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甜美人石油岛日常[穿书]》
1. 第 1 章
1971年。
北沙镇集市上风沙停歇。
长长的街道旁,苏嫣坐在小马扎上,面前化肥口袋上摆着的是碧绿脆嫩的菠菜。就跟她的人一样,哪怕放了一天下来,菠菜还仿佛刚从地里摘下来般水嫩。
隔壁摊是位买韭菜的妇女,苏嫣叫她佟大姨。
她们都是一起从张家村过来,在镇上的集市上帮着村集体卖菜。
佟大姨面前的韭菜叶打了卷,发出浓浊独特的韭菜味道,她都置之不理,一个劲儿地问苏嫣:“我听说张怀井这两天就要到你家提亲,你到底咋想的?”
苏嫣用葫芦瓢舀了些水,柔嫩的指尖蘸上水,轻轻地往菠菜上掸了掸。她抿起两个活泼的酒窝说:“你想让我怎么想?”
苏嫣说话的声音甜润动人,正在她面前挑菠菜的一位男同志陡然抬起头,又红着脸低下头继续挑菠菜。
只是这次有点手忙脚乱的架势,也不知道他的心是不是跟着苏嫣说话的腔调飘走了。
要说刚刚苏嫣说这话并不是为了怼佟大姨,而是她一下还没接受现在的身份。
头几天,她还在高端商场里欣赏着自己获得的缂丝手帕,栩栩如生的绣工手艺,让她欣喜不已。
晚上回家在按摩浴缸里,不知不觉睡着了,没想到一睡醒她就来到这个世界。
经过几天的了解,苏嫣得知自己穿到了一本七十年代文里,正要面对渣男张怀井的提亲。
她看书时,还以为跟她同名同姓的女孩是女主,看完前三章直呼憋屈,原来书中的“苏嫣”是个可怜又悲哀的爱情配角。
“苏嫣”长得靓丽灵隽,时不时会有男同志撩逗她。张怀井就在一次骚扰中挺身而出,替“苏嫣”解围。
张怀井看有“苏嫣”娇俏可人,有了染指之心。
“苏嫣”以为这是别人说的一见钟情。张怀井上门又表现的情深意切。“苏嫣”忽略了他父母眼中的轻蔑,义无反顾地嫁了过去。
哪里想到,刚嫁过去没多久,当了石油工人的张怀井头也不回的去了石油岛。就跟成功油田的口号般,“让我们走向成功,让成功走向我们”,张怀井正儿八经的成为了“成功人士”。
然而这位“成功人士”去了石油岛后多年不回家一趟。
住进张怀井家里的“苏嫣”没过一天好日子。
每天在家里洗衣做饭伺候公婆和大姑子一家人,她被使唤的团团转不说,连带着没成年的弟弟和妹妹也被他们一大家子当佣人使唤。
大有一种工人阶级翻身做主人,娶了身份不好的资本家的大小姐,委屈了贫下中农,污染了他们家的政治色彩。
张怀井几年不回家,她就该在婆婆家做活寡妇。
“苏嫣”咬牙强忍着度日,若是在这世道离了婚,往后行走会更艰难。
她总觉得有张怀井做为依仗,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她根本没想到张怀井想娶的人根本不是他,而是另一位女同志。
可悲的“苏嫣”只是对方人生的配角,等到白月光女主角出现,张怀井义无反顾地奔向对方,甚至在石油岛上违背良心跟白月光同出同入过起日子。
每个月寄过家八元的工资,剩下的全给姘头白月光花了。而那八元钱,全都被公婆把在手里,“苏嫣”一分没有。
婚后的“苏嫣”日子过的还不如婚前,一个人干多人的活,还要帮着公婆大姑子挣工分,做牛做马讨不到一句好。
随意打骂“苏嫣”和她的一双弟妹不说,在“苏嫣”母亲病重时,连借两元钱的住院费都不给。
“苏嫣”受不了公婆和大姑子一家的冷眼旁观,她不顾北沙镇的风沙和烈阳,没钱买汽车票,就步行到石油岛上找张怀井,希望丈夫能够帮帮她。
然而张怀井躲藏起来根本不见她,不管她如何哀求,就是跟那位白月光姘头躲在屋子里冷眼看着她的窘迫和悲痛。
还要举报“苏嫣”没有介绍信就偷上石油岛,要把她抓起来。
要不是正在巡检的一把手同志,一脚踹开张怀井家的门,把张怀井掀翻在地猛揍过去,“苏嫣”不会看到跑过来的那个姘头白月光。
她穿着“苏嫣”梦里都想要的布拉吉,梳着油亮的麻花辫,亲密地扑在张怀井身上,仿佛真是他的妻子。
“苏嫣”不管不顾地冲上去要打那个姘头,张怀井还在护着那个姘头,给了她一个耳光。
“苏嫣”像是一位棒打鸳鸯的恶人,被周围的人指指点点,羞愤欲绝。
就在此时,她又听到母亲病逝的消息。
“苏嫣”一时间想不开,冲到大海里,再也没有回来,不但没有报仇,更像是成全了这对狗男女。
......
等到苏嫣再往后翻书,发现作者居然把“苏嫣”当成了女配来写,这个狗血文把那对狗男女以后得日子写的美满幸福,活活被逼死的“苏嫣”成了祭奠他们爱情的垫脚石。
苏嫣抓起一把菠菜,轻叹一口气。她给顾客称好,收下一市斤青菜票。
现在想起那个剧情,她就觉得胸口堵闷。
而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她刚来这里不久,就发现张怀井跟曾经的“苏嫣”透露过暗中交往的意思。
按照书中的进程,“苏嫣”犹豫之下答应了他的交往,但是必须要结婚才让张怀井碰她。而眼下张怀井为了得到“苏嫣”,居然真想要来提亲。
她就在这个时候来到这个世界,一切都还来得及。
想要碰“苏嫣”让她重蹈覆辙,做梦去吧!
渣男自己心里有人,怎么就能娶别的女人?娶了还不负责,活活害了人家的性命。
“苏嫣”的样貌跟苏嫣一模一样,只是因为营养不好和辛劳,脸色苍白。
苏嫣到来以后,“苏嫣”的精神面貌宛如吸饱了水的小嫩葱,白里透红的脸蛋根本不像是每天累死累活的人。
只能说老天爷还是眷顾她,没让她空手来,而是给了她“一技之长”。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苏嫣皱着眉,面前又来了一位顾客,对方手里拿着一斤“青菜票”。苏嫣抓了一大把菠菜,放在称上称好了给她。
佟大姨还在等苏嫣的回话。
她有一肚子关于这位北沙镇第一美人的八卦,并且猜测“苏嫣”在暗地里可能接受了张怀井的追求。
郎有情、妾有意。
张怀井的提亲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
然而苏嫣的反应让她很奇怪,她看着粉雕玉琢的可人儿追问:“咋地,你还不高兴啊?他多好的工人身份,爹妈也和善,好歹以后你嫁过去都能帮你贴补你家。”
苏嫣唇角勾起清清淡淡的笑容,她摊位上的菠菜总是第一个销售完,今天也是这样。
她把自己缝制的布荷包掏出来,仔细检查着一天的收益,又将刚刚一斤“青菜票”放在布荷包里。
拿了票和菜,手上有点脏。
她用铝水壶倒出来点水洗手,不似其他人往身上一揩就算完事,洗完又用香帕子讲究地擦干净。
她把香帕子叠好,仔细地收到兜里,脆生生地说:“佟大姨,你说的话很奇怪。”
佟大姨对她这副穷讲究的样子习以为常,资本家的小姐不都这样。她问:“咋奇怪?”
苏嫣可不是那个软柿子“苏嫣”,父母把她养育这么大,哪怕来到这个世道,也不是让狗男人一家随意拿捏的。
现在不同原来,她能吃天的苦、能吃地的苦,可不能吃渣男的苦。
苏嫣笑了笑,她还是用黄鹂般的婉转腔调说:“我有天做梦,嫁了他就得当寡妇呢。你说要是换你,你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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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 2 章
“...我那么欠呢,我非嫁过去当寡妇。”
佟大姨仔细瞧着苏嫣,这些日子见的不多,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苏嫣把东西收拾完,要走回大队把今天的钱票交给干事。
本来卖菜这样的轻松的活轮不到她,但她卖的又好又快,别人能卖出去一担子,她能卖出去三担子,也不比其他卖同样青菜的人便宜。
村委会不会跟钱票过不去,就把这个每个礼拜赶集卖菜的活儿交给了她。
加上到了夏末,北沙镇处于下风处,西北的风沙全都吹了过来。
早晨的尘沙吹过,要到中午天空才能澄清。室外抛头露面的活儿,其他人不愿意干。
苏嫣把东西收拾好,把化肥口袋叠好放在担子上,肩膀轻轻一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大姨,天不好了,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苏嫣转头像是想起什么似得,跟佟大姨说:“谁要是再说我闲话,你就告诉我,反正被人在背后说成这样了,我也不怕撕烂她的嘴巴。”
佟大姨愣了一下,抬头看苏嫣说这话的神态。只是苏嫣已经走远,远见着婀娜的背影离开。
苏嫣从集市上往村委会走。
她是北沙镇张家村人,比其他村子来赶集的人要走更远的路。
从水泥路走到石头路,在走到两旁都是红高粱的土路上。
因为早上的那场风沙,高粱穗上、屋顶上、鞋面上还有杂乱枯黄的草上全是尘沙。
苏嫣走着走着,看着天际发出暗黄的光,而太阳红的像血。
苏嫣鼻子里有股热辣的尘土味道。她把布包里的纱巾掏出来,遮挡在口鼻上。
高粱地的农民们见了这天,纷纷喊着自家的人赶紧往家里走,沙尘暴又要来了。也不知道会有多少庄稼遭灾。地本就旱的厉害,勉强有了收成,还得面对这样的鬼天气。
苏嫣还要赶路,她从鼻梁处扯出一层薄薄的纱巾盖在眼睛上,又把包里她妈给她装的翠绿色头巾拿出来,一圈圈裹在头上掖好。
娇俏又不失活泼的一张脸就这样被埋没在尘沙中。
路途遥远,苏嫣加快脚步。
已经有沙尘落在高粱叶上、墙沿上、瓦砾上...
小孩子们没有鞋,光着脚在地上跑着。抓着地面的脚指头缝隙挤出干燥的土壤。
苏嫣把扁担取下来,抽出担子,夹在胳膊下面,免得起风被刮跑。
走进村口,上坡的土路上。
空气被沙尘弥漫,身后传来一声声的呼喊。那些当妈的女人,一边扯着嗓子招呼自家的孩子们回家,一边用石头压在院子里的破井盖上。
哪怕十天有近半的日子井是干涸的,也要仔细地维护好家中唯一金贵的东西。
吃大锅饭、拿工分的年代,所有的物品、牲口、劳动力、思想都属于集体。只有她们家中的水井,搬不走、要不去,是她们赖以生存的宝贝。
苏嫣加快脚步走了二里地,总算赶在风沙到来前进到村委会办公室,将今天的收益交给了值班干事。
村委会离家不远,苏嫣刚才图省事,摘下头纱就没戴上。短短十分钟的路程,还没走到家中院子,头发上已经被蒙上一层黄沙。
她躲在土墙后面,拍了拍头发,杂草和沙土稀落落的掉下来。她又用小扫帚扫了扫身上,再跺了跺脚,这才继续往院子里去。
“姐,起风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俩都要去找你了。”苏智比苏嫣小四岁,是这个家的老二,今年才十五。他还有个双胞妹妹叫做苏碗,比他小上三分钟。
苏嫣还没等说话,正房屋里跑出一个短发“小子”,她故意压着嗓子粗声粗气地说:“姐,今天张大哥又来了。没遇到你,说明天上集市上接你。”
苏碗原名叫做苏婉,年纪小,少不经事,长得跟苏嫣有五六分相似,穷山恶水,免不了有些人在她身上动心思。
她性子倔强,气恼自己给姐姐添了麻烦,前些日子听从苏嫣的话,剪短头发,行为做事学着她哥的模样,广而告之改名叫做苏碗。
有些迷信的老人家都说外来户家的小女儿“遭了”,说不定是被什么公妖怪附身,变成个假小子。
只有苏嫣知道,这都是她小妹不得已而为之的事。
事实上,苏嫣的主意很有成效,对她骚扰的人一下少了。当然也有了多干活、出苦力的反效果,只是没有恶心巴拉的人盯着,到底轻松些。
“知道了,妈干什么呢?”苏嫣把扁担给了苏智。苏智和苏碗的工作是在地里砍高粱杆子,这些日子抢收下来,俩人的手都磨出水泡。
因为他们俩还没成年,哪怕干的活不比成年人少,只能算半个劳动力。俩人加在一起一天只有五工分。
苏嫣今天去卖菠菜,是个轻松活,只挣了四工分回来。
她先瞅了眼黄泥巴矮墙边上高大的板栗树,没什么异样,这才往正屋里去。
说是正屋,进去就是一个单边灶台,另外一个灶台废弃了。左边门里是黄泥巴夹着稻草砌筑的炕,右边是个木制的床。
这还是苏嫣的爸爸亲手给她妈做的木板床,就因为苏嫣的妈是南方人,住不惯北方的炕。
现在苏嫣跟小碗住在炕屋,她们的妈住在对面。
弟弟苏智住在下屋,用石头和废门板搭的简易床上。
苏嫣进到外屋地,看到母亲正在灶坑前烟熏火燎的做饭。
他们这边主粮是高粱米。像是绿豆一样白色颗粒,用水煮熟后还是散的。捞出来沥干,口感发硬。
“妈,你本身就有哮喘,还闻柴火味。”苏嫣起身把她妈拉起来。年过四十的苏嫣妈陈玉蓉,黑白相间的头发,脸色发白,看就知道是肾血不足,肺也不好。
陈玉蓉咳了两声,小碗进来把她推走说:“我刚出去你就坐这里,就不怕夜咳睡不着觉了?”
“我把鼻子捂着就能烧火。”陈玉蓉看着面前孝顺的孩子,心中颇有内疚:“是妈拖累你们,这个家——”
苏嫣不爱听这种话,这些天她仿佛跟“苏嫣”的思想融合在一起,不但不觉得这家人陌生,反而像是自己的真正的亲人一般,相互的爱护和关照。
“妈,你别说这种话了,你在边上帮我看看油盐放的怎么样。”苏嫣当然不用陈玉蓉帮她看,只是给她找了个事情做。
苏嫣又从怀里掏出掌心大小的一块肉,放在灶台上说:“今天咱们过个年。”
风沙到来,家家户户都把门窗紧闭。苏智用大张破塑料布把正屋门窗盖上,又将水井盖上压好。进到屋子里,闻到一股只在梦中萦绕的香味。
“肉!”苏智半大个小子,咽了咽口水,眼睛都能发出绿光。
小碗忙叫他小点声说:“哥,你还不把门关好了。”
苏嫣说:“等等,我要把栗子树罩上网,好不容易结果了,都被风刮跑怎么成。”
苏智说:“年年都没见栗子树结上栗子,今年怎么就有了?我去把树兜上,回来我就要吃肉。”
等到苏智出门,小碗赶紧把门关的紧登登的。
多亏有了风沙天,他们屋子里的肉香味就算飘出去,也被尘沙把香味卷散了。
陈玉蓉忐忑地说:“咱们这样的行为行吗?”
陈玉蓉来到这里七八年,早就把资本家太太的秉性磨没了。她深知人性的恶劣,不免多想了些。
苏嫣拿起菜板,麻利地把肉切成肉丁,头也不抬地说:“公款吃喝的人少了?只不过给咱们都是掺了沙土的高粱米罢了,都不是关上门偷偷吃香的喝辣的。这块肉是我帮别人忙别人给的。咱们赶紧吃,天热,放不到明天。”
说着,苏嫣让小碗从她布兜里掏出一把鲜嫩的菠菜,她说:“今天咱们吃烩酸菠菜和芸豆肉丁。”
小碗也咽着吐沫说:“姐,咱不炸点荤油留着,一次把二两肉全吃啦?”
“不留,要是被检查的人翻出来怎么办?”苏嫣炒菜的小脸认真地说:“吃,吃完我明天再去弄。”
小碗激动地说:“姐,你胆子变大了好多,之前我们让你偷拿两根菠菜回来,你都不敢...”
苏嫣失笑说:“你想什么呢,这是我拿工分换的。佟大姨就在我边上,情况不允许。”
陈玉蓉端着盐罐子在旁边,小声说:“情况允许咱们也不能小偷小摸,你爸的在天之灵若是看到儿女这样,该难过了。”
苏嫣看到铁锅边上冒出白白的烟汽,这就是一家的锅汽。
苏嫣放软声音说:“手里有吃的,偏要把自己饿死的话,我爸更会不高兴。妈,一切有我顶着,你把你的病好生养着,家里你照料着,外头有我们呢,你别操心了。”
小碗抓抓短茬的头发,开始很不习惯这样的头发,现在觉得比长发方便多了。
她恢复原来的细软的声音说:“是啊妈,我姐说的对。再说这也不是小偷小摸回来的,你就放心吃。”
苏嫣把食材准备好,让小碗到下屋酱缸里舀半碗酱芸豆出来。
这里的芸豆皮是花皮嚼不动,剥开来的芸豆像大腰果,颗粒很大吃起来软糯。家家户户都腌成酱豆子成为每日的高粱米饭的搭子。
因为这边水源珍贵,一个个都灰头土脸的不说,吃饭舍不得放盐。放盐就会多喝水。每家每户的菜都是一样的寡淡。
要是天气好,吃到大锅饭,那就不一样。
为了省菜,里面的廉价海盐不要钱似的放,一筷子的菜能齁死一头牛。基本上都是七锅高粱米,一锅菜。连汤带水,一人一碗,一天两顿。
像这种大风沙天,就吃不成大锅饭,家家户户就自己关上门吃小灶。
苏智从外面进来,站在门口把头上身上的风沙拍掉。吸吸鼻子,闻到锅里的肉香味就走不动路了。
他们家没有饭桌,在炕上用炕桌吃饭。
炕桌上有了荤菜,大家很馋,反而不先动筷子。一家的教养就体现在这里。
苏嫣先给陈玉蓉舀了勺肉丁,说了句:“开饭吧。”小碗和苏智这才开始舞着筷子吃。
苏嫣看着他们吃的飞快,但就是捡面前盘子里的菜吃,没有翻盘子找肉丁的动作,眉眼弯了弯。
她又给弟弟和妹妹一人舀了勺肉丁,又给自己舀了勺肉丁,这才开始扒拉着高粱米吃。
苏嫣刚吃下几口饭,嘴里的高粱米还在滚着,传来拍打门板的声音。
陈玉蓉吓得筷子都要掉了,还是挺着胆子说:“该不会有人闻到味道来抓咱们了?...你们别出去,妈去开门。”
敲门的声音还在继续,夹杂着风沙席卷的呼啸声。
“你别去。”苏智把筷子往炕桌上一拍,狠气地说:“要戴高帽子游行让我来,你们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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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 3 章
苏嫣站起来说:“没事,我知道是谁。”
她按住苏智的肩膀让他别冲动,自己来到外屋地,从橱柜里端出一小碗芸豆肉丁。
打开门,顶着风沙跑过来的是隔壁寡妇赵翠兰的闺女,小燕。
六岁的瘦弱孩子捧着碗,像是做贼般躲着人,只有一双眼睛又大又亮。苏嫣打开门,让她先进到屋子里,把碗里的芸豆肉丁倒给她,交代道:“告诉你娘别舍不得吃,一顿吃完别留着,免得被人看到了。”
小燕用小手挡在碗上面,苏嫣看外面西北风卷的厉害,就把刚才的碗倒扣在她的碗上。
不是她圣母心泛滥,而是她在书中看到过,到“苏嫣”走投无路时,只有小燕的寡妇母亲赵翠兰,把积攒下来的一元五角钱借给她,问都不问什么时候还。
这可是赵翠兰的全部积蓄,奈何陈玉蓉病逝、“苏嫣”跳海,一双弟妹失散,赵翠兰借出的一元五角钱,“苏嫣”是永远的欠下来了。
就当替她还账吧。
好人有好报。
小燕端着热乎乎的碗往隔壁跑去,苏嫣关门的时候看到隔壁站着的赵翠兰,点了点头,相互笑着打了个招呼。
寡妇门前是非多,书中的赵翠兰能借钱给“苏嫣”也是承过他们家人的情谊。邻里关系,你来我往,说不出谁占多了,谁占少了。
吃完饭,小碗拿着盆装着碗碟放到废弃的灶台上,掀开锅盖,铁锅里面装有清澈的井水。
自从苏嫣过来,废弃的灶台下面出现一口井,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井水冒出来。
多亏有漏缝的铁锅在上面挡着,用水的时候直接从锅里舀。上个礼拜村集体的人过来检查都没发现锅的问题。
他们一家人开始不敢用,在苏嫣浇了几次板栗树,板栗树枯卷的叶子重新发出嫩芽来,他们才敢拿来洗漱饮用。
井水是陈玉蓉多年没有喝过的甘甜味道,苏嫣做主将这件事情隐瞒下来,免得被集体知道,扒了她家的泥巴房,大挖特挖可就完蛋了。
习惯家中有了井水,小碗洗衣服、刷碗、洗澡不知多勤快。
别人都知道他们家人是资本家身份,富裕的时候有富讲究,穷苦的时候有穷讲究。
哪怕没有了顶梁柱,这个家的妇女和孩子,脸上和身上都不同别人黄沙里打滚,都是干干净净的。
知道不会被人怀疑,苏家人洗的那叫一个勤快。外面旱天,他们的皮肤一个比一个水润。
陈玉蓉原本焦黄的脸色也没那么难看,半个月受到井水的滋养,她的脸只是没有血色,其他都还好。
井水凉,小碗在苏嫣回来前装了两桶水藏在门口面,等到忙完,该苏嫣洗澡,水就没那么凉了。再配上一丁点的热水,那叫一个舒坦。
苏嫣来到炕屋,把门关上。
散开麻花辫,里面许多沙粒落了下来。这样的气候简直不能忍,要不是环境不允许,苏嫣真想带着一家人远走他乡。这哪里是人待的地方。
她侧过头,把乌黑亮丽的头发抖了抖。成日里绑着麻花辫,松开来的头发好似自然卷,衬的她一张娇艳的小脸妩媚起来。
苏嫣舒舒服服地洗完澡,再把澡盆里的水用葫芦瓢舀起来顺着门槛边的缝隙倒到外面。
苏嫣清楚的看到,洗澡水进到土壤里□□涸的土壤迅速吸收,一点痕迹没留下。
小碗蹲在苏嫣边上说:“姐,你看门槛边有棵野草。”
苏嫣看着茁壮成长的野草,这样的气候环境下,她到底没舍得毁掉这抹绿意。
看到小草仿佛看到孤身一人来到这里的自己,幸好有相亲相爱的“家人们”作伴,她能深切的感受到他们的爱意。
小碗凑过头,闻了闻苏嫣湿润的头发说:“都是用一样的洗头皂,为什么你头上就这么香?”
苏嫣自己抓着发尾闻了闻,并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可能自己身上的味道自己闻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大家洗漱完,到了每天陈玉蓉教导功课的时间。
这年头不时兴学习,陈玉蓉还是关上门教他们读书识字。
一晃多年过去,到底教导出来的孩子跟外面放养的孩子气质谈吐都是不一样的。
苏嫣没什么好学的,她就蹲到炕屋里看她种的韭菜。
韭菜是她捡的村集体不要的韭菜根,这东西开始大家都抢着要,因为韭菜贱,好养活。在一些地方把根插上就能活。
只是在被北沙镇这边,天然环境不好,大家种过几次种出来都是稀稀拉拉的病苗,后面种的人也就少了。
他们家里已经收获了两批韭菜,放在酱芸豆里面一起腌着,当小山葱一样吃。
头茬、二茬的韭菜收割完,第三茬一般都是营养不良的样子,可苏嫣这边的韭菜不光是根部又肥又粗,像是撒了肥料,一天往上面能窜半指高。
苏嫣打算明天一早收获出来,趁着村集体赶集卖韭菜,她就跟着混在一起卖,能换一两角钱回来也是好的。
不怕万一就怕一万,陈玉蓉若是再有病,好歹她有时间准备医药费,不会跟书中的“苏嫣”一样,被打的措手不及。
她用手轻轻抚摸韭菜的嫩尖,弯了弯唇角。
晚上,苏嫣跟小碗一起睡在泥巴炕上。
她们身下是薄薄的一层草席,枕套是用废布料拼接一起做成的。
苏嫣望着糊着崭新课本书页的房顶,叹息地想,这年头不光是人,就连知识也是贱的。还不如一年四季都能种植的韭菜贵重。
“姐,你睡了么?”小碗的声音伴随着外面呼啸的风沙声传来,幸好家里的塑料布够蒙住门窗,不然家中四处都是尘沙。
“没呢,想事情呢。”苏嫣转过头,看到小碗亮闪闪的眼睛。
这边早晚温差大,小碗扯了扯旧被,问:“你琢磨什么事情呢?”
苏嫣想说,琢磨着如何发家致富。
小碗却先说:“你一定是在琢磨张大哥。今天没见到他,你是不是想得慌?”
张怀井那个渣男有什么好想的?
苏嫣必须要改正小碗的观念,她撑起身子,柔顺的头发从肩膀上滑落在身侧。她懒懒散散地歪了歪头说:“小孩子家,别惦记着这些没影的事。传出去,我还怎么找对象。”
小碗倏地坐了起来,抓着薄被边说:“姐,你咋成没影的事了?你不是非他不嫁的么?他、他辜负你了?”
“我跟他就是没关系。”苏嫣想要揍她,压低声音说:“你可别乱说,我从来没想过跟他结婚。若是有人问,你知道该怎么说?”
小碗怔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姐会一下反感张怀井,但她是绝对拥护自家姐姐,她赶紧表明态度说:“呸,张怀井是谁,我都不认识。”
苏嫣笑着揉揉她的头发说:“这就对了,以后咱们一起过好日子,甭想别人。”
小碗被苏嫣拉着重新躺下来,她印象中的姐姐是个软弱忍辱的性子。但最近不知为何,性子越来越刚烈。
我还是喜欢现在的姐姐。
小碗心里想,姐姐不喜欢的,她坚决不拥护!
