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七零,炮灰娇妻拿了首富剧本》 第1章 我看要完 “哎,快看,那个是不是余穗?” “……是哎,不是说上吊了吗?没死?“ “啥嘛,三天了,要死了的话肯定办丧事了呗!小点声,别让她娘听见。” “听见怎么了,说是余穗看上了那些个知青,非要跟夏家角那个当兵的……叫啥来着,哦,夏凛生!跟夏凛生割断关系才上吊的!这可是自己女儿做的丢人事,她还有脸骂人不成!” “啧啧,这姑娘真是个傻子,那个夏凛生说是都当连长了,一个月补贴老多了,以后说不定能带她到外头大城市去呐,这还不要呀?” “所以说傻咯!聪明面孔笨肚肠!” “嘘!先别说了,来了来了!” 九月初,天高云淡,微风习习,在田边锄草的几个社员也显得兴致特别好,指着村子里出来的一个小姑娘偷偷议论着。 小姑娘穿一件立领粗布衫,低着头,乌黑的长辫子垂在两边,走过来的样子很是斯文乖巧,背影都透着股子利落劲,瞧着也并非人家议论的缺心眼呢。 几个女人见她不像平时那样没心没肺地跟人打招呼,不禁相互看看。 有一个撇了下嘴,忍不住恶作剧地喊起来:“哎,余穗,你去哪儿啊?是不是去见你对象啊?” 另一个妇女也不怀好意地笑:“你那个连长说是三年没回来啦,这一回来,肯定要来娶你咯,是不是啊?” 余穗转头,露出一张白里透红的小脸。 她往妇女那边看了看,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闪过气恼和为难,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啥也没说,继续往前走了。 她能说啥呢? 穿越来这儿,她没有原主的记忆啊! 这个地方于她是两眼一抹黑,家里的五口人才刚刚搞清楚,这些大婶大妈她一个都不认识,互怼?就怕发挥不好哇! 余穗选择先把她们当黑粉。 就,不理她们!憋死她们! 其实她很冤好不好,熬夜看了本年代文,一觉醒来却穿到了这本书里,当的还是个没活过两集的炮灰角色。 不过角色与余穗同名同姓罢了。 这原身呢,因为喜欢上了村里的插队知青,听说从小订下的娃娃亲对象要从部队回来探亲,就用了闺蜜想出来的主意,假装上吊来威胁父母去解除娃娃亲关系。 结果一不小心假戏真做,真的把自己吊死了,换来了九零后余穗。 年代网文还没看完,所以余穗对结局不了解,只知道文里的男主叫夏凛生,女主叫余秋,是余穗的堂姐。 因为余穗死了,余秋帮了夏凛生好大的忙,最后被人传绯闻,索性就嫁给了夏凛生,两人先婚后爱,日子在七八十年代过得好好的。 余穗熬夜看的部分,正好是两人刚开始互动的内容,男主人糙心好,女主机灵活泼,两人从相看无言到互生情愫,整体是挺温馨的,书的十章以后再没有一个字提及原身,这人是死了也白死。 余穗想到这些,不禁苦笑。 刚才人家议论的那些话她都听见了,亏得她的便宜娘还给了她两块钱,说让她去公社买一点肉,招待那个可能会来的娃娃亲对象。 话里话外她上吊的事情瞒的很好,不会有人知道的,回头招待好了准女婿,这事就揭过去了。 可是,人家都在议论呢。 这种丑事,那个啥娃娃亲对象知道了,还会跟这个傻女人结婚? 余穗捏了捏口袋里的两元钱,低低嘀咕了一句:“呵呵,还瞒?我看要完!” 完归完,她无感。 男人对于她来说,意义不大,只会影响她赚钱的速度。 但这肉,余穗还是很想吃的。 原本她作为一个拥有百万粉丝的手工博主,为了形象很少吃油腻的东西,可来这里的几天,吃的不是粥就是麦麸饭,油星子看不见几滴,竟然也开始想吃有些油脂的东西。 怪不得年代文里都说喜欢吃肥肉,作者没骗人。 就是公社该怎么走? 那些锄草妇女她是不敢去问的,一问岂不是让她这个外来魂口露馅? 只能走到村外再说了。 余穗大胆地走过了一座石桥,就算是出了村。 前面是个丁字路口,余穗正在迟疑到底该往哪边,有个人骑着自行车从左边拐过来。 早晨,这人披着阳光来,全身金灿灿的。 余穗看不清他脸,只看见他一身草绿色衣服被阳光照成嫩绿。 这种衣服,余穗原身的爹也在穿。 这年头十个有八个是这么穿的。 余穗连忙手搭凉棚,喊了一声:“哎,那位同志,麻烦你停一下,我打听个事。” 骑车人转头看了看余穗,捏着刹车,腿轻轻一伸就停下了车。 “往公社去的话,哪边比较近?” 余穗几步走过去,刚说了一句话,就觉得气氛有点奇怪。 这人干什么的呀,怎么这副表情? 骑在车上看着都很高,寸头,宽阔的额头晒得黑黑的,五官像古早枪战片里的那种硬汉,有着浓眉大眼加刚棱冷硬的轮廓; 他支在车把上的两只手臂很长,肌肉把袖子撑得紧紧的,让人能很清晰地明白,他衣服下的手臂,肯定是硬硬实实的。 这些都还不算什么,最主要是他看余穗的目光,冷冷的。 活像是余穗欠了他几十万似的。 这表情让他的脸更加刚硬,一时看不清他到底什么年纪,反正就感觉挺刺头的。 “呃……你要是不知道,那就算了。”余穗对着他的视线,脚步都向后退了一点。 这人倒开了口,声音沉沉的:“你要去哪个公社?” 还哪个公社?两边不同吗? 余穗努力不让自己露馅:“……去近一点的。” “去干什么?”这人似乎更加不耐了,微微偏头,探究的看余穗。 讲真,余穗开始有些紧张。 这人本来就壮实,又用这种眼光看人,已经不像硬汉了,像黑社会老大,就问了你必须回答我的那种。 “我去买点肉……哦,我对象部队的,要探亲回来了,我去买点肉,招待他,他……力气很大的,所以吃得多,哈。” 余穗把回答适当发挥了一下。 这也算一种自我保护,就“军人家属哦,你别胡来”的意思。 这人黑沉沉的眼便又看了她几下,眉头皱起来,不知道在纠结什么。 好一阵,他抬手往右边指了指:“那你去那边,桃李公社。” “谢谢你。” 余穗礼貌的点了点头,连忙往右边的大路上去了。 心里却不免嘀咕:这男人长得其实不差,但有必要这么一脸凶相的问东问西吗? 难道这年代的人都是这德性,看谁都像看见敌特分子似的,问个路还得盘查一番? 难搞哦! 第2章 我是有对象的人 余穗暗自感慨着,加快了脚步。 没想到才走了十几米吧,身后响了一下短促的铃声,还有沉沉的男人声音:“挺远的,我带你去吧。” 余穗回头,那位黑社会老大似的男人就跟在她身后,缓慢地骑着车,见她回头,他长腿一伸,再次停住了车。 余穗:“……” 这又是哪一出? 刚才那么凶地问,现在又主动提出带,是对她有什么怀疑呢? 余穗疑惑地咽了下唾沫,但上吊后遗症——咽喉痛,又让她对这个提议有些意动。 这地方有山又有河,还不知道公社到底在哪儿呢,要是靠自己两条腿走,那不得走得她脚底长泡喉咙冒烟啊? 这小身板劫后余生的,确实受不了哇,要不是因为被“肉”这个字支撑着,她都不想出门的呢! 余穗:“你……也是去公社吗?” 男人轮廓分明的脸抽了抽,脚轻轻一点,骑了起来:“跳上来。” 余穗没动:“我不会。”我怕你是故意坑我。 男人转头看了看她,那薄薄的唇拉直起来,似乎很嫌弃,但他最终再次停下,微微倾斜着车。 这意思,是让余穗坐上去? 余穗走近过去,手放在自行车后座上,向左右看看。 附近五十米内没人。 虽然没听说七十年代有拐卖妇女的事,但是眼前这个男人外形很有威胁感,她有些不安,生怕人家别有用心。 初来乍到,她可不得处处小心嘛。 但这种感受不能明说。 余穗想了想,换了个试探法:“那个,我……是有对象的人,坐你的自行车,不太好吧?” 男人缓缓转头,脖子处都有肌肉,但是,他原本冷冰冰的脸,却在看了余穗几下之后,忽然裂开,笑了起来。 他笑得吃吃的,宽阔的背都抖动着,整张脸就活泼起来,白牙闪闪,左颊还有个酒窝,竟然还挺好看。 余穗不知道这有啥好笑,七十年代不兴讲这个?不能吧? 但硬汉一笑,气氛没有刚才那么怪怪的了。 余穗便也尬笑了一下:“咱就是比较保守,咱有对象的人不能让人误会是随便的人,你要是正好去,我就坐一下……没别的意思哈。” 男人还是笑,还长腿一伸,跨下了自行车。 一下子太阳光都遮住了。 余穗抬头看着他,感觉他比自己这小身板足足高了一个头。 但这人体型很好,肩宽腰窄,身板挺直。 余穗的思维不禁跑回前世的健身房去了,嗯,这男人要是换身衣服换个发型,绝对是型男啊! 男人在这时深吸了口气,沉沉地说了句:“我也有对象的。“ 挺好挺好。 不是看上了她就好。 余穗连忙应下了:“哦哦,那行,那,麻烦你。“ 男人转身过去,再次把自行车倾斜一点,等余穗坐好了,他一只手臂微微用力就淌上了车,脚轻松地蹬几下,自行车就在两边都是金黄色麦地的土路上稳稳地穿行。 有风从远处来,带着植被和泥土混合的清香。 天高而湛蓝,那般的干净清澈广阔。 余穗抬头看看,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 穿越来三天,第一次感觉心情愉快。 这会儿再看眼前宽阔的背,余穗觉得,客气话还是要说几句的:“那个,你不是我们余家湾的?“ 男人顿了顿才回答:“……嗯。“ “你叫什么?” 第3章 完犊子了 完犊子了 丢钱,这于余穗,是很少见的事。 她是极有条理的人,上辈子几乎没发生过这种事,但穿越到这个身体上,竟然丢三落四起来。 当然,钱已经找不着了,不能再白跑这一趟,想吃肉,她只能尽力补救——借钱。 好在,这男人竟然还没走。 他可是她唯一认识的人了。 余穗抬着大眼睛,殷殷切切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还是那个皱紧眉的神情,仿佛余穗离开和回来他都没动过眉头。 余穗看着他这表情,都觉得自己强人所难了。 这年头的人都穷,怎么可能随便借钱? 两块那么多呐! 刚才自己不该嫌少的,说不定是自己嫌少,钱才跑了的。 余穗收回目光:“没有就算了,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再想想办法。” 结果男人抬脚就往供销社里走去:“我来买吧。” 余穗惊喜:“哦……行,行,那回头我还你钱。” 两人就一起走了进去。 五分钟后,两人出来了。 男人头前走着,余穗跟在后面,眼睛紧紧地盯着他手里拎着的那块咸肉。 生气气! 这年代的男人都是这样自作主张的吗? 她都说了只要两块钱的,这人直接给买了四块多的,拎着就走。 现在怎么办,该怎么跟他讲,她绝对只能要两块钱的肉呢? 多了她付不起啊。 该死的七十年代,她一个年收入百万的人,怎么就沦落到为了两块钱都开始斤斤计较了呢? 余穗正嘀咕呢,就听见前面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喊:“呀,夏凛生同志,你也来公社了呀?” 余穗激灵了一下。 啥? 夏凛生? 哪个夏凛生? 书里的男主夏凛生? 这身体的对象夏凛生? 余穗终于放过了那块肉,开始东张西望找人。 但是前面的男人像座高塔,挡住了她的视线。 余穗想着,怎么也得先偷偷看一下那个男主是啥样的,以防接下来她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然而,她才从男人的身后一探头,就见前面一个女青年看到她,甜笑的脸一下子僵住了。 就是那种非常非常诧异的表情。 僵住了足有五秒。 很快,变脸似的,这个女的就向余穗笑了起来,手指还指了指余穗身前的男人:“小穗?你……你跟……夏凛生同志一起来的吗?” 余穗:“!!!” 完犊子了! 两辈子第一次遇到的大型社死现场啊! 所以,这个黑社会老大似的男人,就是夏凛生?! 怪不得他带她来镇上,怪不得他说他也有对象,怪不得他说肉他来买。 原来他不是活雷f,他就是活生生的夏凛生本生。 他应该是早就认出余穗这个身子了,只有余穗这个外来魂口因为没有原主记忆,所以傻傻不知道。 请问这种对象对面不相识的事,该怎么狡辩才能不露馅? 余穗尴尬的脚在地上搓了搓,一时间都没敢抬头看旁边男人的脸。 女青年倒是向余穗走了过来,一把挽住余穗的胳膊,红扑扑的脸上,有股子特别的亲热劲:“小穗,听说你这几天不舒服,好点了吗?“ 余穗不喜欢别人对她过分亲近。 虽然这女的应该和原身挺好的,但原身那种炮灰角色,交好的可不一定是好人。 她不动声色地从女青年的手里挣开,礼貌微笑:“我很好啊,就是嗓子有点疼罢了。“ 想不到啊想不到,刚刚还特别亲热的女青年,马上就眼神戏谑、声音响亮地问道:“只是嗓子疼?我怎么知道是你要上吊,差点把自己吊死了?” 余穗:“!!!” 你就说你坏不坏吧! 便宜娘说得对,上吊是丢人的事,不管你是谁,不言人私,不揭人短,这是最起码的为友道德,结果前一秒挽手当好姐妹,后一秒就把这种事大庭广众地说出来? 可比村口吃瓜老娘们可恶多了! 怼一群我不敢,怼你一个怼不赢我就不是余小穗! 余穗一下子抬头看着女青年,一脸惊讶状: “你说啥,上吊?好好的我上吊做什么?你亲眼看见我上吊啦,还是你吊的我?” 这话一出,女青年脸色和刚才乍然看见余穗一样的惊讶:“我,这怎么可能?你怎么能这么说?” “就是啊,你没有看见我上吊,也不是你吊的我,那你凭什么说我上吊了?” “我,我……”女人张了好几次嘴,最后她无措地看向夏凛生:“我,我听别人都这么说……” 余穗也终于有机会看夏凛生。 男人长得凶有长得凶的好,这时候的夏凛生,看起来还是余穗一开始见到的那副模样,肃着脸,好像在参加什么重大会议似的,但眼里的疑惑还是很清晰的。 疑惑么…… 余穗看着他的神情,心思百转。 嗬!现在想来,刚开始在路口看见他的时候,他就脸色不善,非常有可能是听说了原主上吊什么的话,所以上门来质问的。 不然,这几年不见了,要上丈母娘家,哪有什么礼都不带的道理? 是了,炮灰就是炮灰,这是要快速的走退亲剧情了,所以才跑出来一个女人特意的让男主找机会退亲。 退就退,但输人不能输阵! 余穗干脆对着男人生气起来:“夏凛生!你早认出我了,你也不喊我,你安的什么心?我是一般不仔细看男人所以没认出你,可你看我认不出你就很好玩吗?那干脆继续当不认识好了。” 余穗说完就转身跑了。 不跑不行啊,再说下去,容易露馅。 而且,这样一闹,想来夏凛生暂时是不会上门了,那块大肉还没拿……可惜是可惜,但钱就不用还了吧? 余穗跑出了供销社,一时间也不想回家。 听便宜娘的口气,身体好了,就要出工的。 农村读书迟,原身是去年才初中毕业的,生产队里也没给这么大的姑娘安排太累的活,主要是跟着年纪大些的社员插秧、割稻、下棉籽。 余穗想,这些活确实不算太累,但是对于前世靠脑力生存的人来说,干这些实在是没意思、没前途、没……钱! 现在才七四年,还没改革开放,要靠插秧、割稻、下棉籽,她几时才能住上大房子,过上原来世界里那种舒心自在的日子呢? 也不知道这年头有没有别的岗位,就,钱多一点的那种? 余穗想在公社走一走再说。 第4章 倒打一耙可还行 可惜,公社太小。 围绕着刚才那个供销社,算是有些粮油站、面店之类的小门面,别的地方就也是些普通的民房了。 余穗走了十多分钟,就把周围走完了。 她停在了离供销社五十米远的小学门口。 这年头的学校有围墙,但没有大门,围墙外头有一块黑板似的东西,看起来是布告栏,下面突出一点点边沿,放着几截粉笔头。 小学里传出朗朗的读书声。 这声音,听着让人感觉亲切。 余穗突然就想家了。 想已经去世的外公,那个从事了一辈子教育工作的老人。 父母很早离异,余穗小时候,也跟着外公在学校里长大,可等余穗工作了,可以反哺的时候,外公却生病去世了。 而现在,余穗的灵魂穿越到了这么个不知道是不是虚无的世界,身体留在原来的世界会怎么样呢? 估计是没人会惦记她的。 余穗心情低落下来。 她拿起黑板边沿的粉笔,开始在黑板上作画。 画外公的脸,画外公喜欢的长城,最后,在旁边写上外公喜欢的词,《沁园春·雪》。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男声:“字不错。” 正全神贯注的余穗吓了一跳,粉笔头都掉了。 她转头,看见是夏凛生,连忙跑了。 不是矫情。 而是心虚。 也不知道原身会不会这些,万一不对劲,还要面对盘问。 但是夏凛生追了过来。 这男人也不知道当的什么兵,跑得特别快,余穗没走几步,就被男人拽住了手臂:“等等,我说几句话。” 余穗别开脸。 “……别哭了。”男人递过来一块折得四四方方的手帕。 灰色的,看着还挺干净。 余穗摸了摸脸。 是有点湿漉漉的。 刚才想到外公,她是心里很难过。 但手帕这种很私人的物品,还是不要了。 她没有对男人一见钟情的习惯,就算什么订了娃娃亲的男人,她心里也不会真当自己的对象看。 余穗没接,继续别着脸。 男人的手伸了很久,最后无奈地收了回去:“咳咳!余秋说的那些,我确实听说了,所以……一开始看你没认出我,心里……不管怎么说,对不起。” 余秋?! 所以,刚才要挽胳膊那个女青年,就是女主余秋?! 余穗依然别着脸,只震惊于男人提到女主,都没怎么在意后面的话。 哎呀,不愧是男女主,他们应该早就认识了。 所以这男人真的是来问罪的吧? 不不,说不定,一开始他是来退亲! 余穗想着这些,暗自叹了口气,淡漠开口: “无所谓了。我知道早晚会有这种话传出来。咱这地方,就是闲话多。我跟个知青说了几句话,就有人说我看上人家;我生病不出工,就是我看上知青要上吊了。 其实,无非是知道我娃娃亲对象当连长了,以后说不定我会比他们好,他们心里难受,就最好说得对象不要我了,他们好看笑话。这些话传来传去,你果然生了心思,看见我也不喊我,我能理解,不用对不起,我习惯了。” 倒打一耙。 妥妥的倒打一耙! 是有些不地道,还非常绿茶,但这是余穗目前唯一能给自己找回一点面子的办法了。 她没有原主的记忆是不假,但是这些天,那个便宜娘天天的骂,让余穗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农村,是最爱传花边新闻的。 原身跟知青眉来眼去、闹到上吊威胁家里的事情,确实不是啥好事,早晚会传出去,这不,村口大妈都在吃瓜呢! 既然这样,还不如先捡不重要的认了,再把夏凛生拉下水。 结果会怎样还不知道,但最起码别让夏凛生真当她是个傻子兼大烂人,什么责任都是她一个人的。 这不还是因为你夏凛生当连长了,还老不在家嘛,所以,她这个对象被人嫉妒被人欺负了。 那拜托,就算退亲,也相对客气些,别闹大,不然她在农村不好生活啊。 夏凛生沉默地站着。 他的表情余穗看不到,一时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这么僵持着,总不是个事。 余穗想着把这个剧情速战速决,干脆说道: “既然你都听说了,我估计你想好了,那咱们就回去吧,我确实被人说得名声不太好,你要退亲的话,直接跟我爹娘说就行了,我没意见。” 余穗说完,头前走了。 身后,男人的影子盖住余穗的,在日头里晃来晃去,拉得特别长。 余穗知道他跟着一起走,心里认定是要回去退亲了。 可走到供销社附近,男人开了声:“你等一下,我买点东西。” 余穗:“那我先走。” 高大的影子没再跟上来。 余穗只管顺着来时的路走了。 初秋,已经十点多了,日头下走着,挺热的。 余穗抬手擦汗,后面有车铃声轻响:“坐车上吧。” 余穗回头看了看,夏凛生的自行车车把上,一边挂了那条四块多钱的咸肉,一边挂了个大网兜,里头有麦乳精香烟什么的,一大兜。 余穗眉头跳了跳,心里在想这人买这些东西是给谁的。 不过想来不会是给自家的。 都要退亲了还给啥呢! 夏凛生已经把自行车推到余穗前面,像一开始那样倾斜着:“走吧,不早了。” 余穗没拒绝,坐了上去。 毕竟坐车比走路要干净省力许多。 夏凛生又脱自己身上的草绿色外套,然后递给余穗:“挺晒的,要盖吗?” 余穗有些惊讶他的体贴,但也接了。 确实晒。 她现在这个身体皮肤还挺白的,按便宜娘的说法,是村里最白的姑娘。 她就喜欢自己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 男人的衣服还挺新挺整洁,可以借用一下。 夏凛生只穿了件白衬衫。 他把袖口挽起来,露出小麦色的小臂,结实有力。 车骑起来,有风,余穗躲在外套下,还挺惬意的。 就是再次上那座高拱桥的时候,余穗有了防备,没再抱住夏凛生的腰,而是紧紧地抓住后车骨架,身子尽力靠在夏凛生身后,以防后仰。 但是,夏凛生骑到桥中央,用两条长腿支着自行车,不动了。 余穗:“……”发生什么了? 第5章 我想当女婿,你却想我当钟点工 余穗抓住车骨架等着车下滑。 可等了好久,等来夏凛生轻轻的一句话:“要下坡了。” 余穗心说,你下呗,我说什么了吗? 但是下一瞬,余穗脑子里灵光一闪:哎哟,他不会是等着我抱住他腰吧? 呵呵!男人! 他这算是体贴呢还是享受啊? 都要退亲了,还是保持距离吧。 余穗就淡淡一声回答:“下吧,我抓紧车架了。” 夏凛生:“……” 男人在桥上又站了一会儿,才突然放开刹车。 车呼的一下就下去了。 桥很高,速度很快,余穗还是猝不及防地低呼了一声,身子也因为惯性,不可遏制地靠到夏凛生背上。 男人的背有刹那的僵硬,很快,就放松了,但余穗也马上坐直了。 依然沉默。 夏凛生蹬得快起来,自行车愣是骑出了敞篷跑车的感觉。 余穗看着他那快速运动的大腿,也不禁暗自赞叹一声:好腿! 人好不好不知道,腿是真好。 两人很快回到了余家湾。 村口锄草妇女转移阵地了,不在。 两人算是悄悄的进了村。 余穗竖着耳朵,听见村里晒场上的大喇叭在唱革命歌曲。 穿越来三天,余穗知道,这个广播一响,就是十点半以上了。 得做中饭了。 两人走到余家篱笆墙跟前,余穗转头和身后停自行车的夏凛生说:“你是等我爹娘放工回来说,还是现在就需要我去喊我爹娘回来谈?” 夏凛生正在拎车把上的网兜,闻言,他轮廓分明的脸没什么变化,只拎了肉和网兜,只管先走了进去。 余穗只好跟进去。 余家是最普通的贫下中农家庭,三间正房,两间厢房都是土坯的。 这年头大家都没有锁门的习惯,当作厨房的左厢房更是门都没关。 夏凛生比余穗还熟门熟路,径直进去左厢房,把肉放在灶角上,网兜放在旁边的一张竹椅子上,扎着手问:“有水吗?我洗洗手。” 余穗用嘴努了努:“水缸里,自己舀。依我看,我还是现在去叫一下我爹娘回来,你说清楚了就走,省得一会儿整个生产队的人知道了,都来看我笑话。” 夏凛生就抬眼向余穗看看。 余穗也看看他,想,要不是这人曾经笑过,她会以为这人面瘫,她都这么说了,他也没啥大反应。 他不该高兴么? 可男人无奈地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自己去水缸舀了水,凑在泔水桶那边洗了手,说:“先煮饭吧,等他们回来再说。” 也对,退亲算啥捏,哪有吃饭重要。 这年头米是金贵东西,余家平时只吃一顿米饭,还要掺和麦麸或者豆子的。 余穗舀米的时候,也是这样,舀了一升陈米,再舀半升麦麸,然后再舀水淘干净米。 她是昨天开始学着做饭的,点火还不太行,今天坐到灶后才发现,没有引火的稻草了。 余穗还不知道在哪里拿得到稻草,她就坐在灶后,点着火柴用棉花杆子引火。 引不着,火柴烧到手都引不着。 余穗汗都出来了,还是没点燃,她算是女生里面动手能力极强的了,但在农村沉浸式生活,还是第一次。 坐在墙边竹椅子上的夏凛生看了好久,终于忍不住走了过来:“你起来,我烧。” 余穗抬手擦了擦汗,继续划一根火柴:“没事,我能行。” 夏凛生:“我知道,但你费火柴。” 余穗:“……” 低头看看地上的五六根火柴,觉得自己明白了。 人家不是心疼她,而是心疼她在浪费。 余穗拍拍灰,站了起来。 夏凛生坐到灶后,从棉花杆子上揪了朵遗漏的棉花,点着了,再把底下比较软的碎枝叶点上。 很快,灶里的火光大了起来,映得男人脸红红的,轮廓愈发分明。 余穗悠闲地坐在墙边的竹椅子上翘脚,就差拿把小扇子扇扇了。 挺好的,你行你上。 男人应该是干惯活的,他能一边烧着火,一边把咸肉洗净,切了薄片,放到饭锅上蒸;也能主人似的,从碗橱里拿出一碗咸菜,拨一点在另一个小锅里,滴几滴油,打一个鸡蛋,很快盛上来一碗汤。 干练从容,举手投足之间还非常的有男子气。 竟然挺好看。 余穗看得都有些呆,那啥,要是能穿回去,找个这样式的钟点工来家里伺候着,倒也不错,之前不是有小视频,都是一群肌肉男做家政吗? 有创意啊! 要是每天把肌肉男做家务的内容拍下来放上网,标题就叫“我和我的猛男家政”,能收获多少流量? 然,眼看着饭锅腾腾地往外冒着热气,夏凛生看向脸上正露出姨母笑的余穗:“去摘几根葱回来。” 思正在计算流量变成钱的余穗:“……”什么? 夏凛生看她一脸茫然,干脆站起来,自己走了出去。 一会儿,他拎着几根葱回来了,拿着余穗家豁口的大菜刀一阵笃笃笃,几根葱就成了葱花。 然后,他掀开锅盖,白茫茫热气里,他把蒸好的肉拿上来,小葱一撒,葱绿点缀在粉色的肉片上,煞是好看。 而屋外,已经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和热闹的说话声。 是社员们放工了。 一会儿,有个穿了件旧草绿外套的男人拎着把镰刀,一瘸一拐地往厢房里来。 余穗站了起来:“爹。” 是原身的爹,余家老三,余海潮,非常憨厚。 余穗不知道他的腿是怎么瘸的,只知道这三天,余海潮对她不错。 一开始原身的娘孙玉英气得不给余穗吃饭,余海潮会偷偷地泡鸡蛋羹扒拉余穗嘴里,偷偷地给余穗喂红糖水,还对着余穗哭,说他舍不得闺女,不能寻死什么的。 余穗在昨晚还想,这个爹比她亲爹好,她亲爹有的是钱,可是,跟亲娘离了婚以后,从来没有看过她,像从来没有过她一样。 冲着这个爹,她觉得这个七十年代的破屋子勉为其难可以住一住。 余海潮摘了草帽,对着余穗笑笑,一张糙脸都是褶子,因为瘦。 余海潮再看一眼夏凛生,继续是憨厚的笑:“真的是夏家大小子来了,几年不见,怎么这么高啊,二十来岁还长个呐?” 第6章 退亲和结婚,只差一张纸条的距离 夏凛生站在余家低矮的灶前,显得特别高壮。 他低了低头,也给了余海潮一个笑容:“哎,三叔,是我来了,部队吃得饱,又天天操练,所以确实又长了些。” 便宜娘孙玉英是个风风火火的女人。 她随后走进厢房,先看夏凛生,再看余穗,还在灶上的咸肉上看了一眼,最终绕回到夏凛生身上,脸上瞬间堆满笑: “哎哟,凛生来了,好些年没看见你了,怎么长这么高大呀,真俊啊,要是走在路上,我都要不认识你了!” 夏凛生又是客客气气的一低头:“三婶,是,我回来了。” 孙玉英声音都欢脱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哎哟,小穗天天念叨你,念叨你八百遍,可把你念叨回来了!听你堂姐说了你回来,想着你总是要来一趟的,这不,马上就飞似的去买肉了呢!你几时来的?看看,我家小穗饭都给你做好,就等你来了!” 余穗:“……” 娘啊! 这都不是撒谎了,你这是要弥天呐! 好在夏凛生没当场拆穿这种谎话,只点头应着。 孙玉英开心地使唤余穗把菜都端到堂屋,要在堂屋招待准女婿。 一会儿,四个人坐了八仙桌的四方,开始吃饭。 余海潮老实,只会招呼人:“吃肉,吃肉。” 孙玉英则热情地给夏凛生夹菜:“吃肉,吃肉。” 余穗只管自己吃肉。 但陈米混合了麦麸,吃起来很卡嗓子,余穗嗓子还很疼,就吃得很少。 夏凛生估计是部队养成的习惯,一大碗饭像倒的一样,三口两口就吃完了。 所以,很快,余穗和夏凛生都安静地坐着,等孙玉英和余海潮吃饭。 五分钟以后,大家都吃完了。 孙玉英大声使唤余穗,“小穗快去洗碗”,想要营造自己女儿很勤劳的气氛。 余穗没动:“娘,爹,夏凛生有话说。” 夏凛生看看她:“……现在就说?” 余穗看回他:“你想什么时候说?退亲不用等吉时吧?” 孙玉英脸一下子白了。 余海潮搭在桌面上的手捏紧。 夏凛生慢条斯理地掏出一支烟,递给余海潮,还划了火柴给他点上:“三叔,抽烟。” 余海潮接了,叹了口气,啥话没有,就是抽烟。 夏凛生自己倒不抽,手交叉着,稳稳地放在桌面上:“三叔,部队情况特殊,这几年我都没拿到假,几年没能回来看看你们,让小穗被人说闲话,受委屈了。” 没有出口就是数落女方的过错,余穗顿时松了口气。 倒打一耙加绿茶的招数,终究给拉回了点面子。 这个男主还是挺善良的。 而余海潮听着,习惯性看向老婆。 孙玉英自知女儿做尽蠢事,心里没底,说话有些支吾:“唉,没有的事,小穗她……她总是瞎胡闹。” 夏凛生继续平静地说着: “她很好。所以,我想着,我回来一趟不容易,要是三叔和三婶同意的话,趁着我这次假期长,要不我们先把婚事办了?就,只是办上几桌,拜一拜祖宗,迎到我家去。 当然,等我回部队了,她还是回来这边住,毕竟我那边的情况……你们也了解,我也不放心的。等小穗到了年纪,我再回来领证迁户口啥的,这样,也省得别人总说小穗。” 余穗惊讶死了,张大嘴看着这男人。 对着她惜字如金,对着她爹娘倒是巴拉巴拉一大堆。 他这一开始气哼哼地往村里来,不就是来退亲的吗,怎么忽然改结婚了? 还说得头头是道,好像规划好的一样。 余穗可不想结婚。 她对婚姻没有期待。 父母很早离异,再婚后与各自新家庭依然不好。 她这双眼见了太多婚姻吵闹,如果还在原来的世界,她基本上不会选择走进婚姻。 现在穿来了这里,兴许没法不结婚,但也不可能让她刚穿越来就结婚啊。 余穗连忙说:“夏凛生你不需要这样。在供销社的时候,你自己也说了,你听说了那些话,那你不就是来找我退亲的吗?要退就退吧,我不怪你。” 孙玉英喝止:“死丫头你说什么呢!” 夏凛生一脸无辜:“我没要退亲。” 余穗都疑惑了:“那你看见我都没喊我,还像我欠了你钱似的,什么意思?” 夏凛生手探进口袋,再拿出,是一张像是从什么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递给余穗: “今天一早我发现这个东西塞在我家窗口上,我确实……有点生气。我想你不该不爱惜自己……所以我想先过来看看。” 余穗接过纸,看见上面一行字——“爹,娘,我就是不要嫁给夏凛生,你们不答应我就上吊死了算了。” 字好像是匆忙写的,很潦草,也没有落款和日期。 