盏灯，便试着引导能量化为光亮。 不曾想，第一缕能量溢出体外后，接下来的能量如洪水泛滥一般不受控制，一股脑全涌了出来。 原本漆黑一片的房间，此刻已被无数金色的光点照亮。 夏卜荷摊开掌心，想要抓住一粒萤火虫般飘荡的光芒，却抓了个空。 她环顾四周，房间的布置果真如同自己摸索构想的一样。 “这些光亮能维持多久？” “久到您变成化石，这些能量也不会消散……” 夏卜荷惊讶：“啊？” 神识中的声音：“要不是这房间外有某种装置屏蔽了能量的扩散，以您刚才释放的能量，恐怕已经摧毁一座城市了。” 夏卜荷再次惊讶：“啊？” “能量越多的人，能力越强；而能力越强，责任也越大……” “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 “《蛛蜘侠》的台词。” “你居然还看电影？” “我一直在您的身体之中，您看过的电影我能从您的神识中读取到。” 夏卜荷顿时感到一阵羞燥，这鬼东西能读取我的意识，那我有过过的那些见不得人的想法岂不是…… “我只存在主人您的神识当中，所以我不会泄漏您那些令人脸红的奇妙幻想；还有，我不喜欢‘鬼东西’这个称呼。” 夏卜荷脸上一臊，努力让脑中不再想象那些不予播放的画面。 可是这时的思维，就如同儿时看完恐怖片的夜晚，越是回避什么，那画面就越是清晰。 “我大概知道主人您的喜好了……” “我什么喜好，我没有喜好啊！”夏卜荷重重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试图将那些男色拍出脑海，“我们现在不是更应该关心怎么出去吗？” “以您对能量的运用程度，加上这个房间外有屏蔽能量的装置，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去了……” “出不去啊，不知道萧羽会不会担心……”夏卜荷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你不是说萧羽很厉害吗？被什么组织追杀都没人敢对他动手，那他会不会来救我？” “很遗憾，因为那个屏蔽能量的装置，他甚至都不会知道您在这儿……” 夏卜荷看着眼前金色的光点来回飘荡，脑中浮现出萧羽那副搞怪的模样—— “我这魔术和电视上表演的那些不太一样，有点魔术靠手法，有点魔术靠道具，而我……” 夏卜荷这时仿佛知道萧羽那些匪夷所思的魔术靠什么了…… “对了，那谁，我该怎么叫你？” “我啊，好像有过很多名字，我记忆中最近的名字是Masters of Magic——格罗拉。” “啥啥啥？这么拗口的名字怎么叫得出？我就叫你小拉拉吧！不行，拉拉这个词不太好听，那就叫小格格！” 第十六章 神识空间 旧钢厂家属区，正午炙热的阳光也不如棋摊前围观大爷的叫嚷热烈。 此刻的萧羽目中无神，在屋中来回踱步。 手机都还在沙发上，她是不可能不带手机就出门的…… “爱上你是一个错，别让我失魂落魄……” 铃声响起，萧羽赶忙拿起手机一看，备注的不是文字，而是一个便便的表情。 萧羽不知道这个表情是谁，但他不敢不接，因为他生怕错过任何关于夏卜荷去向的消息。 萧羽接通了电话，沉默着等对面人先开口。 电话刚一接通，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声的咆哮：“夏卜荷你是不是不想干了？现在手头的项目这么急，你想撂挑子也得等这个项目结束吧……” “史主任？”萧羽明白了那个表情的意思。 电话那头的男子听到接电话的是个男声，立马客气了不少：“哦，你是夏卜荷爱人吧？我来电话就是想问问她今天怎么没来上班。” 萧羽脸色一沉，敷衍道：“她生病了，还来没来得及请假……” 电话那头还在说着什么，但萧羽直接挂掉了电话。 她没去上班…… 家里也没有任何争斗的迹象…… 夏卜荷不可能因为自己彻夜未归，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她没那么小心眼。 她也不可能去同事、朋友家过夜。她除了上班之外，几乎没有社交…… 萧羽设想了各种可能，但没有一种能让他信服。 如果有监控的话，或许问题会简单许多，可惜这个破小区里没有。 萧羽想过报案，但他怕夏卜荷的失踪会和组织有关——莫名出现在沧江的行动其实是个针对内部人员的陷阱，而进入陷阱的人中，又有个和夏卜荷长相如此相似的。 他只能将夏卜荷的失踪，归结到组织这次奇怪的行动上…… 萧羽走到洗手间，打湿毛巾擦了把脸，望着镜中的自己，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咬着牙关，鼓起的太阳穴上爆出青筋。 这一刻，他心中下了决定——不躲了！ 萧羽走进卧室，俯身从床下拉出一只行李箱。 萧羽用手在行李箱上一抹，掌上沾了一层灰。 行李箱打开，都是些制作巧妙的魔术道具：有暗袋的帽子、绑着尼龙线的玫瑰、伸缩的魔术棒、仿真的指套、各种花哨的扑克…… 萧羽从行李箱中拿出一个银色的小盒，打开小盒，里面装满了各式的硬币。 这些硬币每一枚都做工精细，纹饰复杂。这些硬币不是市面流通的任何一种货币，更像是极具收藏价值的艺术品。 萧羽将盒子中的硬币尽数倒出，而后从盒子底部隐蔽的夹层中抽出一张泛着金光的卡片。 做完这些，萧羽又从衣柜角落翻出一件黑色风衣，披上后出了门。 ………… 山体内部的神秘基地中，闪烁的红光和刺耳的警报都停下了，顶部一片巨型的LED泛光灯使整个空间亮如白昼。 监测室中，杨玄凛提着长衫下摆，蹲在一个资料柜前。 “看来你手下人工作环境不错嘛，还有酒喝……” 杨玄凛从资料柜底部拿出两罐啤酒，起身递了一罐给身前穿着军装的男人。 “这……不好吧……” “你是司令，你喝他两罐酒有什么不好的，难道他还敢要你赔钱吗？” “噗”的一声，杨玄凛扣开了易拉罐的拉环，罐口涌出泡沫，杨玄凛把嘴凑到罐口，唏啦一口吸起泡沫。 “我是说咱们年纪大了，喝啤酒对身体不好，尿酸高……” 司令把啤酒放到桌上，从笔挺的军装内兜掏出一个小巧的不锈钢酒壶，往杨玄凛脸前扬了扬：“我喝这个……” 随后拧开盖子，将酒壶举到鼻子前，深深嗅了嗅，才小口酌了起来。 “嘶……”司令表情陶醉，炫耀一般说道，“啤酒哪有这个香啊……” 杨玄凛装作不屑，喉咙暗里咽下口水，将易拉罐举高，咕噜噜灌下几大口：“他奶奶的，就你会享受……” “要不也给你享受一口？”司令把酒壶递向杨玄凛。 杨玄凛捋了下胡子，咯咯笑了起来，伸手够向酒壶。 刚要够到，司令一把又将酒壶收回身前，拧上盖：“等你把那丫头的事情处理好了，这酒才有你的一口。” 杨玄凛不服气地哼了一下：“这事有什么好处理的，就这么关着呗……” 司令连连摇头：“心还是你狠啊，一个姑娘家，就这么消失了，你就没考虑过其他关心她的人吗？” “我就是想借这个机会，利用一下那个关心她的人。”杨玄凛说得云淡风轻。 “怎么利用？”司令晃着酒壶，壶里传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就像三年前那样，让组织乱上一阵……”杨玄凛眼神跟着酒壶一起转悠。 “算了，和你说话简直像在猜谜语。”司令猛然起身，将酒壶揣回内兜，“那个丫头，你不去见见？” ………… “小格格，你说萧羽身体里是不是也有一个你这样的幽灵？” “据我所知，没有。” “那你说的那个组织，为什么要追杀萧羽？” “匹夫无罪，怀璧有罪，我相信主人您能明白这个道理。” 夏卜荷坐在地上，呆呆望着眼前漂浮的粒粒金光：“我和你说话也不看到你的样子，感觉好傻啊……” “您想见我？” 夏卜荷眼前的金光陡然消失，她又被拉入了神识中的空间。 一片空白。 “这是您神识中的空间，在这里，您可以构象出任何您需要的画面，包括我的样貌……” “我试试……” 经过这么多怪事，夏卜荷已经没有太多惊讶。 “那我想前面这有棵树！” 夏卜荷面前凭空出现了一棵大树，从地面凸起的树根连接着粗壮的树干，巨大的翠绿树冠仿佛还散发着清新的味道。 “哇” 夏卜荷绕着大树转着圈，满脸兴奋地张望着，打量着…… 她指着头顶：“我想，天上应该有璀璨的星河和绚丽的极光……” 转眼间头顶那片虚无的空白幻变为了无尽苍穹，一条星河横亘其间，彩带般飘荡的极光摇曳在星空之下，美妙绚烂。 “地上的田野间开满五彩的花朵……” 嫩绿的草苗缓缓铺开，直至铺满了夏卜荷的全部视野。 脚下也传来踩在松软草地上的触感。 夏卜荷低下头，眼见一朵粉红的小花从脚下的草中钻出。 又一朵、两朵…… 黄色、紫色、白色…… “我要这草地中间有一片清澈的湖泊……” 瞬间，夏卜荷眼中出现了一片映照着星辰和极光的湖面…… 第十七章 要有光！ 看着眼前这片奇美的景象，夏卜荷总觉得有些别扭。 少了些什么呢？ 少了生机。 “我想应该有风……” 微风徐来，树枝轻轻摆动，鲜花绿草一片起伏。 这样确实顺眼多了。 “哦，对了，还应该有小格格……”夏卜荷伫立在微风中，身上长裙轻柔摆动，“小格格是一只可爱的狗狗，有长长的白毛……” “我在主人眼中的形象就是这样吗？” 眼前一只萨摩耶摇着尾巴，吐着舌头，正歪头看着夏卜荷。 夏卜荷噗嗤一下笑起来，捏了捏软塌塌的狗耳朵，越看越喜欢，索性直接将狗头抱进怀中：“小格格真可爱……” 萨摩耶退后两步，从夏卜荷怀中挣脱出来，抖了抖身上的毛发：“主人您应该记住一点，这副模样只是您想象中的我。而真正的我，还藏在这空间中的某个角落，需要您自己寻找……” 一阵巨大的响动传入耳中，夏卜荷稍一回神，眼前便变回了飘满金色光点的房间。 那声响，是从房间外传来的。 像是某种巨大的机械运行时产生的声响。 由远及近，渐渐到了这个房间门前。 夏卜荷警惕地看向声响传来的方向。 房门打开，屋内的金色光点如同逃逸一般涌向门外，混杂融合进屋外明亮的白色灯光中。 门前站着一个穿着灰色棉麻长衫的老者，他身后跟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外面，又是另一道高耸的围墙。 老人径直进了房间，他身后的士兵四下环顾，掩护着其中一人将餐食送入。 “如果我是你吧，我就不会这么做。”老人接过餐盘，递向夏卜荷，率先开了口。 夏卜荷冷冷看着，没有伸手去接：“不会怎么做？” “不会耗费这么多能量，来制造这些光点，制造这种无意义的……浪漫……”老者捋着净白的胡须，再次将餐盘往夏卜荷身前递了递。 夏卜荷没接，反而退后两步：“谁知道这饭里有没有下毒呢。” 老者面色稍有些尴尬：“昨天那只是一点帮助睡眠的气体而已，算不得下毒。” 夏卜荷没想到这老者如此经不起试探，索性直接问道：“所以那个化妆得和萧羽一样的骗子，也是你派去的？” 老者嘴角一扬，点了点头。他的笑容被掩盖在白胡子下，他抽掉端着餐盘的手，餐盘仍稳稳当当地留在原处。 夏卜荷心中稍一震惊，面色仍是不显，毕竟已经发生了太多离奇的事，也就见怪不怪了。 见他承认得如此干脆，夏卜荷接着追问：“你是谁，你把我关在这里为了什么？” “我叫杨玄凛，把你关在这儿是为了保护你，也是为了利用你。” “怎么保护，又怎么利用？” 夏卜荷觉得输人不输阵，起码在气势上不能被这个老者压过一头，便努力伪装出冰冷且镇定的气场。 而此刻散发出来的气场，着实让自己都吓了一跳。 “保护你不被某些人利用，利用你去保护更多的人。” “……”夏卜荷轻蔑一笑，“你不觉得你在说绕口令吗？” 杨玄凛也哈哈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连接到眼角沟壑般的皱纹中。 “能见到你我很高兴，在一些事情结束之前，还得委屈你在这呆上一段时间，好好吃饭……”杨玄凛说完便转身走了。 房门关上，机械运行的响动由近及远。 夏卜荷端起浮在空中的餐盘，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确实饿了。 味道一般，果腹足矣。 吃到一半，她忍不住吐槽起来：这屋内原本的光点还足够照亮，这老头一来，放跑了许多，又暗下来了…… 要是有光就好了……对了！ 夏卜荷试着找到在神识空间中随意创造的感觉，然后放到眼前的房间中。 如同平静水面上泛起了涟漪，体内的能量开始波动。 “这里……要有光！” 她指着头上的房顶，驱动起体内的能量。 一股暖流经过指尖，一缕缕流出。 一抹烛火般的亮光浮上房顶…… ………… 红车的跑车停在了山下。 萧羽下车后沿着的石阶上了山，石阶两边长满了松树。 快到半山处，一块并不显眼的木牌绑在路边的一颗树干上，木牌上“同清观”三个字已斑驳得看不清全貌。 大殿前的香炉里燃着烟，但道观中见不着什么香客。 萧羽进到道观，既不烧香，也没拜神。而是绕过大殿，来到了后院。 后院之中，一个小道士正拿着比自己高半头的扫帚扫着落叶。 不是扫帚太高，而是小道士太矮。 小道士看上去只有五岁出头的样子，但眼睛里透着机灵。 他见萧羽进到后院，起初没太在意，毕竟喜欢到处溜达着拍照的香客不在少数。 他见过来观里上香的、诵经的、问卦的、借宿的…… 见过追着老道士拍照的，见过求长生不老丹药的…… 甚至见过扛着把剑来学御剑飞行的…… 但他没见过如萧羽这般，来到后院就抱着竹子啃的。 “善信若是上香请往前殿……”小道士拖着扫帚，向萧羽走去。 萧羽没有理他，继续在竹林中一棵棵地啃。 “是这棵了！”萧羽回头朝小道士笑了一下，随后张大嘴朝着一棵竹子咬去…… 小道士瞪眼一瞧，再揉揉眼睛——人不见了！ 小道士吓得丢掉扫帚，一边喊着师傅，一边摇摇晃晃地跑进了房。 “师傅，我刚才……好像看见……鬼了……” “哦？鬼长什么样啊？” 被小道士叫做师傅的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道士，他正在屋内编着竹筐。 小道士嘴皮不断打颤：“长得像人……” “那你怎么知道他是鬼？”年轻道士头也没抬，自顾编着竹筐。 “他吃竹子！他吃完竹子就消失了！” 年轻道士停下手中的动作，沉思了一会，缓缓说道：“我……不……信……” 小道士急得跺起了脚，眼里噙着泪：“他就是这么……嗷……一口咬下去，就嗖的不见了……” 小道士捡起地上的一截竹竿，一本正经地咬了一口。 “是嗖的不见了，还是咻的一下就不见了？” “好像又是咻……” 年轻道士往屋外探了一眼，暗暗笑了——那棵竹子幸好没砍…… 第十八章 大神题匾 萧羽的牙刚咬上那棵竹子，眼前所见都变得扭曲。 待到剧烈的扭曲感散去，萧羽回到了那个无比熟悉的地方。 他抬眼看向这个昏暗空间中的一排排书架，目光不断在书架间扫视，眼中满是回忆的眷念。 这是组织总部，档案馆深处一个专门存放古籍的房间。 与楼上人头攒动的资料室不同，这个昏暗的图书室极少有人光顾。 一来，这里存放的书籍资料过于晦涩难懂，能准确理解书中所记的人少之又少； 二来，组织对学员的培训向来以实用为主，而这里大部分藏书中记载的内容，对组织中学员而言，几乎没有用处。 更关键的一点，这个图书室中，总有着一股莫名的阴森气息。 偶尔也会有好奇的学员进入图书室，但他们往往在里面呆不到两分钟，就会被这里的诡异气氛所驱赶。甚至有人才踏入一步，就被吓得掉头离开…… 凡事总有例外，萧羽就是这间图书室的例外。 别人觉得这个房间中阴冷恐怖，他却很喜欢呆在这儿。 别人觉得晦涩的文字，他看起来如同看连环画般轻松。 别人觉得没有价值的书，他看得津津有味…… 萧羽指尖划过一本本书脊，如同和一个个久别的老友击掌重逢。 当指尖来到一本带着刺绣的牛皮书封上，他停住了。 上次抽出这本书时，头顶的灯光还不似如今这般暗淡： 那时的萧羽，十几岁的年纪，清秀的脸上还未脱稚气。 他总是躲到这间无人的图书室，随便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倚着书架就能看上一天。 大人们劝他多运动，多锻炼，多上些正经的法术课，别老是看没用的书，他通通答应下来。 转过头，他又出现在了这间图书室。 两年后，书架前的少年愈发白皙，有人说他太久没晒太阳，有人说他天生皮肤好，还有人说他是得了重病…… 而更多的人，已经忘了这个鲜在人前露面的学员。 当萧羽第一次读到这本没有书名的书，他的世界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这个大门，不是比喻，是实实在在可以通行的“门”。 他翻开细致的牛皮封面，掌心托着书脊上的刺绣纹饰，书中的文字如有了生命一般，跃进他的眼中…… 他按着书中描述的方式运使能量，能量在他体内的流动方式变得怪异，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奇异景象——赤红的天空，幽蓝的火焰，没有植被的荒芜大地…… 萧羽惊恐地关上了书，但那些末日般的景象仍在眼前，异常涌动的能量让他感到炙热，就像置身在翻滚的岩浆之中。 他倒到地上，痛苦地打着滚。 那一刻，他只想逃离…… 逃到一座幽静的山上，山上有冉冉烟火，清静的院落，带着清新气息的竹林…… 在地上翻滚的萧羽痛得张大了嘴，牙齿撞上柜脚…… 瞬息之间，炙烤一般的痛感消失了，萧羽出现在了脑中的那幅场景里。 准确说来，萧羽躺在了一处山中院落后的竹林中，牙齿咬在一颗刚冒土的竹笋上…… 一个十岁不到的小道童正独自在后院舞着拂尘，嘴里大喊一句：“妖孽哪里逃！” 随后萧羽突然现身。 小道童眼睛一瞪，显然是被吓到了。他踱着碎步向前，用拂尘捅了捅躺在地上的萧羽。 “你是人是妖？”小道童怯怯发问。 萧羽忒了口唾沫，吐掉嘴里的泥，还没来得及开口，小道童就恍然大悟一般：“我刚喊完妖孽，你就出现了！嘴里还啃着竹笋，你是个地鼠精！” 说完举起拂尘就往萧羽头上招呼。 年纪虽小，力气不小…… 萧羽抱着头赶紧解释：“我是人！我是人！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出现在这里了……” 小道童哼了一声，挤着眉眼自顾分析着：“你这说法不合理，你若不是地鼠精，干嘛去啃那地里的竹笋？” “不是我要啃它，是它出现在我嘴里！” 小道童摇着脑袋，缓缓说道：“我……不……信……” “唉……我刚躺在这里，它就在我嘴边……” 萧羽重演着，牙凑到竹笋上，消失了…… 萧羽环顾周围，这是回到了图书室？嘴里是柜脚…… 稍一定神，明白了——那竹笋和这图书室的柜子脚是互相联系的两个传送点，碰到就可以传送…… 萧羽试着用手摸了一下柜脚，没用…… 用脚踢，没用…… 非得上嘴…… 小道童正打算俯身去看看那颗奇怪的竹笋，突觉胯下多了些什么…… “你怎么又钻到我胯下了？莫非你是马精？马妖？马好像也吃竹笋……” “我……我……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是个神仙……” 小道童一听，赶忙从萧羽腰间跨下，沉思一番，一本正经向萧羽躬身作揖：“原来是土地大神，贫道道行尚浅，没认出来，还望见谅……” 萧羽起身，看着小道童的滑稽模样，一时觉得有趣，负手而立，摆起了谱：“算你个小道童有眼力，拿你那拂尘帮我掸掸……” 小道童还真听话地照做了，萧羽笑得更加得意了：“你这是什么地界啊？” “这山叫同缘山，这道观叫同清观……”小道童一边帮萧羽掸着衣服，一边回答。 小道童心里短暂有了疑惑：土地爷都不知道地名？ 而后消了疑惑：这座山本无名，因这道观得名；而这道观嘛，连个门头都没有…… 小道童停了动作，默默跑开。不一会，从屋中拿出一块木板，一只笔刷和一罐红漆：“望大神题匾！” “同清观，这同是哪个同？” 萧羽举着已经分叉的毛笔，蘸上半固体状的油漆，对着这块破木板做的“匾”，哭笑不得。 小道童仰头望天，半晌，才想出了答案：“我觉得应该是同清观的同吧……” “那清肯定就是同清观的清咯？” “不对，是清水的清……” “……” 小道童将木板绑到路口的树枝上，高兴地看着这块新“匾额”…… 看着看着，守观的小道童成了道士，又成了道长； 后院的竹笋成了竹苗，又成了竹子； 匾额上的红漆也褪了颜色，淡了痕迹。 第十九章 烛龙 往事如画，历历在目。 萧羽打了个颤。 这里，比以前更冷了…… 萧羽紧紧身上穿着的风衣，离开了图书室。 同层的走廊尽头还有一间房，灯光透过虚掩的房门照在走廊上，里面有细细簌簌的微小声响。 萧羽推门进去，那个老头果然在里面。 老头名叫裘寿沧，是组织中教授学员理论课程的老师，也是组织当中少数几个能让萧羽记挂的人。 老人略有发福的身材佝偻在凌乱的书桌前，满头的银发紧紧梳成一个发髻，鼓在后脑上。他干枯的手指正不停翻动着书页，那些细细簌簌的声音便是出自这里。 老人目光专注在书上，没有察觉到萧羽进屋的脚步。 萧羽走到老人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师……” 老人一惊，回过头，脸上的笑容一如记忆中慈祥：“你这孩子，总是突然出现吓唬人。” 萧羽尴尬一笑——要说以前，想靠图书室里的传送桌脚吓唬这老头都吓不到；可现在，自己没想吓他，他却说我吓他…… “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这段话是个什么意思……”裘寿沧把书偏到萧羽一侧，指着书中的一段。 萧羽俯下身，仔细看了那段晦涩的话，和老师交流起各自的见解。 眼前这幕，一如曾经。 恍惚间，萧羽好像回到了从前，和这个可爱的老头讨论着别人不屑一看的书籍，有时聊得眉开眼笑，有时争得面红耳赤…… 可是，这个老头语速更慢了，背更弯了，双眼也浑浊了。 他，真的老了。 老到让人心疼…… 裘寿沧打量了一下萧羽的风衣，眼中透露出一丝关切：“你这是？刚出任务回来？” 萧羽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裘寿沧连忙用枯木一般的手掌拍打了几下自己的嘴：“瞧我这记性，我都忘了，你已经不出任务了……” 萧羽默然，自己和组织间发生的事，这老头不可能不知道，他不提，也不问，就当没发生。 而今点破了，就是两个对立的立场。 “有些事情，我并不在意。”裘寿沧似乎看透了萧羽的心思，忽然间笑了起来，只是笑容里有些隐藏在深处的悲伤，“只要有书看，有学生教，我就满足了……” 萧羽也配合着他笑，但笑得生硬：“实话说，我这次回组织，是因为我老婆失踪了……” “哦？你都结婚了？”比起组织里的事，裘寿沧似乎更关心萧羽。 萧羽点点头，开门见山道：“我老婆叫夏卜荷，和组织里一个叫杨冰的女生几乎长得一模一样，而这个叫杨冰的女生，似乎卷入了组织内的斗争……” “所以你怀疑你老婆的失踪和组织内部有关？” “不是怀疑，是确信。”萧羽眉宇间升起寒意。 裘寿沧皱起眉头：“你有证据？” “一个陷阱般的任务，莫名出现在了我居住的城市；而这个陷阱针对的，就是杨冰。虽然我不知道现在组织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不相信这一切只是巧合……” “杨冰……夏卜荷……杨冰……夏……杨……”裘寿沧好似想到了什么，看了萧羽一眼，又停了下来。 萧羽急忙问道：“老师想到了什么？” “夏卜荷体内有多少能量？” 萧羽直言道：“很多……” “很多是多少？” “她体内的能量还没有完全觉醒，但就现在所表现出来的量来说，已经比我多了……” 萧羽的话似乎并没让裘寿沧震惊，反倒连连点头：“这就对了，这就对了……” “如果我没猜错，夏卜荷的母亲是叫夏远梅吧？” “是的……”震惊的反而是萧羽，脸上的五官都好像在问你怎么知道的。 裘寿沧脸上仿佛骤然聚起了黑云：“杨冰是杨玄凛的女儿，而你老婆的母亲——夏远梅，她和杨玄凛曾是组织内公认的神仙眷侣。” “所以说，杨冰和夏卜荷是姐妹？” “不止姐妹，她俩是双胞胎。”裘寿沧脸上的黑云愈发厚重，“在说这对双胞胎之前，我得先告诉你一件事。二十多年前，杨玄凛曾经问过我封印巨妖的方法。我这个人吧，一讨论起这些问题就管不住嘴，不小心就跟他泄漏了一个禁术……” “什么禁术？” 他看了萧羽一眼，本来准备继续说下去，叹了口气就转了话锋：“他知道这个禁术以后，就和夏远梅出海去了极东岛。随后，世间多了个封印烛龙的传说……” “也就是说，我的岳父岳母把上古四大神兽之一给封印了？”萧羽震惊之余，想起了那个关于封印烛龙的传说，“那禁术就是靠着燃烧生命力来增强能量？” “靠燃烧生命获得力量也是禁术，但不是我告诉他的那个。”裘寿沧扶着桌子，颤巍巍站起身来，“杨玄凛回来以后，组织的人也去了极东岛，岛上几乎已经没有了能量残留。” 萧羽默默听着，他知道裘寿沧还没说完，也就不再发问。 裘寿沧从书柜中拿出一个精美的水晶球，水晶球中是一只指头般大小的赤红蝎子，定格在了亮起尾刺的瞬间。 “你也对付过妖兽，你应该知道两种对付妖兽的方法——封印妖兽就如同这般，需要让其永久冻结，进入到无期限的睡眠中；而诛杀妖兽则是摧毁掉妖兽的肉身。” “封印需要封印者的能量值高过妖兽，诛杀则不只是比较能力值，更需要强大的战斗力。对于烛龙这样的神级生物，即便杨玄凛他耗光所有生命，他也不可能满足这两种条件中的任何一种。” 萧羽沉思一会儿：“正因为做到了不可能完成的事，所以封印烛龙才成为了传说啊。” 裘寿沧放下水晶球后摆了摆手，示意萧羽耐心：“如果他真的是完成了诛杀，那烛龙体内瀚若汪洋的能量不可能消散得如此之快；如果他完成了封印，只是让烛龙永久沉睡的话，更不可能侦测不到能量的残留。” 萧羽回想起了自己曾诛杀过的一只黑蛟，它死后发散出的能量确实弥漫了足足两个月。 “要是烛龙被封印后转移出了极东岛，侦测不到能量也是正常的。” “不！烛龙不可能被转移，组织的人还能踏上极东岛，就说明它的身躯还在那儿。” 裘寿沧掌间涌出能量，向着身前一抹，一份海图投影到了空中。 “这座极东岛，以及这片海域上的这些岛礁，都只不是烛龙露出海面的背鳍罢了……” 第二十章 开弓之箭 萧羽盯着浮在虚空的投影，难以相信，海图上那片广袤海域中的诸多岛屿，竟都只是烛龙庞大身躯的冰山一角。 萧羽问：“既不是诛杀，也不是封印。那烛龙的能量都去哪儿了呢？” 裘寿沧背过身：“这就是我说的那个禁术，杨玄凛将烛龙的能量，连同它的灵魂都一并囚禁了。” “囚禁？要什么样的监狱才能关得住这种神话中的生物……” “人！活生生的人！”裘寿沧深深吸了口气，缓缓说着，“要想以人体为狱，前提是这个躯体得装得下。你也知道，每个人体能容纳能量的多少是不同的，就像容器容量各有不同，要把一杯水装进一个桶里很简单，但是要把一桶水装进一个杯子就不可能。” “我岳父的身体居然能容下烛龙那个量级的能量！” 裘寿沧摇头：“算起来，杨玄凛和夏远梅去极东岛，正好就是夏远梅怀孕的那段时间。一个女人在怀孕时，一具身躯内有了两个生命，这时她能容纳的能量也将是以往的两倍。更何况，夏远梅怀的是双胞胎！夏远梅自身的能量就已是难以计数，更别说三倍于平时了，她那时的身体，完全有能力囚禁下烛龙！” 萧羽眉目紧蹙：“不对，虽说我丈母娘对能量的感知力在我之上，但她体内并没有能量……” “是没有，还是你感知不到？”裘寿沧坐回到书桌前，“那件事后，夏远梅以养病为由离开了组织，之后就再没回来过。过了几年，杨玄凛带了个小女孩来到组织，那女孩也就是杨冰。” “这些和夏卜荷的失踪有什么联系吗？”萧羽苦思许久，想不出关联。 “你搞不懂这其中的联系，是你还不知道，这个以生命力为代价将烛龙囚禁的杨玄凛，和你一样，也叛出了组织。” “所以组织抓了夏卜荷，我的老婆、他的女儿……” 裘寿沧微微点头：“目前看来，似乎只有这个解释了。但是，我总觉得这事情并不像看上去这么简单……” 萧羽紧紧捏着拳头，腮处的肌肉跳动着：“她会被关在哪儿？” 裘寿沧叹了口气，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我得去找知道的人，老师再见……” 话音刚落，一阵风陡然而起，吹起了窗边的帘子，翻乱了桌上的书页。 萧羽的身影鬼魅一般消失在了风里。 “哎……这孩子……”裘寿沧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后，继续俯首翻看起书籍，就像这个房间未曾有人来过。 风涌渐剧，组织总部的中心卷动起剧烈的气流。 空旷的广场上，传出一阵沉闷的轰鸣。 逐渐加剧的风旋尖锐地啸叫，卷干了广场正中的喷泉，股股水流在气流击打之下化为水雾，又被气旋的激流揉成一片，如帘幕一般笼罩住了整个广场。 风旋中间，一件黑色的披风舞动着下摆，披风的主人，面容冷俊地伫立在喷泉中心的大理石雕像上。 一团团白云被冲天的飓风撕成碎片，而后又聚在一起，遮盖住飓风之上的一片天空。 阳光被骤聚的云层掩埋，白昼转眼成了黑夜。 “他是谁？怎么能释放出这么强大的能量！”一个躲在广场旁一栋建筑下的学员向身旁人问道。 “管他是谁，敢在组织总部释放这种法术，他这是找死！”一个被风吹到睁不开眼的卫兵倾斜着身子，艰难地走出气旋影响的范围，躲在了建筑后。 “把他击毙了能拿到不少奖励吧？”一人走出建筑，手中凝聚出一个火球，迎风一抛，火球熄灭在了半米之外。 “你不行，看我的……”另一人闪电般挥挥手，空中飞扬的沙土慢慢集结，化作一把巨剑，射向飓风中间那抹模糊的人影…… 巨剑刚触及风旋的一瞬间，尘变回尘，土还是土。 一时间，各种法术纷纷攻向那抹被风旋吹到模糊的身形，昏暗的空气中闪耀起各种法术附带的光芒。 风旋之外的躁乱和尖叫，萧羽不在乎。 以自己为目标投射来的各种法术，萧羽更不在乎。 当面前扰动的空气中传出淡淡的橘皮味道，萧羽知道他在乎的来了。 他微微一摆手，猛烈的飓风瞬间消失，幕布般的水帘落下，以喷泉为圆心，在广场上画下一个湿润的大圈。 风旋消失，各种攻向萧羽的法术撞在一起，在萧羽所处的大理石雕像上猛然炸开，雄伟的石雕转眼变成碎石，纷纷落进空荡的水池。 同时爆出的巨大冲击波，一路扩散，折断了广场上所有的树木，震碎了四周临近建筑的所有窗户…… 烟尘散去，爆炸的中心处一个人形浮在半空，他踏空向前走了两步，舞动的披风上粒尘未沾。 那些朝他释放法术的人吓得连连后退，惊呼四起。 这时，萧羽嘴角扬起一抹神秘的笑，向着眼前的空气说道：“这些破坏可都是你手下人搞的，跟我可没关系哦……” 回应萧羽的是一阵爽朗的笑声，却不见人影：“哈哈哈哈，我也没说要你赔偿啊。” 萧羽又向前一步，淡然的微笑掩盖着，他暗下已经催动了体内所有能量。 那股磅礴之力，已如开弓之箭，蓄势待发。 ………… 夏卜荷呆呆看着浮在头顶的亮光，许久都没有动作。 万般感触，一时无言。 原来这个世界，还有如此多的玄秘； 原来那些玄之又玄的灵气，就存在于万事万物之间； 原来只需要一个意念，就能让这个世界有所改变…… “小格格？”夏卜荷呼叫着神识中的……萨摩耶…… “我在。” “用这些能量，可以做什么……” “具体可以做什么，取决于主人您自己的想象。您的想象力越丰富，这些能量能做到的事情也越多。举几个简单的例子：您可以单纯利用能量转换为光，提供照明；转换为热，提供温暖；也可以让能量充盈到肌体之中，为您提供爆发性的力量、速度、耐力或者感知……” “那我可不可以用能量来瞬间转移呢？像任意门那样？” 脑海中的那空灵的声音迟迟没有回应，夏卜荷又问了几遍，才得到一个回答：“可以……” 第二十一章 我相信你 夏卜荷神色有些激动：“可以瞬间转移的话，那我就能离开这里了……” 正想着，脑中小格格的声音却给夏卜荷的逃脱计划泼了盆冷水：“能利用能量做到的魔术种类成千上万，但唯独改变时间和空间，是千百年间，所有魔术师渴求却不可得的。” 小格格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说法太空泛，补充到：“魔术师能做出瞬间转移到其他地方的魔术，是用能量强化了自身的属性，以超乎寻常的速度移动到其他地方，所以并不是真正意义上对空间的瞬间转移。” 夏卜荷叹着气，倒在简易的金属床上：“哎……就算我能达到极快的速度，在这个近乎密闭的房间中，我也移动不出去啊……” “是的，所以您与其想着靠转移逃出去，不如直接强化身体，试着汇聚能量到手上，砸穿这些墙壁……” 夏卜荷白眼一翻，否了小格格的说法。 且不说以自己这刚入门的实力能不能砸穿墙壁，就门外那些荷枪实弹的看守士兵，自己看着都腿软，想硬闯出去，臣妾做不到啊…… “那你刚才不是明确回答可以做到瞬间转移的吗？” “确实可以，如果能够精准控制能量，用其汇聚并创建出一个特殊的能量阵，就可以在两个不同地点间建立起一个通道。但是，创建这个能量阵的过程极度危险，稍有不慎就可能丧命。更何况……” 小格格的话骤然中断，夏卜荷已经猜到接下去会是什么，但还是让它继续：“何况什么？” “更何况您现在对能量的控制能力还有一些欠缺，一旦失败，您可就危险了……” 夏卜荷居然笑了起来：“这点我有自知之明，只是没想到你的措辞还挺委婉，什么叫还有一些欠缺，欠缺得多了好吧……” 难道，就真的出不去了吗…… 夏卜荷再次站起身来，右手捏成拳头，汇起能量，全部引导到拳头，然后猛地向墙上砸去…… 墙壁上一声闷响传出，墙面依然是那个墙面…… 痛！ 太痛了！ 痛到不能呼吸…… 夏卜荷眼中噙泪，左手捏着右手手腕，看向右手已经变形的骨节。 “我这是……” “骨折了，粉碎性骨折……”小格格的话音没有一点感情，像个麻木的机器人。 夏卜荷一下哭了起来：“那我该怎么办？” “我可以暂时屏蔽掉您的痛觉，需要吗？” “赶紧的！” 片刻之后，拳头处的疼痛果真感受不到了。 和痛觉一并消失的，还有她的所有触觉。 夏卜荷进到神识中的空间，指着正在草地中间吐着舌头的白狗，一脸幽怨：“不是说集中能量能把墙砸掉吗！” 白狗脑袋一歪：“我之前以为是房间外有什么装置能屏蔽能量。现在看来，屏蔽能量的装置就是那些墙体本身。” 夏卜荷将右手举到狗子面前，抱怨道：“那也不管，是你让我砸的，你负责把我手治好！” 小格格舌头一吐：“这手不是没事吗。” 夏卜荷抬手一看，才意识到自己在神识空间中的手仍是完好的：“那我现实中的手有事啊！都骨折了！都粉碎了都！” 小格格转过身，边走边说：“我倒是有办法，能让您的手恢复原状，还能带您离开这里……” “什么办法？你不是只能对我的神识产生影响吗？” 夏卜荷跟在狗身后，看着它一颠一颠的屁股，没忍住捏了一把。 狗子菊花一紧，猛然回头呲起牙，但瞬间之后眼神又变得温顺。 “这个办法您做不到，但是只要您能赐予我一丁点的能量，我就可以做到……” 小格格来到一棵大树旁，抬起后脚，做了个标记。 “你怎么随地便便啊！这是我神识中的空间，你在我的空间里做标记干嘛？” 狗子一脸无辜：“您看到的我只是您想象中的形象，所以我的这些举动也是您赋予我的……” 夏卜荷意识到自己错怪了小格格，揉着狗头，从掌间传出一股能量。 狗子一愣，目光呆呆地看着她：“您干嘛……” “给你能量啊，你不是说给你能量就能带我逃出去吗？” 狗子又一愣，目光中透出关切，对傻子的关切： “我只是您想象中的形象，所以您这么做，能量并不会给到我……” “那我该怎么给你能量？” 狗子不愣了，扭过头走了：“我记得我说过，真正的我就在您神识空间中的某个地方，需要您自己寻找……” 夏卜荷一路追着小格格，偶尔捏捏它的屁股。 小格格也不恼了，满脸“您爱捏就捏吧~”的神情。 “那你这是带我去找真正的你？” “您给我的形象是一只狗诶，我就到处跑跑不是很正常吗？再说，我也不知道真正的我在哪个位置。” 夏卜荷满脸失望，对着跑远的狗子大喊：“你确定真正的你也在这个空间中吗？” 狗子头也不回地继续跑远，但它的声音还是传进了夏卜荷耳中：“主人您不用喊，这里都是您脑海中构想出来的。我也确定真正的我就被囚禁在您的意识空间中。” 夏卜荷又问：“那你真的只需要一丁点能量就可以带我离开吗？” “这一丁点的能量对您来说微不足道，但是却能让我帮助您完成一些不可能的事。” 夏卜荷听完，用现实中的身体调集能量，股股注入进眼前这广袤的神识空间中。 金黄的波纹从夏卜荷身上发散，让她的一身白裙都染上的金色的光晕。 随着越来越多的能量涌入到这个意识空间，这个世界的色彩渐渐被金色占据。 一段时间后，夏卜荷疲惫地躺倒在草地上，茂密的花草托举着她的身体，金色的光芒在整个空间弥漫开来。 “虽然我不知道这个空间有多大，但我觉得这些能量早晚能够扩散到真正的你身上……” 不知何时，跑远的小格格又回到了夏卜荷身旁，它低着头，吐出柔软湿润的舌头，舔舐着夏卜荷的手臂。 “主人您就这么相信我？您不怕我只是骗你？” “嗯，我相信你……” 下一秒，夏卜荷眼前猛然一黑，神识世界中所有美好的景象不复存在，一阵强烈扭曲的恶心感从她大脑深处发出…… 第二十二章 时间回溯 如同电影的倒放镜头一般，这两天发生的种种画面在夏卜荷脑海中匆匆而过——神识空间中的鲜花和草地、星辰和极光； 闪耀着无数金色光芒的密闭房间； 说绕口令的白发老人； 装扮成萧羽的骗子； 家中凭空出现的金色轮廓； 和顾瑶久违的通话； 接下别人烂摊子的主管； 半夜拿线头捅自己鼻孔的萧羽…… 等夏卜荷回过神来，自己正呆呆看着手中的纸条。 “小心你男人” 五个整齐排列的打印字体…… 耳边是锅铲碰响和聒噪的蝉鸣；眼前是日暮下的喧嚣的街景，颠着锅的炒饭大叔，鼻腔里是灶台传出的呛人烟气…… 我这是穿越回两天前了吗？还是陷入了记忆的幻觉？ 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人间，宛如看到一副绝美的盛景，夏卜荷不禁在脑中发问。 “我说过，能让您的手恢复，能带您脱离……” 脑海中空灵的声音回答了她，右手掌背的骨节也还隐隐有着剧痛的余味。 这是真的…… 时间回溯！ 她不知道小格格怎么办到的。 但确实如它所答应的一样，回到两天前，自己的手掌还没受伤，自己也没被莫名其妙地关起来。 这就等于变相地帮自己恢复了伤势，逃离了囚禁…… “嘿，发什么呆呢。” 穿着长袖卫衣戴着兜帽的萧羽从背后环抱住夏卜荷。 夏卜荷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纸团攥成一团，正准备扔向脚边的垃圾桶时，她猛然反应过来——如果一开始就和萧羽说出这一切，是不是就能改变之后发生的事？ “这纸条不知怎么就出现在我手里了……”夏卜荷将已揉成团的纸条递给萧羽。 萧羽打开看过，脸上依然是标志般的笑容：“谁这么无聊，搞这种恶作剧？是不是你的哪个追求者想挖我墙角啊？” 夏卜荷看向萧羽，他那俊朗的面庞，总是没个正经的嬉闹，永远没有烦恼的态度，此刻在夏卜荷眼中都成了刻意的伪装。 这个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亲密爱人，仿佛一个坦然暴露在阳光之下的阴暗谜团。 “你是来接我顺便去对面商场找活儿的对吧？”夏卜荷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萧羽脸上做出夸张的表情：“哟，你咋知道了？” “我不止知道这个，我还知道你衣服里藏了玫瑰……” 夏卜荷说完，把手伸进萧羽卫衣中一顿乱摸…… 除了微润的皮肤和结实的肌肉之外，夏卜荷并没在卫衣里摸到其他东西。 “一件道具不带？”夏卜荷眼神中流露出怀疑。 萧羽满脸尴尬，扣着后脑支支吾吾说道：“表演魔术不一定需要道具嘛，还可以靠手法和技巧……” “还可以靠某种特殊的能量是吧？”