回头张怀井再来,她就跟哥说,一起把他赶走!
*
第二天起来。
沙尘已经停歇下来。
苏智在外面把塑料布取下来掸了掸,叠起来放在下屋里。
隔壁小燕见他们这边有了动静,端着一盘焯过水腌制的马齿苋过来,她小声说:“哥,这是给你们的回礼。我们家只有这个,都给你们。”
想到应该是昨日芸豆肉丁的缘故,苏智自己做主把马齿苋推却了:“哥家里还有菜,你等着,我姐还说让我给你们送些过去。”
早上,家里吃的还是烩酸菠菜。
苏嫣用土豆滤出来的淀粉勾芡,撒上胡椒粉和醋,酸酸辣辣的口感,早上吃很开胃。
“我不要了,我再往家里拿菜我妈该说我了。”小燕要跑,被出门的小碗撞见,她推着小燕往屋子里去,教育道:“我姐说了,咱们俩家的事,就在屋子里说,免得隔墙有耳。”
小燕家住在左边,右手边是一位叫做李海平的嫂子家。
她男人是知青下沉的村干事,跟本地读过两年书的李海平成了家,成为知青与农村深度结合的榜样,被镇上评为“榜样人家”。
他们平时没少有好吃的,总是关上门吃自己的。
李海平为人还喜欢八卦,见不得别人家过的比他们“榜样人家”要好。跟佟大姨那种关切的问法不同,你越是过的不好,她越舒坦的那种。
她起来解手,听到墙边有声音,正要趴过去听个仔细,结果小碗听从苏嫣的话,把小燕送到屋里,倒是让李海平落个无趣。
苏嫣见小燕进屋,把装好的烩菠菜和腌韭菜给了她,并说:“咱们这些都是过了明路不怕看,谁要是问就说是我给的。”
小燕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脆脆地谢过苏嫣后,又从兜里掏出一包草药,顽皮地说:“其实我是过来送这个的,我娘说这玩意叫桔梗,现在正是季节,用来止咳是最好的,让我给陈大娘送过来。”
苏嫣知道桔梗是止咳平喘的良药,感激地拉着小燕的手跟她道谢。
小燕脆生生地说:“我娘说远亲不如近邻,你别跟我道谢,都是应该的。”
苏嫣眼睛笑的弯弯的,让她小燕慢点端着回去,别被石头绊了脚。
昨晚上,不知是吹了风沙还是闻了柴火,陈玉蓉咳了一整晚,气管又开始喘上了。
苏嫣给她盛好饭菜端到她屋里,让她慢慢吃完,再等着喝桔梗水。
“小满,你别忙活我了。”陈玉蓉叫出苏嫣的小名。
这是苏嫣的父亲取的。他希望他的女儿“小满即安”,不必追求过度完美,能获得知足常乐的一种小圆满的状态,安然度过此生就好。
“妈。”苏嫣说:“你是不是又多想了?”
陈玉蓉到底是身体不如以前了,她握着苏嫣的手跟她说:“你别给我煮药了,拿着桔梗到市集上偷摸给你的弟妹们换点米吧。他们长这么大,还不知道稻米是什么味道。”
苏嫣坐在床边说:“吃你的药,别的你不用管,也不用想。”
她觉得自己刚刚的语气有些生硬,就叹口气把声音软下来说:“妈,我知道你在家总觉得拖累我们,昨天我也跟你说了,我不在乎,他俩也不在乎。你是我们的亲妈啊,身为你的儿女,当初我们年幼你把我们拉扯大,怎么会觉得你的拖累。”
陈玉蓉定定地看着苏嫣的脸,伸手摸了摸,笑道:“要不是脸还是这张脸,我真觉得你换了个人。我的好女儿,妈知道,有的孩子会一夜长大,现在妈就把你当这个家的顶梁柱,你说的话妈记在心里,再也不说些让你们焦虑忧心的丧气话了。”
苏嫣还以为自己被她看出来不对劲了,但转念一想,她到了书里成了“苏嫣”那她就是苏嫣,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原来的“苏嫣”只是个悲苦的形象,而她才是活生生的人。
陈玉蓉看到苏嫣若有所思,想了想到底问了出口:“隔壁李海平昨天遇到我,还打听你的婚事来着...”
这话说的很婉转,苏嫣干脆也不瞒着,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陈玉蓉:“我思前想后,他家到底不是个好归宿。他爹妈我远远见过一次,对我不甚满意。你对他印象也不好,还不如不在一起。”
她妈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富裕人家太太,听到闺女这样说,不但不反对,而是鼓励道:“人生的路很漫长,妈不能陪着你走到最后。作为身边的伴侣,我希望你能找到一位有秉性与品德的人。你们相知相守相爱,哪怕日后的路再难走,也会跨越困难追求美好的生活。”
陈玉蓉觉得这话说的有点大,就切实地说:“就像我跟你爸,你爸虽然走了,他一直还在我的心里。...妈其实并不觉得张怀井这个人能够懂得你的思想。在品德上,我不愿意做一个议论他人的母亲,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他并非良配。”
苏嫣轻轻拥抱住陈玉蓉,恍然明白为什么最近她老是说“拖累了你”的话。原来她心里很担心女儿会为了给她而嫁给品德底下的男人。
“妈,你放心吧。今天张怀井要到市集上找我,我就跟他把话说清楚,我不会跟他处对象,更不会跟他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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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 4 章
有了苏嫣的保证,陈玉蓉的脸上可见的放松了许多。
“去吧,走之前把药给妈。”陈玉蓉笑着说:“听你的话,我也要努力做一个逆流上进的榜样,不再自怨自艾。”
大闺女的乖巧懂事,让陈玉蓉学到不少曾忽略的东西。没有什么是家里人拧成一股绳过不去的关卡。
苏嫣跟家里人一起吃完早饭,和弟弟妹妹一起离开家。
他们来到村集体的土地上,苏智和小碗又要开始砍高粱。苏嫣看着歪倒在地上,蒙上一层沙土的庄稼心疼。这里人本就贫苦吃不饱饭,还被糟糕的气候折磨,着实是命苦。
苏嫣走到今天要卖的韭菜地里,掀开塑料大棚走了进去。
里面又闷又热,还不透气。加上有股农家肥的臭味,让苏嫣很是不喜。
佟大姨在里面往担子里放韭菜,她问苏嫣:“诶,你咋地过来了?今天不卖菠菜了?”
苏嫣说:“昨天那些是最后一点,村干事跟我说了,让我和你一起尽快把韭菜卖完,然后参与秋收高粱。”
“喏,那边已经收拾好的,你装上吧。”
佟大姨见大棚里没有人,拿着镰刀一边割着韭菜根,一边说:“那咱俩慢点卖,能少干一天活就少干一天活。”
这种偷奸耍滑的行为在集体里是不允许的,然而抢收高粱的活实在不是人干的。
高粱杆粗又沉,高粱的叶子还割手,背在背上高粱的穗儿还容易灌在身上让人瘙痒。对于难得洗澡的人来说,是莫大的煎熬。
苏嫣的弟弟和妹妹在干这个活,苏嫣太知道里面的苦衷。弟弟妹妹今天跟她一起过来的时候也在劝她磨洋工,别去割高粱。
苏嫣听到佟大姨的话没做声,她到底还是想帮着弟弟妹妹干些活。看着小碗手心磨破了又长起来的水泡,她是真没有心情磨洋工。
苏嫣闷头把担子放在佟大姨看不到的地方,角落里已经有收获好的捆扎妥当的五十斤韭菜,苏嫣就跟自己的韭菜混在一起,放在担子上说:“要我帮你不?咱们一起走。”
“好了好了。”佟大姨见苏嫣还是一副上进的态度,摇摇头说:“走走走,你莫到集体告我偷懒就行,刚才的话算我说的梦话。”
“不能的。”苏嫣笑了笑,轻轻柔柔地说:“你要是想偷懒我帮着你卖都行。”这样她就更方便把自己的韭菜浑水摸鱼在里头了。
佟大姨说:“要不得啊,这个活已经很轻松了。你家旁边的李海平发扬风格还在挑粪呢,见到我眼睛都红了,我可不能让她抓到我的小尾巴。”
苏嫣也不想跟李海平一起去卖菜,就说:“那咱们表现的积极点。”说着俩人相视一笑。
她们俩一人挑着五十斤韭菜,在地里做登记的干事面前打了个照面,就往市集里去。
原本一个礼拜两天的市集,因为秋收的缘故,这些日子每天都有。
这可就难为初来乍到得苏嫣,每天都要挑着担子走十多里的路到镇上去卖菜。来来回回脚趾都磨出血泡来。
今年经济不景气,收农作物的人下来的都少。连带着辛辛苦苦种出来的高粱米又贱卖。
眼瞅着秋天过了就是寒冬腊月,苏嫣可不想在四处漏风的泥巴房里冻的哆哆嗦嗦。她得准备一床宣软的棉被还有一些机动资金才好。
她们还是在原来划分好的地上,铺好化肥口袋,把韭菜一扎扎摞好。
大半个小时过来,佟大姨手上的韭菜已经有些蔫吧了,她再看苏嫣面前摆放的韭菜,整整齐齐的面对着来往的人们,一根根叶尖上都要滴出露水来。
苏嫣从布兜里掏出一个瘪角的铝水壶,往手心里倒了些水,往韭菜上面掸了掸。
佟大姨见了,恍然大悟,怪不得她的韭菜新鲜,原来是洒水的缘故。
可水这东西太金贵,佟大姨舍不得用,韭菜蔫吧就蔫吧。
苏嫣偷偷瞟过去,看到佟大姨的视线转走了,这才松了口气。
她伸手把压在地面的啷当着叶片的韭菜拿到手上,只是放在手心里轻轻握了握,疲卷的叶子顿时像是鼓足水分,从根部瞬间滋养到叶尖。
要不是她及时把韭菜放在其他韭菜当中,而是继续使用她的“特异功能”,韭菜被镰刀砍断的根部,定然会长出细细的绒须。
要不怎么说呢,苏嫣冒然来到这个世界,心中却很有底气,就是因为她这项强大的“特异功能”。
苏嫣给这招儿起了个名字,简单粗暴“养就活”。
不管是什么植物,只要还有一丝生命气息,就会在她的手上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托家中锅下有井的缘故,她的家人都没往“特异功能”这上面想。
半死不活的板栗树会重新结果,谁家都种不活的韭菜根,全都以为是井水滋养着缘故。
苏嫣没打算跟他们说这个,这种看家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并非是不信任家人,而是对家人来说,这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要是她种植植物的事情被发现,大不了家里人异口同声说是井水的缘故。
若是她本身的“特异功能”被发现,要是被送往什么地方做人体研究可就完了。就算没变成这样,被村集体里的人发现,关在什么地方做人肉肥料,逼迫她帮他们催生植物,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她没什么伟大的志向,只想在这个世道上,如父亲所愿“小满”的生活就行。人不为己天地诛,这年头自私点准没错。
不出苏嫣所料,她的韭菜卖的很快。从家里私带来的韭菜顺利的混在里面,一分二一斤,卖了十斤出去,得了一角二分钱。
到了下午,苏嫣的肚子已经很饿,今天天上没有风沙,她可以早点回去赶着吃大锅饭。
“怪不得你念念不忘,长得妖妖娆娆的啊。”一个女声从头上传来,苏嫣抬起头看到一身绿军装的女同志,正在对她上下打量。眼神里透露着轻蔑和不屑,这位女同志的身边站着的正是张怀井。
苏嫣皱着姣好的眉,一下就知道对方的身份——张怀井的姐姐,“苏嫣”嫁过去,拿着当姑奶奶伺候的张月如。
这个张月如可是把姑姐的身份利用到极致。
她丈夫是入赘到张家的,她们一家四口好似寄生虫在张家居住。先是吸张怀井父母的血,然后吸的就是“苏嫣”的血。
面对“高攀”到贫下中农家庭的“苏嫣”,张月如总会趾高气昂地使唤她。仿佛“苏嫣”披着红盖头进到她家门,不是嫁进来做媳妇而是签了终身制的长工。
这么来看,张怀井只是有个想要娶“苏嫣”的态度,这位大姑姐就迫不及待地过来给下马威。
而张怀井站在她身边一声不敢吭,完全没有在“苏嫣”面前指点江山的架势。
若是非要说“苏嫣”能看上他哪里,应该就是在贫瘠的知识土地上,张怀井还能写出一手好字的缘故。
苏嫣一见到张怀井,生理上就有些厌恶、想吐。书中的“苏嫣”度过的悲苦一生的记忆,汹涌澎湃的席卷着她的大脑。
苏嫣再抬头看到文弱彬彬的张怀井,熟悉又恶心。这不是陌生人能够给与的记忆,这他娘的完全像是面对阴魂不散的“前夫”。
苏嫣没想到自己的反应能这么大,应该是这具身体带来的体验感。
苏嫣闭了闭眼睛,想起之前“苏嫣”答应了张怀井在一起处对象的事。
她唇角勾出一丝冷笑,张怀井能背叛“苏嫣”,当一个养姘头的渣男,她完全可以不守承诺当个“渣女”吧?
苏嫣站起来,她一个二十岁的姑娘,面对着“苏嫣”二十九岁的前任大姑姐,细声细气地喊了声:“伯母,您来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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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 5 章
张月如一下激动起来。
她的确应该激动,没有那位女同志愿意被不喜欢的人一下叫老二十岁。
张月如鼻子里喘着粗气,硬挺着要维持体面的态度。她家里是北沙镇上人,可比村子里的妇女要有见识多了。
她扯了扯绿军装的衣摆,耷拉着眼皮看着面前苏嫣灰布衣服和半旧的蓝工作裤。苏嫣打扮的很土气,就是绝好的样貌扎她的眼。
张月如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就是苏嫣?牙尖嘴利的,这样跟我说话,与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张怀井在边上,小声跟苏嫣介绍:“小满,这是我姐。”
张怀井被他姐打压的,站在她身边连腰都不够直,赔着笑脸也不知道是被他姐拿捏住什么把柄。
苏嫣先不管别的人,得让他把亲密的称呼改掉。苏嫣皱着眉头跟张怀井说:“是我让你叫我这个小名了?”
这还是张怀井当初送“苏嫣”回家时,听到她母亲这样叫过。他还以为苏嫣是不好意思,赶紧说:“苏同志,这位是我姐。”
反过来,他又跟压着脾气的张月如说:“姐,苏同志性格内向容易害羞,刚才恐怕是一紧张没看清楚。”
苏嫣还惦记着张月如说的“一点好处没有”这件事,真够趾高气昂的啊。她人还没打算进他们家门,架子先端起来了。
苏嫣歪歪头,装出一副懵懂的表情说:“张怀井同志,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内向爱紧张,我看的很清楚。我是万万没想到,你姐姐跟你岁数差别这么大,想来伯母怪不容易的。”
在旁边摊位蹲着的佟大姨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张月如敏锐的发现眼前这位苏嫣并非她弟弟所说的乖巧贤惠,完全就是一肚子坏水的样子,不是个能在家里随意使唤的对象。
她本身就对弟弟找村子里的泥腿子表示不满。哪怕集体上要求与农民相结合,他们家原也是贫下中农,但她打心眼里瞧不起农民。
要知道,她家在镇上原来也是种地的。后来镇上有了肥料厂,她爹才成了工人。后来她爹受伤病退,肥料厂也倒闭了,无奈之下,才会张怀井试一试石油工人的选拔。
没想到他爹的工人身份和因公受伤给他加分不少,让他顺利的通过选拔,今年秋天就会跟招人的队伍一起石油岛上去。
这么好的工作,还要回过头找泥腿子结合,张月如觉得弟弟被猪油蒙了心智。她非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同志让他弟弟成天五迷三道的。
再说,她太知道他弟弟好色的性子,还有见一个爱一个的渣男秉性。不久前好不容易跟前一个偷偷分手,原本老实了一段时间,这次她认为是弟弟被苏嫣勾引着,他弟弟才会不顾家里的反对,非要娶这么一个人。
张月如瞪着苏嫣说:“你刚才对我说话过分了些,难道不知道道歉么?资本家的闺女思想改造还不够彻底啊。”
苏嫣根本没理会被气的吹胡子瞪眼睛的张月如。喜欢端架子的人打交道就不应该对着泼妇骂街,而是轻视她、当她不存在,什么都不做反而会让对方气的跳脚。
苏嫣不顾张月如的怒火,疏远地看着张怀井,提高声音,让周围偷偷看热闹的人都能听到说:“张同志,今天见面是有什么意思么?”
张怀井当然是想让他姐见苏嫣一面,回去好跟他妈面前美言几句好把她娶进门。
另外也是让张月如跟苏嫣好好来往,让苏嫣打消心里对结婚这件事不安的情绪。
张怀井一下清醒过来,他姐这样说话,岂不是要煮熟的鸭子吓飞了?
他完全没料到今天苏嫣就是要跟他一刀两断,他还帮着苏嫣说话:“姐,祸不及家人。资本家身份是她爸的,她爸多年前就去世了,苏同志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其实身份如何跟她一点关系没有。她没有参与压迫劳动人民,她也是受害者。”
苏嫣此时却打断他的话说:“我很爱我的父亲,如同他爱我一样。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成为他的女儿。”
张怀井顿时哑口无言。
张月如说:“倒是让人看看,你这样的成分还想进我们家门?”
苏嫣反问她:“你说谁想进你们家门了?”
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蹲在摊位旁边的佟大姨拉了拉苏嫣的衣服,想让她少说两句,别让别人看热闹。男女偷摸搞对象这件事,说出去怪让人笑话的。
苏嫣根本不怕别人听见,她往张月如面前迈了一步,并没有看她,而是把头转向看热闹的群众们说:
“大家帮我评评理,她一口一个我要嫁到她家里去,这根本就是没影的事。我跟张怀井一点关系没有!上赶子找过来的人是他们,凭什么要扯到我头上?就算是他们家顿顿吃荤油,我顿顿吃糠咽菜,我都没想嫁到她家里去!”
周围看热闹的人相互看了看,的确,人家姑娘在这里每天卖菜,他们周围摊位都看在眼里,成天在这里没见她上哪里去,反倒是突然出现的这两个人,在人家姑娘面前说三道四,这是平白想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这姑娘为人处世不错,他们谁私下买点菜回家,只要是经过她手的菜绝对把称给的足足的,还挑最新鲜的菜拿。这样的人品,可不像张月如说的妖妖娆娆勾引男人的主儿。
而且就算苏嫣跟张怀井的弟弟偷摸搞对象,她一个当大姑姐冲在前头当众说三道四,更是不像话,这是觉得自己家日子过的太消停了,非要找点事?
看热闹的群众们相互间议论纷纷,都有了定论。
佟大姨观察了一会儿,也发现情况跟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她还以为俩人是郎情妾意,相互有意思。但今天更像是张怀井一头热啊,苏嫣这些天跟她在一起,一句张怀井的事都没主动提起不说,还让她少说些闲话,这不就明摆着对张怀井没意思么?
难不成之前苏嫣都是被张怀井纠缠的?
佟大姨越琢磨越觉得是这样!刚才苏嫣当着大家的面,不就是想跟大家说清楚,她跟张怀井一点关系没有么。
佟大姨一拍大腿!苏嫣实在太可怜,村子里不少男青年对她有想法,她总会跟他们保持距离,洁身自好。没想到,到了镇上又来了个泼脏水的。
而张怀井一下子傻眼了,这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苏嫣不应该激动欢喜的看到自己介绍家人给她认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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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 6 章
而他姐不应该是这样的一副恶姑姐的态度啊。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了啊?
张怀井还以为苏嫣是被张月如不礼貌的态度气到了,他焦急地说:“苏同志,你别说气话啊,咱们俩、咱们俩——”
“什么咱们俩?”苏嫣斥责道:“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再来纠缠我,我就去报公安!”
佟大姨在边上也不卖菜了,把秤杆子往地上一扔,叉着腰站在苏嫣边上说:“你知不知道有流氓罪?当心我现在就喊人把你们抓起来!”
佟大姨特别看不上张月如趾高气昂的态度,张怀井的姐拿什么大姑姐的架势给苏嫣下马威?
人家嫁不嫁八字还没一撇呢,这就迫不及待的过来大呼小叫,看来不是什么和善的人家。
张怀井急的一头汗,他跟佟大姨说:“我跟苏嫣真是说好的,不是我纠缠她。”
“你现在就是在纠缠人家!诶,我说你俩要走赶紧走啊,别逼我动手。”佟大姨跟苏嫣是同村人,这段日子又觉得苏嫣不错,自然会护着些。
她挡在苏嫣面前飞快地跟苏嫣说:“这里有我呢,别怕。咱们村子不少人都在这边卖菜,他们要是动手,咱们也不怕她。”
苏嫣轻轻柔柔地说:“谢谢大姨,我不怕他们。”
张月如冷笑着说:“我这是捅了泥腿子的窝了么?”
张怀井要急疯了,转过头大声说:“姐!你少说两句吧。”
张月如细细的眉毛挑起来:“你跟我大呼小叫?”
张怀井缩了缩脖子,呐呐地说:“没、没有。”
苏嫣抓住张月如说话的漏洞:“泥腿子怎么了?你们家原来不也是泥腿子,怎么成了工人家庭就看不上我们农民同志了?你还说我的思想有问题,我看你的思想问题更大,怕是有了阶级意识,被外来思想腐化了。”
张怀井刚得了石油工人的工作,还没正式入职。他姐冷不防被扣上这样的高帽子,吓得他腿都软了。
他眼前仿佛出现带着高帽被泼泔水的场面。
张怀井忙说:“苏嫣,我姐就是不会说话。她四岁就在田里打滚,七岁就在地里干活,是浇农家肥的能手,绝对不会有瞧不起农民阶级的意思。——对吧,姐,你说句话啊!”
苏嫣把手放在鼻子前面扇了扇,一句话不说就够打张月如的脸。
张月如的脸上又红又臊,她生来就想要人高看她一眼,嫁了个男人不争气,入赘到她家。脸面对她最重要,她一时脸红脖子粗。
苏嫣看在眼里,不紧不慢地说:“是么?我还以为你姐很羡慕我资本家女儿的成分呢。”
再往前十几年,苏嫣是富贵门户里的大小姐。跟在田里打滚的张月如不一样,苏嫣吃喝用度都是她仰望不可及的金贵。
加之苏嫣的脸蛋还娇俏,张月如心胸狭隘善于嫉妒,看苏嫣不顺眼完全正常。
“你说谁羡慕你!”张月如拍拍自己身上的绿军装,哪怕她额头上被热出薄汗,嘴硬地说:“我又红又专,根本不需要嫉妒你。”
苏嫣口吻轻松地说:“你一来就要给我扣思想帽子,还说我说话不懂规矩,这样跟你说话没什么‘好处’。你说咱们都是平等的老百姓,我犯不着懂你的规矩吧?”
佟大姨也听到这句话,帮腔道:“就是,还不是大姑姐就这样,要真成大姑姐不得把人欺负死。”
佟大姨到底是过来人,说的话一语中的。
张月如还想说什么,被张怀井拉到身后。
张怀井看了眼围观群众里有不少熟悉的面孔,他当即跟苏嫣道歉:“今天我姐过来唐突了你,回头我让我爸妈上你家去郑重其事的提亲,我绝对不会委屈了你。”
苏嫣眯着眼,看着“苏嫣”这位“前任丈夫”更是想骂他人渣。
张怀井当众说这话,就是希望大家把吵架的事情归为“情感纠纷”而不是他单方面纠缠。
即便北沙镇天高皇帝远,他这样说,到底也是想把责任推卸到苏嫣身上一些。
张怀井性格懦弱没担当,当了石油工人远走高飞跟姘头过起日子。要不是“苏嫣”赶过去找他,他的那帮同事们都还以为姘头才是他的正经妻子。
苏嫣一看到张怀井就犯恶心,只是没等苏嫣说话,张月如先反对上了。
“提亲?”张月如指着苏嫣的鼻子说:“这种女人想进我家门都没有!我是绝对不同意你娶这样的弟媳妇过门!”
“谁稀罕?我早早就说了,我根本不会嫁给张怀井。你们是听不懂人话么?”
苏嫣声音甜润却掷地有声地说:“不过听不懂人话也情有可原。有的人习惯狗眼看人低,早就忘记自己也是泥巴地里刨食的主儿。就知道拿着一双狗眼打量着人,也不知道看看自己身上的绿毛纯不纯!”
人群当中,苏嫣背后,有个高大的身影一晃而过,低声跟同事说:“小妮子够泼辣。”
后面又说些什么,然后跟同事走了。
苏嫣不在乎身后看热闹的都是谁,挑着好看的眉,看着张月如被她的话气的浑身直哆嗦。
张月如被苏嫣骂的捂着胸口,她吼了一嗓子说:“你说谁是狗?转着弯骂谁是杂种?!”
苏嫣笑了笑说:“我又没点你的名字,上赶子认领我犯不着挡着。”
张月如推搡着张怀井要上前动手,被佟大姨一把推坐在地上。张月如被她彪悍的动作震慑住,坐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苏嫣望着张怀井说:“还有你,张怀井。你别想来我家提亲,我说了我不同意!”
张怀井听到围观的人里面有人喊道:“人家姑娘不同意,你还想着上门提亲?咱们镇的脸要被你丢光了!”
佟大姨站在张月如面前,往地上啐了一口说:“工人了不起?工人就能抢娶不成?赶明儿我们苏嫣一样找工人!”
苏嫣既然骂了,那就得骂的爽快,连着“苏嫣”的“前任丈夫”一起骂:
“张怀井,你少装一副情深意切的样子,谁不知道你肚子里装的全是算计。你跟之前一个女的偷偷摸摸不干点好事,屁股刚擦干净就要来埋汰我?你就做梦去吧!”
