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鸾萧廷宴》 第1章 重活一次 云鸾睡得迷迷糊糊间,突然有人丢了颗石子,砸到了她的手腕上。 她呻吟一声,扶着酸痛的脑袋醒过来。 有一道软软糯糯的声音,从屋外传进来。 “四姐……四姐,你醒一醒……” 云鸾原本模糊的视线,在黑暗中渐渐恢复清明。 一缕微弱的烛火,让她看清楚了屋内的情况。 她撑着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脑袋痛得犹如快要炸裂开来。 思及刚刚喊她的那个声音,她心头涌过一阵搅疼。 她抬头,朝着房门看去。 “小五?” 纸糊的窗户破了一个洞,一张可爱娇憨的小脸,从纸洞里露出来。 他满眼担忧地看着云鸾:“四姐,我刚刚怎么喊你,你都不应声,真是吓死我了。睿王那个人不好,姐姐你别喜欢他了好不好,也别为了他和父亲闹,娘说父亲将你关进柴房是为你好,你还好吗?” 云鸾怔愣地凝着,那纸洞里的小脸,她脑袋一片空白。 这是她十多岁的小弟云淮? 可来报信的人不是说,小五不是死了吗?是得了风寒死的,母亲伤心过度,抱着小五的尸体一起跳入了府内的水井里。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为何睁眼醒来,还能再见到小五? 云鸾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用力地揉了揉眼睛,睁眼发现门外站着的小五没消失。 她抬手便给了自己几巴掌。 剧烈的痛意,从脸颊蔓延开来。 小五见云鸾扇打自己的脸,他吓坏了,他退后几步,眼底满是慌乱。 “糟了,四姐肯定是被父亲打傻了……” 他扭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喊。 “娘,娘,四姐傻了,她居然打自己的脸。” 云鸾呆愣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云淮跑走,大着嗓门四处嚷嚷。 她捂着自己疼痛的脸颊,不禁红了眼眶。 她能感觉到疼,这种痛感真实地让她不知所措。 这不是在梦里,小五不是在她梦里复活? 她捂着脸颊泪眼婆娑地凝视着这熟悉的柴房—— 柴房四周,堆满了干柴,干柴的中间是一个小型的灶台。 烧火的槽里,还有那闪着火星的炭火。 这是父亲将她关在这柴房后,母亲偷偷让人添地,就是怕她在这柴房冻着了,染了风寒。 母亲刘氏一共生了五个孩子,三儿两女,大儿二儿已经成婚,三女儿也已经许配了人家,明年就举行婚礼。 云鸾排名第四,下面还有一个弟弟。 她是五个兄弟姐妹中,最淘气最任性最纨绔的那一个。 所以从小到大,她进过无数次这间柴房。 二哥成婚后,二嫂疼惜云鸾,经常偷偷在柴火堆下藏了一条御寒的毯子。 云鸾忍不住哽咽了一下,她跪在地上,用力去扒拉这柴火下藏着的毯子。 当她的手,拽到那柔软的毯子后。 她跌坐在地,抱着那毯子,低声哽咽。 她想起前世,被关入柴房前发生的事。 睿王邀她喝茶,她不知怎么突然昏迷,再次醒来就与睿王衣衫不整搂抱在一起,父亲气得扇了她一巴掌,将她关入了柴房。 后来,她被关了两日,得了一场很重的风寒,几乎差点死了。 父亲以为她是为睿王殉情,他气极,怒骂她一番,第二天上朝入宫,便向皇上请旨,让她嫁给睿王。 谁知,恰巧边境有敌国进犯。 皇上说,若是父亲能率领云家军击退敌国,待他凯旋而归那一日,便是她与睿王大婚的日子。 父亲别无选择,当场接旨。 十天后,边关传来战报,我军大败,九万云家军命丧黑风峡谷。 人人都说,是父亲急功冒进,害了南储九万儿郎。 后又被人从父亲书房翻出通敌卖国的书信,云家九族差点被诛杀殆尽,睿王说是他拼死为云家求情,才免了诛杀云家九族的命运。 