讲真,这种话,如果她是夏凛生的话,看到了也是生气的。 余穗皱眉:好家伙,看看,竟然还有这种纸条,这原身是有多蠢啊,既然是假装,怎么还留这玩意儿? 哦,好像书里是带过一笔的,那个出上吊主意的好闺蜜陈明丽说了,写下这个条,她好帮着拿去给余海潮,余海潮就能马上赶回来救人。 其实并没有。 所以原身死了。 余穗放在口袋的手捏紧起来:这什么闺蜜啊,原身再不好,搞这种阴谋也是过了,而且竟然还因此害她穿越来当替代品。 余穗就在此刻,决定了要帮原身报仇。 其实也是帮自己报仇,没有这些人搞事,她可在原来的世界过得好好的呢。 不是想原身死么,那她就活得让那些人都牙痒! 而这时,孙玉英已经伸手过来拿走了纸。 她识字有限,看了几下没看懂,皱着眉头又递给余海潮。 余海潮看完,小声给孙玉英读了一下,手举着纸条抖抖索索地看夏凛生:“这个……这个,不是……” 既然打定了帮原身改变命运,余穗担心便宜爹老实,说出什么更不利的话,连忙抢过话头:“不是我写的。夏凛生,你平时连封信也不给我,所以都不知道这不是我写的吧?” 这几天,余穗在原身房间里没发现有这个男人的信,便宜娘也一句没提。 但愿这是个可以继续不认账的理由。 第7章 关于圆房那些事 夏凛生脸色非常平静,似乎他所有的气恼都在一开始就生完了,现在不管余穗说什么,他都很愿意解释: “是你不让我写信的。你读中学的时候我特意给你寄钢笔,你写信把我骂一顿,说同学都笑你有对象,让我不要再寄信。我一开始看这笔迹还有点像你写的,确实心里挺气的,所以……” 夏凛生顿了顿,似乎再次为一早的事表示歉意,又说: “哦,我看了今天你在黑板上写的字,我知道不是,错怪你了,是我不对。也不知道谁在搞这些事,我会想法子查不出的。不过也无所谓,这人这么做的目的,就是希望我们别结婚,我不知道人家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只要我们结婚,人家就没辙了。所以,我们结婚。” 余穗愣愣地抬头看着他。 怎么回事,三言两语的,又转到结婚上头了? 理由还这么充分。 余穗还在想对策,孙玉英却一锤定音: “对,结婚。结了婚就没这些乱糟糟的事儿了!凛生,我们不讲究,别人家怎么办我们也怎么办就是了。还是让夏冬萍当媒人,找个日子办上几桌、拜了祖宗就行了。” 余穗低喊:“娘!我才十六,我还是小孩!” “你给我闭嘴,小什么孩,马上十七了,我十七岁的时候都生你姐了!”孙玉英抬手举到余穗头顶,作势要拍她。 夏凛生一下子站起来,手臂抬到余穗头上挡住:“三婶,别!小穗是还小,我们……不圆房就是了。” 余穗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头顶上的两只手,一时无语。 倒是孙玉英脸抽了抽,笑出来:“哎,行,你能熬就行,看把她惯的!” 余穗就在两只手臂里瞅见,夏凛生黑黑的脸上顿时泛起了红:“咳咳,三婶,就这么说定了,那我去一趟我堂姐家,还能趁中午放工商量好结婚摆酒的日子。” 然后他就走了。 逃似的。 余家三口看着他的背影。 孙玉英笑得一脸褶子:“哎哟,我就说夏家大小子是真不错!小时候就疼小穗,啥都依着她,看看,不圆房他都是肯的,几个男人能这样啊。” 余海潮抽着烟笑:“嘿嘿嘿!” 余穗还在看见男人脸红的惊讶中。 这么大个子,竟然还脸红? 她看不懂,但她表示大受震撼。 多少年没看见会脸红的男人了,他这样,也算是个纯情的吧? 孙玉英伸手指戳她脑门:“哎,准备嫁人啊。” “娘!这也太早了吧,以后再说吧。” 余穗自己都没察觉,她的声音,明显没有一开始那么绝对。 兴许是男人的纯情,也兴许是男人说不圆房的话,让她没有一开始那么抵触。 形婚嘛,她懂,确实好过退亲后名声超级坏,不利于她在这七十年代苟命。 孙玉英:“闭嘴吧你,这么好的男人你不结婚你等什么呢,你也不看看咱这方圆三十里,还有谁比夏凛生更好些的?长得高高大大,工钱还不少,以后说不定你能跟着出去外面,不用当老社员,日子也能轻松些。 再说了,人家都答应了,不圆房,不碰你,等你长大!这男人够体贴的了,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再这样作你给我滚出去,也不知道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傻子,一点也看不清谁好谁坏。洗碗去!” 孙玉英把一摞碗放在余穗面前。 余穗还没站起来,外面响起一声喊:“余三叔,吃饭呐?余穗好点了吗?我来看看她。” 余海潮是对着外头坐的,外头进来的人先招呼他。 “哦,陈家大妹来了,她好点了。”余海潮回答一句,马上看向女儿,眼里是一种无奈。 孙玉英往外看了看,压着声音说:“你乖觉点,别又傻傻地和陈明丽乱说话啊,那张说你上吊的纸条,谁知道谁去塞的!” 陈明丽? 原来是那个撺掇原身上吊的好闺蜜来了。 余穗不禁转身看向外面。 陈明丽身条属于敦实的那种,脸也圆圆的,笑着向余穗走来,一副纯真样子。 孙玉英板着脸走了,没和陈明丽打招呼。 陈明丽倒是无所谓,走过来自顾自和余穗坐在一张条凳上,亲亲热热地看余穗:“好些了吗,还疼吗?” 她的目光,不断地往余穗脖子上瞅。 但余穗特意穿的立领衣服,不动手拉开领子的话,看不出来里面淤青。 余穗很淡定:“我就是有点咳嗽,疼什么疼。” 陈明丽左右看看,拉着余穗,熟门熟路地到了余穗的房间:“哎哟,到底怎么样,这几天我担心死了,让我看看。” 说着,她的手就来拉余穗的领子。 余穗一把推开:“看什么?你是医生?我咳嗽你还能给我看好咯?” “跟我你还装,你不是上吊了吗?有没有勒伤哪里?” “谁说我上吊啦?” “你,你不是……”陈明丽愣住:“你跟我说好的,你上吊,然后我就……咳咳……那个……” 下面的话,陈明丽没敢说。 教唆人上吊这种事,真的很难说出口。 余穗:“说好什么?哦,你叫我上吊的事吗?你当我是傻子吗?你叫我上吊,我就上吊?” “可我明明看见你……”陈明丽抖着唇,不断眨巴眼。 余穗目光如冰:“看见什么?你看见我上吊啦?要这么说的意思就是,你看见我上吊都不救我,你是想我死啊,原来你要杀我?” 余穗向来逻辑满分。 这个陈明丽想害原身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但要阻止她继续出去乱说话,只能将她一军,把她的嘴堵上。 从她的言行里可以看出,她是真的看见余穗上吊的,但现在余穗这么一说,谅她不敢再出去说自己看见余穗上吊的话。 因为,看着余穗上吊却并没有施予援手,那可比余穗这个上吊的作精更可恶。 况且,余穗完全没有原主的记忆,她不能再与陈明丽虚与委蛇,否则早晚露馅,只能直接撕破脸,说不定还能诳出一些原由来。 陈明丽确实被将住了,连忙摆手:“不不,不不,余穗,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没有,我没有看见,我啥都没有看见。” 余穗两手一摊:“既然你啥都没有看见,你从哪儿得出的结论,我上吊了?” 第8章 能有什么事,需要害命呢 陈明丽嘴张合几下,完全答不上话。 余穗见好就收,一转身,随意地坐在床沿上:“我根本就没上吊,就是心里烦,上火了。” 陈明丽:“那,那就好。” “嗯,我挺好,不劳你惦记,你忙你的去。” 余穗都这么说了,明显的逐客,陈明丽却依然挨近她:“小穗,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我怎么觉得,你在生我的气?” 要搁平时,陈明丽这么一说,余穗早就挽住陈明丽了。 但现在,余穗冷冷地看着她:“是有点。今天夏凛生来,给我看一张纸条,说是有人放在他家窗户下的。是不是你放的?” 陈明丽被问得猝不及防,都不敢看人:“什么纸条?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呢?” 余穗心想,我只是说纸条,可没说上面有字,你倒是怎么就认定上面会写什么呢? 但她不想戳穿这个毒闺蜜,不能太过,否则狗急跳墙,毕竟她对这个女人了解的还太少。 余穗:“我也不知道,反正夏凛生挺生气的。” “哦,那……他……没说什么?” “说什么?” “就是……跟你退亲什么的?” 退亲? 这身子退不退亲的,跟你陈明丽有什么关系?竟然一听夏凛生就打听这种事。 余穗转头,先静静地看着陈明丽几秒,最后嫣然一笑:“你猜。” 陈明丽紧紧皱眉:“哎呀,你告诉我嘛。” “得了,我今天去了一趟公社,挺累的,不想说,你走吧,我要睡一会儿。” “你怎么这样?余穗,我怎么觉得,你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我怎么就换了一个人呢?” “你以前什么都告诉我,现在夏凛生来你家了,你都没告诉我。” “是呢,陈明丽,这三天你没来找我,我学会了自己思考,我要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做。哦,也许过几天,我又找你了。” “你……” 陈明丽还想说什么,可余穗往床上一躺,闭上了眼睛。 陈明丽等了好一会儿余穗都不再理她,她跺了跺脚,只好走了。 余穗等陈明丽一走,睁开眼对着帐子顶沉思。 原主是蠢,但这种蠢只是比较单纯,并不害人,不足以让人撺掇她上吊而死。 然而这个陈明丽却很大胆地这么做了。 原身也真的死了。 这背后,应该有什么别的目的。 这小小山村的年轻女孩之间,能有什么事,会达到需要害命的程度呢? 没等余穗想出头绪,孙玉英就拎着个大网兜进了女儿房间:“哎,臭丫头,这些东西,是夏凛生拎来的?“ 余穗从床上坐起来,看见孙玉英一脸喜气。 想到她之前把余穗说得,好像个天天盼着夏凛生临幸的花痴,便调侃她:“是,这些东西就够你把女儿卖了。” “说什么呢你,小心我扇你!“孙玉英作势扬了扬手,其实并没有打下来,她笑都来不及呢: “夏凛生挺大方,有烟,有两瓶麦乳精,还有一包枣子呢,过年我拿你外婆家去正合适!对了,过几天你给你姐送一瓶麦乳精去,你姐怀着孩子,她那个婆婆肯定红糖水都不舍得给一口,得给她补补。“ 余穗犯难,姐姐长啥样、家在哪里她都不知道啊,不禁给自己找理由:“娘,这些都是夏凛生买给我吃的,要送你去送,我不舍得。” 反正原身是比较不懂事的,这么说也不突兀。 果然,孙玉英没在意:“美得你!这种一看就是给丈人丈母娘的,你别小气,你姐多疼你,别没良心!” 孙玉英说完就乐滋滋地出门,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哎,那个陈明丽又来做什么?” 余穗:“她就是问我怎么没出工罢了。” “好不容易这次消停了几天,你少跟她掺和啊,少学她那种狐狸精样儿。傻不啦叽的,成天听她的撺掇,现在夏凛生回来了,你要是再敢跟她去找苏胜强,我打断你的腿!” 孙玉英说完就拎着东西出去了。 余穗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陈明丽不算漂亮,怎么倒成狐狸精样儿了? 还有,从穿越来,孙玉英已经是第五次提起苏胜强这个名字了。 从她的嘴里获知,这个苏胜强就是住在生产队仓库的知青之一,好像总爱偷点生产队的东西,孙玉英便很是看不上。 她提起陈明丽,必提苏胜强,还有村口的吃瓜大婶们说原身看上了知青,这里头,又有没有陈明丽想弄死原身的原因呢? 余穗又开始胡思乱想。 不一会儿,孙玉英在窗下喊一声:“小穗,我出工去了,也不知道夏凛生和夏冬萍商量好了日子会不会再回来,要回来的话你好好待人家啊!“ 没等余穗回应,孙玉英就出门了。 余穗在房里皱眉,啊,夏凛生还会回来? 那她不能午睡了。 可是,这身体折腾半天,明显有些力不从心。 余穗真心不是偷懒,而是一到下午,身体就累的不行,非常容易犯困。 为了让自己不睡着,余穗拿了张纸,在上边涂涂画画。 首先是对现阶段的情况做个总结,其次是想一想接下来自己该干些什么。 最主要的是两样,一,这婚事该怎么处理,二,这年头的钱该怎么赚。 其实婚事都不重要。 她现在这烂名声,明显和夏凛生办个形式婚礼的话,是她占了优势。 人家男人都说了不圆房,结了婚他就离开了,她还跟没结婚一样。 这就是一个很好的缓冲时间。 等到明年,谁知道会怎么样,说不定她都穿回去了,也说不定这只是个转折剧情,过几天男主又和女主在一块了呢! 反而是赚钱,比结婚重要! 余穗拿着笔戳戳纸上的“钱”字,脑子里不禁想到了上午丢了的两块钱。 真是奇怪,她明明是放进口袋的,那钱怎么会没有了呢? 余穗闭上眼,仔细回想钱是怎么放的。 忽然,她灵敏的感觉到了,周遭似乎不对劲,抬头一看,呆住了。 怎么在一个灰白色的空间里? 空间大概五六平米,四周什么都没有,只有正对余穗的墙体,像是一块透明的屏幕,上面有一些小字。 余穗好奇的走过去看,脚却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 她弯腰捡起来一看,是钱! 数一下,整整两千块! 第9章 平行置换空间 余穗惊讶极了,不是惊讶钱的数量,而是惊讶,这钱币,不是七十年代的那种,而是后世的流通币啊! 这这这,这哪儿来的? 不,这是哪儿? 余穗手里捏着钱,转着圈看四周。 没有门,没有窗口,顶是白色的,地是灰色的,整个空间就是一种呈淡灰到发蓝的色调,而那块透明的电子屏上,左上角的小字写着“平行置换空间”,中间一个大框里写的是:第三套纸币,面额2元,国旗五角星水印款,售出价,2000元。 这,什么意思? 难道说,之前那张两块钱的纸币,卖了2000元? 外公生前倒是有收藏钱币,提过一嘴,第三套纸币中的两元相对最有收藏价值,如果是好的版本,最高可以卖到两三千,但这个是谁卖的? 又是谁买的呢? 余穗捏着钱,对着电子屏喊起来:“喂,有人吗?” 没有任何回应。 回音都没有。 甚至,余穗自己都没听见自己的声音。 这可太奇怪了! 余穗不禁有些害怕,想着离开这里,下一瞬,就发现自己回到了房间里。 七十年代的木板床,纸糊窗,煤油灯,似乎一切都没发生,但是…… 余穗看着手里的两千块钱,知道自己刚才看见的一切都是真的。 心大跳起来。 这,是给炮灰的福利吗? 穿越竟然还带一个这么神奇的空间,那这个钱,能用吗? 她现在急需钱,能用后世的钱买到现在的钱吗? 余穗脑子里这么一想,一下子就又到了空间里。 能这么自由的出入,余穗没一开始那么害怕了,她走到透明电子屏边仔细观察,又大胆的伸手指戳了戳。 屏幕上弹出来一个类似对话框的东西。 余穗手本能的缩了缩,下一刻,大胆的在上面写下:第三套纸币,面额10元。 屏幕上很快显示出了一排照片,里面都是“大团结”图案的纸币,下面标注着价格。 从一百三十元到两百元不等。 余穗记得外公说过,这套发行币的十块不怎么值钱,而且她是使用,不是收藏,只要不是破损的就行。 余穗选择了最便宜的,手指在相应的照片上按了一下。 照片闪了闪,但空间一切没有变化。 余穗等了片刻,意识过来该先付钱。 付哪儿呢? 余穗从手里的两千块里抽出两张一百的,在空间里转了几圈,没找到付款口。 想到一开始钱在地上,余穗干脆把钱也放在地上。 瞬间,两百块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烂糟糟的大团结和七十块后世流通币 余穗开心地笑了起来。 太神奇了! 太好了! 那,她买个手机行不行? 要是有了手机,说不定能跟原来世界的人联系呢。 余穗快速的跑到电子屏上写下:手机,1500元。 现在牌子不重要了,只要能用就行,1500应该能买个内存不错的手机吧。 Co baby!给我手机! 余穗满怀期待的盯着屏幕。 但是屏幕全屏变红,还闪了闪,上面出现一行字:设定世界不适用。 这…… 不能买是不是? 因为这里没有,所以买不到? 那就没有办法了。 余穗有一些些懊恼,但觉得这也很合理。 她毕竟是在七十年代,就算给了个金手指,也不可能无所不能啊。 有这样一个渠道已经非常不错了,至少照这样下去,她想住大房子的愿望,估计很快能实现的。 那这炮灰,当得也不委屈了。 余穗开心的劝着自己,还在想着能再买些什么,忽然听见外面有人说话:“咦?人呢?那个……余穗!余小穗!” 哎哟,是夏凛生的声音,见了人不喊名字,不见人又喊这么大声! 余穗吓了一跳,意念一动,连忙从空间出去,看见纸糊的窗口上一个人影。 还好还好,这男人还是很正派的,房门开着,他也没有往房间里来。 刚得了金手指的余穗心情很好,连忙应了一声:“我在这儿。” 很快,夏凛生在房门口探进来一个头。 他看见余穗,嘴角竟然微微的翘了翘:“出来一下。” 又不喊名字了。 余穗无奈的装作午睡刚醒,揉揉眼睛走了过去。 但两人站在堂屋里,足有一分钟,相对无言,只有陌生男女间那种没啥话讲的尴尬。 最终还是余穗先开了口。 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刚到手的“大团结”递过去:“对了,买肉的钱,还你。我只有这个十块的,你找给我吧。” 夏凛生:“不用了。” “不行。说好了借就是借。你不拿,那别的事都不要再谈。”余穗非常坚持的伸着手。 除了有借必有还这样的做人原则外,余穗也想把这十块钱拆开。 十块在这年头是最大的面额,平白无故是不会得到的,万一落了什么有心人的眼,并不是好事。 夏凛生大力挠后脑勺:“这……真的不用了。” “那你走吧,啥也别说了。”余穗往房里去。 夏凛生伸手拉住她胳膊,马上又放开:“行了,我找给你。” 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钱,选了一张五块一张一块的,递给余穗:“零钱就不要了。” 这也说得过去。 余穗伸手接了,看见他手里还有张两元面额,心里有点激动。 那不是两块,她的金手指可以让它变成两千块! 余穗摊着手:“我喜欢那个两块的,你能换成两张两块和两张一块的吗?” 夏凛生就把两块的也塞在她手里:“都是你的,反正都是你的。” 怕她不要,他把余穗的手合紧。 手背上一阵粗粝温暖的感觉,余穗连忙缩手,夏凛生也连忙收手。 再抬头,见夏凛生涨一脸红。 余穗就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 好像故意跟人撒娇要钱似的。 算了,先收着,改天想法子还他两张一块的就是了,她也不适合跟人推来推去。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这次,是夏凛生先说话: “我堂姐帮我们选了日子,九月二十号或者十月一号,你跟三叔三婶说一下,看哪个日子方便。就是……要是十月一号的话……我只能陪你三天,我十月四号就走了。后天我带你去县城,你早点起来,到时候看你要买些什么,就买。买不到的,我想法子弄点票,也买。衣服……你要是想在县城做也行,到时候我帮你去拿回来。” 第10章 掏鸟蛋养你啊 听着夏凛生细细交代,余穗不知道说什么好。 搁她这儿,不过是权宜之计,不是真心要结婚。 但人家很认真,想得那么细。 余穗就有些愧疚。 她低着头,看夏凛生的脚在地上轻轻滑动,感觉他其实很紧张,或者是激动。 余穗心里更加不是滋味:“那个……其实,只要你相信我,先不结婚也没关系。不然等两年再说吧。” 夏凛生:“还是结的好。你也说了,人家老说你。不想让你受委屈。” 余穗:“……” 怎么感觉是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况且不还有那个余秋是女主呢吗? 要是她这结了婚,会不会又变成另一种形式的炮灰呢? “我是想,你这和我结婚……不是不能圆房吗,那万一你在外头看上别人……那不是……不太好吗?”余穗咬咬牙,抬头大胆地看夏凛生。 夏凛生显然被她这大胆言论吓着了,脖子无奈地转了转,脸再次开始泛红。 然后他伸手轻拍了余穗一下头,“小孩子家,脑子里想的什么,哪有那样的事!”说完他走了。 他走得挺快,好像很不好意思。 余穗:“……” 咱就是说,现在是非结婚不可了!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这儿忙着研究置换空间呢。 夏凛生一走,余穗就又进了空间。 什么事都没有赚钱重要。 这次,余穗想买一些资讯。 她没有原主记忆,对这里两眼一抹黑是不行的。 今天是九月三号,她在电子屏上输入了九月五号这个日子,想买些旧报纸。 她知道的,网上一向有旧报纸卖,不知道这个空间能不能办到。 很快,屏幕上出现了这个日子的各种报纸,什么文汇、人民、参考之类的,价格不便宜,一张也要二三十。 余穗先买了一套,她得比较一下,这些老报纸,哪一种比较适合她了解时事,早日实现财富的自由。 她也买了古早版的地图,记得便宜娘说,她们这儿叫海仓县,是真有这个地方还是杜撰,她需要去知道并了解。 一般来说,小县城都有地方志的,会记录当地的一些重大事件,这样的东西,是不是也能买到呢? 余穗输入自己想要的东西,在地上放了三百块钱。 很快,地上出现了好几张泛黄的旧报纸、地图,还有一本蛀迹斑斑的《海仓县地方志》,八一年出版的,算是记录了这个小县从建国到八十年代初的变化。 不错,够她了解了。 再就是脖子上的那一圈淤青,总感觉是个罪证,余穗想买药膏清除它。 这类药她在行,花不了多少钱,就买了一瓶很好的化瘀膏,为了以防万一,她还买了一瓶遮瑕膏。 这两样东西都很小巧,余穗把外头的包装纸弄掉,就算被人发现,问题也不会很大。 余穗马上出了空间,在脖子里擦好药,就捧住旧报纸读了起来。 下午四点的时候,弟弟余程背着书包放学回家了。 小子十三岁,个头不高,长得挺俊秀的,但一看见姐姐就习惯性臭脸:“二姐,你怎么又没有出工?” 余穗:“我嗓子还没好。” 余程:“割草又不用嗓子。” 嘿,这个小子,对姐姐态度不对哦。 余穗不禁斜睨他:“我又不吃你的饭,你管得着么?” 余程:“我不是管你,我是担心你!你不出工,以后嫁妆钱都没有,嫁不掉。” 余穗笑出声:“那你有吗?给我一点呗,以防我嫁不掉得靠你养。” 余程把书包一丢,气哼哼的就要离家:“懒女人!懒得啥也没有!人家陈明丽就比你有钱!不管你了,我去后山掏鸟蛋养你行不行!” 余穗连忙叫住他:“哎哎,等一下,我问你一些话。” 余程很不情愿地站住:“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陈明丽就比我有钱?” “陈明亮昨天还去国营面店买大肉面吃呢,一碗面要一块多,但是那个肉真大啊,我看得都要流口水了,陈明亮说是他姐给的钱。二姐你想想,这陈明丽是要多有钱,才会给弟弟钱?啊?我有两个姐姐,一个都没给过我钱让我买大肉面,哼!” 余程带着气说完,撒丫子跑了。 余穗还在想着余程透露的信息。 这其实很重要。 不要小看这一块两块的,据她对这个年代的了解,社员手头能用的钱非常少。 大部分生产队都是一年做到头才会分红,很多家庭因为整个年度中有这样那样的事,预支了钱款,到年只分到十块二十块是常见的事,倒欠生产队钱的人家也不少。 一碗面一块多,就像后世的人工资两千块,却去吃了几百块一顿的大餐一样,不是常见事。 这不,余程都以此来断定,陈明丽有钱。 听便宜娘说的话,陈明丽是外姓,是跟着外婆在这里的,那按理,陈明丽应该比余穗好不到哪里去才对,为什么陈明丽反而会有余钱给弟弟去吃面呢? 看来得留意一下,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陈明丽的杀人动机。 余穗卷起袖子开始做晚饭。 天边剩最后一道晚霞的时候,社员们放工了。 一家四口围着饭桌。 余穗有心要再问些信息,就给余程夹中午剩下的咸肉:“那,这不是肉?别羡慕别人,姐姐也买肉给你吃,是不是比陈明亮的大肉面好吃。” 余程吃到肉了,满脸笑:“这个好吃,但还是陈明亮吃的那个更好,那个肉,这么大……” 余程放下碗,比了半个碗口。 余穗就感慨:“哎哟,陈明丽怎么会这么有钱的呢?奇怪!“ 孙玉英预料中的接了口:“哼!肯定是po四旧的时候没扫清她们!余老太婆肯定藏着好东西呢,反正也没有儿子,可不就给外孙女吃尽当光了么。” 听起来余老太婆指的就是陈明丽的外婆了,至于藏东西…… 余穗好奇极了:“藏了什么东西?” 孙玉英:“人家当过资本家的小老婆,我又没当过,哪里知道藏什么,反正我跟你讲过很多次了,不要跟陈明丽多来往,我听人说过,余老太婆年轻时候还跟ri本人打交道的呢,说不定她就是个敌特分子!” 第11章 你是人还是鬼 啥,真的有敌特分子? 九零后哪里经过这种事,余穗激动的像在听说书,连忙问:“真的?” 余海潮总觉得这种话题不好,连忙出声制止:“小穗吃饭。不要说这些事。” 孙玉英很不满:“怎么不能说啦?前些年她还夹着尾巴做人呢,现在又抖起来了,昨天我还看见她在后山竹林那边看风景呢,围着棵竹子转来转去的,我们这些天天出苦力的社员谁有空往竹林去?就她闲!” 余海潮:“咳咳,吃饭呢,你说这些做什么。” 孙玉英:“时刻不忘阶级仇,我就是看见那个老太婆讨厌。” 余海潮不敢再跟老婆呛声,转向余穗:“日子订了吗?” 孙玉英这才猛然想起最重要的事:“对对对,下午夏凛生来说日子了吗?下午我没和夏冬萍分一堆儿干活,怎么说?” “他说九月二十号或者十月一号。” 事到如今,余穗也没再矫情,毕竟这个年代不可能不结婚,目前夏凛生确实是最佳选择,能帮助她在这儿安稳的生活下去。 孙玉英:“九月二十号太赶了,那些嫁妆还没漆,得赶紧找余二倌来漆一下,喜被也得再找人弄点棉花。她爸,就十月一号吧?” 余海潮:“嗯,一会儿我去找余二倌,让他来看看那些橱柜漆一漆要几个工。” “我去找她大伯娘换点棉花!小穗洗碗!哎哟,总算有这一日!” 孙玉英搁下碗,嘱咐一声余穗,喜滋滋的就先出去了。 余海潮等孙玉英一走,就向余穗笑了:“你娘总算敢和你大伯娘那儿去别苗头了,余秋啥都比你强,就是没有这么好的对象,嘿嘿嘿。” 余穗这才反应过来,大伯娘家,应该就是女主余秋家。 呃……便宜娘特意跑去女主家炫耀,这剧情是不是又要变化了? 唉! 余海潮没看出余穗的满腹惆怅,只管也满心欢喜的背着手走了出去。 还在夹肉吃的余程看着默不作声的余穗,笑:“二姐,真的有人要你啊?” 余穗:“……”这话说得!这不嫁出去第一个对不起这弟弟啊! 余穗支着脸瞪余程:“你二姐我怎么了?长得不好看吗?” 余程:“好看是好看,但你是绣花枕头!” “我怎么绣花枕头了?” “因为你啥也不会!” 小屁孩!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我啥也不会?那我粉丝百万是怎么来的? 余穗气哼哼收起了碗:“弟弟,姐姐教你一招,看人不是看外表的,其实我啥都会,但是吧,我长得太好看,再啥都会的话,村里别的姑娘怎么办?” “哈,哈哈哈哈,二姐你太搞笑了,哈哈哈,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哈哈哈!” 臭小子唱着歌的跑走了。 余穗无所谓。 她从小没有兄弟姐妹一起长大,对于这个便宜弟弟,倒是不排斥。 小孩子挺敢表达的,以后慢慢收拾他,现在嘛,她得趁其他人都不在,洗个热水澡。 余穗把碗放在灶头上就回了房间,站到凳子上,往梁上甩下一根绳子。 临晚饭前她用置换空间买了三个特大特厚的塑料袋子,这会儿先在其中一个灌上温热的水,吊在绳子上。 这个袋子是两头开的,余穗先在底下的一头用橡皮筋扎住,等会儿放松一点,水流就会喷洒下来,像淋浴一样。 再用第二个袋子套在外面,防止洗澡的时候水溅得到处都是,如果天气冷了,也能起到保温的作用,另外,家里的窗是纸糊的,得防止万一有人隔窗偷看。 最后一个袋子她用来包住家里的大木桶,这样水就落在塑料袋子了了,洗好后把袋子往外一拎就可以去倒掉了,不然木盆很重,加上水的重量,她这小身板恐怕端不动。 这是她想了一下午想到的,在没有电的地方,这应该是能舒服洗澡的最好方案了。 当温水从头泻下的时候,余穗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可惜没有洗发水和沐浴乳,有的只是一块孙玉英用来洗衣服的光荣肥皂。 这身子也是够脏的,一搓一层灰,头发都黏住了。 这种样子余穗可受不了,她就喜欢身体从头发丝到脚趾甲,都是干净的。 接下来,她会自制一些洗发水和沐浴乳之类的东西,好让自己在这时代尽力过得舒服些。 第一次弄,水不够多,余穗没洗多久。 不过十分钟吧,余穗就甩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先任挡水珠的那个塑料袋和装水的袋子就这么垂在屋子里,她拎起木盆里的水袋子,去屋子侧边的水沟倒水。 天已经暮色沉沉,但还没有黑透。 余穗听说县里和镇上已经都通了电,但乡下还没有,明天得看看县志,啥时候能通上电。 这三天来,余家的习惯是,要等天黑透了,才能点煤油灯。 余穗想着倒了水再回来点灯好了。 可孙玉英提前回来了。 孙玉英在大伯子家没换到棉花。 但她本来就不是去换棉花的,就是为了去炫耀的。 总算的,女儿和夏凛生要结婚了,还不兴她去得意一下呀? 谁让大伯子一家天天的说余穗笨、余穗傻、余穗空有一张脸,还总说余穗配不上夏凛生什么的话。 他们家余秋倒是聪明又漂亮,还是大队小学的代课老师,可就是嫁不了连长! 把喜讯告诉了大伯子一家,眼看着余秋一张脸拉长,大嫂也笑得尴尬,孙玉英喜滋滋的回家,想告诉女儿自己的战绩。 结果一推开门,昏暗的屋子里,就看见屋子中间挂着一个人形的东西。 孙玉英差别没吓出屎来,一下子跑过去抱住:“啊啊啊,死丫头你怎么就是想不开……呃……” 孙玉英正在疑惑怎么抱的东西这么轻呢,还湿漉漉的,余穗拎着口袋回来了:“娘,你喊什么呀?” 