围观群众一下惊了,原来这男的还有“前科”啊,怪不得人家姑娘不跟他好呢。
有的还说:“工人怎么了?工人就能到处耍流氓?”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佟大姨都要给苏嫣鼓掌叫好了。
她已经看出张月如的刁钻性子,也看出张怀井跟苏嫣并没有关系。
佟大姨往苏嫣旁边站了一步,心想着要是真打起来,他们张家村的人也不能认输,自己村子里的人胳膊肘也得往里拐。
跟她同样想法的人不少,另外几个摊位上张家村的人围了过来,斜着眼睛望着张怀井和张月如。
其中有位四十多岁瘸腿的老大哥,他扯着脖子嚷嚷道:“怎么回事?你们也是张家村出去的人,现在瞧着村子里的姑娘俊,也不带这样在大集上调戏的吧?我们村子穷归穷,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让人欺负!”
佟大姨也说:“我看这一男一女思想有问题!我要去跟集市管理处的人说说,赶紧让他们来人,把这俩人抓起来思想改造。”
张怀井连忙跟苏嫣说:“咱们、咱们怎么就没有关系了啊,你明明就答应要跟我在一起的啊。只要我家里人跟你家提亲,你就答应我的啊。”
“你敢提亲我就敢报警。”苏嫣一点不含糊地说:“我的家人,还有我的同村人都能证明我跟你没关系,我看你赶紧去医院看看脑子,看你是不是有妄想症!”
佟大姨整日跟苏嫣在一起卖菜,第一个站出来证明:“我也可以当证人,说没关系就是没关系!”
后面又有几个同村人喊道:“我们也可以当证人!这小子不是好人!”
张怀井这是真吃了哑巴亏。
当初他只想着占占“苏嫣”的便宜,怕甩不掉“苏嫣”,主动要求“苏嫣”要隐瞒着人。
暗地交往半个月,手都没摸过,对外俩人更没什么接触。
苏嫣睁眼说瞎话,不承认他们在一起谈对象,张怀井连点证据都拿不出来。
这次可算是自作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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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 7 章
佟大姨带着两三个同村的人推搡着张怀井,张怀井无可奈何,只有跟张月如先行离开。
周围里三圈外三圈的人渐渐散开,就是不知道他们会怎么传播这次闹剧。
同村人碍于成分问题,跟苏嫣家走的远。
今天他们看苏嫣的眼神都变了,原来是这么刚烈硬气的一位姑娘,干活吃苦不含糊,长得又俊,又是快刀斩乱麻的性子。面对工人阶级的提亲,还保持本心无动于衷,的的确确是个好姑娘。
佟大姨站在人群前面帮着喊:“散了吧,散了吧,都是没影的事。”
不大会儿功夫,苏嫣摊位前剩下三四个买韭菜的老百姓。
手头上宽裕的老百姓会挑三两或者半斤的韭菜买,要是其他蔬菜他们还真买不起。
北沙镇老百姓吃的最多的就是韭菜、土豆、地瓜。另外还有两种镇上的经济作物,一个就是高粱米,老百姓做为口粮吃不说,还有两个村子专门做红高粱酒,据说效益不错。
另外一个就是香瓜,越干旱的土地,香瓜越甜。特别是埋在沙土里的香瓜,黄白相间的肚皮上还带着纹路,这样的香瓜大老远闻起来就有香味。
小孩子们不敢吃大香瓜,大香瓜都要拉到城里卖。他们专门捡肚脐大的小香瓜。特别是歪瓜,放在手里闻一闻肚脐,若是香的,这个香瓜必然是蜜甜的。
今年村集体要学着隔壁村子做高粱酒,不让种香瓜,全都改种红高粱。农作物种的也很单一,绿叶的以韭菜为主,再就是一丁点的菠菜。然后就没了。连大萝卜都没种。
剩下的就是另一种口粮,地瓜。
家家户户门前有点地,横七竖八不好规划,村集体就给他们个人使用。大家不约而同的都种上地瓜。只要不拿去买卖,自己家种,自己家吃。
苏嫣家的地瓜已经收成了,就堆在下屋里。
今天闹了一场,她不恋战,坐在小马扎上开始吆喝着卖韭菜。很快她的韭菜卖完不说,还帮着佟大姨卖出去不少。
这年头缺斤少两的商贩虽然少,但也有。
把集体的斤两克扣点,剩下的不就是自己的了?
苏嫣和佟大姨俩人都没这样干,苏嫣把自己偷摸带的卖完也就算了。
苏嫣和佟大姨俩人卖完菜,苏嫣谢过刚才帮她撑腰的老乡们,然后跟着佟大姨往家里去。
今天是个好日子,并没有风沙。
一路无风的回去,先到村委会登记今天的收益,然后往家走。
佟大姨走在路口站住脚,望着苏嫣家的方向说:“你娘在家做好饭等你呢,快回去吧。”
苏嫣也望过去,她家房顶上炊烟袅袅,有几只鸟雀在上空徘徊。
苏嫣很喜欢回到家的宁静感,都说家是港湾果真没错。
小碗听到动静跑出来,叽叽喳喳地跟苏嫣说:“姐,我哥要成了。”
小碗给苏嫣使了个眼色,苏嫣点点头。她们知道李海平的毛病,有时候说话都会很注意。
前些日子,隔壁寡妇赵翠兰给了些带壳的稻谷种植,只有小小的一把。这还是赵翠兰到二十多里地干活“顺”回来的稻种。
赵翠兰自己留了一半没种出来大米,后来看到苏嫣能种出点东西,就把余下的百来颗粮种给了苏嫣。
苏嫣无法在屋子里种,更不能在院子里种。想着在牛棚下面挖个地窖,上面有废弃的牛棚半遮半挡,不怕没阳光,也不怕被人发现。
苏智每天就在下面偷偷挖地窖,等到晚上大家都睡觉了。他在下屋里出来把挖出来的黄土倒在屋后顺风扬了,神不知鬼不觉。
苏嫣先到屋子里跟陈玉蓉打招呼,陈玉蓉知道张怀井今天会去镇上找苏嫣,没想到张月如也去,场面会闹的那么大。
苏嫣也不跟她说,只是说:“我跟他都说清楚了,我跟他一点关系没有,以后不来往了。”
陈玉蓉打量着自己闺女,发现她脸上没有任何的不舍,只有摆脱的轻松,微笑着说:“还是我的小满懂得当机立断,不会舍不得陷在泥巴里的鞋。”
这句话是有典故。
原来“苏嫣”小时候会很执着一件事,可以说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经常会因为珍惜一件东西,而导致更多的东西被破坏。
就像陷在泥巴里的鞋一样,因为“苏嫣”小时候有过一次舍不得陷在池塘淤泥里的鞋子,导致小小的一个人半个身子都陷在泥泞里。要不是她父亲发现的及时,她人得坏了。
陈玉蓉担心“苏嫣”会把张怀井当做泥泞里的鞋子,因为付出过、喜欢过,而不想浪费曾经的感情导致深陷在泥泞里不能自拔。
显然陈玉蓉面前的苏嫣并不是书中刻板的“苏嫣”,不但没有陷入泥潭,而是把泥潭好好的搅和个天翻地覆。
想着张怀井后来说的话,还当做是他姐不给他面子,得罪了苏嫣。真不知道他回去怎么跟他姐沟通,要是能打一架自然是最好的。
苏嫣坏坏的想了想,觉得很开心。
门外,小碗在灶台前面烧火,今天依旧是高粱米。只是高粱米里加了地瓜块一起煮。
苏嫣跟陈玉蓉说完话,见陈玉蓉拿着针线在缝制冬天的被套,她就说:“妈,你被套先别封死,等下个月我攒够钱买些棉花回来,咱们找翠兰姐帮忙打棉花,往被里头加一些。”
赵翠兰是个寡妇,这些年没少吃苦,许多活都会做。没有弹棉花的工具,她自己打出来的棉花一样的宣软均匀。
陈玉蓉说:“那你别太辛苦,能买多少就买多少。妈这里还有点票,你要买棉花记得找我拿票。”
“好。”
苏嫣跟陈玉蓉说完话,来到苏智的下屋。
她刚靠近,下面铲完土地的声音敏锐地停了下来。
苏嫣把木板床边的澡盆搬开,苏智才开口说:“不是让你跺跺脚当做暗号么?怎么又忘记了。”
苏嫣顺着土台阶走下来,走到一半,把草席和大澡盆覆盖在上面。
地窖里只能借着几步外牛棚里微弱的阳光照明,苏嫣眯了眯眼,适应了一下,发现苏智把这里收拾的很好。
一大一小两个地窖连在一起,墙壁铲的整齐光滑,应该用铲子一寸寸拍过。
小地窖在苏智的下屋下面,大地窖在牛棚下面。
苏嫣把小地窖的墙面推了推,被伪装成墙的门应声打开。
苏智把大地窖一寸寸规划好了,只等着苏嫣把种子撒到里面,然后用旁边的土盖上。
苏嫣把墙上挂着的稻种握在手里,轻轻地亲了亲小布袋。
苏智看在眼里笑着说:“姐,不是我泼你冷水啊。咱们这边的土地不适合种稻米,要能种就不会种高粱米了。不过咱们有井水,也可以试试,反正你有心理准备就成。”
苏智原来很文弱的一个男孩,这两年下地干活,硬是被锻炼成黑黝黝的农民形象。也才十五岁的年纪,说话办事很老道、也很可靠。
苏嫣想到苏智后来因为姐姐嫁到张怀井的家里,他为了母亲和小碗不被欺负,就跟村子里几个混子混在一起。没少让陈玉蓉和“苏嫣”流眼泪,也没少被村集体点名批评。
后来还进过几次派出所,都是“苏嫣”四处求人弄了出来。很难想象以后长大会成什么样子。
想到书中被人骂成“坏种”的苏智,再看看面前露着稚嫩憨厚笑容的苏智,苏嫣怎么也不想让他重蹈覆辙,成为一个人人喊打的败类。
“你还让我做好思想准备。”苏嫣珍惜地将稻种一粒粒放在土上,分明稻种被一圈淡绿色的光芒萦绕,可苏智看不到。
苏嫣轻声说:“你做好思想准备才对,别被大米饭香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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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 8 章
苏智守着苏嫣把稻米种下去。苏嫣用指尖捻着稻谷,小心地放在土里。苏智跟在后面轻轻的撒上土。
苏嫣知道,要是正常的种植是要经过一定时间的育秧。她等不到一点点育秧、插秧,干脆种在土里用直接的手一粒粒接触,让大米粒的胚子里发出嫩芽。
盖好土,浇上水,两人从地窖爬出来。
苏嫣知道,苏智嘴上不说,实际上对大米饭还是很期待的。
走出下屋,苏嫣眯了眯眼睛,脚下踢到一片带刺儿的叶子,这是板栗树的落叶。
头些年,房前的板栗树被村集体几次检查。村集体王干事等个别几个人看上苏嫣家前面的板栗树,在饿肚子的年代,觉得是棵宝贝树。
这帮人有外面调过来当村官的,有的是知青下乡的。并不知道苏嫣家的板栗树不能吃。
国家发展集体经济,都在吃大锅饭。
这帮外来干部想要把村子里所有能吃的粮食集中起来,从苏嫣家收获上百斤的板栗,煮的时候很香,吃的时候,他们发现果苞里结的板栗比苦汤药还要苦,涩口不说,还噎得慌。
因此把板栗树划出了集体公粮的范畴。
李海平不信邪,一连摘了三年的板栗,连年吃的胃犯酸水,犯了肠胃病。后来她就想让苏嫣家砍了做柴烧。
这棵板栗树是苏嫣的爸到这边第一年种下的,这么些年过去,看着这棵树,家里人都觉得还是她爸挺直着腰杆守护着他们。要说砍,苏智宁愿把李海平砍了,也不会让人动板栗树。
村集体觉得苏家穷的家徒四壁,给他们留下一棵板栗树也不为过,这么些年闹下来,有水浇水、没水旱着,板栗树竟还活着。
今天正式入秋,三四米高的板栗树上又是硕果累累。只是村子里的人再饿再馋也不会打这棵树的主意。
苏嫣把铁锅里的水舀在潲水桶里,免得被人发现这是干净水。她提着潲水桶来到院子里,往板栗树的根部浇水。
浇完水,又伸手往树干上抚了抚,就像是跟板栗树打招呼一样。
李海平从泥巴墙那边探出头,看了一会儿喊道:“丫头,你还敢摘板栗啊?”
苏嫣头也不抬地说:“肚子太饿了。”
苏嫣把地上掉落的果苞用脚踩开,把板栗捡入盆里,叮当作响。
嫩绿色果苞里的板栗也是绿的,还没成熟,她就踢到一边去。深绿色果苞的板栗就成了褐色,可以捡起来。
苏嫣也不回避着李海平,跟李海平说:“姨,你今年胃口不错,再来点试试?万一吃了没事呢?”
她顿了顿说:“有事挺过去就好,总比饿死强。”
李海平还记得肠胃病肚子绞在一起疼的痛苦,她摆着手说:“你们吃你们吃,你们年轻吃了没事。”
“想吃你自己摘。”苏嫣专心把地上的板栗拾起来,就听李海平说:“不了,我家还有苞米面,够吃。”
苏嫣勾了勾唇角说:“也是,你们家什么条件,我们家什么条件,你犯不着吃这个。”
李海平略有些得意说:“嗐,也就点苞米面。”
苏嫣把矮墙上的棉帽戴在头上,喊来苏智打果子。李海平怕砸到她,躲到屋里去了。
苏智先晃了晃板栗树,又用木棍抽了几下枝杈。
有的果苞从树上掉下来,如刺猬一样的果苞炸裂开,褐色的板栗从里面滚在一边。一个掌心大小的果苞里能有三四粒板栗。
这东西能放一段时间,干的果苞和外壳也能烧火,头几年“苏嫣”经常当着李海平的面拾板栗,然后拿去烧。
可今年不同,苏嫣把满地的果苞拾到盆里,有些浆汁流出来的,虽然可以做染料,苏嫣还是用脚踩在上面,将板栗挤出来。剩在土面上的果苞被踢到一边,等干的时候再烧。
她跟苏智足足收获一盆的板栗。
苏智端着盆往小燕家里去,苏嫣跟在后面,余光里李海平还在窗台往这边看。
锅里做的高粱米地瓜饭好了,小碗还在盛饭,就看她姐和她哥去了赵翠兰家里。
赵翠兰家里有一口常年不用的旧锅,跟苏嫣家不同,还是好的没漏。当年炼钢的时候端过去来着,别人嫌弃寡妇晦气,又让她端了回来。
苏嫣家里也是这样,家中的锅别人看不上,怕被资本主义侵蚀,还了回来。
现在不说别的,偷偷羡慕苏嫣家自己想什么时候开火就什么时候开火的不要太多。
村子里不少人家因为可以吃大锅饭,恨不得把金属做的锅碗瓢盆都上交,三四家能共用一口锅就不错了。
他们村子的房子都是一排排盖的整齐,谁家烟筒冒烟看的一清二楚。
村里以为今天会是个风沙天,就没做大锅饭,家家户户还得吃小灶。估摸着又得是几家凑在一起共同出口粮一起吃。
看到赵寡妇家烟筒冒烟,村集体的人过来检查。
苏嫣正在赵翠兰家吭哧吭哧地用沙子炒板栗,她力气太小,恨不得站在锅沿上使劲。
炒好的板栗别提有多香,味道实在是甜糯到让人流口水。可吃到肚子里就是俩码事。
苏嫣翻炒着板栗,有哗哗啦啦的翻炒的动静,也有板栗的爆炸声。
她挑出几枚大个儿的,用草纸一包递给往门外递给王干事:“你们拿去吃。”
“不吃不吃,你们吃。”王干事拦住新干部的手,说完就带着另外两个人离开了。
新干部不明所以,跟花芽和赵翠兰打了声招呼跟在后面走了。
他们走出张翠花家的院子,王干事跟新干部说:“你傻不傻,那玩意吃完肚子会疼穿。我媳妇上次还去了医院。她们这是饿急眼了,这种东西都敢吃。晚上她们疼得动静别太大,惹得大家睡不好觉。”
新干部连连点头,表示记住了。
赵翠兰家中。
苏嫣才不会真把板栗给他们吃。他们这批外来当干部的关上门吃的什么?他们老百姓关上门吃的又是什么?
小碗从家里闻着味道跑了过来,她往干部们离开的路上看了眼,小声说:“姐,你给我一个呗,我不怕死。”
苏嫣笑话她说:“你就怕馋死。”
小燕先得到一铲子板栗,她捧着碗,闻了闻板栗的浓郁香气:“娘,真香啊,我就尝一个都不行么?”
赵翠兰犹豫地看向苏嫣。
苏嫣用锅铲挑到锅沿上两颗板栗,小碗抓在手里,呼哧呼哧地烫手。两只手飞快地倒着,时不时捏捏耳朵,就是不肯把到手的板栗扔了。
“你们放心大胆的吃。”苏嫣靠在墙边,也抓起一颗板栗,放在嘴里一咬,滚烫的甜糯气息扑鼻而来:“保管不会有事。”
看到苏嫣大口吃着板栗,小碗也咬上一颗,她光是咬开尝了星星点点的味道,眼睛瞪的溜圆说:“姐,好吃!你快给我盛一些,我给妈和哥送过去。”
苏智把板栗送过来就回去帮陈玉蓉烧火,并不在这边。苏嫣盛上半盆,让小碗端回去。
小燕给了她娘一颗,娘俩坐在门槛上咬着板栗,吃上一口后,娘俩面面相觑:“真好吃啊。”
小燕眼珠子都圆了:“娘,好甜,一点都不苦!我喜欢吃板栗,板栗太好吃了!”
苏嫣吃的小嘴都黑了,她嚼着栗子肉,飞快地收拾着铁锅。
她把剩下小半盆板栗递给赵翠兰说:“以后想吃就自己去拾,嫌炒沙子费事,就把板栗壳上划开十字小口用水煮着吃。”
“哪里敢用水煮,这里水多金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赵翠兰边吃边说:“用沙子好,我们娘俩吃的少,每次就炒一盘够了。”
粗大的板栗树上少说有百斤的板栗,但到底是别人家的树,赵翠兰看小燕吃的很香,就这样说了。
苏嫣收拾完,把嘴巴和手仔细的擦干净。她的手白白嫩嫩的,精细的不像是这穷地方的人。
小燕吃着板栗头也不抬,最后咽下去一口后,才说:“你们白天不在家,我可以帮婶子捡板栗,免得都被风滚跑了。”
苏嫣笑着说:“要是这样就太好了,光是昨天的风沙都不知道吹跑了多少板栗。幸好村子里没人吃,要不然现在板栗树都要被摘光了。”
赵翠兰交代小燕说:“这也是秘密,要是有人问起板栗好不好吃,你该怎么说?”
小燕捂着肚子,皱着眉头说:“好吃个什么,肚子疼了一晚上,光在炕上打滚了。”
赵翠兰见闺女伶俐的模样,又是欣喜又是心酸。谁家母亲能教孩子说谎话呢。
突然,一只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
苏嫣笑着说:“别想太多,咱们的日子会好的。”
赵翠兰听到过太多类似的话,突然觉得也许苏嫣说的说不准真能实现。
苏嫣回到家,关上门吃了好一顿板栗。
板栗壳都扔到灶坑里烧了。等到吃完了,还剩下几颗实在吃不了,陈玉蓉还想着藏起来。
苏嫣直接把剩下的板栗扔到灶坑里,用火烧了烧。
陈玉蓉正想说话,苏嫣指了指李海平家那边,陈玉蓉就把话咽下来了。
等到他们准备休息,苏智跟每天一样,把灶坑里的灰铲出来,倒在后院的灰坑里。
又过了半响,李海平蹑手蹑脚地从家里提着烧火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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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 9 章
李海平扒拉着柴火灰,在里面发现了几颗黑焦板栗。板栗仁在灰里滚来滚去,滚的李海平心里很舒坦。
回到家里,她心满意足地跟丈夫王荣军说:“你没说错,白天他们摘的板栗不能吃,我亲眼看到当柴烧了。就是不知道她们吃了几颗,肚子能闹成什么样。”
王荣军就是白天路过的王干事,他靠在床上,窗台上放着两根吃完的苞米棒,晒干以后可以插上棍当痒痒挠使。
他可以从侧面看到苏嫣家的院墙,那边灯火很淡,应该为了省电,就开了一盏小灯。
“别管她们,饿不死就行。”王荣军推了推眼镜,一伸手,李海平就把家中私藏的书翻出来给他。
王荣军大爷似的在家里看书,李海平用大锅烧水。家里每日能用的水也就一桶,还得给王荣军留出来小半桶泡脚。
给王荣军打好洗脚水,李海平就坐在炕边上篦头发。等王荣军洗完脚,她在接着洗脚。
另一边。
苏嫣提着两桶水,想趁夜黑人静的功夫,送到下屋。
小碗见她提着水艰难地往前走,笑话道:“姐,你这么些年地里活都白干了,咋一点干巴劲儿都没有。你放那边让我来。”
苏嫣觉得自己能提着两桶水走已经很不错了,谁知十五岁的小碗提着两个水桶健步如飞的走在前面。
苏嫣傻眼:“......好厉害。”怎么一对比,自己倒是成了弱不经风的那个。
她还以为这几天挑着四五十斤的菜去卖已经很优秀,没想到小妹连扁担都不需要,直接提着走。
不过说真的,她肩膀上青紫的扁担压痕还没消下去,一到夜里都不能翻身睡觉。
这年头大家别的没有,浑身上下全是干劲。
苏嫣想,原来大家的血条都挺厚啊。
难不成能自己是血薄爱蹦跶那一伙的?
怎么听起来这么欠。
小碗提着水来到地窖,苏嫣跟在她身后把蜡烛头点燃,小碗一下叫出声。
在上面看门的苏智探头说:“叫什么?小点声。”
小碗指着蜡烛光芒所到之处,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象。苏嫣白天种下的稻谷,长了七八厘米!
苏智没忍住也跑下来,他用手爱惜的抚摸着葱嫩的苗,兴奋地说:“咱们真能吃上大米饭了?”
苏嫣的眼里比他们看到的更壮观,整间地窖都被莹莹绿色覆盖,一片生机。
“能吃,以后咱们家的大米一定管够!”
苏嫣打算好了,她在这里小心行事,苟过这几年就解放了。只要别饿死病死被人斗死就行!
她血薄怎么地,血薄能苟一样行。
所以她并不打算大规模的种子稻谷,只要够家里人吃就好。
小碗用手捧着井水,珍惜地浇灌在幼苗上,脸上控制不住的笑。
他们仨把地浇完水,小心地走到下屋里。
苏智望着家中的矮墙,踮起脚就能看到李海平家:“姐,我明天把墙再砌高些吧?”
苏嫣想了想,摇摇头说:“咱们不砌墙说不准他们还不好奇。突然把墙加高,免不得要更往这边偷窥。”
而且现在敌特潜伏的比较深,村集体还宣传大家要多关心街坊邻居的动静,这也成了李海平的尚方宝剑。但凡抗拒,她都会拿敌特来说事。
苏嫣家庭成分特殊,更是受关照的对象。就是十多年过来了,大家早就打消了对她家中的好奇心,只有隔壁的李海平还孜孜不倦的探寻着别人家的秘密。这已经不是为国家付出关心,而是自己的癖好如此。
家中收拾好,苏嫣洗漱完,坐在炕上,把三条腿的炕柜打开。
这还是她捡回来的家具,另外一条腿被苏智锯了当柴火烧了,抢救回来的炕柜垫着砖头在炕头放着,是苏嫣专用的柜子。
里面除了有她的个人衣物以外,还有她的宝贝——手帕。
她过来的时候身上就揣了两条手帕,一条新买的缂丝手帕,还有一条日常用的棉质淡粉色千鸟格的手帕。
她想那边家时,就会把日常用的手帕拿下来,铺在枕头上,枕在上面能闻到淡淡的香水味,会让她梦到原来的家。
实际上那边除了从小把她带大的保姆阿姨,她连忙碌的父母都很少见,后来阿姨退休了,又换了别的保姆照顾她,总会觉得少了些温馨。
到了这边,陈玉蓉处处对她关爱,缺乏的母爱得到了满足。那边的母亲对她而言只是个称谓,这边才让她明白母爱是什么。
如果让她选择,她更想要留在这边。
小碗不知道姐姐所想,她往这边拱了拱说:“姐,你的香帕子真好闻啊,跟你身上一个味道。”
怪不得小碗一直说她身上香,原来是这个原因。
小碗不像是当妹妹的,更像是当姐姐的。
她老成地跟苏嫣说:“咱妈说了,晚上睡觉不能胡思乱想,会影响脑子。你赶紧睡,睡不着就数外面的星星。”
外面月明星稀,但是难得晴朗,苏嫣也就没有把窗帘拉着睡。
苏嫣望着天上的月亮和星星,看着看着居然真困了。鼻尖嗅着喜欢的味道,一夜好梦。
*
“广播通知了,今天早上到地里吃饭。”陈玉蓉洗好毛巾,递给苏嫣。
苏嫣刚睡醒,头发乱蓬蓬的,打了个哈欠说:“天刚亮就要起来,把人当牛马也不是这样当的啊,要当周扒皮么。”
陈玉蓉手里的毛巾差点拍苏嫣脸上,她往门口看了眼说:“抓紧时间去‘上面’看看。”
他们家里人约好,想要说地窖万万不能说“下面”,担心被人翻找到。要说就反过来说“上面”。这样就算是把屋顶掀了,也不会有人找到她的地窖。
苏嫣眼睛一亮,先扒着窗户往李海平家那边看了看,陈玉蓉给她塞了烤地瓜说:“早就走了,人家今年想评优秀个人呢。”
苏嫣抱着地瓜要走,陈玉蓉叫住她说:“小满,你上次说你想要手帕,我昨天给你做了一条。不过是粗棉布的...”