夏卜荷云淡风轻地打断了萧羽。 萧羽一时愣住，呆站在原地。 夏卜荷转头拎起炒饭摊前一份打包好的炒饭，掏出手机扫了遮阳伞上挂着的二维码，径直离开。 “诶，姑娘，这份是加辣的……”大叔举着另一碗刚装好的炒饭，朝还未走远的夏卜荷喊道。 “我知道，那碗是他的！”夏卜荷头也没回，继续走着。 萧羽接过炒饭，向大叔投去一个尴尬的笑，转头向夏卜荷的背影追去。 “你知道些什么了？”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 “我还知道你的魔术都是假的！” “魔术本来就是假的……” “……” “你腿这么短，怎么今天走这么快？” “……” 夕阳下两个年轻的影子一前一后，隐进了虫鸣和晚风。 “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家的猪猪窝~”夏卜荷惬意地窝到沙发上，双脚搭上茶几，端起炒饭吃起来，“嗯，真香……” 萧羽觉察出夏卜荷有些反常，但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儿不对劲。 他觉得眼下还是不要招惹夏卜荷为好，默默坐到电脑前打起游戏。 电脑屏前的萧羽翻着辣红的嘴皮，谨慎地喘着气，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键盘敲击的响动也变得小心翼翼，不似往日那般响得嚣张。 可该来的终究躲不掉…… “说吧，是你自己坦白，还是我帮你坦白？”夏卜荷将吃完的饭盒往桌上一扔，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审问犯人的冷酷模样。 “坦白……什么……”萧羽在明知故问。 太阳已经落下，房内没有开灯，渐渐微弱的光线，逐渐冷下的氛围，让萧羽感到前所未有的压迫。 电脑屏幕中闪烁的光无情地照亮萧羽的脸，让他成了那个被审讯灯照着的犯人。 “坦白关于你的魔术，和你从未对我提起的——魔术背后的秘密。” 夏卜荷的轻声细语，让萧羽如坐针毡。 萧羽怯怯回头，却不敢直视夏卜荷，吞吞吐吐着说出：“魔术师的守则——保守魔术的秘密。” 夏卜荷抬手向着面前一抹，掌心所过之处泛出柔和的白光，将整个房间照得透亮。 “关于这个，你可从未和我说过……” 萧羽纵身一起，敏捷地跑到夏卜荷身前，伸手托住夏卜荷后颈。 夏卜荷感觉到萧羽紧实的胸膛已经贴到自己，因为他胸腔呼吸时的起伏已经明显地传递到了自己前胸。 粗重的呼吸带着湿热，一股股扑在夏卜荷脸上。 那副还带着少年英气的脸庞也越靠越近。 夏卜荷一时心跳加速。 他这是想干什么…… 窗帘都还开着呢…… “你醒了？” “醒？我又没睡着……”夏卜荷躲过萧羽炽热的眼神。 “醒只是一种说法，代指觉醒了操控体内能量的能力。”萧羽看着面露红润的夏卜荷，脸上扬起不怀好意的笑容。 夏卜荷这时才感觉到，萧羽放在自己后颈的手掌中，传递出股股温热的能量，那些能量如同探查一般，正在自己的体内四处游走。 “你……你这是在干嘛……”夏卜荷久久不敢直视萧羽，面容上的红润更加明显。 “我就是看看我老婆到底有多大本事，敢和我阴阳怪气……”萧羽察觉到夏卜荷眼中的躲闪，故意又将脸凑近了些。 “不过，你刚才咄咄逼人的样子，还挺性感……” 夏卜荷身子一软，只觉得一阵湿热的柔软触感贴上了她的嘴唇…… 第二十三章 迷妹 “夏卜荷！快看我搞到了什么好东西！” 顾瑶兴冲冲跑回宿舍，激动的叫喊声还没进屋就已经响起。 夏雨晴抬眼望去，只见她双手正捧着一截黑色的空心长棍。 “这……这是哪个可怜的小扫把，杆子都被你偷了……”夏卜荷心疼般摸了摸顾瑶手中的长棍。 “这可是萧羽的魔术道具。”顾瑶抬棍赶走夏卜荷乱摸的手，骄傲道，“你是不知道，魔术社都被那群疯姑娘挤满了，我好不容易才从她们手中抢救出这么一根……” 夏卜荷不屑于关心这些迷妹的事，但又怕伤了顾瑶的兴致。便装出好奇的样子，问道：“怎么，这个大魔术师开始卖周边了？” “倒也不是萧羽卖的。”顾瑶不断端详着手中的“宝贝”，脸上是难以抑制的得意，“最开始，不知是哪个女生悄悄溜进了魔术社，被另一个女生发现了，她俩就在活动室里掐了起来。然后，看热闹的、吃瓜的越聚越多，又不知道是谁，趁乱打开了萧羽的道具箱，顺走了几样。再然后，大家都开始哄抢道具……” “那你这也是偷的？” 顾瑶脸色一黑：“怎么是偷的呢，我这是为了保护萧羽的道具从她们手里抢救的！抢救！要不是我力气小，也至于只抢救出一截。” 说到这里，顾瑶的神色多了几分沮丧：“这好好的一根魔术棒，能伸缩的，本来有四五截，结果被她们生生给掰断了，我一个人也抢不过她们，只救出来这么一截，呜呜呜……” “这么说，萧羽的道具都被抢光了？”夏卜荷一脸懵，显然她低估了这帮迷妹的疯狂。 “别说道具了，整个魔术社的活动室都搬空了。连萧羽坐过的椅子都被拆分了。”顾瑶晃悠着头，啧啧感叹，“估计现在的活动室，连墙皮都被刮走了吧……” 夏卜荷一时无语——特别是眼前这个参与哄抢的，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断数落着其他参与哄抢的人。 “如果，我是说如果哈，如果萧羽今晚表演要用到的道具都被抢走了，他不能上台表演了，你们会难过吗？” 顾瑶仿佛一下失了魂，目光呆滞：“对呀，要是他今晚没有道具表演，节目被取消了咋办……” “不行！我要去找他！我要把我抢救出来的这根道具还给他，让他用这根带有我浓浓爱意的棍子去表演……” 顾瑶说完就转头要往外冲，被夏卜荷拦下：“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如果他在礼堂后台排练的话，你也进不去吧？” 而此时的萧羽，正呆呆站在空荡荡的活动室中间。 对于门外那群返回案发现场的凶手，他心中有怨，但发泄不出。 他想不通为什么这些人要针对自己：拿走自己所有魔术道具，就为了让我在晚会表演上出糗吗？ 夏卜荷在后台找到萧羽时，前台的音箱已经在开始调试。 音箱中不时传出的巨大杂音，也没能掩住那些蜚语，那些注视着萧羽的眼睛传出的蜚语。 “她居然和萧羽离得这么近，不会是去告白吧……” “又一个看不清自己的无知少女……” “她长得是不错，但身材没料，萧羽应该看不上她，不，肯定看不上她！” “又要有一颗痴情的少女心破裂咯……” “你是萧羽吧？”夏卜荷用棍子戳了一下蹲坐在地上的萧羽。 她在明知故问，她很清楚眼前蹲坐在地上的男子就是萧羽。 不管是从传遍校园的视频和论坛，还是从同学间的谈论，她很难不留意到这个风云人物。 但不这么问就显得自己关注了他很久一般。 萧羽抬起头，看向这个不太礼貌的女生：“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的面容在舞台的光线下更加白皙，透亮的眼眸闪着晶莹的光芒，他整个人就像是童话中的王子一般。 夏卜荷第一次近距离和这个萧羽对话，她本以为自己能很平静地完成顾瑶的委托，可事实却是，她很难不被那副绝美的男色所吸引…… 为了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索性闭上了眼。 可闭上眼脑中还是萧羽的面容…… “沿着鸽子的哨音，我寻找着你，高高的森林挡住了天空。 小路上，一颗迷途的蒲公英，把我引向蓝灰色的湖泊。 在微微摇晃的倒影中，我找到了你，那深不可测的眼睛。” 慌乱之下，夏卜荷竟将自己的朗诵节目背了一段。 “姑娘，我记得你是在我节目之前表演朗诵的吧，你这是找我彩排来了？”萧羽满脸懵逼。“还有，可不可以别用这棍戳我了？” 夏卜荷睁开眼，看到棍子的另一头一直戳在萧羽背上，发出一阵尴尬的笑。 “这是我室友顾瑶让我转交给你的，说是你今晚的魔术道具……” “你是用这个羞辱我？” 萧羽眉间一紧，夏卜荷却是心头一颤——妈呀，皱个眉都这么帅，怪不得有那么多迷妹。 “我就是代人转交而已，反正东西给到了，你怎么想是你的事儿。” 夏卜荷说完转身就走。 再不走，她怕自己也会沉沦…… “待会儿见！” 夏卜荷身后传来萧羽的喊声，她没敢回头。 她不知道为什么待会儿会再见。 是因为要一起候场吗？ 还是我下场、他上场的时候能碰见？ 也或许，这句话就不是说给我的…… 正想着，顾瑶打来了电话。 “东西给到了？” “给了……” “萧羽身边没有别人吧？” “刚才没有，现在不知道……” “我给你看发个东西，你帮我去看看怎么回事，究竟是谁敢这么对萧羽！”顾瑶说着说着开始咆哮起来。 “叮！” 夏卜荷收到了顾瑶的消息，是校园论坛中一篇帖子的截图： 标题：震惊！神秘女子竟然如此对待魔术王子！ 而后的正文，极度详细地描写了一个神秘女子冲到后台暴打萧羽的全过程。 附上的图，是一名女子用棍子将萧羽打到地上。 等等…… 这女生怎么穿得和我一样？ 这不是我刚才拿棍子戳萧羽后背的时候吗？ 第二十四章 迷途 “……在剧场门口幽暗的穿衣镜前，透过烟雾凝视着自己。 当窗帘隔绝了星海的喧嚣，灯下翻开褪色的照片和字迹。” 夏卜荷温婉的声音随着背景音乐淡去，她完成了自己的朗诵节目。 场下掌声响得稀稀拉拉，肯为她鼓动手掌的人，几乎只有男生。 “打萧羽的就是她吧？她那身衣服都和照片上一样。” “听说是表白失败恼羞成怒了……” “我怎么听说是她欠萧羽一大笔钱，萧羽要债不成反挨打……” “才不是勒，是这个女生喜欢的人喜欢上了萧羽，所以她吃醋了……” 台下的嘘声甚至高过了掌声。 但夏卜荷并不在意，反正这个节目，也只是老师布置的任务而已。 夏卜荷长舒一口气，躲进了侧幕。 完成任务的心松懈下来，想着在侧幕找个好位置，看看接下来的演出。 说不定还能看到萧羽魔术的秘密。 不对，他都没有道具了，他不会把节目取消了吧？ “听说你把我暴打了一顿？”林间清风般悦耳的人声从夏卜荷肩旁传来。 她侧过头，是那副如初雪般晶莹白皙的面容，浓密修长的睫毛下的温润眼眸正注视着自己。 夏卜荷半天才缓过神来，支吾着：“我打没打你你不知道吗？” 萧羽朝她一笑：“我知道你没打我，但我不能让你被冤枉啊……” 一件绸质布料的白色礼服将萧羽修长的身躯包裹，肩膀上点缀着几簇柔软的天鹅绒毛，是一种不羁的优雅。 主持人在台上说着些什么，夏卜荷一句也没听进去，她的耳朵自动屏蔽了除萧羽外的所有声音。 “你应该知道，今晚的表演我没有道具可以用，所以我想请你帮个忙。” 夏卜荷刚想问，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萧羽抓住手腕。 白手套包裹的修长手指捏得并不用力，但夏卜荷却像被铁箍拷上一般挣脱不开。 她也没打算挣脱。 跟随着手腕处传来的指引，夏卜荷鬼使神差般回到了舞台上。 自萧羽从侧幕露身的那一刻，全场就燃起了疯狂的尖叫和欢呼。 “我今晚表演的魔术，由于一些道具上的原因，可能达不到最完美的演出效果，还望大家见谅。” 萧羽拿着话筒，以极尽潇洒的姿态面对着台下的观众。 他说到“台词”两个字时还刻意加重了语调，仿佛是在说——今晚魔术达不到效果，就赖你们抢走了我的道具…… 和自信从容的萧羽相比，站在一边的不知所措的夏卜荷像极了陪衬鲜花的绿叶。 不，像极了鲜花脚下平平无奇的泥土。 “为了魔术效果，我特意邀请了一位漂亮可爱的助演嘉宾——刚才为我们带来精彩朗诵的夏卜荷，大家掌声欢迎她！” 萧羽的话再一次点燃了全场，雷鸣般的掌声和夏卜荷下场时的稀疏掌声形成了鲜明对比。 灯光暗下，观众也渐渐安静，满眼期待地注视着台上。 萧羽趁着灯光熄灭，凑到夏卜荷耳边低声说道：“这是你应得的掌声。” “我该做些什么？” “再来一遍你的朗诵，这次，好好享受属于你的舞台……” 黑暗之中，一阵“咕咕咕”的啼叫从台上传出。 随着舞台灯光的聚焦，一只展翅的白鸽正环绕着夏卜荷飞翔。 洁白的羽毛划出弧线，弧线的正中心，是手足无措的夏卜荷。 “说词啊！” 错觉一般，夏卜荷仿佛听到了鸽子在对自己说话。 但也顾不上许多，夏卜荷开始背诵起烂熟于心的诗句。 “沿着鸽子的哨音，我寻找着你……” “高高的森林挡住了天空……” 夏卜荷朗颂声一起，鸽子就像听到命令一样，飞离了夏卜荷的身侧，向着舞台上的聚光灯直冲而去。 渐渐接近灯光的鸽子所投下的影子也变得巨大，只给舞台保留了微弱的几束光。 等鸽子几乎要撞上聚光灯时，鸽子竟“嘭”一下消失了，但聚光灯的亮度并没有因为遮蔽灯光的鸽子消失而重新变亮。 这时，眼尖的观众已经开始了惊呼。 因为聚光灯此刻投射到舞台上的，是一片树影。 整个舞台，就如诗中所描绘的场景——成了一片被森林挡住的天空。 夏卜荷并不能完整看到舞台的变化，所以她不知道引发观众惊呼的到底是什么，只能继续着她的朗诵。 “小路上，一颗迷途的蒲公英，把我引向蓝灰色的湖泊……” “咕咕”吹着哨音的鸽子再次飞入舞台，翅膀挥动，落下一棵轻柔的蒲公英，再一挥，又一棵…… 等鸽子划过，整个舞台的前景已布满缓慢落下的蒲公英，飘似羽，逸如纱。 突然间，像起了风，所有的飞絮飘向鸽子飞去的方位。 如同一道纱帘拂过观众席，带着清冽的气息。 有人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鸽子绕过整个观众席，身后的飞絮如同它巨大的尾翼，也随着它转了弯。 当鸽子飞回舞台，又嘭一下消失。 此时灯光变得湛蓝，将夏卜荷所处的地面照得像一片水面。 随后而至的飞絮在水面之上闪烁上升，化为了星辰。 漫天星辰映在湖面，所有的观众都屏息凝神，被眼前梦幻般的场景所震惊。 夏卜荷也看得呆了，那些泛着涟漪的水面并不像投影。 如此身临其境的错觉，让她忍不住低头看向脚下。 脚下的水面竟真有自己的倒影！ 她低头，倒影也跟着低头； 她俯身，倒影也俯下身。 如同踏在真实的湖面，连脚底轻微的动作都能荡漾出一片涟漪…… 一时惊讶，夏卜荷忘了背诵，缓步走入的萧羽将接下来的诗句背出： “在微微摇晃的倒影中，我找到了你，那深不可测的眼睛。” 萧羽的脚步让地板上泛起的波纹，波纹渐渐扩散，让整个地面散出熠熠波光。 夏卜荷心中也荡漾出一种未曾有过的温暖。 灯光恢复正常，梦幻的场景一下变回平常的舞台。 被震惊到呆住的观众，此刻才想起了鼓掌。 一时间，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和呼喊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久久没有平息。 第二十五章 当时年少 “我找到了你，那深不可测的眼睛……”萧羽的指尖划过夏卜荷脸庞，宠溺的眼神停留在她深如幽潭的漆黑瞳仁中。 “这么多年了，还老拿这句话来取笑我……”夏卜荷脸上泛着潮红，语气也很柔软，“所以你的魔术也都是靠着能量完成的？” “不，我的魔术表演都是靠道具和技巧，只有中秋晚会那次是用了能量。”萧羽眼中的露出真挚，“毕竟那次，我是真的没有道具可以用了……” 夏卜荷将散乱的长发绾起，避开了萧羽的眼神：“为什么那次晚会之后，你就开始对我死缠烂打了？” 夏卜荷一直对此感到好奇，按理说，当时的萧羽那么受女孩子欢迎，比自己优秀的也大有人在，他不应该会看上自己的啊。 就因为敢用棍子戳他？ 就因为配合他完成了一次演出？ 再说，那次晚会之后，明明是自己先动了心，整夜望着月色胡思乱想…… 萧羽邪魅一笑：“我啊，是上了你的当了！” “我？你这大魔术师怎么还会上我的当？” “那次演出的时候，我本来打算用能量让你悬浮起来，来个‘人体悬浮术’的表演。但是，不管我向你释放出多少能量，都不起效果。”萧羽托着腮开始回忆，“我用能量在你体内探查后发现，你体内仿佛有个漩涡，将我所有释放的能量都吞噬掉了。从那开始，我就认定你是个高手，实力肯定在我之上。” “原来那时候你就对我图谋不轨了啊……”夏卜荷莞尔一笑。 “我也是之后才知道，你的身体能下意识地吸纳能量，但你并不会运用能量。”萧羽话锋一转，问道，“我还忘了问你，是什么契机让你突然觉醒了？” 夏卜荷也回答不上来，就将问题抛给了脑海中的小格格。 小格格的回答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契机，我才从您的神识中醒来时，您正拿着纸条发呆，这也是我能将您回溯到这个时间点的原因……” “嗯，它说是我拿着纸条发呆时醒来的……” “它？谁？” “我脑海中的声音啊，你脑海中没有声音跟你说话吗？” 萧羽用手轻轻在夏卜荷头顶叩了叩，脸上露出鄙夷：“你……精神分裂了？” 小格格的声音从脑海中传来：“您最好还是不要暴露我的存在，会被人当成神经病吧。毕竟体内囚禁着囚徒的，只有您，别人很难理解您的说法……” 夏卜荷笑着打岔：“哎呀，你这个人难道不会在脑中自言自语吗？你还是多给我说说关于能量的事情吧，好歹我现在也是你们魔术圈的了，嘻嘻。” 萧羽摆摆手：“这些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以后遇到了再和你说。” 夏卜荷一再纠缠，萧羽才松了口：“天地之初，万物有灵。最开始天地间的能量就广泛存在，有人叫它灵气，有人叫它内力。凭借这些能量对自身的强化，有的生物修炼成仙，跳脱三界；有的生物则化体为妖，盘踞一方。” “这么说，神仙妖魔什么的都是真的存在？” 萧羽微微点头，继续说道：“这世间游离的能量都被吸收得差不多了之后，为了争夺能量，各种生物开始弱肉强食。渐渐的，强者愈强，弱者愈弱。” 夏卜荷眼珠一转：“是能量的拥有者之间也出现了贫富差距？” 萧羽再次点头：“最开始，人们能修仙成神，叫做神话时代；后来，人们只能用能量强化自身，叫做武侠时代；再后来，只有极少数人能感知并运用能量，叫做现代。” 夏卜荷听得连连点头——自己老公讲的，就是比小格格讲的容易理解。 “如今世上，有一个组织，管理着和能量相关的所有事件，传授基础术法，解决异常现象，清除出世的妖兽……这个组织就相当于魔术世界的政府……” 听到这里，夏卜荷猛然一惊：如果这个组织是魔术界的政府，那萧羽被组织追杀，岂不是意味着他在和整个魔术世界为敌…… 夏卜荷试探着问道：“这个组织很厉害？” 萧羽撅着嘴，竖了个大拇指：“很厉害。” “这么厉害为什么你不加入？是你达不到他们的标准吗？” “以前加入过，观念不合，我就离开了……”萧羽说得云淡风轻，仿佛根本没把组织对他的追杀当一回事儿。 “观念不合？这是什么理由，你要是说工资不高我都能接受！” “工资倒是挺高的，但观念不合也是真的。以我这么厉害的魔术，离了组织照样能大展拳脚！” 夏卜荷白眼一翻，你大展拳脚？都展到游戏里去了吧？ “你的魔术这么厉害，为什么不靠着魔术去赚钱，还要我每天辛辛苦苦上班！”夏卜荷一想到这点，就一肚子窝囊气。 萧羽尴尬一笑：“我也试过，也确实搞了些钱，但是……” 夏卜荷一下来了兴趣，连忙追问：“细说，怎么搞的？搞了多少钱？又但是什么？” 萧羽低下了头，开始玩弄自己的指甲：“我一个变魔术的，会玩点牌也正常，加上当时年纪小，年少无知，不太懂事……” 听到这里，夏卜荷心里一紧，顿感心凉。 “快点说！”夏卜荷突然一吼，吓了萧羽一哆嗦。 “我一时糊涂，带着点钱就上了邮轮，到了公海……”萧羽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头低着，委屈巴巴地扣着手指。 夏卜荷见他这样也不忍心责备，心里也做好了受到打击的准备，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吧，输了多少钱？” 萧羽小心翼翼地抬眼瞟了一下夏卜荷，又立马低下头：“我知道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赌了……” 夏卜荷再深吸一口气：“到底输了多少！” “除了那艘邮轮，几乎都输光了……” “什么？邮轮也是你的？” 萧羽抬起头，目光躲闪：“不是我的，邮轮是庄家的……” “我问你输了多少！” “我以为你问庄家输了多少……” 第二十六章 小车车 “那我是不是可以不用上班了！”夏卜荷激动得跳起来。 “别啊，不上班多无聊啊，只能窝在家里打游戏……”萧羽按住躁动不安的夏卜荷，“不过，你明天可以请个假……” “干嘛请假啊，我直接辞职！”夏卜荷拉起萧羽的胳膊摇晃着，撒娇道：“反正有老公养我！” “先别急，明天得先去找你妈一趟。” “找她干嘛？你赢的钱在她手上？” “她和我说过，你体内的能量一旦觉醒，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所以我比较担心这个，得带你去问问她……” 夏卜荷惊得张大了嘴：“不会吧！我的亲妈也是魔术师？！她居然也瞒了我二十几年！” 萧羽无奈道：“关于能量和魔术，本来就是对普通人保密的。丈母娘她是有苦衷的，为了不让你的能量觉醒，她也甘愿过了二十几年的平凡日子。” …… 天色开始明亮，道路两旁的灯光陆续熄灭。 早起的行人匆匆赶路，老旧的小区一片祥和。 清晨的阳光照到夏卜荷脸上，她慵懒地伸展着腰肢。 没睡好。 太多陌生的概念涌入她的脑海，太多离奇的事情发生在眼前。 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在于自己的亲妈和自己的老公，竟然都有着另一重身份，一个不曾被世人知晓的神秘身份。 更重要的，自己的废材老公竟然有私藏的小金库……不，大金库！ 种种思绪让夏卜荷整夜辗转反侧，看着枕边倒头就睡的萧羽，她想不通这个人是怎么做到如此没心没肺的。 在给这个熟睡的猪头一个逼兜之后，心里才舒坦不少。 “怎么脸有点火辣辣的呢？”萧羽站在街边停放的一辆摩托车旁，对着摩托车的后视镜挤眉弄眼。 夏卜荷躲在萧羽身后，看着眼前穿个大背心、对着人家后视镜挖鼻孔的男人，实在看不出他能是个神豪。 夏卜荷忍不住发问：“你这么有钱，我们还挤公交？” “你妈家住得那么远，不挤公交难道走路啊？”萧羽猛然回头，用鼻孔对着夏卜荷。 “我是说，你就没考虑过买个小车车代步吗？” “嗯……小车车我倒是买过一台，很久没开了……” “哦？你背着我买车？还从来没带你亲老婆兜过风！所以你买车是为了什么！？” 夏卜荷突然冒出的气，是因为她觉得萧羽有太多事情瞒着她，和她并不像一对真正同甘苦的夫妻。 她理解萧羽对她保密是出于好心，但她更希望夫妻之间凡事都能共同面对，一起分担。 “好好好，今天就带你兜风……不过我们也得坐公交去开车呀……”萧羽标志性的微笑让人很难猜到他真正的心思。 “哼，不想坐公交……”夏卜荷撅着嘴，一跺脚——早高峰的公交老娘坐腻了，今天怎么说都得打个车！ “那……咱们骑共享单车？” “……” “好吧好吧，不骑单车，租个共享电驴……” “公交车来了，快走！”夏卜荷气鼓鼓地拽着萧羽，“刷你的卡！” 公交车到站，萧羽拉着夏卜荷挤下了车，林立的高楼被朝阳照得异常闪耀。 夏卜荷不解：“这不是我上班的地方吗？你就把车停在这里？” 萧羽笑笑没有说话，拉起夏卜荷就往百货大楼的方向走。 “你带我去哪儿啊？我们公司就在这条街，我可不想在这儿碰到同事，让她们知道我请了病假还出来到处闲逛……” 怕什么来什么，夏卜荷话没说完，就看到正前方的同事薛钰在向自己招手。 “哟，这就是你老公啊？有这么帅的老公送你上班，真幸福啊……”薛钰手里端着一杯咖啡，眼神不断打量着萧羽。 夏卜荷回应了一个礼貌性的笑容：“我今天请假了，和我老公去看看我妈……” 薛钰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萧羽的大背心上——十块钱一件网购的纯色大背心，洗了几水后有些变形。 “你妈不是住在乡下吗？坐大巴车去？”薛钰的话看似不经意，实则是刻意，“客运站也不在这里啊……” 夏卜荷自然是听出了她话里的讥讽，在自己老公面前阴阳怪气自己，这口气实在忍不了！ “我们开车去，我老公的车停就在这附近。”夏卜荷本想说些恶狠狠的话，但又没那个本事，只能软绵绵地说出事实。 “好了，我们先走吧，人家还要忙着上班赚钱呢。不像你，上班只是个消遣……” 萧羽拉起夏卜荷过了马路，留下薛钰站在路边咬牙切齿。 看着两人的背影，薛钰气得跺脚，手上一捏，纸杯中的咖啡洒出，她索性将咖啡往地上一摔，嘴里喃喃骂着：“装什么装，还车停在这附近了，且不说你那穷酸样买不买得起车，光这附近一小时停车费都够你买几件破背心的了！” “诶，你这姑娘，穿得倒是有模有样的，怎么把咖啡乱扔呢？人家清洁人员辛辛苦苦打扫过了，你应该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 “城市的公共环境要靠大家，垃圾桶也不远……” “你就这么扔在路上，要是哪个人踩到滑倒了……” 一队前往公园晨练的老人围住薛钰，对她进行了道德教育。 “没想到你挖苦人还挺厉害。”夏卜荷对萧羽刚才的表现比了个大拇指。 “我哪会挖苦人啊，我就是陈述事实罢了……”萧羽脸上露着骄傲，“我知道我帅，但她也没必要一直盯着我看吧，我不说她两句，怕她会惦记上你老公……” 夏卜荷无语，果然这个直男的脑回路和常人不同…… 萧羽带着夏卜荷走进了百货大楼的地下停车场。 负一楼，负二楼，负三楼…… “小车车在哪啊？你都带我绕了好几层了” 夏卜荷认知中的小车车就是个子小小的，可可爱爱的车车，一个停车位就能停两个的那种。所以她的目光一直在车库里寻找那样的小小车。 可随着楼层往下，停放的车辆块头也越来越大，看着就没有可可爱爱的感觉。 “在那儿……” 顺着萧羽手指的方向看去，夏卜荷一愣。 “你管这叫小车车？” 第二十七章 丈母娘的爱 夏卜荷看向眼前的厢式货车，眼里流露出异样的光：只是作为代步工具，什么车也无所谓了。 但是萧羽这品味也太…… 谁会买个小货车当代步工具啊！ “这颜色是不是浮夸了点？”萧羽问着，手伸进大裤衩的裤兜里摸出一把钥匙。 “确实挺浮夸……” 夏卜荷嘴里砸吧着，眼里全是那个通红的货箱——这么大个货厢，等搬家的时候也能派上用场。 “哔哔”，萧羽按下钥匙上的解锁键。 “哟，这车还有遥控啊？”夏卜荷没吃过猪肉，但没见过猪跑，“怎么只听到响，不见灯光闪呢？” “别看人家的车了，我们的车是旁边这个……” “啊？你在说什么……”夏卜荷绕过厢式小货车，这才看到在它身后藏着的低矮车身——一辆落满灰尘的红色跑车。 夏卜荷虽说对车没有什么研究，但眼前这辆跑车上的跃马标志她还是认得的。 没有夸张的空气动力学套件，也没有象征着力量感的硬朗线条。眼前这辆跑车散发出别样的文艺气息，且富有情调。 “怎么样，这车挺小的吧？”萧羽拉开车门，跨进了驾驶座。 夏卜荷看了看眼前的法拉利，又看了看它旁边的厢式货车，相比之下，这车确实挺小的。 “你居然买法拉利？这车是什么型号，我得搜搜看它值多少钱！”夏卜荷坐到副驾驶上，好奇地张望着车内的一切。 萧羽打着了车，倒出停车位：“这车叫Roma，就是那个西西里岛风情的罗马……” 夏卜荷并不关心这名字背后有什么深意，她只想知道这个败家老爷们花了多少钱买这车，搜索一番后，她惊得张大了嘴：“三百万落地！这些钱够我们躺平过几十年了！” 萧羽没有回应夏卜荷的惊叹，笑着说道：“系好安全带，带老婆兜风咯……” 夏卜荷刚系好安全带，一阵轰鸣传出，随之而来的强烈推背感将她嵌在椅背上。 红色的跑车从地库中驶出，鲜红的车漆如一朵含苞的玫瑰，包裹在一层细碎的尘埃下，等待绽放出血色般的艳丽。 “跑车带美女啊，这车又开出去了……” 保安往停车场收费亭中递了根烟，目光久久盯着坐在跑车副驾驶的身影。 “你为什么说又开出去了？这车都停一年多了……”收费亭中探出一个中年男子，接过香烟。 “对啊，我为什么要说又呢？我之前也没见这车开过啊，奇怪……”保安挠挠头，拿起烟狠狠吸了一口。 ………… 一路驶出闹市，驶过大桥，钻过隧道。夏卜荷一路没有说话，她静静感受这陌生的一切。 无论是街边路人羡慕的眼光，还是身下这台低吼的机器，抑或是窗外惬意的风，都是她未曾想过，也未敢想过的。 山前的小院，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女人正扶着篱笆，望向这抹鲜红驶来的方向。 车还没停稳，夏远梅就迎了上来，拉起夏卜荷的手进了院，激动道：“你这孩子，没到节假日就来看妈，妈今天也没准备啥菜……” 萧羽默默跟在两人身后，插不上话。 夏卜荷给夏远梅使了个眼色，说道：“我和萧羽一起来的……” 夏远梅这才恍然大悟般回过头：“小羽啊，你说你们来就来吧，还带这么……哦，没带东西啊，那你自己找地方坐吧……” 夏远梅引着夏卜荷进了厨房，刚一进去，夏卜荷就看到灶台上的砂锅正冒着热气，弥漫出一阵肉香。 “妈知道你们要来，特地一大早就熬了鸡汤，先给你盛一碗尝尝。”夏远梅从砂锅中盛出一大碗汤，又把汤中的油沫撇到一个小碗后，才把大碗中的汤端给夏卜荷。 “我也没给你打电话啊，你是怎么知道我会来？萧羽告诉你的？”夏卜荷脑袋一歪，靠到夏远梅肩头。 夏远梅摸了摸夏卜荷的头发，眼神中泛着柔情；“你是妈生的，也是妈养大的，我还能不了解我女儿吗？” 这时萧羽闻着肉香也进了厨房，木讷地打断了母女俩的温情时光：“你和我结婚之前，咱妈就和我说过，说你一旦觉醒了能量，我就得立马带你来见她……” 夏远梅斜了萧羽一眼，指着灶台上的小碗对他说：“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我也不能亏待了我这半个儿，那碗鸡汤是打给你的，油水多，趁热喝。” 萧羽端起小碗一看，这哪是油水多啊，这全是油水。 夏卜荷更加不解：“既然你们俩都能运用能量，那怎么还这么害怕我体内的能量觉醒呢？” 萧羽一耸肩，表示不知道。 夏远梅伸出两个指头，一晃，两指间多了一张闪着异样光芒的扑克牌，而后她才缓缓说道：“这张牌，就是我和萧羽做的约定。假如你没觉醒能量，那么这张牌可以留在他手中；但你一旦觉醒，他就得把牌交还给我。昨晚，这张牌回到了我手里，我就知道你今天会来。” 夏卜荷拿过扑克，轻胜羽毛，滑如绸缎，其上精美的花纹还如流水般变化，而正面的画像更是如同一个活着的国王，威严庄重，举着红桃权杖瞰望河山——红桃King。 “我们之所以害怕你觉醒能量，是因为你体内拥有的能量太过庞大，大到足以成为这个世界的敌人。而这一点，萧羽是清楚的。” 萧羽咬牙喝下了丈母娘盛的爱心鸡……油，走到夏卜荷身后，手轻轻搭在夏卜荷肩头：“也许你什么都没做，但从你拥有这些能量的那一刻开始，你的命运齿轮就已经在无形中开始转动……” 夏远梅深叹一口气站起身：“你觉醒已经成为了事实，有些事也就逃避不掉了，只是希望在更大的危机到来之前，咱们都能有所准备。” 夏卜荷一脸问号——你们都在说什么啊。 夏远梅走到灶台边，打开砂锅：“小羽啊，听卜荷说你喜欢啃鸡头，来我把鸡头捞给你……” 萧羽满脸错愕地看向夏卜荷。 夏卜荷又一脸问号——冤枉啊！我可没说过啊！ 第二十八章 困龙之狱 “卜荷啊，可能萧羽和你说了一些关于能量的事，你现在肯定也还有很多疑问，关于这个世界，关于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能量，以及你体内那股异常庞大的力量……” 夏远梅盛了一碗饭，压实后又盖了一勺。 “原本你体内的能量已经被我封印了，我原以为你的能量会一直沉睡，直到你安稳地过完这一生。可你体内那道枷锁，终究还是被打开了。” 萧羽从夏远梅手中接过饭碗，看着碗中高高隆起的小山丘，欲言又止。 “封印？为什么要封印我体内的能量？” 夏远梅坐回饭桌前，夹起一坨红烧肉，看了一眼，太肥，就自然地放到了萧羽捧着的小山丘上。 “因为你体内的能量不同于萧羽，也不同于我。”夏远梅终于夹到一块纯瘦的肉，放到夏卜荷碗里，“我们体内的能量是生来就具有的，而你的能量是属于一只曾让世人恐惧的妖兽……” “什么妖兽？”夏卜荷看着停下来不说话的夏远梅，忍不住追问。 “传说中的创世神之一——烛龙。” “……难道”萧羽猛然站起，几块肥肉从山丘顶端滑落，“难道说她体内那股异于常人的能量来自烛龙？！那个神一般的生物？！” 萧羽看着丈母娘阴沉的脸，他意识到自己的惊讶有些多余，悻悻问道：“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开眼为昼、闭眼为夜，吐气为暑、吸气为寒。这种神话级别的妖兽，它的能量为何会在夏卜荷体内？” “当年，我和卜荷他爸接了组织的任务，前往极东岛去制服异动的妖兽。未曾想到，因为我的一个失误，唤醒了正在那片海域中沉睡的烛龙。危急之下，夏卜荷他爸用出了禁忌之术，将烛龙的庞大能量抽离到了我的体内。而我当时正怀着孕，腹中的胎儿也连接着我的血脉，这股能量就被封存到了胎儿体内。” “为什么一个尚在腹中的胎儿能容纳得下那么庞大的能量？”萧羽终于将碗中的山丘吃成里丘陵，嘴里嘟嘟囔囔，还包着米饭。 “这点，我一直没和卜荷说过。因为当时，我怀的是双胞胎，也就是说，夏卜荷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 夏卜荷瞳孔一颤。 这么多年来，夏卜荷也很少听母亲说起父亲的事。关于自己还有个双胞胎妹妹这事，更是第一次听到。 夏卜荷急切问道：“那我的这个妹妹后来呢？她去哪儿了？为什么你从未跟我说过？” “当时和烛龙的能量一齐被封印的，还有它的灵魂……”夏远梅眉宇间透着伤感，“为了让它的灵魂不再苏醒，我和你爸狠下心，决定牺牲掉双胞胎中的一个……” “所以我妹妹成了那个牺牲品？”夏卜荷一惊，怅然所失般问到。 “不！你是那个牺牲品！”夏远梅用布满沧桑的手指撩开夏卜荷额前的碎发，久久凝望着那对漆黑的瞳仁，“当我们做出这个决定时，烛龙的大部分能量已经融入了你的体内，为了转移烛龙的灵魂，我便将烛龙的其余能量都从你妹妹体内抽离，全数灌注给了你。等到你一出生，在脱离母体的那一刻，你的身体就会因为承载不了这庞大的能量而死去……” “可是我活下来了……”夏卜荷望着母亲红润的眼眶，心里五味杂陈。 “这就是奇迹，奇迹在你身上出现了，你不仅活了下来，哭得还比你妹妹更大声，小胳膊挥得也更有力！”夏远梅低下头，用力眨了眨眼，将几乎快流出眼眶的泪水又挤了回去，“那一刻，我后悔了，我不想我的亲生骨肉死去，我不能牺牲掉我的任何一个孩子！我要让你们都活下去！” “可是你父亲比我狠心，比我绝情。我软磨硬泡了很久，他都执意要杀掉你。直到我以死相逼，他才做出了妥协——将烛龙的能量和它的灵魂彻底封印，让你的身体成为一个活体的监狱，一个囚禁着烛龙力量的困龙之狱。我只得答应了他提出的这个方法，毕竟这是唯一能保住你性命的方法。” “彻底封印一个人的能量，需要以废掉另一个人的能量通道为代价……”萧羽放下碗筷，轻轻接过了话。 他听说过这个方法，但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也从未真正见过，毕竟这种同归于尽式的封印方法，代价过于大了。 夏远梅微微点头：“是的，我当时逼出了我的全部能量，毁掉了身体内的能量通道，将所有能量化为封印，在卜荷体内上了枷锁，将烛龙的能量连同卜荷的能量全部封存。我和卜荷，从那一刻起，都成为了普通平凡的人，魔术的世界也不再和我们有关……” “可是我体内的能量还是觉醒了啊！”夏卜荷双眉紧锁，暗自奇怪。 “这就是我和你爸所忽略的一点，这种封印封印方式并不是完全无解，唯一破解封印的钥匙就是被封印者自身的能量。” 夏远梅站起身，望向远方，“按理说，被封印者无法使用自身能量，也就无法破解封印；破解不了封印，就不可能使用自身的能量。所以对于一般人而言，这种封印方式是无解的，但是……” “但是我还有个双胞胎妹妹……”夏卜荷眉间微颦，若有所思。 “我就是忽略了你和你妹妹是同胎同源，你们两个人的能量也是同源。所以能让你觉醒能量的钥匙，就是你妹妹的能量……”夏远梅收回视线，转头看着夏卜荷，“所以，你爸带走了你妹妹，我把你留在身边，希望你们两个能在不同的世界成长，永远不会有所触及……” “可是啊，这个世界，冥冥之中，好像早已为所有人划出了轨道，缘分也好，羁绊也罢，该相遇的总是不会错过。” 夏远梅的目光再次看向远方，看向漂浮不定的白云间。 “那丫头，不知道长成什么样了，是不是和你一样漂亮……” 第二十九章 狗狗抓虫虫 时至正午，日光热烈。 夏卜荷坐在方向盘前，双手紧张得直冒汗…… 她紧张，并不是因为她正驾驶的车是辆昂贵的法拉利。 而是因为，这是她拿到驾照后的第一次开车上路。 第一次开车就开上了许多人心中的“Dream car”，夏卜荷并没为此感到兴奋，她甚至觉得这车开起来还不如驾校里的桑塔纳稳当。 “往哪走？”夏卜荷眼睛都不敢眨，死死盯着路面。 萧羽没有回话，自顾自地折着手中的纸条。没一会儿，那张纸条被折成了一个千纸鹤。 “问你话呢……”夏卜荷语气有点不耐烦了。 “跟着它……”萧羽将拿着千纸鹤的右手伸出窗外，将千纸鹤迎着风抖了几下。 萧羽手一松，千纸鹤就自己扇动起翅膀，晃晃悠悠飞到了车前，为这辆鲜红的跑车带路。 “它飞这么快，我怎么跟得上……”夏卜荷看着越飞越远的千纸鹤，语气更加不耐烦了。 这时，一辆共享单车缓缓从红色跑车后面接近，骑自行车的少年眼带鄙夷，打量了一圈车内的两人，哼了一声后超车离去。 萧羽看着远去的单车少年，眼里满是无奈：“要不？你试试踩一下油门？” “哼，什么破车，离合器都没有，和我在驾校学的不一样，我不开了！”夏卜荷一脚刹车，跑车停在了路边。 二人换了位置，跑车追上了正在风中摇摆的千纸鹤。 “你确定这纸条是我妹妹弄的？”坐到副驾驶位置的夏卜荷神色放松了下来。 萧羽微微点了下头：“按咱妈的说法，能让你觉醒能量的只能是她，而你也说你觉醒能量时正拿着这纸条，所以应该没有错，这纸条就是你妹妹给你的。” “那她为什么会让我小心你？” “她被你爸带走，多半就是在组织里长大的，而我……和组织有点过节，她对我有误解也是正常的。” “这千纸鹤真的能找到她？” “这纸条上残留有她的能量，只要你不发出能量干扰，这千纸鹤就能找回到原来的主人……” 夏卜荷看着天边的层层白云，心里多了几分期待，也多了一丝不安。 她也期盼着，能和从未谋面的双胞胎妹妹见上一面； 她又担忧着，这个妹妹会不会接受自己…… “放心吧，她能给你那张纸条，搞不好她已经知道你俩的关系了。” 萧羽好像猜透了夏卜荷的顾虑，右手轻轻搭在夏卜荷捏紧的拳头上。 夏卜荷看着萧羽专注开车的侧脸，心里美滋滋的——这个男人，还是挺靠谱的。 一股温暖的气流袭来…… 萧羽侧过头，给了夏卜荷一个帅气的笑容。 车厢内的气温也渐渐升高…… 萧羽的目光再次从夏卜荷脸上扫过。 “不好意思，空调开成热风了……” 夏卜荷看着萧羽嘴角的憨笑——这个男人，好像没那么靠谱…… 跟着千纸鹤的指引，车开到一个分岔路口，路口立着一块蓝底白字的指示牌：右转15km，东山森林公园。 萧羽一路跟着千纸鹤，渐渐驶近了被浓厚的雾气包裹的东山。 千纸鹤在雾气前打了几个转，又飞了回来，停在了夏卜荷身上。 萧羽把车停下，探望着雾气中模糊的山峦：“这么大的雾，你妹妹还来这儿郊游……不对啊，大中午的为什么还会有这么浓的雾气呢？我得用能量感知一下……” 夏卜荷没有回话，双眼眯着，看上去好像睡着了。 萧羽向着雾气中的山峦释放能量，但他没接收到任何回应。 