后来她意外得知,造成这一切的人,根本就不是父亲,而是萧玄睿。 想到这里,云鸾的脑袋,当即便轰隆隆作响。 今日就是她被关在柴房的第三日。 圣旨不能求,将军府决不能和睿王府做挂钩。前世睿王就是以将军府女婿的名义,接近将军府那几个副将,在暗中一一策反,许他们高官厚禄,诱导他们背叛父亲。 她决不能让事情重蹈覆辙,绝不能让父亲进宫,向皇上请旨让她嫁给睿王。 云鸾猛然站起身来,可能是起得太猛,她的眼前一阵阵的眩晕传来。 她狠狠地跌坐在地,脑袋昏沉一片。 她爬在地上,抬着头死死地盯着房门。 “母亲……” 她要告诉父亲,睿王这人不可信,他就是一只蓄谋已久,侵吞她云家的一匹饿狼。 她奋力朝着门口爬去。 突然一阵脚步声从外面渐渐的传过来,云鸾的眸光一亮。 咔嚓一声,有人打开了门锁。 云鸾还没反应过来,整个身体都被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父亲那个不知轻重的,一巴掌打得这么重,这整张脸都肿了起来。呀,这额头怎么这么烫啊,莫不是感染了风寒?” 云鸾紧紧地攥着母亲刘氏的袖子,眼睛通红地看着她。 她想要开口说话,可眼前的意识,越来越沉重。 她不能睡,她要见父亲,她要告诉她的家人们,她不要嫁给睿王了,她再也不喜欢那个男人了。 她既然能重活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云家重蹈覆辙啊。 可她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再张口说一句话,眼皮沉重犹如千斤。 母亲,母亲…… 刘氏满眼心疼地捏着帕子,给云鸾擦拭眼角的泪水。 “不哭,不哭啊,娘带你出去,咱不禁足了。娘不听你父亲的,不关着你了。” 云鸾张了张嘴,泪眼朦胧。 她拼命的吸取着母亲身上的温度,她不由得怔怔地想,她有多久,没有感受到母亲温暖的怀抱了? 从小到大,母亲都不舍得打她,还记得最后一次相见,是父兄阵亡的消息传来,母亲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与她断绝了母女关系,将她赶出了家门。 而后,三年,整整三年的时间,直到母亲抱着小五跳井,她都再没见到母亲了。 她好想念母亲啊,想得她心头绞痛。 气血翻涌,急血攻心,云鸾忍不住吐了一口血出来。 第2章 求婚圣旨 刘氏吓了一跳,连忙用帕子捂住她的嘴角:“怎么吐血了啊?来人,快点抬四小姐回去,快点请大夫。” 小五急得乱跺脚,他急着要背云鸾出去。 可惜,他身板太小,完全承担不住云鸾的重量。 大嫂体格比较健硕,平日最爱舞刀弄枪,所以她二话不说跑过来,让二嫂扶起云鸾搭在她背上。 刘氏哭着在一旁帮忙,几个人扶着云鸾,急匆匆地往鸾凤阁而去。 婢女如春看到这幅架势,吓得红了眼睛哭着喊着小姐。 没一会儿,大哥二哥,还有父亲便急匆匆地赶来。 三姐拽着气喘吁吁的大夫入内,在众人焦急的目光下,大夫忐忑不安地把脉查看病情。 云鸾目光恍惚的,看着眼前这一个个熟悉的至亲。 大哥二哥,大嫂二嫂,还有三姐。 父亲母亲他们都没死,他们都还活着…… 她的眼睛,渐渐地模糊。 她想去伸手,抱一抱他们,但她整个身体都非常虚弱,眼皮沉重的,更是睁不开。https:/ 刘氏的手,一直都紧紧的握着云鸾的手,不曾松开半分。 在刘氏温暖的怀里,云鸾的意识不受控制地渐渐模糊,不知不觉地沉睡了过去。 半刻钟后,大夫诊脉结束,他说四小姐感染了风寒,又因为情绪激动,急血攻心所以才吐了血。 他开了药简单交代了一些情况。 大嫂去送周大夫离开,一家人不敢打扰云鸾休养,纷纷悄悄地离开了内室,全都聚集在了厅堂。 二嫂让下人上了茶点。 刘氏愁眉深锁,沉着脸看向云傅清:“我都说了,不能将她关这么久,偏你要狠心关她。