苏嫣看着歪歪扭扭的针脚,还有玫红色的颜色,一下没忍住笑出声。
若是一般的妇女是不会明白苏嫣为什么会笑。可陈玉蓉知道,她好歹也是富贵人家的太太,基本审美是有的,她不好意思地说:“家里没有这么大的碎布。”
苏嫣抢到手里说:“妈,你给我了那就是我的,我喜欢。”
小碗在门外喊:“快来啊,今天地里好多活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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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第 10 章
田地里的大锅饭不是那么好吃。由于是秋收时节,大锅饭不是稀粥和咸菜,一人两个高粱米馍馍就算打发了。
早上六点集合,吃饭。六点半就要割“小秫秫”,也就是高粱上面的络子。一干就要干到下午四点,中间只能歇两回。一回喝水,一回撒尿。
苏嫣大早上胃口娇气,但也知道不是她娇气的时候。她硬是锤着胸口把硬实的高粱米馍馍咽下去。
早在半个多月前,村子里的人已经把高粱叶子扒下去大半,好让高粱地透风透光。小秫秫在高粱杆上晒好米,可以直接砍下来。
苏嫣手里拿着的工具叫镢头,柄不长,约六七十公分左右,象木工砍木头的手锛子,刃子很宽很快。
她跟小碗搭在一起走向划分给她们的高粱地,她们今天有两亩地的小秫秫收。
小碗经常干这个活,已经很熟练。她十五岁,身高跟苏嫣差不多。皮肤被田地里的日头晒的很健康。
苏嫣知道这年头美貌不但不能当饭吃,反而会惹来没必要的麻烦。干脆让小碗跟她一样,头巾也不扎,任由秋日的阳光把她们晒黑。
至少她是这样希望的。
小碗剃着寸头,遮住口鼻,笑起来眉眼憨憨的样子说:“姐,你当心点,我在前头,你跟着我。”
小碗踮起脚,左手抓住高粱,上边还有大半斤重的穗头。
她往后退着用右手砍,左手顺势在腰间挟着砍下来的高粱棵,很稳当,然后把高粱秸秆整齐地排放在地上。
“姐,你来捡就好。”她怕苏嫣不好意思,就说:“回头咱俩一起抱过去。”
苏嫣上前一步,被高粱根须拌脚,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赶紧撅着爬起来,拍拍屁股,没等小碗问苏嫣疼不疼,苏嫣左右张望着说:“没人看到吧?”
她一个大姑娘,坐个屁股蹲,怪不好意思的。
原来姐姐还是在乎自己形象的。
小碗偷笑着,看着脸红的苏嫣说:“大高粱地里,藏个人都没人看到。”
苏嫣往高粱杆子的缝隙里看了看,真的看不到任何人。只有远处三三两两的说话声。
想到高粱地里龌龊事不少,苏嫣伸手摸了摸扎手的短茬头发,跟小碗说:“干活吧。”
“好,姐你看着点,别又摔跟头。”
小碗先把小秫秫砍下来,扔在地上,苏嫣捡起来后,小碗再把五花头砍掉。
她会砍高粱,一镢头砍刨一棵,深度正是高粱茬子的“五花头”,也就是盘头、根须的地方。
明年村集体还打算种香瓜,高粱地里的根须要除干净。不然根须的地方会长出许多小蛾子,也就是高粱的新苗子。
像小碗这样砍刨,高粱茬子上带土很少,好砸好捆,而地里的部分已从五花头刨断了,不会生高粱杈子,明年开春耕地时也不会有整个的茬子头,好耕好耙。
她们一口气干掉长长的两拢地高粱,耳畔吹着凉爽的秋风,苏嫣回头看到还有无数棵高粱面目狰狞地看着她,她眼前都要发黑了。
后面也不光小碗砍,她也学着小碗先夹再砍最后刨,一整天下来,掌心到底磨出了水泡。
“待会高低去小卖部买手套。”苏嫣心疼自己的嫩手,也心疼小妹。
小碗的手上除了水泡就是厚茧子,看起来哪像是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
十五岁啊,苏嫣想起自己十五岁那年,还因为那边的爸妈工作忙不能跟她一起过生日而生气。
现在想想,那时自己也够任性的。
也许那时候的叛逆就是为了多让父母关注一下她吧。可父母除了问她零花钱够不够,和她的期末成绩,其他任何事情都是保姆阿姨在张罗。
要说亲人,她想念的就是那位退休的保姆阿姨,对亲生的父母倒真没别的想法。
“姐,我不要手套。你留着吧。要是有多的,我见别人把线手套拆了,能打个毛背心出来呢。”小碗想了想说:“咱们村里也发干活的手套,下次我攒着给你用。你臭美,你穿线背心。”
苏嫣歇过来了,谢了谢小碗,并捡起一个小秫秫要抽她:“假小子还挤兑我。”
小碗跑在前面哈哈笑。
“快到点啊,你们等我一起回家。”苏智跟男人们一起背高粱杆。今天固然凉爽,可他累的满头大汗,下巴颏都滴着汗珠。
到底是十五岁的少年,哪里能跟壮年汉子们干一样的活。
苏智却非要跟他们一样干,他觉得自己是这个家唯一的男人,爸去世了,他就该用他瘦弱的肩膀顶起来。
苏嫣掏出陈玉蓉做的新手帕,给苏智擦了擦汗,带着鼻腔小声说:“回去姐给你做好吃的。”
苏智露出大大的笑容:“欸!”
然后跟着一个比他高出头的汉子,背起两捆高粱杆,拖在地上鼓着一口气往前艰难地走着。
看着苏智亦步亦趋的背影,苏嫣眼眶红了。
小碗碰了碰苏嫣的手指,悄声说:“姐,你哭了?”
她摊开苏嫣的手,看着一手心的水泡说:“你心疼我哥,也心疼心疼自己。”
“嗯。”苏嫣撞了下小碗的肩膀,望着天际边发红的夕阳说:“咱们这样老天爷会眷顾咱们的。”
小碗遮着眼睛也看到夕阳,侧过头看到被日光笼罩的苏嫣。
苏嫣身上金色的阳光折射的耀眼又辉煌,一瞬间,小碗对苏嫣的话深信不疑。
老天爷一定会眷顾我们的。
她在心底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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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第 11 章
干完活,苏嫣先去王干事那边登记工分,这个得按手印。
今天的活儿,男同志是七工分,女同志是五工分。没成年的少年是三工分。
苏嫣跟着弟妹,三个人挣了十一工分。
苏智分到两捆高粱杆,可以拿回家当柴火烧。他自己背一捆,苏嫣和小碗俩人拽一捆,沿路拖回去。
走到路上,苏智欲言又止。
他听说市集上张怀井和张月如找他姐的事。他琢磨着开口说:“姐,下回你再去市集,我跟你一起。”
苏嫣知道苏智是想保护她,半大的小子让她心里绵软软的。
小碗以为苏智是想去市集玩,也嚷嚷着说:“下回我也去。”
苏智白了她一眼说:“你去卖菜只有两工分,走来走去还远,够干什么的。”
小碗不服气说:“那我就一个人卖两个人的菜,总不会落在人后头。”
苏智正要说话,家里矮墙前面晃过一个人影。
他正是没地方撒气,看到张怀井的身影,把高粱杆往地上一扔,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张怀井那边冲。
张怀井远远地感觉一股煞气,回过头看到苏智捡起地上的板栗苞扔他的脑袋,完事又捡起脚边的棍子要抽他。
张怀井吓得不行,连连后退地说:“我来找你姐说话,我不是坏人。”
苏智二话不说,先给张怀井后背狠抽一下,骂道:“滚!跟你说话脏了我姐的嘴!”
张怀井是想问问苏嫣到底怎么想的,那天说的是不是气话。看到苏智气势汹汹的样子,慌不择路地逃窜。
别媳妇没娶到,先把他抽死了。
小碗跟在后面跑了出来,也不怕扎手,也抓着地上的果苞往张怀井头上扔。
张怀井后脑勺巨疼,差点崴到后面的柴灰坑里。
“别打他后脑勺。”苏嫣喊了一嗓子。
张怀井转过头正想感激地说两句,又听苏嫣喊道:“照屁股蛋打,打烂也死不了人!”
张怀井没看到前面的枯草根,仰面摔了个狗啃泥。
等到他手脚并用的跑走,苏嫣叉着腰学着佟大姨的样子,畅快地笑着说:“纠缠我,门都没有!”
小碗也说:“也不瞅瞅自己什么德行,连我哥都怕成这样,真没担当。”
苏智把木棍扔到地上,拍拍手,过来揪小碗的耳朵。
他变声期刚刚过,说话显得跟年纪不一样的成熟:“你哥怎么了?你哥很厉害!”
院子里,陈玉蓉喊道:“回来吧,回来吧。”说着,拿着烧火棍迈着小步子跑出来说:“我就知道你们差不多功夫能回来。”
苏嫣跟她交代过,他们仨不在家,让她别随随便便给别人开门。自己在家里缝衣服也好,扎扫帚也罢,都要防着点别人。
村子里人大多数都憨厚实在,免不了个别老鼠屎。不说别的,就是跟苏智后来混在一起的几个二流子,就是十里八乡的毒瘤。
苏嫣防着他们,也防着苏智跟他们来往。更不能让随随便便的人进家门。
“今天吃了什么?”陈玉蓉在家熬了点高粱米汤喝,这玩意性寒,赶着天气暖和的时候吃一点,到了冬天他们就得以地瓜为主食。
“早上俩个高粱米馍馍,晚上一个高粱米馍馍。”小碗把兜里揣的三个馍馍掏出来。陈玉蓉秋季容易哮喘,孩子们没让她去干活,“不劳动不得食”,也就没她的份。
苏嫣惦记着下面的庄稼,趴在窗户边看了看李海平家,李海平家的人还没回来,她抓紧时间提着水桶往下屋去。
她下去的同时,陈玉蓉跟小碗说:“咱们娘俩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点高粱米煎饼?两个馍馍干一天的活,哪得了。我今天多摊点煎饼,明天你们揣在兜里带过去。饿的时候就吃点。反正咱家有水,不怕你们喝。”
“行,我喜欢吃煎饼。”小碗脆脆的答应下来。
苏智白天干完活,忙完就趁着还有天光的时候,用小秫秫扎扫帚。小秫秫上的米打掉后,用来做扫帚最好不过。再就是,他扎的扫帚跟成年人一样,三十把抵一个工分,比下地干活公平多了。
苏智喜欢干这个活,这也算是家里头另外的进项。
他刚扎上两把扫帚,就看到苏嫣快步走进来。她手里紧攥着什么东西,脸上的笑容藏不住。
苏嫣悄么悄地跟看过来的家人说:“结成了!”
小碗捂着嘴,看到苏嫣摊开手心,里面赫然出现金色的稻穗。
“怎么会这么快就结果了!”小碗忍不住抓着苏嫣的胳膊,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控制不住当下的喜悦。
苏嫣再看向陈玉蓉和苏智,他俩齐刷刷的呆愣在原地。
许久,陈玉蓉摘下一粒稻谷,放到嘴里嚼了嚼,虽然有扎嘴的稻壳,但还是能尝出大米的清香气。比她记忆当中还要饱满还要香!
陈玉蓉喜极而泣,她低声说:“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来到这里十多年,她就没吃过一次大米饭!而她的一双儿女,更是从小到大都不知道什么是大米饭。
“今天没大风,吃不成大米饭。”苏嫣跟他们解释说:“正好咱们可以下去把结穗的稻米收拾出来,要把稻壳碾下来,还得烧掉。”
苏智喉结咽了咽,他说:“不留做种子了吗?”
苏嫣甜美的一笑,说:“你下去就知道了。”
苏智说下去就下去。
等到他再上来时,整个人都恍惚了。
大地窖金灿灿的一片,要不是耳旁没有风声也没有蛙声,他真以为到了梦中丰收的稻地里。
“我今晚上要在地窖睡。”跟在后面上来的小碗喃喃地说:“我怕稻米长脚一夜之间全跑了。”
晚上他们一家吃的自然是高粱米馍馍和高粱米煎饼,哪怕配着的是酱豆子,还是让他们吃的喜笑颜开。
吃完饭,休息了半响,好不容易熬到半夜。
他们开始行动——收稻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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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第 11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2. 第 12 章
隔了两日,屋外风沙大作。
门板外的塑料卷起,偶尔会有一阵阵沙尘从木板之间的缝隙钻进来。
小碗扛着高粱杆怼在门上,一边从门缝里往外面张望。
苏嫣挽着袖子正在铲锅里的锅巴,她还往上面撒了些珍贵的白糖。
晶莹剔透的白饭米就摆在鼻子下面,苏智端着看,眼睛都要直了。
村集体的人去镇上开会,张海平也跟着王干事去镇上“开会”。
苏嫣见狂风乱作,没人在外面走动,干脆烧火做大米饭!
炕桌上,他们一家四口人一言不发,就用陈酿的酱油拌着大米饭吃。
苏智一口气吃了四碗,小碗吃了两碗半。他们还要再去吃,被苏嫣拦下来:“这些米一天吃不完,等到过两天再卷风沙,咱们再吃。”
主要是担心他们把肚子撑个好歹。
饥荒年间会有饿肚子的人得了粮食,一口气吃上三五斤最后活活被撑死的事情发生。
他们家不至于饿成这样,但是弟妹们打小没吃过大米饭,他们馋得慌啊。
别说他们,就连陈玉蓉平时吃半碗高粱米就饱了的人,也吃了一碗半的饭。
苏嫣还是平时的量,不管什么饭,正好一碗。
她下地,把糖渍的锅巴给他们一人一块。见他们吃的欢快,苏嫣打心眼高兴。
陈玉蓉掰下一块糖最多的锅巴递给苏嫣。大家吃到嘴里,心都是甜的。
后面几天,只要天气“正好”,他们家就会做大米饭。
他们吃大米饭,免不了会想着隔壁的张翠兰和小燕。
奈何飞快收获稻米的事不能让外人知道,苏嫣想了想,坐在炕桌边说:“镇上有条‘交易街’,回头我偷摸拿点稻米过去换。到时候看看有好看的布料和棉花,给她们买些。正好冬天也能用上。”
陈玉蓉觉得这个办法很好,那屋娘俩虽然有棉被和棉衣,都已经很破旧,保不保暖还不一定呢。
这年头禁止私下买卖,交易街就是“黑市”一样的存在。
他们田地贫瘠,农作物少。
吃喝拉撒、看病吃饭,谁家都有自己的需求,不能真正一手抓,水至清则无鱼。若是抓狠了,他们闹起来,到底是他们政府干部不好交代。
因为都是小数量的家庭交易,有自己真正的需求,而不是赚钱为目的。不过都是老百姓小打小闹,政府知道了,只要不太过火,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头几年逢年过节村里杀猪分到的一丁点猪后腿的瘦肉,还是苏智拿到黑市上卖了二十斤地瓜面回来。那年他们吃炒面、削面、面鱼儿、面片...可真是把地瓜面吃的够够的。
听到苏嫣要去黑市,苏智不同意:“那地上牛鬼蛇神什么人都有,你要去还不如我去。”
苏嫣更是不放心他去,可看到苏智坚定的眼神,就说:“那咱俩一起去,你自己去我也不放心。”
要是那边二流子太多,苏嫣宁愿这些大米在地窖里放成陈米,都不会让苏智跟他们接触。
有了这样的主意,吃完饭,留着陈玉蓉在外面放风,他们仨钻到地窖里继续收割稻米。
苏嫣算了算播种到收获,一共需要五到七天。可能跟她的能力有关系,要是播种的范围广,成长的周期就会延长,要是就是小小的一亩三分地,就可以达到一个礼拜内的周期。
好在虽然种植的少,但是结出来的稻穗沉甸甸。苏嫣他们没见过真正的稻穗是什么样,但苏嫣知道,这比一般的稻穗结出来的稻米多多了。
这些天下来,墙角已经放着两口袋二百多斤的稻米。他们留下二十斤的粮种和口粮,打算把二百斤的稻米全都卖掉。
既然要卖,那稻壳就不需要他们仨再摸黑碾谷了。
苏智前些天从外头搬来一块不打眼的石头,原先是别人家压酱缸用的。因为太大,酱缸压裂纹,石头就被扔了出来。
苏智捡回来,按上杆子滚了滚,苏嫣才知道原来是个人力的碾谷石。
小碗蹲在地上把收获的稻谷在地上拍打,稻米自然而然掉下来。既然不需要脱谷,就直接用扫帚扫在簸箕里倒进口袋。
“姐,你说这些稻米能换多少钱票回来啊?”小碗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苏嫣,一脸渴望地说:“有了这些咱们冬天是不是就用大棉被盖了?”
苏嫣也不知道这些能换多少钱票,但总归不会少。黑市的价格比正常市场价格贵,她翻一倍的价格肯定是可以的。
“你记得去找前院的婶子要些芦苇花回来,咱们把上面装上芦苇花,下面放棉花,天皇老子来都不会被发现。”
小碗咯咯笑着说:“姐,你居然还说脏话。”
陈玉蓉把他们教育的很好,“老子”之类的词语是不会从他们嘴巴里蹦出来。苏嫣打了打小嘴说:“你就当没听到,千万别跟咱妈说。”
苏智正在发愁,这些稻米卖可以,但是怎么弄到黑市上去啊?
苏嫣自然有好办法,她说:“咱们装些地瓜,明天有集市,咱们不上工,挑着‘地瓜’去卖。”
小碗说干就干,从上面背下来一箩筐的地瓜,开始往口袋里装。
同样都是沉甸甸的东西,混在稻米一起,光从口袋外形就能看到卖的是地瓜。为了避免走到半路口袋漏稻米出来,苏智还细心地在口袋里面垫了层塑料布。
小碗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口袋,仿佛看到的是两百斤的棉花。她想了想说:“姐,你不是喜欢小花手帕么,等卖了钱,咱们也买块商店里现成的,省的你拿咱妈的手帕出去,总是有婶子笑话。”
苏嫣掏出玫红色的手帕,并不觉得丢人,反而觉得自己是被妈惦记的孩子,她便说:“给你俩买点棉布做背心裤衩,我就用妈做的手帕够用了。”
实际上,苏嫣是个手帕狂,她最喜欢收集各式各样的手帕。要不怎么说到了这个世界之前,还特意参加的刺绣拍卖会,一举得到了珍贵的缂丝手帕呢。
可在苏嫣眼里,多珍贵的缂丝手帕都不如陈玉蓉做的玫红色手帕珍贵。因为上面有母亲的爱意。
他们刚收拾好一切,听到上面传来陈玉蓉的跺脚声。
接着,牛棚上面有李海平说话的声音:“哟,你在外面干活,几个孩子在屋里玩呢?”
陈玉蓉不慌不忙地把扫帚往墙边一靠,笑着跟李海平说:“你咋过来了,有啥事?”
李海平抻了抻身上新做的的确良长袖衬衫。她本来脸就黑,还穿着深蓝色衬衫,越发的黑成一团。可她就觉得很干部,很沉稳。
看来她今天过来就是想要显摆在镇上买的衬衫。也不知道上次开会她得了什么好处,回来好几天也没出来嚼谁的舌根,
陈玉蓉在她背后笑了笑,听李海平说;“最近你气色不错啊,就是再胖点就更好了。”
陈玉蓉自然地说:“那是我大闺女每天熬桔梗水给我喝,还说叫我坚持喝两个月,等到冬天就不会气喘。”
李海平点点头,突然绕到陈玉蓉的身后,往正屋里张望着说:“他们人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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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第 13 章
小碗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拿着晒干的板栗苞,装作没看到李海平,使劲往她脸上撞过去。
李海平“哎哟”喊了一嗓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脸嚷嚷:“怎么走路呢你,你怎么不看着点人!”
苏嫣从小屋门口迅速跑到正屋门,假装从里面出来,问:“怎么了?”
小碗佯装生气地说:“是她不好,突然让别人家屋子里窜,我端着东西没看到,全杵她脸上了。”
李海平揉着脸,眯着眼睛看着苏嫣说:“你们屋里我怎么就看不得了?我这样的行为集体是支持的。你要是愿意可以随时到我屋子里看去。”
苏智的声音从小屋出来:“都小点声,我背语录呢,记错了,别怪我说你们干扰我思想进步!”
李海平可不能让人抓到自己的小尾巴,她坐在地上许久不见谁拉她起来。她自己拍拍屁股站起来,说:“得了,你们家四墙空空也没什么好看的,我回去了。”
苏嫣说:“你回去做什么?不如到我们屋子里坐一会儿。”
李海平站住脚,走到正屋门口,站在门槛外面往里面瞅了瞅,没发现什么不对的。
她问小碗:“你刚才干什么呢?”
小碗大咧咧地说:“拉屎。”
她又说:“你要去检查一下么?最近板栗吃多,肚子不舒服——”
李海平:“得了得了,这种屎尿屁的东西别跟我说,我回家去了。”
苏嫣望着她的背影翻了个冷笑,小碗蹲下来小心地把果苞捡起来。
苏智走出来扯着脖子故意大声说:“没见过这样的人,进别人的家比进自己家还勤快,刚才怎么没把她脚脖子崴折了!”
小碗也喊道:“我把她刚才踩过的地方都扫扫,真晦气!”
李海平走到自家院子里,脸上还有被果苞戳的红痕。她自持干部家属的身份,不愿意跟小孩计较,只好把气往肚子里吞。
可她还没坐到屋子里,就听到外面有人喊:“这是苏嫣同志的家么?”
李海平伸长脖子望了望,看到苏嫣家门口站着三个人。
李海平看了一眼,见到张怀井的家人提着东西站在苏嫣家门口。她转身走到院子门口,笑着跟他们打招呼:“老张家回来了啊。”
张怀井的父亲,干巴瘦的一个倔老头,因为工伤断了条胳膊,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提。张怀井走到门口给他爸手里塞上一小袋桂圆。
张怀井的母亲王红金头发盘在头顶,头上包着翠绿的头巾,眼尾很高,一副精干的模样。
她手里提着自家梨树上的梨:“是他姨啊,我们是来给我儿子提亲的。”
张怀井客客气气地跟李海平打招呼:“李姨好。”
李海平好笑,谁家提亲拿“梨”啊,梨和离同音,大家日常生活中很少分梨吃,就怕“分离”。
结果提亲拿着一大袋不值钱的梨,看起来就是又酸又涩卖不出去的,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她心里那样想,嘴上却说:“这大小伙子真不错,我就说苏嫣有福气。”她眼珠子往他们手上打转,看到还有些花生、红枣、桂圆。
她撇撇嘴,拿的都是便宜货。这也太不把张家村的姑娘当回事了。哪怕她跟隔壁刚闹过,这种大事上,李海平看着也来气。
她问:“这么老多东西呢?还有没有啊,我帮你们提进去?”实际上,她没看到三转一响,也没看到一个大件。
张怀井的父亲张胜利说:“别的东西都在我们家里搁着呢,到时候再拿过来。”
李海平心里明镜儿似得,张胜利当年还在村子里时,就是出名的小气。这回要娶儿媳妇,还要耍心眼。既然来提亲,就得把提亲的东西拿过来,到时候人家闺女还得加上自己的嫁妆一起拉到小家去。
这又不是真给女方家里的东西,怎么就老大不乐意呢。
不光她看在眼里,苏嫣从窗户里也看的一清二楚。
她还记得书里“苏嫣”这时候都没有提亲这么个说法。反而是自己跟张怀井上门,求得公婆同意。
公婆当然没什么好脸色,勉强同意也不过是看在“苏嫣”好拿捏的分上,加之以为“资本家”能有些私藏的家底。
现在居然还提了丁点的东西主动上门,看来真是吃软怕硬的主儿。
再说,就算他们上门提亲,就这些东西也是在轻视人。还以为他们主动上门就是给她好大的脸面,恨不得跪着求他们进门么?
苏嫣打开门走在前头。苏智和小碗,一个拿棍子,一个拿扫帚走在后面。
王红金看到苏嫣出来了,皱着眉头,把手里的东西往上提了提说:“快点开门。”
张胜利干脆把半斤桂圆扔在脚边,背着手准备苏嫣请他进去。
苏嫣脆生生地问:“你们谁啊?走错门了吧?”
张胜利正要说话,被王红金皱着眉头拉到后面。
张怀井赶紧把桂圆捡起来自己提着,解释说:“我爸手有伤...”
苏嫣笑盈盈地说:“我还以为伤到脑子,四肢不协调了。”
苏智和小碗同时笑了,就连旁边站着听声音的李海平也觉得苏嫣说的没错。
张胜利气的吹胡子瞪眼睛地说:“你怎么说话的?让你妈出来。”
“我妈不在家。”苏嫣歪着头说:“你们是来找我吵架的?不好意思,我不奉陪。”
张怀井紧张的看着苏嫣,心有戚戚地说:“别跟我闹脾气了,今天我姐没来,就我爸我妈来的,你让我们进去,咱们有话好好说。”
有话好好说?
苏嫣压根都没让陈玉蓉出来见他们,觉得掉档次。
苏嫣先看向王红金,装作纳闷地说:“你谁呀?”
王红金脖子往后面一缩,瞪着甲亢的大眼睛说:“我能是谁?”想起儿子来之前乞求的话,王红金不再瞪着苏嫣,用手推推一米多高的木头门说:“我们来提亲,你把门打开进去说。”
张胜利皱着眉头,老大不乐意地说:“你们家怎么个情况?待人接物的礼仪都不懂么?”
饶是李海平,都受不了他们的装腔作势。当年一起抢地瓜吃,怎么就不说讲礼仪?
苏嫣双手在胸前交叉,一边站着苏智,一边站着小碗,手里齐刷刷都拿着家伙,威风的不行。
陈玉蓉在屋里担忧的不行,苏嫣觉得她耳朵软不会吵架,压根不让她出来,她只能在屋里急的转圈圈。
最后,一咬牙把菜刀握在手中。若是情况不对,她第一时间冲出去砍死这帮王八羔子。
苏智冷笑着开口:“我看你们是来抢劫的吧?开什么门,是你们家么?真当这个家里全是软柿子?”
他叫小碗说:“你瞅好了,要是他们跟咱们闹起来,你就去把村干部们都叫过来,就说有人要抢婚!”
小碗假小子似得舞了舞扫帚干脆的答:“好!”
苏嫣直接说:“提亲?那可不好意思了,我对张怀井一点意思没有。你们不必热脸贴我的冷屁股,我伺候不来你们一大家子,有多远麻烦你们走多远。”
张胜利快五十岁的人,当初是工人,现在是工人的父亲,他自认为高人一等,被苏嫣毫不留情的撵走,面子上挂不住,厉声教训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叫你妈出来。”
苏智把木棍头指向张胜利的鼻子,耍狠地说:“你在谁家门口大呼小叫呢?当我们家没人了是吧?赶紧滚,不然我抽死你!”
小碗拿着扫帚站在王红金对面,跟她大眼瞪小眼,带着童真无邪的嗓音说:“让我看看,目中无人的眼珠子是不是都跟你一样,凸出来像个癞蛤蟆!”