就像雾气中有个吞噬能量的黑洞一般，将他释放出去的能量全部吞掉。 他又朝着雾气中释放了几次能量，能量消失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他的双眼突然放空——他意识到，那个吞噬能量的黑洞正在向他所处的位置靠近。 而此时的夏卜荷，被小格格强行拉入了神识中的空间。 看着头顶灿烂的星河，脚下的绿草和花朵，远处的山峦和湖泊，夏卜荷一阵欣喜。 这是她时空回溯后第一次进入神识空间，她本以为这个空间中的景物也随着时间回溯变回了一片空白，看到自己搭建的所有美好都还在，心里难免涌起欢欣。 “主人您没受到时间回溯的影响，您的神识空间自然也不会受到影响。”小格格摇着尾巴跑到夏卜荷面前，围着她的脚打转。 夏卜荷俯身rua起狗头：“小格格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小格格抖了抖身上的毛，吐出舌头：“我感觉到有一只虫子正在向您靠近，所以我擅作主张将您带到了神识空间。” “什么虫子？” “这只虫子想咬您一口，我非常想吃掉这只虫子，不知道主人能不能允许我吃掉它。”小格格兴奋地转起圈，“狗狗我啊，最喜欢抓虫虫了！” 夏卜荷被小格格萌萌的样子逗得咯咯笑，点头默认了。 再一睁眼，夏卜荷惊讶地发现千纸鹤停在了自己手上，而另一只手，正握着一只通体透亮、玉石一般的巨大鸣蝉。 夏卜荷吓得一哆嗦，连忙将手中的鸣蝉扔出车外。 “那……那是什么……” 夏卜荷本身就害怕各种昆虫，一下看到手里握着那么大只的蝉，自然被吓得不轻。 萧羽看向夏卜荷的眼神颇具玩味：“栖月之蝉，一种专门吸食能量的妖兽。” “那它为什么在我手里？” 萧羽似乎对夏卜荷的发问感到意外：“哦？我还以为你是有意为之。” “栖月之蝉每月褪壳一次，每次褪壳后，它吸食能量的能力就被加强一分。以它那么大的体格，应该也在这世间存活了上百年。要吸光一个普通魔法师的能量，对它来说不过就是眨眼之间的事。” “那为什么说是我有意？我刚刚……睡着了……” “因为你刚才释放出了一股巨大的能量，不偏不倚，正正对着这只吸食能量的栖月之蝉，它也被你释放的巨大能量所吸引，朝你飞了过来。” “然后呢？你把它打死了？” “你是真睡着还是装睡啊？”萧羽一脸疑惑，“我可没这个本事打死它，它刚飞到车窗旁，就被你一把抓住，然后你活活用能量把它撑死了……” 第三十章 狗狗啃骨头 萧羽以一种异样的目光望向夏卜荷：“你不止用能量撑死了这只栖月之蝉，还吸空了它……” “我？我连这虫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卜荷很难想到自己竟然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做出了这些事情——徒手抓起一只大虫子、释放自己尚未掌握的能量、吸收掉虫子的能量…… “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你是为了获取它体内已经累积了上百年的能量。” “但我相信，以你对魔术世界的了解，和你对能量运用的掌握程度，你是不会基于这个目的。所以我更相信你做这些只是你身体做出的防御反应。” 会是自己身体做出的防御反应吗？我刚刚的意识是在神识空间中啊…… 夏卜荷心中也生出疑虑。 她进到神识空间，果然看见小格格正在啃食着什么。 夏卜荷对着趴在地上的白狗，严厉发问：“是你做的？” 白狗抬起头，舌头在嘴周围舔了一圈：“我是为了您好，吸收掉这虫子，有助于主人您打通体内的能量通道。” “所以刚才是你控制我身体行动的？” 小格格站起身，摇晃着尾巴：“我可是得到主人允许了的……” “你不是只能影响我的意识，控制不了我的身体吗？” “主人您忘了，我帮您进行时间回溯之前，您可是赐予了我一点点的能量，得到了您恩赐的能量，我就得好好保护主人的身体……毕竟主人您高贵的身体里，还囚禁着我的灵魂……” 夏卜荷迟钝的脑子这时才将夏远梅的话联系起来： 眼前这只摇着尾巴卖萌的白狗，就是封印在自己体内的那只神话级妖兽——烛龙！ 夏卜荷缓缓蹲下身子，摸着狗头：“我知道你曾经也是个很了不起的存在，可如今你被关在我体内了。你也清楚，你就是我体内的一个囚徒，只要我动一动念头，就可以把你变成一只癞蛤蟆，鞭数十，驱之别院……” 小格格听到后，尾巴不再摇晃，夹到了两只后腿之间，灰溜溜跑开了。 “不过，只要你听话，我可以给你变大骨头……” 夏卜荷话音刚落，身影就从神识空间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大骨头棒子留在原地。 小格格摇头晃脑冲过来，叼起骨头啃得津津有味——***，你都知道老子的真实身份了，还让我是这副狗模样，我可是烛龙啊！烛龙！ 外表是狗就算了，还让我啃骨头，真把老子当狗了？ 哎，寄人篱下，在你的神识空间，万般皆由你，半点不由我啊…… 这骨头真香…… 萧羽下了车，绕到车的一侧，捡起被夏卜荷扔出车外的栖月之蝉，放在手中颠了两下：“这东西，现在只剩一副空壳了。它这些年吸食的能量，应该都被转移到了你体内……” 萧羽说着，将栖月之蝉举至脑后，然后用力向前抛出，扔进了浓雾前的密林中。 “那我刚才释放了能量，是不是千纸鹤就追踪不到我妹妹了？”夏卜荷拿起千纸鹤，手动帮它扇了两下翅膀。 “是的，千纸鹤已经落在了你身上，它的追踪任务就算完成了。” 萧羽刚转身准备上车，草丛中钻出一人，身穿灰色连帽卫衣，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拎着栖月之蝉，急急走到车前。 “这是你扔的？” 萧羽尴尬一笑，没想到随手一扔，就砸到人了。 “我就随手一丢，真没想到草丛里还有人……” 来人并没有责怪萧羽的意思，笑着说道：“我没有怪你砸到我，我是想问你这个大虫子你真不要了？” “这虫子我拿来干嘛，当然不要了啊……” 来人如获至宝般，喜笑眉开，提醒萧羽道：“前面雾气里山体滑坡了，路走不通，你们还是回去吧……” 萧羽笑着答应，上车掉了头。 “不去找我妹妹了？” 萧羽表情严肃：“那人穿的是组织执行任务时的任务服，山里的雾气应该也是组织布下的结界，你妹妹现在估计在出任务，现在去找她，不太合适。” 夏卜荷满脸失望：“那以后要找她不是更难了？” 萧羽安慰道：“缘分这事吧，不能强求。她能给你纸条，说明她能找得到你。找得到一次就能找到第二次……” 夏卜荷嘟着嘴：“这么说今天白跑一趟了？” “怎么算是白跑了，你可是吸收了栖月之蝉的能量，这些能量已经是多少魔术师一生都修炼不到的量了……” 夏卜荷还是不甘心：“难得今天请了假，我可不想白白浪费了，要不我们去看电影吧？” “呃……”萧羽似乎有话说不出口。 “呃什么……有话直说……” “车快没油了……” 跑车驶进加油站，瞬间就吸引了加油站内所有人的目光。 当车停在加油机前，营业员对着萧羽僵硬地笑着：“先生您好，请问加几号油，加多少钱？” 萧羽支支吾吾：“加98号，加三百块……不……两百块够了……” 旁边围观跑车的开始议论起来： “年轻人租个法拉利出来泡妹子，加油都只敢加两百，何必装这个逼呢……” “哎，你都知道人家是租车来装逼的，油加再多也不是自己的，到时候车还回去了，多加的油不也是浪费了吗？” “这辆车我见过，一直停在市里百货大楼楼下，还有专人负责给这车定期保养审车，这人估计是趁老板不在偷偷把车开出来的吧……” “我看也是，他那打扮也不像买得起这种车的……” 一时间种种议论涌入夏卜荷耳中，夏卜荷心一横，对加油站的服务员说了一句：“加满……” 看着加油机上的数字一直跳动，夏卜荷握紧了手机。 她不是想证明什么，她也不是想炫耀，她只是觉得委屈。本来就是属于自己老公的车，为什么要被别人怀疑？ 她心里知道不该和他们一般见识，但她心里不好受，总得做些什么，总不能下去和他们吵架吧？总不能把说闲话的人都打一顿吧。 一句“加满”，虽然也打不了这些好事者的脸，但起码能让她心里稍微好受些——这是我们家的车，我得把它喂得饱饱的…… 看着加油机上的数字停在了686，夏卜荷又看了眼手机上720的余额，舒了口气…… “支付成功，收款686……” 跑车轰鸣着扬长而去，好事者的议论不会停歇： “这小姑娘上当上得深啊！还主动帮那男的开钱……”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就脑子不够用呢，会被这种男人骗……” 第三十一章 千分之一 萧羽看了一眼夏卜荷气鼓鼓的脸：“怎么，还在因为那些人的话生气？” “我干嘛因为他们生气啊，我是在气我自己，我一冲动把这个月剩下的钱都用了……” “都用了？不至于吧？”萧羽看上去似乎感到不可思议。 “不至于什么，你又从来不开钱，油盐酱醋卖多少钱都不知道，每个月水电房租、网费话费不都是开支。”夏卜荷腮帮鼓成一个生气的河豚，气鼓鼓还带着刺。 “那电影也看不成咯？”萧羽的话刚好戳到了刺上。 夏卜荷一时委屈，嘴角开始抽搐：“谁知道这个破车能装这么多油啊，现在好了，我六位数的密码就守护着两位数的存款，看场电影都不够了……” 萧羽伸出右手，想摸摸夏卜荷的头：“没事啦，你老公我还有钱……” 夏卜荷拉起萧羽的右手，往鼻子前一抹：“够看电影吗？” 夏卜荷已经看到了萧羽买的法拉利，但她还是不太愿意相信这个抠抠搜搜的男人会是个隐藏的富豪。 萧羽停下车，从后备箱取出一个双肩背包，扔给副座的夏卜荷后继续驾车往城里开。 夏卜荷拿着双肩包，掂起来不重，感觉不出来里面装着什么。 她拉开双肩包拉链，里面是一个大纸袋子。 纸袋子？不会是一袋子钱吧？ 夏卜荷会这么想，也是有原因的，电影里一些暗中交易的片段就用这样的纸袋子装钱。 可是手中这个纸袋子的重量很轻，不像是装得有很多钱。 夏卜荷撕开纸袋子封口，伸手进去掏出一个橙黄色的纸盒包装。 再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小绒布袋子。 夏卜荷有点不耐烦了，这一层套一层的，莫非是耍她呢？ 好在小绒布袋里，装着一个纯黑色的长款钱包。 拿出钱包，看着上面那些浮夸且极具辨识度的Logo，她认得出来——勒于驴，这可是自己从未想过的奢侈品牌子！ 再回头看那个橙黄色的包装盒，答案早就摆在她面前了——路易斯威登！ 怪不得那个简简单单的小绒布袋子摸着都那么顺滑…… “你居然会买Lv？”夏卜荷举着钱包，难以置信地看向萧羽。 “随便买的，又不常用……”萧羽没有回头，也没听出夏卜荷语气里的暗讽。 “你这么个邋遢大汉，用个这钱包不是糟践好东西吗？”夏卜荷目光带着鄙夷——潜台词是：有好东西你也不想着给老婆用…… “所以我没用呀，一直放在这车里……”萧羽只听得出字面意思。 夏卜荷宝贝般捧着钱包，手指沿着硬质皮革下的纹理，描摹着那个自己想都不敢想的logo。 “这钱包里也没钱，怎么看电影……” 夏卜荷打开钱包，里面全是各种银行卡，没有一张现金。 “银行卡里有钱呀，刷卡呗……” 夏卜荷眼里再次鄙夷，她看萧羽就像在看一个原始人：“这些卡没绑定手机吗？还得刷卡？” 萧羽尴尬笑了一下：“没有，去银行还得取号什么的，太麻烦了一直没弄……” “可是现在基本上都是手机支付，刷卡的地方反而很少……我也不知道电影院买票能不能刷卡支付……” “不要担心，今天绝对让你看上电影……”萧羽捋了捋头发，露出阳光自信的笑容，“咱们结婚也三年了，都没给你买啥东西，顺便也带你去购物一下……” ----------------- 鲜红的法拉利Roma回到了百货大楼，路人的目光齐齐聚焦在这辆低矮的跑车上。 虽然知道外面的人很难看清车内，但夏卜荷还是觉得心里毛毛的，这种吸引太多人目光的感觉并不舒坦。 “这车好像太引人注目了点……” “我也这么觉得……” “被人关注的感觉好像并不好受……” “我也这么觉得……” 车停回地下车库，两个轻微社恐的身影下了车，钻进了百货大楼的电梯。 “先交个底，你卡里到底有多少钱？”夏卜荷踮着脚够到萧羽耳边发问。 萧羽思索了一下，摇摇头：“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 “那你打算今天花多少？” “买买东西，吃个饭，最多花一万……”萧羽掰着指头盘算着。 夏卜荷拧了萧羽胳膊一下：“一万！你疯了你，日子不过了？除非这张卡里有一千万！否则，今天只能用这张卡的千分之一！” 萧羽的表情因为疼痛而变得狰狞，苦笑着答应：“千分之一就千分之一！要是卡里只有一百块，你就只能消费一毛钱！” 夏卜荷随便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心里美滋滋的： 卡里要是有一万块，我就买杯奶茶，不分给萧羽喝； 要是一万块以下，就随便看看吹吹空调回家，难得和萧羽一起出门逛街…… 可这张卡里要是有十万块，就刚好够看电影； 要是有一百万，还可以好好逛逛，买几套漂亮衣服； 要是有一千万……算了，萧羽怎么可能真有一千万…… 百货大楼名叫大楼，实际上是沧江市中心最热闹、最繁华的商业广场的统称，同时也是沧江市内消费最贵的购物中心。 里面除了大大小小上百家的奢侈品商店外，还有各种品牌店和买手店，还集合了各种餐饮、娱乐设施，真正满足了当代女性一逛逛一天的消费需求。 虽然今天是工作日，但商场内还是热闹非凡。 夏卜荷虽说是土生土长的沧江人，可她以前也很少进到这商场，读书时没钱，工作了没空，结婚后既没钱又没空…… 加之网络购物的普及，夏卜荷和萧羽确实很久没一起逛过商场了。 “怪不得这么多人，这空调开得真足啊……”夏卜荷东瞅瞅西看看，满眼所见，皆是喜欢。 第三十二章 财务大臣 夏卜荷和萧羽在商场里逛了几圈，琳琅满目的商品看得她眼花，却迟迟没有下定决心买些什么。 一来她觉得这商场里的东西都没有性价比，对比网上的同款，线下贵了将近一倍； 二来她不确定银行卡里有多少钱，贸然买了东西付不起钱就尴尬了…… “这都逛了好几圈了，你就光从门外面看，也不进店里，这怎么挑得到想要的……”萧羽坐在商场中间的长椅上，揉了揉脚踝。 “可是我并没有什么想买的呃。”夏卜荷一本正经道，“逛街的乐趣就在于逛，不在于买……” 萧羽点着头：“既然你没有想要的，那我帮你选吧……” 萧羽拉着夏卜荷直接进了长椅旁边的一家店。 夏卜荷进门前瞥了一眼门头，那个蛇发女妖的图案似曾相识，但一时又想不起是个什么牌子。 这家店占地面积很大，但是店内的顾客并不多。 两人一进门，导购小姐连忙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标准且僵硬的笑容：“欢迎光临范思哲……” 居然是范思哲…… 那个以鲜艳色彩和致命性感而出名的意大利奢侈品牌…… 夏卜荷脑子懵懵的，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进到这种店里。 她和萧羽都衣着随意，完全不像是逛得起奢侈品牌店的。 尤其是萧羽，一双杂牌运动鞋，大裤衩配上个大背心，气质完全和“奢侈品”三个字不沾边。 等等……萧羽那大裤衩…… 夏卜荷这时反应过来了，怪不得看那个蛇发女妖的图案那么熟悉，萧羽的大裤衩上就印有这么个图案。 这范思哲的沙滩裤，不得要好几百？ 导购小姐似乎看出了夏卜荷的局促，热情地向她介绍起店里的女装：“女士，以您的身材和相貌，这款迷笛连衣裙就很适合您……” 夏卜荷摇摇头：“我不喜欢这种风格，那边那件粉色的运动衫多少钱啊？” 导购将夏卜荷指的运动衫取下，摊在双臂上：“女士眼光真不错，这件秋款MEDUSA LOGO的仿旧运动衫采用落肩袖设计……” 夏卜荷并不太关心这衣服有什么独到的设计，她只想知道价格：“这件衣服多少钱呢？” “这件运动衫售价是一万零八百块，我们店里可以给到您优惠到九千八百块呢，所以现在买非常划算的呢……”导购员依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听到售价的夏卜荷眼睛瞪圆，滴滴溜溜乱转，指着萧羽穿的大短裤问道：“他穿的这种大裤衩多少钱呢？” 导购员看了一眼，思索片刻：“先生穿的这条好像是几年前的款式了，具体价格我也记不太清楚，大概价位应该是在七千左右吧……” 夏卜荷背过身，深深吸了口气：有钱人的世界真搞不懂，七千块一条的大短裤…… 而后给萧羽投去一个恶狠狠的眼神：你个败家爷们，买这么贵的大短裤就算了，还带我进这种店，想看我丢人啊…… 萧羽会意般点了点头，扯着身上的大裤衩冲导购员喊道：“找一条和这差不多的短裤，那件运动衫也拿上……” 导购小姐听到萧羽发话，连连应承，利落地将运动衫打包好，又拿出一条短裤：“先生您看这条可以吗？” 萧羽随便瞅了一眼，点头道：“直接装上吧。” 导购员手脚利落，很快将东西打包好：“请问先生怎么付款呢？是扫码还是刷卡呢？” “刷卡……”萧羽摇了摇呆坐在椅子上的夏卜荷，“拿卡给人家结账……“ 夏卜荷似乎才回过味来，木木地将银行卡递出去。 “您本次消费一万六千六百元，您的小票请拿好……” 直到热情的导购将两人送出了门，夏卜荷都没缓过劲。 “你就这么买了一万六？！”夏卜荷看着萧羽手中拎的袋子，运动衫和大裤衩静静躺在里面，夏卜荷怎么看都觉得亏，这两样加起来最多值个一百六。 “不是你给我使眼色的吗？”萧羽一脸无辜。 夏卜荷气得跺脚：“我给你使眼色？我瞪你是在骂你败家！” “我以为你是在说‘我不管，我不管，这么贵的大裤衩我都没穿过，我也要穿穿看！’所以我才买的……”萧羽一边说着，一边模仿起夏卜荷撒娇的样子。 “看你这花钱不眨眼的样子，这张卡里面还有不少钱吧？”夏卜荷端详起手中的银行卡，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 萧羽沉思片刻，然后粲然一笑道：“卡里有多少钱我是真不知道，但我可以确定，刚才的消费远没有达到千分之一……” 夏卜荷找了张椅子坐下，脑中盘算着刚才的消费。 一万多块，萧羽眼睛都不眨就用出去了…… 我到底和个什么玩意结了婚？ 缓了很久，夏卜荷才终于接受了自己老公是个富豪的事实。 而自己曾天真地以为萧羽是个没房没车没钱的三无产品。 如今才知道他是个朴实无华的神豪。 “这太离谱了，你从来都没和我说过……”夏卜荷看着手中的银行卡，连连摇头。 “我也没说过我没钱啊，是你从来没问过我……” 萧羽的话说得没毛病，一直都是自己单方面认为萧羽是穷光蛋…… 毕竟哪个富豪会像萧羽这样——会为了蹲游戏打折定凌晨三点的闹钟；因为买的鼠标没送鼠标垫和客服吵上三天；会因为楼下的便利店的可乐比其他地方贵五毛，就跑两条街去其他店买…… “这样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花这些钱，现在咱家的财产都交给你支配了……”萧羽一把搂过夏卜荷，歪头靠在她头上，“现在我正式封你为咱家的财务大臣！” “我呸，还要你封……你以为你是皇帝啊……” “既然你没体会过挥金如土的感觉，今天朕就批准你挥霍一把！”萧羽用脸在夏卜荷头顶蹭了蹭。 “要是一不小心把卡刷光了怎么办？” “那也没事啊，你刚才不是看到了吗？那个钱包里全是卡……” 第三十三章 学会花钱 夏卜荷和萧羽又在商场逛了一圈，在她有了消费的底气后，手中拎着的袋子也多了起来。 可她还是没有挥金如土的魄力，只买了些运动品牌的基础款衣服，十来件加起来的价格也顶不上萧羽的一条大裤衩。 “原来不用看标价购物的感觉这么爽……”夏卜荷得意地笑着，眼睛也跟着笑。 “那我以前还真是委屈你了……”萧羽看着脚边的一大堆购物袋，欲哭无泪。“这个商场有送货上门的服务，买了东西让人家送到家里就好了，你干嘛非要自己拎着……” 夏卜荷傲娇道：“我不拎着心里不安慰，钱花出去了，手里总得有东西吧！” 萧羽摇头道：“你啊，这作态就像个暴发户，恨不得让满大街都知道你有钱……” 夏卜荷无言以对，虽说自己并没有大手大脚花钱，但是心里确实也有那么些想炫耀的虚荣心在的。 被萧羽这么一说，那点爱面子的虚荣心就被点破了，自己的好心情也被毁了大半。 “哼，你不是暴发户，你买个那么扎眼的车，开到哪儿都有人围观……”夏卜荷反呛着萧羽。 夏卜荷说到了萧羽的痛处，萧羽脸憋得通红：“我那时候确实是刚有钱，想着赶紧把这些不义之财用掉，就买了些比较高调的东西……” “结果呢？钱越用越多了？” “可不是嘛，钱这东西，就跟胖子身上的肥肉一样，越是嫌它多，就越是甩不掉它……”萧羽轻轻抚过夏卜荷的头顶，“所以，你现在的心态我还是能理解的。但既然你当了咱家的财务大臣，就得做好当阔太太的准备工作！” 夏卜荷疑惑看向萧羽：“什么准备工作？” 萧羽神秘一笑：“学会花钱……” 学会……花钱？ 花钱这种事情还要学？ 夏卜荷跟着萧羽走进商场深处的一个小房间，房间外没有任何标识。 刚进门，一位穿着笔挺西装的小哥客客气气向二人举了个躬：“先生女士，欢迎来到贵宾休息区，请问二位有预约吗？” 萧羽理直气壮：“没有预约……” 夏卜荷紧张地脚趾扣起——没有预约还说得那么嚣张，不怕遭人家白眼啊。 西装小哥目光匆匆扫过萧羽手中提的购物袋，定格在了那个印着蛇发女妖的袋子上。 “先生如果没有预约的话，今日购物满两万元也可以享受休息区下午茶哦，二位要不要再……” 夏卜荷惊讶于西装小哥的速算能力，眼睛就这么一扫，就准确地估算出自己买的东西还没到两万…… 除此之外，小哥说话的态度、语气都滴水不漏，完全没有网上说的那种趾高气昂。 萧羽摆摆手；“不用了，我姓萧，带我去001号休息室吧。” “请稍等一下……”西装小哥瞳孔一震，坐回接待台的电脑前查找着什么。 有专属编号的休息室不同于休息区的大厅，每间休息室都如同一间酒店套房，接待的对象都是最高级别的贵宾。 他工作以来，接待的贵宾不在少数，但这些贵宾中，有专属休息室的，寥寥无几。 而001号休息室，更是这家商场的绝对禁区！ 连商场的董事长会客，都会选择在002号休息室。 小哥虽然面色不显，但他心里很难相信，眼前的年轻人会是比商场董事更牛逼的存在。 片刻之后，小哥拿起电脑旁的电话:“周经理，有位姓萧的先生要使用001号房间……” “嗯……嗯……”小哥连连点头后，挂断了电话。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西装小哥对夏卜荷二人的态度更加恭敬，主动帮萧羽拎过购物袋，一步三回头地引着二人上了楼。 “二位需要什么下午茶，尽管吩咐我就好……”小哥引二人进了休息室，将购物袋一一摆在进门处的鞋柜上。 “下午茶就不必了，你帮我买两张今晚的电影票吧，要位置居中点的……” “好的，没有问题。二位还有什么需求的话，可以随时拨打前台电话……”小哥笑着点头，退出房间，带上了门。 小哥带上门后长出了一口气，心里不断回想刚才的情形，生怕自己的接待有所纰漏。 毕竟连平时吆五喝六的经理，听到这个人物，都连声交代得把他招呼好。 夏卜荷看得目瞪口呆，她从来不知道购物商场里还有休息室这种地方。 休息室内装修豪华也就算了，服务还这么到位，连电影票都可以帮忙买…… 夏卜荷初入大观园一般，欣赏着这间富丽堂皇的休息室。 单论面积，就有自己租住的房子两倍大。 房间内清新的绿茶香氛若有似无，一种优雅的格调在无形间弥漫。 装修设计、家具家电，都是远超豪华酒店的标准。 连桌上摆的矿泉水，都是“一瓶更比百瓶贵”的依云。 夏卜荷拿起矿泉水，警惕地问：“这矿泉水不会还收费吧？” 萧羽摇摇头，夏卜荷才放心地打开喝了。 这么贵的矿泉水，也并没有更好喝啊…… 夏卜荷咂摸着嘴，感叹着自己也步入了消费主义的陷阱，成了个出入高端场所的富婆。 当她随手放下瓶子时，才发现桌上的彩绘烟灰缸都印着HERMES PARIS。 艹！心中奔腾而过数只羊驼。 富婆还是眼界太低，会被一个烟灰缸吓到。 富婆深吸一口气，感慨再次涌上心头。 原来这房间里不是香氛的清香，而是金钱堆砌的酸味！ “哟，看来你没少在这商场消费嘛，报个名字就有这么豪华的休息室待……”夏卜荷说的话也带着酸味。 萧羽尴尬般耸了下肩：“都说了当时年轻不懂事，你要是想，你也可以挥霍呀。” 夏卜荷白眼一翻，陷进宽大的沙发中：“还是你会享受啊，往这休息室一待，等着人家帮你买好电影票……” 萧羽双手一摊：“我这不是在教你花钱吗……” “啊？在休息室怎么花钱？我还以为你单纯是带我见世面来了……”夏卜荷瞪大着眼睛看着萧羽，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萧羽对夏卜荷浅浅一笑，拿起桌上的话筒：“小哥你好，麻烦拿几个新款的女士手提包上来……” 放下话筒后，萧羽坐正身子，一本正经说道：“花钱，也要花得优雅……” 第三十四章 买上头了 “我看那些奢侈品店里的导购员也不像网上说的那样，看你穿着一般，就对你冷眼相待。”夏卜荷把玩着桌子上的奢华烟灰缸，心中暗下感叹自己眼界还不够。 萧羽则是双手枕头，舒舒服服陷进了宽大的沙发：“网上会这么传也并非空穴来风，但这种现象也只是少数，绝大多数的导购还是会礼貌对待每一个客人的，毕竟谁也不知道哪个平平无奇的客人就是潜在客户。” 萧羽直起身子，冲夏卜荷眉头一挑，笑着说道：“除非导购是看准了你有能力购买，才故意对你表现出嘲讽，刺激你进行消费。毕竟要面子是绝大多数人的软肋，一旦消费，导购员虽然是被打脸了，可人家的提成也拿到手了……” 正说着话，休息室外传来敲门声：“萧先生，您要看的包给您送来了……” “进来。”萧羽对着房门外喊了一声。 随后，休息室房门被推开，一辆装满了各种品牌包装盒的小推车被推进房间。 “萧先生你好，我是商场贵宾接待处的客户经理，我姓周。” 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子对着沙发上的二人鞠了个躬，修身的白色衬衫和黑色包臀裙展示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材。 夏卜荷定眼一瞧，这般姣好的容貌，优雅的气质，完全就像是电视剧里走出来的明星。 而这样明星般的美女，此刻竟然就在自己面前，为自己做着一对一的开箱展示。 看着这个美女，夏卜荷的脑海中若隐若现传来一个声音。 怎么？那只笨狗看到美女激动了？ 夏卜荷敲敲头，用意念向小格格发出警告——你给老娘安分点，别影响老娘的心情！不然……哼哼……鞭数十！驱之别院！ 周经理戴上一双白手套，将推车上的包装盒一个一个打开，一一拿出包装内的皮包， 细致地讲解，全方面的展示，完全就是现场版的购物直播。 夏卜荷不光能看，还能亲自上手。 夏卜荷站在推车前，看着眼前这些价值不菲的奢侈皮包堆成一列。 她早就听闻有些大牌包包想买都买不到，还需要消费同品牌的其他商品满一定金额才有资格购买。美其名曰“配货”，其实就是另一种形式的捆绑销售罢了。 这样的销售模式不但没受到抵触，反而成为了购买者炫耀的资本…… 因为有选购门槛的存在，买到那些包所需要付出的金钱，远远大于了皮包本身的售价。 所以通过购买这些捆绑销售的皮包，也就成了购买者炫耀财力和地位最好的方式。 而眼下，自己不需要买些不喜欢的东西，就可以直接选购这些包…… 就这一点，自己就已经打败了一大堆还需要靠配货才能买到包的富婆…… 如果不是周经理讲解时一直强调着“限量”、“明星同款”、“时尚大牌”，夏卜荷甚至有种在地摊前选货的错觉。 那些备受追捧的最新限量款，就这么朴实无华地摆在自己面前，如同一只只待人领养的宠物，张着嘴巴呼喊着，希望夏卜荷能带走它们。 夏卜荷一时也有些心动，但很难做出抉择，毕竟每一只都那么精美，也都那么昂贵。 周经理讲解时并没提及到价格，夏卜荷也只能从这些包的品牌来猜测价格。据她估计，她面前的这些包的价格，应该都不低于一万。 萧羽站起身来，走到夏卜荷身旁：“有你喜欢的吗？” 夏卜荷微微摇头：“选不出来……” 萧羽换了个问法：“那有你不喜欢的吗？” 夏卜荷摇头：“没有。” 萧羽浅笑一下，向周经理摆摆手：“不用再讲解了……” 周经理脸色一白，搞不清楚是自己的讲解让萧羽烦躁了，还是这些包没能入他的法眼。 周经理连忙说道：“女士要是不喜欢这些，我再去各家店找一些其他款式的……” 萧羽叫住正要转身出门的周经理，缓缓说道：“我的意思是，这些包都挺好的，你帮我都装上吧……” 夏卜荷一愣：“都装上？我是哪吒三头六臂也背不完这些啊……” 萧羽宠溺地看着夏卜荷，笑道：“两天换一个，这些包还不够你背一个月的……” 周经理也是一愣，这些包每一只的价格都在六位数以上，这十几只包的价格已经完全足够在市区买下一套房了。 自己平常接待的客户也都是沧江城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可消费起来也不见得会有如此魄力。 平常自己费尽口舌也不一定能让客户达成交易，而今天就随便讲解了一下…… 那句轻描淡写的“都装上吧……”，无疑成了自己听过最震撼的话。 转念一想，这可是001号休息室，这个姓萧的男人，可是有着比董事长更高的接待级别。也许这点钱人家根本就没看在眼里。 “好的，这就帮您包装好……”周经理利落地收拾起来，将推车上的皮包一一装回包装盒。 夏卜荷偷偷贴近萧羽耳边，小声问道：“这些加起来都没有消费到千分之一吗？” 萧羽自信答道：“应该有了，不过你还可以再买点衣服啥的……” 夏卜荷点点头，哦了一下，嘴唇嘟成一个圆形。 十几个包十几万块，再乘一千…… 到亿了！这卡里居然装着个小目标！？ 夏卜荷掰着指头，用不太好的数学算出了结论。 这下，她购物的底气更足了…… “那个，能麻烦你帮我挑选套几套适合我的衣服吗？”夏卜荷打断了正在忙着收拾皮包的周经理。 周经理微笑着点点头，眼神快速从夏卜荷身上扫过：“能为您挑选服装是我的荣幸……” 不多时，周经理又推进来另一辆推车。 准确说来，这次推进房间的是一个带着四个轮子的开放式衣柜。 衣柜里悬挂的衣服数量并不多，但风格各异。 有仙气飘飘的连衣裙，有洋溢着青春活力的运动款，也有带着流行元素的休闲装。 正巧，这些都是夏卜荷喜欢的风格。 夏卜荷一件件翻看着衣服，忍不住夸赞道：“周经理挑选的衣服正好都是我喜欢的，连尺码都这么合适……” 周经理顺势套起了近乎：“我也不知道您会喜欢什么款式的，我只是看您的气质是低调有内涵，不浮夸不张扬的。所以我就顺便在各家店里选了些贴合您气质的成衣，能得到您的喜欢可真是太好了！” 夏卜荷心里知道有些话是恭维自己的，但她听着还是十分受用。 “这些衣服，我全要了！”夏卜荷手一挥，学起萧羽购物的魄力。 “您不试试吗？要是尺码上不合适我们可以给您裁改……” “不用了，直接装上吧……”夏卜荷摆摆手，“那个，你先把账结了吧，刷卡……” 说完，夏卜荷掏出银行卡，递给周经理。 周经理接过银行卡：“请问是需要分几笔消费刷？” 夏卜荷没听懂，将目光投向萧羽。 萧羽淡定回答道：“一次性刷就行了，没有密码……” 见二人这么淡定，周经理有些不淡定了…… 夏卜荷淡定，是因为她不懂； 萧羽淡定，是因为他心里有底。 而这消费刷卡的讲究，周经理自然是了解的。 一般刷信用卡的话，是不需要输入密码的。而自己手上这张，是储蓄卡。 刷储蓄卡一般都有单笔限制额度，有的单笔消费最高两万，有的最高五万…… 而眼下这笔已经高达数百万的消费，竟然能一次性刷，还不需要密码…… 她只能怀疑萧羽是家里有油田，不然也找不出其他解释。 周经理颤巍巍地将扣款金额输入POS机内，随后扣款成功的提示弹出。 这张轻飘飘的卡片，周经理却觉得如此沉重。 好像这张卡里的金额全都兑成了现金，沉沉得压在她手里。 “对了，为了感谢你帮我挑了这么多好看的衣服，我送你个礼物……” 夏卜荷从装着奢侈皮包的推车上选了起来，她选了一圈，选出一个又黑又硬的手提包，连同包装盒一齐递给周经理。 虽然包装上印着爱马仕的logo，但她还是觉得这个包应该是这一堆包里最便宜的。 周经理这时已经完全愣住了，脸上也失去了表情管理，瞪大的眼睛，不断颤抖的嘴唇。 夏卜荷笑着凑到周经理面前：“你就拿着吧，我想加你个联系方式，以后来买衣服我联系你啊……” 周经理呆呆看着眼前的女生，觉得她的微笑如同神祗一般温暖。 “你叫什么啊，我给你改个备注。” 夏卜荷的声音宛如仙乐，飘荡进周经理的耳中。 “我叫周翠花……不是，我叫周淑奕……”周经理在刺激之下，说话也有些结巴。 “对了，二位买的这些商品需要帮你们送上门吗?”周淑奕还没从巨大的冲击中缓过劲，目光一直愣愣的。 “需要，你就帮我们送到旧钢厂宿舍区东三栋五楼，楼梯左手边那家，东西堆门口就好。”萧羽熟练地报出地址。 “旧钢厂宿舍？是十悦广场对面那个钢厂家属区吗？” 旧钢厂曾经是沧江市的经济重心，所以旧钢厂宿舍也是全沧江人都知道的。但随着钢厂的倒闭，那片繁华的宿舍区也逐渐落寞，成了沧江最老旧的小区之一。 周淑奕抱有疑问，但她也不敢多问。 有钱到这种程度的人，会有什么奇怪的嗜好都说不一定，万一人家就是喜欢住旧居民区呢。 “是的，就是那里。”萧羽答应得很直接，完全没有一丝避讳。 周淑奕掏出随身的笔记本：“嗯，我记下了，二位还有什么需求吗？” “对了，我们的电影票……” “这个已经安排好了，等二位休息好了，想看电影的时候，就给前台去个电话，会有人带二位去电影院的……”周淑奕脸上恢复了职业礼仪的微笑。“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周淑奕转身要走，夏卜荷拿着桌上送给她的皮包追上了她：“说好送你的……” “我不能接受客户的礼物，何况这礼物实在贵重……” “你不要我可就扔掉了，到时候其他人捡去了，还不如给你……” 周淑奕再三推脱不掉，只得带着盒子离开了。 这个限量版的爱马仕鳄鱼皮铂金包，多少明星大腕都趋之若鹜，求而不得，如今却被她轻飘飘地就送给自己了…… 周淑奕捧着盒子，脚下一阵发软。 这个连自己的客户都会嫌贵的顶奢皮包，竟然就属于自己了！ ----------------- “你为什么要送个包给她？”萧羽想不通夏卜荷为何会突然对一个陌生人如此慷慨。 夏卜荷故作神秘地反问：“连你都没感应到吗？” “感应到什么？”萧羽并没有从周淑奕身上觉察出任何不对劲。 “她身上的能量……” “她有使用能量吗？我并没有感受到啊！”萧羽一惊。 他不是惊讶于这个周淑奕身上有能量，而是惊讶于夏卜荷对能量的感知已经超过了自己。 连自己都没能觉察到，她却先发现了。 夏卜荷表情变得严肃，紧紧盯着萧羽双眼：“虽说她刚才并没有使用能量，但我很确定，她身上的能量昨晚曾在我们家附近出现过……” 萧羽不敢相信，夏卜荷感应能量的能力已经达到了如此出类拔萃的程度！ 夏卜荷可是昨天才觉醒，一天时间不到，她就能感应到别人完全隐于体内的能量，还能和之前空气中弥散的微弱能量匹配上！ 萧羽的惊讶，是因为他不知道夏卜荷脑海中有个声音。 是这个声音感应到了能量，是这个声音将一切告知给了夏卜荷。 夏卜荷只是转述而已。 “所以你送她包是为了？” “现在暂时不知道她出现在我们家附近的目的是什么，是敌人的话，可以收买拉拢；不是敌人的话，能交个朋友不是更好吗？” 夏卜荷望着萧羽，她浓郁的睫毛下的幽深瞳仁，此刻多了些许神秘。 第三十五章 吃老子一脚 月明星稀，晚风轻拂。 看完电影的二人在街边散着步。 “这商场服务态度可真好，帮忙买电影票就算了，还不收我们电影票的钱。”夏卜荷美滋滋地回味着愉快的购物经历，“还送我们一大桶爆米花。” 萧羽轻轻在夏卜荷头顶敲了一下：“你也不想想你今天消费了多少，光提成人家就能拿不少了，还会在乎你那两张电影票……” 夏卜荷点着头，神色有些焦虑：“你说他们把货送到家里，也只能放在我们家门口，要是被哪个过路的人顺手拿走两样，这责任谁来负？” 萧羽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配送的人员会等着东西被签收后才离开吧。” “这不就意味着，给我们送货的人已经等我们很久了？”夏卜荷神色有些着急，她不喜欢让人等，这样会让她心里有愧疚感，“我们打个车快些回去吧，别让人家等太久……” “好像没办法快了……”萧羽的神色瞬间凝重起来。 “什么意思？” “你没发现我们一直没走出这条街吗？”萧羽眼神直直地盯着前方，充满戒备。 萧羽的话让夏卜荷愣了一会儿，她环顾一圈，发现周围的街景确实和几分钟前没有太大变化，加之路上也没什么行人，一股寒意陡然而生。 夏卜荷赶紧抱住萧羽的胳膊，身体略有些发抖：“你别吓我……” “这也没什么好怕的……”萧羽一手搂着夏卜荷，目光扫视一周后，看着路边倒在地上的一个交通锥，露出了笑容。 “这种‘鬼打墙’的现象啊，是组织执行任务时，用来避免普通人闯入而布下的结界。” “组织在执行任务？那我们不应该躲开吗？” 萧羽没有回答，反问道：“你不是想知道关于这个世界背后的秘密吗？想不想亲眼看看？” “看看？”夏卜荷一头雾水。 萧羽好像接受到了指令一般：“好的！” 萧羽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向前，轻轻开口：“隐……破！” 萧羽身前一道白光闪过，投射到前方不远处，映照出一面明灭难睹的透明墙壁。 萧羽指尖一转，透明的墙壁上出现了一处近似圆形缺口，和萧羽指尖划出的图案一致。 “进去看看吧……”萧羽搂着夏卜荷钻进了那处缺口…… 跨过结界，夏卜荷看到结界内一个身穿白色衬衣的壮硕男子，正和一只硕大的灰色老鼠对峙着。 “咯，你看，那个穿白色衬衣的就是组织的人，他这次的任务就是最低危险度的白色级别，所以他穿的是白色的任务服……” 萧羽坐到结界中的一张长椅上，淡然自若地向夏卜荷讲解起来。 “他对面那个就是一只妖化了的老鼠，叫做硕鼠……” 白色衬衣的男子听到话语声，回头看了一眼，呵斥到：“萧羽！这是我的任务！你少管闲事！老子不要你帮！” 萧羽也朝着白色衬衣的男子吼到：“你爹我就是进来看看，谁说要帮你了……小心！” 就在男子回头的一瞬间，硕鼠突然跃起，爪子如同利刃一般，直冲男子面门而来。 男子双脚一踏，整个人腾空而起，躲过了硕鼠的攻击。 “吃老子一脚！”男子顺势下落。脚掌已经对准了硕鼠落地的方向。 硕鼠落地后一个闪影，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消失了。 “在你头顶！”夏卜荷莫名感应到了硕鼠的能量，下意识般喊了出来。 萧羽腾一下站起身，将夏卜荷护在身后：“它会隐形！它不是硕鼠！是疫鼠！” “疫鼠也得吃老子一脚！” 男子双手撑地，一腿绷直，以一种近乎扭曲的姿态向着空中踢出一脚。 虚空之中传出“咚”的一声。 随后男子前方的墙壁被砸出了一个坑，碎石和尘埃飞溅。 “老子这脚倒挂金钩帅不帅！”男子骄傲地朝萧羽的方向比了个耶。 “帅**……”萧羽嘴里喃喃着，闪身来到男子身前，一掌拍向脚下的地面。 无数卷动的白光从萧羽掌中迸发，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轰然炸响。 地面一条蜿蜒的裂缝延申到墙上的坑里。 “老子都忘了，这耗子还会打洞！”男子喘着粗气，抬手擦掉额头的汗。 萧羽甩了个白眼给男子：“你爹我要是不出手，你这条腿估计都被老鼠啃了！还倒挂金钩……” 男子要强地还着嘴：“你要不进来影响我，我早把它解决了，还轮得到你在这耍威风？” 