孙玉英放开手里抱的塑料袋,转头看见女儿披散长发站在门口,心还砰砰直跳呢:“你,你,是人是鬼,你,不是吊死了吧?” 门口的余穗:“……” 第12章 咱也是有媳妇的人了 余穗挺担心吓着便宜年的,连忙走上前:“娘,什么啊,我都说了,我以后不会做傻事了,上什么吊。” “你!”孙玉英看了余穗一会儿,才拍了余穗一脑袋: “谁让你在屋子中间吊东西,你是要吓死谁呢你,自从你上……做那些不着边际的事,我现在看见这些就受不了呢,你真的是成天不做正事!” 余穗感怀便宜娘是心里疼女儿的,便任她拍了自己几下,这才解释:“我是用这个洗澡呢!我这躺了好几天,身上黏糊糊的,就想洗一洗,你别说了。” 孙玉英:“哟,看见对象回来,也知道爱干净了,不知道是谁,以前擦脸脖子也不知道擦一下。” 余穗无语。 终究又是她帮原主扛下了所有。 她只能默默去点了煤油灯,又去解吊在屋子中央的塑料袋。 孙玉英:“你这哪儿弄来的塑料纸?” 这话余穗想过答案的,万一被看见了,该怎么说: “这不都是生产队用过的保温大棚上的嘛,你不是捡了盖在鸡窝上?我洗干净了。这样搭一下,就不冷了,剪一段包着水从上面冲下来,洗得比较干净,还节省水呢。娘,你要不要也洗一下?你看,地下一点也没弄湿,洗一下吧,可舒服了!” 天黑成这样,点了油灯也看不清塑料袋子是新的旧的,等几个人轮流用下来,就肯定不是新的了,越发不会让人怀疑,所以余穗极力撺掇便宜娘。 孙玉英:“呃……浪费柴火。” “汤罐里的水,不用掉的话明天早上起来也是凉的。” “呃……不冷?” “不冷,可舒服了,洗了一声轻,我去帮你拿水!” 等余穗拿了水来,孙玉英就真的按照余穗说的,站到塑料袋子里面去洗了,一边洗一遍嚷嚷:“哎哟,真舒服,哎哟,真好,哎哟,我这头多久没洗了啊,太舒服了!想不到我家小穗挺聪明啊,想着这么个好方法。” 余穗在一旁听着她这声音,不禁很是感慨。 谁说农村的人不讲卫生,他们只是不方便。 这不,稍微用点小办法,大家都想享受干净卫生的。 接下来孙玉英就不断地和丈夫和儿子念叨,让他们也去洗,甚至不惜让余穗重新点火煮水:“煮水!洗!柴火不够的话,等夏凛生改天来了,让他帮着去后山捡点柴。” 余穗:“……” 好家伙,想不到,这事还能祸害到夏凛生啊! 夏凛生在煤油灯下打了个喷嚏。 人家说,突然打喷嚏,是有人在提起自己。 是谁提起?是她吗? 夏凛生揉揉鼻子,一张被煤油灯照得暗沉的脸裂开一丝微笑,提笔在信纸上写下第一句: “方政委,您说营里因为上次立功的事,决定奖励我多十天假的事,我要了,回头我把申请表补上。您一定奇怪我怎么改主意了吧?因为,我要结婚了。 小时候那个总跟在我屁股后面哭鼻子的小丫头长大了,但刚见面没认出我,气得我呀,唉,再不娶回家我不放心。 定亲好些年了,确实也该给人家一个交代的,以后,咱就也是有媳妇的人了,不过我媳妇太小了,不像营里的嫂子们,一人能顶半边天,我这小媳妇瞧着能不哭鼻子已经很好了,得哄着些。 上次听说嫂子在区供销社工作,能不能请她帮我留两斤兔毛线?我听人说那个毛线只有我们那儿有,那估计拿来哄哄家里的小媳妇是可以的。 回头销假了我就给嫂子钱,多贵都行。就是我小媳妇长得挺好看的,白皮肤,字也好,性子很直爽的,麻烦嫂子给看看,这样的姑娘适合啥颜色。 叨扰政委和嫂子了,回来的时候我给你们带我们这最好的特产。 此致敬礼,三连连长夏凛生。” 夏凛生写好信,封好,塞在枕头底下,这才躺下睡觉。 就是他的手,轻轻地搭在腰上,上下移动了好久,最终,他停在今天余穗抱过的那里,满意地笑了。 第二天很早,余穗就被便宜娘拎了起来: “赶紧起来,帮我把几个橱抬到堂屋。余二倌要来帮你油漆嫁妆,一会儿我们出工了,你看着点家里,这几天干脆别出工了,他需要帮忙的,你也勤快些搭把手,这样也能少几个工,到时候省点工钱。中午记着煮一个荤菜给他,啊,就昨天剩的肉好了,你放点萝卜煮一煮,知道不?” “哦。” 余穗跟着到了孙玉英房里。 房间大小和余穗那边是一样的,不过有几样白木家具。 孙玉英已经把东西清空了,和余穗两个把要油漆的家具搬到外头去。 这种事余海潮瘸着腿是不好做的。 孙玉英嘴里感叹着:“唉,总算的,两个丫头都有了着落,不枉你爹为了给你们两姐妹攒嫁妆木头还瘸了腿,当时他从山上滚下来的时候,我天都塌了,好在人活下来了,小穗啊,以后你要和夏凛生好好的过日子,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余穗不敢多问,但大致听明白了,是余海潮为了给女儿攒做嫁妆的材料,上山砍木头,结果滚下了山。 余穗心里酸酸的。 这里虽然是农家,但是爹娘都挺好,在尽自己所能地给子女一切。 她这个炮灰…… 咳咳,她会努力当个好女儿的。 余穗乖乖地应着:“娘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过日子的,一定不给你丢脸。” 孙玉英用力抬着柜子,又不敢抬起腰,担心重量会压在余穗那头。 这让她显得吃力,但依然乐滋滋的: “嗬!你能嫁给夏凛生,已经帮我长脸了!你没看见昨天你大伯娘一听你十月一号要结婚的脸,哎哟,想哭哭不出,哈哈哈!她当我不知道,她还跑去跟夏冬萍说过的,说你又笨又懒,将来要是夏凛生升了官能跟出去,你这样的上不了台面。 我呸!给人上眼药也不是这个上法,太不要脸了,我家小穗怎么说都是生产队里一枝花呢,人家夏凛生就看中我们小穗怎么啦,哎,我告诉你啊,我连夏凛生愿意先不圆房都说了!哈哈哈,气死他们!” 余穗:“……” 娘哎,这样猖狂的拉仇恨真的好吗? 反派死于话多,她本来已经是书里的炮灰了,最后还是要死在话多的娘身上是咋地? 第13章 不愁吃肉,只愁借口 余穗真的很无语。 但是能怎么办呢,她自己都不是完美的,不能要求便宜娘十全十美。 只好任由孙玉英一个人快乐地絮叨,直到漆匠来了,直到她不得不去出工。 要油漆的家具总共是六样。 一个子孙桶。 就是马桶。 这是传宗接代的象征,是嫁妆里最重要的东西,没什么都不能没有子孙桶。 一个抽屉台。 类似于现代的书桌,但是两边有大抽屉,中间有小抽屉,下面有脚踏,看起来做得还蛮扎实的,能用一辈子那种。 一口可以分成上下两层的大橱,还有两只靠背又直又长的木头椅子。 这算是余穗硬件嫁妆的全部了。 余穗其实挺惊讶的,她还以为,这个年代结婚,裹个包袱就走了呢,却竟然还有嫁妆。 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漆匠就是村里的同姓大叔,公社是允许手工匠人靠体力获得报酬的,只要给生产队交一定额度的买工分钱,匠人就可以接活。 余二倌和余海潮差不多年纪,他对着几样家具看了看,手在家具上摸索过,就下了定论:“抓紧点也得十天!“ 但等余海潮他们一走,余二倌就和余穗说: “嫁人做什么这么急呢,你看看,这橱还是榉木的,你爹当初为了砍这个还瘸了腿,现在急急忙忙的,就只能漆一下,可惜哦,要是不急,二叔我还能给你雕个花,画个图什么的,那,这上边雕五角星大放光芒,这边画主席和写些语录,怎么样?“ 余穗:“……“ 我说不要五角星和主席,会不会犯大错误? 特么不敢说啊我! 但余穗对油漆还是很敢兴趣的。 她吸粉最多的直播场次之一,也有做漆器。 当然,她只是为了传播华夏的漆文化,漆的是已经处理好的半成品小件,工序也是有整个团队在一旁准备好的,还有专人提示,甚至为了不翻车,提前备好了成品。 就是作秀。 这种真正的油漆大件家私,她可没有下手过。 余穗:“二叔,时间来不及啊,我这嫁的是军人,咱不能太挑时间,就这么漆了吧,不然晾不干。我给你打下手。” 余二倌:“你给我打下手?不都说余小穗懒得很吗,哈哈哈。” “那是我没做感兴趣的事,我对油漆感兴趣我就能做,不信你教我,我肯定做得好好的。” “哈哈哈,哎哟,行,那这个柜子我已经把灰补好了,你先帮我把表面砂光,半个小时你没喊手酸我再教你别的。” 别说半个小时,干了半天,余穗都在认认真真地砂柜面、砂桌面、砂马桶,砂砂砂。 这把余二倌看得连连夸赞:“哎哟,真看不出来,余老三的闺女做事竟然这么认真,得了,你要是真的想干,我收你当女徒弟了。” “哈哈哈,二叔我不干了。”余穗笑着直起了腰,丢下砂纸。 “才夸你,你就不干了?” “这不是大广播响了吗,我得给你煮饭呀,匠人上门,家里得煮个荤菜,我去给你弄点肉。” 余二倌又开心地把余穗夸一通。 余穗去了厢房,偷偷地闪到置换空间买了七八斤米,掺在米缸里。 家里穷,吃的陈米,但二三十斤米里掺进七八斤,估计能蒙混过关的。 今天就煮全米饭吃,保管孙玉英不敢当着匠人的面骂人。 有了米,当然也要混进一点肉,反正昨天的肉,余穗是看着夏凛生切了一些做的,孙玉英还不至于去称剩下的有多少重吧? 余穗就试探着在置换空间买一斤咸肉。 竟然还真能买到。 乖乖,这也太爽了。 以后还愁啥吃肉啊,只需要愁借口就是了。 余穗愉快地把一斤咸肉都炖了,趁着煮的空档,还一次一次地进空间,偷偷把厨房用的东西补一下。 油盐酱醋,啥都有。 就是看着倒完以后有现代标识的空瓶子…… 余穗有些犯难。 她怕放着让人看见了麻烦,转头又弄进了空间。 本来想着放一放,等有机会再弄出去丢的,但是等她进空间置换火柴的时候,发现空间里的玻璃瓶子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块钱。 这…… 怎么的,这个空间,啥都能换? 玻璃瓶子都能换钱? 这么环保又可心的空间,可太增加幸福感了。 余穗在厨房手舞足蹈。 全米饭和大切咸肉这样的招待,让余二倌开心地把余穗全家夸了又夸。 他不是没听见孙玉英在厨房骂余穗,但他表示理解。 这么个吃法,可不是败家么?要是他女儿他也骂。 但这是他今年第一次在主家吃到全米饭,干活得卖力些。 下午的时候,余二倌对于余穗的问题有问必答,有些需要示范的地方他也给余穗示范了。 不怕偷师。 这年头没有人家真的让女孩子做油漆匠人的,因为走街串户留宿主家都不方便。 到了晚上,余穗照样是煮全米饭和大块肉。 余二倌前脚走,孙玉英后脚就在厨房揪住余穗耳朵: “你是对我的话记不住是不是?这些米至少要吃三个月的,混着麦麸都不够,你还煮全米饭,你个死丫头你自己嘴刁,不爱麦麸饭不爱番薯饭也就算了,你现在这样铺张是要等着过年前饿死么你!还有这肉,你到底买了多少?你给我说!” 两块钱的肉能够几顿造的? 余穗只好把这份功劳归结给夏凛生: “娘,其实我在公社就遇到夏凛生了,所以,肉是夏凛生买的,买了五六块钱呢,那就让大家都吃嘛。” “啥,夏凛生买的?那我给你的两块钱呢?你还给我!” 余穗摸出两张一块钱,递给孙玉英。 这也算是她计划好的,变着法子贴补便宜娘。 她冷眼看着的,其实孙玉英没舍得吃肉,就是在余二倌夹的时候,她就使劲的夹给余海潮或者余程了,毕竟余程中午不在,余海潮又总想省给两个孩子吃。 很多女人,一辈子操心丈夫孩子,只苦自己。 但余穗亲娘比较例外,那个女人一辈子都在为自己谋算幸福、追逐理想,压根顾不上余穗,把余穗放到父亲手里,是她对余穗的最大仁慈。 余穗觉得孙玉英在这些方面比她亲娘好。 她能帮的,一定会帮孙玉英。 第14章 绿茶男 孙玉英对于两块钱是一张两元面额的,还是两张一元面额的,一点异议都没有。 拿回了钱,全家又吃到了肉,孙玉英心满意足。 她放开余穗,开始夸夏凛生: “啧啧啧,夏凛生是真疼你啊!给买那么老些肉!你个死丫头到底是有福气的,你也不早跟我说这个事,那……改天他来,你对他好点。对了,你给他做双鞋!女人结婚前都要给对象做鞋,趁着这几天他在,你跟他拿个尺寸,怎么也给他做个鞋面出来。 鞋底我帮着纳,咱也不能光拿人家的,知道不?你给他做鞋,他以后更疼你,知道不?你嫁了人,哪里能像在家里这样,想吃肉就吃肉,你哄好了他,以后让他继续疼你,知道不?” 这…… 想不到啊想不到,这怎么还是坑上自己了呢? 做鞋容易,但给夏凛生做鞋…… 怎么那么奇怪呢! 余穗嘴里啊啊哦哦地应着,脑子里压根没记。 晚上她看了一会儿旧报纸,小心地把报纸藏好,又拿了纸和笔整理油漆家具的心得。 这是做手工主播养成的习惯,她必须提前做好总结,把刚学的东西消化掉,才不至于在接下来的工作中出问题。 估计是挺晚睡的,也没有手表。 那金贵东西,她不敢买来炫啊! 然后隔天,余穗再次被孙玉英拖起来:“哎哎,你给我起来,夏凛生是不是跟你讲好的,今天要带你去县城?” 余穗睡眼朦胧:“好像是……我忘记了……” 孙玉英压着声音,又气又急地捶余穗: “忘记你个头!你昨天怎么不讲一声,人家夏凛生四点多就到了,在外头站了一个小时,我听着有人咳嗽起来才看见的。你这个死丫头真是要气死我了,快点给我起来,快点去!得去到清溪公社那边才有公共汽车过,太迟了就坐不到车了。 我倒是不明白了,别人听见要去县城,能整晚睡不着,你倒好,你竟然会忘记,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这是去给你买结婚东西啊,说不准还能给你买全毛的衣服呐,你怎么这么不当回事,你个猪!我先帮你去哄着,快点起来!” 余穗哪儿知道这种事啊,她又没结过婚。 她揉着眼睛看外头,天都还是黑的。 听着便宜娘在窗下和夏凛生讲了几句话,又很快探头进来小声嘱咐:“赶紧的,我先回房,你去撒个娇,别让人家真的生气了,不带你去。” 这才算是走了。 这老母亲,真是为女儿操碎了心。 余穗只得强打精神起来,换了件厚点的衣服。 忽然记起来,她看的旧报纸上写,今天有雨。 啧,夏凛生可真是选了个好日子。 这到县城万一下雨要怎么弄?这年头又没有便利的伞或者雨衣卖的。 不过现在还没下,不去的话,便宜娘肯定不同意。 余穗闪身进置换空间,匆忙地买了一把老式油布伞。 看见过弟弟房间里有一把的,她按照那种样子买的,置换空间的屏幕上也标注是六七十年代的老物件,花了她一百八十块大洋呢。 没办法,这种东西人家是当收藏品卖的,溢价有点高。 余穗这才出去。 夏凛生背着身子站在院子里,一边肩头挂一个军用水壶,一边肩头挂一个军用书包,身板挺直。 余穗走到他背后:“对不起,昨天忙了一天,我给忘了。你来了,怎么没叫我起来?” 夏凛生转过身。 晨光还是青灰色的,给他脸上打着阴影,使他的脸依然如前一日看见的那么轮廓分明,但却没有之前那么凶巴巴的,声音竟然还有些温柔: “叫了,你没听见。刚三婶说了,你帮着漆嫁妆累了一天,睡过头也是正常的,现在走还来得及。” 余穗不多话:“那走吧。” 夏凛生大步一下子走到前面,去推自行车,转头看见余穗手里的伞:“怕晒?” 余穗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不,漆匠昨天说,那些橱在砂的时候要是觉得有些返潮,今天可能会下雨。” “是吗?那你给我,我绑在车架上,省得你拿。” 余穗已经后悔买这把伞了。 电视剧里女人撑着一把油布伞,袅袅婷婷地走路,那伞绝对不是真的油布伞。 真的油布伞好重啊,至少有三四斤,拿一会儿不要紧,拿一天…… 想想都觉得自己犯傻。 余穗连忙把伞递给了夏凛生。 夏凛生做事和他的人一样,很板正,从书包里拿出两根绳子,把伞紧紧绑好,还要轻轻摇一下确定很牢固,这才带了余穗走。 这次,两人往丁字路的左边去了。 自行车上两人无言。 但没骑多久,夏凛生就下了车,支好车撑,还向余穗做了个别出声的手势。 余穗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配合地下了车,站在村路上。 只见夏凛生猫着腰走了几步,翻下路基,一会儿,他拖上来一个人:“出来!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出来!说不清楚就送你大队部去!” 被他拽着的人跟他的身材比起来,像是狼身边站的田园狗,小了一大圈,还弯着腰连连拱手呢:“哎哎,别拉我,大哥,我就是挖个番薯,大哥,谁家都有饿肚子的时候,你放手,哎,放手啊。” 余穗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好奇地看着。 没想到这人拱了一圈手,抬头看见余穗,停了手:“余,余穗?怎么是你?这人谁啊,我,我这知道你爱吃番薯,我大早的来挖几个大红薯给你吃,这人谁啊,快叫他放了我,放手!” 余穗:“……?!” 挖番薯给我吃? 你干脆噎死我算了! 不管这人是谁,明明自己偷东西,却还说这种话,绿茶男! 余穗毫不留情地踹了面前的人一脚。 这一脚倒是帮他从夏凛生的手里挣开了,还摔了个跟斗。 余穗还没解气,怒道:“你在说什么?你才爱吃番薯,你全家都爱吃番薯,自己偷东西还说这种话,你当我是傻子是不是?你再敢胡说一句,我让我对象揍死你!” 第15章 我靠厚脸皮蒙混过关 “对象?” 这人趴在地里,听见这个词,忍不住地看向夏凛生。 夏凛生的脸在渐渐明亮的晨光里像笼了一层霜,手紧紧握着拳,从下往上看,格外高大凶狠。 男人不禁手支着地往后退了两边,忽然一个转身,手脚并用地爬出路基,跑了。 余穗从地上捡了一块土坷垃,紧走几步扔过去:“不要脸的贼!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到大队部去告你!” 临时选的,土坷垃太重了,余穗没扔远,却差点把自己扔地里。 那个浑蛋倒是跑远了。 夏凛生没追,只看着余穗:“他是谁?” 多多少少,是质问的口气。 余穗心里正气得要死。 这个男人竟然说什么挖番薯给她吃,那八成是便宜娘嘴里的苏胜强。 原身犯的不是傻,而是埋的地雷吧,这怎么总是突然出来一个,突然出来一个的? 余穗觉得,自己早晚会被炸死。 啧! 但她求生欲望向来强,不到最后一刻,她绝不会摆烂,承认自己就是那个傻不啦叽为别的男人闹上吊的原身。 余穗转头看着夏凛生: “你要听假话的话,那就是我不熟悉,应该是下乡知青里的一个,我分不太清那几个人名字,可能叫苏胜强还是什么的。你要是想听真话,那就是我的追求者,看上我的呗,毕竟你也听见了,他说挖番薯给我吃,是不是?” 夏凛生愣住。 他还真那么想的。 但这是能随便说出来的? 余穗看他又是那副皱着眉,很凶的样子,不屑地摇摇头: “这就吃醋啦?可这是我的错吗?我已经穿最旧的衣服,努力装作傻大姐,我还打人呢,可人家照样想着追我,我能有什么办法?但你也一样! 你人都不在这里,我却得天天听村里的大婶大娘夸你好,天天听余秋陈明丽向我打听你,非说我配不上你,话里话外只有她们配得上,我要是像你这么吃醋,我早就酸死了!哼!” 夏凛生:“……” 无话可说。 小媳妇把他想说的、不想说的,能说的、不能说的,统统说完了。 听来听去,她就是自己把自己夸了一遍,再顺带把他也夸了一遍。 总觉得哪里不对,但…… 特么竟然生不起来气了。 余穗可还没完,她指指停在一边的自行车:“因为这事回家退亲,还是继续去县城,你给句话。” 夏凛生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像极了小时候因为跌倒了闹脾气,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的某个角落软得不行,非常想伸手掐一把脸。 他伸手,余穗紧张的一侧头:“干嘛!” 夏凛生最终在她头上轻拍了一下:“以后不许动不动就说退亲,像什么话!” 然后他就去推自行车了。 余穗:“……”过关了? 这男人,心里是真的喜欢原身的吧? 很包容哦。 夏凛生已经跨上了车:“快上来,已经迟了,第二班车都不知道能不能赶上。” 就这样,两人上路了。 终究,为了这个插曲,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倒是很快到了清溪公社。 夏凛生把自行车寄放在公社的大院,手里拎着余穗那把笨重的大伞,跟余穗站在一个站牌下面等。 两人依然不说话,这就导致余穗肚子“咕噜”一声,夏凛生就听见了。 夏凛生把身上背着的书包递给她:“我带了糕,你要是很饿就先吃一块,一会儿到了城里,我带你去吃大肉面。” 余穗可不习惯在路上吃东西,没接:“一会儿吃吧。” 但是肚子不争气得很,唱对台戏似的,又是“咕噜”两声。 夏凛生叹了口气,把那粗笨的伞夹在腋下,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红纸包,当着余穗的面拆开,递给余穗一片褐色的东西。 余穗鼻子非常灵,闻到了一股混合了红糖、柑桔、桂花等天然香料一起烘烤过的味道。 什么东西? 这年代还有这么精细的烘培糕点? 余穗接了过来,放在嘴里咬一口,竟然又香又酥又脆,且是她这个吃货没吃过的。 “好吃。还有吗?” 她得再尝尝,说不定能复制出来。 夏凛生的脸抽了抽,再次把书包递给她:“自己拿,都是给你的。” 余穗接过书包,还挺沉,翻了一下,除了夏凛生刚才打开过的红纸包,还有别的几个纸包裹。 她疑惑地看看夏凛生。 夏凛生眼睛望着远处,假装在观察车辆,但像装了雷达似的,马上回答她:“咳咳,还有两包是话梅和蜜枣。晕车药也带了,你要是晕车的话,先吃一颗。” 余穗:“……”竟然有点感动。 那个年代文里,倒没这么写他呢,反而是女主余秋,比较主动,又是做衣服又是做鞋子的哄着他。 这是对原身才独有的? 余穗嘴里咬着糕,心里就有了些不一样的情愫。 车来了,挺多人的,司机没等人坐好就开,走在里面人摇摇晃晃的。 夏凛生像护崽母鸡似的,一手拽住车里的杆子,一手不但得夹着那把多事的伞,还得扶住余穗。 他看见剩一个座位,理所当然地把余穗推过去,让余穗坐着,他自己站在旁边,顶天立地。 老式公交车开起来,除了喇叭不大响,浑身都在震响,“咔咔咔,咔咔咔”。 声音很单调,听久了,有点催眠。 余穗昨晚睡得迟,一早又起这么早,不知不觉地,她开始瞌睡。 余穗左边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秃头大叔,也在打瞌睡,她的头点啊点的,眼看要跟秃头大叔头顶头了,夏凛生连忙伸手把她兜过来。 手上触及少女那又软又滑的脸,他手抖了抖,连忙又放开。 一会儿,余穗又偏了,他又伸手去兜回来。 一会儿,又…… 三四次以后,夏凛生无奈,直接把余穗的头抱到他这边,靠在他身上。 车子摇晃得狠的时候,他还得伸出手把余穗的头固定住。 县城不近,余穗觉得自己枕在很硬实的皮座上,睡了一个好觉,可睁眼,是夏凛生裤子前开口的门襟。 枕的确实是皮座。 夏凛生的大腿皮啊。 余穗:“……”但愿我没有流口水,否则就太尴尬了。 第16章 她把最好的给了我 余穗继续闭上眼,等公交车在经过一个大坑猛地一跳的时候,她假装往左边偏了偏,然后顺理成章地醒过来。 咳咳,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夏凛生。 夏凛生见她醒了,什么都没说,只有一个水壶默默地递过来。 余穗睡醒后有喝水的习惯,这动作,差点没让她流出眼泪来。 似乎,也就外公这么做过了,陪着高考的时候,等她午休过来,就马上递上一杯水。 余穗心里有些难过,拧开水壶就灌,掩饰自己的刹那软弱。 不想车子忽然刹了下车,半壶水浇在余穗嘴巴里,脖子里,甚至鼻子里。 余穗狼狈的大咳起来。 夏凛生连忙掏出手帕递给她:“没事吧?怪我,不该在车上给你水。” 余穗连连摆手:“咳咳咳,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不小心,咳咳咳。” 老天终究是公平的,不能让一个人尴尬啊。 余穗觉得自己今天简直是在演灾难片,汇集了各种社死场景。 好在天空下起了雨,到站的时候,雨量中等,很多乘客都在叹息自己怎么没有带伞。 余穗小小的骄傲了一把,自己的伞总算不是个累赘了。 结果…… 伞是夏凛生拿的,下了车,他就哗地一下撑开了,向余穗头顶遮过来。 谁知道,古董油布伞在众目睽睽之下,伞骨一根一根断裂下来砸在余穗头上,伞面一点一点地冰裂开来,被风卷走,最后,剩光秃秃一根大骨架子,杵在夏凛生手里。 前后不过三十秒。 余穗:“……” 夏凛生:“……” 过往旅客从羡慕到偷笑,不过撑一把伞的距离,最后大家都不掩饰了,看着看似撑着伞,实际上啥也没遮住的两人大笑。 社死次数多了,便啥也无所谓了。 余穗心里是懊恼自己怎么没有在空间撑开来试试,这伞是保存不善,都风化了呀,但事已至此,懊恼一点用也没有了。 她抹一把脸上的雨水,淡定地看向夏凛生:“也好,这样我们也不手酸了,减轻负担。” 夏凛生刚还在想,好家伙,把丈母娘家的伞弄坏了,小媳妇一定生气了。 结果余穗轻轻松松来这么一句,夏凛生顿时笑了出来。 他笑得身子颤动,最后把余穗一把拉到胸前护着,往车站挡雨的地方跑去:“回头给你买一把洋伞!” 小媳妇真是大方又有趣,就算他多花了没规划好的钱后自己苦一点,也不能让她回去挨丈母娘的骂。 两人在车站又坐公交车往县城最热闹的地方去。 大概因着伞坏了余穗没责怪夏凛生,夏凛生的话明显比前几次多了起来。 他一会儿问余穗饿不饿,一会儿又问渴不渴,余穗忙着看七十年代的县城,回答得不是很多,夏凛生才歇了嘴。 两人先到国营面店吃面。 面店还挺大的,一边卖包子糕点,一边卖面,中午还卖炒菜的那种,里头营业员大师傅什么的一眼望去有十多个。 余穗安坐在饭桌上,看着夏凛生排队买筹,排队取面,捧着两碗面小心地穿过人群,朝圣般地来到她面前:“一碗大肉,一碗爆鱼,浇头都给你。” 夏凛生把一块大肉移到爆鱼面碗里,推给余穗,便埋头开始吃自己的面。 余穗:“……”余程没骗人。 这种所谓的大肉确实很大,铺了半碗。 但是,真的太肥了啊! 这脂肪吃下去,得帮漆匠砂多少橱柜才能分解啊? 余穗把大肉夹还给夏凛生:“我不喜欢。你吃吧。” 还怕他推却,特意地拿手捧住碗,侧开身子吃。 夏凛生看着肉:“……”哪有人会不喜欢吃肉的,她这是把最好的给了我。 这辈子,只有娘和小媳妇这么做过。 小媳妇年纪小,心眼却好,哪儿哪儿都好。 余穗可不知道自己随手的举动,别人很是震撼呢,她只管大口地吃着爆鱼面。 等她吃完,一抬头,看见夏凛生正默默地看着她。 余穗吓了一跳。 这什么眼神? 感觉像自己面对榴莲蛋糕,欢喜非常又纠结热量,到底吃不吃的眼神。 这是闹哪样? “你看我干什么?” 夏凛生马上别开眼,先站了起来:“没什么。吃完了?吃完了去百货公司。” 外头还在下雨,从面店到百货公司有一段距离。 夏凛生刚才用身体护着余穗,整个肩头都是湿的,他干脆把衣服脱了,撑开在头顶上,向余穗抬抬下巴示意——来。 余穗走到面店外面,看他举着衣服的母鸡样子,一时有些迟疑。 衣服展开再大,夏凛生的羽翼之下,也是个暧昧的所在。 余穗可没把他当内人啊! 她往两边看看。 估计是因为下雨,路上倒是没什么人,就面店门口的角落里,坐着一个灰白头发是男人,低着头,手撑在胸前,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在意他们。 好的吧,总比淋湿了强些,现在已经是秋天,他们还要在县城呆很久,搞得湿漉漉的,毕竟不舒服。 可没想到,余穗正要走过去,刚才坐着的那个老人,忽然身子往前一冲,给跪下了。 这是干什么? 要饭的? 要饭也不用行这么大礼吧? 余穗正在不知所措,这老人身子抖抖索索的,又往前扑了一些,整个人栽倒在地,头发丝儿都盖在余穗脚上。 夏凛生一开始也没明白这人怎么回事,后来看他往余穗这边扑,连忙伸手去挡,但还是晚了一步,这人还是扑倒了。 夏凛生就一把拎住他后领:“哎你干什么!” 余穗却在这时,看见这人的脸,青灰青灰的,嘴唇是紫色的,抖抖索索似乎想说什么,但说不出来。 余穗愣了愣,连忙喊夏凛生:“快放下,别拎他,他有病!” 夏凛生站在背后,并没有看见这人的脸色,很生气:“可不是有病么,耍流氓啊你!” 余穗急了:“快放下,这人是真有病,我看是心脏病,快放下,救人要紧。” 夏凛生人高力气大,拽住这人翻到面前一看,果然! 他连忙把人拖进面店:“快快快,大家搭把手,这人发病晕倒了!” 面店里的顾客一下子退后,空出大片地方来,让夏凛生把人放在地上。 余穗蹲在地上喊病人:“大伯,大爷,你觉得怎么样?自己有药吗?” 第17章 起来,别死! 老人紧闭着眼,看起来完全没有力气回话。 但是门口卖筹的营业员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反而骂起人来:“干什么!把人拉出去!发病了拉我们店里干什么,一个扫大街的五类分子,不许进来!” 夏凛生和余穗愣住。 顾客们面面相觑,最终选择坐回去继续吃面,当没看见。 有个年纪挺大的男人走过来,小声和夏凛生余穗说道:“哎哟,沪上下放来的,死了也没人管他的啦!” 而此时,地上的男人已经没有了动静。 余穗听说过这时代有些事让人诟病,要注意成分别惹事上身,但她是穿越者啊,哪里有那些个觉悟。 什么四类五类,一条生命就在眼前,难道就这样让他死去? 余穗对着营业员气道:“不管他是什么分子,总之上头没让他死吧?现在外面下雨,放外面肯定就死了,你要是不怕造孽你把人抱出去!” 营业员气得咬牙:“你!关你屁事!” 余穗:“对,我这屁大点事,看把你急的,别嚷嚷了,人都要死了,你要是不想人死你赶紧打电话叫医院来拉走!” 营业员气归气,但是走过来看看地上的人一动不动,还真有点怕,小跑步地往面店里面去了:“经理,经理,出事了!” 余穗观察着地上的人,此时这人的脸色更加发青,伸手探探颈脉,已经探不到搏动。 余穗虽然不是医生,但是她参加过急救训练,拿到过这方面的证书。 当然,前世去拿这种证书的初衷,不过是增加自己拍摄视频的题材,获得更多人的关注罢了,压根就没用上过。 但好在她做任何事都挺认真,急救训练证书是实打实自己考到的。 此时她马上把老人放平,往他旁边一跪,手指在胸口探了探找到按压点,两手交叠着就要做心肺复苏,旁边的食客“呼啦”围上来看热闹。 夏凛生吓了一跳,看看人群看看余穗:“你干什么?” 