“苏同志,还有弟弟妹妹,你们先别激动。”张怀井怕亲事告吹,忙站在父母身前面对着他们说:“我还是想跟你结婚,咱们别再闹不愉快了好不?”
苏嫣瞅了眼或瘪或破的桂圆:“你家寒碜我,还让我嫁过去?你还想让我跪着进门?”
这话完全是帮“苏嫣”说的。
“人家闺女不愿意也是应该的。”
李海平在边上忍不住说:“老张啊,我看你儿子跟苏嫣没缘分啊,别闹得不愉快,不成就换个亲家呗。...下次提点好东西,这些东西真够寒碜人的。”
李海平到底忍不住说了句人话,说话的时候脸还疼呢。
“你看我这么大岁数什么时候给别人家送过礼?”张胜利脸黑的不行,转头跟张怀井说:“我已经仁至义尽,是他们家没礼数。”
这话真是颠倒黑白,李海平她作为干部的家属,帮理不帮亲,还想着劝双方两句,一下被他的厚脸皮说的哑口无言。
苏嫣指着破烂桂圆说:“我家没礼数?这么好的东西,等你死了,让你儿子拿来烧给你好不好?”
这句话太猛了,张胜利怔愣着,随后颤抖着手指着苏嫣,眼睛却望向张怀井说:“这、这就是你选的媳妇?!”
苏嫣说:“当然不是,他挑选的那个人嫌他穷酸不跟他,他只好来找我,以为我能看的上他。”
张怀井宛如被雷劈,想不通苏嫣怎么会知道这个秘密。
苏嫣说:“我对你没兴趣,你心里有谁就去找谁。你们家尽管在这里大呼小叫。小碗,去叫村干部来!”
“诶!”小碗打开门就要去。
王红金堵着门不让小碗出门,她不想让这件事闹大。她儿子心里有人的事他们全家都知道,这事情可不能传出去。
她指着苏嫣说:“你这姑娘怎么一点好话不说,你以后别想进我家的门,我们今天也不提亲了!”
一阵风吹过,他们头上的板栗树发出沙沙作响。
苏嫣看着他们老夫妻被气的喘不过来气,心里很爽快。多亏村干部没来,不然她还不好挤兑。
苏嫣看着扶着矮墙快要站不住的王红金说:“你是岁数太大老年痴呆了么?我求你来的呀?你们家生个儿子不着调,生个闺女嫁不出去,一家子不招人待见,还真当是香馍馍?”
张怀井见他妈晃悠悠眼看站不住了,急的直跺脚:“我求你了,别说了,别说了!我错了我错了!”
你说不说就不说?
苏嫣心情很好地跟小碗说:“得了妹儿,你还是把前后院子都喊出来,让他们看看这家人提亲的嘴脸。免不了镇上有亲戚的,都传出去,好好让他们家光荣光荣。我看谁家的闺女敢嫁给这样的人家。”
“好咧!”
张胜利可不想让儿子娶不上儿媳妇。十里八乡都指望着好名声过日子。
他望着小碗灵巧跑出去的身影,颤抖着嘴唇说:“别!别去!我们走、我们现在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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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第 14 章
王红金也伸出手,觉得不能再继续说下去。
今天他们提亲不成被小丫头片子教训的事,转头李海平就得传的沸沸扬扬。
张怀井左手扶着妈,右手扶着爸。
走了两步,张胜利看到张怀井脸上还有恋恋不忘的神态,爹妈被骂成这样,这个畜生居然还这副德行。
张怀井转过头舍不得离开,张胜利上去给了张怀井一个耳光。
张怀井捂着脸,就听苏嫣下了杀手锏:“你要是再纠缠我,我就给你单位打电话告状,让你当不成石油工人!”
这招着实厉害,张怀井要是当不成石油工人,不知道得有多少人笑话他。他缩缩脖子,往后推了两步。
他跟苏嫣说:“那、那咱俩这就是断了?”
苏智拿着木棍指着他说:“断什么断?你跟我姐一点关系没有。想死你就继续站在这里!”
木棍就怼在张怀井鼻子前面,把他吓得拔腿就跑。苏智在后面磨着牙说:“就这种尿性,还想做我姐夫,呸!”
他回头,正好撞见陈玉蓉从屋子里出来。他赶紧捂上嘴,不敢造次。
陈玉蓉拿着菜刀出来,苏嫣见着都乐:“妈,他们都被你吓跑了。”
“少跟我来这套,我在屋里实在待不住。”陈玉蓉看到李海平在边上免不了会到处说,于是说:“那我到村委会去一趟,这件事咱们先跟村集体报告。”
苏嫣说:“那我陪你去。”
陈玉蓉伸手抚着闺女姣好的脸庞,叹口气说:“不用了,你还得去镇上。”
“好吧。”苏嫣说:“你慢点走过去,上坡的地方有些滑。...你别担心我,我有主意。”
陈玉蓉说:“我知道你主意正。算了,我也不瞒你,你爸有位老朋友一直想要联系咱们。现如今你们都大了,我想给他打个电话。”
苏嫣疑惑地望着陈玉蓉说:“妈,你该不会要给我找对象吧?”她可没想找对象,别走了个张怀井又来个王八蛋。
陈玉蓉看到隔壁还站着李海平,她走到苏嫣跟前,压低声音说:“咱们家不是包办婚姻的家庭。我就想着让人帮着张罗一下,毕竟当年跟你爸关系不错,头两年就跟咱们联系来着,那时候你还小,我就拒绝了。”
苏嫣老大不乐意的说:“说了不包办婚姻,那现在是做什么?”
陈玉蓉无奈地说:“现在婚姻政策就是这样。要是有别的介绍信下来,让你跟陌生人相亲,你听不听从指示?”
与其让苏嫣被一封适龄介绍信束缚,让她嫁给完全不认识的人,还不如让她先认识。哪怕暂时不结婚,拿着跟对方说一下,相互当幌子也不错。
李海平在旁边院子喊道:“陈妹啊,我跟你一起去吧,我都看见了,我能给你做证人。”
陈玉蓉想了想,李海平在村书记面前不敢作妖,就说:“行,那你换个衣服咱们就走吧。”
陈玉蓉见李海平进到屋里去了,她这才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给苏嫣听:“就算你没想法,咱们可以先假装定下来,就当做敷衍别人也行啊。”
陈玉蓉这句话真的打动了苏嫣的心,她要是有了相亲对象,一定不会再有人把算盘打在她身上,虽然已经破四旧,可破坏婚姻的损阴德的想法还是深入人心。
“那你就先帮我看看吧。”苏嫣说:“但是我没答应啊,你也别替我先答应人家。”
李海平又穿上新做的棉衬衫,她最近只要出门都是这个行头。谁让人家有了新衣服。
等陈玉蓉和李海平离开,苏智走过来说:“姐,咱们抓紧时间去镇上。”
在他们说话的功夫,小碗已经把地瓜和稻米收拾好了。
苏智背了一个大蛇皮袋。用麻绳系了几道,背包似得把蛇皮袋背在身上。
苏嫣看着近百斤的蛇皮袋,心疼地说:“咱们少带点吧。”
苏智说:“轻飘飘呢,你要是拿不动,我再帮你拿点都行。”
小碗的袋比他少一半,苏嫣比小碗还要少一半。
小碗拿出来个箩筐,把口袋扔在里面,然后把轻的递给苏嫣。
“小妹,你也太瞧不起我了。”苏嫣拽着小碗的箩筐不让她走:“你分给我点,这么远的路你背不动。”
小碗把苏嫣的手拽下去,按了按肩膀,正好是苏嫣被扁担压的青紫的地方。
苏嫣的肩膀一下垮下去,疼的小脸皱了起来。
小碗毫不留情地说:“小样儿,我背吧。”说着麻溜地走到院子外面。
苏嫣知道,自己比力气是比不过她了,干脆把父亲留下的铝水壶带上,里面装满甘甜的井水。
他们从村口走过,小碗头都没敢抬。苏嫣笑盈盈地跟村民们打招呼,打完招呼大大方方离开他们的视线。
苏智吁出一口气说:“姐,你胆子真大。”
小碗也说:“我觉得咱姐就是干坏事的料。”
苏嫣往她脑壳上敲了一下说:“这叫做心理素质好,懂么?以后咱们都要跟往常一样,该说话说话,该打招呼打招呼。趁着现在还是农忙时节,多往家搂点好东西,免得冬天再挨冻。”
小碗揉揉头:“知道了姐。”
苏智说:“就说你傻不傻?”
小碗不服气:“你才傻!”
俩人说着说着又闹腾上。
他们走到北沙镇,天气有些变天。
黑市上人却不少。
秋收时节好变卖东西,大家都围着纱巾挡着脸,大老爷们头上红的绿的怪喜庆的。
他们找了个角落把东西放好,让小碗看着。苏嫣跟苏智俩人一人抓了一把未脱谷的稻米在手里,准备有人问的时候亮出来。
苏智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牌,上面写着“米”。
米价向来昂贵,没有多少人过来询问。
他跟苏嫣俩就在原地蹲着,一蹲就是三个小时。
等到外面响起扭秧歌的喇叭声,苏嫣站起来锤了锤腿。要是无功而返,脸可就丢大发了。
苏智把他爸留下的手表掏出来。这块手表的表链断掉,只留下个表盘。好歹还能走字,苏智一直藏着掖着没让人抄走。
他刚掏出来看了眼时间,就有人冲他们招手。
老远看过去那人不走寻常路,头上不是红也不是绿,整了个嫩粉色的头巾,还戴着绿口罩。对方块头很高大,像是一堵墙,大刀阔斧地坐在小马扎上。
苏嫣走到他面前,俩人说上两句话。
他得知有新鲜稻谷,一下站起来居高临下的凝视着苏嫣。
苏嫣有股被他气场笼罩的感觉。跟这人相比,苏嫣刚到他的下颌,体型差实在是夸张。
苏智咽了咽吐沫,走到苏嫣前面,隔断他们俩人的气场。
苏嫣往上拉了拉自己的口罩,听到对方开口,是个低沉的声音:“货呢?”
苏智摊开后,对方捻了两粒种子,也不管还带着壳,从口罩的缝隙塞到嘴里咬了咬:“的确新米...怎么换?”
苏智过了变声期,声音没啥辨识度,由他开口说:“八角一斤。”
“比外面翻一倍?”对方语气粗野,苏嫣不知道他是有意为之还是本就这样。
苏嫣眼睛闪了闪,腹诽地想:他露出的健康的麦色皮肤倒是很好看。
“你们的还没脱谷,就算七角。”虽然被挡住头部和口鼻,但他的眼睛狭长好看,眼神里闪着野性又明亮的笑意:“有多少我要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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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第 15 章
他们原本打算带两百斤的稻米过来卖,后来在这边借了称一称,居然有两百二十斤。
苏智给抹掉零头,换到手里十五元钱。
他内心很激动,把钱捏的很紧。
买稻米的高大男人从巷子深处招手,跑进来一个蒙着头脸的汉子,比这人要矮上半头,力气出奇的大,肩膀上扛着苏智的那袋沉甸甸的口袋,单手拎着苏嫣和小碗背着的两个半袋子,就这么从巷子头消失了。
苏智往那边张望一眼,被人挡住。他昂头只能看到买米的人的下巴。
“你们要是还有,下个礼拜二带过来。”对方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苏智手里捏着还热乎的钱,塞到苏嫣手里。
苏嫣看着消失的男人,觉得这人声音有些耳熟,一时间想不起来。
他们从家里带了棉花票,不过先从黑市里买了五元钱的棉花,然后到镇上的供销社里买了二斤棉花。剩下的钱又扯了些棉布,打算回去做棉袄用。
买完这些,苏嫣记得陈玉蓉的桔梗喝的差不多,就要带着他俩去了卫生所买了止咳药。
他们迈着艰难的步伐到黑市,踩着轻松的步伐回到家中。
走到村子里,吃完大锅饭的众人们在碾谷场扭起了大秧歌。敲锣打鼓的声音比镇上广播里的大秧歌声好听。
红的绿的一大片鲜艳的颜色,声音大的面对面说话都听不清。
李海平拿着一把蕉绿的舞蹈扇,在前面领着队伍扭的最大劲儿。
苏嫣从人群里还看到佟大姨,她没有拿扇子,而是在腰上系着一根粉绸子,跟着音乐声,两只手一前一后的挥着。
她们脚下的步子也跟着音乐前前后后,按照四拍的节奏来。
这全都是为了一年到头快要结束的劳作而进行的庆祝仪式。
经过碾谷场,往前走就是村委会,从村委会的后门绕行十来分钟就到了苏嫣家。
远远地可以看到家中烟囱里冒着白烟,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陈玉蓉的咳嗽声。
小碗说:“咱妈怎么就闲不下来,让她别干活,非要干。”
苏智教育妹妹说:“还不是怕咱们回来没东西吃,特意做的。你的良心被张怀井吃了?”
苏嫣推了他一把说:“少提他的名字,晦不晦气。”
小碗头一个冲到院子里,先驻足跟板栗树打了声招呼:“我回来了。”然后跑到屋子里跟陈玉蓉报告今天的收获。
苏智背着棉花跟苏嫣俩人一前一后进到外屋地,陈玉蓉看到鼓鼓囊囊的棉花眼泪都要下来了。
苏嫣把兜里剩下的三元钱递给陈玉蓉说:“今天买的东西有些多,置办了些御寒的家当,下回就能多省些回来给你留作医药费。”
苏嫣从怀里掏出镇卫生所开的止咳糖浆说:“这个对哮喘好,大夫说喝了这个半个小时后再喝水。”
陈玉蓉说:“我记得了,一定会按时喝,早点把拖累人的病治好,以后跟你们一起干活。”
苏嫣抱抱她说:“妈,你别着急,我们仨已经够用了。你就照料家,有你在家我们放心。对了,你看我们还买了这么多棉布。咱们小心点,先用做棉袄和棉被的里衬,外面旧一点没关系,反正不直接接触皮肤。里子舒服就行。”
陈玉蓉之前还想着帮别人下地干活的人家带带孩子,一天三角钱。对方家里全是劳动力,专门留人在家里带孩子不划算。正在暗地里打听这个事。
陈玉蓉听苏嫣这样说,先把这个事放一放。
小碗说:“我今天还看到的确良了,好多颜色,真漂亮。听说这种面料颜色鲜艳穿不坏,多好啊。”
苏智不赞成地说:“咱姐说了,的确良不如棉布好,你就消停的用棉布吧。”
小碗嘟囔着说:“咱姐是怕别人穿的确良,咱们心里有落差。我才不是攀比的人,我就是说这么一回事。”
苏智看出她的小心思:“你不惦记还提什么的确良。”
苏嫣不管他们吵嘴的事,她还惦记“上面”的稻米呢。
陈玉蓉脾气很好的劝着他们,最后一个气呼呼地去灶台前面烧火,一个去后屋劈柴。
苏嫣从“上面”回来,路过外屋地。
小碗蹲在灶坑后面,看到灶台上有茄子,便问陈玉蓉:“妈,你哪来的茄子啊?”
茄子?
苏嫣把茄子拿到手里,第一次见到北方的茄子。
苏嫣听原来的保姆阿姨说过,南方的茄子都是紫色细长型。茄子的蒂是紫色的就是本地的好茄子,若是青色则不然。
而北方的茄子是圆滚滚的青茄子。用来和土豆烀了吃,拌上大酱很香。或者有些跟柿子椒一起生吃,蘸着大酱也是清爽甘甜。
苏嫣把青茄子拿在手里,有她两个拳头大呢。
陈玉蓉说:“隔壁村推车用地瓜换茄子,我换了十斤,都放在小智屋里头了。”
北沙镇这边地旱,连带着茄子水分少,能放七八天没问题。
小碗问苏嫣说:“茄子怎么吃,蘸大酱还是拌蒜酱?哎,可惜咱们家没有鸡蛋,要是有鸡蛋炸成带鸡蛋花的鸡蛋酱该多美啊。”
她光是想,口水就要流下来了。要是真有鸡蛋酱,她能吃俩碗高粱米。
苏嫣不想吃的满嘴大蒜味儿,可眼瞅着换季,人容易生病,吃点大蒜有好处。她便说:“少放点大蒜,做蒜酱吧。”
陈玉蓉在屋里也说:“对,做蒜酱,小满得多吃点大蒜。过阵子天就该凉了,你得多吃点。”
小碗捂着嘴笑说:“姐,你听见没有,咱妈让你多吃点大蒜呢。”
苏嫣脸皱在一起,可怜巴巴地往屋里探头说:“我能不能少吃点大蒜?”
陈玉蓉铁面无私地说:“你们仨就你最娇气,你不光不能少吃,还得多吃。”
陈玉蓉在炕上翻新棉袄,跟苏嫣说:“你把小燕妈还有小燕喊咱们家一起来吃茄子。吃完茄子,请她帮忙把咱们棉花打了。”
苏嫣还给她们带了两米棉布,正好抱出去给她们。
到了小燕家,她们娘俩正准备烧火。
赵翠兰见苏嫣抱着棉布过来,知道是粮种的回报,她不知道苏嫣种没种活,就说:“等着有了收成再给我也不迟。再说,买棉布的钱都够买几斤陈米的了。”
苏嫣没好跟她说这就是卖稻米赚的钱,她只不过喝水不忘挖井人。只说:“我妈还说想你帮着打棉花。”
小燕从下屋抱来一大包芦花说:“我听小碗姐说想要芦花,这些是在大坝那边捡的,你们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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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第 16 章
苏嫣说:“要得要得,走,先到我家里吃饭去。”
赵翠兰和小燕最近没少在苏嫣家吃饭,她们到了苏嫣家,赵翠兰先帮着剥大蒜做蒜茄子,小燕则把大袋子装的芦花打开,跟苏嫣一起把芦花摊在炕上,用灶坑的热乎气烘烘。
“明天碾谷场上登记换豆角的人家,你们家要不要换?”赵翠兰吃饭快,先吃完就靠在窗台边看他们吃饭。
陈玉蓉笑着说:“我现在不当家了,小满说的算。”
苏嫣端着碗,吃完最后一口蒜茄子,里面的蒜泥切得很细,用酱油拌过辣味没那么重。她想了想说:“换,我们家也不能老吃地瓜。换点豆角回来晒着,冬天好吃。”
她记不得去年冬天这家里是怎么过的,单是看单薄的棉被和空空荡荡的屋子就知道不好受。
她不是个让自己吃苦的主儿,可以置办些不打眼的过冬的东西。
陈玉蓉过日子节省,家中要是不吃大锅饭,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习惯了。现在有地方挣点外快,她也乐意让孩子们的生活环境好一些。
吃完饭,赵翠兰带着他们打棉花、挑芦花,一直忙到天黑才回去。
陈玉蓉过意不去,跟她们说好明天再来家里吃饭。
关上门,陈玉蓉在炕上坐着缝棉被,原就加了不少棉花,四外圈还塞了芦花,棉被厚实的不像话。
苏嫣不会针线活,在一边帮着扯被角。倒是小碗能跟陈玉蓉一起缝被子。
他们忙到后半夜,每个人都有了一床厚实的棉被。
苏嫣跟陈玉蓉端来药,吃了药她就去睡了。
现在还用不上厚棉被,小碗就把厚棉被放在枕头边,舍不得放开,手脚抱着睡。
第二天。
前面住着的石婆婆过来传话:“有你们家的电话!”
苏嫣在院子里梳着长发,她侧着头甜甜地跟石婆婆打招呼:“婆婆好呀!”
随后陈玉蓉从屋子里走出来,问:“老婶子怎么是你来传话?”
石婆婆说:“干事们都忙,正好我要下地挖点秋野菜,遇上了就帮个忙。”
陈玉蓉跟石婆婆说了两句话,就到村委会接电话去了。
很快,接完电话的陈玉蓉一脸喜色的回来。
她见到还在院子里磨磨蹭蹭梳头的苏嫣,忍不住高兴地说:“你的事成了,正好有位油田干部也想找对象。是你爸好友的战友的亲戚家的儿子,知根知底,你觉得咋样?”
“...这真是知根知底么?”
苏嫣不喜欢油田的人。听说那边工资虽然高,但是活又脏又累,再说有张怀井在那边。
见她犹豫,陈玉蓉往李海平家看了眼。李海平又跟王干事“开会”去了,保不齐又得胖两斤回来。
陈玉蓉说:“我没替你答应,就用你的话跟你欧伯伯说了,可以先了解一下,不着急确定关系。你欧伯伯说,他也是这个建议。还说你们离得不远,等男方有空,你们见一面。”
只要陈玉蓉心态端正,不催婚不逼婚,苏嫣心里就很轻松。
她与陈玉蓉说:“行啊,反正我才二十,还不着急。”
陈玉蓉摇摇头说:“傻姑娘,咱们村不少二十岁的都出嫁当妈了。不过,妈不想你太早嫁人,咱们不怕别人指指点点,这些年咱们都这样过来了,不能因为怕别人说三道四,就把你稀里糊涂的嫁出去。”
苏嫣内心一阵感动,她还没等说话,就听屋子里小碗喊道:“妈,我也不想太早嫁人,不嫁人都行,我陪你一辈子!”
苏智正在刷牙,嘴巴边一圈白沫子,他说:“我也不娶媳妇。”
陈玉蓉一句话,惹的另外两个孩子说这样的话,陈玉蓉哭笑不得地说:“我怎么生了你们仨,这辈子你们也不能守着妈过一辈子啊。”
苏嫣歪头,看着这几日吃大米饭气色好起来的陈玉蓉,心里有了股莫名的打算...
只是现在不好说这种话,而她妈当了十多年的寡妇,要是改嫁,早就在拉扯他们仨的时候改嫁,哪能等到现在。
苏嫣摇摇头,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今天是礼拜二,跟那位“客户”约好要交易大米。
这些天他们又攒了三百斤的大米,留下五十斤,剩下的苏嫣打算都卖了。
小碗在家里跟陈玉蓉一起翻新棉袄,花芽跟苏智一起往镇上去。
也许是老天爷眷顾秋收的人们,除了半个月前的那场大风沙,这些日子气候还不错。
苏智却说:“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咱们得尽早把吃的喝的都准备好。你没看到村子里不少人工分都不挣了,都在修缮房屋。恐怕过几天要有变数。”
他说的苏嫣知道,书中说过会有一连几天的沙尘暴袭来。
因为他们今年种的高粱收成早,歪打正着成了十里八乡损害最少的村子。
隔壁种香瓜的村子,一年的收成全被风沙卷的到处都是,遍地滚的全是香瓜。走着路,脚边都能踢到断开瓜秧的香瓜。被风暴肆虐过的香瓜破的破、裂的裂,已经不成送到市场上去销售。
所幸的都在吃大锅饭,损坏的是集体的收成。国家很快给了救助,冬天倒是没饿死人。就是被困在风沙里三四天,饿晕过去不少人。
苏嫣和苏智与那个“客户”约在黑市北面,一个废弃的轮胎厂前面交易。
到了那边,那人已经蹲在轮胎上张望着。
他们没多说话,熟练的交易完,拿好钱准备走。苏智发现对方居高临下的目光一直在苏嫣的脑瓜顶打转。
苏嫣生气的捂着天灵盖,转过身,抬头与那人四目相对。
那人眼睛很有神采,直勾勾地看着苏嫣。
苏嫣不想惹事,避开那人的视线,把眼眸里缀着的璀璨繁星藏了起来。
方应看仿佛看到一只被野风惊扰的小鹿,他嗅到空气中包含她个人特征的香气。他鬼使神差的开口问:“同志,你用的洗头皂是什么牌子的?”
苏嫣匆匆说了个牌子:“上海香皂。”
她不想跟陌生人有太多交谈,拿好大团结,带着苏智快步离开。
方应看很想看看,蒙着的一张脸下面是什么样的容貌能配的起对方娇软的南方腔调。
“老大,那边有个人鬼鬼祟祟的。”周桂喜从轮胎堆后面绕出来,用下巴示意东边大铁门那边说:“不知道会不会是跟着那位女同志一起来的。咱们怎么处理?”
想到娇娇软软的小腔调,这样的小姑娘在方应看眼里是动不动就会掉金豆豆的存在。
他莫名的不想她担惊受怕。
方应看哪还有明亮的野性笑容,他邪气的说:“尾随大姑娘能有什么好人,叫上弟兄们先揍老实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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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第 17 章
苏嫣跟苏智去医务所给陈玉蓉开止咳糖浆。上次的止咳糖浆很管用,他们就想着开一个月的分量出来。
这次卖了稻米,苏嫣打算十月份再卖,不能老是卖容易让人盯上。
他们在街上绕了几圈,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摘下头巾和口罩。还把外面罩的外衣从蓝换成灰色。
苏嫣跟苏智来到医务所,站在门口往后面瞧了瞧,总觉得不对劲。
台阶上有被卷起来的报纸,左边还有踩着木梯子刷标语的工人。
除此之外应该没有其他人,可苏嫣总觉得被锐利的眼神盯着。
这年头四处都是提防敌特的群众,苏嫣免不了觉得自己的动作是不是引起了什么人的注意。
她抱着四瓶止咳糖浆出来,还幸运的买到止疼片和消炎药,这些可以做为家中常备药储存着。
苏智背着箩筐,苏嫣把药品小心地放在里面,小声跟苏智说:“你有没有觉得有人跟着咱们?”
苏嫣装作系鞋带,把黑布鞋往台阶上一蹬,伸手一捞,又一捞...嗐,她脚上没鞋带。
苏智穿的是系带的解放鞋,已经旧的不行,好歹是有鞋带的。他把脚伸出来,苏嫣还以为他要她系鞋带,差点把他脚脖子掰了。
苏智忙说:“我自己来,我没那个意思!”
苏嫣表面上跟他闹着玩,眼睛还在关注着身后。忽然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在人群里一闪而过。
苏嫣拔腿就追上去,追了两步发现自己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又跑回来抽出箩筐中的镰刀握在手里。
苏智惊呆了,没想到他姐如此生猛。
真是吉娃娃也是狗啊。
苏嫣追着对方往一个巷子里去,巷子很黑,苏嫣跑了两步觉得不对,仔细一看,对方如同一堵墙似得站在对面,把巷子里的光束都挡住了。
对方跑到巷子里不再往里跑,苏嫣见他动了,猛狗上前,刚一举手,镰刀就被对方夺了下来扔到地上。
她记得原来学过的防身术,按照军体拳改编的。她把小拳头挥的虎虎生威,胆大包天的打了过去。
对方更可气,边躲闪边喊:“一二三四,左拳使劲!”