两人斗嘴之际，夏卜荷才看清了这个白色衬衣的男子，就是在公交车上突然出现的那人！ 他是组织的人…… 还和萧羽认识…… 夏卜荷上前两步：“你们认识？” 萧羽笑着：“认识。” 男子撇过头：“不认识。” 萧羽勾上男子肩膀，向夏卜荷介绍道：“这是我在组织时的室友，他叫左祐。我们同床共枕了……不对，同床异梦……同枕共眠……童叟无欺……反正就是我们俩在一个宿舍睡五年多时间……” 左祐压低嗓音：“你不是组织内的人，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 夏卜荷看出了两人是曾经的好友，应该是在萧羽离开组织后两人才没有了往来。 夏卜荷走到两人面前，对左祐说：“你不认识他，总认识我吧？” 左祐挠着头，露出个羞涩的笑容：“我就随口一说，我们当真就又见面了……” 萧羽反而有些惊讶：“你们……怎么认识？” 夏卜荷这才回想起来，这次时间回溯之后，自己还没有和萧羽说过公交车上发生的事。 夏卜荷指着左祐，对萧羽说道：“你这个好兄弟，他在公交车上变魔术吓我！他吓唬我就算了，还挑拨我俩的关系！” 左祐连忙摆手解释：“我真不是故意的，萧羽你也知道，我这能量吧，一旦外用就不太灵光。那天我只是在公交车上睡着了，正做梦打妖怪呢，一不小心掉到车外了……” 萧羽也大概也听明白了，就是左祐睡着了，从公交车上掉了下去，情急之下逼停了公交，以极快的速度上车后被夏卜荷当成了鬼…… 第三十六章 丽水花园 “嘿，你吓唬我老婆就算了，还挑拨我们关系干嘛？”萧羽重重一掌拍在左祐肩上。 “什么？她是你老婆？我还以为她只是你的一个小迷妹勒……”左祐活动了一下肩膀，“再说，我也不知道你结婚了，取了个这么漂亮的老婆，你小子福气不小啊……” 左祐说着话，走向路边倒地的交通锥，从里面拿出一个筒装的羊皮纸卷。他将纸卷放在手中一捏，笼罩在四周的结界就消失了。 “我一看这结界展开的方式就知道是你，现在可没什么人还用符文铭刻咯……” 夏卜荷凑到萧羽面前：“符文铭刻又是什么？” “符文铭刻就是在不外用能量的情况下，也能释放魔术的道具，类似于道士用的符咒。” “也不是我想用符文铭刻，我的能量这两年越来越不受控制，现在我只能用能量强化身体，能量稍微外用一点，指不定就会闹出什么乱子……”左祐苦笑道，“不然的话，以我的实力，怎么可能只拿到白色级别的任务……” 萧羽站在地面的裂缝边，往里探看了一下：“但是疫鼠的任务级别应该是绿色啊，怎么会定成白色呢？” 左祐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自从组织内进行了大批量的人员调整以后，组织发出的任务信息都不太准确。” “大批人员调整？为什么？” “不太清楚，好像和某个高阶位的长老判出组织有关吧。受这件事牵连，很多人直接被逐出了组织，很多人遭到了降级……反正现在组织内低阶位的人员，大部分都是学院还没毕业的学生……” 左祐手往头后一摆：“嗨，我有必要和你说这些吗？你又不是组织的人……” 萧羽尴尬一笑：“那我们不聊这些事，我们找个地方吃点宵夜叙叙旧？” “好啊，好啊！”肚子空空的夏卜荷率先答应下来，购物了一下午，一直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左祐思索片刻，答应下来：“吃宵夜可以，但是我家附近没什么地方吃东西，你们定地方吧！” 夏卜荷提议道：“咱们家楼下就是小吃街！就去那儿吧！” 萧羽拦下辆出租车，三人来到了旧钢厂宿舍前的小吃街。 各种小吃摊飘出纷杂的香味，烧烤、卤煮、炸串…… 锅勺碗盏的碰响不绝于耳，伴随着食客的谈话声、啤酒开罐的滋啦声、不时传来的哄笑声…… 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左祐眼里满是羡慕：“还是你们住这里好啊，这么热闹，不像我住那里……” 萧羽问道：“你住哪？” “我住丽水花园啊，坐公交的话就在前面两站……” 三人选了家清净的烧烤店，要了些烧烤，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丽水花园不是烂尾楼吗，你住在那儿？”夏卜荷疑惑发问。 左祐透过店里的窗户，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陆续经过的人群：“烂尾楼又如何，老子钱都交了，房开商不完工，我能怎么办？” 萧羽也来了兴趣，问道：“那你就住在烂尾楼里？水电都不通，你怎么生活？” 左祐回过头，眉眼紧紧皱起：“他奶奶的，老子辛辛苦苦攒了首付，买了这个丽水花园的期房，房子烂尾了，可我的贷款还得照样还啊！我总不能买了房还租房子住吧！没有水，我可以去公司洗漱；没有电，我就不用电！反正这房子是我的，我住里面合情合理！” 夏卜荷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问道：“听说丽水花园不太干净，是不是真的？” 左祐恨得直咬牙：“里面全是毛坯房，也没人打扫，当然不干净了！” 夏卜荷摆摆手：“不是这个，我听人说丽水花园半夜总会有些奇怪的响动，你一个人住里面不害怕吗？” “当然害怕啊！”左祐两手一摊，烦懑地说道，“一个人住在那么阴森的小区里，怎么可能不害怕！所以我准备了一个可以充电的蓝牙音箱，白天上班时充上电，晚上回来就连着蓝牙音箱看视频，这样稍微能壮下胆！” 萧羽一怔，随即大笑起来：“我算是知道丽水花园闹鬼的故事是怎么来的了，哈哈……” 夏卜荷思索一下，也后知后觉地跟着笑了起来。 左祐还一脸茫然：“这个故事我当然知道，不就是说那个地产公司的会计在小区里跳了楼，所以小区半夜会有奇怪的声响……” “你们是在说丽水花园吗？”烧烤店老板端来一大盘烤串，放到三人面前的桌上。 三人点头，老板继续说道：“在丽水花园跳楼那个年轻人啊，是遭坑了！他也不是什么会计，他就是那家房开老板的一个远方亲戚，是个孤儿。他父母去世后来投奔这个老板，老板表面待他不错，暗地里用他的身份注册了好几家公司，所以这个年轻人才是丽水花园名义上的老板……” 聊得兴起，加之店里也没几个顾客，烧烤店老板索性端来一箱啤酒，打开一瓶，边喝边聊。 “搞房地产嘛，就是拿地皮-抵押贷款-修房子-再贷款-卖房子-收回资金这么个流程。可是丽水花园账上出问题了，贷款也下不来，房子修不好，老板就卷着钱溜了，剩下欠银行的账就全部落到这个年轻人身上。年纪轻轻背了几个亿的债务，所以……” 烧烤店老板把一瓶啤酒咕噜噜喝光，站起身来，两手一摊：“呵呵，我也是听说的，你们也别当真，当听个故事。” 左祐气得拍桌：“这狗东西，敢情他连自家亲戚都坑，真不是人！” 萧羽吃了几串烤肉，发现自己面前的烤串比自己点的多了不少，连忙问道：“老板你是不是上错了？我们没有点这么多……” “没有上错，过几天对面商场开业，我们这条街就不让营业了，所以给你们送了一些，啤酒也是送你们的，你们吃好……” “啊？商场开业关这条小吃街什么事啊？为什么会不让营业呢？”夏卜荷愤愤不平道。 又有客人进店，烧烤店老板上前招呼，回头冲三人说道：“因为对面商场的老板，就是刚才这兄弟骂的那个狗东西……” 第三十七章 他喝醉了 萧羽从盘中拿出一只烤鸡腿，递到左祐鼻尖前，冒着热气的香料味道呛进左祐鼻腔：“我儿最爱的大鸡腿，给你……” “是以前最爱的鸡腿……”左祐从萧羽手中接过烤鸡腿，咳嗽了两下，纠正道：“是你爹我以前最爱的鸡腿……” “哦？现在不喜欢吃鸡腿了？” 左祐苦笑着，眼里是伤感的神情：“以前太单纯，觉得能吃上鸡腿就是件幸福的事；现在年纪大了，心里压着的事情多了，吃什么都觉得也就那样，能果腹就行……” 左祐咬上鸡腿，撕下一块肉，嘴里慢慢嚼着，话锋一转：“对了，你爹我现在在银行上班，你要是买房子办贷款啥的可以找我，爹还能拿点提成……” 萧羽闻言，眼球一转，说道：“贷款我倒是不需要，我倒是有点钱一直没地方用，不知道找你办存款你能拿到提成不？” 左祐闻言，不屑地撇了撇嘴：“存钱能有什么提成，除非你是找我买理财产品，一次性能买个几百万的，还能算我点绩效。不过嘛，你这样子也不像是能有多少闲钱的……” 萧羽笑了笑：“万一呢……” 夏卜荷静静看着萧羽装逼，也不急着拆穿。 左祐从嘴里吐出一片辣椒皮：“啐，万一个大粑粑，你要是真有多少钱，还住在这种老旧小区里？” 萧羽仿佛被这话提醒了，往大腿上一拍：“咱们买的东西！” 夏卜荷也恍然想起，配送的人估计还在家门口等着人签收呢…… 夏卜荷连忙起身，对萧羽说道：“我回去拿，你先陪人家吃着，我把东西拿进屋就下来！” 萧羽点头，夏卜荷一路跑出烧烤店，进了小区。 小区里昏暗的灯光，寂静中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都让夏卜荷心里毛毛的。 自己单元楼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时间回溯之前，那个打扮成萧羽的男人就差不多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而当时带走自己的，也是这么一辆黑色的轿车…… 夏卜荷脚步放慢，谨慎地扫视着眼前这辆车：车洗得很干净，车尾箱没有关严实，驾驶位的方向盘前摆着一双白手套…… “小格格，小格格，你看这辆车有什么不对劲吗？”夏卜荷在脑海中向小格格询问道。 飘忽的声音回答了她：“我对车没有了解，看不出来……” “这会是绑走我的那辆车吗？” “应该不是，上次那辆车没有悬挂车牌，这辆车有车牌。” 得到答案的夏卜荷长长舒了口气，心跳也缓和下来。 这么明显的差异自己居然没注意到！ 也许当时自己的注意力全在那个假萧羽身上，没注意到车牌。 那这车很可能就是商场给自己送货来的。 夏卜荷加紧脚步上了楼，果然，白天休息室前台的西装小哥正蹲在楼梯间玩手机。 夏卜荷满脸愧疚：“让你等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西装小哥站起身，客气地说道：“哪里哪里，您是我们的贵宾，为您服务是我应该做的。这些东西还得麻烦您签收一下……” 西装小哥递过来一支笔和一张签收单，夏卜荷签收后打开了门。 “我帮您搬进去……” 西装小哥往屋内搬着包装盒和购物袋的同时，眼神不住环视屋内。 夏卜荷看着，觉得有些尴尬： 估计人家也想不通，能这么大手笔购物的人，怎么会住在这么破旧的小区里…… 东西全部搬进了屋，小哥也离开了。 看着地上这堆自己想都没想过的奢侈品包包，什么古驰、爱马仕、芬迪，统统都躺在自己脚下，夏卜荷放肆地笑着：“哈哈哈，让我好好看看你们都是些什么妖艳货，凭什么能让人追捧！” 夏卜荷急切地开箱视察今天的战果，全然不顾自己刚说的那句“我把东西拿进屋就下来……” 反正那俩男人的吹牛聊天，哪有眼前这些宝贝儿们香…… 楼下，黑色轿车方向盘前的西装小哥戴上白手套，拨通了电话：“大哥，我找到一个好目标……” 轿车缓缓启动，没人在意它的离开，就像它来时也无人关注。 夏卜荷匆忙地把所有宝贝儿都宠幸了一遍，仍觉得意犹未尽，但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等她回到烧烤店时，萧羽和左祐已经把桌下的一箱啤酒喝光了。 杯盘狼藉，只有一只烤猪蹄孤零零站在盘子中间。 左祐见到夏卜荷进来，起身迎上前，帮她拉来一张椅子：“嫂子回来了，我大哥特意给你点了一只猪蹄，胶原蛋白，美容养肤……” 夏卜荷一时纳闷，这俩刚才互相当爹的人，现在怎么这么客气地叫上大哥了？ 这几瓶酒下肚，辈份就岔了？ 萧羽转过身，用木直的眼神盯着夏卜荷：“快吃猪蹄啊，趁热……” 夏卜荷手往猪蹄上一探，早就没了热气，还趁热！ 看二人这样，已经是醉得不轻了…… 夏卜荷刚坐到凳子上，对面桌一个面容狰狞的男子靠了过来。 男子嘴里叼着烟，走到左祐身前，哧笑道：“哟，这不是左老弟吗？你要是不站起来，我都没发现你也来这儿吃烧烤……” 左祐头也没抬，伏在桌上，耷拉着头：“你没发现我，是因为我长得太不引人注目了。我不像你，这么有特点，你一进门我可就看到你了……” 男子拿起嘴中的烟，指尖一弹，抖落一段烟灰：“左老弟说话还是这么不招人喜欢，也不知道左老弟这两年在组织里混得如何啊？是不是还只能接些没人看得上的低级任务啊？” 飘落的烟灰被桌边的风扇吹散，飘上了桌，落在盘中孤零零的猪蹄上。 男子一拍脑门：“你看我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左老弟还穿着白色衬衣，看来是接了个大任务啊！” 男子挑衅般的话夏卜荷听了都来气。 她已经知道了白色级别的任务是组织最低级别的任务，眼前这个丑陋的男子还故意说是大任务，明显是在故意找茬。 左祐猛然抬起头，瞪圆了眼睛盯着男子：“黑八你得瑟什么？你已经被组织开除了，你连接任务的资格都没有！” 男子将手中的烟送进嘴里，深深吸了一口，朝左祐脸上吐出烟雾：“我才不稀罕接组织里那些任务。可能你刚才也听到了，旧钢厂宿舍这片地，不久就要拆迁了，而我，就是负责这事的。” 左祐哼笑一声：“哼，你刚才威胁老板停业的话，我们确实听到了。但是这能说明什么呢？说明你就是人渣手下的一个狗腿子？” 黑八眉目一紧，额前横跨的伤疤变得扭曲，他扔掉手中的烟头，恶狠狠说道：“我念在与你小子相识没有打你，但你小子有点不识好歹了！” 黑八说完，对面桌的四五个壮汉猛然起身，围到了三人桌前。 烧烤店老板正在门外炉边烤着串，听到屋内传出响动，连忙进屋。 老板拉起黑八的胳膊，央求道：“大哥，我都已经答应你们商场开业之后就不营业了，你们就让我安安稳稳做完这两天的生意吧！” 黑八嗤笑一声：“我答应你让你这两天继续做生意，但是我没答应过这两天不来闹事啊！” 老板连声恳求：“明天我就停业，大哥就行行好，让我今晚收拾收拾东西，明天我就走……” 黑八恶狠狠说道：“你人是走了，可这店铺走不掉啊。你这店铺转让的合同不签，我心里不安稳啊……” 这时，萧羽摇摇晃晃从桌上爬起：“走了啊？回家了……这烤猪蹄都没吃，可惜了……来，你吃掉……” 萧羽手臂摇摇晃晃地伸向猪蹄，捏在手中后，脚下踩到啤酒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围在桌前的壮汉看到萧羽的狼狈样，一阵哄笑。 可下一秒，嬉笑陡然中断。 因为他们发现，那个萧羽手中捏着的猪蹄，现在出现在了黑八脸上…… “不好意思，踩滑了，没站稳……”萧羽晃晃悠悠尝试稳住身子，猛地重心一偏，爬到了烧烤店老板身上。 “他喝多了，他喝多了……”老板复读机般重复着这句话，推开萧羽，一路小跑着跑到店外…… 萧羽被老板推开，又踉跄了两步，胳膊也甩到空中。 一个响亮的巴掌扇在黑八崎岖不平的脸上。 黑八捂着脸，满眼茫然——他，刚才是打了我一逼兜吗？ “他妈的……” 黑八骂骂咧咧地抬起了手，硕大的拳头直冲萧羽而来…… 夏卜荷刚想起身拉开萧羽，却发现自己被左祐拽住了胳膊。 回头一看，左祐朝自己点了点头，露出一副自信的表情。 眼看黑八的拳头就要砸到萧羽身上，店里所有灯光消失了…… 黑暗中，只听到一通噼啪作响…… “别怕……”是萧羽的声音。 夏卜荷被萧羽拉到一个角落，疑惑问道：“你在这里，那他们在打谁？” 萧羽压低了声音：“我不知道，也许是在打左祐吧……” 萧羽话音未落，身后另一个声音传来：“不是我……” 混乱之中，烧烤店老板默默拉上了卷帘门。 第三十八章 没人打架 “谁他妈的又打我？”黑八愤怒地咆哮着，“都要给我住手！” 极具压迫感的音波让混乱暂时平息。 一丝微弱的火光从黑八手中的打火机上冒出，照在他额前那道满是戾气的伤疤上。 凹陷的眼窝中，一双鼓起的眼珠反射着火光。 “左祐！这是你自找的！” 黑八右手缓缓举起至胸前，不听使唤般颤抖着。 左祐从角落中站起身来，快步来到黑八面前：“黑八，你不要乱来，能量不是在这种时候用的！” 黑八鼻息中喘着粗气，像一头被激怒的野牛，已经听不进左祐的劝阻。 他颤动的右手中浮动出一层墨绿色的微光，鬼火一般跳动在他的五指间。 诡异的绿光闪过，五根凝聚着能量的粗糙手指带出锐利的气息，这五指在此刻已经化为五把锋利的小刀。 “噗嗤”一下钝响，黑八那五根手指插进了左祐的胸前的肌肉中。 黑八左手拿着的打火机掉到地上，微弱的火光连同诡异的绿光一同消失，四周再次被黑暗笼罩…… “你……为什么……没躲……” 黑八低哑的声音颤抖着，一下抽出手指。 看着左祐胸前血肉模糊的五个窟窿，他也被吓住了，因为他没想到左祐居然没做出任何抵抗，硬生生接下了自己的攻击。 “萧羽，给个亮……” 漆黑中，左祐的声音平稳且镇静…… 萧羽也被左祐的举动吓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夏卜荷闻言，一手往头顶一抹，一片浮光飘到房顶。 再看左祐，鲜血已经沿着白色衬衣上的五个窟窿晕染开，沿着袖口流到地上…… 左祐脸上露出疲惫的笑容：“看来你也没下死手嘛，避开了我的心脏，还故意收了力……” 黑八嘴唇颤动，整个脸部也跟着颤起来，一丝愧疚的神色从他的眼中流出：“我是问你为什么不躲！” 左祐还是笑着，笑容温柔且包容，还带着天神般的怜悯：“我为什么不躲，你心里是知道的……能量不该这么用的……” “我……我……能量怎么用，不需要你来……” 黑八话还没说完，他的嘴就突然闭上。 如同被按下暂停键的电影，屋内所有人都停住了。 夏卜荷还在疑惑，是不是小格格又用了时间回溯的能力，但下一个瞬间，她感应到了。 自己身旁，一股如巨浪般汹涌的能量正从萧羽身上涌出，洪流似的能量仿佛要淹没在场的所有人。 萧羽向前两步，风暴一般汹涌的气势逼得黑八身后的壮汉们都跟着后退了两步。 “萧羽！这是我的事，你不要插手！” 左祐侧过头，用尽了力气向萧羽喊道，但声音里还是充满虚弱。 这般情形，就宛如几个小时之前，左祐在结界中面对瘟鼠，他也说过类似的话：“萧羽！这是我的任务！你少管闲事！老子不要你帮！” 那句更有气势的斥责，萧羽没听，萧羽出手帮了他； 眼下这句虚弱无力的请求，却让萧羽停下了。 “你走吧，真动起手来，你不是对手……”左祐平和地对黑八说道。 黑八也意识到了，左祐身后那个年轻的男子，才是左祐的底气所在。 但他还是不明白：以左祐的实力，自己那一击他完全有能力躲开或者格挡下来。但他为什么没做出任何反应，就那么平静地承受了自己的攻击。 黑八不算聪明，但他不傻。眼下的情况，自己不得不撤…… 黑八闪身一跃，直接撞破了店门口锁着的卷帘门，灰溜溜离开了。 见自己老大都跑了，那群壮汉也仓皇地从卷帘门上的破口钻出，没了身影。 萧羽连忙上前，扶着左祐坐到椅子上。 他掌中运起能量，正准备灌注给左祐时，他却惊奇地发现，左祐胸前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你……你是金刚狼吗？还是死侍……” 萧羽自问以自己的能力，如果受到这么重的伤，能调集能量止住血就算不错了。而左祐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伤口完全愈合，这得是多么强大的愈合能力！ 左祐抬起右手，拍到萧羽脸上，露出一个纯洁的笑容：“我……我是你爹……” 夏卜荷也被惊到，如果不是左祐身上那件洇满血迹的白衬衣，现在几乎看不出他曾受过伤…… “这是特异功能吗？”夏卜荷呆呆问道。 左祐直起身子，活动了一下满是鲜血的左手：“嫂子你有所不知，我体内的能量流动方式和你们有所不同——你们可以外放能量施展出各种效果的魔术；而我，只能用能量强化自己身体，肌体受伤后的恢复速度在能量的加持下也异于常人，所以啊，这点伤对于我不过是蚊叮虫咬……” 萧羽见左祐没有大碍，一拳打在左祐刚才受伤的左胸上：“他啊，并不是不能外放能量，只是他外放的能量不受自己控制。以前我和他一个宿舍的时候，他躺在床上懒得动，试着用能量取桌上的水杯，结果把宿舍楼的水管全搞爆了，整个宿舍楼成了水帘洞。” “我虽然愈合得快，但是受伤还是会痛的啊！”左祐捂着胸口，痛苦的表情却转瞬即逝，接过萧羽的话说道：“还有一次，我趁着萧羽不在宿舍，想偷看一下的那些小迷妹送他的情书，平时他把情书都锁在桌子抽屉里，我也不敢用蛮力开锁，怕他发现，就尝试着用了点能量，想打开那把锁，结果……” “结果我能量刚释放出来，我就被传送到了女生宿舍……”左祐脸红了起来，吞吞说着，“当时我还只穿了个裤衩……” 夏卜荷哈哈笑出了声，追问道：“那你后来被赶出来了？还是被宿管逮住了？” 萧羽乐得抱起了肚子，替左祐回答道：“他啊，非但没被赶出来，还被那些女生追着摸胸肌，他被追着一路跑到宿管室，那些女生才放过他。” 左祐白眼一翻：“那些女生是放过我了，可那个宿管比那些女生可怕多了……要不是我又外放了能量……” 夏卜荷继续追问：“那这次外放能量后呢？你又被传送到了哪？” 左祐长叹一口气：“我当时想着用能量推开那个饥渴的老太婆，结果，人没推开，宿管室的墙被我推倒了……” 萧羽摆弄着左祐满是血迹的右手：“后来组织也发现他的能量一旦外放，就不受控制，也就没处罚他。但是他在那之后也不敢外放能量了……” “正因为这样，我昨天在公交车上，一不小心外放的能量就让我掉出了车外……” “那你刚才不躲开他的攻击，也是因为不敢使用能量？”夏卜荷托着下巴问道。 左祐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萧羽替他回答：“他就算不外用能量，就单靠能量加强身体机能，完全可以躲开攻击或者挡下攻击，但他没有，他是自愿受伤的……” 萧羽说话的同时，运使能量将左祐衣服上的血渍凝为冰晶，而后一阵细微的脆响发出，粒粒殷红的冰渣从左祐衣服上落下，满是血迹的衬衣又变回洁白。 “为什么要自愿受伤？他是受虐狂吗……” 萧羽笑了一会，戏谑地说道：“这是他的事，我可不知道……” 三人正说笑着，店外警笛由远及近。 屋内灯光一下亮起，烧烤店老板从店铺后门探出个头：“警察来了，大家从这边走吧……” 老板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目光变得柔和无比，像是寻到了慰藉和寄托一般…… 闪烁的警灯透过窗户传到屋内，警车停在了烧烤店门前。 警车上下来两名警员，向烧烤店老板行了个礼：“你好，我们接到举报，说你这里有人打架斗殴……” 老板面露疑惑：“没有人打架啊，我刚才一直在店里收拾东西，也没见到有人打架啊！” 警员指着破了个大洞的卷帘门：“这铝合金的卷帘门怎么会破这么大个洞？” 老板打着哈哈，递过去一支烟：“实话实说，我这店开不下去了，就想着把值钱的东西拆了卖废品，这卷帘门也值点钱，但是我不会拆，就搞坏了……” 警员摆手谢绝了老板递过来的烟，将信将疑，跨步往店里走去：“你店里有监控的吧？方便调出来我们看看吗？” 老板快走两步，赶到警员前头，引着警员进到店里：“实在不巧，刚才电箱跳闸了，监控也断了电……” 进到店里，歪七倒八的座椅，一片杂乱景象。 老板俯身捡起地上的打火机，火花闪过，点燃了嘴里的烟。 地上那些殷红的冰渣和点点滴滴的血迹，也在老板俯身的瞬间消失了。 “这真不是打架？”另一位年纪稍小的警员指着满地狼藉问道。 老板一手负在背后，一手捏着烟，平淡地说道：“真不是，我刚也说了，这家店开不下去了，我在收拾东西，这些座椅也不好归置，就随意扔了……” 没人证，也没物证，警员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按着流程走完程序后离开了…… 警车驶远，老板一直负在背后的手才缓缓张开，那些冰晶早已被他手心的温度融化，一团鲜红的血球浮在他的掌中…… 警车上，年纪稍小的警员开着车，仍然不服气地鼓起腮帮，絮叨着：“最近旧钢厂宿舍这片经常有人闹事，昨天才抓了那么多人，今天还是不消停！再说了，那现场分明就是打过架的样子，老板就是在故意隐瞒，师傅你居然看不出来！” 副驾的警员没有理会他，摇下车窗，看着天边的明月：“果然十六的月亮比十五圆啊！” 第三十九章 上班？消遣！ 恼人的闹钟响起，夏卜荷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了几圈，而后又气恼地踢着腿。 “啊……不想上班啊！” 萧羽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了一眼身旁的夏卜荷——把自己头发挠成鸡窝的疯批美人，翻个身，又睡着了。 夏卜荷简单洗漱一番，心里思量着背个什么包去公司显摆一下。 可真面对着沙发上的一堆皮包时，却又下不去手了——这么贵的包，就算背到公司了，那些不识货的同事估计也认不出来吧…… 就算她们认得出来，但她们肯定会以为自己是好面子买的假货…… 越想越气，老娘想背个什么包，为什么还要在乎她们的看法！ 一咬牙，一狠心，夏卜荷拿上了萧羽从后备箱里拿出来的那个简陋的双肩包：我背这个包可不是因为在乎办公室里那些人的议论，单纯就是因为这包够大！今天那个史主任要是惹我不高兴了，我直接收拾东西辞职！ 有了底气的夏卜荷走起路都带风，昂着头，阔步走出门外…… 到了公司，史主任果然守在打卡处。 夏卜荷挺直腰杆，当他不存在，打完卡直接坐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史主任倒是没见过夏卜荷这般骄傲，心里犯起嘀咕：一向唯唯诺诺的她今天怎么变得这么神气？难道她知道我有事找她帮忙？ 夏卜荷刚接了杯水回来，薛钰就叉着腰站在自己工位前，自己桌上还多了一大摞的文件。 薛钰阴阳怪气地说道：“哟，大小姐回来上班了？不知道今天上班是为了挣钱还是为了消遣啊？” 夏卜荷没有搭理她，她这般阴阳怪气显然是为了报复昨天萧羽讥讽她的话。 夏卜荷拧开水杯，装模做样地在水杯口吹了吹，然后嘬了一小口。 虽然杯子里装的就是矿泉水，而且是冷的矿泉水，但夏卜荷竟喝出了中年人品茶的感觉。 见到夏卜荷不搭理她，薛钰有些急了，索性直接甩脸：“这么大人了，还背个双肩包装嫩……” 夏卜荷依旧没有理会，淡定地又“品”了一口矿泉水。 夏卜荷本来就对薛钰没什么好感，好说闲话也就算了，工作上也爱偷懒，自己的任务老是拖拖拉拉，总是连累全组人帮她擦屁股。 本来一个办公室的同事，上班时一起聊聊八卦，忙忙工作；下班后就各回各家。 女生之间的友谊，本来也就虚假的客套居多； 而女同事之间的感情，就更是塑料情了…… 指不定什么契机，就让这点脆弱的情谊灰飞烟灭了…… 薛钰见气不到夏卜荷，自己反到有些恼羞成怒，膀子一甩，去找别的同事说小话去了。 “你们知道吧，夏卜荷他老公，说是个魔术师，其实就是对面百货大楼停车场给人洗车的！”薛钰说得眉飞色舞地，“你们别不信，我昨天亲眼看到她老公穿个背心，在停车场帮人刷车！” 议论的几人离夏卜荷并不远，叽叽喳喳的议论夏卜荷自然也能听到些。 但是她并不在意——你们的闲话啊，已经伤不到老娘了！ 老娘来上班，还真就只是来消遣来了！ 毕竟眼界不同了，心境也开阔了不少。 “是吗？上次她老公来公司接她，我还见过，长得挺帅的，个子也高，就是有点不修边幅……” “诶，人家都在停车场帮人洗车了，还修什么边幅……” “她今天背那个包好像挺特别的，薛钰你对包有了解，你能看出来是什么牌子吗？” 薛钰白眼一翻，没好气道：“那种包啊，杂牌呗，又旧又土气的……” 一旁的同事掏出手机，偷偷对着夏卜荷挂在椅子上的背包拍了个照：“我看着挺有个性的，我试试能不能搜到……” 片刻以后，这个说话的同事瞪大了眼睛，滑着椅子往夏卜荷身后凑近了些，看看手机，又看看夏卜荷椅子背上的双肩包。 她再滑着椅子退回薛钰身边，扯了扯薛钰的衣袖，木木地指了向手机。 薛钰顺着她手指看向手机屏幕，是购物网站上的一张图片，图片上的双肩背包就是夏卜荷椅子背后挂着的那款。 “切，又是什么网红爆款？”薛钰不屑地瞥了一眼，接过手机。 她拿过手机时，手指碰到屏幕，那张图片变为缩略图，她这才看到这包高达六位数的售价…… “不……不会吧……她能买得起这么贵的包？”薛钰一脸的不相信。 “我刚才看了一眼，那个包上的图标和细节，都和这包一模一样……” 薛钰故作镇静，摆摆手：“这种一眼看上去就是A货，高仿不过也就几百块钱，装什么……” “主任过来了……” 围在一团的几人假装翻看桌上的文件，眼神不时关注史主任的动态。 史主任径直走到夏卜荷桌前：“小夏，来我办公室一下……” 夏卜荷伸了个懒腰，缓缓起身跟着史主任进了办公室。 夏卜荷一屁股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双手抱在胸前：“主任找我有什么事吗？” 史主任摸了摸鼻子，开口说道：“小夏你昨天请假没来上班，有些事情估计你还不知道，我们新接手了一个项目，这个项目非常紧急……” “我知道，是十悦广场的开业活动。”夏卜荷扣着指甲，眼睛都没看向史主任。 “对，就是十悦广场的开业活动，针对这个项目，我策划了一个大型魔术的表演方案……” 夏卜荷抬眼盯着史主任：“哦？你想出来的？” 夏卜荷刚想质问这不是自己提出的方案吗，一转念，才想起时间回溯之后，自己还没和史主任提过这个方案。 史主任毕竟也是在广告行业混了十多年的人了，他能想出这个方案也没什么奇怪的。 史主任被夏卜荷看得心里直发慌，主动避开了夏卜荷的眼神。 史主任也有些恍惚，一时间弄不清自己和夏卜荷，到底谁才是领导。 现在夏卜荷的气场，完全压过了他。 他就像个等待领导斥责的职员，低着头站在夏卜荷身前。 “方案不错，用魔术的说法来淡化传言，确实是个好主意……” “我听说你老公就是表演魔术的，所以我找你来，就是想问问你能不能让你老公帮忙进行一场表演，如果合适的话，有两千块的出场费……” 听到这里，夏卜荷心中不忿，因为她已经在和顾瑶的电话里知道了，顾瑶就是这个项目的甲方，顾瑶开出的价钱可是五千块，史主任居然想从中捞上一笔…… 虽然现在的夏卜荷已经看不上这点差价了，可她看不惯史主任的做派，动动嘴皮子就想拿大头…… 夏卜荷眉头一皱，嗤笑一声，质问道：“两千块？顾经理说的可是五千块吧！” 史主任一惊，半天没讲出话来。 夏卜荷站起身，头也没回：“魔术师的事情，我会直接和顾经理沟通的。没其他事我就先出去了……” 史主任摇着头，叹了口气，为神龛前的香炉添上三柱香，拜得虔诚。 夏卜荷刚走出史主任办公室，就看到自己的工位上聚了不少人，她们围着的，是自己挂在椅子背上的那个双肩包？ “这个包摸着的质感倒是不错，但我也看不出到底是不是正品……” “平时觉得夏卜荷就一个普普通通的女生，为什么今天看她就觉得她格外有气质呢？” “我也感觉到了，那种气场不会就是这个包包带来的吧？” “怪不得这种奢侈品这么贵都有人抢着买，原来还有这种作用……” 只有薛钰还在和众人唱着反调：“切，不就是高仿货吗，这要真是正品的话，她会舍得把这包弄得这么脏、这么旧吗？” “让一让啊让一让，高仿货的主人回来了啊！”夏卜荷毫不避讳地喊着，挤进了人群中，坐回椅子上。 众人面色尴尬，夏卜荷不以为意，悠哉地调平椅背，拿起手机打开了聊天软件。 果然，顾瑶昨天给自己发来过消息，只是自己当时正忙着消费，选择性忽略了。 “萧羽现在还是你男朋友吗？” “最近怎么样，有空了给我回个消息呗，想你了~” 两条消息，一条是昨天中午发的，一条是昨天晚上发的。 显然，中午的这条消息是为了工作的事；晚上的消息是好友间的问候。 夏卜荷编辑好消息，点了发送： “想找萧羽为十悦广场的开幕活动做表演，对吧？” 对面秒回：“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仅知道这个，我还知道你开出的劳务费是五千块~~” “！！！！！！” 一连串连续的感叹号，足以表明顾瑶心中的震撼。 “？？？？？？” 又一连串连续的问号，足以表明她对夏卜荷这些上帝视角般的消息产生的疑问。 总不能直接告诉她自己经历了时间回溯吧，和她说了她也不一定会信。 夏卜荷心念一转，继续神神秘秘： “我还知道你现在是很大地产的经理，策划十悦广场开幕活动的广告公司叫做XX传媒广告，和你对接项目的是一个姓史的油腻中年……” 第四十章 影像资料 消息发出了许久，顾瑶都没有再回消息。 夏卜荷也不想和顾瑶再兜圈子，索性直接挑明： “哈哈，我和你直说吧，我现在就在这家广告公司上班，所以这些事情我都知道了……” 这消息一发出，顾瑶再次秒回了两条消息：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在暗中调查我……” “上班很无聊吧，要不要出来聊聊？” 夏卜荷也很想和顾瑶见上一面，回消息问道：“什么时候？” “现在呀！” 夏卜荷犹豫着要不要答应。 毕竟现在是上班时间，贸然旷工是要被扣工资的…… 就算不在乎工资，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 就这么走，也太嚣张了点…… 正想着，史主任拿着一沓文件，从办公室走到夏卜荷工位前：“小夏，刚才顾经理给我来了个电话，点名让你去给她汇报一下项目流程。” 夏卜荷愣了一下。 顾瑶这么神经大条的一个人，居然能在第一时间顾及到自己的难处。 以汇报工作的名义，就能名正言顺地外出摸鱼。 “嗯？为什么是我？”夏卜荷还装作不知情。 “顾经理说她很喜欢萧什么的魔术演出，应该就是你老公。她说她找你谈过魔术表演的事，你还没给她答复，所以想找你再谈谈……” “她就说了这个？” 史主任点点头：“嗯，顾经理就这么说的……” 顾瑶没有点出和夏卜荷的关系，和史主任提到的都是工作相关的事。 这一点让夏卜荷感到有些意外：这个大大咧咧的丫头，现在做事怎么变得这么谨慎。 夏卜荷将史主任递来的资料一股脑装进双肩包后，理直气壮地阔步踏出公司。 史主任跟着来到电梯口，再三叮嘱：“顾经理可是很大地产的重要人物，这次项目做好了，以后咱们就能有更多机会……她要是对方案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一定得记下……” 此时，公司里的议论转了风向： “薛钰，你不是亲眼看到她老公给人家洗车吗？人家很大地产的顾经理都亲自找夏卜荷了，还说喜欢她老公的魔术，你这眼睛怕不是瘸了……” “可是我真的看见她老公穿个背心……” “穿背心咋了，我那个房东大爷每天都穿背心，也不妨碍人家手里捏着几十套房收租啊！” “就是，我看薛钰你啊，就是眼红人家夏卜荷有个帅老公，故意诽谤别人……” ----------------- 一处背街的小巷，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下，藏着一家不起眼的咖啡店。 这是顾瑶和夏卜荷约好见面的地方。 这家店没有任何招牌或者广告，只有隐在灌木后的灰墙，别致的木质门窗，门外放着几张的圆木桌。 还不算热烈的阳光穿过繁茂的绿叶，将斑驳的光影打到店前的碎花桌布上。 清新淡雅的文艺风格装修，唱片机里流淌出的复古音乐，咖啡机里飘散出的浓郁香气，都在告诉路人——这是一家有格调的咖啡店。 夏卜荷到这里时，店内并没有客人，柜台后面的店员脸上盖着块毛巾，慵懒地躺在椅子上。 夏卜荷就在咖啡店门前的椅子上坐下，没有去点单。 柜台后面的店员也没有起身招呼夏卜荷，店内店外都是一种慵懒的惬意。 不一会儿，顾瑶从巷口进入了夏卜荷的视线： 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一双鲜红的高跟皮鞋。 夏卜荷起身要去迎接，顾瑶摆手示意她坐下。 “怎么样，这家店环境不错吧！”顾瑶扭着腰肢，高跟鞋的踢踏声随着她的话语由远及近。 夏卜荷点点头：“挺好的，没想到闹市区还有这种宁静惬意的地方。” “你还没点单吗？”顾瑶拉开夏卜荷对面的一张椅子，坐下。 夏卜荷摇摇头：“没有，我不知道你想喝什么……” 顾瑶眼角和唇边扬起甜美的弧度，微笑道：“我可知道你想喝什么……” 顾瑶转过头，变了副脸，冲着店里的柜台喊道：“兔崽子！做一杯美式一杯拿铁！” “呵呵，那个是我弟……”顾瑶回过头，脸上恢复了甜美的微笑。 夏卜荷眼睛一瞪：“啊？这是你弟弟？他不是应该还在读书吗……” 顾瑶嘴角笑起的幅度更大了：“哎呀，你这脑子还没发育好啊！咱们读大学时我弟弟读初中，现在咱们都毕业三年多了！” 夏卜荷呆呆地撅起嘴：“都毕业三年了啊……时间好快，你弟弟是在沧江上大学吗？” 顾瑶摇头：“他啊，没本事考大学，一心只想摆烂，我就给他开了这家咖啡店，让他能有个混日子的地方……” “我可不是没本事考，我只是单纯的不想考……”年轻活力的男声从店里传出，俊秀的男子端出两杯咖啡。 他的五官和顾瑶很像，一眼看去就让人觉得亲近。 但他的眼神比顾瑶更加……干净。 或者说，他眼神中是一种未经污染的纯粹，如林间流动的清泉。 端来咖啡，他又径直回到柜台背后，躺倒在椅子上。 顾瑶将颜色稍淡的一杯推到夏卜荷面前：“你喝咖啡只会喝拿铁……” 夏卜荷端起咖啡，品了一口，惬意说道：“能在上班时间出来摸鱼，爽啊！” 顾瑶接过了话：“就像我们大学时逃课出来逛街一样！” 夏卜荷纠正道：“大学时逃课心里多少还会有点愧疚感，可是上班时间出来不会有……” 顾瑶哈哈笑起来，又和夏卜荷聊了很多大学时期的往事。 多年未见，再见仍如多年之前。 可，今时毕竟不是往日。 舒适的运动鞋变成了磨脚的高跟，纯朴的面容多了粉底的伪装。 昔日真诚的言语也有了选择性的隐藏。 藏起那些难以示人的酸楚，藏起心底的柔软。 展示出一副光鲜亮丽，用来装扮不可言说的，也不值一说的伤口。 “十悦广场的传闻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顾瑶在刻意聊了许多过往之后，话题还是转回了今天的主题。 夏卜荷微微点头：“听说了，你们有查出来是什么原因吗？” 顾瑶摇头，表情变得严肃，掏出手机给夏卜荷看了一段录像。 录像就是一段夜色下十悦广场顶楼的图像。 “这有什么不对劲吗？” “你把音量调大，听听背景里的人说了什么。” 夏卜荷按顾瑶所说，放大了视频的音量。 “那个小刘，商场顶楼的灯怎么打开了，你找人去看看是不是还有人在施工……诶，卧槽……为什么我拍出来的视频灯是熄的……艹！他妈的见鬼了……今天日子不对！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视频放完，顾瑶拿回手机：“这件事很多人都看到了，商场顶楼的灯光一直亮到第二天凌晨。可没有人能把这个现象拍下来。有的拍完视频文件就损坏了，有点根本拍不到画面……只有这个视频，拍摄出来的楼顶是黑着灯的，和肉眼所见并不一样……” 夏卜荷问：“所以你的意思是？” 顾瑶反问：“你不觉得这个效果似曾相识吗？” 夏卜荷嗯了一声，思绪又回到了那年的中秋晚会： 雷鸣般的掌声中，夏卜荷和萧羽两个年轻的身影，被台下所有观众注视。 萧羽仿佛天生就为舞台而生，自信从容，优雅大方。 和他相比，局促不安的夏卜荷成了他最好的陪衬。 萧羽负手走到夏卜荷身前半米，鞠躬做出邀请的姿势：“今日中秋佳节，明月清风，当有佳人相伴。姑娘可愿与我共赏明月？” 