余穗抬头望向他,这才记起自己此时做这些,非常可能把穿越身份露馅。 但是…… 余穗瞥一眼地上的人,心脏病黄金救援时间也就四五分钟,她要是不出手,这个老人,九成九是死路一条。 她不是圣母,上辈子也从没救过谁,但她就是一个普通人,真有一个人眼看要死了,她做不到见死不救啊! 余穗:“我在一本书上看过,心脏按摩说不定能救人,这人看着不太行了,脉搏都没有了,你赶紧去让人帮忙打电话给医院,看能不能让人来救,我先死马当活马医,试试看。” 夏凛生皱眉和她对视。 余穗:“去啊!见死不救,晚上睡得着吗?” 夏凛生一下子站起来,扒开人群往外走,边走边喊:“电话,哪里有电话?谁知道哪里有电话?” 余穗只管大胆地做心肺复苏。 她一边保持按压频率,一边观察着老人的脸色。 眼看没啥起色,她喊起来:“哎,别死,醒过来!你们有谁知道他名字的吗?帮忙喊他,大家一起帮忙!” 刚才来跟余穗说过话那个老人小声说:“我知道,他叫顾康年。” 余穗便大声喊:“顾大伯,顾大爷,醒过来,顾康年,起来,别死,苦日子要过去了,醒来,快醒来!” 喊了几下,余穗就拨转着老人的头,做人工呼吸。 夏凛生找人打电话回来,看见的就是余穗趴着跟人嘴对嘴的景象。 他捏着拳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开始对着看的人生气:“看什么看,走开些,都别围着了!” 余穗都顾不上理他,心脏复苏和人工呼吸轮流做了几次,人醒没醒来不知道,但是老人的脸色开始有了转变,从青灰到蜡黄,再到渐渐有了红晕。 余穗满头大汗,再次要趴过去做人工呼吸,一只大手伸过来挡住了她:“我来!” 然后就低下了头。 余穗看夏凛生高大的身体伏着,心里竟然松了一口气,连忙指导他:“注意捏住鼻子,把他下巴抬起来一点,吹气久一点……好了,停一下,我再按压几下……” 夏凛生抬起头来,脸色瞧着比地上的人还要难看。 余穗转头想再按压,地上的人倒很大声的“咕”了一下,发出呻吟:“呼!” 旁边有人喊起来:“活了活了,真还救活了!” 余穗一下子坐在地上,甩手。 累死她了! 夏凛生的水壶伸过来:“去洗洗。” 余穗还真需要。 后知后觉的有点恶心。 她拿着水壶到外面去漱口,漱了好久,一转头,看见夏凛生站在身后,拿着块手帕。 余穗:“打到电话了吗?” 夏凛生寒着脸,把手帕塞在她手里,转头就进去了。 余穗:“……”又怎么啦? 面馆里,地上的人眼睛微微张开了。 之前那个告诉余穗名字的老人趴在旁边和他说话:“哎,顾老头你命大啊,都没气了,还有人把你救活了,那,这个小姑娘救的你。” 余穗蹲过去:“老同志,你自己有药吗?要是有药得吃啊,这可真是差点就死了!” 顾康年的眼神一股迷茫,看着余穗好久,努力聚焦:“死了就算了,你还救我。” 他声音很轻,但余穗还是听见了,凑过去鼓励他: “那可不行,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就有希望,我从来没有救过人,把你死马当活马的瞎按按,竟然救活了你,可见得你还没到死的时候,还是活着吧。” 顾康年嘴角扯了扯:“得了,我现在想死,都没力气了。” 面店的营业员又开始骂人:“死没死?没死就出去,躺在我们这里算什么?真是的,你们两个乡下的,赶紧把人弄出去。” 顾康年手按住地,倒是想撑起来的,但是人太虚弱了,根本起不来身。 余穗看着外面连绵的雨,转头就和营业员怼:“这地又不是你家的,这是集体的,他躺一下也碍不着你什么吧?” 营业员就尖着嗓子乱骂人,夏凛生往余穗面前一站,营业员看着他高大的身材,音量调低不少,变成了嘟嘟囔囔。 又有经理出来说话:“不要吵了,我们打了电话给人民医院了,让医院来拖走。” 第18章 你是不是要娶他 吵吵闹闹了又有四五分钟,外头真来了辆白色的面包车。 两个穿白大褂的人进来,对着地上的顾康年看看,问:“什么情况?要去医院吗?去的话先交钱!” 刚才那个认识顾康年的老人倒还算热心,蹲下去问顾康年:“顾老头,人家拉你去医院,你有钱吗?” 顾康年闭上眼:“没有。” 老人说了声,“哎哟,那可不好弄”,就转头看余穗。 余穗:“……”看我干什么? 营业员在这时候酸了起来:“哎哟,不是要当大好人吗,赶紧的,帮人家付钱,送人家医院去啊!” 余穗还挺为难。 卖力救人的时候,谁会想到这些? 但这个老人刚才那么严重的心脏问题,现在虽然恢复呼吸了,肯定是需要住院治疗的,否则就白救了。 要是能用后世的钱就好了,她不介意借给他,但现在的流通币,她身边只有几块钱呢。 余穗看向夏凛生。 夏凛生对上她眼,叹了口气:“你想干什么?” 余穗:“借钱。一定还你。” 夏凛生鼻子里哼了一声,手伸进口袋里,掏出来一把钱和一张粉红色的票:“都在这儿了。本来还找人求了一张票,想帮你买辆自行车或者缝纫机的,现在你自己看着办。” what? 竟然还要买自行车或者缝纫机的呀? 这诱惑真是太大了! 余穗后悔极了。 早知道还有这种好事,她就不会……不会在这里吃面了嘛,可以眼不见为净。 但现在,后悔没有用,不给人送医院,还不如之前没做心肺复苏呢! 好人不好当。 这事儿她记住了,以后尽量不当好人。 余穗走过去问穿白大褂的人:“救护车费多少钱?” “两块。住院的话也要先交一百押金。” 余穗心疼的嘬着牙花子,走到卖筹的营业员那边:“同志,借张纸写个欠条,别给我脸色看,我现在是帮你解决问题,难道你希望我一走了之,让人躺你这儿等死?” 那女人便冷着脸,给了余穗纸笔。 余穗刷刷写了两张借条。 一张她先塞给夏凛生:“拿着。我肯定还。” 不等夏凛生反应,她捏着另外一张连同一百零二块钱,走去给地上的顾康年: “借你钱,所以努力别死了。借条我帮你写好了,上面有我的名字和地址,证明我是借给你的,哪天你有了就得来还我;我不问你的地址,证明我不催你,所以你不要有负担。拿着吧,我们有事得走了。” 说完,她就招呼夏凛生一声,“走吧”,先走进了雨里。 夏凛生很快追了上来,头顶上还不下雨了。 余穗抬头一看,夏凛生把衣服撑得大大的。 余穗笑了笑:“谢谢。” 夏凛生不出声,一张脸板着,像余穗第一次见他时一样。 两人沉默地走在雨里,到了面店斜对面的百货公司。 因为下着雨,百货公司门口没什么人,余穗站定了,就把多的钱还给夏凛生:“票我先收了。要是过些时候他还我钱,我就自己买自行车。行不?” 余穗心里另有打算,钱无所谓,票可得要。 拿着夏凛生的票,就能参照着在置换空间找找有没有一样的,回头她就能多买一些票回来,再买上缝纫机啊手表啊什么的,到时候要是夏凛生回部队去了,她就可以跟人说都是夏凛生寄来的。 多好的借口啊! 就看在这一点份上,夏凛生这个形婚男人她还得抱紧咯。 以后大胆地买买买就靠他了。 可夏凛生沉默着收了钱,依然板着脸。 看着实在是影响心情。 余穗挠挠头:“呃……就算他不还,我也会还你钱的。真的,我一定想办法还你钱。“ 夏凛生依然不说话。 难得,余穗找到了借口的源头批发商,还是愿意哄哄他的。 余穗摇了摇他的袖子:“哎,怎么了呢?你是不是不想借那些钱?你要不愿意借你早说啊,你这样板着脸能解决问题吗?不然我们啥也别买了,回去吧。“ 夏凛生胸口起伏了一下,总算说话了:“不是钱的事!“ “那是什么事?“ “你……” “我怎么了?“ 夏凛生又不说话了,别着脸。 余穗生气了:“有事说事!你这样我会觉得你不想买结婚东西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乱借钱,所以不想结婚了?那你直说!“ 夏凛生转过脸:“你胡说什么,我哪有不想结婚!“ “既然不是,那有什么事不能说?我们又不是人家天天能见面的对象,谁知道你肚子里想什么?你要是这种性子,我可不愿意跟你结婚!“ “你!你再说这种话我生气了!“ “说得好像你现在没生气一样!你给我看脸色,我才生气呢!到底什么事?你不说就是给我看脸色,怎么滴,我还没嫁你呢,就得天天看你脸色?“ 这下,夏凛生给逼出话来了:“谁给你看脸色啦,你非要我说,我还不好意思说你呢!你都没亲过我,你去亲那个老头!你真的很过分!” 余穗:“……!” 眼前的男人板着脸,胸口大力起伏着,真的是非常生气呢。 莫名搞笑! 亲老头? 奶奶滴,他怎么想出来的? 救人的时候,她只一个劲把老头当橡皮人来回忆考试流程了好吗! “啧,你要这么说……”余穗无奈地叹了口气,双手在胸前一抱,戏谑地看着夏凛生: “那你刚才还和我抢着亲呢!你都没亲过我,你去亲那个老头!你真的很过分!来,你给我说说,你凭什么抢着亲老头,你亲了他一口又一口,他哪里比我好?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夏凛生:“……!” 完全愣住。 打死他都没想过小媳妇会这么说。 他还无法反驳。 刚才他可就是这么说小媳妇的。 但现在听回来,怎么那么别扭呢? 余穗脸色倒是凶了起来,对着夏凛生生气:“说啊,你为什么亲他?你是不是要娶他?说!说不清楚别回家!” 夏凛生脸完全绷不住了,一下子笑了出来:“我……别闹了,算了,进去买东西吧。” 轮到余穗摆一张发脾气的脸:“我没闹,是你闹!为什么要算了,你给我说,你为什么亲老头,不说清楚我不进去,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第19章 人都去哪儿了 夏凛生真没想到,怎么不过一分钟,自己刚才满腹的气恼,现在全部变成了歉意。 还觉得想笑得不行。 他仰着头,笑得身体颤动,好不容易止住,还得软着声音解释:“好了,是我的错,我不是亲老头,我只是给他做人工呼吸,好了好了,刚才是我……想多了。” 余穗见好就收,再继续闹,倒有调情的意思了: “确实是你想多了,当时一心只想救人,谁会在乎他是老头还是小伙子。你那样说一点没考虑我的心情,不过看在你愿意借钱的份上,我也不跟你计较。要买什么就走吧,下着雨呢,买好了早点回去。“ 余穗说完,小手一背,正经得像老干部。 夏凛生跟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嘴角依然禁不住大力翘起。 “你都没有亲过我……你都没有亲过我……”不知道怎么的,余穗刚才学嘴的这句话,就一直萦绕在他脑海里,怎么挥也挥不去了。 小媳妇太可爱了!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在百货公司走了起来。 余穗在底楼走了一圈,也没见夏凛生出声,终于站住脚,回头问:“哎,到底要买什么?” 夏凛生那脸就还是笑着的:“本来想买个自行车的,现在……只能先给你买衣服料子了。还有就是你看你要不要买点暖瓶、脸盆什么的,对了,再给你买个洋伞。” 讲真,这年代的东西,余穗看不上。 再说了,他们这算什么结婚呢? 谁知道过几天会发生什么事结不成的。 她干脆把问题丢给夏凛生:“我也不知道啥好,你在外头见得多,我听你的,你看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这果然是个好方法。 夏凛生觉得小媳妇尊重他,越发高兴了,也很大方,先带着余穗去扯布。 确实像便宜娘说的那样,夏凛生想扯两身全毛的。 余穗总觉得这种婚结的不明不白,太过花夏凛生的钱,她不好意思。 余穗便执意不要:“不要了,现在天还热着,全毛的穿不到,今天我们还借出去钱了,省着点,买普通的就行了。“ 夏凛生在心里就又给小媳妇发大红花。 小媳妇真好,真是顾家,也体贴我,哪儿哪儿都好。 最后夏凛生按照余穗的意思,扯了两身的确良的衣料子,两身卡其布的裤子料,买了些毛线。 但是夏凛生把原本打算买毛料子而省下的钱和票塞给余穗:“啥时候想再添,你自己去公社买也行。“ 余穗需要这些票,便收下了。 别的东西基本都是夏凛生作主,买了两个脸盆两个暖瓶,几斤硬糖什么的,拎在手里,又脸红红地问余穗:“那个,有个雅霜,擦脸的,给你买一个?“ 余穗才看不上,想自己做:“不要了,我皮肤好,用不着。“ 夏凛生看一眼小媳妇的脸,想到在车上她瞌睡时握到的脸,手上那种滑腻腻的感觉又来了,心里软得不行。 夏凛生手塞到口袋里握了握,又往出掏了两块钱:“嗯……那,这个钱我也给你,你啥时候想买,你自己买。“ 余穗:“……”又给? 这男人是真大方啊。 唉,原身要是没死,这种经济适用男是真挺好的。 可惜了的。 雨一直下,洋伞倒成了必需品。 但是伞是真贵啊,竟然要十三块一把! 相比这年头工人二三十块的月工资,社员四五十的年收入,这买把伞,真是大事了。 怪不得这年月街上很少见这样的黑色大伞。 可夏凛生毫不犹豫地买了:“要是三婶说你,你就说那个伞被我弄坏了,这个新的你留在家里给大家用,三婶就不说你了。” 余穗可不敢。 提什么伞啊,那伞就是凭空多出来的。 余穗:“你到我家可千万别提伞的事,这个伞这么贵,回头你撑回去,放在你家里用就是了。” 余穗的本意是,这伞也实在太贵了,空间买的那个伞本来就不好,虽然夏凛生不知道来历,但她也不能讹人,伞让他拿回去得了。 听在夏凛生耳朵里——小媳妇又开始顾着我了,人没嫁过来,已经帮家里考虑了。 实在是好。 夏凛生那张脸,就再也没有板起来过,开心得不得了。 下了雨肯定不能再去别的地方,两人便回家了。 转两次车,回到清溪公社的时候,也不过才十一点。 夏凛生去取了自行车,他没有雨衣,余穗给他撑着伞又不方便骑,夏凛生就一个劲地让余穗顾着自己就好。 回到余家湾的时候,夏凛生整个人都湿透了。 余穗看着他这样狼狈,想着叫他在自己家洗个澡换身衣服,但是夏凛生没好意思,说:“反正淋湿了,我还是回去吧,三叔的衣服我也穿不上。“ 这倒是。 余穗便没再留,自己把东西拎进了家里,等出来想把伞给夏凛生的时候,发现他已经骑走了。 余穗自己也是湿了半身,想着煮点水洗个澡的,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奇怪,今天下雨,社员是不会出工的,那家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孙玉英和余海潮去哪儿了? 还是星期天呢,余程按理也该在家,现在不在。 还有那个油漆匠,说好了接下来是要天天来干活的,怎么人影子也不见? 余穗正在疑惑呢,屋外有人喊:“余穗,余穗,快点,你没听见人家喊啊,队里开会,全部到仓库那边集合!” 余穗探头出去看看,竟然是余秋,穿了木屐,打了一把黄油布伞。 那黄油布伞把她的脸映得蜡黄,余秋板着脸的样子,就像个蜡像,没有人气。 余穗皱眉:“我刚从城里回来,身上都是湿的,也要去吗?” 余秋:“队里出大事了,你要是不去,被人怀疑,可别怪我。” 说完她转身走了。 余穗:“……”什么意思! 但余穗初来乍到的,还不是很懂这农村规则,既然爹娘弟弟都不在家,想必是真的重要的。 余穗不知道仓库在哪儿,连忙打了刚买的洋伞,追着余秋去了。 余秋回头,目光盯在余穗的黑色洋伞上,很久,才一言不发地转过去。 第20章 生产队的大事 很快,两人就到了生产队的仓库。 里头挤得满满当当,一溜儿蓝色绿色的背影。 只有最前面摆了一张老旧的办公桌,两个中年男人坐在那里,严肃得很,看着像是国家大领导坐在主席台上。 陈明丽坐在办公桌后面些的角落里,也对着外面,看着就有些突兀。 因为大部分女人都是背影。她们坐在从家里搬的小板凳上,男人则随意地蹲着或站着,还有一群孩子,在角落里玩闹。 感觉真的是整个生产队的人都在了。 陈明丽抬眼看了看余穗,马上低下了头。 余穗收了伞,正愣着不知道该做什么,余秋一把拽住她胳膊往人群前面拉:“人来了!我看着的,她刚到家,应该还不够时间做手脚。” 余穗莫名其妙,只能任她拉着往台前走。 孙玉英在人群里站起来:“干什么!余秋你拽她干什么,关她什么事!” “主席台”上的其中一个男人很严厉地喝止:“孙玉英你坐下!现在是整个生产队的大事,谁都要问的,既然有人举报了,那就得问!” 可余海潮又站起来:“队长,这也得讲出个理由吧?凭什么要问我们小穗?” 原来这个就是队长。那另外一个是谁? 余穗还在辨认,这队长就拍桌子:“凭什么凭什么!有人举报就能问!别人怎么没举报别人就举报余穗呢?你们都坐下,再吵吵这会开到几时去?” 余海潮转头对余穗投来担忧的一瞥,最终却只能默默地坐下。 余穗一头雾水地被余秋拽到台前。 队长看了余秋一下,目光在余穗的伞那里也停了一阵,然后就敲敲桌子: “安静!现在大家都到齐了,我就再讲一遍这重要的事,今天一早,现金保管员发现这个办公桌里的五百块钱没有了!这五百块钱是干什么的?这是跟信用社贷的款,给下阶段冬小麦买肥料的!你们可倒好,对集体的钱都下得去手!” 台下一片嗡嗡嗡。 余穗脑子嗡嗡嗡。 什么鬼,队里丢了钱,跟她有什么关系? 现在把她拽过来,是怀疑她偷的? 她肯定不会偷,但原身…… 原身究竟有没有偷,余穗无法确定,但是家里那个土坯房间里,她为了了解原身,可是连床板都检查过了,里面连个铜板都没有,更不可能有五百块。 队长又拍桌子: “安静!先别说是谁偷的,咱们也得讲证据,有人是给队里举报了人的。我听了这个名字以后,心里是不信的,所以我又找人了解了一下,就又有人说,最近余老三家里吃肉很大块,哦,有人还说,前几天余穗上吊了,那么,是不是偷了钱,吓得要上吊的,啊?” 这声“啊”,是对着余穗的。 余穗那个气啊,真想直接啐这个队长一口。 但显然,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余穗迎着队长的目光就看了过去:“队长,你在问我?” 队长:“是啊,有人举报,是你偷了生产队的钱!我本来想先找你了解了解情况的,你倒好,还跑城里去了,老半天不回来,谁有钱随随便便跑城里去? 所以我看八成真是你了,我就直接让大家来开会了,余穗,你那个洋伞多少钱买的?咱整个大队都没有这样的洋伞吧?钱是你偷的,对不对?” 台下,孙玉英又站了起来: “胡说八道!我们余穗是跟对象去买结婚东西了,怎么滴,买结婚东西不可以去城里啊?谁说她偷钱的,给我站出来,看我不撕了她!” 队长把桌子拍得跳起来: “住嘴!孙玉英,余穗在生产队什么表现你心里没点数?总是不出工,出工就偷懒,你能保证这钱不是她偷的?我现在看在她年轻的份上,给她一个机会,就在咱队里解决了,你吵吵什么?你要敢保证,我现在就报告大队,让大队打电话给县里公安局,把你们全家都铐走!” 这话把孙玉英镇住了。 这年头,出动公安局这种事是很少见的。 她一个农村妇女有些害怕,迟疑了一下。 整个仓库有短暂的沉默。 余穗就在这个时候开了口:“那就去打电话给公安局啊!现在,立刻,马上去!” 整个仓库都是余穗尖利的声音。 所有人怔住。 余穗站到中间,挺胸抬头: “队长,屎盆子往人头上扣是很容易的事,要是吃块肉就是偷了集体的钱,那队长你摸着自己的心口问问,你有没有吃过肉?我是不是也能随便说是你偷的? 你还找人问了,那又怎样?我对象回来探亲,我就不能去买块肉?这事怎么没人问我有没有证人?余秋,我问你,我和夏凛生在供销社买肉,你是不是看见啦?” 突然被点名的余秋,脸一下子有些红。 因为所有人都看着她。 她站起来,支吾着:“我,我是看见过你和夏凛生,买没买肉……我可不知道。真是的,平白喊我干什么,又不是我举报的你。” 余穗cue她,只是气不过她一开始就像个传令太监似的来找自己,现在目的达到,便没再理她,转向队长: “那就让举报的人站出来,和我当面对质!凭什么随便说人,那我是不是也可以随便说别人偷的?队长,是不是你监守自盗?” “岂有此理!”队长气得也红了脸,他往角落里指了指:“那,陈明丽你来说,是不是你看见余穗总是在仓库抽屉这里走来走去的?你来作证!” 陈明丽就捏着衣角站了起来,看一眼余穗又低下头的绿茶样子: “是……是有这么回事……但,但是队长你问了我,我才说的……主要是,是大家都说她,她上吊了嘛,所以有点可疑,我这也是为了集体的利益,提了那么一嘴……” 提了一嘴? 都举报了还这样轻描淡写,当谁傻子呢! 余穗看住她:“陈明丽,你要当证人是吧,我满足你,你现在和我对质。第一个问题,你说我上吊了,请问你看见啦?” 陈明丽低着头,声音倒是挺响:“没看见。但大家都这么说。” 余穗:“那大家都说你弟弟在公社面店吃大肉面,一碗一块多,我是不是可以怀疑你偷了钱?不然谁有闲钱吃得起那么贵的大肉面?” 第21章 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如余穗所料,下面社员哗然。 果然,这年头吃肉就是拉仇恨啊! 陈明丽也猛地抬了头,瞪着余穗的样子,竟然满目恨意:“你!你胡说!” 余穗:“我可不像你,我是有证人的,余程,你是不是看见陈明亮在公社吃面了,还说是他姐姐给的钱?” 余程本来在角落玩,结果看见二姐被人拉上台,他也是紧张,一直关注着。 这小子马上喊起来:“是!他还吃了两次,余国强也看见的,余国强是不是?” 站在余程身边的另一个小孩马上也兴奋地喊起来:“是啊,陈明亮吃大肉面了,我让他给我喝一口汤他都不舍得!” 余穗没给大家更多思考的机会,继续喊: “自己给家里人买肉吃面的大把花钱,又跑到队长面前给我扣屎盆子,陈明丽你不是比我更可疑?是不是你偷了钱,还嫁祸我?” 别说,这下子,队长也疑惑地看向了陈明丽。 底下的社员更是乱哄哄起来。 陈明丽就忽然冲到余穗的面前,拉住余穗的衣领子猛地一扯。 余穗猝不及防,只本能地护着心口,竟然真的被她扯开了衣领。 陈明丽嘴里还嚷嚷着:“我叫你得意!这几天还热着,谁会总是把第一粒扣子扣这么紧,你肯定上吊了,你脖子上……” 结果她愣住了,话都没说下去。 因为,余穗的脖子上什么都没有。 置物空间里买到的去淤膏效果还是不错的,昨天就基本上没有痕迹了。 余穗看着陈明丽呆住的神情,忽然对很多事情都明白了。 之前就怀疑陈明丽想害死原身,但是她找不到动机,现在可不就出来了——为了五百块钱! 要是余穗这个原身死了,可不就能把这种事情推给她了吗? 余穗扬手就给了陈明丽一巴掌:“神经病啊!当着这么多人面扯我衣服,你当我是你个狐狸精啊,你再不放手,信不信我剥光你衣服?” 狐狸精是便宜娘说的,究竟怎么个狐狸精法余穗还不知道,但现在只能先攻击了再说。 就在这时,孙玉英像个母狼似的从下面冲上来,一把揪住陈明丽头发往旁边拖: “放手!骚货!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成天的撺掇我们余穗出去玩,反过头来又说我们余穗偷钱,你个骚货,你和你家那个小老婆外婆一样骚!” 孙玉英就是气,骂人根本抓不住重点,但下手不轻,就听见她对着陈明丽的头就是啪啪啪的打。 陈明丽也是狠,她依然拽住余穗衣领不放手,大叫:“啊,我没有,我看见她上吊了,啊,就是她偷的,一定是她偷的,余秋,余秋你帮我啊!外婆,外婆……” 余穗被陈明丽拽得东倒西歪,余秋果然就过来了,抱住余穗往一边拖:“别打了,都放手。” 有个小脚老太婆也过来,抱住孙玉英:“你骂我就算了,你别打明丽,明丽啊,我可怜的囡囡啊。” 队长在大喊:“哎哟,搞什么,妇女主任呢,快快,带人把她们拉开,女人真的是上不了台面!” 就又有三五个女人涌上来。 场面一片混乱。 余穗在被人推推搡搡中,总感觉有人在拉她衣服,还掐了她腰上的肉,手臂被人敲得生疼,脖子更是被陈明丽勒得透不过气。 但总算的,陈明丽被人拉开了。 两人分据着这前台的左右角落,都是头发散乱,衣服歪斜。 但陈明丽明显更狼狈些,脸上是余穗留下的五个手指印,额头上都是孙玉英抓出来的血痕,孙玉英手里还拽着她一缕头发呢。 队长气呼呼的: “吵什么!现在是查谁偷了钱的事,你们要是都不承认,那我就真的报告大队,让大队书记请公安局来了!” 这次陈明丽比余穗先出声: “我看就是她!你们都看见了,她还撑洋伞呢!我看她一定是带着钱去城里买东西了,余秋不是说她刚回来吗,搜她身,她身上肯定有钱!” 陈明丽的手指直直的指着余穗,那眼神像是淬了毒。 余穗本来不屑,想着把整个口袋拉出来,好证明自己袋子里的钱只是夏凛生给的十二块,但当她把手伸进外套口袋的时候,呆住了。 手里竟然捏到了厚厚的一叠东西! 感觉上真的是钱啊! 艹!不骂粗话都不行了! 刚才,肯定是有人趁着人多,把钱塞她口袋里了。 这个时候她掏和不掏,都是问题。 掏出来,没人会相信这个钱是刚才有人塞给她的; 不掏出来,陈明丽一定会咬死她身上有钱,让人来搜! 那后果,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高!实在是高! 想不到,小山村里为了嫁祸于人,还有这么胆大作案的人。 那刚才,到底是谁把钱塞她口袋里的呢? 按理,应该是陈明丽才对,毕竟余穗已经确定了,是陈明丽撺掇原身上吊的。 但是,刚才陈明丽的两只手一直拽住余穗领子了,最后被人拉开时,孙玉英把她拽走了,她没有这个时间。 难道,偷钱的另有其人? 刚才劝架拉扯人的,除了余秋,还有谁来着? 余穗手插在口袋里,茫然四顾着,期望自己可以从这些脸孔里找出塞钱的人。 余秋就在这时站了出来说话。 她摸着辫子,看起来倒是温温和和的: “陈明丽说的倒也是,要不是得了横财,谁会买洋伞这么贵的东西?队长,要不,让人搜一下余穗身上吧,她从城里回来,身上肯定还带着钱的,要是数目对的上,就是了。” 余穗把目光移到她身上,冰冷如刀。 呵呵,找着人了,放钱的,应该是余秋了。 刚才抱住她的就是余秋,不管从哪个角度动手,余秋是最方便那么做的。 而且,这种时候,只有放钱的人,才会因为觉得胜券在握,挑起搜身的话题。 算计说得上精准,这不,余穗要是不同意搜身,就是偷了钱;要是同意,身上就能搜出钱。 怎么都逃不掉了。 余穗倒是不懂了,陈明丽撺掇原身上吊是为了这笔钱,那余秋现在这样嫁祸她,又是因为什么呢? 第22章 我没钱,但我有福气 余秋说完,转过头看向余穗。 对上余穗探究的眼,她马上心虚地别开脸。 余穗冷冷的笑了起来: “好!队长,要搜我身上可以,毕竟我也想证明我的清白,但是,有嫌疑的,可不是我一个人,凭什么只搜我一个人?所以,搜我身上是有条件的!” 队长正在纠结。 搜身这种事,倒也不是说搜就搜的。 但现在余穗主动说可以,他马上接口:“什么条件?” 余穗:“要是我身上没有,那今天这事儿必须报公安局,让公安局的人来查!你当队长的,别只是在那边喊喊报公安局来吓唬人,实际上你根本就不敢报,你可就怕人家说你没管好自己生产队呢!” 这话把队长气了个倒仰。 余穗这死丫头,这可真戳到他痛处了。 他确实是喊喊而已,并没有真去报公安局的打算。 毕竟,真的报了上去,那就会连公社领导都知道了,他这个队长不但丢人,也是重大失职啊。 但这种话怎么能说出来呢? 队长跺脚:“余穗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这简直是不知道好歹,我都说了,没有马上报公安局,是为你好!” 余穗才不吃这一套,呛道: “你还为我好?又不是我偷的!这最近的四五天里,我身体不舒服,除了见我对象以外,压根没出过门,也没到过仓库这头来!陈明丽说我在仓库走来走去,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要是按照这说法,你们的钱岂不是早就不见了? 那你们这些天在干什么?你们是丢了钱啥也不知道,还是完全找不着,就随便地抓我来顶罪?凭什么? 要是像你这样怀疑人,我是不是也可以怀疑是你队长和现金保管员自己偷了?所以你搜我可以,但是搜不到,你就得报公安局,别只拿我说事!否则你自己也很可疑!” 其实,余穗还没法说出来的一点是,她怀疑,就是因为这身子现在换成了她,没死成,那个偷钱的人没有办法找替死鬼了,才会拖到了今天故意的找她麻烦。 也或者,偷钱的人不止一个,所以才能搞出今天这场声势浩大的生产队大会。 但不管怎么说,余穗一席话,确实把队长将住了。 底下的社员议论声非常的大,好多人都开始认同余穗的说法,谁偷的钱还不知道,但是队长和现金保管员确实也是失职的。 孙玉英看见女儿这么理直气壮,便也不怕了,大声地嚷嚷着: “对!要是我们余穗身上没有钱,就得报公安局,否则就是余老根你在捣鬼,当什么狗屁队长,说不定就是你偷的,不要脸,欺负我女儿,你们就是看我男人伤了腿,欺负我们!” 余海潮瘸着腿走到女儿身边:“小穗,咱没偷就是没偷,谁要是诬赖你,我跟他拼命。” 余程拿着个弹弓也走过来:“就是,谁也别想欺负我二姐!我二姐根本就没有钱,要是有钱,早就像陈明丽那样,给我买大肉面了!” 这话不错,又把火引到了陈明丽身上。 余穗很欣慰地摸了摸弟弟的头。 这个小子,虽然总给姐姐摆臭脸,心可是向着姐姐的。 大家正在议论纷纷呢,就听陈明丽信誓旦旦地讲:“队长,搜!就是她偷的,她身上一定有钱,她刚才那么说,就是故意让你不敢搜她!” 余秋也依然温温和和的状似调解:“队长,既然余穗自己同意了,就搜一下呗,不然这样下去,要闹到啥时候呀?” 余穗对着她冷笑了一下,干脆往坐着的人群里喊: “大伯大娘,大叔大婶们都看着,要是今天我这边没搜出来钱,队长必须上报公安局,否则就是队长伙同现金保管员贪了咱们队里的钱,他们吃香喝辣的去,倒诬赖我们社员!” 这么喊完,有个女人从人堆里站出来冲着余穗戳手指头: “死丫头你别瞎掰扯,你自己偷钱还差不多,你大伯当会计当现金保管员多少年了,怎么可能偷钱,你个死东西成天又懒又馋,你才偷钱!” 余穗还没明白这女人是谁,台上坐着的另外一个始终没开过口的男人就对女人挥手:“你给我坐下,你瞎掺和啥。“ 余秋也在挥手让女人坐下:“娘,听爹的,快别说了,咱不跟她计较,只要搜一搜就啥事都结束了。” 嗬!原来,所谓的现金保管员,就是这个男人。 这个人,还是余秋的爹,以及她这身子的大伯啊?! 看来,余秋和陈明丽合伙偷钱这事,是板上钉钉了。 余穗冷冷地看着余秋。 