苏嫣正好左边一个拳头被他躲了过去。
“力气不够啊!”对方点评了一下,又喊:“五六七八,你得扫腿!”
如他所说,下面还真是扫腿。
苏嫣恨得不行,可她只会套拳,一拆招就不知道怎么打。
只能怨念看他轻松地跃了过去!
她都要疯了,为什么这个人也会军体拳!
“动作不要停啊!”对方又很欠的喊:“二二三四,往后一退!五六七八,摔个马趴!”
苏嫣往后一退,没看到脚后面有个旧板凳。
她往后一仰,摔了过去!
对方大抵还有点怜香惜玉的心,伸出胳膊搂住苏嫣的细腰。
苏嫣躺在他的胳膊上,没功夫感慨这人胳膊有劲,趁机曲起指节往他腋窝下戳了过去!
哼哼,姑奶奶军体拳不行,但会点穴啊!
对方“嗷”了一嗓子,疼的倒吸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撞到墙上。
苏嫣一个屁股蹲坐在地上,把尾巴根摔的生疼。
俩人你看我,我看你,眼神里都要冒出火花。是把对方剁成块嘣出来的火花。
对方开口,用地道的湖北道:“你追我作么司?”
苏嫣觉得声音有些熟,但说话的口音和调调从没听过。
只是对方隐藏的再好,在一众只有一米七左右的老百姓当中,他过于高大的背影还是让苏嫣一眼发现了:“你买完大米为什么还跟着我!”
方应看背着光,唇角噙着笑意,不说人话:“女侠也是江湖中人啊。”
感觉方应看又走了两步,苏嫣赶紧起来拍拍屁股,把镰刀横在胸前说:“少来这套,你想黑吃黑?”
方应看捂着腋下,一脸悲痛地说:“同志,我是看有人尾随你,一时好奇才跟在你身后的。你可别狗咬吕洞宾啊。”
苏嫣不信男人的鬼话:“那尾随我的人呢?”
方应看腋下肋骨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他毫无形象的蹲在地上,夹着两条长胳膊,似笑非笑地说:“被我的人揍回娘肚子里去了吧。”
苏嫣还是不能轻易相信他的话。
这个不知底细的人,平白能帮她?
苏嫣打扮的跟其他妇女差不多,她还故意把腰身上缠了两圈显得腰粗。
方应看差点没认出来,只是被这位姑娘的美貌而惊呆,站在原地擦肩而过时,空气中缥缈的香气像是在搔他的鼻子,撩拨着他不由自主地跟了上来。
要不然也不会闹这么一出。
苏嫣感觉他的眼神很有重量,沉甸甸的落在她的身上,压的她心慌意乱。她说了句:“你老看我做什么?没见过女同志?”
方应看回过神儿,看着苏嫣瞪着她,一时觉得好笑:“我没见过女同志?你刚才不也看我看直了眼。”
他背光站着,苏嫣看不清人脸才多看了两眼,哪里是他想的那样。
就算是,苏嫣也不承认。
就算长得帅也不能这样自恋吧。
巷子里很安静,可以听到巷子外面苏智呼唤她的声音。
苏嫣眯着眼睛说:“同志,你别乱说,我可是有对象的人。”
方应看笑了笑说:“谁没有呢。”
苏嫣也笑了:“有对象,还跟着别的女同志后面,想必对象也不咋地吧?”
方应看神色一正,想起那位没见过面,只是前段时间经过亲戚的朋友提到的人选。他压根不知道对方什么样。
要不是家里催婚催的厉害,他肯定不会轻易答应相亲。
方应看看出苏嫣语气的不爽,觉得这位南方音调的小姑娘生气的模样也跟北方女子不同。
她就是磨着后槽牙,也要用软软的不紧不慢的语气把话打回来。
要是换成北方女同志,恐怕一跺脚,一个大嘴巴子就招呼上来了。
方应看抿唇轻笑着说:“可能...比你更好看点,她眼睛大、鼻子翘、樱桃小嘴说出来的话也比你甜软。倒是不知道你盯着别的男同志看,你对象会不会生气?”
苏嫣“呵”地笑了,她把镰刀放在腿边撑着,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他比你高、比你壮,样貌清俊不油腻、工作好、性格好,又不会尾随人,哪哪都比你好,又怎么会生你的气?”
“比我好的人还没出生。”
方应看王婆卖瓜地说:“我身体棒、有头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出门能盖房子扛口袋,一人顶一头大黄牛。回家能洗衣服做饭带孩子,还能早早暖炕头。...要我说,你对象让你抛头露面卖大米,哪里能比得上我会疼人?”
苏嫣怔愣了一下:“你别光耍嘴皮子,我才不信你。”
方应看见小姑娘落於下风,乘胜追击道:“我不用你信,我媳妇信就成。”
苏嫣说:“你不是说对象么,怎么又成了媳妇?”
方应看说:“我这么一个知书达理、贤惠大方的好同志,除非她傻,不然不可能不要我。”
苏嫣被刺激的哑口无言。
万万没想到,人的皮囊与思想能分化成两级。
明明是气质不俗、五官如刀刻出来的俊朗男人,要是现在拿根绣花针出来,苏嫣也不觉得奇怪了。
她把镰刀往墙上敲了敲,粗声粗气地在方应看面前比划了一下说:“你要是再跟着我,我就让你跟我做姐妹!”
这么凶残?
方应看缩了下腿,让了一步问:“下个月咱们还约么?”
他说的是卖大米的事,但苏嫣听起来觉得很容易让人想歪。她气吼吼地说:“每斤涨五分钱,爱要不要!”
方应看砸吧砸吧嘴,小姑娘长得文文弱弱,脾气还挺火爆哈,送她个小名叫小嗷嗷吧。
小嗷嗷走了两步...不是,是苏嫣走了两步,感觉耳后有风。她猛地驻足回头,方应看一个急刹车。
苏嫣挥了挥镰刀,冷着脸说:“你还有什么事?姑奶奶我忙得很,没时间跟你玩闹。”
方应看认真地说:“你说的上海牌的香皂没唬我吧?回头我给我媳妇弄两块。”
苏嫣瞪了他一眼说:“最好是给你媳妇,不是你自己偷摸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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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第 18 章
镇石油招待所里。
方应看多加给柜台里的男同志两角钱,他多跟他妈唠几句电话。
“人家姑娘很优秀,就是成分不好。但是为人老实憨厚,不会因为你长年累月在外面干活,给我生个异性孙子。”
“话不能这样说,这种事绝对不会在我身上发生,而且,”方应看说:“你怎么还重男轻女上了,生男生女都一样,要是给你生个孙女——”
他妈邓灿在电话那边提高声调说:“一样个屁,要是给我生个孙女,你们老方家的祖坟冒青烟了!一代代全是野小子,我做梦都想要个香香软软的胖孙女!”
“得,我小看你的思想境界了。”方应看被他妈逼婚的不行,最后松口说:“我答应招工结束,跟她见上一面。”
邓灿不为所动,这些年他推脱的话术她见识多了。直接跟方应看说:“我已经替你答应女方了。只要人家看得上你,咱们就没问题。”
方应看无语地说:“邓灿灿同志,好歹你儿子也是个副总场长,手下管着七八万人。你怎么还包办婚姻了?刚夸完你,怎么思想就落后了?”
“少给我来这套。”邓灿说:“你们那所破油田,除了大还有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招工,我已经问了女方,等对方有时间你就过去给我相亲去。这次别想找小周替你去,不然我亲自过来压着你去。”
方应看叹口气摇摇头说:“行吧,对方是哪里人?”
邓灿见他终于投降就说:“离你们油田不远,是北沙镇人。”
“北沙镇?”方应看这才反应过来,邓灿同志估计还以为他在油田打的电话。他不好说现在就在北沙镇,邓灿要是知道肯定会强行要他去跟那位女同志相亲。
啧,强扭的瓜不甜。
方应看眼前忽然闪过今天小姑娘的甜甜笑容,他掩饰地咳嗽一声说:“要是对方不答应,咱们也别勉强。”
听出方应看要挂掉电话,邓灿说:“要是有姓苏的同志找你,记得接电话。”
原来对方姓苏。
姓氏倒是很好听。
方应看挂掉电话,回到楼上房间里把这次招工的名单拿出来。他的确想成家,但也没功夫成家。
石油岛上物资匮乏,愿意真跟他过去过日子的太少。找个条件不好歪着脖子凸着眼珠子的委屈了他自己,找个条件好娇气漂亮的委屈了人家。
就这么不咸不淡的到了二十七岁,等过完年他就二十八了。面对邓灿灿同志的猛烈输出,他的生存压力越来越大。
要是不成,过年就不回去了。省的大家都过不好年。
方应看叹口气,摊开这次北沙镇招工信息仔细看了看。
门外,周桂喜买了盒饭,用铝饭盒提溜着送到这里。
他坐在床头柜上,方应看坐在床边,俩人一边看名单信息,一边估摸着到了单位要分配到什么岗位上去。
“小喜子。”方应看本身就是部队出身问:“这次还是退伍军人优先么?”
“必须的呀,咱们什么地方。”周桂喜说完又小声说:“有几个情况特殊,对接过来的。”
这种事不足为奇,总会有些关系要应付。到底也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大油田,四面八方的狼都盯着呢。
方应看云淡风轻地说:“调令我待会签发,让这帮人这周内上岛。等到上手也就到冬天。我打算今年早点封岛,免得跟去年一样,溜进去太多偷油的耗子。”
他把名单翻了一页说:“不错,这有个化学专业的高材生,回头咱们考考他,要是本事没忘光就送到老陈那边。”
接着又翻了几页:“这个原来在卫生所当过医生的,肯定要留在咱们的卫生所。我看看,擅长...妇科?”
方应看气笑了,把资料扔到周桂喜的身上:“这就是你们千挑万选出来的人。咱们石油队伍里九成都是糙老爷们,就算有女同志,原来配备的医务工作者也够了。”
周桂喜挠挠寸头,五大三粗的一个人生出一丝委屈:“咱们油田虽然大,但是条件的确太艰苦。前面几批老人,都是响应国家号召去的。现在有本事的新人都往部队、政府里面钻,咱们这里难啊。”
“难个屁。”方应看不管这一套,直截了当地说:“咱们实习工比外面一级工工资待遇都好,招不到人就是办公室那帮人没用心,只想着把家族连带的亲戚们都弄到油田去。”
他果断地说:“等我回去,把办公室的那帮人好好整治整治。县里镇市里招不到人,就往全国范围的招。就守着一亩三分地能有好么?这批北沙镇的就是最后一批,后面全部不要,明年我亲自监督招工进程。”
有些话方应看不好直说,老场长半退不退,油田的一摊子全撂在他肩膀上。
他年纪轻,又是部队转业空降下来的干部。不服气的人需要他周旋权衡。但周旋权衡不代表着他怕事,不把拳头露出来,总会有些小人得寸进尺。
看到方应看是真动肝火了,周桂喜咽了咽吐沫,翻看着这一批二十位新同事。
翻着翻着,他“欸”了声,他指着一页个人信息说:“张怀井?这人不就是咱们今天削的那人么?嘿哟,兜兜转转地又到咱们手上了,早知道是这么个品行,就不转他的个人档案。”
方应看烦不胜烦,问清楚张怀井是因为父亲工伤得到的工作机会,说了句:“扔到挖井队,我看他每天累死累活还打不打别人的主意。要是再打,直接开除。”
他三两口把饭吃完,还得签发调令给这帮人,拿着调令他们好开介绍信上岛。
周桂喜把饭盒扣上,一抹嘴说:“那咱们冬天口粮怎么办?你弄的那几袋大米还有我收的粗粮也不够吃啊。”
本来这活不用方应看干。
可某位领导觉得石油工人们跟北沙镇的老百姓一样,吃地瓜土豆就行,根本不需要其他的粗粮,就克扣着上半年的其他口粮不给。
瞧瞧这是人说的话么?
方应看也是个硬茬子。
我为国家献石油,居然敢不给石油工人饱饭吃?
那咱们就较劲试试。
实际上他也知道,对方就是欺负他年轻,看他担不担的了事,若是担不住,趁早滚蛋,把副总场长的位置让给自己家的亲属。
方应看心里有气,面上还是个笑脸狐狸,跟上面的人权衡推拉,私下却张罗靠谱的主粮渠道。这也就有了去黑市打探粮食源头的行动。
“这几天把张怀井看紧点。”想起他尾随那位小姑娘,方应看皱着眉头,又多说了两句:“别对人家女同志想入非非,传出去丢的是咱们石油工人的脸。”
周桂喜是个看起来很憨厚的外表,实际上跟方应看久了,肚子里早就是一团黑水。
他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转个念头就问起方应看:“老大,听说你要相亲啊,咋还惦记上别的女同志了。”
方应看纳闷:“你是怎么知道我要相亲的事?”这事他谁都没告诉。
周桂喜说:“咋不知道啊,咱们岛上都传疯了,说马上要有个女同志来收服你啦,还说你这些年不同意咱们岛上女同志的追求,是因为你‘眼光独到’,不喜欢咱们岛上干巴瘦的姑娘,就喜欢、喜欢胖乎乎的姑娘,嘿嘿。”
“胖乎乎”三个字实际上还美化了些,这样形容多少带着可爱的意味。然而,岛上传闻可怕许多。
他们把方应看这些年所有拒绝过的女同志都归类一遍,发现只有一个类型的女同志方老大没有拒绝过,那就是大鼻头、短下巴、头发稀疏的胖姑娘,最好还带着媒婆痣。
石油岛上到处都是糙老爷们,一传十十传百,都认为这个离谱的传闻是真的。
得知方应看答应了相亲,现在都跃跃欲试,想知道那位姑娘过没过二百斤。这些人拿五个白面馒头当赌注,非说超过了二百斤。
而被方应看拒绝过的女同志,都想看看是什么样的母狐狸,能把岛上的方老大迷得五迷三道。
周桂喜没敢跟方应看说这个话,但是他的神情还是出卖了他。这么些年下来,基本上周桂喜一撅尾巴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
“咱们不能光抓生产。”方应看颇有城府地说:“看来思想上我也得抓一抓。要不然弄个思想学习班,脑子里没想好事的也别睡觉了,都在那里面学习得了。”
周桂喜连忙站起来说:“你先忙吧,我先走了。”
“等我签完再走。”方应看抬抬下巴:“这些人调令你来发,我下午睡一觉,懒得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也不算什么大事。周桂喜答应下来,等着他签完字,拿着名册走了。
方应看靠在床头,绞尽脑汁地想着该怎么在冬季到来前多弄些口粮。等到上头知道不能以口粮来拿捏他的时候,就知道没什么地方能对付的了他。
他想着想着,思虑过重,竟真的睡着了。
他的梦中出现一位婀娜的背影,用软软的声音哼唱着小曲儿。他听着听着入迷了,“哐当”一声,从床上掉在地上了。
还以为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周桂喜从外头回来打开门,看到他的方老大从床下露个头。
周桂喜不知怎么地,又加深的相信了那个离谱的传闻。
又过了几日。
石油岛上开了两辆车过来接新工人,北沙镇一时间敲锣打鼓热闹极了。
方应看没有跟着车一起回去,他还得找小姑娘问问,她从哪里弄来的稻米,他想批量的购买,走正规途径。
周桂喜给他一个信封说:“北京来信,我捏了捏里面好像有个照片,怕不是你相亲对象吧?”
这两天,方应看天天梦到那个婀娜的小姑娘。明明长着灵隽清纯的一张小脸,一开口就嗷嗷,凶了吧唧,像谁真怕她似得。
方应看笑了笑,拿着照片的手一顿,心想着,我也不能耽误这位姑娘啊,要是没火花,还是早点说清楚的好。
他展开信封,周桂喜凑过头想看,被方应看一巴掌拍在后背上差点没噶过去。
“哈哈哈哈。”方应看都要把大腿拍青了,梦里的那张小脸,娇滴滴的出现在照片上,样貌绝美,萦绕着娴静又温柔的气质。
但方应看已经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
这玩意就是个凶巴巴的小嗷嗷。
装,到时候我看你怎么跟我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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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第 19 章
苏嫣打个喷嚏。
外面有点起风,她上炕爬到窗户边,把窗户关上。
她在家左等右等,相亲的照片还没收到。
她还挺想看看对方的照片。
有的老人懂看相,光是从五官就能看出是什么性格的人。
她打算拿到照片递给前院的石婆婆瞅瞅,哪想着迟迟没收到。
她心里有事,在田地里干完活,蔫了吧唧的回到家。现在关上窗户就在炕上瘫着。
不知为什么,心口老是乱跳,总觉得事情不对劲。
与她蔫蔫的情况对比,地窖里种植的芝麻和黄豆倒是欣欣向荣。
冬天不知道能不能种出作物来,她干脆把供销社芝麻、黄豆、豆角、小白菜、青萝卜的种子都买了点。
除了在院子里装模作样的种了两块地,剩下的全让她种在这边。
苏智从上面下来,问瘫平的苏嫣:“咱们稻米该卖了吧?我听说今年石油岛要提前封岛,恐怕村子里的高粱会滞销。咱们也得赶紧把稻米卖出去。”
“封岛?这可不行,哪个王八蛋出的馊主意!”
苏嫣骂骂咧咧地说:“咱妈还说每年这时候岛上的人会过来收菜,我还想着偷摸卖点菜出去呢。那这些种子不都砸手里头了。”
苏智撇撇嘴,也气恼地说:“那么大的岛,一句话说封就封,八成是个大人物说的。咱们小老百姓,胳膊拧不过大腿。”
他们在炕屋里说着话,陈玉蓉进来了。
她看到苏嫣姣好的脸庞,欲言又止。
苏嫣见了,让苏智先去上面浇水。
苏智知道她们有女人间的话聊,揉揉鼻子走了。
陈玉蓉拉着苏嫣的手,不舍地说:“我今天到前院串门,听佟嫂子说,张怀井前些日子在街上被人打了。”
陈玉蓉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这些日子苏嫣也往街上去,陈玉蓉想知道这事跟苏嫣有没有关系。
前面的佟大姨说,张怀井的腿差点被打折。
是他亲戚家的人发现他鼻青脸肿地躺在一条小巷子里,七手八脚地把他抬回去。
农业街上的人都看到他脑袋瓜肿的跟猪头一般大。嘴里“诶哟诶哟”的叫唤,回到家起不来床,一直躺着呢。
也不知对方是怎么下的手,打的都是疼地方,去医院也查不出什么毛病。想要找那帮人,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问张怀井得罪了谁,张怀井怎么也不能说自己尾随看似苏嫣的一个背影被揍,只能哑巴吃黄连,死咬着是帮不认识的流氓。
苏嫣看出陈玉蓉的担心,老实巴交地说:“不是我让人打的,他尾随我,被个见义勇为的好青年发现,揍了他一顿。”
陈玉蓉抓紧苏嫣的手,急道:“居然还敢打你的主意?...这次有好人帮你,下次怎么办啊。”
苏嫣娇娇弱弱的体貌,说话也是轻声细语。陈玉蓉万万想不到她有了个“小嗷嗷”的外号。
苏嫣想安慰陈玉蓉:“大不了这段时间我不去镇上了。”
陈玉蓉说:“傻闺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知道咱们家,免不了会在暗处骚扰。再说这次挨了打,他若是打击报复你怎么办?”
苏嫣义正言辞地说:“那我也不怕他。我一个有相亲对象的人,他还来骚扰我,公安同志会把他抓起来。”
说到有相亲对象,陈玉蓉一拍大腿说:“对了,你欧伯伯还说让人家过来看望你,跟你相亲呢。就是跟你相亲的那位方同志,是石油岛上的干部,最近招工忙,说是要等着结束再来。”
男方这么不主动?
苏嫣冷冷地哼哼两声说:“等他忙完得明年咯。”
陈玉蓉不明所以。
苏嫣解释说:“小智说,今年石油岛会提前封岛。”
北沙镇同周边十多个乡镇一样,都是靠着石油岛吃饭。也有不少亲属在石油岛当工人,自然消息是准确的。
陈玉蓉坐正身子,认真地说:“那更好,要不然你就去石油岛一趟,跟人家见见面。”
苏嫣反对道:“好歹我也是女方,怎么能上赶子往那边去。”
陈玉蓉笑道:“妈有本事让他邀请你去。你是被邀请,自然就不是上赶子。再说,你一来一回也得好几日,正好让张怀井冷静冷静。”
苏嫣斟酌了一下,叹口气说:“行吧,反正我就一个条件,我不当上赶子的人。”
“行。”陈玉蓉见苏嫣松口,心里轻快了不少:“你就瞧好吧。”
第二天。
陈玉蓉和苏嫣一起到了镇邮政局借电话。
村子里人多口杂,她们不想在村委会打电话。
苏嫣听着陈玉蓉跟欧伯伯说话,对方很快就体会到陈玉蓉的“语言艺术”。
欧伯伯当即表示男方早就跟他说,想要邀请苏嫣上岛上玩一玩。不知道苏嫣赏不赏脸。
饭都喂到嘴边了,去就去!
苏嫣记下地址,还不忘给她妈打预防针:“我要是相亲不成功,你可不能生我的气啊。”
陈玉蓉把对方的名字和联系方式记在纸条上,一式两份,递给苏嫣一份,自己留了一份:“你只要不耍心眼,相亲不成功我肯定不怪你。”
苏嫣跟陈玉蓉手挽手从邮政局出来,苏嫣感觉空气里弥漫着沙尘的味道,她把口罩戴上嘀咕道:“我是真不想嫁人。先说好,就算相亲成功,我也不会马上就结婚。”
“是是是,小祖宗。”陈玉蓉的声音从口罩里传出来闷闷的,但是心情似乎很好。
苏嫣看到邮政局对面有一家粮种店,就拉着陈玉蓉往里面进。
这边的水土不好,粮种店的人也都耷拉着脑袋在柜台前面打瞌睡。见到有顾客进来,也是无精打采地站着。
苏嫣看到这边除了她在供销社买到的那些以外,还有小米、茄子、花生、芝麻、南瓜等种子,价格也十分的便宜。
陈玉蓉知道苏嫣能种出来,压根不会管她。
销售员觉得苏嫣种不出来,压根不会管她。
苏嫣乐的自在,她买了一大包各式种子,只花了一元七角钱。
临走前,看到门后面还堆着一堆卷着叶子的树苗,她问:“同志,这是些什么树?”
“梭梭树啊,这都不认识啊。”销售员大姐说:“耐寒耐旱,沙漠里全都种这个。”
苏嫣又指着被树堆压在最下面的干枯树苗说:“那这个呢?”
“那是胡杨树。”陈玉蓉替销售员大姐回答说:“很美丽的一种树。若是种成一片,夏天是绿叶的海洋,秋季是灿烂的金海。”
销售员大姐泼冷水道:“咱们这破地方,也就只能做做梦了。人的水都不够用,哪里还能种什么海。你要不要?这棵树要死了送给你。”
销售员大姐把胡杨树苗抽出来,苏嫣一看,失笑着说:“我还以为是柴火。”
胡杨树苗的叶子在抽取之下纷纷飘落,就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树杈。
“哪来防身倒是不错。”苏嫣拿到手里,比她手腕还细的小树苗在她眼里发出微弱的绿光,似乎渴求着她的救助。
苏嫣一怔,随即放在身侧,与销售员大姐甜甜地说:“谢谢你。我正想要棵小树苗种种看,你这里的种子比外面的都好,托你的福说不准我就种出大树出来了。”
陈玉蓉垂下头轻笑。
销售员大姐见她小嘴甜,就教导了几句种植的经验,又说:“现在不是种植的好时候,最好明年清明后有点雨水你再种别的吧,今年怕是来不及了。”
“好。”苏嫣谢过她,然后跟陈玉蓉离开粮种店。
当晚。
苏智干完活回到家,回来准备吃小灶。
听到苏嫣要独自去往石油岛,顿时不乐意了。把筷子一撂,大米饭都不香了。
小碗也生气的说:“那边三百多里地,你自己去谁放心?”
苏嫣不得不说:“问过王干事,这样的事只能相亲本人去。不然介绍信怎么开啊?一人相亲全家出动啊?”
要是举家都走,情况就变得复杂,谁知道下放分子们会不会一起流窜?
苏智跟小碗都不是小孩,就是担心苏嫣。
知道事情已经定下来,只好在心里祈祷苏嫣一路顺利。
*
又是一早上,屋檐上的灰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唤。
板栗树的叶子随着风沙沙作响。
苏嫣从家里出来,梳着规规矩矩的俩个麻花辫,穿着粉格子衬衫和灰裤子,脚上是一双小花布鞋。
身上挎着解放包,兜里揣着自己做的布钱包,裤腰里面还被陈玉蓉缝了个秘密口袋,里头有五元钱和村委会的电话号码。
小碗站在院子里,想了想塞给苏嫣一根“棍子”:“刀具不让带上车,你就拿着棍子防身吧。”
苏嫣看到一臂长的胡杨树的干巴树苗,又看到小碗担忧的神情就接受了她的好意。反正有她的能力温养着,在不在土壤里小胡杨都一样恢复。
陈玉蓉给苏嫣提了两瓶隔壁出的高粱酒,准备当礼品。离开前又交代了好多话。主要意思就是男方要是不懂事,马上就回来,别委屈了自己。
苏智今天不去干活,亲自送苏嫣去镇上汽车站。
苏嫣买了汽车票一路上过去需要将近十三个小时。路上经过三个小镇,和十多个小村庄。
大交通汽车顶上固定着一圈矮栏杆,行李箱、鸡笼、包裹、麻袋装的红薯等,全都摞在上面。
司机站在车头前面指挥着徒弟把货物捆紧,路上风沙大,免得掉落。
汽车站上,住在石油岛的人大包小卷往车顶上扔东西。
他们衣着打扮比其他乘客气派的多,一眼就能认出来。最次的身上衣服也不带补丁。
苏嫣解放包里面有一身换洗的长袖长裤。她打算过去待两日就回来。实打实的走过场。
她从窗户里冲苏智摆摆手,按照票上面的座位,一排排的往后走。她要到倒数第二排的位置去。
好巧不巧。
方应看坐在中间座位上眯着。
他等了那位神秘的小姑娘两天,都没见她,岛上还有许多事情处理,于是就往回赶。吉普车都让接工的开走了,他干脆坐汽车回去,省的自己开车了。
他闭着眼打算一路睡回去,陡然嗅到朝思暮想的气味,心肝一颤,睁开眼。
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居然在他身边坐下了。
这是什么宇宙奇迹?