现在回想起来，这套说辞是如此肉麻且做作，但当时已然懵掉的夏卜荷没顾及那么多，鬼使神差般将手搭到了萧羽掌中。 “有诗云：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姑娘可想见一见月共潮升之景？” 穿着白色礼服少年转头看向长裙少女，炙热的目光相对，少女羞涩地低下了头。 夏卜荷眼中的注意力全在被萧羽牵着的手上，完全没注意到周围发生的变化。 这些变化，在场的所有观众都看得很清楚：两人脚下耀着星光的水面，突然起了波纹。 波纹渐近，成了波浪。 浪潮接连涌来，还伴随着海浪击岸的声音。 浪花袭向台下，前排的观众甚至闻到了大海特有的咸湿空气。 随着浪花涌动，一阵雾气也从台上弥漫到整个会场。 随后，雾气中一股更大的浪潮袭来，浪潮的后面，一轮硕大的圆月正在升起。 当圆月皎洁的银辉照亮了台上两人，观众们才开始惊呼。 因为，随着明月一同升起的，还有两个耀眼的身影。 他们踏空而行，伴月而升。 这时的礼堂会场，已经没有一点儿室内的景象，俨然成了一片氤氲着海雾的海滩，还有清凉的海风拂过，不时传出的海殴鸣啼伴着潮声。 “我希望，今晚的美好，能留在大家的记忆中、脑海中，而不是留在你们手机的相册中，所以，我要没收掉你们刚才拍下的所有影像……” 萧羽的话语从众人头顶传来，犹如天外来音。 抬头望去，明月前的两道身影，一下化作了漫天星辰…… 第四十一章 道士下山 “这种异样，不就和萧羽当时表演的效果一样吗？明明亲眼所见，可是手机里却没留存下影像……” 顾瑶放下咖啡杯，醇厚且带着苦味的咖啡芳香从她嘴里吐出。 “这个……我不太清楚，我得问问萧羽……” 夏卜荷刚拿出手机，想要打个电话问问萧羽，却被顾瑶制止了。 顾瑶精致的美甲按在夏卜荷手机上，略带神秘：“我现在几乎能够确定了，萧羽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夏卜荷虽然面色不显，可心里起了波澜——莫非顾瑶也知道了些能量和魔术的事？ “可能他太单纯了吧，脑袋里装不下太多事，所以看上去总有些幼稚……”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我现在愈发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神秘。”顾瑶放下交叠在一起的双腿，往夏卜荷的方向俯身，“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萧羽有没有和你说过他那些魔术的秘密？” 夏卜荷摇头。 “也许他那些魔术背后的秘密，是一种不被世人知晓的神秘能力，魔法也好，仙术也罢，或许那些东西才是这个世界的真相……” 顾瑶一本正经地说，夏卜荷一本正经地听。 夏卜荷不知道顾瑶是怎么得出这般惊人结论的。 这般神神叨叨的话，如今夏卜荷听着，确实是正确的。 “你是不是被十悦广场的事吓魔怔了？”夏卜荷将手背放到顾瑶额头上，试探体温一般。 顾瑶欲言又止，眼球滴溜溜地在眼眶里转了好几圈，才又开口：“好吧，可能真是我想多了……那我们来看看活动的策划案吧……” 夏卜荷回过味儿来，自己终究是带着工作出来的，怎么也得把工作进行一下吧。 夏卜荷从包里拿出文件，和顾瑶一一商议起来。 顾瑶和夏卜荷是同学，也是室友，聊起专业的话题来也异常合拍，没多久就把策划案过完了。 夏卜荷将策划案收进包里：“没想到你大学挂了那么多专业课，现在工作了业务能力反而更好了。” “就因为大学时没好好学，才害我毕业了还得从头学起……”顾瑶喝光马克杯中的最后一口咖啡，“我才是没想到，你这么朴素一个人，还背上这种奢侈品包了……” 夏卜荷将手中的黑双肩包扬了扬：“这个？这包很贵吗？” 顾瑶点点头，将马克杯放回桌上：“这个包应该够这家咖啡店交两年房租了。” 夏卜荷苦笑一下：萧羽这家伙，用的东西虽然不起眼，可价格都不低呀…… “萧羽的包，我临时拿来用的……” 夏卜荷没敢说，她是因为不敢背那些奢侈品女包，才选了这么一个最不起眼的双肩包。 “工作聊完了，陪我去做个检查吧！”顾瑶利落起身，伸展着腰肢。 夏卜荷有些疑问：“什么检查？你生病了？” 顾瑶笑起来，鼻翼泛起丝丝细纹，一些粉底浮在细纹之上。她语气缓慢，说道：“是啊，我病了……” 说完，顾瑶冲着店内柜台喊了一句：“好好看店！我去趟医院……” 店内只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哦”。 顾瑶迈开步子，双手勾在背后，不紧不慢地朝巷口走去。 夏卜荷想追上去，却觉得顾瑶的背影充满了落寞。 光鲜的打扮，却散发着落寞，就如同这条闹市中的这条巷弄一般，鲜有人经过的，但有着自己独到的魅力。 “你知道我为什么把店开在这个地方吗？”顾瑶猛地转过身，向夏卜荷问道。 夏卜荷摇头。 顾瑶抬手指向巷子旁的一棵大树，树顶有一个鸟窝：“因为这里，还能听到鸟叫……” 夏卜荷心里猛然一揪。 是啊，自己已经很多年，没在这个城市的闹市街头听到鸟叫声了。 久到自己也忽略了，鸟儿只需要一片树枝遮蔽，就能搭巢安家； 久到自己已经忘记，鸟鸣也是这么悦耳…… ----------------- 石阶穿林，花藤绕树。 虫鸟啼鸣间，山间的晨雾反射着阳光，一片光霭照到同清观大殿上的琉璃，映出斑斓流转的光芒。 小道童刚上完早课，搬了个凳子坐在后院。 正望着天发呆，一阵急促的脚步打乱了他的思绪。 “师傅，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急？” 小道童对着脚步匆忙的师傅发问，师傅却没搭理他，直向屋内奔去。 不一会，屋内传出一阵响动，年轻道士的身影又匆匆闪出。 “师傅，你这是怎么了？” 年轻道士还是没搭理小道童，急忙冲向大殿，脚步还有些凌乱。 年轻道士一趟又一趟，从后院跑到大殿，又从大殿跑回后院。 小道童看着自己师傅跑出跑进，他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师傅！到底怎么了！”小道童忍不住了，跳到年轻道士身前，拦住了他。 年轻道士喘着粗气，眼神还有慌乱：“卦象……卦象变了……” 道童不解：“卦象怎么会变？我可没动过师傅的东西啊，我没动过……” “我知道你没动，但是卦象确实变了……”道士稳住呼吸，掐指算起：“七月十五！中元节那天！” 小道童继续发问：“中元节那天怎么了？” “就从那天开始，我排的盘就全部开始出错……就好像，有一股力量强行改变了所有事件的进程！”道士说到这里眼神一震，冲小道童喊道：“快拿个罗盘来！” 小道童听不明白，但他看师傅的样子，也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匆匆找来罗盘，递给了年轻道士。 年轻道士接过罗盘，嘴里吟起小和尚从未听过的歌调，立地舞了起来。 他手中的罗盘转动得时快时慢，可他脚下的步子却越来越紧。 歌调节奏加快，道士脚下的舞步也跟着加快。 小道童瞪大双眼，他从未见自己师傅有过这种癫狂般的行为。一时分不清师傅这是在作法，还是疯了…… 道士猛然止步，他脚下的一块青砖被踏出裂痕。 他顺着罗盘的方向，望向远处的天空。 小道童也看向那方向：除了白云和蓝天，他看不到其他的。 小道童又站在板凳上，踮起脚张望：还是白云和蓝天…… 小道童轻轻发问：“师傅，你看到什么了？” 没有回话。 年轻道士就这么站着、看着，眼睛都没眨过，像个没有生机的木人桩。 小道童也不敢贸然打扰，他以为师傅是入定了。 良久，年轻道士手中的罗盘“哐啷”掉到地上，他才回过了神。 “人算终有缺啊！哈哈哈……” 小道童头一次觉得师傅的笑声这么瘆人。 “师傅，你……没事吧……”小道童怯怯地走到道士身前。 “师傅没事，可是沧江城有事……”道士蹲下身子，拍了拍小道童的后背：“沧江城有难了，我得下山去，你好好守着道观……” 小道童想说些挽留的话，可他没说。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挽留留不住师傅。 他将师傅送到山间岔路，小小的身影久久注视着离去的背影。 一阵疾风吹来，挂在松树上的一块破旧木牌被吹掉在石阶上，小小的身影也在风中摇晃。 他的视野渐渐模糊，他朝着那个离去的影子高喊：“师傅！要回来啊！一定要回来啊！” 影子没有回头，也没有停留。 仿佛小道童的所有呼喊都被疾风吹散…… “师傅，为什么我们不下山去啊？” “因为山下的世界不需要我们。” “是不是山下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就可以下山去了？” “是的，如果山下的世界需要我们，我们就一定得去！” “那他们啥时候需要我们呀？” “我希望他们永远不会需要我们……” “啊？那我们岂不是永远都下不了山了？” “哈哈哈，怎么，咱们俩就呆在道观里不好吗？说，是不是你觉得和师傅呆在一起无趣了？” “怎么会呢……师傅给我削陀螺，给我做木马，给我做了好多好多有趣的玩意儿，师傅最有趣味了……” “唉，这些玩意儿啊，还都是我的师傅教我做的……” “啊？师傅也有师傅？” “哈哈，师傅当然也有师傅了，师傅的师傅也有师傅呢……” “那他们都去哪儿了？” “他们下山去了，在山下的世界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下山了。我师傅的师傅下山前，让我师傅守好道观，然后就没有再回来……我的师傅下山前，让我守好道观，也没有再回来……” …… 小道童坐在石阶之上，捡起掉落的木牌，用衣袖擦去上面的泥土。 “师傅你不是最喜欢这块牌匾吗，现在这上面字都看不明了，师傅你也不给它添明些……” 一滴眼泪晕上木板，小道童想用衣袖抹去，却是徒劳； 又一滴眼泪…… 再一滴…… 小道童哭的撕心裂肺，木板上的的字迹反而在晕湿后变得明显。 “师傅，我会守好道观的！可是你千万别不回来了啊！” 小道童哭得声音嘶哑。 但这次，没人再为他擦掉眼泪； 没人再将他高高举起； 没人再捏着他的小脸呵责他不听话…… 第四十二章 风雨欲来 沧江银行大楼，独立耸立于沧江市区的建筑群之外。 银行大堂门前，左祐正在来回踱步。 “一早上了，你的大客户还没来吗？” “你怕是被人骗了吧，就凭你，能拉到什么客户啊？” “就是，三个月没业绩了，想业绩想疯了吧……” 左祐没有理会同事的质疑，他仍然目光期待地看着路上。 起初，他觉得萧羽会从一辆劳斯莱斯或者宾利上下来。 但他等了很久，都没在路上看到过这类车——也是，这种车在整个沧江市也没有几辆。 他降低了期望，他希望萧羽能从某辆豪华品牌上出现。 可开进停车场的BBA不少，但车上都没有萧羽的身影。 当他快要放弃等待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共享自行车慢悠悠停在路边。 他迎了上去，将萧羽引入银行大楼。 没有取号，没有排队。 萧羽在左祐的引领下，径直穿过了富丽堂皇的银行大厅，上了专用电梯。 左祐把玩着电梯卡，说道：“要不是接待你这个大客户，这楼上的房间，我都没机会上去。” 电梯一路没有停留，直达了银行大楼的某一层。 具体是多少层，萧羽不知道，左祐也不知道，电梯上也没有楼层标识。 走出电梯门，是六个显眼的大字：“财富管理中心”。 出电梯左转，一条长长的走廊横在眼前，一间间贵宾接待室沿走廊并排而立，贵宾接待室的褐色木门都紧闭着，门上都只有几个不明含义的英文字母标示。 每间贵宾接待室的对面，都有一间独立为之服务的理财师办公室。 左祐显然也不熟悉这个楼层，眼睛不断扫过门上的英文字母。 “YG、VT、PT……XX，这里，这一间……” 左祐掏出钥匙，打开了那间门上标识为XX的接待室。 房间内的陈设简约大气，芝华士的沙发前是一张原木岩板的茶几，沙发侧面靠墙立着书柜，书柜上摆放着许多理财相关的杂志和书籍。 左祐刚进门，就抢在萧羽前面，窝到了敦厚的沙发中：“这贵宾接待室就是不一样啊！” 萧羽则从茶吧机中接了杯水，站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错落耸立的高楼。 左祐松了松领口的领带：“真没想到，你小子还真是个有钱人啊！想上这层楼，账户里的存款都得在八位数以上。” 萧羽回过头，开门见山道：“我手里的钱，确实已经多到用不完了。我也不需要再投资什么理财产品……” 左祐眉头一横，疑惑地问道：“那你为什么还特地让我帮你申请成为''''大客户''''？” 萧羽笑道：“你昨晚说的那些，成为你们银行‘大客户’后的权益，你再给我说一遍……” 左祐抿了抿嘴，湿润了一下口腔，像背诵课文一般摇头晃脑地说着：“在本行购买理财产品金额达到五百万及以上的客户，可以享受投资佣金收费优惠；投资金额达到两千万及以上，在本行的所有储蓄存款可以获得额外利率、免费医疗保险、节日礼品、本地四百余家酒店餐饮最高级别会员、每年免费海外旅游机票住宿……” 萧羽摆了摆手，示意左祐停下。 “你昨晚不是说过，可以有专属理财顾问吗？” 左祐点头：“是啊，只要你有购入理财产品，都会有专门的理财顾问和你对接的呀。” 萧羽显然还是不满意：“我的意思是，我想让你们银行为我提供一个专职的财务顾问。” 左祐先是一愣，然后面露难色：“这个情况，那也得看你手中到底有多少资产……况且，我的级别我做不了这种决定……” 萧羽依然淡定说道：“我知道你的级别不够，所以你得去找个能拍板的……” 左祐没有对萧羽是否有足够资产产生过怀疑，从他和萧羽认识以来，他都无条件信任萧羽。 萧羽说他没有背叛组，那就是组织误会了他； 萧羽答应了自己，今天会给自己一个大单，那他今天就肯定会来； 萧羽说他钱多到用不完，那他必然就有这么多财富。 左祐出去了没一会儿，带回来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 左祐收起了和萧羽独处时的闲散，态度变得恭敬：“萧先生，这位是我们副行长……副行长，这位就是我和您说的萧羽萧先生。” 萧羽眼神白了一下左祐，眼神在说：“怪不得你混得不好，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你怎么能喊人家副行长呢！” 副行长上前，主动和萧羽握了手：“萧先生您好，您在我行的储蓄卡享受着最高礼遇级别，可因为您这张储蓄卡的特殊性，我们一直没能联系上您，是我们的工作没开展到位，今天还特意麻烦您跑一趟……” 萧羽也露出礼貌的笑容说道：“行长，客套话咱们也就不说了。我刚才听左先生介绍了一下贵行的理财产品，还是比较合我心意的，就是不知道我够不够资格成为贵行所谓的‘大客户’啊？” 副行长一拍手，笑道：“萧先生哪里的话。您的资产情况，我们也有所了解：您在本行的账户，只有一张储蓄卡：这张储蓄卡现有余额四亿五千七百二十七万……” 副行长拿出一份明细念着，左祐张大了嘴。 萧羽说他有钱！就真是有钱！ “这张卡自开卡日起，每月一号都会由海外信托机构汇入两千万元。二十多个月，每个月如此。而且这些款项由海外直接汇入账户，还得到外汇监管的放行。单凭这一点，萧先生就完全够资格成为我行的最高级别客户！” 左祐嘴张得更大了——每个月都有这么大笔外汇汇入，还能得到外汇放行，说明这些钱还不是违法犯罪所得！ “我有点诉求，不知道贵行能不能给到我一些帮助……” “萧先生有什么需求尽管提出，我们能做到的绝不推辞！”副行长语气斩钉截铁。 萧羽背过身：“我吧，想拿这些钱来做些投资，但是我又不懂这些，要是没个财务顾问什么的在我身边的话，估计我会把这些钱取出来，拿去买两栋楼，或者投资拍个电影……” 副行长脸色短暂一黑，很快又恢复笑容，绕到萧羽身前：“这点萧先生不用担心，我们可以给你安排一个专属的理财顾问，他可以全职为您服务！” “哦？还有这种服务？不知道你们提供的顾问靠不靠谱……” “萧先生放心，本行所有的理财师都是持证上岗，还经过专业培训！只要萧先生账户上的钱能买入我行的理财产品，我可以做这个决定，让一个专业理财师专职为萧先生服务！” “那么……我想选左先生，他刚才和我聊得挺不错！” “没问题！”副行长大喜过望，心里都拍起了巴掌——居然选了这么个货，每月业绩最差，和同事也处不好，他呆在银行里都嫌他碍眼，正好送给你当顾问！ “左先生，你现在是我的专属财务了！”萧羽将左祐掉下的下巴托回该在的位置，“去帮我把卡里的余额都买成贵行的理财产品吧！” “都？都买？”副行长和左祐异口同声发问。 萧羽风轻云淡地点点头。 四点五个小目标的单子！这得拿多少提成啊！ 单子大了，效率也快了…… 不到两个小时，合同签完，流程走完。 萧羽谢绝了副行长的午饭邀请，和左祐留在了接待室。 “哎呀，你要是想挖我帮你做事，很简单啊！我现在每月到手七千块，你每个月给我一万块，我就辞职跟你干啊！何必绕个圈子来这一出……” 左祐显然不理解萧羽的做法。 萧羽没有过多解释，依然笑着：“我说我会给你一个大单……” “那可是四个多亿啊……” “那你能得到的提成也不少吧……” “那当然不少，应该够我还完房贷了。可是这样，你卡里的钱就全买了理财呃……” “难道你认为我只有一张卡？” 两个勾肩搭背的男子站在落地窗前，透过钢筋水泥的森林，观察着土地上来往攒动的小黑点。 “对了，昨天晚上你对烧烤店老板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帮我们？” “我就和他说了六个字——‘我知道你是谁’。” “嗯？所以他是谁?”左祐不解。 “我也不知道，我是故意诈他的。”萧羽抬起俯视的目光，盯向远处的天空，“前面那片乌云真大啊……” “就是，早上还那么大太阳，怎么突然就变天了。”左祐托着腮，不知所想。 “我得回家了，快要下雨咯……”萧羽重重拍了下发呆的左祐，“走啊！” “去哪？” “你现在可是专职为我服务的！开车送我回家啊！” “我没车……” “那帮我打伞……” “我没伞……” …… 晴空转眼蒙灰，大雨将倾。 风雨欲来，阴沉的空气显得格外浑浊。 山下的道士抬头看了眼天边的乌云，等来了进城的班车…… 背街小巷中的咖啡厅拉上了门，躲在柜台后的男子双手插兜，吹着口哨离开了小巷…… 东山公园的浓雾散去，森林中一对年轻男女互相搀扶，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艰难前行…… 第四十三章 一团黄色 嘀嗒……嘀嗒…… 厚重的乌云中落下几滴雨。 雨滴掉到夏卜荷脸上，带着莫名的凉意。 医院中消毒水的气味还充斥着夏卜荷的鼻腔，尽管她和顾瑶已经走出的医院大门。 顾瑶在笑，一如她刚步入医院时。 她的笑容在阳光下很甜美，在乌云之下的雨滴中也很甜美。 路边的一棵桂树开花了，小巧柔嫩的花朵，散发着清淡的香气，混杂在刚刚润湿的尘土气息中，也不能掩盖掉顾瑶甜美笑容下弥漫出来的绝望的味道。 “上车吧，下雨了……” 顾瑶拦了辆出租车，拉起夏卜荷坐进后座。 哗啦啦啦…… 大雨不等行人归家，便倾泻而下。 雨水重重敲打到车顶后，再沿着车窗股股滑下。 “去哪儿啊？两位美女……”出租车的司机半侧身子，转过头向后排询问。 医用口罩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口罩之上则有一副宽大的墨镜挡在他眼前，看不清他的面容。 夏卜荷没有说话，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儿…… 顾瑶眉眼间略显疲惫，她低头沉思片刻，平静说道：“去旧钢厂宿舍区新开的十悦广场……” “好叻……”司机应了一声，发动了汽车。 水流一股股从前挡玻璃上淌下，雨刮器近乎疯狂的摇摆，却也只能让眼前的视野短暂清晰一下。 天色昏暗，路上也积了水。 车轮压过积水，水花也溅上车窗。 从车内往外看去，只看得到车窗上密密流淌的水纹。 而车内的空气更加压抑，进入耳中的都是雨滴碰撞车顶、雨刮器摇摆发出的吱呀、汽车引擎的啸叫这类毫无生气的声音。 夏卜荷想说些什么来打破此时车内的尴尬，但她迟迟开不了口。 出租车司机似乎也受不了这种僵持般的氛围，拧开了收音机的旋钮。 “东山公园今日发生大面积山体滑坡，导致临近化学品仓库发生泄漏，相关单位已派出人员进行处置，附近居民已被紧急疏散……” 顾瑶听着收音机里的广播，眉间一凝，向夏卜荷问道。“东山区并没有什么化学品企业啊，为什么会发生化学品泄露呢？” 夏卜荷不解，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东山区没有化学品企业呢？” 顾瑶自信地答道：“我们公司之前有计划在东山公园修建度假村，所以我很仔细地研究过东山区的企业分布图，那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化学品相关的企业！” “可是，新闻里都这么说了……” 这时，开车的司机抬头撇了一眼后视镜。 一道凌冽的目光穿过墨镜，经过后视镜的反射投到夏卜荷脸上。 “新闻？新闻里说的就一定是对的吗？最近沧江市发生那么多人口失踪案，新闻有报道过吗？” 司机突如其来的发言让夏卜荷和顾瑶都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还没等二人做出反应，便觉眼前一黑…… ----------------- 滴滴答答…… 房檐上的雨水成股流下，冲击着墙边没有硬化的土地，在泥土中冲出一个个小坑。 左祐拿出一块毛巾，递给萧羽。 萧羽擦了擦淋湿的头发，看着窗外的大雨，有些忧心地说道：“这么大的雨，不会把你这毛坯房冲垮了吧？” 左祐恨了萧羽一眼，幽怨地说道：“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这房子可是我唯一的资产，冲垮了我可真就啥都没有了……” 萧羽开口笑道：“你这房子连房产证都拿不到，严格说起来也不算你的财产吧！” “嗯……”左祐沉重地点点头，“但是，不管有没有房产证，这都是我的家……” 萧羽伸出食指，放在左祐眼前摇了摇：“不，这不是你的家……‘家’里应该有你喜欢的东西，模型也好，手办也好，你喜欢的书也好，花花草草也好……但你这房子，只是一个让你免于流离的房子，并不能给到你家的感觉。” 萧羽就差直接点明了：想要真正的“家”，你还差一个喜欢的人…… 左祐若有所思，叹了口气：“是这样的……每天下班后，我就独自一人呆在这间空荡荡的房子里，独自一人……” 左祐随后话风一转，神色中的伤感变为愤概：“都怪这个垃圾房开！要是这小区通了水电，我下班回来就可以看电视上网打游戏……何至于如此寂寞！” 萧羽苦笑两声——你小子单身是有原因的…… “对了，组织最近在沧江有什么重要的任务吗？”萧羽将毛巾随手搭在椅背上。 左祐嫌弃地瞪了萧羽一下，拿起椅背的毛巾走向卫生间：“就算有重要的任务，你觉得我这个级别能收到消息吗？” 左祐将毛巾挂回卫生间，才回过味来，探出半个头：“你会这么问，说明你一定是发现了些什么！” 萧羽点点头：“最近沧江城里来了太多魔术师，有散修的，有组织一派的，还有更多是看不出门路的……” 左祐脸上一片茫然，他忍不住说道：“几乎所有魔术师都在组织留有档案。如果真有很多魔术师涌入沧江的话，组织不可能没有动作啊！” “所以我才会问你，组织有没有发布重要的任务……” “我……我真不知道……”左祐低着头，努力在脑海中寻找相关的线索，“对了！几个月之前，组织内有几名低阶位的成员在沧江执行任务时莫名失踪了。后来组织又派了几个人来沧江调查，结果来调查的人也失踪了……” 萧羽神色一诧：“魔术师失踪？失踪的人都是什么阶位？” “阶位都不高，都是组织内干杂活的勤务……” “你为什么觉得几个月前的失踪事件，会和最近魔术师涌入沧江有关联？”萧羽问道。 左祐摇着头答道：“我也不确定这两者间有什么关联，但我一直觉得那几个人消失得很蹊跷，而组织好像也没有很用心地调查……” 左祐的声音戛然中断。 一阵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诡异叫声传入二人耳中。 萧羽和左祐对视一眼。 左祐指着桌上的蓝牙音箱：“我的音箱都没开机，这声音不是我弄的……” “我听得出来，这声音是屋外传来的……”萧羽不苟言笑，“看来你这小区真的有脏东西……” 左祐左右环顾一圈，抱住萧羽的胳膊：“他奶奶的，别吓我好不好！你把我搞害怕了，我今晚就去你家住……” 萧羽从左祐壮实的双臂中抽出胳膊：“你在这儿住了这么久，你就不想区看看这小区里的脏东西是什么吗？” 左右没有答话，萧羽已经迈着步子往屋外走去。 左祐打量着昏暗的房间，犹豫了一下，一咬牙，跟了上去。 屋外大雨还在浠浠沥沥下着，房屋之间的小路满是泥泞。 萧羽寻着诡异的声响，钻过一处破损的护栏，踏进到护栏后一片高及膝盖的茂密杂草地中。 “你等等我啊！” 跟在萧羽身后的左祐，由于过于健硕的缘故，被卡在了破损护栏的缺口中。 左祐这一喊，似乎惊动了草地中的什么东西。 草地中细细簌簌一阵闪动，一团模糊的黄色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了萧羽的视野。 “那是只猫吗？”摆脱了栏杆的左祐快步来到萧羽身边，他只看到一闪而过的模糊影子。 “不是……”浑身湿透的萧羽摇着头：“猫可不会叫出那种动静……” “那还要追吗？” “我今天必须看看这玩意儿是个啥……” 萧羽脚下一踏，身子纵跃到了半空。 而后整个身子像化为了一片羽毛，轻盈地飞向黄影消失的方向。 左祐摇了摇头，湿透的衬衣不断滴着雨水。 他深吸一口气后，在呼气的同时迈腿向前，几个踏步就冲到了萧羽前面。 萧羽见左祐的身影已跑到自己前面，再次运气能量，朝身后一推…… 一股气旋从萧羽掌中发出，让萧羽获得了反推带来的加速度，飘飞的羽毛瞬间变成一只疾飞的箭矢…… 左祐见状，暗下用劲，双脚抡得飞快…… 雨中的两人，一人在空中，一人在地面。 两人你追我赶，互不相让。 他们好像都忘了自己的目标——抓住那只发出怪叫的小动物。 他俩像在互相斗气，还几次将要抓到时，却又故意将其放跑…… 一来二去，两人追着那团模糊的黄色绕了小区两百多圈…… 最终，二人还是没有比出个高低。 因为两人无聊的比赛，那团黄色的小动物已累瘫了…… 它侧躺着喘着气，舌头掉出口腔，耷拉到地上。 神奇的是，它在雨中奔跑那么久，身上的细软绒毛却一点儿也没被雨水打湿。 那是一只似猫非猫的生物，整体大小和一般家猫无异，可它却不似家猫那肥懒。 它如同一只小号的猎豹，浑身长满了腱子肉，四肢精瘦细长，两只獠牙伸出嘴外，浑圆的眼珠充满戾气。 而它最与众不同的一点，这只“猫”长着三条细长的尾巴。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左祐俯身看着地上这团黄色的小动物，满眼好奇。 第四十四章 流水改道 夏卜荷的神识空间中，头顶极光和星空依旧绚烂，绿草摇曳，湖光荡漾。 “我这是怎么了？”夏卜荷不禁问道。 小格格从远处跑来，摇着尾巴在夏卜荷脚边绕圈。 “您暂时丧失了五感……” 夏卜荷捡起脚边的一节树枝，用力往外一扔：“什么是五感？” 小格格屁颠屁颠追着树枝跑了出去。 “五感就是您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五种感觉，您由于暂时失去了五感，只有神识还清醒着，所以您目前只能呆在神识空间。” 小格格叼着树枝跑回来，往夏卜荷脚下一放。 夏卜荷再次捡起树枝：“是那个出租车司机干的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格格眼睛滴溜溜盯着夏卜荷手里的树枝：“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只能确定，用能量封锁了您的五感的，就是那个司机。” 夏卜荷拿着木棍到哪儿，小格格的头就跟着偏到哪儿。 夏卜荷若有所思，问道：“那顾瑶呢？她也失去五感了？” “她体内没有能量通道，应该只是陷入了昏迷；而您是被他的能量堵住了能量通道，使得身体与神识间的交流渠道被阻断，从而暂时失去了五感……” 夏卜荷将拿着树枝的手高高扬起，猛地向前一掷：“既然是暂时失去五感的话，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恢复？” 小格格猛然冲出。 “封锁住您五感的那团能量，就像一堵墙挡住了您体内能量的流通，只要您能击穿这堵墙，让能量恢复流通，您自然就恢复了……” 小格格冲出几步，茫然地四处张望，又疑惑地在地上嗅起来。 等小格格回过头，看到树枝还在夏卜荷手中，有些恼了，侧着头朝她吠了几下。 夏卜荷在几次运使能量的过程中，已经可以感受到体内能量的流动。 听了小格格的话，她屏息凝神，感受起自己体内能量通道的异样。 夏卜荷很轻松就觉察到了，有一团致密的能量横亘在自己能量通路的交汇处。 那团能量像一个水闸，一个关上阀门的水闸，切断涌动流淌的河流，让奔涌的水流失去生机，淤塞成一汪死水。 夏卜荷尝试着让水流聚集，以磅礴的力量冲击那道水闸。 可无论多么巨大的能量击打上去，水闸都纹丝未动。 “果然……我还是太弱了……” 夏卜荷垂头沉思。 纵使那团能量不及自己体内能量的万分之一，却死死堵在了自己能量通道的交汇处，让自己的能量流滞不通…… 夏卜荷目光呆滞…… 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会遇上这种事…… 之前是被伪装成萧羽的人骗走，囚禁到昏暗的房间…… 现在又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出租车司机袭击…… 为什么只要萧羽不在我身边，我就会遇上这些事…… 萧羽，你能帮我吗…… 夏卜荷怅然若失一般，举头望着那片自己构造出来的绚丽星空。 萧羽，你也遇到过这些事情吗？ 你遇到这种事时，你会怎么做？ 忽然间，星空中好像浮现出了萧羽的脸，脸上还是那般轻佻不羁的笑容。 “我找到了你，那深不可测的眼睛……” 是吧，他遇到这种事肯定不会像我这般慌乱吧…… 纵使泰山崩于前，他肯定也是满不在乎，嬉笑着打个响指，指尖多出一朵娇艳的花朵，轻轻摆在砂石纷乱的地上，优雅地向崩塌的山峦鞠躬致意。 夏卜荷猛然回过神来，眼中映照出繁星的光芒。 她嘴角微微扬起，将手中的树枝扔给小格格。 小格格正趴着舔毛，被突然飞来的树枝敲到了头，发出一声委屈的哼唧声。 “我的五感好像就要恢复了……” 滴答…… 一滴水珠绕过水闸，从水闸一侧的泥土中渗透出来。 紧随其后，越来越多的水珠从润湿的泥土中滴下，渐渐又汇集成了水流。 江河奔流不息，却被一道小小的水闸阻挡。 要是我冲不开你，我就躲开你…… ----------------- 四肢传来的麻木感让夏卜荷意识到自己已经恢复了五感。 鼻腔中仍然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眼前是一片昏暗，暗到难以看清自己身处何处。 手脚被麻绳所束，被紧紧捆住的四肢已经血液不畅，四肢传来的麻木感就因此而起。 夏卜荷稍一用力，手脚上的麻绳就被轻松挣断，简直比扯断一根干枯的稻草还要容易。 夏卜荷只是稍稍集结了一些能量，汇聚到肢体上，就产生了这么大的力量。 她不由也吃了一惊。 我就稍微改变了一下能量的流向，体内这些能量就这么容易掌控了吗？ 顾不上欣喜，夏卜荷抬手往头顶一抹，一片柔和的光亮照亮了她身处的空间。 她很清楚地意识到：这是在地下！ 因为自己脚下的地面涂有地坪漆，还有几条模糊的痕迹——停车位画线的痕迹。 而将自己和外界隔绝的，是一道防空工程中才会用到的密闭屏蔽门。 再回头望去，墙边歪七倒八还躺着十几个人。 他们个个都被捆缚手脚，不省人事。 “顾瑶！你醒醒……顾瑶！”夏卜荷冲到顾瑶身前，解掉她身上的麻绳后，摇晃起她的肩膀，试图唤醒她。 夏卜荷再怎么呼喊，顾瑶一如一滩烂泥。 夏卜荷伸出手指，放到顾瑶鼻孔前，探了探顾瑶的鼻息——还活着。 这是……顾瑶鼻息中有一股特殊的能量…… 那能量给人的感觉就像堵塞住自己能量通路的那团。 “小格格，你不是说顾瑶体内没有能量通路吗？为什么我能感受她体内也有一团类似的能量？” “主人，正是因为她没有能量通路，她的身体承载不了那些能量，所以陷入了昏迷。等她将那些能量慢慢排出，她就会醒来了……”小格格不紧不慢说道，“要是主人想让她早点醒来，我可以帮忙……” “你想怎么做？不会又是时间回溯吧！” “不是时间回溯。我可以吸掉导致她昏迷的那团能量……” 为了得到夏卜荷的许可，小格格又补充说道：“您昨天不是允许我抓了只虫子吗，那只虫子的能力就是可以吸收能量。我把那虫子吃了，我也得到了一部分虫子的能量……” 夏卜荷似懂非懂，根据小格格的指引，把手掌放到顾瑶头顶，运使能量找到了顾瑶体内多余的能量所在。 随着自己意念中的牵引，那团堵结在顾瑶体内的能量被引导到了神识空间中，而后变化成了小格格啃食的一根大棒骨。 随着能量引出，顾瑶睁开眼，很快恢复了正常。 顾瑶环顾一圈，还没向夏卜荷发问，就踉跄地跑向墙边另一个被捆缚的男子。 “顾意！你怎么在这儿！你这是怎么了……” 夏卜荷紧跟上前，头顶的那片光也跟着她移动。 靠近了，夏卜荷得以看清，顾瑶正在呼喊的，是早上咖啡馆的那个店员——她的弟弟。 夏卜荷向着神识中说道：“小格格，再把这个人的能量吸走……” 夏卜荷将手搭上顾意头顶，一丝能量汇入顾意体内，小格格才传来回话：“他体内有能量通道，我吸不了……” 小格格说完，夏卜荷也找到了顾意体内堵塞的能量。 神奇的是，夏卜荷释放出来的那一丝探测用的能量，在触及淤塞的一瞬间，就将顾意体内那道水闸摧毁了。 顾意刚一醒来，顾瑶就关切问道：“你怎么被抓到这里了？” 顾意别过头去，反问道：“那你们是怎么被抓的？” 顾瑶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夏卜荷坦言：“我们打了个车，被出租车司机绑了……” 顾意哼笑一声，没好气道：“那肯定也是那个败类搞的呗！反正我就是去收拾他的，可我还没见到那个狗杂碎，就被他手下弄晕了！” 夏卜荷问道：“你说的狗……是谁？” 顾瑶拉了下顾意的胳膊，示意他不要说了。 顾意甩开顾瑶的手，眼眶泛起红润：“还能是谁，就是欺负我姐的那个败类玩意儿！” 夏卜荷稍微将一系列事情在脑海中关联了一下： 顾瑶早上刚做完妇产科检查，预约的人流手术；出了医院就被一个出租车司机绑架…… 顾瑶的弟弟得知姐姐被欺负，想去找那个渣男，结果也被渣男手下绑到了这里…… 绑这两个人好像都说得通，自己是和顾瑶一路，说是被牵连进来的也说得通…… “其他这十来个人也都是被那个渣男绑架来的？” “我不知道……”顾意低着头说完， 平复了一下心情，转过身去解其他人身上捆缚的绳索。 那些昏迷的人中，有正值花季的年轻女孩，有打扮成熟的妇女，还有两鬓斑白的老人和穿着外卖服的年轻男子…… 夏卜荷看向墙边那些昏迷中的人，心里不禁暗骂…… 这渣男玩得真花…… 突然，一阵颤动从地下室的顶部传来，如同千军万马踏步而过，震掉的细灰簌簌掉下…… 还没等三人反应过来，震动就远去了。 震动平息没多久，屋顶又传来一阵短促的颤动…… 第四十五章 张老八 夏卜荷捡起地上掉落的一块墙皮，笃定说道：“这震动间隔两三秒一次，持续了将近十分钟，我觉得我们应该是处在一条铁路线附近……” 顾意毫不留情打断了夏卜荷：“大姐你有点常识好不好！就算一节火车车厢经过，就发生一次震动，但哪有火车会连续接着两百多节车厢？” 夏卜荷无言以对，尴尬地耸了下肩，不再说话。 相较二人，顾瑶表现出一份难得的淡定：“我们被绑到这儿，手机也都被没收掉了。不管绑架我们的人意欲何为，我们现在的处境都很危险，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夏卜荷赞同地点头。 顾意却投给顾瑶一个眼神，一个寻求肯定的眼神。 顾瑶回应了他一个点头，像是应许了他投来的眼神。 得到示意的顾意闭起眼睛，深吸一口气。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睛，迈步走向那扇沉重的金属大门。 他双手握住大门两侧的突起部分，然后用力往胸前施力…… 随着金属被挤压的脆响传出，那扇厚重的大门正发生形变。 如同一团供小孩玩耍的泥塑，那扇大门在顾意的摆弄下变得柔软且富有韧性，平直僵硬的曲线渐渐弯折。 当顾瑶的手指深深嵌到金属之中，大门的中间部分也被他挤到了一起，呈现出沙漏般的形状。 随着最后一声清脆的咯嗒声，整扇大门已被顾意生生掰下。 顾意将手中的大门随手一推，轰隆隆倒下的巨大金属撞击到地面，扬起一片尘土。 “外面没人……”顾意喘着粗气，几丝被汗水浸透的碎发贴在他的额间。 顾意警惕地向门外张望后，抬步跨出。 他刚迈出脚步，脚掌都还没来得及落地，他的人影就消失了。 顾瑶眼见顾意消失，双眼瞬间放空，嘴里发出绝望般的呼喊：“顾意！” ----------------- 破落的烂尾小区内，一处未完工的房屋一楼。 萧羽和左祐浑身湿透，水珠不断从两人身上滴下。 湿透的衣物被风一吹，带走热量的同时让两人都打了个冷颤。 左祐哆嗦着嘴皮，蹦跳两步：“萧羽啊，你不是能把这水变成冰吗？你快帮我把衣服弄干吧！这刚运动完，再受凉了，肯定得感冒……” 萧羽笑着问道：“你确定要这么做？水结成冰了可更冷哦……” 左祐坚定得点点头，张开双臂：“来吧，结成冰也只是冷一下，把冰抖落就好了！” 萧羽摇摇头，笑着朝左祐伸出一根手指：“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哦……” 说话间，一丝能量从萧羽指尖溢出，慢慢悠悠飘到左祐身上。 “欸欸欸，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呢？” 左祐看着自己的呼吸都吐出白雾，察觉到了不对。 但当他察觉到不对的时候，他的整个身体都被一层坚硬的冰壳封住了。 再转眼，左祐已经变成了一块散发着寒气的巨大人形琥珀，只有面部没被晶莹的冰层覆盖。 “你可真缺德啊，晓得老子怕冷，还故意拿冰冻我！”左祐脸涨得通红，他正在试图用力突破这层冰壳。 “这是你自己提的要求，我不帮你的话你肯定要说我小气。”萧羽一脸无辜说道，“还有，你的蛮力应该还不至于能破掉这种臻冰，你就别费力气了，等我把自己弄干了，我再放你出来……” 萧羽慢条斯理得张开手掌，往自己湿透的头发上一撩，滚滚蒸汽从头顶冒出。 转眼之间，湿透的头发就变得蓬松飘逸。 “我靠，你这手能当吹风机啊！”摆成“大”字的人形冰雕发出赞叹。 萧羽得意一笑，浑身上下开始蒸腾出蒸汽…… 不一会，他身上那些湿漉漉的衣物都变得柔软干燥。 “我靠，人形烘干机啊！”冰雕再次发出赞叹。 萧羽两手一摊，有些无奈地说道：“这种魔术确实有些实用性，但是吧，不够帅……” 左祐忍不住了，直接破口骂了起来：“帅你*****，老子就是恭维你两句，你***就飘了不是，赶紧放老子出来，**……” 萧羽脸色一沉，故作严肃：“我看你好像还有点热，要不要我再帮你降降火？” 