现在好了,她感染了重风寒,刚刚又吐了血,我的鸾儿啊,这次是丢了半条命啊。” 云傅清板着脸,一言不发。 刘氏看着,越发来气。 “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今天我就把这话撂在这里了,鸾儿喜欢睿王,那就让她喜欢去。我们家谁都不许再反对……若是我们再反对,鸾儿的这条命还要不要了?这可是我拼了命,十月怀胎生下的宝贝肉疙瘩,你们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三姐云倾捏了捏刘氏的肩膀,她抬头看向云傅清,附和着说道:“父亲,母亲说得没错,既然四妹这么痴心睿王,我们就不要棒打鸳鸯了。” “是啊父亲,小四从小便是一根筋,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那种。再这样拖下去,说不定她真的要想不开了。”二哥云枫素来性子急,沉不住气,率先嚷嚷起来。 他年纪与云鸾就相差两岁,两人平日里总是打打闹闹,他是第一次见到云鸾这样死气沉沉,病入膏肓的模样。 看着平日活泼爱闯祸的妹妹成了这个鬼样子,他心里比谁都要难受。 二嫂看着云枫的焦灼模样,她也跟着劝了几句。 小五云淮从小便依赖云鸾,其他几个兄姐时常要上战场,唯有云鸾陪他玩的时间更多,所以他对云鸾也更亲近。 他红着眼睛,直接跑到了云傅清那里,屈膝跪在了地上,撒娇似的扯着他的衣袍。 “爹,求你可怜可怜四姐吧。看她那么痛苦,我也跟着难受……” 大嫂扭头,看着自家夫君眼底那担忧的神色,她叹了口气看向云傅清也跟着劝道。 “公爹,四妹的性子我们都了解,如果我们不松口,恐怕她是要抗争到底了……怕就怕她嫁不成睿王,要为睿王殉情。” 云傅清叹息一声,眼底掠过几分无奈。 在这屋里的人,全都是他的血肉至亲,他们疼惜宠爱鸾儿,他又何尝不是? 他对鸾儿的一颗慈父之心,从来都不比他们少半分。 只是睿王这人,根本就不是鸾儿的良配。 可,他说破了天,终究还是无法扭转鸾儿的心。 云傅清闭了闭眼,满脸的疲惫。 “当今圣上,有五个儿子,且并未立太子。这五个儿子皆已成年,个个出类拔萃。这皇位有的争了……原本我们云家不涉入党争,只看那些王爷争个你死我活就是,我们独善其身就好。” “如今闹出了三日前的那件事,哎,我们云府注定是要与睿王府脱不开了。这局势已定,我们云家势必要卷入这朝堂夺嫡的风雨诡谲中了。” 第3章 拦截父亲 她的价值被利用殆尽后,萧玄睿将她丢入冷院,任她自生自灭,再也没有看过她一眼。 她被困在这四方院里,不知年月几何—— 疼她的二嫂,偷偷跑到王府想要接济她,被王府的侍卫发现,一脚踢到了肚子。 二嫂那时已经快要临盆,那一脚下去一尸两命。 之后,他又让人撩拨离间她与母亲的关系,母亲与她断绝母女情分。 最后母亲抱着小五,绝望地跳井自杀。 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萧玄睿在谋划,在布局,为的便是将云家所有人,残忍的推入地狱。 嗡的一声,脑袋犹如针扎般的刺痛。 云鸾大汗淋漓地睁开眼睛,猛然坐起身来。 她有些恍惚地望向四周,这才惊觉,刚刚那一切皆是梦境,她真的重生了,真的回到了三年前。 想起梦中那一幕幕,她的气息紊乱至极,滔天的恨意在心中翻涌。 她恨不能活撕了萧玄睿和尹白莲那两个畜生。 突然,几道窃窃私语声,从外面传入她的耳畔。 “娘,父亲今天能求来赐婚圣旨吗?” “应该可以,这些年,你们父亲从未求过皇上什么。” 求婚圣旨?父亲已经上朝入宫了吗? 云鸾呼吸紊乱,手指紧握成拳,眼眸猩红一片。 她连忙掀开了被褥,赤脚下了床榻。 谁知,刚刚站起身来,她的脑袋便传来一阵晕眩。 她呻吟一声,身子一歪又跌倒在了床上。 内室的动静,惊扰了外面的人。 刘氏带着三姐云倾,连忙奔入内室。 