人来人往的走道,弥漫的味道似乎全都变成了香甜气息。
方应看真想放声大笑几声,硬是压着唇角忍住了。
他开始还以为跟相亲的姑娘没缘分,这不就缘分来了?!
他正想开口打招呼,一个“木棍”杵到他鼻子前面。
显然小嗷嗷也看到了他。
苏嫣冷淡且无情地说:“闭嘴。”
无端被封印,方应看不依了。
“...你的贤良淑德呢?”
苏嫣早就看到方应看在这边,奈何售票员同志三令五申要按照座位号坐,不允许调换座位。
“贤良淑德的不是你么?”苏嫣坐在靠走道这边,用胡杨木棍戳戳方应看的大长腿:“过去点。”
方应看乐了,这姑娘真够可以,不愧是小嗷嗷。不过她这是要上哪儿去?这趟汽车直达石油岛。
诶?!
石油岛!
方应看提起精神,往小姑娘身上扫一圈。
没成想,凶巴巴的小木棍又杵到他鼻子,还厉害的晃了晃:“不许往这边看,再转过来脑袋瓜子给你掰掉了。”
方应看:“......”
邓灿灿啊邓灿灿,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这就是你一口一个贤惠媳妇?
你儿子都比她贤惠啊。
方应看把头转到窗户这边,他用余光可以看到苏嫣右颧骨上有一颗浅浅的丁点小痣。
他准备撩拨撩拨小姑娘,贱次次地说:“哟,你脸蛋上有颗痣,我右脚丫子上也有一颗痣,你说是不是缘分?”
苏嫣把好看的唇抿的紧紧的,生怕自己骂出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漂亮话”。
大交通汽车上,车顶鸡和鸭叽叽喳喳的不停。
缓慢地驶出汽车站,一车人还处于兴奋状态,相互间说着话,传递着物品。
苏嫣把带过来的毛巾搭在靠背上,这样头发接触的地方就是干净的。不是她嫌弃,这年头长虱子的人太多。听说还要用敌敌畏杀虱子,她可不想尝试。
耳朵边方应看还在呱噪,苏嫣忍不住说:“你对象不嫌你话多么?”
方应看抿唇笑了下,意味深长地说:“应该嫌的。”
明明是一张好看的俊脸,就是表情欠呼呼的。
苏嫣点头,冷笑着说:“我对象就不这样,他话少。”
方应看“噢”了声,侧过头眼睛里都是笑意地说:“你对象在石油岛啊?”
苏嫣挪了挪身子,方应看光是坐在旁边,就有十足的压迫感。
她不大高兴的说:“对,又是那个石油岛。你该不会也是岛上的吧?”
“对。”方应看乐呵呵地说:“我对象要去岛上,我过去守株待兔。”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
苏嫣因为张怀井的缘故,对石油岛上的人也带着一丝抗拒。
苏嫣皱着眉说:“好端端的姑娘怎么要往石油岛上去?该不会是个麻子脸的丑八怪吧?”
方应看脸都要笑抽了,把问题抛给苏嫣自己:“那你好端端的去石油岛做什么?”
苏嫣哽了一下说:“要你管。”
方应看心情颇好地说;“哦,那就是相亲,你这种情况多了去了。对了,你那位对象也是个大麻子脸丑八怪?”
这个“也”字就用的很深奥。
苏嫣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只说:“肯定比你好看。”
方应看勾着手指头挠挠脸颊,装作自然地问:“能冒昧的问问叫什么?说不准我认识呢。”
苏嫣看他胡子拉碴的样子,不想告诉他对方的名字:“我凭什么告诉你。”
方应看乐得很:“我要是告诉你,你就该跳车跑啦。”说着,当真把车窗户的小缝拉的严严实实。
苏嫣心想:小样,这就跟我攀比上官职了?你官大我就跳车?切!
她冷笑地说:“要跳也是你跳呀,我对象也是干部,我不怕你。你本事你把工作证掏出来。”
方应看点点头,从兜里掏出石油岛的工作证。
掌心大的硬壳本,翻开第一页写着:成功油田开采场办公室,XXX。
他耀武扬威地在苏嫣面前扇了扇工作证,心肠大大地坏:“苏同志,”他说:“现在可以问问你那位叫什么,我俩谁官大了吧?”
苏嫣非常警惕,她板着小脸:“你怎么知道我姓什么?你调查我?”
她说完,觉得有一丝丝不对。
晃过去的工作证上面写的名字怎么有丁点眼熟。
她赶紧从右兜里翻出陈玉蓉写给她的联络纸条,一时间僵在那里。
方应看又不做人了,他看了眼纸条,一手拿起工作证,指着工作证上的字说:“来,这位女同志,你跟我一起念。”
“方。”
苏嫣颤抖着小手,指着陈玉蓉亲笔写的字,用气音说:“...方。”
“应。”
苏嫣指尖都要把字抠下来了,说:“...应。”
方应看抿唇轻笑:“看。”
苏嫣气若游丝地说:“...看。”
方应看肩膀笑的一耸一耸,特别像人类的好朋友。
他特意问:“苏同志,你现在什么感觉?”
感觉怎么样?
简直是五雷轰顶,尴尬的无处遁形!
难道说人类的孽缘就此要拉开帷幕?
苏嫣小眼神不停地往车窗瞅,她“噌”地站起来,被方应看搭着肩膀按下去了。“噌”又起来,又被方应看按下去。
苏嫣淑女的抻了抻衣摆,端庄的坐好,细声细气地侧过头说:“方大哥,咱把窗户打开透透气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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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七零甜美石油岛日[穿书]》章节 20章 20 章
三天之后,毒蝎高干部“八足”之阿里盖被杀消息,传遍斯凯伍德落。
色场所,至政部门、匪帮营地、赏金行会佣兵联盟办事处,小到茶馆、酒吧、饭店甚至风场,聚集地方,两天都绕开话。
“毒蝎罗西尼商会两帮派梁子可算彻底下,本来⿱井水犯河水,岂闹乌龙,阿里盖还把给搭。”
“什乌龙啊?”
“说毒蝎啊,本来收钱谋害来访希那王室主,可报误,阿里盖而袭击罗西尼家千金车队,十帮派之商会主身保镖岂等闲之辈?兽化【鳄霸】本·阿里盖对破坏【爆裂之瞳】塞缪尔·杜兰,敌被杀,被炸得尸骨存。”
“咋⿰清楚?”
“嘿嘿,罗西尼家高调,光给媒体寄出阿里盖遗留战具照片作证据,还地发告,交事委,跟毒蝎开宣战思啊。”
“毒蝎后续什应啊?”
“听说,好像尚未对作出回应。”
“吧,法天毒蝎竟然怂?对也十,自己还理亏先,然掂量着点呢。”
对示担忧:
“两家帮派全面开战,那主地带更加得安宁。”
“可嘛,盘踞主地带西南、领万亡之徒罪恶集团;足东部,网盘根错节,金雄厚,拥量工佣兵武装商会,打起来话,亚于场事战役呢。”
也幸灾乐祸,巴得坐观虎斗:
“哼,打起来,狠狠地打,打到两败俱伤,咱们帮派崛起就更加容易。”
“罗西尼家毒蝎开战,其经营生必然受影响,说定咱们些小商会就机会打破其垄断局面。”
相于民,王**政高层则分析得客观:
“几率毒蝎会迎战,卡·罗西尼肯定也盘算,毕竟女儿被欺负,身父必须现强硬。毒蝎经损失名干,而且舆论部署慢步,毫优势。”
“官,毒蝎贯独行,会会甘吃亏全力报复呢?”
“哼,,毒蝎沙林思就傻子,忘,咱们身猎可⿱等着野兽露出破绽呢。”
热闹本性,千千万万观众都等待毒蝎应,场戏台子能否搭得起来。
——————————
“嘀……”
卡罗识先感⿰到,下下隔分电子滴答声。
“嘀……”
动,却仿佛感觉到身体存,甚至,连出声力都。
“嘀……”
经过十尝试之后,卡罗终于完成艰难壮举——睁眼……
眼珠四下观察,卡罗发现自己身处装修豪华且干净宽敞卧室,虽然所门窗都被深色布帘遮住,天花板规则布置小暖灯整房沉浸柔光辉下,让舒适。
房本该家具都被撤走,取而之环绕卡罗病床堆医疗器械:
实时监控生体征色电子仪器,辅助术自动化机械,负责定时输送营养压缩补剂供给器承载着层药器具自行医疗工具箱。
观卡罗自己,浑身下满子,所皮外伤都被妥善处理包扎好,洞穿腿悬吊着,经感觉到疼痛。
等到左臂时候,卡罗却些惊:
尽从指到肩都满钢钉支架,尽十几根输送色液体导蜿蜒于其,卡罗还得出,先前支离破碎左臂,经被修补回形。
说实话,卡罗自己都到,胳膊还能保得住,波尔医术还真盖。
令卡罗奇怪,房里。
居然陪护……卡罗禁点莫名小伤感。
就卡罗纠时候,右床沿靠近枕地方,突然扒来戴白色医用套,把吓跳。
着,波尔顶着黑眼圈倦容升来,ǹ卡罗近距离四目相对。
突然到卡罗睁眼盯着自己,波尔也被吓得激灵,快便高兴:
“卡罗醒!太好!喂,前辈,病患苏醒!”
卡罗还纳闷波尔叫谁,让吃惊,下秒,自己病床底下稀里哗啦站起来八,全戴医帽口罩,身穿术服医生。
c!本,来全地躺着哪!
波尔本亦
穿戴齐全,站起后,继续慰卡罗:
“现感觉怎?哪里还疼?”
卡罗依旧使力说话,能方法用眼神达。
可波尔歪着琢磨半晌,也搞清楚到底达啥。
名医生检视仪器项据后,说:
“项指标平稳,移植生织织排斥应,补合金骨片合缝完好,左臂修复术成功。”
波尔听后点:
“嗯,来术后病复健还需时,暂时还力说话。”
于波尔便兀自跟卡罗释起来:
“卡罗,自从再度昏迷后,经四天早。当时,们用快速度赶到罗西尼家乌乌迪亚秘密馆,达科塔小姐事先就安排出房,按准备好所可能用药器械,同时,从乌乌迪亚医院请来八外科专家,对全力救治。”
卡罗眨眨眼,示白。
“经过两天夜抢救,才初步脱离生危险,下来们便开对左臂修复工作,忙碌到今天凌晨才束。”
说到,波尔点愧疚:
“卡罗,左臂多地方骨软织都被彻底破坏,们能里面加装多合金骨片,取织细胞,用仪器加速增殖……抱歉,们尽力,能其彻底恢复状。”
着波尔低下,卡罗而感到过,激动之下,终于能开口:
“能……能复成,经感激。本来,都打算像那鳄鱼,装机械臂呢。”
听到卡罗话语,波尔惊喜抬,旁医生也惊叹:
“到小哥身体素⿷如之强,快就能开口说话,来,再过些时日,就能够下地。”
卡罗听到话也开,波尔:
“其呢?盖德艾莉丝伤势如何?”
“们倒快就治好,自行疗养呢。家都好,达科塔小姐安排们住下,每天都好吃好喝。”
波尔众专家对卡罗行全方检查,满。
卡罗苏醒消息快传到房之外,片刻后,伴随着凌乱嘈杂脚步声,布帘被拉开,熟悉身影出现门口。
领达科塔,时经换身华贵
紧身小礼裙,盘起发点缀珠宝首饰,完全遇险时落魄。
小萝莉率先来到卡罗床,柔声:
“卡罗终于醒过来,感觉怎?哪里还舒服?”
卡罗勉强笑笑:
“都好都好,医生说快就能康复。”
达科塔扭,身医生们:
“真吗?本小姐可花价钱,出什岔子唯们!”
医生们赶紧恭敬答:
“千真万确,先生体⿷极佳,们该做都做,剩下需静养些时日,到时自然能够完全康复。”
波尔也附:
“小姐您放,们都非专业。”
达科塔才安下来,才对门口众说:
“们也来吧。”
话音刚落,艾莉丝就闪房,紧着,盖德、史莱克、夏琪、杜兰其仆从都跟。
艾莉丝到病床睁着眼卡罗,日来悬着终于平复下来,本时近前,却因周围太多而些好思。
尤其当卡罗笑时,竟然害羞得回避。
其同伴可些,夹挟着小辣椒凑到卡罗身,种嘘寒暖。
本来宽敞房突然得拥挤,却氤氲着欢乐氛。
任务本完成,外科专家们便达科塔请示先行告退,八波尔陪同下,离开房。
“诸前辈,多亏们帮忙,里诚挚感谢!”波尔鞠躬。
“波尔医生必客,救死扶伤乃天职。况且,等也幸认识医学神童,实开眼界。敢师从何处?”
“哈,乃自学,班门弄斧歪打着,诸谬赞。”波尔可让⿰智皇孙子。
专家们波尔刻回避,也再追,邀请:
“如波尔医生愿,可到们医院担任专家,薪酬好商量。”
“年纪尚小,还再修行几年吧。前辈好领,送。”
待波尔回到房,家经围着卡罗病床坐成圈,闲聊起来。
卡罗经从杜兰口⿺获悉自己昏迷事态,会,虽尚能动弹,却也对达科塔杜兰拜谢:
“达科塔小姐,杜兰先生,非感谢
们能答应,份恩,会记住。”
达科塔乐:
“说什呢笨蛋!本小姐恩必报,如力挽狂澜,、还‘靛蓝蝴蝶’几还能像现聊天吗?都还好好谢,居然本经地先来谢?装什装啊,理主义傻瓜!里,配受感谢!”
套说辞听得卡罗愣愣,却发现旁伙伴们也纷纷附着小姐。
杜兰侍卫达科塔身后,点:
“卡,小姐说得错,必言谢,保护小姐周全,回报应该。毒蝎本来就触们家禁区,们再实,那就全面开战,好让报伤害小姐仇。”
“额,杜兰先生能能叫……”那声“卡”听得卡罗浑身自,“话说毒蝎回应吗?”
“还,们经彻底清理战斗现场,处理掉阿里盖尸体,机械巴博送到毒蝎领地,按理应该经传到们高层里。”
听到巴博名字,卡罗像起什,望盖德,宽慰:
“哥,巴博蓝蝶村干勾当都⿰,冷静。”
盖德到事,爽:
“兄弟⿰安慰,必,杜兰先生同下,巴博由砍下,现痛快,冷静。”
盖德说话时候,腿却⿱抖,好像憋着什话。
然,纠片刻后,盖德议:
“兄弟,醒便放,担村子里况,待会就启赶回。”
“行,说冷静就指事。”卡罗回答得干脆落。
“什?!”
盖德些急,自己⿱喜欢姑娘遭遇那种事,就痛,若卡罗伤昏迷,巴得当天就赶回。
“阿里盖刚死,就火急火燎地跑回,容易让毒蝎生疑,所走也必须晚几天再走。⿰对而言纯粹煎熬,必须忍耐。”
盖德喘如牛,双拳握得咔咔⿱响,颤声:
“兄弟,能体会吗?斯瓦琴青梅竹马,相恋多年,可却能保护好……现怕事,会开干傻事啊!”
“现回,稍差池,咱们之前辛苦可就白费!
咳咳咳……”卡罗点说急,导致息足。
盖德沉默良久,霍地站起,转身背卡罗,淡淡:
“外透透。”
卡罗盯着远背影,起身而得,尝试几后,被艾莉丝安:
“乱动,跟说说吧。”
“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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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七零甜美石油岛日[穿书]》章节 21章 21 章
赵装傻,说话,显太得魏风,也,家可罗金仙,天地下除三清尊谁也鸟存,能随便收徒弟嘛,更何况闻太师自说自话,夸奖儿子,那玩儿谁也能信。
过金光圣母还旁说,“孩子挺错,小小年纪法高深,敢作敢当,义,师叔,您都⿰废多力,愣从身挑出那丁点毛病来,十全十美概就从来吧。”
“就更说话。”赵到家都忍俊禁子,忽然失笑,“俩事儿谁还⿰呢吧?”
金灵圣母脸顿时红什似,二话说,化作白光跑。
帅帐里面顿时哈哈笑起来。
“对呀,好说孩子经优秀到什地步嘛,金光圣母单身那多年,⿱也找侣,却对孩子钟,而且……”闻仲挑眼眉,“而且还倒追,就足说吗?”
“得帅能牛掰嘛,需徒弟吗?”赵点给闻太师面子,搞得脸红,呵呵笑起来,然后家闹欢而散。
魏风回之后就思考把今天事告诉,可怕搞出乌龙来,所还算。
未完,请翻页)
香车,而且容易被拦截,魏风预到点,所用飞剑攻击,而整过,黄天化师父行天尊就后面着呢,下⿺脏,穿越黄天化袍防御法阵,杀死,可谓出乎所都预。
按照理来说,如持超法宝,可能杀死黄天化种物,阐教即便三弟子,也早经练就金刚之躯,而且身浓厚灵护体,就算双袜子,也都护体功能,切袍乃行天尊自传授,面镌刻阵法,十分强,伦,凡靠近,都可能,更何况用把劣⿷飞剑穿透它。
“天化!”随着西周阵营⿺阵阵叫,魏风到法宝砸过来,阴阳镜光芒经把笼罩,翻身,却躲过,吐出口鲜血,股极其强阴侵四肢百骸,⿱奔泥丸宫,攻击元神。
可瞬就被身轩辕战甲给吸收回,事儿。
下秒,
方宽阔达到千里印章,搂盖顶砸下来,半空⿺,金灵圣母挥,金光扑出来,化作枚细小剑阵,然后来越,百米,粗,居然把翻天印给顶住。
“顶天神针!”也⿰谁叫声,魏风就听到空⿺发出轰鸣声,眼前光华万。
黑紫种色彩,半空⿺缠绕起,听咔嚓声,顶天神针终究抵过崆峒圣广成子翻天印,居然从⿺断裂开来。
魏风趁着功夫,嗖下子从下面钻出来,刚出来被罩子给罩住,里面窜出来九金龙,全身缠绕太阳真火,竟然打算把炼化。
魏风元神七香车相连,念动,七香车忽然化作金色八爪巨龙,把九龙全部吞,然后哐当声,炸毁九龙神火罩,魏风铠甲回归本体,全身冒着烟,从片残骸之⿺走出来。
“法宝!”太乙真疼叫出来。
时候,刚刚缓过来魏风听到对面阵营发出片惨叫声,仙都被打地翻跟,开始还自己错,晃晃脑袋才清楚,来空⿺二十四颗璀璨珠,放射万光华,就打,那些居然还都躲开,修稍微浅薄点,当场就被打死,就算十二金仙,也自借着遁法。
赵身后抓,二十四颗珠子化作枚,抓里,仍然停地外散发色毫光。
“定海珠!”骑梅花鹿燃灯叫声,化作白光,远遁而,可赵打算放过,催动坐下黑虎,追过。
魏风也赶忙催动七香车,追。
速度,跟罗金仙应该相差亿十万里那远吧,可七香车,居然真就追。
刚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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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黄天化,先用雷化极,肩膀,吸部分灵出来,等害怕,才趁机出,才能够成功,否则根本就可能。
让所仙都惊讶止居然能够冲破九龙神火罩,甩开阴阳镜死光,还事,那就怎恢复那快?
当然还靠那朵黑色莲花。
即便罗金仙排成行世界里,它仍然停发挥着自己力量,可魏风还出来,它到底什?
会儿就追赵燃灯,其全都被甩后面。
七香车,然愧古法宝,厉害呀!
魏风里十分纳闷,方天龙元神珠专门吞噬元神,可自从到里之后,每天都死,可元神珠所吞噬元神寥寥几。
其实因外乎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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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七零甜美石油岛日[穿书]》章节 22章 22 章
荆楚熙ǹ苏朗举行婚礼时,经深秋。
深秋九,B市经冷风来袭,叶子仿佛夜之由绿便黄,所事物周遭都平添萧瑟之。
早,荆楚熙宿醉起来,揉揉发胀太阳穴,着周围片狼藉,点奈。
昨夜,休息,李安好维诺着香槟红酒来敲房门。
声音由浅到深,后成“咚咚咚”踹门,起身披睡袍开门。
两⿰经喝多酒,脸颊酡红,打着酒隔儿,刻倚门,双作出敲门状。
到荆楚熙,李安好扑过来抱住,呢喃:“楚熙,起喝酒呀。”
扑鼻而来酒,熏得荆楚熙后退步。
维诺显李安好清醒,舔着脸傻笑对荆楚熙说:“楚熙,后单身夜,们陪。”
荆楚熙奈:“们先来吧。”
扶着李安好走,然后,维诺也摇摇晃晃跟来。
三瘫倒沙发,李安好拿起酒,荆楚熙取出三杯子。
“楚熙喝酒。”李安好给荆楚熙倒杯。
荆楚熙久喝酒,端起酒杯轻抿口,还挺好喝,于,⿱杯酒饮而下。
冰凉酒配刻清凉天,竟使得浑身冷颤栗,打哆嗦。
李安好也喝口,忽然抱着荆楚熙,开始小声呜咽:“楚熙,坏女,⿰嘛,从小到,多嫉妒,什都好,漂亮,优秀,理性,可,什都好,真嫉妒……”
说完,开始哭嚎:“坏女,居然嫉妒自己好朋友,真好坏……”说着,开始自己扇耳光。
荆楚熙从未李安好喝过酒,也从未过李安好喝醉,刻,除奈也就奈。
拽住李安好安分,奈:“李安好,闹。”
李安好拨开遮住半脸颊发,露出早泛红眼睛,可怜兮兮:“楚熙,也觉得坏?”
荆楚熙摇:“李安好,傻子,当然⿰,什啊,羡慕,从嫉妒。”
“什呀?羡慕,而嫉妒?”李安好所瞪眼睛。
门声,转身开门,打开门早穿着整齐苏朗。
刮干净胡子,脸色红润,狐狸眼刻弯成牙,包早餐兴冲冲到荆楚熙面前,笑:“吃早餐。”
荆楚熙对露出可怜巴巴,奈:“子,怎吃啊?”
苏朗才发现屋经乱成锅粥,靠枕被子种家居小玩都胡乱扔地……
“怎回事?”苏朗点诧异,还记得昨夜走时候,里还干净如初。
荆楚熙撇嘴:“昨夜犯错误,给李安好维诺那两酒鬼开门,然后,就成子,而且,因宿醉,现脸肿死。”
苏朗揉揉乱糟糟发,宠溺笑:“事,慢慢来。”
“现洗发,补觉,敷面膜……”荆楚熙皱眉,到多事,就再后悔,自己昨夜冒失行。
苏朗安慰:“事,先吃早餐。”
荆楚熙吃早餐,苏朗快速收拾好屋切,而后,让荆楚熙躺沙发敷面膜,而来盆水,温柔耐给洗。
荆楚熙⿰觉睡着,再醒来时,化妆师经站屋,笑着调侃:“荆小姐真好福,能遇到苏先生好。”
到刚刚门,到苏朗耐给荆楚熙吹发,就觉得被秀脸,毕竟,如今能对女朋友如耐男可真多。
给荆楚熙化妆时,苏朗走出待客……
方栩本打算荆楚熙婚礼就,随份子钱就好,可谁⿰,夏天赖床族起早,闹着参加婚礼。
奈,能带着自家主参加婚礼,苏朗远便方栩拉着蹦蹦跳跳短发女孩。
女孩得显小,眼睛,尖尖下巴,到,用审视目光扫圈。
而后,扭对方栩说:“栩栩,帅哎。”
苏朗过方栩黑脸,却从未过如黑脸,女孩也许感受到方栩爽。
赶忙说:“可。”
说完,还冲苏朗眨眨眼,方栩脸色所缓,女孩拍拍苏朗肩膀,笑:“楚熙眼光错啊,瞅帅哥。”
笑起来眉眼弯弯,梨涡浅笑,苏朗才识到就楚熙口⿺那神奇女孩,方栩多年女孩——夏天。
苏朗微微敛颔,礼貌:“谢谢来参加婚礼,听楚熙说过,夏天吧,欢迎。”
夏天眯着眼笑:“楚熙起过?那趣竟然会起如趣?可思议!”
苏朗笑,也言语,夏天自讨趣,便:“楚熙哪里啊,。”
“卧室,二楼拐处。”苏朗回答。
夏天转过身对方栩:“栩栩,先自己玩,娘那玩玩。”
方栩点,夏天溜烟便跑影,方栩奈,白什夏天永远力?
夏天蹦蹦跳跳楼梯,遇到喻念初,喊声:“喻念初!”
喻念初抬,清来,眸子深深,什鬼,怎会出现里?
到喻念初愣住,夏天笑嘻嘻走近,恶作剧:“怎?来抢婚?真抢婚,姐姐帮!”
喻念初皱眉:“姐姐,闹!”
夏天撇嘴:“闹什?就喜欢楚熙,抢婚也!”
喻念初奈,多年,释,喜欢楚熙,把楚熙当妹妹,可夏天自认⿰确,也奈。
释:“那妹妹,今天就来送祝福,顺便当伴郎。”
夏天撇嘴:“天,真,喜欢婚居然来当伴郎,觉得事,除,也能做出来。”
喻念初奈,欲释,夏天抛给眼神,伴随着:“说,姐都懂,姐先走。”
蹦蹦跳跳继续楼,而后,转身叫声:“喻念初!”
喻念初转身,夏天做鬼脸,笑:“⿰喜欢楚熙……”
补充:“如方栩,会考虑,,姐方栩,喻念初,会遇到更好姑娘。”
说完,便消失拐处,喻念初着背影,时点语塞,被发好卡吗?