左祐的气势瞬间软了下来：“我哪里有什么火啊，我就是夸你的魔术登峰造极，实力深不可测……” 萧羽哼了一下，走到左祐身前，手指对准左祐肚脐处的位置，轻轻一弹，封住左祐的冰壳就瞬间化为了冰碴。 左祐抱起胳膊哆嗦着：“这就解开了？” 萧羽点点头，手搭到左祐背上：“这种冰叫做臻冰，能隔断温度传导，高温下也能长时间不化，而且硬度和强度都极高，但是它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它最后凝固的地方。” 左祐感受着萧羽手中传出的温热，不再发抖：“我知道，就像鲁伯特之泪……” 两人说话的时候，地上那团装晕的黄色慢慢挪动了身体…… “那小玩意儿要跑！” 左祐余光瞥见了黄色的动作，猛然一个飞扑，将它压在身下。 那团黄色龇出獠牙，喉咙传出一阵低吼…… “你个小玩意儿还挺凶？”左祐可不惯着它，一个脑瓜蹦弹在它头顶。 黄色的小家伙眼里写满了不解，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左祐。 “咦，你个小玩意儿还敢瞪我！” 又一个脑瓜蹦弹在小家伙头顶。 “哎哟卧槽了，你说谁是小玩意儿？你瞧瞧你这损色儿，你自己这么个小玩意儿还到处说别人，你全家玩意儿都小！不是，你全家都小玩意儿！” 左祐脸色一白，看向萧羽：“我出现幻听了吗？” 萧羽缓缓摇头。 “你幻听你*勒个*的，就是老子说的话，你不服气咋的，想干一下子？” 左祐一手掐着小家伙脖子，另一手指着它，向萧羽发问：“是这玩意儿骂的？” 萧羽点点头。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它会说话？” 萧羽再次点点头：“它是一种叫‘狰’的妖兽，能言人语，对人类威胁不大，古时候人们把它当宠物养。只是没想到，现今世上居然还有活着的狰存在……” 左祐有些埋怨道：“你知道不早点和我说，还害老子被吓够呛……” 萧羽一脸无所谓：“这些书上都写得有，你在组织没学过？” 左祐似乎有些尴尬：“学过……吗……” 左祐手中的狰扭动了一下身子，又发出非哭非笑的声音：“老子才不管你学没学，你把老子放开，老子和你比划比划……” 左祐直接一逼兜扇在狰的脸上：“你说你好好当个宠物不行吗？一天天嘴这么碎，骂得这么脏，不是招人厌吗？” 萧羽拉起左祐：“这东西虽说是妖兽，可它连硕鼠都打不过，你这么打它它可遭不住……” 左祐却不依不饶：“它嘴这么臭，不教育一下，它以后吓着小孩子咋办！” 狰显然被左祐的一逼兜扇懵了，木木地站在原地。 半晌之后，它才带着哭腔痛诉起来：“我出生在一片苞米地里，刚好是噶苞米的时节，我刚一下生就被人逮到，送到了一户姓张的人家里。这户当家的当时是个兽医，说我长得古怪，就把我养着了……” ----------------- “老疙瘩，别管那头牛了，来看看我今个在苞米地拾到个啥……” 来人抱着一件大花棉服，推开院门后直直走进堂屋。 被叫做“老疙瘩”的兽医慢悠悠放下草料，拍着手从牛棚来到堂屋。 来人打开棉服，露出其中包裹的一只小奶猫。 “妈拉个巴子的，老子还以为是啥稀罕玩意儿，不就是一只小野猫吗……” “嘿，你可瞧仔细咯，这家伙儿可有三只尾巴……”来人伸出手指，将小猫圈在一团的尾巴拨开，分为三股。 “咦，有点意思……”老疙瘩来了兴趣，伸手摸了摸它鼓起的小肚皮。 小猫感受到了抚摸，扭动着身躯，抱起老疙瘩的小手指。 像是在寻求母亲的哺育，伸出舌头舔舐着老疙瘩的指尖。 来人眼见老疙瘩露出喜色，开口说道：“这小玩意站都还站不起来，要是没有老猫带着，放我那儿也活不了，我就想着送给你养。你家做烧饼的，爱闹耗子，养个猫也好逮耗子不是……” 老疙瘩哼了一声，目光始终没离开抱着自己小指头的奶猫：“你个大狗子，肯定不会平白无故送我个小猫。说吧，你心里有什么合计？” 大狗笑道：“我能有啥合计呀，你不是和赵老地主家那丫头说了亲吗，我就想让你跟你老丈人说说，明年能不能多给我划块地。我就想着趁这两年苞米收成好……” 老疙瘩敷衍地答应下来，留下了小猫，送走了大狗。 半年之后，老疙瘩结了婚，小奶猫也会上窜下跳了。 “要不还是把这猫送走吧，这小猫太闹腾了，每天都要蹬掉几块瓦片。”炕上的棉被里钻出一个脑袋，冲着刚进屋的老疙瘩抱怨着，“而且它最近叫的声音越来越瘆人……” 老疙瘩喝了酒，满脸通红：“妈拉个巴子，这猫是老子养大的，老子有饭吃就饿不着它，老子屋里还有一片瓦，就不怕它蹬！” 见老疙瘩进屋，小猫也随着钻进屋内，一下跳到老疙瘩腿上，安静地趴下。 老疙瘩摸着小猫，宠溺地说：“跟了老子这么久，还没给你取个名儿。老子姓张排老七，你就叫张老八！” 第四十六章 不如乍看 小猫好像听懂了老疙瘩的话，蹭了蹭他的手。 炕上的女人直起身子，向老疙瘩问道：“今天咋的不高兴了。喝这么多酒？” 老疙瘩鼻息一喘：“他妈个巴子，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北边有大胡子，山里还有土匪……当个庄稼汉只能挨欺负！” 老疙瘩怀中的小猫突然站起身来，学着老疙瘩的音调：“妈个巴子……妈个巴子……” 盘坐在炕上的女人吓得连连往后，退到墙角，再无退处，索性拉起棉被捂住了头：“你家这张老八会说话！” 老疙瘩先是一愣，随后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我家老八会说话，哈哈哈，妈个巴子的，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不是凡物……” ----------------- 萧羽蹲下身子，抚摸着它后颈处温暖柔软的皮毛：“这么说，你这嘴臭的毛病是跟着你主人学的？” 狰的神色变得温驯，似乎很享受萧羽的抚摸。但它还是傲娇地别过头：“按你们人类的时间算来，老子都一百多岁了，都能当你们祖宗了！你们还没大没小的，尤其是那个胖子……” 左祐环顾一圈，没看到周围还有其他人，这才明白它口中的“胖子”说的是自己，心生不悦：“我？胖子？我这是壮好不啦，我不是胖！” 左祐说着话，气冲冲迫近两步，打算再收拾一下这个口出狂言的张老八。 张老八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躬着身子，喉咙里发出低鸣，脚掌上锋利的爪子半探出来。仿佛做好了随时扑到左祐脸上一顿乱挠的准备…… 萧羽赶紧挡住左祐：“它啊，也就只是嘴贱。看得出来，它还是没啥恶意的。” 左祐不服气道：“它没有恶意跑这个小区里吓唬人？” 张老八往萧羽腿上蹭了蹭，脚掌中的利爪也收了回去，软和的肉垫搭到萧羽手中，委屈巴巴地说：“我上一任主人把我丢了之后，我也找不到去处，一路游荡到了这里，发现这个小区荒废着，就搁这儿住下了。说起先来后到，我还在你先住进来呢……” 左祐看着它对萧羽撒娇的样子，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你怎么说得好像是我打扰了你的生活一样。那你时不时地嚎上两嗓子，难道是想装神弄鬼想把我吓唬走？” “我装神弄鬼？那你呢，有个音箱了不起啊，一天拿着音箱外放看些岛国片……” 左祐脸上一红，赶紧打断：“我放什么也不如你嚎叫的那动静吓人！” “我又不是故意要嚎的……就搁这小区里面，有时候我正溜达着，就会突然遭到一股电击般的刺激……” 张老八说着转头看向左祐，质问道：“你遭电打了你不疼啊？你疼了你不嚎啊？” 左祐轻蔑地笑了：“你这玩意儿还真不老实哈，这个小区根本就没通电！所以你就不可能被电打，你个小骗子！” 左祐目光一扫，看到了萧羽神色严肃，紧皱着眉头。 左祐不解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萧羽两掌合拢，然后分开，放到张老八身体的两侧：“你说的那种触电的感觉，是不是像这样……” 随着萧羽的手掌渐渐靠近张老八身体，它的四肢短暂的抽搐了一阵后，那种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诡异响动又从它嘴中发出…… “狰是唯一一种不受结界限制的生物。”萧羽站起身，冷冷说道：“按它的说法，这个小区里应该布得有结界……” ----------------- “姐，我在这儿”顾意的声音从夏卜荷和顾瑶身后传出。 一回头，果然看见顾意站在两人身后。 “你不是……你怎么……”顾瑶惊讶地话都说不完整。 顾意脸上也是难以置信的震惊：“我也不知道，我刚迈出一步，就听到你喊我，然后发现自己就到了你们身后……” 夏卜荷脸色一变，自言自语起来：“难道这是结界……” 顾瑶和顾意一起开口问道：“结界是什么？” 夏卜荷答道：“我也说不清楚，就是一种能造成‘鬼打墙’现象的魔术，一般是组织用来防止普通人误闯任务区域用的……” “什么组织？神盾局？还是复联……”顾意显然很感兴趣，一连串追问着。 夏卜荷对结界的了解也不多，只是在和萧羽偶遇左祐时见过一次。 她并不清楚结界的具体原理，更不了解组织，自然回答不了顾意的追问。 “现在不是讲故事的时候，我们现在还是先想办法离开这儿吧。”顾瑶见到顾意没事，神色又恢复了冷静，“卜荷，既然你知道结界的事情，那你知道我们应该怎么破解这个结界吗？” 夏卜荷将问题抛给小格格，她只是转述着小格格的话：“结界是一种以能量波动来扭曲小范围空间的魔术，想要破解结界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切断结界的能量来源……” 夏卜荷话还没说完，她的嘴就突然闭上了。 她的眼神猛然涣散，随即又聚焦到了一处。 顾瑶和顾意还在疑惑她看到了什么，而顺着她的目光，大家都看到了： 那道看不见的结界之外，一个鬼魅般的漆黑身影正慢慢步近。 夏卜荷控制着头顶的亮光，提高了亮度。 就算那道原本柔和的光线已经变得强烈刺眼，都无法照亮那道漆黑的身影。 所有的光线投射到他身上，都没能再反射出来。 那身影就像一个黑洞，连光线都被他吞噬。 “我就是这结界的能量来源，想破解结界，你们可以试着杀了我。” 鬼魅的声音冰冷得像极地的寒风，带着毫无生机的荒凉感。 “哼，我们可不会杀人……”顾瑶声音有些颤抖，但还是强装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站到了顾意和夏卜荷身前。 要不是她脚下那双鲜红的高跟鞋放大了她的颤抖，让她的身子有些摇晃，兴许她的气场真能镇住对面的鬼魅。 “你们不杀我，但我会杀了你们……” 黑色的鬼魅脚步未停，继续向三人走近。 夏卜荷拉了拉顾瑶的袖子，示意她后退。可是她没予理会，仍然坚定地站在原地。 不是顾瑶不想后退，而是她腿上发软，已经抬不起脚步了。 “你们三个能这么快醒过来，看来是我低估了你们的实力……” 等到那漆黑的鬼魅离得近了，才得以看清：是他身上那件纯黑色的带帽斗篷吸收了所有光线。 他掀开头上的兜帽，露出毫无血色的惨白面容，那脸上的五官极度扭曲，像是被液压机挤扁过后又用强硫酸洗过：“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石斗。” 听到这个名字，一直强装着镇定的顾瑶瞬间崩溃了，一下瘫软坐到地上。 顾意上前扶起顾瑶，顾瑶两眼露出无尽的惶恐，呼吸变得短促：“石斗……你是大亨公司的那个会计？” 石斗发出诡异的笑声，可他扭曲狰狞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是一副溃烂的僵硬表情：“哈哈哈，原来还有人记得我啊……你怎么突然害怕了，是害怕我这个名字，还是害怕我这张脸？” 石斗猛然将那张可怖的脸猛然凑近，顾瑶吓得大叫起来。 石斗叹了口气，转头向夏卜荷发问：“我这张脸真这么丑吗？” 夏卜荷怯怯瞟了一眼，忍住胃中翻滚的恶心感，答道：“乍一看是挺丑的。” 石斗仿佛在期待夏卜荷的下半句话，追问道：“那你仔细看看呢？” 夏卜荷闭上了眼：“还不如乍一看……” “哈哈哈哈哈哈……还不如乍一看……哈哈哈哈哈哈……还不如乍一看……” 石斗像一个坏掉的复读机，陷入了癫狂的笑声和重复中。 夏卜荷赶紧运起能量，汇集在手掌之上，对准石斗那张丑陋的脸，用力扇了过去…… 一声巨大的脆响后，那副裹在纯黑斗篷里的身躯被扇飞出去，重重砸在十几米外的墙上。 夏卜荷手掌中传来一阵麻木——牛顿没有骗我，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顾瑶眼神直直地看向夏卜荷，又使劲闭了闭，再次看向了她，似乎不敢相信看见的一切：“你……一巴掌把他打飞了？” 夏卜荷举着麻木的手掌，放到嘴边吹了吹：“好像是这样的……” 顾意转头看了看十几米外的墙，又看了看夏卜荷：“他……被嵌在墙里了……” 夏卜荷踮起脚张望了一下，浅浅笑了：“好像是的……” 顾瑶的神色更加慌张了：“你知不知道这个石斗是个什么东西啊？” 夏卜荷疑惑道：“他难道不是人吗？” 顾瑶连连点着头：“他他他……还真不是人了，他是大亨公司的会计啊！丽水花园的那个大亨公司啊！！！” 夏卜荷后知后觉，猛吸一口凉气：“跳楼自杀的那个会计？！” “是的，我就是那个跳楼的会计……” 远处的墙壁上沙沙落下碎石和灰土，被嵌在墙里的男子从灰霾中爬出。 他活动着周身的关节，各处骨骼不断发出咔擦咔擦的响声。 惨白的面容中，一双没有生机的猩红眼珠死死盯着三人。 “但是，我不是自杀……” 第四十七章 禁术血阵 “可能你们只听说大亨公司的一个年轻会计做了假账，背了巨额债务，在一个平静的夜晚爬上了高楼，一跃而下……” 石斗嘴角挂着笑容，以试图隐藏愈来愈浓郁的杀气。他身上汹涌而出的能量让整个空间的温度陡然下降。 “可你们不知道，这个年轻的会计就是大亨公司的名义上的法人，而大亨公司的实际控制者故意让丽水花园的项目烂尾，让那个可怜的会计替他背了黑锅……” 顾意上前两步，唐突地打断了石斗的话：“你好，我叫顾意。” 石斗疑惑地瞪向这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年轻人，恶狠狠道：“谁他妈在乎你叫啥？” 顾意不好意思般挠挠头：“你刚刚说大亨公司的实际控制者‘顾意’让丽水花园烂尾。我要澄清一下，我是叫顾意，但和你说的那个顾意不是同一个，所以你抓我们应该是抓错人了……” 石斗一时无语，刚刚营造出来的气氛就被这傻缺的打岔搅了…… 石斗眼里烧出怒火，身边涌动的能量肆意带动气流，漆黑的斗篷在气流中起浮鼓动，像一阵飘荡的黑色烟雾。 他抬起手，对着顾意的方向一推，一股充满力量的气浪从他手掌中发出，以极快的速度袭到顾意身上后，将顾意的身躯击退数米。 顾意踉跄着稳住身体后，猛然从嘴中喷出一口鲜血。 顾瑶想要去扶顾意，可她做不到。 因为她的肢体，已经在极度的恐惧下不受控制的发抖，让她连起身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石斗轻蔑地哼笑一声，继续说道：“那夜，爬上高楼的，也不止会计一人，还有那个大亨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对了，他就是现在很大地产的幕后老板……” 石斗从斗篷中伸出的苍白手臂轻轻一挥，顾意的身体就凌空飞了起来：“本来我们今天去很大地产，就是想请这位幕后老板来叙叙旧的。可是不巧得很，没找到他。可是我们却发现这位觉醒了能量的小哥……顾意是吧……” 话音刚完，他的手臂往下一落，顾意整个人也重重摔落到地上。 受到重击的顾意咳嗽几下，汩汩的鲜血从他嘴角溢出。 夏卜荷回头看了一眼顾意，发现顾瑶已经狼狈地爬到他身边，心疼且关切地帮他擦拭掉嘴角的血迹。 夏卜荷现在成了唯一站着和石斗对峙的人，她拿不出强硬的气场，也放不下狠话，只弱弱地问了句：“和你有仇的是那个幕后老板，那你绑架我们干什么？” 石斗嘴角轻微一抽，一抹稍纵即逝的愧疚神情，如夜空的流星一闪而过。他猩红的瞳仁闪烁着无法言说的幽光，声音低哑而沉重：“他在害我之前，他和我也不是仇人，但是他也下了手……所以，只要能让我活下去，我才不在乎你们是不是无辜的……” “活下去？你还活着？”夏卜荷紧张之下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自己问的这个问题好像并不是那么礼貌。 石斗冰冷地笑着，狰狞的面孔满是诡异和邪恶。 “从那高楼落地的一瞬间，我确实是死掉了。”石斗脱掉笼罩着身体的漆黑斗篷，露出一具比他的面容更加可怖的身躯： 惨白的皮肤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淤痕和伤口，透过毫无血色的皮肤，可以分明看出嶙峋的骨架，骨架上的骨头已经扭曲折断。一眼看去，像是一堆杂乱堆砌的枯柴上搭了一块薄布。 “可是，我的灵魂就要被死亡的河流冲走时，有人向我扔了一根救命的绳索，我也及时抓住了。”石斗鬼魅般的身体突然飘浮离地，仿佛失去了重量，“这根绳索就是这些玄妙的能量……” 石斗幽灵般地飘动在空气中，缓缓飘向夏卜荷。 看到这样邪性的一幕，夏卜荷规避危险的本能驱使她后退着…… “我原本是想让你们在失去感官的情况下，毫无痛苦地死去……未曾想，你们居然能自己恢复过来！看来，你们三个体内的能量够我用上很长一段时间了！” 石斗身形一闪，瞬间就飘到了夏卜荷的身前。 此时他的脸上充满了被恶魔蛊惑般的贪婪。 毫无生气的冰凉手指突然掐住了夏卜荷的喉咙，慢慢将她的身体举离地面，夏卜荷无力地抬起双手，握住那根捏着自己喉咙的手臂，那根在失去弹性的苍白皮肤包裹下，近乎没有肌肉，只剩下骨头的手臂。 夏卜荷心脏剧烈地跳动，呼吸也变得急促…… “你刚才不是一掌就能把我打飞吗？现在怎……” 石斗未说完的话语，被一阵穿透耳膜的尖锐惨叫所替代。 ----------------- “你这避雨术挺不错啊，下雨天也不用打伞，真方便……” 萧羽和左祐跟着那只黄色的三尾小猫——狰，一路寻找着什么。 灰暗的天空毫不吝啬地倾泄着雨水，而这磅礴的大雨却没能影响到荒废小区中的两人一猫。 因为他们的周围，像是有一道透明的屏障，将袭向他们的雨水统统挡下。 “这个避雨术可不简单，要能精确感知到每一滴雨水的大小、位置、动态，才能控制这些雨滴掉向别处。”萧羽向左祐解释时少了些许的骄傲。 左祐朝萧羽摆摆手，大大咧咧地笑道：“你不用和我说这么多，反正我的能量不能外放，你跟我说了我也学不会……” 忽然，张老八停下脚步，鼻尖急促地嗅动起来：“妈个巴子……为什么我感受到了一股血气？” 萧羽眉头微皱，警惕地环顾着四周，并没发现任何异样。他闭上眼睛，尝试感应周围的能量流动，依然没能觉察到有什么不对劲的。 左祐挠着后脑勺：“为什么我感觉不到？” “因为它的感官能力比我们强上不少，我们还是得先找到结界所在……” 张老八继续向前，没走出几步，它的身子就突然倒地，原本在它头上为它遮雨的屏障也不起作用了，浠沥的雨水浇灌到它的毛发上。 一阵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怪异嚎叫，从倒在雨中的可怜生物口中发出。 “这里有结界！”左祐转头看向萧羽。 萧羽认同地点了点头。 左祐尝试着向不远处的张老八走去，但无论他怎么迈步向前，似乎都在原地踏步，而张老八倒地的位置和他的距离始终没发生改变。 “你能破开这个结界吗？”左祐问道。 萧羽面色不变，轻声回了句：“我试试……” 而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右手平举到胸前，食指和中指伸出，指向身前，轻轻开口：“隐……破！” 一束白光从萧羽右手的两指间闪出，投照出一面若隐若现的暗红光壁。 萧羽移动指尖射出的光线，像是切割一般，在暗红色的光壁上划过。 但很快，萧羽就发现这么做只是徒劳。 因为那道结界就像有生命一样，竟然能自己修补上萧羽切割出来的缺口…… 而且修补的速度极快，几乎就是萧羽刚划出一点，缺口就自动弥合一点…… 但就在结界缺口尚未完全弥合的那短暂一瞬，一股滔天的血腥和怨念之气集结着从结界之中飘出…… 结界内，张老八渐渐停止了嚎叫，颤巍巍站起身来，恼怒地骂道：“草！今天这电更猛了！这里怨气太重，老子呆不下去了！” 而在结界外的二人看来，张老八只是空洞地张合着嘴，却没发出声音。 “它在说什么？”左祐期待地向萧羽发问。 萧羽白了左祐一眼，撑着下巴若有其事道：“它说结界内有诡异，让我们不要贸然进去……” 左祐瞪大眼睛，给萧羽比了个大拇指——它的口型你都能看懂？！ 张老八见二人呆呆杵在原地唧唧歪歪，继续骂道：“老子是要开溜了，反正结界也带你们找到了，你们俩棒槌可别忘了答应我的小鱼干……” 萧羽盯着张老八的嘴型，继续翻译：“它说看在小鱼干的份上，它先去前面探探路……” 左祐一时感动，这个满口脏话的碎嘴子妖兽在他心中的形象一下变得高大，他忍不住向结界内大喊道：“你要小心啊！有危险千万别逞强！” 张老八看着二人光张嘴不出声，叹了口气，用头往地下点了点：“俩傻逼玩意儿！这地下室有动静，你们要作死自己去吧！老子就不奉陪了！” 张老八说完，后腿一蹬，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二人的视野里。 “它说……” 萧羽刚要翻译，就被左祐举手打断了：“我看到它点头了，它肯定是感受到了我对它的叮嘱！” 左祐鼻翼不住啜动，满脸都是自我感动的神情。 “它这样，我反而不忍心不管它了！”左祐拉起萧羽，转头朝另一个方向跑去，“我们走地下停车场，看看能不能绕过这结界，或者发现找到这个结界的漏洞……” …… 漆黑幽静的地下停车场，一盏硕大的聚光灯浮动在半空，跟随着萧羽的脚步投下一圈光芒。 地下充满潮湿的气息，墙壁上还有着斑驳的霉斑，有些渗水的墙角处还长出了厚厚的青苔。 “这地下室荒废了这么久，居然还有这么重的消毒水味道！你们小区还有人定期消毒？” 萧羽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地下空间，产生金属共振一般的鸣响。 左祐警惕地提防着四周，经过萧羽的提醒，他才意识到空气中的那股刺鼻的味道是来自消毒水。 “这小区连看大门的都没有，怎么会有人来消毒……” 左祐刚刚说完，两人穿过一扇半掩的防火门，发现了一辆未落尘迹的出租车。 两人加快脚步，走到出租车前。 左祐手指划过车身，然后蹲下看了看车底：“这车身是湿润的，而且车底还有水迹，最近也只有今天下过雨，说明这辆车是今天开进来的！” 萧羽哼笑一下，指着出租车的引擎盖：“发动机盖都还是热的，你说呢……” 左祐站起身，一脸严肃：“这地下室太大了，我们就这样是找不到结界所在的……” 萧羽想要说些什么，又打住了。摇着头叹了口气，指着地上尚未干透的水迹。 左祐眼神顺着水迹的方向望去：“哦！原来可以顺着这点点滴滴的水迹找到！可是水迹到了前面那门就消失了呀……” 萧羽没有说话，给了左祐一个无耐的眼神，让他自己领会。自己抬轿就沿着水痕走去。 “隐……破……” 萧羽站在水迹消失的地方，运使出能量。果然又发现了那道暗红色的光壁结界。 萧羽又换了几种方法尝试破解结界，可都起不了效果。 “难道……”萧羽陡然眼神一震，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左祐问道：“难道什么？” 萧羽呼吸频率稍稍快了些，目光变得闪烁。 左祐见萧羽没有作答，以为他又在卖关子，愤然说道：“难道什么你倒是说啊！又不是写小说还留悬念！” 萧羽猛然退到左祐身边，嘴里低声念着晦涩难懂的咒语。 他一手握起左祐的手，另一只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匕首。 “你干什么？”左祐被萧羽反常的举动吓到了，用力想将自己被萧羽握住的手抽出。 眼看那把匕首离自己的手越来越近，可左祐的手腕仍无法从萧羽纤长的手指中挣脱。 即使左祐用上了能量，加强了自己整个身体的力量。 那五只纤长白皙的手指，就像是五道牢不可破的枷锁。 左祐扭过头，闭上眼，不愿看到自己最好的朋友用匕首划到自己的手上。 匕首落下…… 左祐指尖漫出一颗殷红的血滴…… 那滴血在萧羽的操控下变幻为一个个神秘奇特的符号，在半空中不断舞动变化，渐渐浮向那若隐若现的结界光壁…… 血滴幻化的符号碰触到结界的一瞬间，那道暗红色的光壁，顷刻化为了弥漫轻薄的血雾，散发出瘆人的腥甜气息。 左祐闻到浓烈的血腥味才睁开了眼睛，看到满眼的殷红血雾，眼中闪过难以理解的震撼。 “这是？” “禁术……血阵……” ----------------- 第四十八章 血色字符 随着石斗的惨叫发出，掐着夏卜荷脖子的五根苍白手指突然松开，夏卜荷摔到地上。 漂浮着的石斗也像失去了重心一般，在空中摇晃起来。 就在刚刚那一眨眼的时间内，石斗感受到一股比熔岩还要炙热的温度，沿着夏卜荷手掌抓握的地方，以电流般的速度扩散开来。 炙烤般的剧痛就像是急速生长的藤蔓，沿着手臂一路攀爬而上，缠绕并揉碎了沿途的每一寸肌肤和骨骼。 石斗侧头看向自己的右肩，看到那条如沙袋一般垂下的胳膊，他知道了那股剧痛的由来——肩膀以下的所有骨骼，都化为了碎片。 剧烈的痛觉让石斗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他就像无头苍蝇一般，飞撞到身后的墙壁上，轰隆巨响后，整个人重重砸到地上，碎裂的墙砖倒下，将他掩埋其中。 夏卜荷站起身来，扶起身后的顾瑶：“他刚才说的是他们，说明他肯定还有同党……” 顾瑶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她喘着粗气，面色惶恐地指向夏卜荷的身后…… 夏卜荷猛然转身，才看到顾瑶指向的方向——那面倒塌的墙壁废墟上，站立着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俨然就是今天那辆出租车的司机——宽大的墨镜和医用口罩遮住了整张脸，个子不高，站得笔直。 而另外一个，是个眉目清秀，发散着阴柔气质的小白脸形象。 小白脸率先开口，声音也带着阴柔：“大哥说有人醒了，我起先还不相信呢。连组织的人中了我二哥的五感封印术，都得晕个上个一整天！你们三个倒是挺厉害的嘛，两个小时不到就醒了……” 夏卜荷暗下往掌中运使着能量，等待机会，嘴上说着挑衅的话：“你说的二哥，看来就是你背后那个不肯露脸的家伙咯。他是不是比你大哥还丑啊？所以遮得这么严实，不敢给人看到……” “你……”戴墨镜的上前两步，取下了墨镜和口罩，“夏小姐，我现在也不怕被你认出来了……” 夏卜荷眯起眼睛仔细端详一下，吸气发出嘶嘶的声音。 “哦，原来是你，怪不得看着眼熟！”夏卜荷若有所思一阵，说道，“对了，我们是在哪里见过？” 墨镜男子尴尬一笑，哼了一声：“哼，夏小姐果然贵人多忘事，我昨天才接待过夏小姐，还给你送过货呢……” 夏卜荷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你啊！你就算不戴口罩和墨镜，我也认不出你来，毕竟你没穿西装比昨天磕碜了不少……” 男子表情瞬间凝固，手指指向夏卜荷身后的顾意，语气变得凶狠：“你也别嚣张，看来我大哥还没收拾你。不然趴在地上吐血的就是你了！” “对了，大哥他人呢？”小白脸也上前两步，向着周围环顾一圈，“我好像听到大哥的声音了……” “大哥他说什么？” 白脸皱着眉头，侧过耳朵，仔细听着那细微的声音：“他说……石升、石合，你们两个是傻逼吗？” “大哥为什么骂我们啊?” “他说……因为你们两个傻逼踩着我了……” 两人齐齐低头，看向脚掌下的砖石…… 墨镜男扔掉手中的墨镜，试着搬掉几块碎砖，可还是救不出石斗，朝着白脸男子大喊一句：“石合！你来！” 白脸男子闻言蹲下身子，运力朝着地面一拍，那些碎裂的砖石块块飘起，露出了石斗那骷髅般的身躯。 石斗艰难地爬出废墟后，那些飘起的砖石又掉回地面，扬起一阵尘土。 石斗急促地喘着气，脚步踉跄地走向夏卜荷三人，漆黑的斗篷上浮现出一个个神秘的金色字符。 那个叫做石升的男子上前拦住石斗：“大哥，客人都还没到……” 石斗朝他怒视一眼，他低下了头，避开石斗的眼神：“我已经收了他们钱了……” 趁他们谈话的空隙，夏卜荷已经将大量的能量汇聚到了手中。 叫石合的小白脸也挡到石斗身前，娇嗔般说道：“不是说好了吗，让我先睡了这些女人再弄死她们……” 夏卜荷听到小白脸的话，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个娘娘腔还想睡我？你有这种想法都是对我的侮辱！” 夏卜荷抬起手，将手中聚集的能量对准石合，一下全部释放出去…… 石斗见状，快速上前，挡在了石升和石合身前…… 伴随一道耀眼的光亮，能量轰击到了石斗身上的漆黑斗篷上。 斗篷上浮现出更多的字符，发出密密麻麻的金色光点。 石斗低着头做好了抵抗冲击的准备，却不料夏卜荷的攻击没起到任何效果。 石斗看着斗篷上浮现出如此多的字符，笑出了声：“哈哈哈，我还以为你对能量的使用有多精通呢，你这手法，也就是刚入门罢了！” 石合叹了口气，摇着头说道：“居然会放出纯能量，这种傻女人，不睡也罢……” 听闻此言，夏卜荷怒火上头，不顾许多，冲上前去，抬腿就要踢向那个小白脸的两腿之间…… 那些漆黑斗篷中翻飞而出的字符，集结到了夏卜荷脚掌踢向的方向…… “哐……” 一声闷响。 一道由金色字符筑成的屏障挡下了夏卜荷的脚背。 夏卜荷的脚背踢到这些虚无的光纹上，竟然像踢到一块坚硬的铁板，整个脚背被震得生疼。 “石升，钱下次再赚；石合，女人下次再给你找。我现在得赶紧续命了……” 石斗说完，指尖一引，那些飘舞的字符中浮出两个，那两个字符变得如刀锋一般尖锐，飞快地向着夏卜荷袭来。 夏卜荷躲闪不及，两臂被两个锐利的字符划过，衣服连同皮肉一并绽开。 夏卜荷还没感觉到疼痛，汩汩血浆就从伤口处流出，带着腥甜的热气…… 石斗陶醉般嗅探着空气中的血腥，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你体内的能量密度可不低啊！可惜了，你不会用……” 那些跳动的符文，在碰到血液之后，不再发出纯净的金光，而变成了一个个诡异的红色…… 第四十九章 一缕残魂 那字符上的红色，是血液的殷红！ 那些字符，发散出滔天血气！ 那些字符，俨然就是一块块带着浓郁腥气的血肉！ 夏卜荷体内的能量不断翻涌，澎湃的力量在身体中胡乱冲荡。 但这些汹涌的能量，夏卜荷却不知道该如何去控制…… 眼前的一个个字符，变成了一个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鬼怪，正张牙舞爪地靠近，时刻准备将它们的獠牙刺进猎物…… 被鬼怪包围起来的猎物，有自己，有自己身后的顾瑶、顾意姐弟，还有更远处的十来个不省人事的无辜之人…… 那些殷红的字符排成了一面墙壁，不断迫近…… 夏卜荷想做些抵抗，但两只手臂上深深的伤口让她连手都抬不起来。 她甚至连握紧拳头都做不到。 夏卜荷脸上失去了所有表情，只剩下一片苍白。 近乎涣散的瞳仁，眼睁睁看着那些可怖的字符接近自己…… 这种感觉，就是绝望吗？ 从小到大，这是夏卜荷第一次如此彻底地感到绝望。 这一刻，夏卜荷脑海中浮现出两幅面孔。 一副是生养自己的母亲——夏远梅，自己还没对她尽到孝心…… 另一幅，是自己的老公——萧羽，他那温暖的手指，自己还没握够…… 两眼一闭，眼角滴落了泪水…… “主人，您只需要再给我一点点能量，我就可以用时间回溯的能力带您回到……” 小格格的声音在神识中响起。 再睁眼，至暗的环境中视觉也失去了作用。 这里不是自己创造的那个神识世界…… 没有至美的绚烂景色，没有轻柔拂过的清风…… 这里的空气是如此冰凉，充满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是哪儿？”夏卜荷用出了自己掌握得最熟练的魔术：举手往头顶一抹，一片柔和的光线渐渐升高。 “这里还是您刚才所处的位置，这里是相同位置的不同空间。按照人类的理解方式，这算是另一个维度……” 小格格的解释夏卜荷一句也没能听进去。 因为她看清了自己身处的场景，这些景象随着光线的明亮全部涌入她的视线。 这里！ 堆满了尸体！ 一具具干枯如柴的尸堆叠着，已然成了一座尸山！ 如此恐怖的景象中，却并没有让夏卜荷生出一丝害怕。 因为这里散发出来的，没有血腥味，也没有肉体腐烂的味道…… 而是那些人世间最质朴的熟悉气味…… 是女子描眉抹脸的脂粉芬芳…… 是老人杯中泡腾的茶叶清香…… 是好酒之人领口的醇香酒气…… 是田间农人裤腿的泥土气息…… 是灶边妇人袖上的柴火烟味…… 种种气息，便是人间种种…… 在这样死寂之地，夏卜荷仿佛又听到了许多声音： 女子化妆时男友打来了催促的电话…… 老人落子喊出将军后的爽朗笑声…… 好友相聚时举杯共饮的畅谈…… 微风中的金黄麦穗发出沙沙响声…… 放学归来的孩童叫嚷着肚子饿了…… 之后，夏卜荷长长地呐喊着，呐喊中充满悲戚。 因为她看到了，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沉默地躺在地上，被那些幽红的字符割开了血脉…… 字符贪婪地吸干了鲜血，只留下一地干枯的尸体…… 这些如垃圾一般堆砌的，曾经都是活生生的人！ 面对尸山而立，夏卜荷奋力的呐喊没有回应。 “你的时间回溯能让这些人活过来吗？”夏卜荷声音嘶哑。 “不能……” 夏卜荷发疯一般大笑起来…… 她笑这些让人趋之若鹜的能量！ 她笑这个野蛮凶残的魔术世界！ 她笑干出这些畜生行径的人！ 原本应该用来保护弱小的能量，成了屠杀的凶器。 弱肉强食，恃强凌弱，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本质吗？ 她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 她笑着笑着，两滴清泪从眼角滑落。 笑声骤然中断，夏卜荷跟着眼泪一起，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视线陷入一片更深的黑暗…… 黑暗之中，没了光线，没了声响，重归寂静。 死的寂静…… ----------------- 这是？光？ 夏卜荷再次醒来时，眼前出现一个闪烁的光亮。 光亮如同在呼吸一般，不断明灭。 夏卜荷看向闪烁的光亮，眼中传来一阵阵电击般的刺痛感。 看向那微弱的光芒，却比直视太阳还要刺眼…… 夏卜荷突然感受不到自己体内的能量，整个身躯也变得僵硬麻木。 她闪过一个念头：自己是不是已经…… 她不愿意相信，更不敢相信。 夏卜荷抬手遮在眼前，仍然看不清光亮的源头是什么。 “小格格，这又是哪儿？” 奇怪的是，这次小格格没有做出回应。 夏卜荷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艰难站起身子，向着光亮走去。 她不明白自己的脚步为何如此沉重。 如果这里是自己的神识空间，自己一个念头就可以穿山越海…… 但眼下迈出的每一步，似乎都要消耗掉自己的全部体力和意志。 一寸一寸的挪动着，那双仿佛重过千斤的双腿。 虽然每一步都很艰难，但夏卜荷仍固执地向着那道光亮前行。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如此艰难地前行。 也许，那道光亮，在她的潜意识里，就意味着生…… 朝着光亮前进，也不只是求生的本能，还是她在绝望中看到的唯一希望…… 就算这道光亮，是诱捕飞蛾的火，此刻的她，也会义无反顾地扑上去…… 靠近了，夏卜荷才看清：那光亮的来源是一潭水，一潭发出宝石般幽蓝光芒的深水。 “你终于来了……”猛兽低吟般的沙哑声音从那潭水中传来，听上去如同恶魔的低语。 夏卜荷此时已经没有了对死亡的恐惧，也不好奇那令人胆寒的声音为何响起。 纵使那声音是来自索命的鬼使，也无所谓了。 “我不该来吗？” “不，我一直在等待你找到我。” “你是小格格？” “难道你还没意识到我是谁？”潭水中嘶哑的声音变得激动而愤怒，潭水的幽光闪烁频率也变得急促，“别把我当成那个甘愿做一只傻狗的家伙！它只不过是我的一缕残魂罢了！” 第五十章 水之柔和 进城的客车上，窗边坐着一个年轻的道士。 车窗没关，雨滴打进车内，打湿了道士的长衫和束发。 周围的乘客，厌烦地站起身，远离了那几个被雨水侵袭的座位。 他们本来想责备两句，下这么大雨还不关窗户，神经病啊！ 但他们看到那个神经病是个道士打扮后，也不敢轻易得罪，只能委婉地让他赶紧把车窗关上。 但道士却没有理会，车厢内的劝导渐渐变为责备，责备又渐渐变为咒骂…… 道士依然无动于衷，一脸怅然地看向窗外的灰暗天空。 他的瞳仁映出天空的暗淡。 他的脸上划落一粒粒水珠。 他的手中紧紧握着三枚铜币…… 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连雨水打进眼中，都一动不动。 像是一尊在风雨中接受洗礼的神像。 直到客车到了终点站，直到乘客都下了车。 直到司机也来赶他。 他才像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一般，低头看向掌心中的三枚铜版…… 一声长叹后，他终于关上了车窗。 雨水顺着车窗玻璃一条条流泻而下，像给车窗划上了一条条支离破碎的伤疤。 “这场风雨，就快要来了……” 道士带上湿透的包袱和湿透的自己，下了车。 司机望着走向大雨的道士，啐了口唾沫：“神经病吧？害我车厢里进了这么多水……” 道士的身影消失在了雨中，司机又恍然皱起了眉，自言自语道：“这雨不是一直都在下吗……” ----------------- 冷…… 好冷…… 模糊的意识之中，夏卜荷感到自己浑身正在不住颤抖，每块皮肤都透入冰冷寒意。 是梦吗？ 是梦吧…… 梦中的自己的身体没有了重量，漂浮于一片晴朗蓝天…… 梦中的尸山被一汪幽蓝而清澈的水淹没，水中绽放出一朵朵无比艳丽的鲜花…… 梦中那片布满花朵的山坡上，人们欢笑着嬉闹…… 梦中只有笑声，没有悲伤，没有痛苦…… 凡世的种种烦恼，都会在梦中瓦解消散…… 可是梦，终究会醒。 夏卜荷颤抖的身躯被一股无名的力量托举着上升，耳边是浓密气泡炸裂的细微响声。 当侵入肌肤的寒意消失，她睁眼看到了天边泛出多彩的极光。 还有漫天星辰的微光，还有开满花朵的田野。 还有那只摇着尾巴的白狗——那一缕残魂化作的傻狗。 “主人，您找到我的本体了？” 小格格热切地绕着夏卜荷转圈，晃动的尾巴不时拍打在夏卜荷身上。 夏卜荷深邃的眼睛看向小格格，神情凝聚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比起你的本身，显然你这一缕残魂更加可爱……”夏卜荷两手夹住小格格毛茸茸的狗头，左右猛晃几下。 