余秋倒是不敢看余穗,只盯着她口袋,还神秘兮兮地凑到队长那里说话:“队长,你看她的手,一直放在口袋里呢!” 事情都说到这份上,肯定得搜了。 队长也是气余穗一点面子不给他留,板着脸说:“行,那就搜!要不是你偷的,那就报大队,让大队书记来处理。那个,张彩凤,这事得你妇女主任来了。” 到现在,队长也不敢说报公安局的话。 小人! 余穗气得很,不等队长叫的那个什么张彩凤上来,先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使劲抖抖,往地上一摔,再把两个裤子口袋全部翻出来。 她现在上身只穿衬衫,两个贴布口袋薄得谁都能看见里面有没有东西。 余穗坦然的拍拍口袋: “都给我看清楚了!我现在的口袋里可一分钱都没有,连张纸屑都没有!要是我一会儿口袋里有东西,那就是搜的人给我装的,诬陷我!” 余秋第一个呆住。 她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张着嘴盯着余穗扔在地上的外套。 陈明丽脸色显然没有她惊讶,还疑惑地转头看余秋,那脸上,分明写着:“怎么回事?” 余穗就看着这两人打眉眼官司,自信微笑: “大家都看见了吧?我没钱。但谁让我有福气呢,对象对我好,到了城里洋伞都舍得买给我,不要说吃的喝的了,所以呢,我还就是一分钱都没带就出去了,有些人想诬陷我,可惜,打错了算盘! 你们可又别说,我把钱偷给对象了哦,诬陷现役军人可是大罪,胡说之前先想想自己担不担得起这个罪名!” 第23章 来,我等着你给我磕头 这话,把会场震得短暂的安静下来,然后就又像炸了锅似的议论开了。 队长余老根深深皱眉。 五百块钱那么厚,不放在口袋是不可能。 但是这季节的衣服就是这么薄,这么简单,女式的话,外套有口袋,衬衫一般没有口袋或者只是贴袋,根本放不了东西。 余穗现在把衣服都抖搂了,兜能翻的都翻出来了,显然是没有的。 他就知道,谁偷了钱会一直带身上呢? 这些个姑娘还非要搜搜搜,唉,看来,这次真的瞒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陈明丽快速向余穗走来,手伸向余穗的上衣贴袋:“不可能,肯定有,我……我知道你有!” 余穗等陈明丽拉住口袋了,恨不得把头放进去查看的时候,扬手就揪住她头发按在地上摩擦: “肯定有?我肯定有?你凭什么肯定?除非你给我口袋里塞钱!你算什么东西,你要是公安局的我给你搜,你啥也不是,你敢搜我,你也配!” 因为先下手的关系,陈明丽虽然壮实,却被余穗压在地上打了好几下。 见她哭喊得很凄厉,余穗才放开了她: “我警告你,再敢碰我试试!好了,队长,让妇女主任来搜,我身上要是有一毛钱,那就是我偷的,行不行?” 妇女队长倒是站在一边不想上前: “呵呵,口袋都翻出来了,搜啥搜!我看着呢,咱们整个生产队,也就余穗一直喊着报告公安局呢,她要是偷钱的人,她会自己喊着报告公安局吗? 也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就揪住余穗不放了,要我说,现金保管员就没责任啦?这钱是公家的,几时丢的,总共多少,丢了多少,队长你知道吗? 你要是不知道,那怎么就余穗可疑了?你要是知道,怎么这么多天不说?这么大事,就该报告大队,报告公社,报告公安局,不然怎么的?你要是查不出来,我们整个生产队帮着还吗,哼!” 这话说得非常有条理。 余穗不禁多看了妇女主任几眼。 生产队还是有明白人的,这个叫张彩凤的女人就不错。 但队长脸上下不去,倒和张彩凤扛了起来:“叫你搜你就搜一下啊,这也是干工作不是?如果她身上没有,那兴许是她藏家里了呢?” 余穗都给气笑了:“队长,你是认定我了是吧?行,来搜我,搜不出来,要不一起到我家去抄家?我家里要是还没有,要不你队长凑点钱塞我手里,我就承认我偷的,好成全了这件事,行不?” 底下的社员大笑起来。 队长脸色难看极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孙玉英指着队长就是痛骂: “真是黑心肝,我家余穗都已经把口袋底都掏给你们看了,你还要这样说,我看就是你余老根偷的,你偷了还诬陷我们余穗!” 余海潮瘸着腿往外走:“我去大队报告!我就不信,就没有说理的地方去了!” 余秋赶上去拉住他:“三叔,你等等,这,这要是大队知道了,我爹怎么办?” 余海潮一改憨厚模样,气得推开她:“你爹怎么办?你爹怎么办就得诬陷我们小穗?你们欺负我就算了,还欺负我们小穗,真的太过分了!” 余程撒开脚丫子就跑了:“我去!我去报告大队!“ 小孩走得快,一溜烟地不见了。 余秋的脸,铁青。 她转过身,死死地瞪着余穗。 余穗冷笑:“怎么了?诬赖我没赖上,想看死我?可惜,你没这个本事!“ 余秋再没说话,沉默地去坐在角落里,似乎在思考。 人群里乱纷纷的,说什么的都有,有人站起来:“队长,这会什么时候完啊,我们都肚子饿了,要回家煮饭了!“ “就是,好不容易下雨歇一天工,尽浪费在这儿了!“ “你们别想吃饭的事了,队里丢了钱,是集体的,要是找不到,是不是年底分红就得我们摊啊?“ “那不行,凭什么呀,又不是我们丢的。“ “就是,我看,就该余大潮赔,要不怎么是会计,怎么是现金保管员呢?他赔!“ 第24章 你等着坐牢吧 张彩凤的话,竟然很是引起了底下看戏妇女的共鸣。 好几个大妈都数落起余秋来:“就是!余穗好歹是姑娘家,当着人面外套都脱了,还要搜。“ “余秋自己还当老师呢,倒是一点不讲究。“ “她讲究啥,搜的又不是她。“ “这衣服薄的,钱能塞哪儿去,真是当人家什么呢!“ “确实不该这么做,过分了。“ “可不是,真是欺负人!“ 余穗倒是不知道,农村大妈们也有这样维护女孩子声誉的时候。 余秋也是没料到,自己明明已经扮演孝顺女儿角色想搜余穗的,竟然没成功。 她一个转身,拎起余穗扔在地上的外套就哭,“呜呜呜,我,我也不想的呀,可怎么办呢,钱就是被人偷了呀,呜呜呜,谁都知道你们家这几天顿顿吃肉,呜呜呜……“手里却不断揉搓那件外套。 但是越搓越急。 外套里啥也没有。 钱到底去哪儿了呢? 这可怎么办啊! 正在这时,有人喊了一声:“大队书记来了。“ 余穗抬头一看,一个大背头男人肩头都淋得湿漉漉的,带着几个干部模样的人,穿过坐着的社员人群走了过来,和队长说话:“怎么回事?说是队里丢钱了?“ 事到如今,是怎么也瞒不住了。 队长余老根苦着脸,跟大队书记说了起来。 余秋的爹——余大潮,也马上把那个领导席一样的办公桌让给了大队书记。 大队书记一听丢了五百块,脸色也是凝重,但他当机立断: “先报公安局!这么大事,你们竟然还想瞒着,真是的!现在钱没有找到,整个生产队谁都可疑,不是你们在这儿说谁就是谁的!那个……柴四,你是民兵连长,你带队长先去我办公室打电话,先把事情大概报上去,看他们怎么说。“ 大队书记抹着汗,跟着民兵连长去了。 社员们都听见了这些话,惊慌起来,整个仓库轰轰轰的声音大得不得了。 大队书记很有魄力,叉着腰喊: “大家都别吵!这是关系大家利益的事,不然怎么滴,到年底少了的钱大家一起分摊?别吵,饿了渴了忍一忍,我已经让民兵连长报上去了,要是公安局的人说大家可以走,我马上放大家走。“ 余穗在一旁看得感慨万分。 既为这个书记有决断的能力表示赞赏,也对这年头的破案能力表示担忧。 钱都丢好些天了,又可能涉及几个人合伙作案,公安局来了,估计也是找不到钱了。 可惜,她现在处于是非中心,作为一个穿越来的外来魂口,又带着空间,她不可能把自己被塞钱的经历作为证据说出来的。 而且,那钱…… 为了撇清自己,刚才她只能把自己口袋里的所有东西都转移到了空间里。 空间除了后世流通币不会上架销售,别的东西放进去,只怕早就被置换掉了吧? 余穗悻悻。 她有预感,今天这事,只会不了了之。 果然,大概半个小时后,民兵连长带着队长回来了,和大队书记小声讨论了几句,大队书记就叉着腰喊话:“大家听好,下午公安局就派人来查,那么,除了生产队的所有干部,还有那个谁……“ 大队书记看向余穗:“你是余海潮家的姑娘是吧?他们怀疑是你偷的吧?那我问你,你能不能也留下来?一会儿等公安局的人来了,跟你问问清楚?“ 至少,他是征求意见的口气。 而今天闹成这样,余穗确实需要让公安局证明自己没偷钱。 余穗当即点头:“可以。“ “那行!“大队书记一句没有多话,又转开头问:”还有一个说是举报她的?谁?那个也留下,其他人都回去吧。“ 仓库里闹哄哄了一阵,大家都走了。 孙玉英拉住余穗:“小穗,别管他们,咱也回去!“ 余穗:“娘,你放心,我没偷钱,就啥也不用怕,但我现在走了,他们又会怀疑我,说不定连你们都怀疑上。你快回去吧,把我那把新洋伞拿回去,夏凛生带我买了点东西我放在灶间都还没有收拾,有个书包里是夏凛生买的糕和蜜饯,给弟弟吃。快回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哼,都是余秋那个假模假式的,竟然非说你偷钱,我看她就是嫉妒你,知道你嫁得好,她就闹这些。那我先回去,煮了饭给你送来。“ 孙玉英抹着泪,留下一个小板凳,走了。 余穗心里倒是对孙玉英这句话想了又想。 也是奇怪,从穿越来日子还是挺安静的,今天突然发生这个事,难道真是因为前一天孙玉英跑去余秋家里炫耀啦? 余秋,是因为嫉妒自己嫁给夏凛生,所有才设今天的局? 可能吗? 有必要吗? 一个破了口的大海碗递了过来,打断了余穗的思路。 余穗抬头一看,是张彩凤。 “喝点水吧,我可就找到这一个干净碗,别嫌弃,今天雨都没停过,也不知道公安局的人啥时候能来呢。“ 余穗接了,把水喝干,真诚谢过:“谢谢张主任。“ 张彩凤:“张什么主任,叫六婶!按照辈分,咱们可不都是一家子么!“ 余穗从善如流:“哎,谢谢六婶。“ 张彩凤摇摇头:“不谢的,你这个孩子怎么现在这么客气了?以前看你总有点马大哈,今天说话就挺拎得清。你放心,只要确实不是你拿的,公安局的人不会冤枉你的。” 张彩凤说完就拿着碗走了。 光明磊落,也干脆利落的人。 余穗很喜欢她。 别的人就都是些不待见的了。 尤其是被大队书记点名留下来的陈明丽,余穗恨不得扑过去再打她一顿。 而她看余穗的眼里,也都是恼恨。 余穗真不明白,自己看的那本书的作者到底是个什么鬼,还把这种人写成好闺蜜。 太过分了。 余秋倒是不在了,估计没敢留。 余穗心里琢磨着这些事,一个主意忍不住涌上心头。 她向陈明丽走了过去,很小声地说话:“哎,陈明丽,你知道吗,余秋已经告诉我了,钱是你偷的,她假装说会塞给我,其实……呵呵呵,你等着坐牢吧!” 第25章 夏凛生:我凭怒吼背上了媳妇 余穗说完又晃荡走了,靠在仓库的破墙上,闭目养神。 偶尔睁眼看一下陈明丽,一张脸正红了白,白了红,无比紧张纠结。 呵呵,她不用管陈明丽信不信,她只需要在陈明丽心里种下多疑的种子,等着她和余秋狗咬狗就是了。 余穗坐在仓库等啊等,公安局的人还没等来,却先等来了夏凛生。 他是突然推开仓库门进来的,高大的身影在门口一出现,大队书记就走了过去:“哟,七队的夏凛生!啊不,现在要喊夏连长了,你怎么来了?” 夏凛生脸铁板着,没有回答。 目光在仓库里搜索了一下,看见余穗靠在墙边,他才向余穗指了指,“我对象”,就走了过去。 被扔下的大队书记有些愣,转身向人打听去了。 余穗打瞌睡刚醒,还有些迷糊。 就看见夏凛生走过来,蹲在她面前,看她。 那眼神,特别特别心疼的样子。 即便余穗对他没有感觉,在这样的眼神里,不禁也有些脸热。 她别开眼:“你……怎么来这儿啦?” 夏凛生伸出手,理理她的发,很轻:“三婶找我来的。说是因为我买了肉和伞,让人怀疑你偷钱了?” 余穗:“……!”便宜娘还真会找重点! 但是显然夏凛生是信的。 他那张脸就是凶器,此时浓眉紧皱起来,脸拉得老长,简直吓人:“这些人有神经病!你别怕,我现在就去跟他们说!“ 余穗都来不及说什么,夏凛生就跨着大步,转身到了“主席台“。 仓库这会儿人少,夏凛生讲的话在里面都有回音了: “这里谁负责?听说,因为我给我对象买了肉,买了洋伞,所以生产队丢了钱,就怀疑她?还要当着全生产队的人搜身?有这回事吗?谁来回答!“ 整个仓库一阵静默。 几个干部全部仰着脖子看他。 然后,大队书记就看向了队长余老根,那眼神,赤裸裸的“你惹的事,你解释!” “呃……呃……”余老根张嘴结舌半天,又手忙脚乱的掏烟: “那个,夏家角的小夏是吧?抽烟抽烟,呃,大侄子,是这样的,生产队确实丢了钱,那,当时就是放在这个办公桌抽屉里的呀,然后,就是,有人举报,说丢钱那天,余穗在仓库来回好几趟,那个,然后,我们,就叫她来……问问,啊,问问。“ 夏凛生手一抬,声音像蘸了火药: “我不抽!好,你问问,那我也问问!你们仓库有人管吗?放钱的抽屉锁着的吗?丢钱的那天,有多少人在仓库来回好几趟?举报的人亲眼看见我对象偷钱了?要只是因为来回几趟就问,那你这仓库一天来回几趟的人你都问了吗?要不是,你们凭什么只问她?” “这……” 队长不是回答不上来,是被夏凛生有些吓着了。 这个高大的家伙像是回答得不好就要打人的样子。 队长无措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他手指往会计余大潮那边一指: “余大你来说!钱是你保管的,说不见了的也是你,最后说有人看见余穗在仓库的也是你,你你你,你来说。” 余大潮也不知道是吓住了呢,还是天生就话少,他支吾着:“那个,那个,是,是余秋说的,不是,是余秋听陈明丽说的,余穗家天天吃肉……” 夏凛生没等他说完,声音更加大起来: “肉我买的怎么啦?我一个月五十三块钱工资我不能给我对象家里买肉?是这个意思吗?余秋人呢?谁又是陈明丽?去把她们叫来给我解释解释!” 余秋不在,所以,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就看向了缩在屋角的陈明丽。 陈明丽:“……!”特么都看我干什么! 夏凛生步子极大的走到她前面:“你?你是陈明丽?你举报的?行,那我问你,你亲眼看见余穗偷生产队的钱啦?” 陈明丽紧贴着墙:“没,没有。” “没有你为什么举报?” “我,我……” 陈明丽“我”了半天说不出原因。 不是没有原因,而是没有一个原因是可以说得出口的,那么,她只有把余穗踩下去:“你凶什么,你稀罕她什么,她都因为不要嫁你上吊呢!哼!” 第26章 咱继续吃肉,气死他们 一走出仓库门,夏凛生声音就软了:“我不是吼你,我是生气他们欺负你。” 余穗本来没觉得什么,但这话却忽然让她心酸。 外公有时候也这样,不好意思跟别人吵,就吼她,吼完再哄。 但没有外公的这些年,她独自努力,受的欺负也不少,却再也没有人会这么哄她了。 余穗喉咙涩得不敢开口,就怕开口声音不对劲。 夏凛生等了很久没听见回音,就没敢再说话。 从仓库到家里并不远,雨还在下,但是夏凛生脚步很慢,感觉他好像很是舍不得,走得像要踩死蚂蚁似的。 余穗也没催他。 从她的角度看,夏凛生的背宽阔得让她心安,就像小时候,外公背着她上学一样。 她把脸靠在夏凛生背上,任自己跟着夏凛生的脚步轻轻摇摆。 夏凛生就停了下来:“哭了?“ 余穗不说话。 夏凛生叹气:“唉,不哭了,一会儿我再去买他个十斤肉,让三婶多加些黄酒、葱啊、姜啊的一起煮,煮得全村都知道,可就是吃不着,气死他们!“ 余穗又想笑,又想流泪。 被人哄着的感觉真好。 但是,她不能。 她不习惯让人看见她的软弱。 余穗吸了吸鼻子,冷了声:“你是不是觉得,有我在背上帮你挡着雨,不打伞也不要紧?” 夏凛生却笑,软语温声:“那就别哭了,行不?你一哭,我走不动道。” 余穗打他肩膀:“快走吧你,让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夏凛生一下子跑起来,还学马叫:“驾!的古的古的古!” 突然加速度,余穗身子往后仰了仰,她连忙抱住夏凛生脖子:“你发什么疯!“ 夏凛生却很享受,笑得咯咯的,一只手伸过来,拉住她手。 他的指腹温暖粗粝,手掌极大,包住余穗的整只手。 这是一种完全被占据的感觉。 余穗触电似的,就想抽回去,夏凛生没放。 已经跑到余家门口了,他一只手一转,就把余穗放了下来:“等回了部队,我再努力些,要是我能再升一级,我就能带你出去,不让人再欺负你。” 说完他拉着余穗就往余家灶间走,直到看见孙玉英背影,才算放开了手。 灶间里,孙玉英正在把饭菜往一个搪瓷碗里装,听见动静回头一看,很是惊喜: “哎哟,穗儿回来了,我就说,还得是女婿去,他们肯定不敢说什么,就是欺负咱家没个厉害男人,这帮子杀千刀的,尽捡软柿子捏!穗啊,饿了吧,娘本来还想给你送饭呢,看这事闹的,气死人了,来,快吃饭,啥事都先吃了再说!“ 余穗憋了一路的感伤,在孙玉英的絮叨里没挺住,终于流下泪来。 孙玉英把她抱住,揉头揉脸的疼爱: “哎哟,气死老娘了,哎哟,那帮子不是东西,不不,你大伯大伯娘余秋最不是东西,就是见不得我们吃肉,欺负我们穗儿,我们就是疼孩子怎么了,我们就是有肉吃肉怎么了!不哭了,吃饭,吃饱了我再去后面老宅骂罗素英余秋那两个贱货!“ 余穗终于知道,原身这不是小姐命,却一身的小姐病是哪儿来的了。 这老娘,是真疼家里孩子,啥事都是别人的错。 不会重男轻女。 统统无脑宠。 挺好。 那颗忧伤的心,就这么被抚慰了,余穗接过孙玉英塞的大碗,坐在八仙桌上吃。 就是她老娘也真是,这碗也太大了,还装这么多菜和肉,她两顿都吃不完。 而且她惊讶地发现,饭还是全米饭呢! 余穗因为哭,吃了几口才意识过来:“娘,这么多,我吃不完。“ 孙玉英正在和夏凛生说话,问他吃没吃,夏凛生还没好意思答,一听余穗说饭多吃不完,他接口:“吃吧,吃剩下的我吃。“ 余穗:“……”好家伙,那我到底该不该剩下? 余穗到底是不好意思让夏凛生吃她剩下的,就拿了一个碗,把自己能吃的扒拉到小碗里,剩下的给了夏凛生。 孙玉英在一旁笑吟吟地看了一会儿,才问起现在仓库里的领导们怎么说,接下来要怎么办。 夏凛生根本不用余穗说话,直接就作主了: “三婶,不用管他们怎么说。反正我家余穗没有偷就完了,要是再敢闹到我们头上,我直接找公安局的人说事。” “哎!那我就放心了。”孙玉英眉开眼笑: “还得是女婿!这次咱办婚事,就办得热热闹闹的,我借了钱我也给办,气死他们,就是这个余二倌啊,我现在真是被他气得不知道怎么办好,你爹也在房里生闷气呢, 这不都是咱一片好心,正好的有肉,他来就煮给他吃么,他倒好,四处地跟人说,我家煮大肉,吃全米饭招待他,可不就招了嫉妒,搞出这么个事儿来啦,你爹都不想再要他来干活了,但远近就他一个漆匠,这还得招待他,气人不?“ 余穗终于有机会说话:“娘,不要他来了。我自己能油漆。正好咱也省点钱。“ 孙玉英和夏凛生都惊讶地看她:“你会?“ 余穗:“我可以的。他昨天都教我了,我肯定能自己做完。娘,我又不是笨蛋,很多事我就是不想动手,但真的动手,我不比人差的,一会儿我漆给你看。” 孙玉英还在迟疑,夏凛生马上说:“我帮她一起。就算漆得不好,我也不嫌。” 孙玉英就笑得见牙不见眼:“哎哟真是!你不嫌我可还嫌丢人呢,到时候别人说我这个当丈母娘的,连像样的橱都不舍得给女儿。” 夏凛生:“不会。小穗已经是最好的了,其他不重要。” “哈哈哈,凛生真会说话,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我去跟她爹说。”孙玉英开心地去找余海潮了。 灶间一下子静下来。 余穗皱眉:“你没事干?”天天围着我转干什么? 夏凛生:“嗯?” “你天天来油漆,不用忙别的了?” “用。但你油漆的话,免不了要搬那些橱,得有人搭把手。再说了,这几天我在你这边呆着,省得那些人又生什么事出来。好了,吃完了就去睡一会儿吧,我知道你累了。我去洗碗,一会儿我去买点鱼回来给你吃。” 余穗吸气,但说不出话。 男人真爱自作主张,但是又让她挑不出错。 尤其是鱼…… 她正好想吃。 余穗站起来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27章 人走了、钱还在类型的冤种 丢钱这事儿,生产队直闹到了晚上,但并没有人来找余穗去问话。 下午的时候,夏凛生真的去买了鱼来,但送完鱼他就离开了,说明天再来。 孙玉英拎着鱼在余穗房间来回了好几趟,先是告诉她买鱼了,一会儿来告诉她鱼有十斤,一会儿又问鱼想怎么做,一会儿又来夸夏凛生的好…… 这让余穗根本不敢进空间看看,那些转移进去的钱怎么样了。 晚饭刚吃完的时候,张彩凤来了。 她把一件外套递给余穗:“丫头,你衣服忘记拿了,我顺手给你拿回来了。” 孙玉英显然也是喜欢她的,连忙夹了一块爆鱼给张彩凤:“谢谢她六婶,来来,吃块鱼,是穗她对象下午特意去买的!尝一口,尝一口!” 张彩凤就拿了,没舍得吃,放在手心里:“这女婿不错,是个疼媳妇的,他下午来闹了一场,陈明丽倒没再敢一口咬定是余穗偷的了。” 孙玉英马上开始骂骂咧咧,问候过陈明丽活着的死去的所有家人后,才问:“现在怎么说?公安局的人找到贼了吗?” 张彩凤摇摇头,不屑地笑: “怎么可能!要我看,这贼是抓不着的了,钞票上又没写名字,再说了,这都是多少天的事情了!光我知道的,这笔贷款是十天前下来的,现在才闹出来丢了,那究竟丢多少天了? 余大潮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余老根呢,就是个老粗,他向来就不管这些,一听钱没了,除了害怕,一点章程都没有。 还是大队邹书记做事干脆,公安局的人问了好久没问出个啥来,他就说,先停了队长和会计的工作,要是能找着最好,要是找不着,这个钱,得他们两个人三七开承担!余老根三,余大潮七,就是余大潮要赔三百五十块。” 孙玉英拍手:“该!本来就该他们承担,怎么想出来的,竟然诬赖我们穗,真不是东西。” 余穗插了一句:“陈明丽呢?” 张彩凤:“公安局的人单独问她话的,但是我听见那些人跟邹书记说陈明丽一问三不知,生生的拖掉他们时间,所以邹书记把陈明丽好一顿骂,说她是典型的长舌妇,在生产队倒是会嫁祸人,真的上了台面屁也不敢放,把陈明丽骂得哭着回去的。” “就这样?” 张彩凤笑:“你要怎样?” 余穗也笑笑没再出声。 她现在是被迫的“身有屎“,贼赃在她这儿呢,就怕言多必失。 孙玉英感兴趣的是以后谁管:“她六婶,你说邹书记停了余老根他们工作,那我们没有队长啦?不出工啦?“ “你想得美!”张彩凤笑起来的样子很年轻:“老社员出工,有没有队长都得干!邹书记让余富贵先代队长,我还负责女同志那部分。” 孙玉英啧嘴:“嗬,余富贵?他更不行!有得吃他倒是能奔前头,可分配干活的时候,那次不闹矛盾,怎么让他代呢?” “他是副队长嘛,当然他代。” 余穗忍不住问:“六婶,为什么不让你当队长?” 张彩凤斜睨她:“孩子话!哪有让女人当队长的事!没有的,整个公社都没有!毕竟很多都是力气活,女人去分配他们男人干活,谁搭理我呀?” 余穗一本正经地说: “这个理解不对,队长不应该只是分配怎么干活,而是负责带领队员们分红比以前多,吃得比以前好就行,不能只看体力,谁脑子拎得清谁当!我觉得我们生产队,你是脑子最拎得清的,应该你当队长!” “哈哈哈,哈哈哈!”张彩凤大笑起来,像听见了什么大笑话: “哎哟,可真是谢谢你看得起我,哎哟,没看出来啊,我们余穗还挺会夸人的,还分红比以前多,吃得比以前好呢,咱们这老社员种地的,都是靠力气拿工分,辛苦一年,到头来可不就是谁的力气大,谁就工分多,谁家就吃得比以前好吗?你个死丫头,亏得我拎得清,不然真被你夸上天了呢!得了,我得走了,不然我要被你夸得不认识回家了,哈哈哈!” 张彩凤干脆利落地走了。 孙玉英也在笑:“死丫头你想啥呢,女人哪里能当队长的,还好张彩凤是直爽人,不然还以为你笑话她。” 余穗没出声,默默地回了房间。 观念这个东西,不是一天能改变的,说再多也没有用。 天彻底黑了的时候,余穗终于有机会进了空间。 空间里一地的钱。 后世流通币。 余穗数了挺久,总共是112540元。 那块透明电子屏上,一长溜的文字和数字,详细地罗列了货币的面额、数量、版本,特征和价格,需要滑动很久才能看完。 比如十元面额,某某年份版本,总共十张,单张售价280元,这样。 余穗只能粗略地看一下,按照上面标注的数量,这次所有售出的第三套钱币总共是三百九十八元八角三分,其中最值钱的,是三张一角面额的,因为是什么绿背水印,所以一张就卖了三万多。 余穗捏着钱,叹气。 她就是个“人走了,钱还在”的冤种,她这穿到七十年代了,在后世赚到了几千万就给留下了,跑来这里吧,钱倒是哗哗哗的进,但又是后世的钱,不能用。 反正就是不给她爽快花就是了。 余穗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便开始想今天这个事。 从空间统计出来的内容来看,当时余秋塞在她口袋里的钱,应该是三百八十六元八角三分,另外的十二元是夏凛生给她的,这个她还得花钱买回来。 当然,她是拿来使用的,那么随便买些旧钱就行了,所有这一来一去,她赚了十一万多。 她这儿钱多得没处花,余秋肯定愁死了。 按照张彩凤的说法,余秋家里要赔生产队三百五十块钱呢。 这年头,三百五十块简直是余秋那样家庭三年半的收入。 就算他们能借到这笔钱,那他们以后十年都得节衣缩食才行。 真爽啊! 余穗在被塞钱的时候就料到了,凭这年头的刑侦水平,这种偷走现金多日的事情,是很难破案的。 余秋没从她口袋里搜出钱,就没法诬陷她。 但同样的,她没法把这笔钱拿出去交给警察,也没法指正余秋。 可是,在这场暗戳戳的事件里,余穗没输,还有好处,反正后世流通币放在空间又不会有人知道,她就放着怎么了? 而余秋一家,想必这时候正抱头痛哭吧? 第28章 你们都去死 余秋确实在抱头痛哭,但不是一家,而是就她一个。 她娘罗素英铁青着脸,瞪着她,说几句就拎起手边的尺子敲余秋的头: “你不是说,肯定能让余穗那个小贱货抓走的吗?为什么最后没有?现在怎么办?你爹要赔三百五十块啊!天哪,三百五十,这么多钱我们上哪儿去借?你哥不娶媳妇啦?你弟弟不上学啦?啊?你说话,那个钱到底在哪儿!” 说话间,竹子做的尺子又啪一下敲在余秋抱住头的手臂上。 余秋痛呼一声:“娘,别打了,那个钱,我真的给余穗了,我塞她口袋里了,真的!“ “你还这么说,你还在这么说!“罗素英又是啪啪两下,心头火得不得了: ”五百块呐,那么厚一沓钱,她把衣服都抖搂了,口袋都翻出来了,当着那么多人面,她能把钱藏哪儿?“ 余秋缩着头:“没,没有五百了,陈明丽不要脸,已经花了几十块了。“ 罗素英更气了,手上的竹尺像雨点似的砸: “你还好意思说,你还敢说!当初你说的什么,放长线钓大鱼,只要陈明丽偷了钱,叫她干什么就干什么,结果呢?她什么也没干成!让那个知青去睡小贱货,她借口是孙玉英管得紧,让小贱货上吊,转头小贱货就出来溜达了,你就看着孙玉英那个张狂的东西跳到我面前吹嘘女儿嫁的好,你啥也干不成!现在倒好,连钱也没了,你倒是说,这下拿什么补,啊,拿什么补!” 余秋答不出话,眼里却是疑惑和恨意。 上辈子,余穗嫁给夏凛生,从年轻就出去当营长夫人,后来又是大官太太,生生压了她一辈子。 孙玉英成天的到她家里显摆,全村人都把他们家当香饽饽捧,那种恨啊,也生生积累了一辈子。 本来,余秋嫁了公社供销社经理的儿子,已经是全大队嫁得最好的了,可是跟余穗一比,她就像是在泥里。 凭什么? 余穗不如她长得好,不如她聪明,不如她做事体面,一辈子都好吃懒做,凭什么可以这样有福气呢? 就因为从小就订了娃娃亲?可是,她和夏凛生是同学啊! 要说情意,她才能和夏凛生说到一块儿去啊! 夏凛生真是瞎了眼! 余秋深吸一口气,把那种想要立刻杀人的心忍住,才能让自己重新思考那笔钱到底去哪儿了。 她也知道,余穗身上应该没藏钱了,所以在搜身的最后一刻她没敢下手,那件衣服她也摸过了,完全没有。 那么,会不会她塞错口袋了呢? 当时,很多人上来拉架,张彩凤,高宝娣,李来娣,还有谁来着? 会是塞在哪个人的口袋里了呢? 这真的是要命啊! 余秋揪住自己的头发。 罗素英见她不开口,抡起竹尺连着打了十几下,这才扔下尺,也扔下话: “我不管!这个钱你自己想办法!哪怕你去卖,你也给我弄出来!你个赔钱货,一点本事没有,就会出馊主意!” 罗素英走了,余秋听着脚步声走远,再看了看自己那青紫的手臂,咬牙切齿: “去死!都去死!只有儿子是好的,女儿就是赔钱货,去死!还有余穗!去死!你们都去死!这辈子,我绝不再让你们压我头上!” 余穗美美的睡了一觉。 因为昨天发生了那些事,孙玉英破天荒的没有来把她拖起床,家里很安静。 倒是余穗一觉醒来,发现外面还在下雨,大力皱眉。 这怎么天天下雨啊? 下雨对油漆家具可不友好。 空气湿度太大的话,油漆固化效果不好,漆面容易起皮脱落。 她倒不是在乎嫁妆好不好看,而是她天生做事认真,既然说了自己油漆,她希望自己能把这件事做好。 余穗趁着帐子没有撩起来,干脆进了空间,买了一些旧报纸。 现在她学乖了,看报纸在空间看,看完直接卖掉,这样既不会损失钱,也不会让人抓住把柄。 但就是怎么这些报纸上天气预报一栏,每天都下雨啊? 连续一周都是下雨,后面的报纸还没买,不知道下到几时,但就算下一周好了,也是挺头痛的事情。 他们这个地方后面就是山,瞧着也不是那种很高大的岩石型山体,更偏向于岩土状的,而前面不远处是一条河,这要是一直下雨,不得出现洪涝或者山体滑坡什么的事情啊? 但这些旧报纸都是区域性报纸,对他们这个小地方会不会有灾害并没有描写出来。 余穗又去翻上次买的那本县志。 想不到,还真的记载了。 只短短几行字。 七四年九月我县遭遇罕见秋汛,洪涝灾害造成35万人受灾,30人因灾死亡,失踪12人,8万人次紧急转移安置,受灾较严重的清溪公社和桃李公社,共有300间房屋倒塌,直接经济损失262.6万元。 啊这! 受灾较严重的清溪和桃李公社,不就是他们这里吗? 他们这个余家湾,就正好在清溪公社和桃李公社的中间地带,前有山后有河,那些倒塌的房屋,会不会是这里呢? 