来,⿱都⿰,⿰自己喜欢,来,会肺……
夏天着喻念初离开,莫名些感慨,⿰喜欢自己,可能给对方希望。
酷,能避免尴尬好做法就假装⿰,习惯如。
荆楚熙闭着眼睛享受着化妆师近距离点点化妆,忽然,熟悉
声音响起……
“哈喽,楚熙小宝贝。”
忍住动下,抬眼熟悉,化妆小声:“动。”
来走近,坐到旁梳妆台,打趣:“几年,越发标致啊。”
荆楚熙嘴扬,真,夏天,笑:“怎回来?小狐狸?家王子回B12星球?”
夏天“咯咯咯”笑出声,笑:“还得多亏好助攻呢!”
“喻念初刚出,碰吧?”荆楚熙忽然起茬。
夏天沉默,而后笑:“那当然,还怂恿抢婚呢!”
“可,里谁,信⿰。”夏天起,舒服,所,荆楚熙也从未避讳什,从来都话⿱说。
夏天笑:“来⿱都⿰。”
荆楚熙笑:“也⿱都⿰。”
夏天轻叹口:“哎,刚刚给说清楚,装傻,方栩,其,再装。”
忽然感慨:“妈真方栩放弃太多诱惑。”
荆楚熙笑:“喜欢就好。”
夏天转移话:“做伴娘!”
“出出!”荆楚熙警告。
夏天撇嘴撒娇:“,,就当伴娘。”
“行,衣服。”
“就穿身身。”
“行,搭配。”
“,荆楚熙,伴娘当定,让当,就闹婚礼办成。”夏天撇嘴威胁。
荆楚熙⿰从来都说到做到,能答应:“找苏朗,。”
“好。”夏天蹦蹦跳跳离开。
化妆师快便给荆楚熙化好妆,笑:“荆小姐,太好,能能荆小姐拍张照片呢?”
“当然可。”荆楚熙欣然同。
化妆师拿出机给荆楚熙拍几张照片,而后,微信发出。
“该死!”快速敲下段话。
婚礼行时,因夏天非当伴娘,而本伴郎伴娘两对,奈,必须再加伴郎。
方栩死肯婚礼出境,听到伴郎伴娘拉时,便黑着脸同。
婚礼
豪华而盛,星光璀璨营销额,荆楚熙甚至请来媒体。
段金童玉女婚礼就如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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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七零甜美石油岛日[穿书]》章节 23章 23 章
“咱们们出什差错,说怎对付吧,玛德,来野田昊那东西跟作对,好啊,对付完李家,愁对呢,下就拿开刀,着吧,小子真能留。”
“井岛什给打电话?”刘枫雪奇怪。
“那哪⿰,本来就两面派三面派,甚至多面派!”魏风舔舔。
刘枫雪下说,“伽罗阴阳天尸,吸收邪恶元素,现本经世邪恶东西,从幸子描述来,似乎可释放出邪恶污秽之,来污染元神法力,让功力尽失,甚至连飞剑也可污染,修克制种邪祟污秽,唯可依靠就三昧真火,而三昧真火之⿺厉害就南离火,就⿰会会。”
“教过。”灵风子用元神魏风交。
“当然会,就⿰够够强,能能克制们。”魏风,南离火就南方离火之精嘛,过采集才行,然后再用自己三昧真火炼化纯,然后确具克制切邪祟功效。
灵风子传授给础⿰识,共七种火,分:三昧真火南离火,紫薇天火,地煞火,幽冥火,太阳真火,红莲业火。
于些⿰识,其实灵虚子《玄门真经》里面也记载,过灵风子讲详细。
几种火越到后面就越厉害,尤其后红莲业火,乃由众生恶念之⿺业力幻化出来,凡恶念越多,红莲业火威力就会越强,断地吸收之后,达到巅峰,几乎可毁灭切,天下切仙魔神圣惧怕。
那魏风目前可做到,甚至连都敢,而且听说魔⿺才会吸收那种恶念,魏风可魔。
采集南方离火之精,首先布置南离火阵,离火元素才会集,集之后,再纯,估年时能够得到黄豆粒就错,魏风时显非够用啊。
“,现成。”回到房里之后,灵风子讨好魏风,赶紧告诉魏风秘密。
“都说用,其实杀,辈子对都用,就如现吧,就用到,指点之下,可找到南离火,
哎哟,说,说还行嘛?”
“玛德,些臭娘们整天来骚扰。”灵风子嘀咕声,说那些吸血鬼娘,们每天都里面勾引灵风子,搞得挺烦。
“那记得自己吞掉过林妙妙元神吧,那之前林妙妙曾经吞噬过灵虚子,而灵虚子,前专门修炼南离火,而且几十年来也积攒,可就对付时候舍得用,所现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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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下林妙妙元神应该能够找到。”
魏风从感觉到林妙妙元神里面什值得注到东西,所顿时愣。
“嘿嘿,其实灵虚子元神被林妙妙元神同化厉害,所遮盖住,必须凝神静,打坐定,才能够找到,而旦找到,元神力量就能够发挥出来,就跟自己,过避免伽罗阴阳天尸对,还前布置南离火阵吧。法力,需借助些符咒!”
魏风修理,而严格按照说做,因也觉得伽罗阴阳天尸非厉害,居然可用邪恶息来污染元神,也⿰吸收多邪恶东西才修炼而成,污血、污秽、毒虫、怨、恶念,现本经神魔退避,谁遇到谁倒霉境界吧。
所视起来,准还真会吃亏呢,符咒按照灵风子传授,灵虚子元神烙印,会儿就学会,写好,然后吩咐保镖们用钢什,做成八面幡,按照八卦方埋伏院子里。
过到两小时时,魏风张开,砰声,里冒出股几乎透紫色火焰,传说⿺南离火。
那股火焰差多碗口小,寸多高,来也够用,可魏风觉得打出太浪费,难怪灵虚舍得用。
“玩儿就,用点点,辙啊!”灵虚子说。
“倒办法,把它融到龙息飞剑之⿺,炼化把南离火剑出来,让股南离火永远会脱离本体,彻底束缚本元神之⿺,跟随飞剑出击,然后收回,说主怎?”
“天才,奇葩,牛逼。”灵风子拍马屁,其实真觉得办法错。
因时紧急,魏风实干型所还说干就干,其实说起来也困难,键点子必须对。
闭目
摧毁集团司,钱谁会听呀。
“来还筹集金,来对付野田财团,可对付李家难得多,尤其龙可发挥作用小,因那外呀。”
魏风着时候,忽然感到神识阵波动,顿时跳起来来!
时候,仿佛感到鬼魂都碧圆珠冲过来,好像躲避什东西,终于找到块乐土似,哗啦哗啦本钱往碧圆珠里面钻,来钻来顿时都化灰烬。
再外面,整天空都被股黑雾所笼罩,天地之仿佛经被邪所笼罩,草木动物,顷刻之凋谢枯萎化飞灰!
“厉害呀!”魏风喊声,飞速扑出。
刚刚跳出魏风就感到阵黑自己扑来,顿时耳好像万鬼嚎哭,周充满七六欲咒骂、怨毒些负面绪,都争着往元神里面钻。
时候,阴阳天尸可能还十里之外,经厉害,更何况们真到来呢。
魏风用圣光守护,把滔天邪隔离光罩之外,邪却越来越,巨压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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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七零甜美石油岛日[穿书]》章节 24章 24 章
应该来视察工作吧?电影拍摄经近尾声,再加工加紧就可杀青,作投板,来下自己钱花得值值可厚非,肯定会自己瓜葛。
安好好里着,好容易平静下来能再被席城给搅乱。
“席,您什吩咐?”周围工作到席城临现场,现出偌热,面前献殷勤。
“们忙吧。”席城淡淡回答。
却安好好旁坐下来。
安好好出息阵紧张,两沉默好阵子,似乎都等谁先开口说话。
“⿱找吗?怎?现话说?”席城话语⿺充满嘲讽。
安好好鼻子酸,白之前还好端端两,怎会突然就成。
“近哪里?什放鸽子?”安好好到底还⿺疑惑说出来。
“安好好,还那软弱。”席城话⿺非冷漠,好像ǹ自己相说话。
周围都装作经从们两身经过,耳朵竖起来听着两到底谈论些什。
“软弱?那呢?”安好好到席城副高高子,打处来。
“安好好,们分吧!”席城经多呆秒钟。
“什?”安好好忍住,就算分,也得给合理理由吧,难⿱都把感当成游戏吗?
“安好好,⿰吗?男出分理由,那就,今后再来打扰生。”席城冷漠说。
安好好苦笑起来,眼泪像断珠子往下掉,也顾得周围那多热闹。
“好,赢,安好好两栽身,认。”安好好听到答案,彻底推翻自己那些侥幸法,而觉得里踏实,可死,终于需再事烦恼。
应该高兴,脱。
过那些甜蜜往事幕幕,安好好才发现,来都席城演出好戏,哭声引来周围同。
“席真太理,分好歹也私密点地方,何必庭广众之下呢?
让笑话。”
“哎,现霸裁真搞懂,前些日子还侬侬,现马就演悲戏,简⿱电影还精彩。”
“谁让安好好那傻呢?喜欢种高高物,注定能悲剧。”
“……”
席城听到那些小声议论,可办法,刻也觉得忍,过就面前伤哭泣泪,到自己父母医院辜躺二十年,便觉得安好好现付出痛苦简⿱值。
狠决然离,再安好好眼,也让自己那难过。
安好好剧再也呆下,起身狼狈离开,冲出那些围观热闹群,像匹受伤小绵羊,急需找地方舔自己伤口。
“喜宝,喜宝,哪里呢?陪过来喝酒好吗?”
安好好也尝试下酒精味,⿰可让自己那难过。
“安好好,现哪里呢?快回家来,喝酒陪喝。”赵喜宝听到电话⿺非吵闹声音,好像酒吧。
“回家什思,好玩,里好玩多。”安好好话语⿺经几分醉。
“子,把地址告诉,就找。”赵喜宝实担安好好。
会儿,安好好就微信共享地址给赵喜宝,赵喜宝对酒吧熟悉,里底,后还叫慕初然起酒吧寻找安好好。
“怎那儿呢?”慕初然着地址,⿺阵担忧,那酒吧出名混乱,因酒吧板黑社会背景,据说酒吧里每天都演着犯罪真戏码。
奈何警察却拿们点办法都,安好好误打误撞竟然那酒吧,平时聪点都会跑到那里,万安好好里面遇到麻烦可怎办呢?
“怎?”望着慕初然眉深锁子,赵喜宝所。
“什?快车吧。”慕初然把份担让赵喜宝担忧。
夜色越来越浓,偏偏还遇到堵车,慕初然车里焦躁按着喇叭。
安好好酒吧里灌自己多酒,可即使如,还觉得里难受,找倾诉下。
“赵喜宝,怎还来呢?”安好好对着微信里赵喜宝说。
“小姐,先喝,马就到。”赵喜宝回答。
周围早就盯安好好,独自酒吧喝得烂醉,且还来陪,便锁定目标。
“那妞错,身材脸蛋都好,更键,⿷非清纯可,起酒吧里那些风尘味满身**好多。”
得脸英男目光远锁安好好身。
“豹哥,该会那妞吧,事,哥您喜欢,马把叫过来。”
恭维豹哥男目光犀,脖子戴着粗链子,脸暴发富子。
“说乔奇,混久怎还霸呢?抢过来多思呀。”豹哥对乔奇露出鄙夷眼神,着安好好眼神却移开,而种势必得自信。
“还豹哥涵,乔奇就粗,懂那多。”乔奇抱歉回答。
“好,把那美叫来。”豹哥终于准备出,喝杯烈酒,领带开,整呈现出种放松状态。
“美女,们豹哥请过喝杯。”乔奇来到安好好身。
安好好到张猥琐面孔,那面相就什善良之辈。
“对起,认识。”安好好脑袋昏昏,自顾自端详着酒杯里酒,着自己事。
“给脸脸,也打听打听,们豹哥给面子,请喝酒,竟然还敢拒绝。”乔奇可那好耐。
就连酒吧板也敬豹哥三分,来酒吧里混女还敢拒绝豹哥请,乔奇来,那就混。
“什豹哥豹哥,根本就认识,来烦。”安好好本来就好,现却莫名其妙就被乔奇给凶顿,⿺怒火愁着处发泄。
“好,可自找。”乔奇说完就抓着安好好,用力往豹哥坐雅座拉。
“放开,疼,快放开。”安好好臂传来非疼痛感觉,痛酒也醒半,⿺慌乱起来。
乔奇安好好带到豹哥所雅座那,粗暴安好好往沙发扔。
“豹哥,给带过来,外柔柔弱弱,性子倒挺烈。”乔奇对安好好识抬举非满。
豹哥倒生,温着安好好,对乔奇说:“对待女就温柔点,如都如般,那岂风
?”
乔奇瘪瘪嘴,说话,识趣找借口离开。
雅座包厢里剩下安好好豹哥,安好好警惕打量下周围,前来酒吧,来才⿰,来酒吧仅仅厅吧台,还包厢种半闯开雅座。
安好好松口,至喜宝过来时候会找到,如豹哥帘子拉起来话,切都白搭。
“紧张,小妹妹,恶。”豹哥着安好好那副警觉子,经觉得好笑。
酒吧里,都豹哥攀点,酒场里那些女,豹哥钱势,黑白都混得开。
“豹哥吧?还事,先离开,如得罪地方,还请多谅。”安好好也识到,眼前肯定惹起。
眼豹哥,卓尔凡,外貌出众,却浑身下散发着种场,让感觉底蕴非深厚。
云淡风轻端着杯酒,双锐眼睛同盯着安好好。
“既然经来,就陪喝两杯,如就出,恐怕会就放过。”
豹哥说话⿱平,语⿺听出感,安好好虽然单纯,经历过社会风浪,里也非清楚,怕那容易跑掉,⿺懊恼。
下识机,赵喜宝还到酒吧,可怎办呢?
“豹哥,今晚经喝酒,现就茶酒,敬您杯,还请您高抬贵,让您下放离开。”
说着安好好就迅速拿起桌杯茶喝下,就担豹哥会答应。
豹哥牵动着嘴笑笑,说:“既然小姐今晚陪喝酒,也强所难之,后遇到困难客,尽到里来找。”
“那里先谢谢豹哥。”尽如,安好好仍旧敢松懈,就担豹哥出尔尔。
安好好赶紧起身离开雅座,乔奇却拦住。
“干什?”安好好惊悚,经吓出身冷汗。
“就走?那容易。”乔奇冷酷着张脸,对安好好说。
“豹哥经答应让离开。”安好好也冷静下来,过快就白,可能们之伎俩,唱白脸唱红脸,多可笑局面。
“答应?可还答应。”乔奇丝毫安好好所动。
两起点小争执,而时,赵喜宝慕初然也来到酒吧,夜经深,酒吧却丝毫热闹散思。
赵喜宝拨打着安好好电话,可酒吧太吵,根本就听清,光十色灯光,还身都些疯狂扭动躯体。
赵喜宝前电视里过疯狂酒吧,说夜会。
“安好好那儿!”眼尖慕初然到安好好,从那多⿺,眼到安好好男子争执着什,那男子还握着让动弹,安好好则拼抗。
景,慕初然带赵喜宝箭步到安好好面前。
“放开。”慕初然三七二十,就乔奇放安好好身拿开。
可预到,乔奇力出奇,还来得防备,自己就吃乔奇拳,连肿好块,且嘴都血。
旁赵喜宝得目瞪口呆。
“喜宝,慕初然,们来,快救!”安好好下识救。
“们怎?”乔奇下也纷纷围来,酒吧里发生场景再过,周围像什都,还自顾自享受。
“们过请美女喝酒,小子也打听打听谁,来就敢放肆,腻。”
乔奇口出狂言,慕初然⿰事好,安好好然惹些黑,慕初然里也底,⿰怎办?
“对起,们时陪喝酒。”来能强抢。
“呵呵,小子,口小,等着吧。”乔奇屑着慕初然。
慕初然也顾那多,拉着安好好,使往酒吧外面跑,快就被乔奇下给围着。
“跑?那容易。”
慕初然示赵喜宝带着安好好,找机会离开,则群打起来,尽练过,且身凡,因对方太对,慕初然快就被打成猪。
躺地,被打得鼻青脸肿,而那些却丝毫放过思。
安好好眼泪止住出来,到自己再连累慕初然。
哭着跑到雅座,豹哥对于再回来点都外
。
“豹哥,,放吧,说什都答应。”安好好时救慕初然,根本顾那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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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七零甜美石油岛日[穿书]》章节 25章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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祗若莞尔笑,“二伯哥对姐姐忠,对二哥也好着呢。如今二哥也銮仪卫,二伯哥迁銮仪使,便更处共事,着倒欢喜。”
銮仪卫分若敢职司,銮仪使二职官,下辖左、右、⿺、前、后所驯所、旗守卫等。些下辖卫所,职官便冠使,三。
时廿廿二弟世泰,差事便冠使,禧恩下。故层话,凡事倒也方便些。
回皇恭谒盛京祖陵,除历先帝陵前恭奠之外,还到诸开臣墓前赐奠,同时因祖之功而封赏些功臣后。
些功臣后裔都丁兴旺,自然能所都得圣恩,皇都从家后裔⿺挑选出子弟来赐封。
弘毅额亦都后裔里,皇便挑廿廿二弟世泰,赏等侍卫。
而费英东后裔里,也就⿱义苏完瓜尔佳氏后裔里则挑选安宁,由四等侍卫赏二等侍卫。安宁旁,安之父、现任等信勇。
圣旨从盛京传来,廿廿下也自替二弟高兴。本额亦都后裔里,家房功,房子弟便也得到差事,世职更。清来,凡皇封赏额亦都后裔子弟,都可着十六房、八房、十房等几房,几乎都轮着家所六房。
而今,终于皇封先祖后裔时候儿,首选到自己弟弟。
等侍卫身份,再加銮仪卫差事,廿廿对自己二弟也充满许。如今哥经,额娘也,阿玛年岁,故母家都靠着二弟撑起门户来。二弟前顺遂话,便也能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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祗若带着廿廿恩赏给佟佳氏物回,临时也含笑:“姐姐尽放,现如今下白该怎办。些物必定自送到二哥那院,儿都着佟佳氏谢恩呢!”
廿廿目送祗若远,下便也微微叹息。
也说怎地,能从禧恩身几缕绵宁影子。
廿廿希望,自己曾经ǹ舒舒那些恩怨,叫若若睿王府里便必再ǹ佟佳氏之再演回就好。否则种两面难,分寸着实好拿捏。
过幸亏禧恩性子
绵宁泛些,便如回经点,禧恩当即就听懂,随即就真孩子……叫暂且放下。
如今瞧着禧恩越,越来越些八面玲珑味。禧恩充分地抓住睿王府时端恩太年轻机会,也借着后宫缘故,趁势而起,睿王家庶子身份,渐渐地越发得皇器来。
禧恩能些轻缓急分得清楚,那便也若若福,更何尝禧恩自己造化呢。
.
廿廿也到,点子刚放下两天,禧恩就惹事儿,且牵连到二弟世泰!
事出皇回京途⿺,经过海龙澄海楼,从澄海楼回行宫途⿺,到野野马。按着惯例,派乾清门侍卫三前追拿。旗尚武传,那几匹马,而丢失祖宗们当年生习惯。且乾清门侍卫,都勋贵世家出身,更应该些武功之事作率。
按着惯例,三乾清门侍卫能野马给捉回来,皇都会赏给黄马褂。捉拿野马差事,对于侍卫们来说便获得黄马褂“美差”。
禧恩任銮仪卫,事由负责。禧恩皇奏报,说派捉拿野马三乾清门侍卫⿺,世泰。
到,等野马被捉回来,三前追赶乾清门侍卫里,世泰!
禧恩思便被眼破——禧恩借机帮世泰邀得黄马褂啊!
世泰才封等侍卫,若之连得黄马褂,旦回京,风光自然限。旁且说,廿廿祗若必定高兴。
纸包住火,事既露馅儿,皇也震怒,下旨申饬禧恩,罚俸三。
事因都禧恩主,实则世泰未参ǹ,故皇下旨申饬罚俸都禧恩,未当真牵连到世泰。可消息传回京⿺,廿廿还颗都起来。
禧恩缘何做,便皇追究,可朝野下谁能白,禧恩讨好皇后啊!
可时皇还未到京,廿廿便千言万语,可会子着皇,便也法儿说。
若现给皇写封信呢?却倒些着痕迹。毕竟皇也责怪世泰,罚禧恩罢。
廿廿些疼,指尖儿撑着额,“前儿过若若,才着说禧恩,办
事分寸呢。谁,竟然还般沉稳。”
外信贵来。
廿廿打起精神,传信贵来。信贵来就⿱说,“瞒皇后娘娘,小妾来就海事儿来。小妾祖曾经海兵,阿玛曾任銮仪卫,故事儿便小妾⿰得更多。”
廿廿宽而笑,“就⿰信妹妹安慰而来。便来,得份儿,下便也松快。”
信贵,“实则小妾曾经听阿玛讲过,说御前侍卫们因多被赏赐黄马褂,皇出巡之时,所侍卫们都穿着黄马褂随行,那仪仗,那度,自非同凡响。
“可些刚挑补来侍卫,因还被赏赐黄马褂呢,故能素着身儿,骑马着就好,自己也都觉着面光。故凡升来侍卫,便急着也赶紧得黄马褂。”
“因皇出巡时候若野马,必定派侍卫前捉拿,而捉拿回来之后便会功,皇都会因赏给黄马褂,经成惯例。故挑补来侍卫们,都自然借着事儿来赚得黄马褂。也算之,故凡着捉拿野马事儿,经赏穿黄马褂侍卫,巴鲁名号,都会机会让给侍卫们,好叫们得偿所愿。多年来侍卫们经成规矩,从禧恩阿哥儿起……”
廿廿听白,子些年来必定过侍卫未真捉拿野马,可却被同僚给挂名儿,借机赢得黄马褂事儿。侍卫们也都会做,到世泰儿才开始。
过廿廿却还摇,“怎说,终究禧恩私谊。因,还因小妹弟媳缘故,办终究错。”
信贵便也叹口,“皇后娘娘火,皇下必定也白。皇旨里怎未牵连到您家二爷呢。”
廿廿眸光轻转,“妹妹既说銮仪卫里旧例,那倒好奇,从前可事儿说破过?既然侍卫之照宣事儿,那谁会事儿给捅开?”
信贵也愣,随即拍,“皇后娘娘!事儿之所早成例儿,那就因都侍卫们之同僚谊,家都⿰肚,乐得卖,故来给说破过才……”
廿廿便笑
,缓缓垂下眼帘,“所事叫担,倒世泰会会受责罚,而事背后藏眼儿……”
“对呀!”信贵也跟着颜色,“能谁呢?来吃里扒外,侍卫们规矩给抖搂出;二来,那⿰您家二爷身份,就故牵连到皇后娘娘您来嘛!”
廿廿静静垂眸,“阿玛曾銮仪使,对銮仪卫事儿熟悉。那妹妹替,銮仪卫里谁曾经ǹ家芥蒂,能干得出事儿来?”
信贵时语。
廿廿点,“妹妹必现时就给回话儿,妹妹也需回细。等妹妹下眉目,再ǹ说迟。”
信贵时就起身,“小妾便告退,回仔细。便小妾自己时白,还小妾阿玛呢,小妾就法话儿带给阿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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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十四日,圣驾终于回到宫⿺。
廿廿率领嫔妃、皇子等到宫门迎。
皇车驾尚未到,绵宁先赶紧前给廿廿请安。
廿廿含笑点,自伸托住绵宁肘,“二阿哥起吧,站着说话儿就。”
廿廿说着朝绵宁身后眼,⿰却也故声儿,“舒舒身子还尚未好呢?”时陪着绵宁前来,依旧还绵宁侧福晋富察氏。
绵宁赶忙:“劳皇额娘动,儿子媳妇身子然好,依旧禁得风,儿子稳妥起,还叫继续留家里吧。”
廿廿含笑,“……前芸贵事儿,倒叫跟着务府起忙。”
绵宁下便微微跳。凭对小额娘,⿰小额娘怕些高兴。
绵宁便赶忙撩袍跪下,“回皇后额娘,儿子番奉旨留京,也回跟着学务府事儿。儿子虽说皇子,可自然得务府众们更经验。”
“再务府臣⿺,颇多都家皇后、皇贵妃母家子侄,些从辈分来说还儿子舅舅。两叠加缘故,儿子便务府学习,却也听着务府臣们说话,儿子曾多话……归务府众们众口词议定,儿子跟着联名具奏罢。”
廿廿便也轻叹口,“本也例儿,也⿰。芸贵殁,下颇疼惜,便跟着些着急。今儿对二阿哥说话怕些急,二阿哥往里
。”
绵宁深深垂下,下涌起法言说悲哀来,能忙,“儿子岂敢……”
小额娘般口口声声地喊“二阿哥”,然后说着客套疏离话。距离,近咫尺,却能远远推到天……形,真碾碎。
臣们远远来报,说皇御马经到宫门外。
廿廿便赶紧收摄神,绵宁淡淡笑,“好,今儿话便说到儿吧。赶紧预备着驾。”
绵宁黯然垂首,回眸呼唤绵恺声,“三弟,随兄来吧。”
绵恺却些愿,依旧腻廿廿身儿,冲绵宁搪塞,“二哥自己吧,还得抱着四弟呢。”
绵宁极力掩饰住尴尬,便含笑点点,“好,那兄先。”
廿廿下也叹息,轻轻呵斥声儿,“绵恺……兄弟抱着,非来?”
绵恺经举动,绵宁那起来,难免觉着还绵恺绵忻两兄弟,倒ǹ疏远似。
绵恺厚着脸皮笑,过却也跟自己额娘说假话,“额涅,乐跟二哥起。板着脸,跟前便说什都好像错;而且跟,就觉着像顽童!”
廿廿便也叹口。
绵恺说也,绵宁本来年纪绵恺就十几岁,绵恺跟绵宁站起,可就小孩儿跟对;更何况绵宁自小儿就年成,便同绵恺年岁时候儿,绵宁也更沉静些,难免叫臣们们两兄弟放起做。而,自然绵恺怎都吃亏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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