小格格眯起眼睛，看起来很享受的样子。 “主人，我感受到您的能量通路发生了变化……”小格格猛然张开眼，错愕地看着夏卜荷，“您……做了什么……” 夏卜荷缓缓将双手负到背后，抬眼看向空中的浩瀚星辰：“我啊，和真正的你，打了一个赌。” “什么赌？” “赌我能不能解开它的封印。” “什么！主人您要把封印解开？”小格格眼中的错愕之意更盛，摇晃的尾巴垂到了两只后腿间，“您知不知道解开封印意味着什么？” 夏卜荷语气平静而温柔：“我知道，意味着我的身体会被你们的灵魂占据。” 小格格哼唧一声，低下了头：“要是您的身体强度不足以承载这份灵魂的话……” “我会死……”夏卜荷接过了小格格未说完的话。 她将手掌对着远处的湖水轻轻一挥，湖面荡起密密麻麻的波纹。 随后，一股硕大的水柱从湖中升腾而起，飞旋着逐渐升高，直侵流云。 升空的水柱如同一条盛怒的白龙，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夏卜荷掌心一握，飞旋的水柱瞬间凝结成了冰。 傲立湖上的巨大冰龙，扭曲了所有穿过它身躯的涟漪和光芒，映照着夜空中闪烁的极光。 这般雄伟壮观的奇景，似乎和宁静安详的夜色相违和。 “我解开了这道封印，我还活着……”夏卜荷转过身，给了小格格一个淡然的微笑。 小格格看夏卜荷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恐惧，夹着尾巴后退了几步：“您……掌握了对水的绝对控制……” 夏卜荷点点头：“我现在去需要解决一下现实中的事情了。” 说完，硕大的冰龙发出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崩塌成为一块块细小的碎冰，纷纷掉回湖中…… 夏卜荷的身影也从神识空间中消失。 再看湖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像面光滑的镜子倒映出夜空的祥和。 ----------------- “你……你……你笑什么？” 血色的字符不断从漆黑的斗篷中飘出，斗篷下那个骷髅般的人久违地感受到了凉意。 从高楼落下之后，他肉体的感官开始变得麻木。 吃下的所有食物都味如嚼蜡。 除了血液，没有东西能再让他生出渴望。 肉体的损伤也不再会带来疼痛，即使被开水淋到，也没有任何知觉。 但是今天，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子，竟然再次让自己感受到了温度和疼痛…… 石斗看着夏卜荷充满邪性的笑容，像是看到了比死亡更加恐怖的存在。 “大哥……”石升瞳孔颤抖着，“她的能量通道没有交汇处，我封锁不了她的五感……” 石斗一惊，所有空气中浮动的字符也随之一颤：“什么！哪有人的能量通道会没有交汇处！” 石合也颤抖着开口：“她身上的能量流动突然消失了……” 三人难以掩饰的不安，出卖了他们心中的恐惧。 直到他们的视线被殷红的血色填满，他们才意识到，他们所面对的，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怪物…… 一根根鲜红的血色冰棱，从三人的身体中穿出…… 锐利的冰棱，迅捷且优雅地穿行于三人的腹部、肩膀、胸膛…… “不可能……你竟然能控制我们体内的血液……你的能量不可能在我之上……” 惊恐的声音逐渐微弱，浮动的字符调转方向，纷纷涌向倒地的三具的躯体。 因为那里，有不断涌出的鲜血…… 第五十一章 推开大门 夏卜荷突然跪坐到地上，目光黯然。 头顶的一抹亮光如风中之烛，亮度骤然降低了不少。 飘荡的字符围聚在倒地的三人身边，拥挤着争夺汩汩流出的血液…… 夏卜荷身后的姐弟两人相顾无言，他们看不懂夏卜荷为何能在一瞬间逆转了局势，完成对这三个人的反杀。 他们只是看到夏卜荷冰冷地笑了两声，这三个拥有特殊能力的人就倒下了。 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然后被诡异的字符团团围住。 顾瑶看着夏卜荷瘫坐到地上，她想上前去问些什么，或者随便说些什么，但她不敢…… 她对现在的夏卜荷多了一分忧心，一分疑惑。 还有剩下八分，是畏惧。 顾瑶只知道自己的弟弟有着不同凡人的特异功能，也猜测到了萧羽和自己弟弟一样，有些特殊的本事。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柔柔弱弱的夏卜荷，居然也有着这么恐怖的能力…… 而夏卜荷则像是丢了魂，瘫坐在地，久久没有动作。 她感到了疲惫和困倦。 这种感觉，不是来自身体，而是由灵魂深处产生的。 她原以为自己拥有了力量，能为无辜之人报仇，就能平复自己的愤怒和不甘…… 面对威胁到自己生命的字符时，她只想活下去，继续和自己热爱的一切生活下去。 看到堆砌成山的尸体时，她感到了愤懑和不甘，但她改变不了，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深切地感到渴望，对力量的渴望。 站在那汪幽蓝的潭水边时，她就做出了决定。 她决定答应那野兽般的低吟，答应下魔鬼的契约。 她毅然跳入了深潭，抗住了极致寒冷对她灵魂的侵蚀，也如愿获得了应许的力量…… 可当那三个罪人如愿倒地之时，她没有感到替人报仇的快感，也没有因拥有强大力量而感到喜悦…… 她的心里，反而掀起了更大的波澜。 自己体内囚禁的，竟然是这样恐怖的魔鬼…… 和恶魔达成了交易，我也成了恶魔…… 我，也成了罪人…… 夏卜荷的脆弱的神经一下涌入太多思绪。 一阵困意合上了她沉重的眼皮，让她得以从纷乱的思绪中解脱…… …… 笼罩四周的结界闪烁出微弱的红光后，陡然化为了一片血雾。 血雾之外，一盏漂浮的聚光灯再次给昏暗的空间带来了光亮。 光亮之下，萧羽和左祐疾奔而来。 当光线照到那些红色的诡异字符，萧羽急忙从裤兜中掏出一只塑料袋，将袋口对向正在争食血液的字符。 “收……” 萧羽轻轻一吟，那塑料袋中就像出现了一个吸力巨大的风洞，将一个个字符吸入袋中。 被收入塑料袋的字符四处乱撞，拼命想摆脱袋中吸力的约束。 一些侥幸逃脱的字符，也迅速躲回到了那件漆黑的斗篷。 而斗篷之下，再无鬼魅。 萧羽上前，将那件漆黑的斗篷从躯体身上扒下，一并塞入塑料袋中。 字符散去，只剩下三个布满了孔洞的躯体，不时还抽搐几下。 四处弥漫着血腥气息，但却看不到血迹。 随后跑来的左祐探过三人鼻息：“还活着……” 萧羽手中塑料袋捆了两个结，对着左祐摊开手掌：“借你的羊皮纸用一下。” 左祐微微一愣，随后立即反应过来，拿出一卷羊皮纸卷，递给萧羽。 萧羽一手拎着塑料袋，一手将羊皮纸卷摊到地上，然后将塑料袋放到摊开的羊皮纸上：“封！” 随着一阵透明的涟漪从羊皮纸上泛出，塑料袋中的响动也消失了。 “没想到又是一个禁……” 萧羽话没说完，就急切地跑向一侧。 因为他这时才看见，那三个抽搐的身体对面，还躺着一个人。 一个本应第一眼就看见的人。 萧羽将夏卜荷扶到自己怀中。 看到她双臂上被划出的两道深深伤口，萧羽心里一痛。 伤口已经愈合大半，但白皙的肌肤上还隐隐往外渗着血滴，犹如雪地里不断绽放的娇嫩玫瑰。 那精致的面容上没有了往日的温柔恬然，已然昏睡却还紧蹙着眉头，像是做了个恐怖的噩梦，又像是受了委屈，正在痛心哭泣…… “嫂子怎么在这？”左祐惊讶地问道。 顾瑶努力平稳着呼吸，描述起经过：“我和卜荷被一个出租车司机绑架到了这儿……” 听完经过的萧羽和左祐皆是一愣。 “这么说，嫂子她一对三，还把对面三个都给秒了？”左祐满脸的不敢置信，又回头看向萧羽，“嫂子她真这么厉害？” 萧羽心里也生出疑惑，夏卜荷才刚觉醒能量，连控制能量的流动都做不到，她怎么可能打败那三个人…… 何况，那三个用的都是禁术。 萧羽自问，以自己的实力，独自面对三个使用禁术的魔术师，要战胜他们并不难。至于能不能做到瞬间击败，估计也得打个问号。 “他们三个之前已经重伤了？还是他们体内能量已经消耗殆尽？”萧羽向顾瑶求证自己的猜测。 “看不出他们受伤，只有那个穿黑斗篷的，他被卜荷捏碎了一支胳膊……”顾瑶回想起夏卜荷轻而易举就将石斗手臂捏得粉碎，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左祐走回那个骷髅般的躯体前：“我还以为这是从高楼摔下导致的，没想到嫂子的手劲比我还大……” “那三个人体内的能量都很充沛，而且运使能量的方法都很奇特。”这时顾意吐了口血沫，很勉强地站起身来，插嘴道，“卜荷姐姐确实是在一瞬间，就打败了那三个人。” 萧羽闻言，脸色一变。 他运使起能量，注入到夏卜荷体内。 刚一探查，他就发现了异常：夏卜荷的能量通道，已经空空荡荡，没有一丝能量流动。 萧羽抱起夏卜荷：“左祐，这里的事，你就联系组织的人过来处理吧，我先带她回去了……” 左祐点了点头——出这种事，也只能交给组织善后了。 一道残影划过，萧羽和夏卜荷就消失在了视线中。 两人走后，左祐玩味地看着地上不成形状的金属大门，向顾意问道：“这位小兄弟，地上这铁门是怎么变成球的？” 顾意昂着头，骄傲地说道：“我顾意捏的！” 左祐投出疑惑的眼神：“你为什么要故意捏他呢？” “我不是故意要捏它的，是我顾意捏的它！” “……” …… 山下的偏僻小院，窗户亮了整夜。 萧羽手指抚摸过夏卜荷苍白的嘴唇，低着头陷入深思。 你呀你呀，竟然比我意料的还要强大。 这个危险的世界，终究还是被你推开了门…… 第五十二章 大雪漫天 夏卜荷悠悠恢复了意识，恍惚之间，竟不知身处何处。 这是？ 雪？ 夏卜荷伸手摊开，接住了一片雪花。 循着看向手掌的目光，夏卜荷才发现自己立身于一片冬日的萧瑟。 树木凋零，仅余空枝，地上厚积的落叶也盖上了一层薄雪。 奇怪，我的神识空间中怎么又出现了莫名其妙的场景…… 她向意识中的小格格发出问询，却没得到回复。 夏卜荷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进入了神识空间。 因为自己一醒来就是站着，就站在街道旁这间砖石搭成的小屋门前。 还因为她没感觉到冬日的寒冷，哪怕自己穿着的还是一身清凉的夏装。 “嘿，这大冬天的，你就穿这么点，不怕感冒吗？” 一句不太礼貌的搭讪中断了夏卜荷的思考。 一辆人力三轮车停在了她面前，骑车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孩，穿着一身不算干净的棉服，脸上也不算干净，眼角处还带着淤青。 不对…… 夏卜荷看着少年吭哧喘着大气，在冬日的阳光中凝为一团团白雾。 我的神识中怎么还有其他人…… “跟你说话呢，看着你面生，你是哪里人？”少年四肢僵硬地从三轮车上翻身下来，朝夏卜荷靠近。 “我……我是沧江人……” “沧江……我也有亲戚住在沧江。听说沧江的冬天也很暖和，不会下雪……”少年说着，从夏卜荷身边擦过，伸手推向夏卜荷身后瓦房的木门。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 夏卜荷能清晰闻到房内传出的柴火烟味。 “外面冷，进来烤烤火吧……” 夏卜荷本想拒绝，却被男孩一把拉进了屋。 夏卜荷没感觉不到空气中的寒冷，却明显感觉到了手腕上传来的冰凉。 冰凉的来源，是少年那只冻的通红的手。 那阵冰凉，像是一只冷血的毒蛇，沿着夏卜荷的手臂一路缠绕而上。 随后，夏卜荷的视线也像是被毒蛇的毒液侵扰，开始摇晃。 周围的场景也变得扭曲，只剩下面前少年那张带着瘀伤和污秽的面容。 待那面容变得苍白，视野也被白茫茫一片遮盖。 夏卜荷凝神细看，才发现那白茫茫的一片，是一场遮蔽视野的大雪。 她的目光穿过风雪，定格在了漫天的鹅毛之下，一座被积雪覆盖的城镇。 天色未亮，街道上已经有人奔走忙碌。 街道边，一座简陋的砖石小屋升起了炊烟。 遍是缝隙的木门打开，一阵寒风灌入屋内。 开门的妇女惊叫一声，屋内一男人闻声而出。 “又……是一个不幸的人……”男人叹了口气。 门外不远处的角落中，有一具蜷缩着的尸体。 “她怀中有个婴儿……” 妇女看到尸体怀中紧紧抱住的襁褓，又看到尸体没有完全合上的嘴唇——仿佛还在对怀中的襁褓唱着歌谣，歌谣却戛然停在了没来得及出口的最后一句…… “孩子还活着”男人从尸体怀中将襁褓抱出，感受到那已经僵硬的臂弯中残留的温热，神色凝重，“只是……” 妇女接过襁褓，也看到了婴儿双腿之间被冻得僵硬的尿布，摇头叹息：“这么可爱的孩子，可惜了……” “我们再养一个吧……”男人敞开大衣，将妇女和婴儿一并罩到里面。 妇女看向男子，神情犹豫：“可是，我们都活得这么艰难了……” “活得再艰难，起码我们还活着，不是吗……”男人掸掉妇女头上的落雪，眼露怜爱。 “爹爹，阿升他又尿床了……”一男孩跑到门边，好奇地看着雪地中的父母，“娘，你怀里是啥呀……” “这也是你弟弟——阿合。”男人走到男孩身边，宠溺地抚着他的头顶，“以后阿石也要好好照顾阿升哦……” 男孩蹦起来，想看清这个自己的新弟弟。 妇女将襁褓拿低，男孩才得以看到襁褓中酣睡的婴儿。 男孩解开脖子上的围巾，小心地包到婴儿脸侧，婴儿仿佛感觉到了围巾上残留的温度，伸出小手拽住围巾的一角，露出围巾上刺绣的四个字——长命百岁。 …… 夏卜荷的视野再次被白茫茫一片遮蔽，待视线清晰下来，她才又看到了那座简陋的砖石小屋： 小屋没有被冰雪覆盖，但小屋门前空荡荡的街道比冬日还要寂寥。 一片黄叶从树枝上飘下，落到妇女脚边。 “娘，哥哥和爹爹啥时候回来呀？”孩童牵着蹒跚学步的小孩，走到妇女面前。 妇女蹲在门口，点燃了手中的纸钱，没有转头：“你哥哥捡完柴就回来了，你爹爹他……等矿上的活儿干完了，他才能回来……” “爹爹他都去矿上好几天了，为什么这次要去这么久啊？”孩童一脸天真。 一阵寒风袭来，吹偏了纸钱燃烧的火焰，将妇女额前的几缕头发燎得卷曲：“等你长大了，能赚钱了，你爹爹就不用再去矿上干活儿了……” “为啥胖墩的爹爹不用去矿上干活，小眼睛的爹爹也不用去矿上干活儿，就我们的爹爹跑那么远去矿上干活……”天真的孩童扯着妇女的衣摆，晃了晃。 “他们的爹爹有本事，会赚钱。不像你们的爹爹，没本事……”妇女语气中听不出是悲伤还是愤怒，“升儿你要记住，钱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没钱的人连东西都不是……” 脚步摇晃的小孩朝着火盆走了几步，被妇女拦下后，他扯下脖子上的围巾，放到妇女腿上。 奶呼呼的声音还说不清楚话，断断续续往外吐着词：“娘，外面冷，你，咳嗽……” “阿升，你先带弟弟进屋……”妇女紧紧攥了下围巾，仍然没有回头。 孩童撅着嘴，牵着小孩进了屋。 妇女看到围巾的一角，刺绣的那四个字，嘴里不停念叨着： “你们爹爹没本事，是个短命鬼……” “你们爹爹没本事，挣不到钱……” “你们爹爹没本事，娶了我这个病秧子媳妇……” “……” 纸钱燃烧余下的灰烬在风中飘荡，火盆中没了火焰，只剩下一股青烟。 青烟钻进妇女眼睛，熏得她咪上双眼，熏得她涕泪齐流…… 夏卜荷视线一移，才发现了躲在屋旁矮墙后的少年，坐在一捆柴禾上掩面流泪，却不敢哭出声响。 第五十三章 半截红薯 夏卜荷神伤闭目。 再睁眼，视线回到了破落的小屋内。 眼前的少年拿起火钳，弯腰往灶膛的炉火掏着什么。 “大哥你回来了……”内屋走出一个年纪比少年稍小些的男孩，身上宽大的棉衣并不合身。 男孩好奇地看向夏卜荷，绕着她转起圈打量：“这姐姐是谁啊？” “我也不认识。”少年从灶膛中掏出一个烧得黢黑的红薯，放到地上敲掉一层碳化的表皮，“这大冷天的，我看她穿这么少在外面挨冻，也挺可怜的，就让她进来烤烤火……阿升，进屋去找件娘留下的衣服，给这位姐姐穿。” “可是……”阿升目露难色，暗自低下了头，“娘留下的衣服都……剩下的几件昨天也卖给小眼睛家了……” 夏卜荷笑了笑：“没事的，姐姐有内功，不怕冷。” 阿升凝重的神情瞬间舒展开来，向夏卜荷投出期切的目光：“我娘也说她练过功，不怕冷，所以姐姐你们练的到底是什么功法啊？” 夏卜荷尴尬地笑着：“这种武功要大人才知道，等你长大一点，自然就会了。” 少年将红薯掰开，焦黑的外皮里是冒着热气的橙红，香甜的气息扑鼻而来。 “你和阿合吃这一半。”少年将一半红薯递给男孩。 男孩没有接，责备的目光直直投到少年眼角的淤青，有些抱怨地说道：“哥，你怎么又打架了，受伤了还得花钱买药！” “谁让大胖墩总是欺负阿合，他骂阿合不是男人，还脱阿升的裤子……”少年眼中生出怒气，随后发出一阵轻蔑的浅笑：“现在，他已经没资格再嘲笑我们阿合了……” 说话间，一个年纪更小些的男孩从屋内走出，两只手紧紧提着裤腰：“昨天阿升已经替我报过仇了，大哥你不用去找大胖墩打架的……” “哦？”少年皱起眉，向阿升投去询问的目光。 阿升回避过眼神，转而瞪了阿合一眼：“没大没小的，你得叫我二哥……” 少年将另一半红薯递向夏卜荷，眼睛却盯着阿升：“你说说你是怎么替阿合报仇的。” 夏卜荷没有接。 阿升没敢说话。 “阿升他……”阿合抢着回答，撇头对上阿升的眼神后又改了口：二哥他昨天把偷了大胖墩他爹的手表，然后拿到小眼睛家卖了……” 少年没有责备，反倒笑了起来：“哈哈哈，阿升干得不错，我把胖墩家的三轮车抢来了，我们骑上车去沧江找郝伯伯，如何？” 阿合抬起头，疑问道：“郝伯伯是谁？” 少年思索片刻，缓缓说道：“我记得爹爹说过，郝伯伯是爹爹的表姐嫁给的第二个男人的堂兄，他在沧江开公司的，可有钱了！” 阿升将信将疑，咬了一口红薯：“他是不是天天都能吃得上白馒头？” 少年肯定的点点头：“瞧你那没见识的样，人家吃的都是馒头里夹肉饼，叫汉包堡……” “那咱们啥时候出发？” “你们把能穿的衣服都穿上，我们现在就走！” “现在就走？” “嗯，我们要赶在胖墩他爹发现三轮车不见之前走！” “好！” 半截红薯被少年揣进怀中，三个裹得圆滚滚的孩子消失在了漫天的风雪中。 …… 夏卜荷孤零零站在屋中，寒风灌进屋内，灶膛中的炉火烧得更旺了。 炉火中不时传出木柴燃烧的噼啪声，飘出的火星好像燎燃了夏卜荷纷乱的思绪，让她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这些场景，不是现实。 却又那么真实。 为什么我会见到他们…… 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严冬的寒冷，心却感到一阵酸楚…… 为什么要让我对他们产生同情，他们残杀无辜，本就是有罪之人！ 难道……这背后，还有隐情？ 突然，木门被关上，喧闹的寒风被隔绝在了屋外。 一道虚幻的人影缓缓凝实。 白衬衫西装裤，是一个干净利落的青年男子。 “我现在看着还丑吗？”男子向夏卜荷露出笑容，像春日的暖阳一般和煦。 夏卜荷摇摇头，回以微笑。 眼前的石斗，比之刚才的少年模样，脸上没了脏污和瘀伤，也没了稚气和骄傲。 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浅浅的忧伤。 “我看到那些，是你的回忆？”夏卜荷问道。 “是，但也不全是，毕竟我的记忆里可没有你……”石斗轻轻皱着眉头，转过头看向夏卜荷。“你会怨我吗？我伤害了你，还伤害了很多人。” 夏卜荷再次摇头，反问道：“你会怨我吗？” “我怨的人不是你……”石斗叹了口气，又改口说道，“我不怨任何人……” “那你为什么要让我看到你的过往？” 夏卜荷看着石斗的眼睛，像是看到了两池温润的泉水。 石斗身上整洁的白衬衣，渐渐变幻成了离家时那家破旧的棉服。 他伸手从棉服内掏出半截干透的红薯，焦炭一般黢黑。 “因为现在的我，就像这半截红薯，凉透了，干硬了，腐坏了，成了一块丑陋的石头。”石斗低下头，“可我以前也曾是一颗滚烫的心啊……” 石斗随手一抛，半截红薯被扔进灶膛，融进一堆通红的炭火中。 “我得谢谢你，让我得到这么一个机会，能从半生不死的煎熬中解脱出来。如果我一开始就接受死亡，没有执念，也就不会有后面的悲剧……” 说话间，屋内又两道虚影凝实，石升和石合相继显形。 石斗看着随后现身的两人，愣了一下，而后哈哈笑了起来：“看来，咱们被团灭了啊！” 石升和石合也跟着笑了。 只有夏卜荷笑不出来。 让你们团灭的……不就是我吗…… 夏卜荷惊奇地问道：“我杀了你们，你们都不怪我？” 三人互相顾望，而后发出更大的哄笑。 石升走到夏卜荷身前，鞠躬道歉道：“夏女士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对你起了歹念，也不会把你拖入危险。说到底，我还是看走眼了，我以为你就是一个刚入门的菜鸟，没想到你是扮猪吃老虎，哈哈哈……” “你确实很强，但是你的能力也只是重伤了我们……” 第五十四章 滚烫的心 “什么？你们不是因我而死？那是谁？”夏卜荷向哄笑的三人问道。 石合开了口，音色很温柔：“反正大家都是亡魂了，就不要再计较生前的事情了。” 什么？ 夏卜荷不敢相信，难道自己也…… 怪不得石斗会问自己怨他吗…… 怪不得石合会跟自己道歉…… 夏卜荷面露惶恐，结结巴巴：“我……我……也……” 石合连连摆手：“你可别误会我们啊，我们都被你打伤了……” 石斗却打断了石合的解释：“好了，现在我们三兄弟团聚了，你也该去找你自己的归宿了……” 说罢，石斗抬手一挥，木门翻开，一阵狂风将夏卜荷从小屋中带走。 “大哥？”石升疑惑地看着石斗。 石斗闭上眼，紧咬的腮帮鼓起肌肉，片刻之后才开口说道：“她，还没死……” 石升和石合一阵错愕。 “什么？她没死，那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石斗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也不是大哥你带她进来的吗？毕竟这个领域，除了我们三个，别人也进不来啊……” 石斗再次摇头：“不，还有一个人……” 石升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眉头紧紧皱起：“你是说，那老头？” “我不确定这女的是不是和那老头有关系，但是她肯定比那个老头更加强大。” 石斗站起身，长长呼出一口气。 四周光线旋动起来，扭曲合拢，形成一个巨大的风眼。 灶炉里的火焰、构成小屋的砖石、屋外飘飞的大雪，都悉数被风眼卷入。 残余的亮光中，一辆三轮车和三个小孩也消失在了空气里。 “大哥，这可是咱们仨最后的念想了！”石合拉住石斗的胳膊晃了晃。 “不过是虚妄罢了。”石斗坦然一笑，“这个领域我已经转移给她了，如果她能发现我留下的最后一段记忆，那么她就能支配这个领域。” “为什么是她？” 石斗也说不上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她的心依然滚烫吧！ 也许，这颗滚烫的心不会被欲望侵蚀…… 石合眼中仍有不舍：“那咱们还有留在这儿的必要吗？” “咱们早就该走了，还一直赖着干嘛……” “现在就走？” “嗯。” “好！” 三人身影消散于虚空，只剩下虚无一片。 ----------------- 一夜之间，浓厚的乌云尽数化成雨水，浇湿了整座城市。 一场大雨，遣退了酷暑，暮夏时节的风里也多了丝凉意。 雨后的空气格外干净，街边的各种霓虹招牌没了往日那层灰蒙蒙的滤镜，看上去明亮了不少。 雨刚停，路面还有着一滩滩深浅不一的积水，路上行人寥寥无几。 道士拖着湿漉漉的身躯，一路小跑。 布鞋踩到人行道上松动的地砖，溅出污水，污水飞到长衫下摆，洇出一片黑点。黑点越来越多，渐渐汇集成为一片。 原本浅青色的长衫被雨水淋湿后变成深青，深青又由上而下渐变为黑色。 酒店门前的喷泉旁，一个躲在保姆车内的摄影师看到小跑而来的道士，赶紧拿起相机，胡乱抓拍了几张——没拍到明星，拍几张路人街拍也能交差了。 “复古款式的长衫，加上渐变色的流行元素，现在的年轻人真敢穿……” 站在酒店大门口的门童哈欠连天，刚咪上眼皮，就感觉到一阵风停在了自己身边。 “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门童赶紧打起精神，习惯性鞠了个躬，而后露出礼貌性的笑容，看着眼前道士打扮的男人。 道士指了指酒店的旋转大门，悠悠开口：“我要进去……” 门童愣了愣——难道这人连旋转门都不会用？ 但当他瞥见驶离酒店的保姆车，心里似乎有了答案——这几天有剧组的人在这家酒店入住。看他这打扮，还有这幅架子，估计是个刚拍完戏的演员…… 门童不敢含糊，赶紧引着道士进了大厅。 道士神色怪异地回头看了眼旋转门后，露出一副自嘲的神情。 门童刚要离开，道士又叫住了他：“我要上去……” 门童心中不悦，但脸上没有显露：“先生您去几楼，我帮您按电梯。” “三十三楼。”道士答道。 这句轻飘飘的回答，好像证实了门童的猜想——除了一间长期套房，三十楼以上的房间都是被剧组包下的。 门童得罪不起，只得假装热情地帮道士按了按钮，刷了的电梯卡。 电梯门刚关上，僵硬的假笑瞬间变成冷脸——呸，就算你是个明星，也不用摆这么大架子吧，按个电梯都要人伺候…… 电梯上升得很平稳，不多时，就到了三十三楼。 电梯门一开，便闻到了空间中清淡的香氛气味。 道士踏出一步，一种柔软的触感透过布鞋传到他脚上，就像踩在茂密绵软的草地上。 留神一看，他才发现脚下的柔软触感，是来自于蓬松长绒的地毯。 而这种地毯，铺满了整条走廊。 再抬脚，地毯上留下了一个湿润的脚印。 他似乎有点过意不去，蹲坐下来，脱下了湿透的布鞋。 起身，地毯上又是一坨湿润的屁股印。 他光着脚，拎着两只布鞋，来来回回，一趟又一趟，沿着走廊转了好几圈——奇怪，这里的门怎么都长一个样。 道士两眼一闭，前额再次感应到了内景：莱登酒店，33楼，灰色的门…… 这次，他注意到了灰色门上的数字：3301。 按照墙上指示牌的箭头，道士终于找到了挂着3301的灰色房门。 “咚……咚……”敲门声很轻缓。 屋内没有回应。 “咚咚咚……”敲门声急促了点，但还是有些收敛，不足以引起屋内人的重视。 屋内依旧没有回应。 “砰砰砰……”用力的砸门声终于有了回应。 “我说过了，不用打扫！不用换床单！不用客房服务！” 房门那头传来近乎咆哮的女声，充满愤怒。 道士没有说话，继续敲了几下房门。 门打开了，但没有完全打开：扣着防盗链露了个缝。 “你是谁？”女声警惕的发问透过门缝。 道士抱拳退步：“在下同清观第十任观主，道号南竹。” “道士？你找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什么道士……” “在下深夜造访，实属无奈之举。我算到姑娘今日遭遇险事，惹上了劫数，恐有大祸……” 第五十五章 潜力 山间升起丝丝雾气氤氲，雨后的清晨有着独特的清雅气息。 夏远梅推门进屋，一眼就看到趴在床边睡着的萧羽。 夏远梅的脚步很轻，没发出多大的响动。 但此时的萧羽睡得很浅，这些轻微的动静足够让他惊醒。 “还没醒？” “嗯。”萧羽眼中的血丝，比玩了一个通宵游戏时的还多。 “你再没胃口，多少也得垫一点……”夏远梅将手中端着的热粥放到床头柜上。 “嗯。”萧羽点点头，又偏过头去，看着夏卜荷苍白的脸颊，一脸心疼。 夏远梅轻轻拉过一张板凳，在萧羽身边坐下：“她的伤已经好了，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夏远梅的声音很轻，语调也淡淡的，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夏卜荷身上盖着一床薄薄的毛巾被，洗的次数多了，有些褪色，看上去又黄又粉的，已经无法分辨出它原本的颜色了。 萧羽掀开毛巾被的一角，看到她手臂上的伤口确实已经痊愈。 “她的呼吸很平稳，身体也没出现异常，我是怕……” 说着说着，萧羽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你是怕她的能量通路出了问题，是吧？” “嗯……” 夏远梅笑着安抚道：“她的灵魂回路很畅通……她就是心里装的事情多了，脑子不够用，索性就什么都不想，让大脑罢工……” “啊？”萧羽有点不理解丈母娘的这种说法，“就像电脑死机？” 死机是指计算机等电子设备突然无法正常工作的现象，萧羽用这个词来比喻突然陷入沉睡这种状况倒是挺贴切的。 她知道电脑，也知道鸡，但是不知道什么叫电脑死鸡。她只觉得这个比喻不好，因为有个死字。 她没有回应萧羽这个不恰当的比喻，自顾继续说着：“她这孩子，打小就心思浅，来不愿意去思考太深奥的问题，所以她活得很单纯——不高兴了就哭，高兴了就笑。或许从她觉醒能量开始，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就一次次的被刷新。” 夏远梅手掌轻轻搭到毛巾被上：“或许，她就是单纯被吓到了。” 萧羽沉默不语，他进了血阵结界，看到了那触目惊心的诡异场景。 他无法想象夏卜荷一个刚刚接触魔术的人，看到那种画面会是什么感受。 那些吸食人血的禁术铭文，连他回想起来都会感到心悸。 “卜荷她以前也这样过吗？” “嗯……”夏远梅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也有过那么几次——她小学和一个男同学打架，把人家胳膊打脱了，老师让请家长，她不敢和我说，然后躲被窝里睡了两天两夜……” “我原以为她是生病了，打电话给她老师请假，才知道她打架的事情。我当时只觉得她是在装睡，气得我抄起扫把就打，结果怎么打都不吭声。直到第二天，她睡醒了，才大哭着说屁股好疼……” “还有一次，学校组织奥数学习班，说参加比赛能得名次就有奖品，她就去参加了。结果那天放学了很久，她都没回家，我去到学校一看，她还趴在桌子上睡……” “后来她年纪大了些，也没那么容易就睡过去。整个高中，也没有类似的事情发生。直到，她大二那年吧，寒假放假，她坐大巴车，一路睡到桑河市了都没醒。幸亏那个司机师傅就是我们村的，认出了她，又专门把她拉了回来……” “啊？那这次是因为什么？” 萧羽听得入神，紧张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些。 关于夏卜荷任何事情，他都想再知道的多一些。可是这种出糗的事，夏卜荷可不会自己提起。 夏远梅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卜荷说那年放假，是你送她到车站的吧？” 萧羽尴尬地低下头：“那不是顺路一起去车站吗……” 夏远梅的笑意变得明显，萧羽心里已经明白了夏卜荷那次昏睡的原因，不想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赶紧岔开了话：“卜荷的能量通路真的没事吗？为什么我在她的通路里感受不到一丝能量？难道她的所有能量都消耗光了？” 夏卜荷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床上安静沉睡的夏卜荷：“因为她啊，体内不止一套能量通路。她的能量都流淌在另一套通路当中。” 萧羽见丈母娘表现得这么淡定，确定了夏卜荷确实没什么大碍。 但当他回过味来，惊得噌一下站了起来：“什么！？？” 夏远梅依旧淡然的表情，仿佛在嘲笑萧羽的大惊小怪：“我不是告诉过你，当年为了囚禁烛龙，我以自己的能量通路为枷锁，将自己的能量通路封印到了卜荷体内吗？” “但是您的通路作为封印，应该在卜荷觉醒能量的那一刻就消失了呀！” “我也说不明白，反正我现在能感觉到。我封印到卜荷体内的能量通路，已经成为被她的身体完全吸收，成为了她的另一套能量通路。” “她体内存在的两套能量通路，难道不会彼此冲突排斥吗？”萧羽此刻的思绪和言语，就像落入了夏远梅早已设下的陷阱，每个疑问都在她的引导下发出。 “不但不会排斥……”夏远梅也站起身，走到窗边，“这两套通路反而会逐渐融合……” 推开窗户后，淡淡的雾气漫入房内。 “为什么？” “因为她体内封印的是创世神——烛龙。烛龙拥有改造万物的本领，也有着适应一切环境的强大生命力，所以烛龙的特殊能量，使得卜荷的通路构造和我们所有人的都不一样。” “要是她体内的两套通路完全融合了会怎么样？” “从卜荷觉醒到现在，短短几天时间，她的能量通路就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夏远梅露出意味深远的笑容，“要是这两套通路完全融合，她将拥有超越Joker的潜力……” 第五十六章 喘息 房间内，萧羽静静看着夏卜荷，静静等着她醒来。 他有很多事情想和她说。 说魔术世界的玄妙…… 说隐迹于世的奇异生物，说市井流传的怪异传说…… 说自己从未和她说过的一切…… 说对她的担忧…… 日出日落，又过了两日。 夏卜荷睡得这么安详，仿佛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萧羽只能干着急，却也无可奈何。 这期间，左祐专程来找过他。 之所以不打电话，是因为左祐觉得这其中还有蹊跷——那三个修习禁术的人，一送到组织就莫名其妙断了气。 这三个人，组织没有档案；这个案子，组织中也没有任何资料。 监管天下魔术师的组织，却对发生在沧江的恶行没有察觉？ 不！组织肯定知道这件事，但被某些人刻意隐瞒了下来。 左祐做出这样的判断，是因为接受证物的那人无意间说了一句：“又是这种留不了档的破事……” 又是…… 留不了档…… 组织规定：事事留档，案案通报。 这一句话，无疑暴露了：这种违反规定的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左祐心有疑虑，但他职级太低，没资格过多追问。 他也只敢将这些疑虑说予萧羽，说给这个被组织定为叛徒的人。 萧羽不想再插手组织的事，他只想和夏卜荷一起过平凡日子。 萧羽只是敷衍地安慰左祐，说他想多了，组织内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身为组织的叛徒，萧羽自然十分清楚，左祐并没有想多，而是想得少了——他只是看到了水面露出的一块冰，却不知道水面之下还有一座冰山。 为了不让左祐撞上那座冰山，萧羽只能骗他：你看错了，那里没有冰块，那只是你的幻觉，是你大脑和你开的一个玩笑…… 萧羽多么希望，自己知道的真相，也只是大脑和自己开的玩笑。 萧羽撑着头坐在床边，看着夏卜荷起伏的胸口，想了很多。 他们说夏卜荷以一敌三，还是秒杀。 萧羽起先觉得不可思议，现在却认为理所当然。 毕竟她继承了红桃K的大部分能量通路，还有着烛龙的庞大能量。 但他还是无法想象，平时连蟑螂都不敢打的夏卜荷，是怎么鼓起勇气和敌人战斗的。 如果当时，我也有你这样的勇气…… 不，当初发生的一切我都不会后悔！如果曾经的事情有所改变，我都可能遇不到你…… 萧羽将头贴到夏卜荷胸口，闭起双眼，沉浸在夏卜荷的心跳声中…… 但如果是你，面对那种情况，你会怎么做？ 会因为悲悯而选择放弃，还是为了完成任务而不顾一切？ 或者说，你会大脑过载，当场昏睡过去？ “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萧羽喃喃着。 突然，一阵微弱的空气流动到自己脸上，萧羽抬起头，看到一只手掌正向着自己脸颊而来。 “你……干嘛……”萧羽下意识挡住了那只手臂，惊讶地对上夏卜荷的笑颜。 “你不是说我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吗？” “你要袭击你的亲老公，这个我可不支持……” 夏卜荷轻轻摇了摇头，另一只手轻抚到萧羽脸上。 “有你在，真好……”夏卜荷直起身子，眼角有些红润，“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 夏卜荷紧紧搂着萧羽，心中的恐惧、不安、迷茫、惶恐等等不好的情绪，在睁眼见到萧羽的一刻全部烟消云散。 夏卜荷将脸埋进萧羽的肩膀中，萧羽的手掌抚到她的背上，脸贴着她的长发。 两个人不再说话，言语的单薄已经无法表达此刻情感的厚度。 他们沉默着感受彼此炽热的体温，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贪婪地摄取对方身上的味道。 夏卜荷躺倒下去，双臂也没有松开，她轻盈的身体将萧羽也带到了床上。 枕套和毛巾被上，残留着洗衣粉的淡淡香气，某些不可名状的欲望在这若有似无的香味中逐渐升起。 夏卜荷的嘴唇明显感受到了萧羽脖子上动脉的搏动，但她并不满足于此。 她的嘴唇继续游走向上，直到唇上有了湿热的触感，直到感受到萧羽沉重的喘息，她才能真切地知道——自己还活着。 第五十七章 弃子 莱登酒店，3301。 这间套房有着整个酒店最好的视野，窗户开向城区，四周没有遮挡。一眼望去，居高临下，半座城市的景观尽收眼底。 杨冰每到一座城市，都喜欢住到当地最高的酒店，选一个最高的房间。静静地站在窗边，就能看上很久。 欧阳平却与她相反，他会尽可能远离这些让人心头一紧的景色。 欧阳平说站得高了，心里终归会感到害怕，害怕从高处掉落下去。 或多或少，每个人都对高处有所恐惧，这种恐惧可能是刻到了人类的基因里。 杨冰以前对这种说法并不认同，她嘲笑欧阳平是胆子小，她觉得是恐惧就能够克服，只要心里不害怕了，坦然站在高处，就能享受只有居高临下才看得到的风景。 不过在离开东山之后，她能够体会到欧阳平所说的，那种刻到灵魂里的恐惧，是无法克服的…… 初到之时，她只觉得这是一个寻常的小城市，市井、烟火、忙碌、普通。 而现在，她却不敢再看向窗外，因为她觉得窗外有一片杀机暗藏的阴暗森林，凶恶的野兽随时可能苏醒。 大雨过后的骄阳更加炽热，阳光斜着透过玻璃，一束一束投射进来，将空气中安静的尘埃照得清晰。 阳光铺到地上的光纹，像是慢慢上涨的潮水，一格又一格地漫过地砖。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这么轻易相信别人呢？”欧阳平的语气中有着明显的抱怨。 杨冰的脸色还透露出虚弱，白皙的皮肤就像纯洁的初雪一般。 杨冰没有回话，平淡地从欧阳平手中接过盒饭，放到桌上，抽出一张椅子，坐下，慢慢吃了起来。 欧阳平见她不接话，也不气恼，独自坐到沙发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盘腿坐在地上的道士——尽管污秽的泥点染满了长衫，可身着长衫的男子却显得异常干净。 他不得不承认只是一个极好看的男生，容貌清秀，有着和杨冰类似的冰雪般清冷的气质。 窗外的光线投到他脸上，淡然的面容看上去格外宁静。像是电影中刻意营造的美好镜头。 “阳光都照到他了，把窗帘关一下……”杨冰回过头，胳膊架在椅子上。 听到杨冰发号施令般的话语，欧阳平皱起了眉，脸色有些幽怨，但他还是尽力掩饰着不满：“是是是，咱大小姐的吩咐……” 欧阳平一边说话，一边站起身，他低沉的嗓音像是从贝斯上粗厚的琴弦上发出。 他刚走到窗前，落地窗外的景色涌入到他眼中，那根嗡嗡作响的低音琴弦就突然断掉了——他恐高。 