余穗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去,随便披了件衣服,她就拉开了房门。 刚想冲出去的脚定住了。 因为,夏凛生就在外头,抱住那个子孙桶,认认真真的砂木头。 他看见余穗出来,抬头就是一个大笑脸:“起来了?肚子饿不饿?我去公社给你买了油条。” 余穗:“……”去公社买油条? 一次来回不得一个小时啊,还下雨呢。 而且这男人有两副面孔,要是板着脸的时候,就是土匪、黑帮老大款,但他对着你毫无防备地笑,就有一种十足的少年感,是邻家大哥哥款。 让人无法拒绝。 余穗本来要皱起来说“你怎么又来了”的眉头,就努力平了下来,换成了:“哦,那,我娘他们呢?” “三婶拎着个鞋底去隔壁串门了,三叔去茶馆了,余程上学。” “……你,吃了吗?” “吃了。不过我又饿了,你去吃,我一会儿就来陪你。” 余穗偷偷撇了撇嘴。 她其实不想他陪着,她这有事呢,多个人,真是多有不便。 但是吃人家的嘴短,正好想吃油条呢,总不好立马的不认账。 余穗静悄悄去了灶间。 第29章 我们来做点大事 很快,夏凛生跟了进来。 这家伙真的是把这里当家里了,做起事情来比余穗还熟悉。 比如余穗进了灶间正找脸盆呢,他已经给脸盆里倒一瓢水,说:“洗洗手。” 余穗:“……”好的吧,水都倒好了。 余穗满世界找,没找着油条呢,夏凛生手一伸,就从吊在半空中的篮子里拿了出来。 余穗:“……”吃吧,都递到手里了。 比如余穗吃得噎住了,夏凛生默默地推过来一碗水。 余穗:“……”就没有你够不上的事,是不是? 余穗不禁抬头看看他,他又是一张邻家大哥哥的笑脸:“还要什么?” 余穗那“要你别围着我转”的话,就实在说不出来,而是换成了聊天气:“这天天下雨,今年收成会不会不好啊?” 说到这个,夏凛生的笑脸倒是收了起来。 他看着外面,很认真地分析起来: “现在才下了两天还行,要是下个七八天,麦子根都烂了,倒伏太多的话,哪里还收得上麦穗,棉花更惨,都得烂铃烂絮,一级棉都成二级棉了,那价钱就差老远了,要再下久些,冬小麦也播不下去,那社员们年底就苦了。” 余穗不懂农活,开始沉默,努力地去消化这些话。 包括吃完了,两个人一起砂那些嫁妆橱柜子孙桶的时候,她也在想着这些。 农民挺苦的。 她虽然穿越来几天,但是看着每个人日出而作,日落才息,最后到年了,可能还会欠债,心里真的不是滋味。 而且那个县志上还说,会房屋倒塌,人员伤亡呢。 余穗开始使劲地思考,自己能做些什么。 天气的情况她改变不了,但是房屋倒塌,人员伤亡这种事,是不是可以提前预防一下呢? 只是这种事情也不是她一个人能办的,她一个刚被怀疑过偷生产队钱的小姑娘,去给人说什么,人家也不会信,得找帮手,找能出面的人。 余穗目光就忽然地投向了夏凛生。 巧的很,夏凛生正好在看她,见她看过来,连忙别开眼。 余穗想,这男人,应该是真的喜欢这原身啊,天天看见也看不腻,还偷看。 大概是她想得太投入,一时间脑子短路了,没分清自己是个穿到别人身上的灵魂,她脱口而出:“你很喜欢这身子是吧?” 不不,她感觉自己是没有说出来的,但是…… 夏凛生脸色大红:“咳咳,你脑子里又在瞎想啥!” 余穗都没意识过来,自己把心里想的话给说出来了,只眼睛亮晶晶地问:“哎,夏凛生,我们来做点大事吧?” 夏凛生整个呆住:“……什么?” 余穗想着自己的主意,开心地跳起来往房里走:“来,你来!” 夏凛生没动,还抱着他的子孙桶。 余穗跺脚:“你这个人,慢吞吞地干什么,过来啊!” 夏凛生头脸通红的站了起来,走到余穗房门口。 可是看余穗往床的方向走,他站住:“那个,我们还没结……” “磨磨蹭蹭的,叫你过来一下!” 余穗走过去,一把拉住他袖子,把他直接拖到床后,然后推开后窗,指着后面的山地:“你看看这,有什么想法?” 夏凛生:“……!” 好半天,夏凛生才找到自己要说的话:“你叫我,就是看这个?” 余穗只管指着后面说话:“是啊,你不觉得,这个山,离我们这一溜房屋都太近了一些吗?我们这间还算好,但你看后面几户人家,他们还把临着山的地刨了当自留地,要是雨下得太久,那边的山石会不会滑下来?” 夏凛生半天没回答。 余穗都等得不耐烦,转头看着他: “不会吗?是我瞎担心吗?但是我告诉你哦,我昨天做梦,这雨一直下,然后好多房屋倒了,好多人死了,都把我吓醒了!要不我今天起迟了呢,真的,那个梦特别真实,我感觉这种事一定会发生! 可是,我要是去跟别的人说这些,他们肯定会说我胡说八道,你不一样,你是连长,你又在外头见过世面,你去提醒大家,大家应该会考虑这个问题,你觉得呢?” 许久,夏凛生抬起手,重重地落在余穗头上,然后轻轻地摸了摸:“你,以后能不能别胡说八道?” 余穗一下子拍开他的手:“你也觉得我胡说八道?” 夏凛生转着头,一副无奈样子:“……不是……” “既然不是,那你愿意帮我吗?去跟大队书记说,这边的山体,都要加固,也提醒社员们,这几天都要注意着些,行吗?” 夏凛生使劲撸了把脸,才敢正视自己的小媳妇。 这心情,谁懂啊! 他有那么一刻,特别特别的想把她压在墙上,好一顿欺负,要不然,对不起他刚才那阵子激动。 但是对上小媳妇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夏凛生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沙哑: “我有什么不愿意帮你的,你要啥我都给你,但是这个事……现在才下两天雨,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现在去说这些,可能会让大家恐慌,毕竟你是做梦,做梦的事,咱不好随便跟人说的。” 余穗:“防备着也不行吗?要是不防备,真的山体滑坡的时候,可来不及了!” 夏凛生:“防备……怎么防备?现在要购置物品也来不及,而且,这边山体都加固的话,是个大工程,需要不少钱不少人力,大队就算愿意干这些事,也得往上报,得等公社批,批了再等拨款,那等到猴年马月去。毕竟山体滑坡的事比较少,公社还不一定肯批的。” “这……可是,我真的梦见了,真的会死人的!我们能不能想想办法,用最少的钱,最简单的法子加固一下呢?” 夏凛生背着手,站在窗边思考,挺久,他说:“最少的钱最简单的活,只能是我们自己搓草绳,然后结成网,把临屋子最近的那段山加固一下。” “那就搓草绳!让大家都搓,反正下雨大家都不出工。“ “大家都搓就是出工,都得算工分。这样的事,得队长出面。“ 第30章 你真坏 听夏凛生这么说,余穗立马往外跑:“那我去找队长!“ 夏凛生一把拉住她:“别去找嫌。现在才下两天雨,你去说这些话,别人根本就不会理你的。” 余穗倔强地一甩头:“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夏凛生无奈:“行了,那你在家,我去找大队书记说,要防备的话,沿着后山的几个生产队都要防备,看大队书记能不能跟各个生产队开个会,这样比较正规。” 余穗满意地笑了:“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 夏凛生拉住她袖子的手,就忍不住往上爬,爬到她脸侧,轻轻地戳了戳:“你……有时候真坏啊!” 然后大步流星地走了。 余穗身子抖了抖。 她坏? 她哪里坏啦? 让这男人干点大事是坏? 看来这男人也不怎么喜欢这身子嘛! 夏凛生近中午的时候回来了,带回一身泥水,也带回来了大队书记的意思: “我跟他两个人把临近社员屋子的山地都走了走,目前情况都很好,邹书记也不敢随意花钱,毕竟大队也没啥钱,报上去的话,至少得等几个月才批得到钱,他就不敢让大家一起出工搓麻绳, 只是说,会跟每个队说一下,让队长叫人轮流巡逻一下,再让各家各户先按自家的情况处理,要是觉得有危险的,就自己搓草绳加固一下,也可以临近的几家一起弄,毕竟下雨年年都会下,近些年也没听说山体滑坡的事,要是明天出太阳就好了。” 余穗:“这……不等于白说了?” 夏凛生:“怎么会呢,至少大家会警觉起来,有人巡逻的话,出了事也能及时发现,要是临近后山的人家,这么提醒了,他们也会自己时常去观察,该预防的就预防,总比啥也不知道的好。不然能怎么样呢?这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真要彻底处理隐患,也得有钱有集体规划才行,不能个人主义。” 余穗沉默下来。 夏凛生说的是实情。 这个她懂,大集体时期,做事就是这样的。 而且,县志上也只是那么说了一句,具体是哪里的房屋倒塌,谁死了,她也是不知道的。 为了那句话她非要整个大队冒雨忙乎这些事,确实是在强人所难。 她只是一个平凡人,做到这样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要是那些临近山石的人家经过提醒了,自己也没有去预防,那只能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了。 余穗低着头想着这些,看见夏凛生下半身全是泥水,一双解放鞋几乎都看不出颜色,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她可真是在利用他呢,辛苦这一趟。 “我去煮点水,你洗一洗,把鞋子换下来吧?” 夏凛生还不好意思:“不用了,没事的,我们在部队拉练,这种情况都是正常的。” “脱下来吧,我娘要我拿你的鞋子尺寸……给你做一双。” “你做?” 夏凛生微张着嘴,满眼期待。 余穗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嗯。” 总不能刚利用完就丢了他。 夏凛生的快乐啊,就怎么挡都挡不住。 他马上脱了鞋拎着,光着脚就走:“那我去前面河边洗干净了再给你拿回来!” “哎,在下雨。” “没事,河里刷的干净。”他回头笑,一口白牙。 余穗就也无声地笑了笑。 中午饭是夏凛生煮的,色香味俱全。 串门子回来的孙玉英对他赞不绝口:“凛生是真能干,看看这饭菜呀,自从你回来了,我们家像是天天吃席,你多吃点啊,穗,给人夹菜!一点眼色都没有!” 等吃完饭夏凛生洗碗的时候,孙玉英把余穗堵在房间说悄悄话: “我滴个乖乖,这女婿实在是捡到了,那虾多好啊,都是夏凛生一早去买的!哎哟喂,他是真疼你啊,我们沾着你的光也吃了几顿好的了,我警告你,对他好点啊,晚上不用我说你主动点招呼人家,要是明天他不来了,我打得你屁股流油!” 余穗:“……”娘你吃得嘴角流油还骂我的样子真可恶! 但是怎么办呢,她也喜欢有好吃的。 最主要有夏凛生在,她啥活都不用干。 孙玉英和余海潮还会给他们机会,总是借口躲出去,就没人催着她做这做那。 余穗决定不赶夏凛生走。 不过,连着下雨,油漆效果不会好,下午两人把橱柜上了一遍清漆之后,余穗说: “大漆不能再上了,湿气太重,上了不容易干,还鼓包脱落,我们搓草绳吧,我们这个大屋子倒是离着后山还有点距离,但是后面的猪棚瞧着有点悬,我们也做点防护措施。” 夏凛生在这边是为了油漆吗? 当然不是。 就是为了能天天看见小媳妇。 做什么压根就无所谓。 小媳妇说要搓草绳,那就搓草绳。 但是搓草绳不是好活,搓半个小时,手都糙了。 夏凛生:“这种活不是姑娘家干的,你去休息,我搓。” 余穗:“……” 这男人对她实在太好了,搞得她都要有点抖s倾向了! 但余穗真不是那样的人。 既然夏凛生非要自己一个人搓,那她就着手准备做鞋子吧。 余海潮的鞋子夏凛生只伸得进半只脚,大半个脚跟留在外面,亏得孙玉英吃完就又串门去了,要是看见了,肯定又修理余穗。 余穗默默回了房间,关了房门,跑到空间买了个做拖鞋的纸样子,还有一些这年代也有的做鞋工具,以及手工纳好的千层鞋底。 讲真,后世的网购是真好,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这鞋底子的尺码还特别齐全。 余穗特意地买大一码的鞋底子,拖鞋宽松些没事。 这样一来,余穗只需要把鞋面子缝上去就好了,比较快。 所以,两个小时后,余穗打开房门,把一双手工制作的拖鞋递给夏凛生的时候,夏凛生惊呆了:“这,这是你刚做的?” 余穗大言不惭:“鞋底子是以前纳的,可能有点大了,鞋面是拿了你鞋子尺寸,刚做了上的。” “这……怎么是半鞋?” “这个是拖鞋,跟夏天城里人穿的那种一样。就给你洗了脚穿的,平时在家的话,这样比较方便。不喜欢?” “不是。这么好的鞋底子,你……做拖鞋,太浪费了。” “没事,这不是看你半只脚露在外面吗,所以先给你缝了这个,下次我再给你做整双的。换上吧。” 第31章 这有点可怕 夏凛生拿着鞋子半天不动。 余穗皱眉:“不想要?” 夏凛生:“不是。我舍不得穿。我光脚都行,这个……不多见,我没看见谁的布鞋子是这样的,我带去部队,显摆显摆!” 男人笑得那么阳光那么开心,余穗心里就真的是五味杂陈。 不管什么时代,军人都是默默付出的最可爱的人。 算了,她这就当是支持国家军人了。 余穗把鞋子抢过来,丢在地上:“换上!你要显摆的话,我回头再给你做几双就是了。” 夏凛生:“几双?那怎么行,纳鞋底太费手了,我不舍得。” 余穗:“……”真懂事,就知道心疼纳鞋底的人! 可惜不是我啊。 余穗面不改色地提了个方案: “你当我傻呀,要是连着做几双的话,鞋底子我可以叫我娘纳呀,再不行我出两毛钱,那队里的大妈就抢着帮忙了呢,呃……还是说,不是我纳的鞋底子,你不要?” “不不,我要,只要你动过手的,就是你做的,不过你这样一说倒是的,我给你钱,鞋底子你让别人做,这样你手就不疼了。我看看你手。” 猝不及防地,夏凛生一把拉住余穗的手。 他刚搓了麻绳的手掌越发粗糙,抓过余穗手时,就是一股热意和粗粝的侵袭。 电流一样。 余穗的手是很敏感的所在,她脸刷的红了:“你干什么!” 可夏凛生拉住不放,看着余穗手指上一个小针眼:“刚戳的?” 确实是。 手工制鞋这种题材,受众不多,她上辈子也只是偶尔拍个视频,所以手艺有些生疏,不小心扎了几下。 余穗不说话。 男人就把那根手指举到面前哈气:“呼呼,我就说戳疼了吧。唉,算了,再做一双就得了。反正部队每年都发鞋子的。” 余穗依然不说话。 男人一抬头,就看见了她的粉腮,那桃花开了似的颜色,晕染得少女的脸美得不可方物。 终于,他也不好意思起来。 他握着余穗的手指,放在唇上,低喃:“那个,我家穗儿,真好看。” 指尖的感觉又酥又麻又软,心大跳起来,余穗猛地把手缩了回去,跑回房里关上了门。 糟糕,这有点可怕呀。 照这样下去,她说不定真的对这个男人要有感情了! 这不行。 她可能是个过客啊。 还有个余秋女主存在着的。 在这里搞个形婚没有问题,但爱上一个可能随时会分开的男人是怎么回事? 自找苦吃吗? 余穗躲在房里不出来。 夏凛生在外面敲门:“那个,媳妇,穗儿,生气啦?你要是不喜欢我碰我下次不碰了行吗?” 余穗不知道怎么回答。 真的不知道啊。 上辈子她有过青春萌动的时期,也喜欢过一个长在她审美上的学长,但真的谈恋爱,谈那种刻骨铭心的感情,她没有过。 何况她没想过结婚,外公去世后她很是伤心了一阵子,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来,只有工作才能让她振作,所以一直没有去正式地交往一个男朋友。 现在这样,她有些无措。 正在不知道怎么办好呢,余程放学回来了,大声地喊姐夫。 夏凛生的敲门声就停止了。 余穗听见余程在外面问:“我二姐呢?又在睡懒觉?她也太懒了!姐夫你别见怪,我二姐啥都好,就是懒。” 夏凛生:“你二姐才不懒,你二姐这叫娇弱,我就喜欢娇弱的,你不许说她。” 余程:“嘿!你比我爹还惯着她。” 夏凛生:“那肯定,就是我现在担心你二姐睡得太多了,晚饭吃不下,你去喊她出来。你能喊她出来,我给你买钢笔。” “真的?” “真的。” “这个容易!” 于是,余穗的房门被余程直接摘了下来。 “哗啦”一声里,余穗看着空荡荡的房门,一脸得意的余程:“……”臭弟弟,我真的会谢! 夏凛生没给余穗反应的时间,一步跨进来,当着余程的面,出口第一句就是:“都是我的错,下次不敢了。” 余程转头看夏凛生,笑得停不下来。 余穗深呼吸,缓缓闭上眼:让女主剧情来得猛烈些吧!这都是在搞什么嘛! 晚饭的时候,余程向孙玉英告状:“娘,二姐把姐夫关在门外,不理姐夫。” 孙玉英劈头就给了余穗一头皮:“反了你了,竟然敢把凛生关门外,你想干什么,你……” 说到一半夏凛生就像老母鸡似的张开手臂护着余穗:“不不,不是的,三婶,我们闹着完的,小穗给我做了鞋子呢,看。” 夏凛生把脚翘起来。 孙玉英愣了愣,伸手对着余穗又是一头皮:“我滴个天啊,你偷懒都偷到这份上了,我叫你给女婿做双鞋你给做一半的,怎么不懒死你呐!” 夏凛生连忙又帮着解释:“不是的,三婶,这叫拖鞋,外头都这么穿,是我让她这么做的,不怪她,三婶你别打她,哦,这里,我愿意出两块钱,以后可以请人纳鞋底,小穗做鞋面就好。” 孙玉英一手抓了钱,又瞪夏凛生:“看你把她惯的,我都没眼看你!” 转身走了。 可等夏凛生吃完晚饭回去了,孙玉英捏着钱跑到余穗房里邀功: “学会了吧,以后你就是要这样,嫁了出去,要是自己的男人啊、孩子啊犯了错,碰见讲理的呢,你就要先打,先骂,这样人家就不好意思骂了,要是那些不讲理的,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骂人家一个臭头,知道了吧?那,这两块钱给你,娘不贪你们的!” 余穗哭笑不得:“娘!钱我不要,真的是给你纳鞋底的,我答应夏凛生给他多做几双鞋,咱们也不能白吃人家的东西。” “什么白吃,我把我宝贝女儿嫁给他了,还要怎样!你真不要……那,娘拿啦?”孙玉英开开心心的把钱藏进口袋,得意宣扬: “现在全生产队都在说呐,咱女婿一个月五十三钱工资,我滴个天爷,五十三呐!你知道不,今天我们一起在老蟹家纳鞋底,你大伯娘听见这个话,一下午没再开口,哈哈哈哈!气死她!” 第32章 有人开始犯贱 夏凛生披着蓑衣骑在回家的路上,摸摸怀里的鞋子,那叫一个美滋滋。 小媳妇今天害羞了。 以后还是要收着些,别吓坏了她。 但怎么办呢,本来觉得自己是很有分寸的一个人,可是小媳妇大了,长得好,性子好,又聪明又勇敢,能救人,还会帮社员考虑山体滑坡这样的事,他这心里,就不知道怎么心爱她才好。 真奇怪,三年前看着也就一个小孩,可是三年后,她却像长在他心尖上了,会时时刻刻挂念着,一刻见不到就难受。 过段时间要离开了,真不知道看不到她,会怎样的煎熬,所以,现在的每分钟都要珍惜啊。 夏凛生暗自叹了口气,正要把自行车拐出村子,斜刺里窜出来一个人,拦在他车前。 夏凛生连忙刹车:“哎哎,你……余秋?怎么回事!” 天不够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是余秋,上身穿的只是一件粉红色的衬衫,头发披散在肩上,脸色惨白,浑身湿漉漉地站在雨里。 夏凛生看她那衣服都贴在身上,连忙别开眼:“余秋你有事?” 余秋一下子走过来,拉住夏凛生的自行车把,带着哭腔:”夏凛生,帮帮我,快,带我走,快。” 夏凛生眼睛都不知道看哪里,的确良料子的衣服特别薄特别透,湿了以后简直能看见衣服里面的痣。 这种情况夏凛生可不想应承:“余秋你有什么事你说,你这个样子……要不我帮你喊人来吧?” “不不!我这个样子哪里有脸见人呢?快,你让我坐你的车离开。” 余秋说着就往夏凛生自行车后座去。 夏凛生想拉开她都不敢,那衣服下的胳膊形状、肩膀线条都清清楚楚的,胸口处更是……没法拉! 就怕不小心拉错了地方! 所以余秋很顺利的爬到自行车后座了,身子贴到夏凛生背上,簌簌发抖。 夏凛生心也抖了一下。 真奇怪,人和人差别怎么这么大呢?小媳妇靠在他背上的时候,他也心抖,可那是欢喜,全身都是在欢喜。 现在算怎么回事?他连毛孔都竖起来了,觉得余秋这样靠着他,简直像有一年在后山遇见了大蟒蛇,浑身都开始戒备。 夏凛生马上下车,手扶着车把,人尽力远离:“哎你怎么回事,你别这样,你什么事你说清楚!” 余秋像只鸟一样缩在后座,一边发抖一边把袖子撩起来给夏凛生看: “我爹不是当会计兼现金保管员吗,生产队丢了钱,要我爹赔,三百多呢,我娘就打我出气,看,你看,这些都是,她要打死我,可又不是我的错,呜呜呜……” 余秋边说,边捧住脸哭,手臂上的伤痕青紫,像蚯蚓一样随抽泣声扭动着。 可夏凛生脸色开始发冷:“余秋,这是你家的事,我管不着,你下车。” 余秋像没听见一样,依然抬起泪汪汪的眼睛,哀求:“夏凛生,我们是同学,听说你工资高,你借我一点吧,行吗?哪怕十块也行,求求你了,我一定还你的。” “我要结婚了,花钱的地方多,借不出。” “夏凛生,你,你怎么这样呢?同学一场,你真的一点情面都不讲吗?” “情面?你当我不知道啊?你诬陷我家余穗偷钱的时候,你还记得我们是同学吗?你还记得她是你堂妹吗?你不提还好,提起我就来气,下来!” “你!” 余秋还想说什么,但是夏凛生摇晃起自行车来。 他手臂非常有力,一只手都把自行车摇得左右甩。 余秋自己都觉得,要是这样还坐得住,那真是太不要脸了。 她跳了下来。 但是村里都是泥路,很滑,她好像没站稳,一下子往前扑去,扑在夏凛生身上,她紧紧抱住他:“哎,哎,扶我一下!“ 而余穗等夏凛生走了以后,还是想去找一下张彩凤。 她对于下阶段在这里的生活是有一些规划的,但实施起来比较麻烦,需要有人帮手。 想来想去,只有张彩凤合适。 套了便宜娘的话,知道张彩凤家是在村口第三家。 余穗撑了那把全村第一贵的洋伞,穿了木屐,向村口走去。 走到张彩凤家门口,正好能看见村口。 她就看见隐隐夜色里,夏凛生和一个女人抱在一起。 夏凛生人高,还骑自行车,特别好认。 那女的是谁,则看不清。 但可以看见一头长发,身材窈窕。 余穗:“……” 呵呵。 看吧,这就是男人,前面抱住她手指头,转头抱住别的女人。 所以,鞋子呢,可以当作是答谢他的帮助。 心呢,是绝对不能掏出来的。 余穗头也没回地进了张彩凤家。 她就生生错过了夏凛生把余秋甩在泥里的场景。 夏凛生此时非常生气:“余秋你干什么!你别抓住我!你这样让人看见算怎么回事!” 夏凛生连自行车都不要了,任自行车摔在地上,两只手拽住余秋胳膊,才算是把余秋丢下了。 余秋两手一屁股的烂泥,心里那个气啊,真的没法说。 亏得她前前后后去余穗家听墙角听了三四次,亏得她等在雨里等了至少半小时,结果竟然这样。 她也是要脸的好不好! 余秋真哭了:“夏凛生,我不小心的,我没处去,你要是不肯载我,要不你把蓑衣借给我吧,我穿了自己去我姐姐家,行吗?” 毕竟同学一场,夏凛生手都伸到脖子上解绳子了,但最终停下了。 他扶起自行车就走:“你家近得很,你真需要你回家拿去,我不借!” 余秋气得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这个男人没有一样是按照她想象来的,真的要气死她了:“你!你还是当兵的呢,当兵的保护老百姓,你却连件蓑衣都不舍得借给我。” 夏凛生没答话,骑了自行车就走。 要是怀里没有小媳妇送的鞋子,蓑衣是可以借的。 但是淋湿余秋和淋湿鞋子比起来,还是淋湿余秋比较好。 反正她已经淋湿了。 要笑话他当兵的连件蓑衣都不借就笑话吧,反正当兵的又不是专门借蓑衣的。 哼! 夏凛生一点没有心理负担地走了,心里还想着,明天一早该买什么给小媳妇吃呢。 余秋要气疯了。 她抓起泥土就扔过去,可惜,烂泥不但扶不上墙,连丢也丢不掉,反而一阵风来,全吹在她自己的脸上。 余秋尖叫:“夏凛生,你会后悔的!” 第33章 我就是为了吃肉 余穗走进张彩凤家以后,却站住了。 她以为自己看见刚才的场景会心无波澜的,可事实上,她现在心口处酸得不行。 还别说,天天跟那个男人在一起,接受了他贴心的宠溺,霸道的维护,她看见他抱住别的女人,竟然也会生气了。 这,大概只是女人的占有欲吧。 一定不是喜欢他。 一定不是。 既然这样,还不如去看看,他抱的是谁。 要是余秋的话,不如马上就给他们挑明了,让他们去开始吧,省得她这炮灰还要搞个形婚。 余穗转动脚。 可是奇怪,怎么脚那么重呢? 余穗迟疑着,迟疑着,张彩凤出来倒水,看见了她:“咦?余穗?你找我?” 余穗像是走路忽然看见路牌,马上点头:“是啊是啊,我找你,六婶。” “那快进来呀,站门口干什么?” 张彩凤热情地招呼着她,还冲进雨里,说是要试试她的洋伞。 余穗就跟着她进去了灶间。 两人寒暄了几句,余穗马上问:“六婶,今天大队通知你们要在生产队设巡逻人员,提醒社员注意山石可能塌方的事了吗?” 张彩凤一头雾水:“巡逻队……没有啊。我不知道这个事,你听谁说的?” 余穗就把今天夏凛生和大队书记的话告诉了张彩凤,当然,她把这些事,都说成是夏凛生的主意。 张彩凤皱眉:“没有。唉,现在余富贵当代队长,大队开会的话,应该是他去开的,得等他安排。” 余穗:“六婶,你想不想当队长?” “嗯?”张彩凤惊了一下。 余穗:“怎么了,我这么问六婶听不懂?” “你这个孩子真的是,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没有女人当队长的。” “我没有问你有没有女人当队长,我问你想不想当队长。这是两回事。我只问,你,想不想,当队长!” 余穗一本正经,恨不得一字一顿。 这把张彩凤问得都怀疑余穗是不是有什么坏念头了:“余穗,你怎么回事?老是问我这个做什么?” 余穗今天就是来给张彩凤洗脑的,她可把话都想好了: “因为我想你是队长。我跟你说过,全村人看来看去,我觉得六婶你最拎得清。要是你当了队长,大家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因为我有办法让大家的日子好起来,可要是别的人是队长,我可不会说出我的法子,我只想帮你,因为你是女人,女人只帮女人。” “呃……你这……小余穗你能有什么法子让大家日子好起来呀?你逗我呢?” “你先说你想不想当队长!” “这……”张彩凤转头看看堂屋里正在打篾席子的丈夫,小声地说: “想当又怎么样?我想当,难道人家就让我当不成?你这孩子不要说这些傻话了,没事就回家去吧。” “你想当,就要拿出行动来,这次就是机会,你看!”余穗自动忽略张彩凤后面的话,从怀里掏出一张报纸,凑在油灯下指给她看: “这是我跟夏凛生去城里买到的报纸,我注意到上面写着,近期都是有雨的。六婶,不瞒你说,我这几天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咱们后山因为下雨太多,塌方了,附近的好几家都被埋了。 六婶,你不要瞪我,我知道这种话不能说,出了你家的门我再不说,我连我娘都不告诉,我就是觉得你脑子清楚我才说的。 这个梦太真实了,我怕要是真的出这个事,到时候你们几个生产队干部都要受牵连,可要是你积极地组织大家预防了,那你就至少有三种好处。 第一种情况,大家都平安无事,但至少因为你很卖力地劝大家注意了,别人会觉得你比余富贵负责;第二种,要是真的出事了,因为你已经提醒大家预防了,这事就怪不到你头上;可或许是第三种情况,要是真的塌方了,人家因为你的提醒做了预防,没被埋,那你就是大功臣!到时候,就是推举你当队长的时候!“ 张彩凤眯着眼睛看余穗,一句话都不说。 余穗知道,她心思已经活动起来,连忙又补充: “六婶,前一天你说没有女人当队长的,因为当队长靠力气,我可不这么认为,咱们在这地方像是被塞在箱子里,啥也不知道,可我跟着夏凛生在城里就看见报纸上说了,别的地方搞社办厂搞得非常好, 你要是当上队长,我就帮着你在生产队搞社办厂!这样赚了钱大家一起分,钱不就多了吗?这雨一直下,今年收成就不会好,要是你当队长,把社办厂办起来,你想想,咱们整个村日子就能好起来了!” 张彩凤瞪着的眼里,开始聚集神采,那么的明亮。 她激动地抓住余穗的手:“社办厂?怎么弄?我们女人,也能搞社办厂?“ “怎么不能?搞社办厂又不是靠体力,靠的是脑子,靠胆量,靠产品,更适合女人干!“ “这些我以前从来没想过啊,小穗!这……不过,你以前也从来没提过,大家都觉得你每天都吊儿郎当的,你怎么会想到这些?“ “六婶,这能怪我吗?一亩地,十个人锄草,我要是锄得快了,大娘大妈们就骂我,说干完了又不给我奖赏,我干得快,就会显得她们干得慢,后来我就不想干了,一点积极性都没有。再说了,村里就算是壮得像头驴的女人也只能拿八分的工分,我偷偷懒也能拿七分,那我干嘛要积极?“ 张彩凤笑得不行:“唉,咱大集体干活,确实有这样的情况,但是,你真的觉得,咱干社办厂能行?办什么样的社办厂啊?“ “什么样的都可以,我今天回去帮你找找报纸,给你看人家办的啥,咱们再想办啥好了。关键是你得先当上队长啊!” “这……我今天先想想,明天早上我们再商量。“ “行。六婶,你能当上妇女主任,至少证明咱们村的妇女都认可你,那咱们村的人家呢,至少一半以上,都是听妇女的吧?所以,只要你想干,咱一定行!“ “小余穗,你为什么这么积极的,非要我当队长呢?“ “因为只有你当了队长,你开明,拎得清,才会敢跟我一起搞社办厂。而我为什么想搞社办厂呢,是因为我希望我吃肉的时候,没人再怀疑我是偷了生产队的钱。要是社办厂办得好了,大家都有钱吃肉了嘛!“ “原来,你是为了吃肉啊!” “对,我就是为了吃肉,为了痛痛快快地吃肉!“ 第34章 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从张彩凤家出来,余穗忍不住往之前看见夏凛生和人抱着的地方瞧。 什么都看不到了。 还在下雨,天黑得早,四周已经是一片漆黑。 余穗默默地回了家。 第二天,夏凛生到余家的时候,发现余穗不在。 倒是孙玉英坐在堂屋门口纳鞋底。 夏凛生:“三婶,小穗呢?“ 孙玉英皱着眉头看女婿:“凛生,你是不是哪里惹着小穗啦?她今天一早就去张彩凤家里了,还带了饭菜去,说中午也不回来吃,她这是故意的避着你呀,怎么了?“ 夏凛生不好意思地挠头,挠了好久,决定和丈母娘直说:“也没怎么,我就是,拉,拉了她一下手,她不好意思。” “哈哈哈,我当什么呢!“孙玉英先笑了一阵,最后安慰女婿: ”哎哟,小姑娘家脸皮薄,你悠着点啊,得了,不是什么大事,等她回来我说她,明天就好了。倒是你家里……按理,既然定下了日子,总要让媒人来正式‘送日子’的,我也好知会亲戚,你那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你那个娘……怎么说?” 夏凛生皱起眉:“‘送日子’?对哦,好像是要办这个事的,我冬萍姐也没提醒我,那我回去跟我爹说一下,看看要准备些什么。” “你爹……唉,这种事,你那个娘,就没提过?” “……没。”夏凛生脸色不好看。 他都已经给了家里那个女人一百块操办结婚的事,但像“送日子”这样重要的流程,她依然敢假装不知道。 人心不足! 孙玉英脸色也不好看: “哼!不是亲娘就是这样。凛生,不是我挑拨,她在外面说得再好听,你就是她亲生的什么什么的,但内里永远不会贴心的。这事你就回去直接问她,她要是帮着你操办最好,她要是不帮着你操办,你也别吵吵,吵得多了,以后小穗去你那边就要吃苦,你别出声,小穗那儿也不要说,省得她又不高兴,你只回来跟我说,我跟夏冬萍商量着来,我不会拿这个事为难你。” 夏凛生恭恭敬敬地弯了腰:“哎,谢谢三婶。” “都要结婚了,还叫三婶!” “嘿嘿,谢谢娘。” 孙玉英眉开眼笑地,又叮嘱夏凛生好些结婚需要男方家里办的事。 夏凛生马上去办了。 余穗在张彩凤家,用从空间买到的旧报纸,极力鼓动张彩凤去争取队长。 百万粉丝博主不是徒有虚名的,鼓动人心这种事,她做得驾轻就熟,张彩凤很快被余穗完全说动,两人都开始规划社办厂的事了,想着未来大家都有肉吃的场景,张彩凤很是向往。 但余穗给了她更大的愿景:“相信我,日子会一点一点好起来的,以后农村都能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呢。” “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张彩凤念叨着这几句话,眼里越发有神采: “哎哟,小穗真敢想,我可不敢说那些大话,我就想着大家都吃得饱,到了年底,孩子们能穿件新衣裳,我就满足了。就怕我说要办社办厂,人家都笑话我们。” 余穗:“笑就笑,赚到钱就不笑了。男人才爱虚面子,我们是女人,就算一开始做得不成功,别人最多说一声女人没见识。但我们只要肯坚持,别说一下子把社办厂做得多成功吧,就算是能把村里的富余劳动力组织起来,做些手工东西拿出去卖了,也是能给生产队增加收入的。这些报纸上不是写了嘛,人家搞了社办厂,一年就把工分值从两毛涨到一块了嘛!” 张彩凤神往极了:“要是咱们也能一个工分一块钱的话,那一年不得有两三百啊?老天爷,那日子得好成啥样啊!” 余穗:“是的,好日子在后头,但现在,你得拿出精神头来,先去说动妇女们,在家里搓草绳,跟家里男人把后山加固,督促余富贵把巡逻队搞起来,时刻注意后山是事,都要上紧些,你看看这天,明天是不会出太阳的。” 张彩凤全身都是劲儿地去行动了。 余穗中午不回家,带着饭在她家吃的,给张彩凤出谋划策,忙乎了一天。 直到傍晚,张彩凤回来总结今天的工作: “……生产队仓库附近几家离山石远,都只是哼哼哈哈的应承,我也不管了,反正我通知到位了。对了,我去你大伯家的时候,听见你大伯娘正在大声地骂余秋,骂得可难听,我没好意思进去,回头我再单独去说一声。 比较临近山的那几家,我是反复提醒的,余大狗余老猫家两个女人都挺上心,但是余老根……唉,你也知道的啦,他现在被撤了工作,心里看谁都有气,我说一句,他就反驳一句,还说我鸡毛当令箭,大队书记一说,我就狗腿子一样跟他巴巴个没完, 说他当了这么多年队长,都没听过山石塌方的事。他就吹吧,怎么没有呢,我听老人说了的,前几十年也有过一次的,死了几户的,不过能怎么办呢,他现在气头上,我越说他越生气,我就只能走了。” 余穗点点头:“他就是要面子,说不定你走了,他也会跟他老婆搓草绳。不管怎么说,你也尽职了。” 张彩凤吐槽:“尽什么职,余富贵说我越职了,说我爬到他这个代队长头上了,还跟我吵了几句呢!不过我心里有数,他吵,我一句不回嘴,我还特意的当着大家的面表现大度,说来说去我都是预防万一,为大家考虑,倒显得他小家子气!” 余穗连忙给张彩凤翘大拇指:“六婶真行!” 张彩凤:“还不是你提前教的我嘛!” “嗯,咱就这么干,这次事情以后,大家对你的态度会不一样的。” 直到天黑,余穗才回家。 孙玉英摆一张臭脸怼她:“认张彩凤当娘啦?怎么晚上还回来睡呢?不睡你新的娘家呀?” 余穗抱住她手臂撒娇:“什么嘛,我哪有新的娘,我只认我老娘,天底下我老娘最好!” “切,只长了一张油嘴!” “油嘴也是你生的。” “死丫头哟,就知道欺负你老娘!” 第35章 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来的 孙玉英嘴上抱怨着,身体很诚实地抱住女儿一顿揉搓。 余穗见缝插针地说饿了。 孙玉英:“灶上留着夏凛生一早送来的小笼包子呢,我和你爹都没舍得吃你的,就给了你弟弟一个,都给你留着,好歹人家跑到红缨公社买的呢! 你啊,作也作得有点分寸,你去打听打听,全公社有几个男人肯下着大雨给你跑到十几里外的公社,就为了给你买几个小笼包子?这种事我都不敢跟人炫耀,把女人宠成这样,是要被人骂笑话的!” 十几里外的公社? 只为了买几个小笼包? 余穗沉默了。 好的吧,她承认,今天她就是故意的避开夏凛生。 她不想知道夏凛生干嘛要抱住别的女人。 她一个本该死了的炮灰,才不会问人家男主的事情。 但就是心里不舒服。 她就怕自己憋不住,看见夏凛生来了,还是会去问,甚至,还会去争。 她一个2023年来的女人,竟然跟别人争一个土著男人? 太离谱了。 孙玉英却没准备放过她,拎住她脸皮问:“我问你,夏凛生说,是因为他昨天捏了你的手,你今天才避开他,是不是这回事?” 余穗能说真话吗? 当然不能。 余穗只能装疯卖傻:“是啊,他说不碰我的,竟然拉我的手!” “你个死丫头是不是傻!”孙玉英气得不知道说啥好,她恨铁不成钢地给了女儿一头皮: “将来他是你男人,别说摸手了,就是摸你……咳咳咳,穗啊,男人都好这个,正经夫妻就是这样,平时看着一本正经,关起门来摸个手,亲个嘴的,那不是表示人家喜欢你嘛!要是男人连手都不想碰你,那你要怎么着?守活寡不是?你说你老大不小了,你,你……” 孙玉英长了张不怕输的嘴,全家都是她主意,但在这时,一时间也有点语塞。 余穗看孙玉英憋气的样子,顿时一肚子恶作剧念头:“娘!可这是他说的,结婚不碰我的,说话不算数,你不用管这个,反正我再不理他。” 内心:说呀,你给我说,我要听这年代的爹娘怎么给女儿科普生理知识。 孙玉英还真以为女儿不知道呢,真是汗都急出来了,最后灵机一动: “穗啊,他说是那么说,但是夫妻嘛……哎呀,我不管你了,哎,眼看着明天也下雨,不会出工,你去看看你姐,顺便你问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来的,行不?” 余穗在暗中给孙玉英竖大拇指,还得是娘,这转移话题的本事也是一流,自己不好意思说,竟然还想推给大女儿。 余穗又故意装傻:“啊?姐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来的,你不知道?” 孙玉英气得咬牙,还得装作没事人儿:“不是,你就说,因为你快要结婚了,你老娘我,让你去问问,肚子里的孩子怎么会有的,教教你,啊?” 余穗已经憋不住快笑出来,而且她真不认识姐姐家在哪儿,只好把话题扯开:“哎呀,娘,下雨天出门多不方便啊,过几天再说吧,我肚子饿得不行了,小笼包子在哪儿呢?” 孙玉英还是疼女儿,被她胡搅蛮缠的,就也没上紧这个事,去锅里拿出温着的包子给余穗吃,隔靴搔痒的再劝和几句: “下次不许这样了啊,夏凛生也是有脾气的,我早就听说,把他那几个弟弟妹妹收得服服帖帖的,你差不多就行了,人家对你这么好,手这个事,你就……哎呀,摸一摸就给他摸一摸嘛!” 正一口咬了小笼包的余穗差点笑喷。 不行了,再装傻就是折磨自己了。 “知道了知道了,行了,娘你忙你的去吧,对了,队里通知你了吧,都要搓草绳,结了网在后山那里加固一下的。” 孙玉英一挥手:“加固啥呀,谁有那个闲工夫,我们家离着后头还有老远了,搓草绳不要花稻草的呀?说得容易。” 孙玉英说完就回里屋去了。 余穗:“……” 呵呵,张彩凤不容易,这不,连我老娘都搞不定。 接下来的几天,果然是一直下雨。 下得孙玉英都开始愿意搓草绳了,一边搓,一边念叨着,照这样下去,今年收成不好,大家都要饿肚子了,烦啊,又忧愁一直这么下雨,嫁妆不好油漆,到时候出嫁不能用,那就不好看了。 余穗也有了烦恼,因为,这几天夏凛生都没来。 奇怪了,之前那么粘着,现在怎么不来了? 嗯,她绝不是想他。 不想不想。 余穗躲在房里做鞋子。 又做了两双拖鞋,还偷偷地做了一双雪地靴。 她把在空间买的雪地靴锦纶鞋面拆掉,换成家里的土布;人造羊羔毛衬里也拆掉,换成家里旧棉袄里头的真羊羔毛。 这样一弄,做好的雪地靴除了式样比较新颖以外,是看不出后世物品痕迹的。 当然,原主一向懒惰,以前扎好一双鞋底是有可能的,扎好三四双鞋底那绝对是值得怀疑的,所以这些做好的鞋子,余穗就藏了起来,只等以后偷偷的给夏凛生,省得老娘瞎问。 一晃眼都九月十一号了,依然下雨,上午十点多的时候,余穗趁着老娘去隔壁串门,正在房里拔雪地靴上残留的线头呢,外头有人大喊:“余穗,余穗!出来一下!” 余穗出去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小男孩,六七岁的样子,头发淋得湿漉漉地盖在眼睛上,看起来有点可怜巴巴。。 小男孩当然是认识她的,说:“余穗姐,你到我家去一下,我爷爷找你。” 余穗又不能说“我穿来,我不认识你爷爷”,只是无奈撇嘴:“我没空。” 小男孩过来拉她:“你去一下嘛,一下下就好,要是我爷爷知道我没把你叫去,会打我屁股的。” 余穗:“那你说得出你爷爷名字吗?你说得出我就去。” “当然说得出呀,我爷爷叫余老根。” 原来是那个傻不拉几的前队长啊! 前队长找她,难道是为了上次那个丢钱的事? 余穗还想说不去的,小男孩用尽全力拖她:“去嘛,求求你了,去一下嘛,不然爷爷真的会打我的。” 小孩子看着很急,这不是什么大事,去就去一下吧。 她在这个村里生活,总是要熟悉这些人的。 第36章 被活埋了 余穗依然打了她那把奢华大黑伞,跟着小男孩往屋后走。 小男孩一边走一边抬头看余穗的伞,羡慕无比,忽然说了一句:“真好,以后我上学就撑这个。” 余穗:“你上学?你……今天怎么没上学?” 小男孩:“谁说我没上学,我上了呀。” “那你怎么这个点了还在家里晃悠?” “我……我不告诉你!” 余穗只当是小孩子话,跟着小男孩走了半个村巷,到了比较临近后山的一座青砖房。 进去的时候余穗还想呢,到底是前队长家,房子就是青砖的,还围了围墙,别人家还是土坯的,基本都是竹篱笆。 当队长看来是有点好处的嘛。 小男孩见她进来了,去把围墙门关上,还上闩。 余穗:“你干嘛?” 小男孩:“你不能走。” “为什么?” “反正你不能走,你在这里听我数数,数到一千才能走。” 余穗满头黑线:“你把我叫来,就是让我听你数数?” 正说着呢,前任队长余老根走了出来:“小松?你不是去上学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还有你,余穗,你到我家干什么?” 余穗气不打一处来:“可不是,你问问你的好孙子,上学不好好上,骗我来这里。” “我孙子骗你?” “是啊,他说你叫我来的。” 余老根干瘦的脸抽了抽:“我可没叫你。我看见你就烦。” 余穗:“所以我说你孙子骗人啊,真是的,小小年纪就撒谎,你这个当爷爷的可好好教教他。” 余穗说完就要去拉围墙大门的门闩,小松扑过来拉住她:“不能走,你走了老师会骂我的,你一定要听我数完一千才能走,呜呜,你不能走。” what? 竟然还哭了? 余穗满头黑线,正在想这孩子是不是有病呢,小松去紧紧靠在门上,边哭边数数:“1,2,3,4,5,6,7,8,9,10,11,21,31……” 余穗总觉得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看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这么边哭边喊的,有些可怜样儿,想着先敷衍他一下,然后趁他不注意再走,便说: “哎等等,11以后怎么是21呢,怪不得你老师让你回来数数,行了,我们进屋去数,我听你数完再走!” 孩子抬着泪眼:“真的?” “真的真的,你先进去。” 余穗还假装收了伞呢,小松很开心地往屋里走。 余老根“哼”了一声,往屋里喊了一声:“大儿媳妇,你出来一下,你看小松不上学回来了,你出来问他怎么回事。” 余穗趁着有个女人出来和小松说话,立马窜到大门边,去抽门闩。 忽然,毫无征兆的,耳朵里刚听见“轰的一声,就感觉后脑好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余穗本能地回头一看,有一根不知道怎么来的粗大树枝正扫向她,透过树枝的缝隙,已经看不见余老根家的屋子,只有黑压压的泥土山石正在飞过来…… 靠啊,山体真的塌方了! 余穗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接着就疯狂想要逃生。 一念生,她马上发现自己到了空间。 她扑在空间的地上,身上还都是山土和碎石,头上有热乎乎的东西流下来,伸手一摸,是血。 余穗浑身发抖。 太可怕了! 如果没有空间,她这时候已经被山石掩埋了! 前三秒跟自己讲话的小松、小松娘、余老根,应该都被山石掩埋了! 余穗“啪”一下躺平在地上,后怕让她浑身脱力。 她缓缓闭上眼,依然能感觉那种一瞬间所有东西向她压来的视觉压迫。 真的太可怕了! 而比山石塌方更可怕的,是有人竟然知道余老根家会被山石掩埋,所以费尽心思把她骗来。 这个人,是谁? 余穗回想着之前的一切,想来想去,只能想到是小松的老师。 那个老师让好好上着学的小松回家,非要拉她这个和小松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到家里数数,这本身是逻辑不通的事。 这一切,只能说明两件事,一,这个老师,精准地知道山石塌方的时间;二,这个老师想余穗死! 上辈子那本年代文里,只提到余秋是大队小学的代课老师。 而余穗穿越来到这儿,也只和陈明丽和余秋有过冲突。 所以,余穗断定,想害她的人,是余秋无疑了。 她现在严重怀疑,余秋有特殊的预知能力,或者,是重生的。 是哪一种呢? 余穗想了一会儿,头上的伤开始越来越痛,影响思维。 刚才那树枝刚砸过来的时候没觉得怎么样,现在却只觉得头要裂开了。 得先包扎一下。 余穗张开眼,发现原本灰蓝色的空间,现在是非常深的蓝色,像是夜晚。 看来,她被掩埋之后,空间也是被掩住的呢。 真是神奇。 这样的话,她一时之间是出不去的。 好在空间里的电子屏一直是亮着的,余穗捂住头,挣扎着站起来,去买了一些碘酒和绷带,本来想买创可贴的,但是空间电子屏又闪那句话:“设定世界不适用“。 罢了,能包扎一下已经不错了。 余穗自己摸索着随便扎了一下,失血让她有些头晕,她继续在空间躺平。 四周安静极了。 安静得可怕。 余穗不确定空间是一直能有空气的,现在也不敢有大动作,只能躺着默默祈祷,会有人来挖余老根一家,顺便把她挖出来,毕竟,没人知道她在余老根家里。 特么的,余秋真有一手啊! 不过,余秋,你惹着我了。 本来我不想和你争的,但现在,你三番五次地算计我,我不算计你几回,就太对不起你了! 余穗在空间捏紧拳头,让自己尽量安心等待。 好在空间的主要功能就是置换,她有大笔的钱,在里面啥都能买到的。 余穗先买了一些氧气罐之类的东西,又买了些饮用水和面包,以及一个带日历的手表。 但是这空间真是有个性,东西不能多买,而且只能放在她手里或身上,否则,只要放在地上超过一分钟,就会被重新卖掉,变成钱。 余穗:“……”钱钱钱,空间你像极了资本家万恶的嘴脸! 第37章 猪死了能卖钱,人死了能吗? 半个小时以后,余穗没感觉到呼吸困难。 所以她确定,在空间里是绝对安全的。 等待的第一个小时,余穗精神紧张,时不时地看手表,听外面的动静。 等待的第二个小时,她开始觉得无聊,只能买报纸书籍来看,余穗发现了一些置换空间的规则,超过九零年的书籍和报纸是买不到的——“设定世界不适用”。 余穗只能买一些比较老旧的小说来看。 这个打发时间还是蛮好的,余穗就买了个能卡住脖子的u形枕头,又买了盏能绑在手臂的矿工灯,开始看书。 渐渐地,忘记了自己正在被埋ing。 余家湾已经乱了。 突然的山石塌方,掩埋了最靠近后山的三户半人家。 分别是余老根,余大狗,余老猫三整家。 那半户,是前会计余大涛家的一个猪棚被埋掉了。 幸亏张彩凤这些天常常催着大家巡逻,刚一塌方,大家就发现了,众人立马喊了起来,开始清点人员。 这一查,哭的哭,叹的叹。 余大狗家和余老猫家房子全部埋了,人竟然一个都没事。 就因为张彩凤看着这几天雨没停过,越来越担心真的会发生余穗说的事,就一天三趟地去动员余大狗余老猫两家,要是不愿意去加固山石,不如先出去住几天,哪怕去跟住在牛棚的几个知青挤挤也好。 余大狗余老猫两家被她说得没法,就真的白天跑去知青那边玩,到了晚上就偷偷的住回去,想不到,房子在白天被埋了。 两家人在房子被埋的地方痛哭失声。 余大狗老婆都给张彩凤跪下了:“啊啊……幸亏有你啊彩凤,要不然我们一家都活埋了啊,啊啊啊,救命恩人呐,啊啊啊!” 余老猫也要家里的几个儿子女儿给张彩凤跪下:“以后你就是他们的干娘,你有什么事你说一声,我们全家但凡说一个不字就天打雷劈。 可张彩凤顾不上多说,忙着问别家的情况。 本来众人以为,余大潮家只是被山石带倒了一个猪棚,最多埋两头猪罢了,应该不会有人员伤亡的,结果余大潮煞白着一张脸喊起来:“我家婆娘正喂猪呢!埋了,埋了,快救人呐!” 说完,他自己脚软的跌倒地上。 这种时候,张彩凤也不管自己只是个妇女主任了,看代队长余富贵还在一旁抽旱烟,连忙组织社员去帮忙挖人。 最惨的,绝对是余老根家。 余老根被撤了队长,这几天不好意思出来见人,和老妻天天窝在家里。 又因为下雨,他儿子儿媳妇也都在家里。 有人说:“还好还好,这个时间,他家小孙子在大队小学呢,剩下一个男丁!” 代队长余富贵只会叹气,说余老根命不好什么的废话,倒是张彩凤一个女人家站了出来,马上指派了人去通知余老根外嫁的女儿: “那个谁,余四,你去通知余花,让她马上回来,一是得照应唯一剩下的余小松,二是看她那个村能不能带些人来,帮着我们一起挖她爹娘,刚埋的,万一还有活口呢,大家伙全员出动,挖人!” 这是大事。 社员们谁都没推脱,男女老少,但凡在家里的,都出来帮着挖。‘ 张彩凤还让人去大队部通知书记,尽力能再叫别的生产队员来救援。 这种时候,人越多越好才行。 但这是小半座土山塌了呢,哪里是挖几下就成的。 大家挖了两个小时,都还没看见跟房子有关的砖瓦,反而是孙玉英慌慌张张地在人群里四处找:“你们看见我家余穗了吗?我家余穗怎么不见了。余穗,余穗,死丫头,你在哪儿呢?” 有人吐槽:“余穗?肯定在家里翘脚呢,那个懒姑娘难道会来帮着一起救人么!” 张彩凤这几天一直跟余穗接触,越来越觉得余穗不是那样的人。 让村民们要加固山石预防塌方这个话还是余穗提出的呢,她又怎么可能在需要救命的时候独自在家? 张彩凤连忙也帮着孙玉英问起余穗来。 最后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婆,听说后山有人被埋了,颠着小脚出来说:“啊,我在后窗口看见一个人撑着伞和一个小孩走过说话,听声音好像是余穗和余老根家的小孙子呢。” 有人笑话她呢:“九太婆,你一定耳聋听错啦,余老根家的小孙子在学校上学,哪来的余老根小孙子说话!” 大家便没再纠结这个事。 张彩凤安慰孙玉英:“嫂子,小穗估计出门了吧?这会儿救人要紧,有两家是人被埋的,人手紧,我们还是先挖人吧。” 确实救人要紧,孙玉英不好再说什么,女儿一向不受人欢迎,她要是再咋呼,说不定别人又背后笑话她家穗儿。 孙玉英只好埋着头,忧心忡忡地帮着搬土挖人。 大概忙活了三个多小时,余大潮家那边有了动静。 因为余大潮家的猪棚埋得浅,大家倒是挺快挖到了猪棚的屋脊。 相对来说,这边的人活着的希望会大些,大家便全力以赴先挖这边。 这时候大队书记什么的都来了,余秋也已经从小学回来了,煞白着脸,一边喊着娘,一边跟大家伙一起挖土,瞧着怪可怜的。 结果先挖出来两头猪。 都已经死了。 余大潮抱着猪哭得泣不成声。 余大潮儿子余科虽然没哭,但在四处找人问,刚死的猪还能不能去供销社卖钱。 有的人说可以,有的人说不可以,不同意见的人还吵起来。 吵吵中,余秋大喝一声:“哥!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娘还埋在下面呢!” 余科也大喝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可我能怎么办呢?猪都死了,娘还能活吗?娘死了,谁给我张罗结婚的事?你吗,你吗?” 雨一直下,众人在雨里沉默。 唉! 贫穷日子,谁也不好意思指责谁。 说白了,猪死了还能卖钱,人死了办丧事还要花钱。 肯定猪重要。 这儿子啊……呵呵,拎得清着呢。 众人又默默地挖土,很快把余秋的娘——罗素英,给挖了出来。 口鼻塞满山土,身体僵直,已死多时。 余秋扑在罗素英身上哭得死去活来。 第38章 薅羊毛失手 孙玉英作为亲兄弟之一,三房余海潮的妻子,此时和二房余河潮的老婆马玉相互看看,不约而同地过去扶余秋: “侄女啊,人死不能复生,先别哭了,趁着人还没硬,先清理一下吧,不能这么脏的去啊,我和你二婶陪着你。” 余秋凄凄惨惨地靠在孙玉英身上:“三婶,呜呜,我没娘了,呜呜,我没娘了啊!” 虽说这些年妯娌间不和睦,但现在毕竟人家已经死了,有什么都能放下了。 孙玉英不禁也流眼泪,一边安慰着余秋,一边承诺会帮着安置罗素英的后事。 张彩凤也来了,作为妇女主任安慰了余秋几句。 余秋在这时擦擦眼泪,说:“呜呜,张主任,还有一件事忘了问你,今天余小松上课的时候,小便不举手,尿湿了裤子,我让他自己回家换一下,他回家以后就没来上课,听说余老根家也埋了,那,小松呢?“ 张彩凤惊住。 孙玉英脸色也煞白,马上放下余秋,又跑去问之前那个小脚老太婆:“九太婆,你,你刚才说,在后窗看见有人撑伞走过,什么样的伞?” 九太婆瘪着嘴,但话很清晰:“黑的,应该是洋布的,瞧着真好,我看了好几眼的!” 张彩凤追过来听,都不敢相信听见的话,可全村真的只有余穗有一把黑色的洋伞。 眼看着孙玉英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张彩凤连忙帮着询问九太婆:“太婆,你会不会眼花了?你看得清吗?” 九太婆很不高兴:“你才看不清!我眼睛好得很,纳鞋底子我都是自己穿线的,难道我叫你帮忙了吗?肯定是黑的洋布伞,但人面我没看见,伞挡着了,我就听见人说话。” 孙玉英拽住她胳膊:“他们说什么,说出去玩了是不是?” “哎哟,你捏得我老骨头要散架了,我光顾着看洋伞,没怎么听清,好像是问怎么没去上学,一个就说不告诉你,没说出去玩。” 孙玉英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张彩凤还比较理智,九太婆家就在余老根家前面一点,余穗和余小松从她家窗外走过,那只能说明,余穗和余小松到了余老根家。 唉!余穗这都是什么命啊,平时没见余穗和余小松玩,怎么就逮山石塌方前在一块了呢? 张彩凤心里特别难过。 确实如余穗所言,通过今天的事情,社员们肯定对她刮目相看了,她可能真的会成为全公社唯一的女队长了,但余穗却…… 张彩凤停止伤心,转头就号召大家全力去挖余老根家。 孙玉英坐在地上大哭:“穗啊,女儿啊,你怎么会跑去余老根家的呢,啊啊啊,你要是出了事,我不活了啊!” 余海潮瘸着腿走过来拎她:“你给我起来,我们去挖!刚埋的,万一还有气呢,快挖,挖!” 孙玉英疯了似的冲向塌方土堆,拼命地去挖土,嫌铲子不够快,她整个人趴在地上用手挖。 大队书记邹志强悄悄地走去和张彩凤说话: “唉,这可真是……前几天,还是夏凛生来大队部和我说,一直下雨,临山的人家要注意,他是连长,在外头见得多,我还真有听他的意见,所有才一直和几个生产队交代,要预防要加固山石嘛, 幸亏加固了,四队五队两个生产队都没出什么大事,现在反而是他对象出事了,这事闹得!埋得这么深,只怕是……你派个人,去通知小夏一声吧,我再去别的生产队抽调人手来帮忙,总要给人家一个交代。” 张彩凤默默点头。 她现在是干部,得担起责任来,就算心里难受得想哭,还是忍住,去叫夏冬萍通知夏凛生。 都是一个大队的,夏冬萍作为夏凛生的堂姐,马上跑去娘家找夏凛生。 夏凛生这几天心里正不得劲儿。 爹身体不好,娘是后娘,他的亲娘在他十岁的时候就生病去了。 后娘李阿芬也是一个大队的,嫁进来十几年,又生了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明面上都是客客气气的。 正因为这样,夏凛生要结婚,想着也要给后娘一点面子,省得以后跟余穗不睦。 定下婚事那天,他就给了后娘一百块钱,说了十月一号办婚事,有什么需要男方这边办的,就让李阿芬去操办。 一百块,在现在这样的岁月,足够办一场很体面的婚事了。 李阿芬拿钱的时候眉开眼笑,可是,却连要给女方“送日子”这样的事,也压根没提起。 (送日子,类似于古代三书六礼中的请期,有的地方也叫送日头或提日。) 夏凛生毕竟是个年轻男人,结婚细节的事情,确实不懂,但经过孙玉英一提,他心里就生了戒备,回到家当着父亲夏向东的面问这些事。 当时一家人正吃饭,李阿芬捧着饭碗说,不就是十月一号要办吗,她提前几天去采买东西,备好菜蔬就行了。 夏凛生问:“那‘送日子’这些你不办啦?” 李阿芬:“啊?‘送日子’也要我去办?你没说啊。” 夏凛生:“我不是跟你说,结婚的事请你操持吗,‘送日子’不算结婚的事?” 李阿芬大言不惭:“哟,凛生,这个你没说,我不知道呢,就是‘送日子’也要我办的话,一百块是不够的呀,要不,你再给我二十,我明天马上去请人蒸糕、买糖买红纸!” 夏凛生嘴角扯了扯:“这样啊,那,娘,你先把之前的一百给我,我重新包个大点的红包给你,省得包重了不吉利。” 李阿芬一点没防备。 便宜儿子这几年表现都很好,每隔几个月都有寄钱回来,对弟弟妹妹都有照顾到,探亲回家也是一口一个娘,客气得很。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李阿芬才会觉得,趁着这个机会再薅点夏凛生的钱是没什么的。 李阿芬就去房里把之前的一个红包拿了出来:“其实不用那么麻烦,咱不讲究,不用特意的浪费红纸嘛。” 夏凛生收回了红包,极淡地笑了笑: “也是,咱们一家人,不用讲究这些。这几年我省吃俭用,给家里寄的钱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现在我成个亲,反倒要我自己拿出钱来请爹娘办,大概整个公社也是没有的。既然爹娘觉得我钱给少了不方便,那这个婚事我自己办。” 第39章 夏家 李阿芬呆住,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夏凛生这是生气了,不要她出面操办婚事了。 李阿芬连忙赔笑: “这……凛生啊,你看你这话说的,之前你也没说过,这次探亲回来是要结婚的,所以我们一时也没准备,那个,你别生气,你把钱给回我,我……我明天就去余家送日子,不够的话我自己添,保管办得妥帖。” 夏凛生拎起筷子极快的吃饭:“不用了。不敢劳烦娘。” 李阿芬看着夏凛生板着的脸,不敢出声,一个劲的在桌子底下戳夏向东。 夏向东皱紧眉,“啪”一下放了筷子,摆出父亲的脸面:“凛生,让你娘办吧,结婚是大事,不好你自己去的。” 夏凛生不出声,只管扒饭。 夏向东更加严厉些:“你板着脸做什么?这个事确实是仓促了,之前你也不跟我们商量一下,自己就定下了,急急忙忙的,家里啥也没准备,那花钱的地方肯定多啊,你手头有你就多给一些,手头没有也可以商量,说什么气话,还有没有规矩了?” 夏凛生已经吃完了饭,放下碗,背脊挺直,手放在膝盖上: “仓促?爹,我已经二十三了,咱们生产队,我这么大的,孩子都两三个了,你说我结婚仓促?那怎么你写信总跟我说,娘忧心将来弟弟结婚没房子,所以想着要再盖新房子,让我有了钱就寄回家呢?怎么的,弟弟十三岁就该操心结婚的事,我二十三岁倒是仓促了?” “我……”夏向东一句话都说不出。 夏凛生还没完: “这亲事定下了有十年了,家里啥也没准备这种话说出来,不觉得可笑?得亏余家没有计较,不然,我就算想仓促结个婚,也没人肯嫁给我!” 夏凛生说着,“刷”的一下站了起来,吓得一起吃饭的弟弟妹妹全部停止了动作,仰着脖子看他。 “你,你真是翅膀硬了,我就不能说你一句?”夏向东本来还想继续摆父亲架子的,看着高大的儿子,最终软了口气。 夏凛生没买这账,神色冰冷的甩下话: “说我可以,但要有理!你们要是觉得我办婚事仓促,那这事全部我自己办,你们要是觉得是我爹娘,就来搭把手帮个忙,要是觉得今天我说的这些话没理,那结婚前先分家也是可以的!” 