杨冰继续吃着饭，半晌都没再听到欧阳平的动静，才缓缓放下筷子。 “这是电动窗帘，你按遥控就好了……”杨冰从沙发前的茶几上拿起遥控，按了一下。 落地窗上的轨道传出一阵机械运行的响动，充满垂坠感的窗帘慢慢从两侧合拢，隔绝了窗外传来的光线。 窗帘完全合拢后，房间内瞬间变暗，屋内的所有物体都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尽管如此，欧阳平还是努力维持着面容上的平静，不想让杨冰看出他的窘迫：“我就是想体会一下，这高处的风景到底是怎么能吸引到你的……” 杨冰走到廊前，按下开关，客厅顶部的吊灯亮起，她看到了欧阳平的额间有细密的汗珠，在光线下就像一层平铺的碎钻。 “这高处的风景我已经看腻了……”她浅浅地笑着，没有拆穿欧阳平，“对了，你有和组织的人联系上吗？” “没有……”欧阳平重重叹了口气，眼神中是一种复杂的失落。 “那联系站呢？你去过了吗？” “联系站也转移了……” 杨冰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急切不安地追问：“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一夜之间，组织在沧江的全部联络站都转移了。现在整个沧江城内，找不到一丁点组织存在的痕迹。现在的我们，就像……” 杨冰嘴角抽搐了几下，神色也变得沉重。她脑海中闪过一些令人绝望的念头，但她不愿相信自己的判断，她想让这些念头从别人嘴里说出：“就像什么？” “就像是一颗弃子。”欧阳平的声音变得冷酷，冰冷的眼神像是锐利刀锋上的寒光，“不只是我们，这个城市，也被组织抛弃了……” 杨冰白皙的脸上更添一丝苍白，目光像是失去了焦点，不断徘徊在吊灯和空调出风口之间。 仿佛那些沉睡的凶猛野兽已经全部苏醒，正在黑暗森林中环伺着，做好了屠杀猎物的准备。 沉寂的空气中，仿佛已经弥漫出了血腥的味道。 “天下为局，苍生为棋。”爽朗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二人循声回头。 只见道士十分不灵活地站起身，拍打着自己僵硬的四肢：“死局亦可盘活，弃子或许也是扭转局面的关键一子。” 第五十八章 帝钟 “南竹道长，你醒了？”杨冰温柔地问道。 道士点点头，脸色也和四肢一样僵硬。 “我入定了多久？”南竹以平静的语调问道。 杨冰抬眼看了下墙上的挂钟，给出了答案：“四十一个小时。” “居然用了四十一个小时……”南竹眉宇微微皱起，仿佛对这个时长感到一丝疑惑：“这次居然用了这么久……” 而后，南竹释然一般，抚着肚子四下环顾——怪不得腹中饥肠辘辘…… 眼神一定，他看到了桌上还未吃完的盒饭。 咽了下口水，南竹径直走到桌前坐下，吃了起来。 欧阳平见他表现得这么随意，直接端起杨冰吃了一半的盒饭就吃，没有丝毫的顾忌和客气，脸上表现出一丝不悦。 “这位道长，你入定这么久，可看到什么了？”欧阳平双手插在胸前，站到南竹身后。 南竹嘴中塞满了饭，话语模糊不清：“机缘未到，这次入定未能看到内景……” 欧阳平嗤笑一声，摆出一张臭脸：“哼，我就知道你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说吧，你来找我们有什么目的！” “我不是骗子，我是个道士。”南竹转过身，抬眼看了一下欧阳平粗犷的大脸，不紧不慢地将嘴中的饭嚼烂咽下，“还有，我没有找你，我找的是那位女士……” 欧阳平看着南竹那无所谓的表情，似乎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你！” 欧阳平咬牙一呵，房间中的空气开始激荡。 几缕碎发被扰乱的气流吹到额前，遮住视线。南竹轻轻将其别到耳后，回过身，继续吃饭。 “喂，你不要这么紧张好吗。南竹道长是来帮我们的，没必要对人家这么戒备吧……”杨冰轻轻移动着步子，拽了拽欧阳平的胳膊。 欧阳平心中不愿，可还是收了能量，房间中的空气重归平静。 他气鼓鼓地背过身，哼了一声：“我看你就是被他的美色蒙蔽了，他这小白脸的样子，能有什么本事！” 杨冰脸上一臊，低下了头。 她之所以会信任南竹，不仅是因为南竹准确说出了杨冰和欧阳平在东山森林的遭遇，也有一部分那张俊脸的缘故。 杨冰反呛道：“哦，原来你对他态度不好，是因为嫉妒他的长相啊！” 欧阳平急红了脸：“我嫉妒他长相干嘛！我……我就是不相信他……” “在下道行尚浅，确实是没什么太大的本事……”南竹背对二人，继续低头吃着饭，“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本领，在下还是有的。” 欧阳平没好气道：“吃女人饭也算本领的话，那你确实有……” “原来你对我动气，是因为这碗盒饭呀！”南竹顿了一下，随后哈哈笑了起来，“作为这盒饭的弥补，我可以帮你的伤治疗一下……” “帮我……治疗？”欧阳平愣愣看着南竹将饭盒里最后一口饭扒拉进了嘴里，想不通他这句话的意思。 自己和杨冰确实在东山森林里受了伤，但那些伤口已经随着能量的恢复一并愈合了。 虽然自己现在还很虚弱，但也不需要治疗啊…… 莫名其妙……欧阳平再次发出嗤笑。 南竹利落地收拾掉桌上的垃圾，将随身的包袱放到桌上，解开后露出各种奇奇怪怪的物品。 杨冰好奇地凑到桌前，看向那个百宝袋般的包袱：木尺、木剑、木如意、罗盘、铜钱、黄纸符箓…… 南竹从包袱中取出一个铜铃，递给杨冰：“摇响它，就能为……那位……” 杨冰这才介绍道：“他叫欧阳平。” 南竹继续说：“这个铜铃叫做帝钟，它的响声能治疗欧阳兄的伤势……” “我姓欧，名阳平……”欧阳平鼻腔涌出一股热气，阴沉着脸，“我的身体没有伤，用不着治……” 杨冰拿着铜铃，手捏着长柄，用力晃了两下，却没有响声传出。 杨冰将铜铃举过头顶，看向铜铃的内腔。 腔内只有空空的铜壁，并没有与铜壁相撞发音的部件。 “这个铃铛都没有舌，不可能会响啊……” “你用不着它，它自然不会回应你。”南竹脸上扬起和善的笑意，“你让欧阳兄试试呢？” 杨冰闻言，将信将疑地转过身，将铜铃递向欧阳平。 “我姓殴！”欧阳平双手环抱胸前，有些气恼道，“我没有伤，不需要！” 杨冰瞪向欧阳平，用目光抱怨着欧阳平的固执，可目光中的抱怨却没能传达到位，因为欧阳平此时已经将头别了过去。 “没有伤当然最好，可万一……” 杨冰再向欧阳平走近一点，将铜铃举到他身前。 她眼中闪着飘忽不定的光点，声音也因担心而产生颤抖。 “没有万一！”欧阳平并没领情，不耐烦地挥手一摆，甩开了杨冰的手。 “叮叮叮……” 铜铃落地，在地上滚动的铜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第五十九章 连接 伴着响声一起出现的，还有铜铃上发出的亮光，仔细看来，那些亮光来自铃壁上浮刻的一圈神秘铭文。 过了几秒钟，脆响消失，神秘铭文从铃壁上剥离，闪着亮铜色的光芒浮到半空，像一个个精灵在空中舞动。 突然，欧阳平感到胸腔一阵发闷，就像是有千钧巨石压在了胸口。 他抬起手捂着胸口，以疑惑而痛苦的眼神看向南竹，想质问南竹对自己干了什么，可是他只能干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来自胸口的压迫让欧阳平的呼吸变得凌乱，他体内的能量也不受控制地磅礴涌出。 巨浪般翻滚的能量在房间内来回激荡，渐渐的，房间内的气流也变得暴烈。 欧阳平嘴角溢出鲜血，巨大的痛苦让他连站立的力气都丧失了，如铁板一样直直拍到地上。 “他怎么了……” 杨冰看到欧阳平倒地，被吓得愣住了。回过神来，想要上前查看，却被南竹一把拉住。 南竹像是对欧阳平的痛苦就像视而不见一样，脸上依然浅浅笑着：“他的灵气脉络有几处断路，帝钟上的铭文可以帮助他修复脉络。” 舞动的铭文在欧阳平身边围成一圈，渐渐靠近。 欧阳平蜷缩在地板上，嘴边不断涌出鲜血。 铭文在接触到欧阳平的一瞬间，发出耀眼的光芒后随即消散。 亮光接连闪出，又接连消散。 像是夏夜的一场烟火盛会，在短暂的绚烂之后又重归平静。 欧阳平撑着身子坐在地板上，目光空空地停留在铭文消失的地方，仿佛失神一般。 房间内涌动的气流平息下来，南竹松开了握着杨冰胳膊的手。 “你没事吧……” 杨冰赶忙上前，伸手想要扶起欧阳平。 然而欧阳平没有接受杨冰的帮助，仍呆坐在原地。 他闭起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皮肤上隐隐浮现出无数细密的金色纹理。 等他再次睁开眼，视线重新聚焦到杨冰脸上时，发现杨冰的表情从疑惑转变为惊讶，又由惊讶变成了欣喜。 杨冰一双水灵的大眼睛瞪得浑圆：“你……你的能量通路竟然变得这么密集……” 欧阳平来回翻覆着手掌，看着裸露皮肤处隐隐浮现的纹理，语气中也带着不可思议的惊讶：“我只觉得能量在体内的流动变得通畅了不少，却不想连能量的通路也一并变多了……” 南竹捡起地上的铜铃，淡定地向二人解释：“他的灵气脉络，也就是你们说的能量通路，并不是突然变多的。那些通路原本就存在他体内，帝钟只是帮助他连通起了一些没有被利用起来的通路。” 欧阳平试着运使能量，只觉得自己像是刚从一场漫长的冬眠中苏醒，浑身无力，身体中的能量浓度也被稀释到无法利用的程度。 南竹从欧阳平的眼神中读懂了他的疑惑，蹲到欧阳平面前，继续解释道：“你现在可以利用的灵气脉络，数量几乎是之前的两倍了。相对的，你现在体内的灵气浓度就只是之前的一半，所以你现在会感到疲乏无力。” “两倍的灵气脉络……也就是两倍的能量通路，这不就意味着阳平他的实力也是以前的两倍了！”杨冰惊讶地说。 “不不不……”南竹伸出纤长的食指，在杨冰眼前晃了晃，“两倍的灵气脉络，是让他的身体能容纳下两倍于从前的灵气，而这些灵气所带来的实力提升，将远远不止两倍。” 杨冰脸上的惊讶之情更盛：“远远不止两倍……那他能打败东山森林出现的那个女人吗？” “不。”南竹停顿一下，仿佛在思考着使用怎样的措辞，“按你所说，那个女人只是组织内的K阶的话，那以欧兄完全恢复之后的状态，也许能和那女人战个平手。” 南竹眉头一皱，随之话锋一转：“可是我们现在的敌人，远远不止她一个。” 杨冰神色中的惊讶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不易察觉的忧伤：“你说这座城市的毁灭，会发生在下次的月圆之夜。那危机到来之前，我们该做些什么？” “组织都放弃了这座城市，或许我们也该早点离开……”欧阳平缓缓站起身，双眼无力地低垂着。 “可是这座城市，还生活着几十万人……”杨冰目光中的忧伤又浓了一些，“你还记得我们刚满十六岁时，在格罗拉塑像下立的誓言吗？” “记得……”欧阳平没有抬头。 “那我们怎么能够坐视不理呢？” 杨冰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满是温柔。 南竹投去的锐利眼神，撞上杨冰如水般柔和的目光，瞬间荡漾成了涟漪：“我在内景中所看到的结局，你是知道的……” “什么结局？”欧阳平抬起了头。 “一个残酷的结局……” 欧阳平只看到南竹和杨冰的侧脸，他俩久久对视着，都没有因欧阳平的发问而移开目光。 “你……真的准备好了？” 欧阳平看不真切两人的表情，但他能从南竹的声音中感到一种明显的悲伤。 杨冰坚定地点了下头：“如果我任由灾难降临而无动于衷的话，那我可真对不起你冒着大雨来找我了……” 第六十章 属性 “嗯……嗯……” 夏远梅推门进屋，看到床上亲昵的二人，干咳了两声。 “妈……”夏卜荷一把推开萧羽，利落起身，坐到床边。臊红的脸上热辣辣的，就像在烈日下曝晒了一整天。 夏卜荷幽怨地看向夏远梅，似乎在不满她突然的闯入。 “你别这么看我，我又不知道你醒了。我是来叫萧羽吃饭的……”夏卜荷说着转身朝门外走去，到了门边，又补充一句：“等你俩腻歪够了，就赶快出来吃饭……” 自己的私密时刻被亲妈所打扰，夏卜荷也不知道是该羞，还是该恼。 短短一个瞬间，心跳重新归于平静，甜蜜的气氛也荡然无存。 她抬眼看向呆站在床边的萧羽，那模样显得比自己还羞臊，脸上泛出的红光更胜天边的红霞。 “还傻站着，叫你出去吃饭！”夏卜荷瘪着嘴，满脸的不痛快。 萧羽也感受到了夏卜荷的怨气，不敢忤逆，讷讷抬起脚步，向屋外走去。 “嘿，我的鞋呢！没鞋我怎么出去！” “你的鞋打湿了，放在院子里晒呢，我去帮你拿来……” 夏卜荷悬在床边的双脚晃悠着，有些撒娇地说出一句：“我不！” 萧羽回过头，笑着摸了摸夏卜荷的头顶：“不会又要我背吧？” 夏卜荷认真地点了点头。 萧羽没有说话，后退了几步。 萧羽要背自己的话，为什么不凑近，反而远离了自己。 难道他连自己的亲老婆都不愿意背了？ 夏卜荷还在纳闷着，就感受到失重一般，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举到了空中，整个人如同羽毛般飘到了萧羽背上。 “你这是作弊！”夏卜荷哭丧着脸，满脸的不情愿。 萧羽腰杆挺得直直的，走出了房间。夏卜荷就像一个拴在萧羽身上的气球，轻飘飘地悬在他的后背上。 直到自己缓缓飘到饭桌前的椅子上，夏卜荷才重新感觉到了地心对自己的引力。 “你是怎么做到用能量让我漂浮起来的？”夏卜荷好奇地问道。 萧羽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说道：“我只是操控了空气，用空气流动产生的力将你托举到空中。” “啊？你为什么可以控制空气？”夏卜荷继续追问。 “每个魔术师体内的能量，都会因为个体的差异，而产生对不同属性或者元素的独特反应。比如一个魔术师擅长操控火焰，那就说明他的能量是对火元素有着特殊的亲和性……” “那你呢？你的能量是对气体有亲和性吗？” 萧羽眯起眼睛，好像被这个问题难到了：“我嘛……我的能量好像没有什么特定的属性，风、火、水、土，我都能控制……” 这时，夏远梅正好端着菜进来，边走边说：“你这孩子，亏你还在组织里学习过，教你的老师没和你说过吗——能量对元素的控制力并不能和亲和性挂钩，亲和火元素的能量，能对火元素有更好的控制能力，但这并不意味着火元素的能量不能施展其他元素的魔术。” 萧羽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自己在组织学习的那些年，几乎都躲在藏书室看书，确实没有好好上过几堂课…… 夏远梅将菜放到桌上，手往围裙上抹了一下，随后敲了一下萧羽的后脑：“你居然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能量是什么属性。我问问你，你使用什么类型的魔术最轻松？” 萧羽抬起头：“我觉得每种元素施展起来都很轻松啊……” 夏远梅看萧羽回答得诚恳，并不像在说谎。又转念一想——以萧羽体内那如汪洋般巨量的能量，加上他对能量极致的操控能力，或许他施展魔术时已经不需要顾虑元素的亲和性了吧。 想到这点，夏远梅也就释然了。 “妈，那我体内的能量是不是水元素啊？”夏卜荷激动地向夏远梅发问。 夏远梅微微皱起眉头，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夏卜荷站起身，指着桌上的一个大碗：“因为我可以很轻松地控制液体……” 话音未落，大碗中的菜汤咕噜噜汇成一股水流，涌到空中转了个圈，又一滴不漏地落回碗中。 夏远梅的神色开始变得凝重，她一把握住夏卜荷的手腕，半晌都没再说话。 夏卜荷手腕处被捏得生疼，她看向那只紧紧握住自己的干瘦胳膊，枯槁的皮肤下暴起几段青筋。 夏远梅叹了一口气，才缓缓松开夏卜荷的手腕：“果然……” “果然什么……”夏卜荷不解地问道。 “果然我留在你体内的封印，已经被你完全吸收融合了。”夏远梅眉头渐渐舒展，“我原本的能量就是水属性，现在你能控制水也不奇怪……” 夏卜荷听得云里雾里，但也没有过于纠结：“哈哈，果然女儿随妈，我的能量也和妈一样，是水属性的！” “嗯。”夏远梅敷衍地点了下头，坐到椅子上，“卜荷你去厨房看一下饭煮好了没，煮好了就盛过来。” “可是……我没穿……” 鞋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双晒在院中的帆布鞋就落到了夏卜荷面前——不用想，肯定是萧羽干的。 果然，夏卜荷一转头，就看到萧羽贱兮兮的笑容。 好你个萧羽，你在家里使唤不动我，现在仗着有丈母娘帮你撑腰…… 夏卜荷撅着嘴穿上鞋，气鼓鼓地朝厨房走去，心里还在盘算着回家后该怎么收拾萧羽。 等夏卜荷出了门，萧羽脸上的笑容也退了下去：“有什么不对吗？” 夏远梅点了点头，她支开夏卜荷确实是有话要单独和萧羽说，而萧羽也敏锐地觉察到了这点。 “卜荷的体内，少了些原本存在的东西，又多了些原本不属于她的东西。” 夏远梅的话在萧羽心里扰动起一阵寒意，萧羽忍不住问：“少了什么，又多了什么？” “少了一道封印，我留在她体内封印烛龙的那道封印！”夏远梅的目光中，闪动着一种不可名状的悸动，“而她体内多了一股难以言明的强大力量，代替了那道消失的封印……” 第六十一章 帮手 莱登酒店。 喧杂的人声回响在酒店大堂，弥散到斜斜照入的夕阳光束中。 铮亮的大理石地砖倒映着大堂富丽的穹顶，以及那盏高悬的水晶吊灯。夕阳之下，满眼都是迷人的橙色光芒。 大堂一侧宽大的沙发上，几个中年男子围坐在茶几前的沙发上，他们泛着油光的面容低垂着，都不敢抬眼直视他们对面的人。 他们对面坐着的，那个让他们畏惧的人，头上带着一顶深色的鸭舌帽，指尖夹着拇指粗细的雪茄，嘴里的烟雾连同一连串的训斥一并吐出，其中不乏“蠢货”、“废物”、“傻逼”以及更难听的一些词汇…… 突然，愤怒的咒骂声从烟雾中停下，转变为一声玩味的轻咦，鸭舌帽下的目光投向了电梯口。 “张导，您在看什么……” 骤然没了训斥，鸭舌帽对面的几人反而有些不适应，其中一人怯怯发问道。 被叫做张导的男人没有答话，抬了下头上的鸭舌帽，目光牢牢锁在电梯下来的人身上，一直跟着那道人影穿过整个大堂。 半晌，张导才开口：“飘逸！潇洒！这样的形象才是我想要的效果！” 众人一愣，目光顺着张导的视线望去，入眼是一袭微皱的长衫，和一个颀长清瘦的背影。 一人迟疑片刻，皱起眉头疑惑道：“这人不像是我们剧组的演员啊，我也没听说最近还有其他组在沧江拍戏呀……” “连你都看不出来路的演员，估计也就是个拍拍短视频的网红吧……”另外一人讥笑一般，而后摇着头说道：“他身后那个保镖才不简单，且不论他的体格，单从他走路的步子就能看出，是个实打实的练家子……” “不管他是演员，还是什么网红，有一说一，他的形象确实有那么股少年仙侠的英气。” “……” 南竹脚下的步子依旧轻快，但心里却沉甸甸的，以至于他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打量和议论。 欧阳平朝着自顾前进的南竹喊了一句：“我的车是前面黑色那辆商务车。” 南竹像是没听见一般，没有任何回应。 欧阳平见南竹没有反应，摇头轻叹一下，只得快走几步，赶到南竹身前，引着他来到车旁。 南竹正要伸手去拉车门，欧阳平就抢先一步，将后座的侧滑门打开，做了个手势示意南竹上车：“你连电梯都不会按，可别把我这电动门拉坏了，车贷都还没还完呢……” 南竹脸上一抹尴尬转瞬即逝，说了声谢谢后便钻进了车厢。 赶来换班的门童刚到门口，就看到了欧阳平为南竹开门的情形，他露出一抹笃定的微笑——看来这小子确实是个明星。 等他再转头，看到大堂内的几人，更是大吃一惊，只听说这次来的剧组是个大剧组，不曾想居然能有这么大：国内最富盛名的导演、影坛泰斗级的动作指导、票房保证的金牌编剧…… 这些人的面孔都在电视上看到过太多次，而现在竟和自己只隔了一面玻璃。 门童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又往酒店门前扫视了一圈——现在这门口，除了我就是刚上车那两位，他们肯定不可能是在看我…… 再一细想，他整个人就呆在了原地——这么大牌的一群人，连总导演在内，竟然全都起身目送着他上车…… “这年轻人排场倒是不小，坐的车都和咱们张导是同款。”张导身边一人望着渐远的商务车感叹。 另一人小声嘀咕着纠正道：“这辆车确实和张导坐的那辆是同型号，但他这是今年的新款，张导的……” 察觉到张导脸色的异样，嘀咕的话语才猛然中断。 可能是照入大厅的斜阳太过耀眼，也可能是为了掩饰脸上的神情，张导抬起手把鸭舌帽的帽檐压低，又将另一只手中的雪茄送入口中。 张导站在玻璃前，斜射的阳光将他照成一道剪影，吞云吐雾了许久，才回过头缓缓说道：“你们说，仅仅凭他走路的姿态，就决定临时换演员，是不是很大胆？” ----------------- 向着晚霞的方向，黑色的商务车汇入了车流。 “你说的那场灾难，真的无法避免了吗？”欧阳平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欧阳平本来不相信南竹所说的灾难，但当他联系起东山森林中发生的事情，加上组织迅速撤走了沧江的所有力量，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包围了他，让他不得不接受这个道士的荒唐说辞。 Q阶的魔术师，放眼整个世界都是少有敌手的强大存在，但这几天的经历却深深让欧阳平感到挫败。 现在的他，就像一只坠入汪洋的渺小蚂蚁，而南竹，是一片能暂时让他避免溺亡的浮叶。 由不得他思考为何这片浮叶会出现在大海之中，他只有一个选择，爬上这片浮叶。 至于凶狠的海浪还会不会再次将他拍入水中，这片浮叶将漂往何方，他都无所谓了。 何况这个道士，仅靠一个没有铃舌的摇铃就连通了自己的灵魂通路。 南竹看着车窗外城市的繁华街景，轻声答说：“我也不知道。” 欧阳平目光扫了一下后视镜里的南竹，又扫一眼驾驶台上悬浮着的冰花：“你之所以下山，是为了应付这场即将出现的浩劫；而你首先找到了杨冰，是不是就意味着杨冰是这场浩劫的变数？能不能避免灾难就取决于她？” “你猜对了一半，杨冰确实是这场浩劫的变数，但是她不能避免灾难降临，她只能终结这场灾难……”南竹以旁观者的语气阐述着，努力不让话语里掺进自己的情绪，“尽量降低灾难带来的危害，才是我们现在应该做的……” “但是我们具体应该做些什么？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吗？” “我们现在需要找到一个帮手，一个拥有绝对实力的怪物。他应该就在这座城市……”南竹顿了顿，话锋一转，“帮我把车窗打开……” 欧阳平按照吩咐，打开了南竹位置的车窗：“沧江城里还有人比我和杨冰更强大？连组织都放弃了这座城市，莫非他的实力能比组织更强？” 南竹一手捏拳，伸出窗外，扰动的气流透过他的拳缝：“你和杨冰都是Q阶吧，你俩联手都打不过一个K阶，对吧？” “嗯……” “你俩打不过的这个K阶，在这个怪物面前，将毫无还手之力。” 欧阳平闻言，满脸的不敢相信。如果真如南竹所说，能让K阶都毫无还手之力之力的话，那这人应该得是从未露过面的四个A之一了…… “那……我们该去哪儿找他呢？” “我也很多年没见过他了，但是我能感觉到，这座城市里弥漫着他的气息……”南竹闭上了眼，伸出车外的拳头晃动着，嘴角微微抽动着，“你先沿着这座城市的几条主路走一遍，我会尽量找到他的位置……” 第六十二章 以前 黄昏下的旧钢厂宿舍，小吃街已不见往日的喧嚣与热闹。 熟悉的温暖光芒中，那条灰白色的水泥路显得格外空荡。 道路两侧原本摆放小吃推车和帐篷的位置都变得空空的，只留下一片光亮的地面，那是经年累月的油污浸袭加上脚步摩梭的结果。 不少前来觅食的人伫立路口，看着这条没了生气的小吃街，嘴里骂上两句，扫兴地抬起脚步，走回到夕阳里。 夏远梅、夏卜荷母女和萧羽从公交车上下来，夏远梅伸展了一下身体，冷冷地斜了萧羽一眼：“坐公交车都比坐你那辆跑车舒服……” 萧羽咧着嘴赔笑道：“确实是，我也觉得那辆车坐着不舒服，我下回换辆空间大的车接您……” 夏卜荷向萧羽努了努嘴，有些无奈道：“妈，我现在都恢复了，而且有萧羽保护我，你不用担心的……” “谁说我担心你了，你现在本事大了，也用不着我担心。”夏远梅冷哼一下，“再说了，你们租那房子又小又乱，我还不乐意呆呢。” 夏远梅说又小又乱时特意瞥了一眼萧羽，潜台词似乎是在说：“你小子又不缺钱，还让我女儿住这种地方。” 萧羽只是呲着牙傻笑，平时耍宝卖乖的他在丈母娘面前变得异常老实。 夏卜荷有些不解：“那今天干嘛还非要来一趟？” “我是惦记你们楼下那家烧烤店了，要不是嘴馋，我还不愿意大老远跟你们跑这么一趟呢。”夏远梅摆摆手，“我院里养的那些鸡可离不得人，我今晚来你们这儿吃顿烧烤，明早我就回去……” 夏卜荷稍一愣神，几秒之后，才回味过来：这老太太什么时候馋上烧烤了？ 转念一想，自己从小到大，夏远梅都没对自己有过太多苛求，自己成绩好不好也无所谓；自己找了个什么男朋友也无所谓；自己上什么班，挣多少钱也无所谓…… 她对自己唯一的叮嘱就是——好好吃饭。 这么想来，对吃饭这件事有执念的老妈，会特意跑这么远吃顿烧烤，也算不上有多奇怪。 夏远梅抬头看了看新修的商业广场，又往马路对面已然空荡的小吃街看去，揉了揉眼角，疑惑地开口问道：“我上次来这里还挺热闹的啊，什么吃的喝的都挺多的啊，怎么今天来这么冷清？” 夏卜荷叹了口气，挽着夏远梅胳膊过了马路，把十悦广场开业，小吃摊位整改一系列缘由告诉了夏远梅。 夏远梅听后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了？”夏卜荷注意到她的神情。 “小吃搬走了，那我上次吃的那家烧烤店呢？” “那家烧烤店……”夏卜荷眼珠一转，才想起来就是那天晚上左祐打架的那家，支支吾吾说道，“那家前几天好像在搞装修……不知道装修好了没……” 走在后面的萧羽突然插上话：“放心吧，那家烧烤店今天会开业的~~” 夏卜荷张了张嘴，不明白萧羽如此笃定的自信从何而来。那天晚上烧烤店老板还被黑八威胁转让店铺，在这种风头上开门营业，恐怕也会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吧…… 所以……他为什么回答得这么自信呢？ 夏卜荷回过头，用滴溜溜的大眼睛投给萧羽一份疑惑的眼神。 萧羽再次露出标志性的邪魅笑容，右手指尖打了个响指，手中出现了一把冒着热气的烤串。 右手再一个晃动，那些烤串又变成了一把折扇。 再两手一合，两只手掌空空如也。 看着萧羽得瑟的神情，夏卜荷从他的口型里读懂了一句话：我可是魔术师…… 夏卜荷心中一阵无语，难道说萧羽提前知道老妈要来吃烧烤，和烧烤店老板打好了招呼？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夏卜荷否定了。 因为他不能确定自己什么时候醒过来，而且自己醒来后就吃了午饭，随后就一起赶回城里，他完全没有时间安排去提前安排这顿烧烤。 但他那谜一般的自信笑容，又好像有着十足的把握。 三人穿过空荡荡的街道，来到了夏远梅心心念念的那家烧烤店门前。 果不其然，大门紧锁。 只是那道破了个大洞的卷帘门，不知何时被换成了两扇玻璃推拉门，看上去高大上了些。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推拉门是上了锁的，完全不像准备开门营业的样子。 “现在天都还没黑，吃烧烤也不是时候，我们晚点再过来吧。”萧羽还是笑着，笑得很爽朗。 萧羽提议先去对面的十悦广场逛逛，顺便给丈母娘买些东西。 夏卜荷想想也是，这些年确实没怎么给母亲买过东西。看着她脸上的皱纹渐渐爬满，心里一阵莫名酸楚。 夏卜荷看过母亲年轻时的照片：她曾经也是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孩，也会化上美美妆，摆出自信的造型，勇敢地展示自己的美丽。 可自打自己上学以后，母亲就不再化妆了，也不在乎头上多了几根白发。那份爱美的心也都转变为了对孩子的操心，操心着自己在学校有没有被同学欺负，操心自己每顿饭有没有吃饱…… 上大学后，有一次假期回家，夏卜荷带了好几支不同色号的口红回家，夏远梅难得又燃起了爱美的热情，拿着每根都试了一遍。 夏卜荷见她喜欢，又在网上买了好几支送她，结果却被大骂一顿。 最后，夏远梅只选了一支红色最正的留下。 夏卜荷见母亲涂了这个口红之后，效果非常好，就自己也试了试，但始终不如夏远梅涂出来自然。 后来，她才知道，母亲涂口红时只会在上下嘴唇各点一下，然后慢慢抿开。 她觉得这是母亲独特的化妆技巧，但夏远梅运用这个技巧单纯是为了节省。 夏卜荷正出着神，夏远梅果断的拒绝了这个提议：“我一个农村老太太，每天种点菜、喂点鸡就行了，不需要买什么，我不去！” “反正是花萧羽的钱……” 夏卜荷话没说完，突然意识到了问题：那个背包！里面有萧羽给的银行卡，还有手机和办公资料！ 第六十三章 拘灵之域 夏卜荷从萧羽上扬的嘴角感受到一丝恶意，仿佛是在讥笑自己的后知后觉一般——包丢了这么久才想起来，有够蠢的，哈哈哈…… 夏卜荷刚要开口，却被萧羽预判了：“我没有嘲笑你，我是为你感到欣慰。” “此话怎讲？” “现在的人离开手机三分钟都不行，你这么久了没玩手机，却还没发觉异常。”萧羽伸手摸了摸夏卜荷的头顶，弄乱了几缕头发，满意地笑着。 夏卜荷嘟着嘴，似乎不满意萧羽将她整齐的秀发弄乱：“我在意的不是手机，毕竟手机的文件都有云备份，我是在意那张银行卡……” “银行卡更没事了，可以挂失补办的。” “可那张卡不是没有密码吗？要是被别人刷了……”夏卜荷再次撅起嘴，似乎是在对自己的这个败家爷们儿表达抗议。 “没事的，我心里有数。”萧羽轻飘飘说着，“那正好先去给你买个手机，等天黑了烧烤店也该开门了。” 这下逛商场的理由从“给丈母娘买东西”变成了“给老婆买手机”，夏远梅想拒绝也没理由了。 十悦广场虽然还未正式开业，但也有不少商家开始营业了。 夏卜荷对手机也没什么要求，随便买了款顺眼的就算完成了任务。 但萧羽却似还不满足，拉着夏卜荷继续逛着。 看到有好看的服装店，或者摆放着琳琅满目商品的精品店，夏卜荷也会忍不住进去看一看。 在萧羽的眼神默许下，夏卜荷也没有顾虑地开启了“买买买”模式。 不久之后，三人手上都拎满了大大小小的购物袋。 说着不买东西的夏远梅，也在女儿的购物攻势下买了几件衣服。从她合不拢的嘴角来看，她是难得这么高兴的。 “你今天怎么非要逛十悦广场呢？”夏卜荷歪着脑袋问道。 “你不是给我接了个活儿吗？提前来看看。” 夏卜荷的笑容一下凝固了，自己可还没跟萧羽说过让他参与开业活动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萧羽看夏卜荷的神情，再次预判了她的提问，在她发问之前就做了回答：“是你大学室友，那个顾瑶告诉我的。” “对了，顾瑶她没事吧？” “嗯，她和她弟弟都没事。”萧羽坚定的眼神总是能给人安全感，“你背着我帮我接活儿，我也给你找了个新工作。” 夏卜荷眼睛瞪得大大的：“啊？什么新工作？那我原来的工作呢？” “顾瑶帮你和史主任谈过了，十悦广场的项目结束以后，你就跟着她了。”萧羽的话语间听不出情绪上的波动。 “跟着她干什么？” “按照顾瑶所说，是个闲职。反正就是管理十悦广场的工作吧，具体干什么我也不知道，今天也算带你提前熟悉工作环境了……” 当三人走出商场，天色已经变得暗了。 街道两旁的路灯纷纷亮起后，三人才得以看清：一辆辆小吃餐车正从各处涌入小吃街，小吃街两旁的店面也陆续打开了门…… 没一会儿，各色的霓虹招牌也接连点亮，各种食物散发的香气缓缓扩散而出。 “怎么样，我就说他们会来的吧……”萧羽骄傲地昂着头，满脸的得意。 夏卜荷不解问道：“那他们今天为什么天黑了才出摊呢？” “因为他们都在等。” “等什么？” “等别人先出摊。”萧羽语调平稳，俨然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们都不敢率先出摊，因为他们害怕会遭到很大地产的报复。” 夏卜荷好像被萧羽说得更懵了：“既然他们都害怕被很大地产报复，那谁还敢率先出摊呢？” “那就找一个很大地产不敢报复的人……”萧羽说到一半，故作神秘，没有继续说下去。 萧羽迈起步子，穿行在小吃街的人流中，看着周围热气腾腾的烟火气息，一如往常。 夏卜荷刚想追问萧羽说的人是谁，就看到了遍及小吃街的两个熟悉面孔：正在卖烤肠的史主任，正在暴打柠檬的薛钰。 夏卜荷怯怯地从他们摊位前走过，眼神不经意间交汇，短暂接触后又各自错开。 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彼此都装作不认识，你走你的路，我摆我的摊。 “他们就是你说的不怕报复的人？” 萧羽若有所思，而后摇摇头：“当然不是……” 此时，跟在两人身后的夏远梅开了口：“我看那家烧烤店也开门了，我过去点菜，你们先把东西先回家吧。” 夏卜荷软软地哦了一声，萧羽也利落地接过夏远梅手中的购物袋，推着夏卜荷往宿舍区走去。 夏卜荷总觉得有点反常，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萧羽知道她的脑容量不太够用，也就和她挑明了：“上次去吃烧烤我就看出来了，咱妈和那家烧烤店老板是旧相识，他们俩肯定认识。” “怪不得她会对那家烧烤有执念，怪不得上次烧烤店老板会帮我们……”夏卜荷恍然大悟一般，稍稍停顿后又问道，“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来她和烧烤店老板认识的？” “因为啊，上次吃烧烤时，他俩的神情，就和刚才你遇到同事假装不认识时一样……” 两人放完东西，再次回到小吃街，没走几步，夏卜荷终于见到了萧羽所说的那个不怕很大地产的人——顾瑶。 不等夏卜荷走近，顾瑶就微笑盈盈地望向两人。 面对大学时期的偶像，顾瑶也不再表现得像个癫狂的迷妹。 她投给二人的笑容中，有那么一丝羡慕，但更多的是欣慰。 待到二人走近，顾瑶拿出两杯早已准备好的咖啡：“喏，请你俩喝咖啡，都是拿铁。我也不知道萧羽喝什么咖啡，就做了两杯拿铁。比起偶像，我还是更了解你……” 夏卜荷见顾瑶发出爽朗的笑声，不禁也跟着笑了起来。 眼前的女子，没有化妆的脸上咧着大牙，一身宽松的休闲打扮，仿佛就和大学时一样。 夏卜荷心里知道，眼前的顾瑶已经不再是几年前那个幼稚单纯的傻丫头，现在的她太成熟了，以至于很难让人看懂她真正的心思。 但起码此刻，她脸上的笑容是真诚的。 夏卜荷故意挤出一副挖苦的表情：“你那家小资咖啡店不好开吗？还跑这摆上地摊了……” 顾瑶低头笑笑，轻轻耸了一下肩，然后摊着双手：“都是同样的一杯咖啡，在咖啡店里能卖三十，在夜市卖十块。一个是小资情调，一个是烟火大众，说到底咖啡还是咖啡，改变的只是心情。” 夏卜荷没有深思顾瑶话中的深意，只是有样学样地模仿起她的语调：“都是同样一个你，白天在办公室当经理，晚上在街边摆摊。同样一个人，居然有两幅嘴脸……” 顾瑶默默点着头：“你懂我……” 夏卜荷却摇起了头：“我不懂，我不懂站出来和很大地产作对的居然是你。” “我不该高估你的大脑，你这思维运转得还是太慢啊！我没有和很大地产作对啊，我也不需要和很大地产作对，毕竟我可是很大地产名义上的法人啊……” 夏卜荷稍一吃惊，但她没有发问，她知道顾瑶会继续说下去。 “通过石斗那件事，我仿佛看到了自己以后的结局。所以我做出了决定，我不能坐以待毙，我要占据主动。毕竟我才是公司的注册法人，对于很大地产的现状，我完全有釜底抽薪的能力。” 顾瑶的一番话说得冷静且坚决，显然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夏卜荷侧头看向萧羽，萧羽自顾喝着咖啡，还不时砸吧着嘴，就好像顾瑶所说的一切他都已然知晓。 顾瑶补充说道：“我能做出这个决定，当然也少不了你老公的支持，商业上操作的事，都还得靠萧羽的那个私人助理……” “你还有私人助理？” 萧羽附到夏卜荷耳边，缓缓说出两个字：“左祐。” “左祐他咋成你私人助理了？” 夏卜荷看着萧羽张动着嘴，却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传到耳边的声音就像被一阵呼啸的狂风吹走了一般。 渐渐的，眼前萧羽的轮廓也变得模糊，整个视野慢慢被一片白色取代。 等到视线恢复，夏卜荷才意识到自己又进入了那个被冰雪覆盖的世界。 眼前凛冽的狂风吹动着漫天白雪，厚厚的积雪之中仅有几颗枯树点缀。 远处，伫立着一座险峻的悬崖，呼呼的寒风没能影响到那儿，悬崖上空无云遮挡，可以看见蓝天白云。 悬崖顶端站着一个宛若雕塑的身影。 那身影静静站在那儿，仿佛成为了悬崖的一部分，与山石一同承受着来自远古的风雪击打。 夏卜荷眯起眼，想让视线穿过漫天大雪，看清远处的那道人影。 她仅仅是动了一下念头，自己就突然站立到了高耸的悬崖之巅，正对着那团漆黑的身影。 这里并不是自己的神识空间啊，为什么自己的意念也能成真？ 夏卜荷正纳闷着，一道沙哑的嗓音回答了她的疑问：“构成这个领域的，是冥界空间的一块碎片。而你现在是这个领域的所有者，所以你能支配这个领域。” 沙哑的声音正是来自于眼前的黑色身影。 身影动了一下，覆盖其上的积雪被纷纷抖落。 “是你……” “我叫赤烨，这个领域曾经也属于过我，所以我也能支配这个领域。” 夏卜荷看清了身影，她很确定眼前的赤烨就是那位烧烤店的老板。 不同于常日里那副被烟熏火燎的窘迫模样，现在的他，就像是从神话里走出来的英勇神灵，双眸中仿佛冒着灼灼烈焰。 夏卜荷回过味来，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着，拼命想搞明白现状：“等等……你是说我现在是这个领域的所有者？为什么是我？我记得这个冰雪世界里住的是石家那三兄弟啊？” 赤烨浅笑一下：“看来你还不知道这个领域有什么用。” 夏卜荷呆呆发问：“有什么用？” 夏卜荷是一个悟性极差的学生，凡事都得掰碎了再告诉她，显然赤烨这种启发式提问对她无效。 “我都说了这个领域是由一块冥界空间的碎片构成，冥界里住的是什么？” “是……亡灵？”夏卜荷回答得小心翼翼。 “没错，能进入这个领域的只有所有者和亡灵。”赤烨松了口气般点点头，继续引导着问道：“所以你刚才说这里住的是什么？” “住的石家三兄弟啊！”这次夏卜荷回答得很干脆。 赤烨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上古冥界原为十九狱，第十九狱由于某种不可知的原因自冥界剥离，流入人间。后经由历代先贤能者炼化，形成这拘灵之域，世代相传。” “名为拘灵之域，顾名思义，可以将亡灵囚禁于此，以供遣使。所以你明白原本住在这里的那三个是什么了吗？” 夏卜荷不假思索：“他们是三兄弟！” 夏卜荷的回答没有毛病，但却让赤烨燃烧般的双眸更加红亮。 显然赤烨没想明白，这拘灵之域为什么会交到这个傻丫头手里。 夏卜荷自己更不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