给李阿芬吓得,当场就道歉了,这个便宜儿子已经当连长了,以后不知道还能升什么官呢,哪里能得罪的。 李阿芬追在夏凛生屁股后面,连连的说是自己对结婚的事不清楚,所以想得不周到什么的,各种讨饶。 连着讨好了两天,夏凛生脸色才松动了些,却又说:“哦,娘对结婚的事情不清楚,那,我是大儿子,婚房要安置在东边上房这个事你清楚吗?” 其实一开始夏凛生没打算非要上房,他刚和余家说婚事的时候就想着,余穗小,一结婚就留她一个在家里,他不放心,可以让余穗住娘家的,所以这边住什么方位的房没必要计较,但是亲爹后娘对他的婚事真的是一点没准备,这让他反而来了气,干脆开始各种不满,好给余穗先树下威。 一提这个,李阿芬很心虚。 长子成家就得住上房这种规矩,她怎么会不清楚呢? 她无非是千方百计的要霸着上房,好压住儿子一头。 现在被夏凛生挑明,李阿芬一时不敢出声。 这个事夏向东还是懂的,而且这几天他也想明白了,家里可不都得仰仗这个儿子吗,要是真的分了家,他这种常常生病不出工的人,可哪里去弄钱养小儿子小女儿? “确实应该,我们马上搬。”夏向东马上表了态,还假装责怪老婆:“你这个婆娘真的是没用,这种事也要凛生说!” 但即便这样,夏凛生也没再松口说结婚事情还让李阿芬来办,而是自己开始忙活。 请了人来刷新房,又去定制婚床,连缝制和合被子这种女人活,他都自己去想办法。 本来他不在意这些事,但是孙玉英细细的把整个结婚流程给他讲了一遍,他才明白,原来结婚办这些,都有美好的祝福在里面,而家里这对亲爹后娘知道他要结婚还一点动静没有,真让他动了气。 他们太随便了。 无所谓了,心里没有他这个儿子,就算看在钱的份上去办了,也不会办好。 余穗是他要娶的,他该隆重的把她迎接到他家的,那就自己办吧。 夏凛生天天忙乎,天天期待着迎娶小媳妇,但现在忙这些了,便没时间去看她,这让夏凛生更生亲爹后娘的气,也就靠想想小媳妇绯红的小脸能安慰自己了。 夏冬萍到夏凛生家的时候,夏凛生正拎着一块布思考,怎么能让人缝一个城里人那样好看的窗帘子。 他看见夏冬萍来,一脸的笑意:“姐,你怎么来啦?有啥事吩咐我?正好,你给我看看,这个窗帘是不是这么弄的?” 夏冬萍看着这个从小失恃的堂弟,心里好不难过啊。 一开始订娃娃亲的时候,还是她提起的,余家小女儿生辰八字合,后来就结了亲。 可渐渐的,村里人人说余穗懒,没脑子,吊儿郎当,夏冬萍就替夏凛生后悔。 前阵子还传出余穗上吊的消息,把个夏冬萍都要怄死了,暗自发誓,这辈子绝不再给人提亲事。 但想不到,夏凛生回来看了一下余穗后,到夏冬萍家欢天喜地的,还告诉夏冬萍,他到了村口余穗也不认识他,却不敢坐他自行车,说是她有对象的,不好随便坐人车,可见得她心里有他,别人说什么都比不上余穗心里有他。 说想马上结婚。 夏冬萍没见过夏凛生这么欢喜的样子,心说余穗还是有福气,夏凛生在外头能赚钱,就算余穗懒一些也不是大事,而且年岁也小,大了估计能好些,毕竟孙玉英为人直爽,余海潮也是老实人,买猪看圈的,就算看在这样的爹娘份上,这事就这么滴吧。 夏凛生没有亲娘,再要攀一门亲事没人张罗的话,说不定还不如这家。 夏冬萍就点了头,帮着选了日子。 眼看着能成家了,忽然出这么个事。 唉,余穗还是没福气啊! 第40章 不行,他要她活着 夏冬萍大力吸着气,把夏凛生手里的窗帘布抢过来放下:“别弄了,大弟啊,余穗……死了,别弄这些了。” 那塌方的泥土堆得跟小山似的,里头的人怎么可能活呢? 夏凛生不是小孩子,说那些骗人的话是没意思的。 夏凛生听见了,但是,他本能地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夏冬萍:“余穗。出事了。我们生产队后山塌方,最邻近的几家被埋了,余穗正好去其中的余老根家了,就,也给埋了。” 夏凛生高大的身躯摇了摇,他抬上撑住窗棂:“你再说一遍。” 夏冬萍叹气:“你别这样。你又不是耳背,我心里也很难过,不想再说了,现在队里都在帮忙挖人,可是……那么多的土,挖了三个小时了,余老根家屋脊都没看见,哪里挖得到人。大弟啊,这事儿……你要看开,终究还没结婚,你过去看一下余家两个老的,尽个心也就是了,能怎么办呢……” 夏冬萍话还没说完,夏凛生已经推着自行车冲了出去。 夏冬萍在后面追:“大弟,大弟啊,你披件蓑衣啊!” 李阿芬听着声音不对,这才出来看:“咦,冬萍回来了,怎么啦?” 夏冬萍想着这是大事,还是把余穗估计死了的事说了。 李阿芬捶胸顿足地表示惋惜,可一送走夏冬萍,她就跑去和夏向东说: “啧啧,凛生这命硬得哟!早年克死亲娘,又克得你总是生病,现在又克死新媳妇了,啧啧,这以后,可不好找媳妇啊!” 夏向东眉头皱着,嘴里也表示了反对:“别胡说了,这又没结婚,算什么新媳妇。” 但李阿芬知道,他还是听进去了。 哼,听进去了就好。 最好能不结婚,那便宜儿子赚的钱,就都是他们的了。 而夏凛生冒着雨赶到余家湾,很多挖土的社员都开始泄气了。 已经挖了四五个小时了,连一片瓦都没看见,这下面的人哪里有可能活着。 人死了反正要埋的,不然就这么滴吧。 有人真的说出了这样的提议。 尤其是余老根的女儿余花来了,知道爹娘、弟弟和弟媳妇、包括小侄子都埋住了的时候,她哭了一会儿,就放弃了。 毕竟把人挖出来又怎么样,还不是重新挖个坑埋? 她一个嫁出去的姑娘再要给整个娘家办丧事,她也没这个能力。 余花就基本上松口,同意不再挖了。 可孙玉英不答应,在土堆那边大哭大闹: “不行!怎么就一定死了呢?万一还活着呢?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家余穗又不是你家的人,你家的不挖就不挖,我家余穗就算死了,也不能跟你们家的人埋在一块!求求大家了,再帮忙挖啊,挖啊!” 众人一时间也不想刺激他,但干活还是没什么力的。 夏凛生一来,马上就从一个支着铲子抽烟的男人手里抢了铲子,闷声不吭地开始挖土。 孙玉英心里难过,自己一边挖,一边对着夏凛生哭诉: “凛生你可来了,怎么办啊,穗儿原本天天躲在房里给你做鞋子,我知道她脸皮薄,怕我笑话她给你做那么多我才出去串门子的呀,回来她就不见了,呜呜,凛生啊,穗儿要是出了事,我不活了啊!” 夏凛生不说话,只管甩着手臂挖土。 男人的哀伤和女人不一样。 他不想诉说,只想发泄。 那对滑嫩嫩的粉腮他还没有真正地捧在手里过,那片红殷殷的唇他还没有亲过尝过,那个靠到他背上万分柔软的身子,他还没有真正地拥在怀里过啊,他不甘心。 说好了娶她的,他这些天时时想的是娶了她以后的日子,啥样儿的都想过,可没想过她会死,她怎么能死了呢? 他不甘心! 这么多年,听人家议论自己的媳妇,他只有羡慕的份,他现在这好不容易也有个可以拿来显摆的媳妇,怎么能死了呢? 不要。 他要她活着。 就算死了,他也想要抱着她。 哪怕抱一次也好! 是他的错,要是早知道会这样,他会守着她,婚事办得不够好没关系,他该守着她的。 要是守着她,就算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们也能埋在一起。 这么些年,他唯一有个放在心尖上的人,只是几天没看见,就这么隔着一个土堆吗? 不行! 他不能就这么任她埋在这里,就算埋,也该埋在他夏家的祖坟里。 他是他媳妇! 他要娶的媳妇! 夏凛生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不想知道,只有这些念头,完完全全占据他的脑海。 一开始大家没在意,有的人挖土挖得没劲,偷偷地走了,有的人觉得是做无用功,骂骂咧咧地走了。 夏凛生还在挖; 余海潮挖着挖着,从土堆上滚了下去,一条好腿也摔伤了,被人抬回家去了; 夏凛生还在挖; 孙玉英一边挖一边哭,最终哭得晕过去了,也被人抬回家去了; 夏凛生还在挖; 天黑了,雨还在下,塌方的土堆上,一个人影孤独的跪在雨里,还在挖。 张彩凤这一天,累得是一身泥一身水的,回家喝了口水,想想不放心,回到土堆看见这一幕,眼泪水哗哗的掉。 作孽啊! 这样下去,这小伙子铁打的身体也会糟践坏了啊! 张彩凤踩着烂泥过去劝,车轱辘话说了一大堆,夏凛生一个回应都没给她,只是头发滴着水的,挖挖挖。 张彩凤没法子,去报告大队书记。 邹志强叹气:“唉,我也去劝过了,他像聋了一样不听劝,我还和几个男人拉他,他把我们推下来,你看看,我这手上还是掉下土堆擦伤的呢!” 张彩凤:“那咋办呢?咱们也不能任他这样,他可是现役的军人,出了事的话……书记,您也是要交代的呀!” “这……可是,不是我不帮忙啊,现在这样的情况,神仙来了,也救不活里头的人,我们就算把人挖出来了,又能怎么样呢?” “唉,书记,咱帮忙挖吧,不瞒你说,这次得亏余穗一直跟我说,要动员后山的人注意,加固,我才一直和那几户人家说的,这不,两家没死人,就余老根,我说一次骂我一次,结果给埋了,余穗平素都不上余老根家,说不定她就是去劝的,现在搭上了她自己,这真的怪可惜的,咱一起动员社员帮忙吧?” “余穗一直跟你说,要加固后山?” “啊,是啊!” “她为什么一直要跟你说这些?” “她说她听夏凛生说的,山石危险,她还在外头的报纸上看了,最近一直有雨,她还做梦了,梦见……咱村死了好多人。这姑娘挂心着集体,咱……集体却把她丢下了,这不好吧……” 第41章 我在地下修仙的那几个小时 邹志强沉默了一会儿。 前几天还听说三队丢了钱,队长余老根非说余穗偷了,可人家没记仇,还督促生产队干部要去做安全工作,年轻人不错啊! “行吧,咱们去动员,能动员几个动员几个。” “哎,我马上去!” 可等张彩凤和邹志强回到那个土堆的时候,却看见土堆上多了一个人影。 是余秋,打着伞,拎着煤油灯在那边劝:“夏凛生,别这样,你就算要挖,你也歇一歇,你这样,余穗死了也不安心啊。” 夏凛生根本不理她。 余秋又说:“夏凛生,要不然这样,你去我家歇一歇,我帮你挖。” 夏凛生一点反应都没有。 余秋就把伞撑在夏凛生头上,开始哭:“人已经死了,夏凛生你别这样,我娘也是被埋了,我理解你的感受,但是你不能这样不顾自己,现在余穗爹娘都已经倒下了,要是你再倒下了,余穗在天之灵会怎么想啊?” 夏凛生对着她爆发出一声大吼:“滚!谁说她死了?也许她正在下面喊我救她呢,滚,别耽误我时间,滚远点!” 张彩凤和邹志强相互看看,都默默摇了摇头,各自走开去动员社员来帮忙了。 余穗躺在空间看完一本书的时候,抬腕看手表,发现手表停了。 咦,奇怪,之前还好的呢,怎么停了呢,又是哪个奸商卖的东西啊? 这个置物空间,就没个人管管,这售后,不如拼夕夕啊! 但是渐渐地,余穗发现不对劲。 首先,她不饿,也不渴。 最初的时候她买过一个面包吃了的,但是因为担心空间多余物品会再次被卖,便没有多买,可是那个小面包吃了至少有四五个小时了,她完全不想再吃一个。 然后,她没有上厕所的需求。 一开始她还担心呢,要是需要大小便可怎么办呢,所以水也不敢买不敢喝,就怕垃圾不好处理,要是空间连排泄物都会卖出去的话,她会觉得膈应。 心理上接受不了啊。 但现在没有这些问题了,她又觉得可怕。 啥意思捏,她要在这里修仙不成? 不吃不喝不拉不睡还只有她一个人,小龙女困在断肠崖底也不带这样的吧? 这可怎么办呢? 太特么无聊了。 余穗开始觉得烦躁。 在空间踱步。 但又知道这样做是没有用的。 这让她感觉绝望。 各种情绪上头,人都要崩溃了,却好像听见一点说话的声音。 呀,还好像是夏凛生的声音。 好像在说什么,“……谁说她死了……滚……” 余穗一屁股坐在地上,激动莫名。 夏凛生来了。 他来找她了。 他像让她趴在他背上那样,总是能让人安心。 这个男人还真是爱她……这个身子啊! 但是,山体滑坡这种事,埋的是整间屋子,面积不小的,他怎么才能找到她呢? 余穗开始千方百计地想自救方法。 也不知道她现在人在空间里,能不能把东西变到外面去再变进来呢? 余穗把买的书拿来试验了几次,发现拿在手里变出去可以,变回来不行。 这空间,是需要她的身体作为媒介的。 学到了。 余穗便兴致勃勃地在空间买了一个强光手电筒,隔一段时间就用手探出空间去照一下。 可行。 但是每次手伸回来的时候,手电筒罩子上都是黄色的土,把光线完全盖住了。 唉,大约,估计,是没有用的。 土层很厚,光照不到。 余穗又买了一个老式的录音机,录下“救命啊救命啊”这样的话,也是隔一段时间就把这玩意塞出去喊。 不一会儿拿进来,录音机两个喇叭上也都是泥土。 啧,估摸也是没有用的。 但总要做点什么啊。 空间里有的是钱,她不能让自己再来一次“人走了钱还在”的悲剧,怎么也得花点钱出去才甘心。 于是,余穗开始买树。 空间这一点就很好,真的能够买到活生生的树哎,就是树根上的绳子绑的太漂亮了,一看就是某个园艺花圃卖出来的。 余穗把树根上绑的绳子解下来,手搭在树上,意念一动,把一棵树推了出去。 这点真是让她欣慰。 不然,就她这小身板怎么搬得动树呢? 而且,能塞出去一根木头,那就可以再塞一根。 余穗又买了一棵树,这次,她专心致志的想着第二棵树应该在的位置,竟然发现,她的意识其实能够看见外面的情形! 外面掉着一本书,第一棵树撑在泥土里的模样都很清楚,简直像是医生看x光似的。 太神奇了! 狗急跳墙,人急透墙啊这是。 余穗高兴地马上应用这点新技能,把第二棵树用意念发出去,安置在第一棵树的上方,形成一个杠杆。 然后她时不时的伸出手去,摇第二棵树。 土质很疏松,这么摇啊摇的,只要有人能感觉这个地方不一样,可能就会找来了。 还别说,土堆上的人还真的感觉到了。 已经凌晨三点了,被张彩凤和邹志强动员来帮忙的人有十几个,好些人家也借出了煤油灯,在土堆上拉了线,把灯挂上去,方便帮忙的人操作。 孙玉英被人掐醒以后,再次坚持着到了土堆旁,她已经哭不动也挖不动了,但是她坐在地上,依然缓慢的挥动着手里的铲子,不断的挖土。 这时,社员余老猫就发现,他站的这个地方,下面好像一直有轻微的震动。 灯光太暗,一开始他没在意,但是当他踩在一块碎石上的时候,明显感觉那石头动了一下。 余老猫喊起来:“哎哎哎,我怎么觉得这里的土在动,会不会下面真的有人还活着啊?” 有人说:“怎么可能?别瞎说了,这么多土,埋这么久还会不死?” 还有人说:“余老猫你可真是的,大半夜的别吓人了,要不你喊几声,看看余老根在下面会不会应你?” “下面的又不是余老根一个,或许是余老根媳妇,喊他下去陪呢。” “哎哎哎,你们别胡说了,没看那个七队的小伙子要发疯了吗?” “唉,夏凛生啊,我们又没说余穗。” “都别说了,挖吧挖吧。” 但是没过多久,别的人也感觉到了,他站的地方,总有泥土滚下来。 这人就喊:“哎,怎么这个地方一直落土,会不会又要塌方了?” 有人也说:“哎,你们有没有看见光啊,我刚才怎么好像看见泥土里有光亮闪了闪?” 第42章 被男友和老娘轮流啃是什么感受 众人在这句话后安静了一瞬。 就是这个安静的瞬间,忽然听见下面在喊“救命啊救命啊”。 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夏凛生本来啥也听不见,但是,刚才,好像是余穗的声音。 他从开始下第一铲挖到现在,终于停了一停,仔细辨别声音。 可孙玉英已经爬了过去:“是我家余穗!是我家穗儿的声音!穗,穗啊,你还活着啊?穗!” 孙玉英大呼一声,又激动地晕过去了。 大家又乱起来,一直陪着铲土的张彩凤去帮忙掐人中,夏凛生从他之前站的地方飞奔下来,可劲地往地下喊:“余穗,余穗,你还活着吗?你活着你应我一声!” 其实他的嗓子已经哑了,用尽全力,也没喊出多少声,但是,底下真的有人在回应:“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中气还挺足。 毕竟录音机录的,平稳可持续的中气呢。 夏凛生一下子跪在地上,拿都是泥土的守掩住脸,随即就喊帮忙的人:“求求大家了,就在这里,往下挖,往下,救出我家穗,我请大家吃肉喝酒!” 在场的人几乎都听见回应了,这下倒也不用夏凛生说,立马地都用劲起来。 声音在下面,从上面听还是很失真的,所以只是能知道大概方位,但这已经足够了。 有了范围,有了目标,救援变得有意义起来。 大家劲往一处使,甚至张彩凤用这个消息又去动员来了五六个男社员帮忙。 余穗还不知道上面听见她声音了,她依然过一会儿就把那个破录音机放出去喊两声,拿进空间擦干喇叭上的泥土,再拿出去喊两声。 有用没用另说,反正也不是她亲自喊。 然后就是摇那棵杠杆树,过一会儿摇一下,过一会儿摇两下。 一套喊摇组合拳打下来,她就会休息半个小时,再摇再喊。 大概凌晨五点的时候,雨停了。 天边开始泛鱼肚白。 余穗忽然听见,手表又开始“簌簌”地走动了。 她挺高兴的,把旧录音机拎出去又喊一边“救命啊救命啊”之后,竟然听见了弟弟余程的声音:“姐!二姐!你留着点力气,姐夫他们挖到瓦了,他们一定能救你出去的,姐!” 余穗一下子从空间爬起来,激动不已。 天呐,真的能出去了。 接下来怎么办? 啊啊啊! 余穗激动极了。 妈呀,被活埋的人应该是怎么样的?谁教教我,在线等,挺急的! 余穗整个人完全静不下来,在空间里四处走,就发现自己没法看见外面的情景了。 不行不行,似乎要很静心,才能透视空间。 余穗在空间盘腿坐下,安慰了自己好久,才在意识里再次看见外面的情形。 确实呢,外头两棵树的缝隙里,开始不断有土下来了。 证明上面的人真的要挖到了。 有了! 余穗马上把头上的绷带拿掉,买了个小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形象,最终觉得没问题了,又搞了把老式洋伞,把自己裹在伞里,意念一动,精准到达两棵树搭起来的缝隙里,安然躺下。 完美! 空气怎么有的和为什么没压死都有解释了! 当天边铺出第一缕阳光的时候,人们挖到了树,看见了伞。 标志性大黑伞胜利完成任务,夏凛生第一个冲下来,伸手拉开伞,看见了余穗。 小丫头半头的血,但是,活着。 两只眼睛还怔怔地看着他。 夏凛生不管不顾地抱起余穗,吻了上去。 一切来得太突然。 本来余穗还在伞下酝酿情绪呢,想着自己在地下也不知道呆了多久,是不是应该表现得饿一点? 然后就是看见孙玉英的话,她应该怎么说话,比较符合这个“二”女儿的性子呢? 还没想好,就对上了夏凛生的眼。 吓了她一大跳。 这男人怎么成这样了? 眼睛抠着,胡子拉碴,脸颊都凹陷了。 然后夏凛生就吻了下来。 他的唇是颤抖的,嘴里一股血腥味,可是…… 他流的泪混到她嘴里,带着强烈的欢喜和苦涩的思念,余穗的心,就没硬起来推开他。 能坚持挖她出来的,是他吧? 他,一定爱惨了这个身子吧? 人家对这身子是失而复得的感情呢,她多少该体谅一下吧? 好的吧,一下下。 好在男人真的只是欢喜和思念,吻也仅限于唇,然后就是像啃西瓜似的开始啃她脸,头发,然后就是紧紧抱在怀里。 但是,孙玉英大喊一声,冲过来从夏凛生怀里抢走了她。 余穗开始经历第二轮胡啃。 啃脸,啃头发,啃脖子。 孙玉英啃得比夏凛生好不到哪儿去,所以,算了,她表演一个晕过去吧,这样也省得看见夏凛生不好意思,看见孙玉英不知道说啥了。 于是,余穗始终闭着眼睛安睡。 听着孙玉英一边哭一边要把她抱回去,最后抱不动,有沙哑的声音说他背,然后,余穗就感觉到了熟悉的背。 在摇摇晃晃里,余穗偷偷睁开眼,看见夏凛生头发脖子都是泥,衣服湿得沁到她的衣服上,她马上感觉到了冰凉。 唉! 这个男人这样,搞得她都开始觉得对不起他了。 她还是继续装晕吧。 夏凛生把余穗背到家,孙玉英就张罗着要给她洗澡,也让夏凛生要洗澡,喝姜汤。 余程没去上学,很有眼色的在家里帮忙烧水了。 余海潮拄着根木棍出来,拉住夏凛生的手,哑着喉咙感谢:“亏得有你,凛生,亏得有你,要不然我家小穗就活埋下面了。” 夏凛生喉咙也是哑的,他喜极而泣,拿手背抹泪:“爹,我是小穗的男人,这不是应该的么,你好好养着,不用急,小穗没事了。” “哎哎,一个女婿半个儿,凛生,你是我的好孩子。” 孙玉英这会儿整个还在兴奋状态,奔走着要照顾女儿,女儿晕了没力,肯定得她帮着擦身,上回女儿做的那个洗澡袋子就好给夏凛生用了。 孙玉英在余程房间里挂上水袋子,教夏凛生怎么用: “你看,这还是穗想出来的,我家孩子多聪明,多好啊,老天有眼,命不该绝,凛生,这辈子,穗就是你的人,她要是敢耍性子,你告诉我,我揍她。” 夏凛生脸上都是欢喜的笑:“娘,穗好着呢,我不舍得你揍她的。” “哎哟哎哟,这就护上了!” “嘿嘿嘿,那肯定,她死里逃生的。” “唉,可不是,你洗着,我给你煮饭去,你一会儿陪着穗儿吃。” “哎!” 第43章 张嘴就给你亲一下 余穗可不习惯孙玉英给她擦身,所以适时地醒了,坚持自己擦洗,换了干净衣服躺在被窝里。 这次,孙玉英一句没舍得骂,就是揉头揉脸的心疼: “你这个孩子,平时都不会往余老根家去,怎么挑这个下雨的时候去了?还好凛生坚持要把你挖出来,不然,我晕倒的时候,他们可能就把人手都撤了,那我不是再也看不见你了吗?你啥时候能懂事些,就不知道心疼心疼娘?” 孙玉英似乎一夜之间头发都白了不少。 余穗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心里也很难受,余秋的算计,她不能和孙玉英说,一说,兴许反而就引起了余秋的防备了。 她像一个真正的女儿那样,扑在孙玉英怀里哭: “对不起,娘,我临时想去让余老根家注意山石的,没想到正好塌方,让你担心了,娘,以后我会好好过日子的。” 孙玉英:“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唉,余老根全家都埋了,你大伯娘也被埋了,听说别的公社还有被水淹了屋子的呢,这次的雨太大了,但今天你一救上来,天总算放晴了,也算是好意头,一切都好起来了。” 什么,大伯娘也被埋了? 这说的,是余秋的娘吗? 如果是这样,难道余秋并不是要害她的人? 不然,一个精准知道山石塌方时间的人,怎么会不想法子救下自己的娘呢? 余穗缩在孙玉英怀里震惊,最终把疑惑问了出来:“娘,你说大伯娘被埋……哪个大伯娘?” 孙玉英:“哪个大伯娘?还有哪个大伯娘呢,你头上被树枝敲到,是不是脑子敲坏了?你只有一个大伯娘,余秋她娘啊。” 余穗随口答了一句,其实心里疑惑丛生:“哦,我以为不是我们这支的。唉,怎么也给埋了?那他家别的人呢,还好吗?” 孙玉英:“别的人都好。余秋从学校里赶回来,哭得死去活来的。幸亏她告诉我们,说余小松上课尿裤子了,她让余小松回家换裤子,然后九太婆又说听见你和余小松说话,我们才怀疑你也去了余老根家的,不然,你就算命大活了下来,我们也找不着你。 我去看饭菜好了没有,要是好了让凛生陪你吃,我还得去后面老宅好好谢谢余秋,你大伯娘也得办丧事落葬,这次我得好好帮忙,还余秋这个恩情。” 真的是恩情吗? 余穗没出声。 孙玉英走了,一会儿,听见她在外头和夏凛生说话,似乎让夏凛生进来看余穗。 余穗连忙闭上眼,不然,想到刚才男人吻她的样子…… 好尴尬呀! 脚步声很轻地到了余穗床前,有轻轻在床前木椅子上坐下来的声音。 然后,就是皂角的清香,还有男人热乎乎的气息,凑近过来。 余穗的心不可遏制地大跳。 气息越来越热,一只比气息更热的手轻轻地覆在余穗的额头上,一下一下地理她的发,检查她头发里的伤口。 接着,气息就完全喷在她脸上了。 那么的灼热。 余穗猛地睁开眼,看见夏凛生放大的脸,还有那即将靠上的唇。 夏凛生吓了一跳,但是他马上退开了,扬起一脸宠溺又不好意思的笑:“穗,你醒啦?我……就是看看你。” 声音沙哑得都快听不出来了。 余穗正在看他。 刚才离得近,她看见男人眼里都是红血丝,嘴角两个燎泡,胡子还没剃,头发还没干。 比一开始的时候干净了许多,但也更清晰的憔悴。 穿了余海潮的衣服,都吊在上面,瞧着又有些搞笑。 余穗的嘴角勾起来:“嗯,我,挺好的,谢谢你。” 夏凛生连忙拉过她的手,随即又放开:“我们……马上要结婚了,说什么谢啊,你没事,我很高兴,非常非常高兴。” 他那举重若轻的样子,让余穗忽然有些想哭。 不管是小说还是现实,这个男人,确实挺好的,也确实是救了她的命呢。 余穗:“即便我们结婚,我也该谢你的,娘说你连续挖了我十几个钟头,累坏了吧?” 夏凛生笑:“挖你的时候没觉得,现在,有点。” “我看看你的手。” “我的手有啥好看的。” “给我看。” “……穗……” “我说了给我看,这你也做不到?” “唉,给你看给你看。” 夏凛生就把自己蒲扇似的手伸到余穗面前扬了扬。 余穗:“转过来。” 夏凛生半天才把手心转向余穗。 上面七八个水泡。 就知道是这样的。 余穗:“一会儿让我弟弟找赤脚医生来,我头要搽点消毒水,你的手也搽一下。” 夏凛生笑容很大:“我不用,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余穗:“你发烧了。手心很烫。” “……”夏凛生张了张嘴:“你……你还挺懂哈,也许吧,一点点,不要紧。” 正好孙玉英拿篮子拎了饭菜进来听见,连忙问了起来:“啊,凛生发烧了?哎哟,我就说么,那么大雨泡了一日一夜,凛生啊,确实辛苦你了,你先吃饭,我这就让余程去找赤脚医生来。” “娘,不用的……”夏凛生连连摆手。 孙玉英没管他就走了。 夏凛生很不好意思,对着余穗皱眉:“真不用,我们在部队比这累好几倍的训练都没事,其实,主要是担心你,才有点上火,哪里需要赤脚医生的。” “我需要。”余穗指指饭菜篮子:“快吃饭,你肯定啥也没吃。” 这次,夏凛生吃饭很慢。 他坚持要喂余穗,拿余穗的碗给余穗一口,再就着自己的碗吃一口,但是他吃得还没有余穗快。 余穗:“你张嘴我看看。” “怎么了?” “你嘴里是不是也有泡?还是咬破了?” “……你怎么知道?” “我闻见血腥味了。” “这你怎么闻到的……咳咳,那个,我也不知道,没事的。” “张嘴。” “不要。都是饭碎,咱不看啊。” “张嘴。” “别了,吃饭吧,乖。” “夏凛生,你张嘴,我就给你亲一下。” “……啊……” 夏凛生愣了愣,马上把嘴张得老大,眼里都是甜蜜的笑意。 第44章 他不会死了吧 余穗像个啄木鸟似的,探头看夏凛生的口腔。 舌头里面一圈红色小泡,舌尖咬了个破口,面颊里面好几个燎泡,也有一些伤口。 这男人,听见消息,都急成这样了呀? 她现在很感动,很想给他一些关心和安慰,这正常吗? 余穗自己把饭碗拿过来吃:“你得休息。吃完了一会儿去余程那边睡一会儿,等衣服干了你再回去好好睡几天。” 夏凛生不说话,只愣愣地看着她。 余穗吃了好几口了,他都没动。 余穗:“怎么了,嘴里不好咬?要不让我娘给你煮点粥?” 夏凛生不说话,反倒皱起了眉。 余穗掀起被子要下床:“那我去给你煮。” 夏凛生连忙按住她,沉着声音说:“不是!你说张嘴就给我亲一下的!” 余穗大大方方的耍赖:“我骗你的。哪有那么随便的事。吃饭。要是吃完了,刷了牙,也许就是真的了。” 夏凛生:“……”我信你个鬼! 但是,夏凛生还是笑着吃饭了。 小媳妇毕竟小,耍赖也没关系,耍这种赖,他心里还是很欢喜的。 一个小时后,赤脚医生来了,给余穗包扎了,给夏凛生量了体温,39度。 孙玉英都吓了一跳:“哎哟,这么高啊,凛生你得躺着。” 夏凛生没事人一样:“不用的,我这身体,怎么需要躺着呢,我还要去公社买一些酒和肉,给帮忙挖土的人都送一下,我答应过的。” 夏凛生说着就要往外跑。 余穗:“不许去。你要是现在出去我不和你结婚。” 夏凛生的脚就顿在余穗房门口。 孙玉英笑着走了:“哎哟,这口没遮拦的哟,小穗你别胡说,看着他就行,我去照顾你爹,还要去你大伯家送白金的,忙着呢,没事别喊我哈。” 赤脚医生也笑了,留了药,嘱咐要休息,拎着药箱子走了。 夏凛生走到余穗床边,弯腰给她掖了掖被子: “你说的话都是不算数的,我不怕。你好好休息,我去一趟公社就回来陪你,答应了那些帮忙的人,不能言而无信,以后再有什么事,谁会帮你们家?乖,啊?” 余穗就趁机迅速地在夏凛生脸上啄了一下:“是指这个?我算数了。” 比起死命维持着女孩子的矜持,她更愿意让夏凛生放下不必要的逞能心思。 这么高的体温,还一日一夜没休息了,身体哪里受得了。 要是出了事,她会自责得没法过日子。 但是,这,无异于是给夏凛生点了火。 他先是摸了摸脸,然后看了看外面,忽然就捧住余穗的脸,吻了下来。 男人带着压抑的情感,吻又重又热。 但他明显生涩得不行,就真的只会停在唇上死命辗转,却不知道内有乾坤。 余穗也很紧张,还有点吓着了,连忙推开他:“你干嘛!” 夏凛生声音哑得快要听不见,却笑得像无忧少年:“这样才算数!” 余穗咬了咬差点被男人磕破的唇,气道:“出去!去余程那边睡觉!” “好了,知道了。” 夏凛生这才笑着走了。 毕竟是呆在空间一日夜没睡,余穗还是很困了。 她等人走了,本来还想再仔细想想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但是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这一觉好睡,直睡到了下午,还是余程来叫醒的她:“姐,二姐,你还好吗?你起得来吗,要不你去看看姐夫,我叫了他几次都不醒呢。” 余穗连忙起来,去西边厢房余程房间看夏凛生。 男人真是烧得头脸通红,呼吸又沉又重,喊了好几遍都没反应。 余程有些害怕:“二姐,姐夫他不会死了吧?” 余穗给了他一头皮:“胡说什么!发烧是这样的,一定是需要时间慢慢好的,你帮我去提点冷水来,我给他覆个冷毛巾,先尽量降温。” 余程去拎了水来,在旁边看余穗换了两次毛巾,问:“二姐你会照顾人?” 余穗:“切,你二姐啥不会。” “那你在家照顾他,我去大伯家看人吹喇叭。” “嗯?什么吹喇叭?” “大伯娘干丧事,请了吹喇叭的人来呀,有人来拜拜,那些人就哔哔地吹喇叭,然后余秋姐就要大哭,她跟按了机关一下,喇叭一响就能扑下去啊啊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