她们将云鸾搀扶起来。 刘氏满眼都是担忧地看着云鸾:“鸾儿,你这是干什么?你身体还很虚弱,赶紧趟回床上继续养着。昨夜你发了一夜的高烧,这到了天亮才好不容易好转。” 云鸾一阵恍惚,她紧紧地攥着刘氏的衣袖。 “母亲,带我去见父亲,我不想嫁给睿王了……” 刘氏蹙眉,满眼不解地看着云鸾:“鸾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满心期许,能够嫁给睿王吗?你父亲好不容易松口……他刚刚出发入宫。” 云鸾有些气息不稳,红着眼睛,郑重其事地看着刘氏。 “母亲,我想过了,父亲说的没错,睿王不是我的良人,从前我年纪小不懂事,看不懂这一点,如今大病一场,我全都想明白了。” 刘氏一怔,她眼底满是诧异。 “鸾儿你怎么胡言乱语呢?莫不是病糊涂了?” 她说着,便伸手摸了摸云鸾的额头。 温度正常啊,热度已经退下去了。 云倾满脸担忧地看着云鸾:“小四,你没事吧?” 云鸾摇了摇头,她现在根本没时间,向她们多做解释,不理她们异样的目光。 她朝着外面大声喊如春。 如春疾步跑了进来:“小姐。” “赶紧让人备马,我要去宫门口,拦截父亲……”云鸾撑着头部的晕眩,慢慢地站起身来。 如春有些迟疑,云鸾低斥一声:“怎么?还不去办?” 如春的身子一抖,很少见小姐这么凌厉的样子。 她连忙低声应了,头也不回地朝着外面跑去。 云鸾扯了一件外衫,裹在身上,步履不稳地朝着外面走去。 刘氏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个女儿怎么就突然转了性,突然就不愿嫁给睿王了。 她走过去,抓住了云鸾的胳膊。 “鸾儿……你又要闹什么?” 她声音里带着的满是疲惫。 云鸾红着眼睛扭头看向刘氏:“母亲,从今往后,女儿再也不会胡闹了。三姐,你看着母亲,我的事,由我自己解决。” 云倾眼眸复杂地看着云鸾,这一刻,她居然觉得小四是如此的陌生。 好像,她突然间就长大了。 云鸾推开刘氏,疾步朝着外面走去。 这一路,她走得极为艰难。 脑袋眩晕得厉害,胸膛里的心脏,好似将要跳出喉咙般。 双眼所看到的东西,全都天旋地转—— 她伸手,捂住难受的心口,靠在廊道的一个柱子旁歇了几口气。 云倾从后面追上来,搀扶住了她的胳膊:“小四,你怎么样?你的脸色很难看,你想要做什么,我替你去做,你回去躺着好吗?” 云鸾紧紧的抓着云倾的衣袖,她眼眶微红,怔怔地凝着自己的三姐。 想起前世,三姐死时的惨烈画面,她喉咙间忍不住翻涌着一股股腥甜。 三姐素来知道,她喜欢睿王,所以在萧玄睿遭遇伏击时,她没有半分犹豫,挡在了萧玄睿的面前。 那一把弯刀,直接穿胸而过。 三姐当场断气死亡,死前还喊着云鸾的名字,让她一定要幸福。 想到前世那一幕,云鸾气息紊乱地闭上眼睛。 再睁开眼时,她已经调整好了自己怒恨的情绪。 她一脸孤勇,就像是一只从地狱爬出来的鬼,即使飞蛾扑火,粉身碎骨,她也要拼劲全力去弥补,去保护好她的每个至亲至爱之人。kuAiδugg 云鸾推开云倾,哽咽着声音说了句:“三姐,我今年十六岁了,我已经长大成人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去解决。云家儿女,向来坦坦荡荡,无所畏惧的。” 她扭头,冲着云倾勾唇一笑。 而后,她便挺直脊背,撑着一口气,一步步朝着大门口走去。 这一路,她脊背的衣服,渐渐地被汗水浸湿—— 这条路即使再长,再难,她就算是跪着,也要继续走下去。 走到大门口时,云鸾脑袋晕眩得更加厉害,她伸手扶着门框,缓了缓神。 一张脸颊惨白如纸,额头不断地冒出冷汗。 整个身体,都控制不住的战栗发抖。 她狠狠地咬破了唇角,铁锈般的甜腥味道,顿时流窜在口腔内。 嘴角的疼意,当即让她清醒了几分。 如春备好了马车,连忙跑过来,搀扶住了云鸾。 “小姐……” “扶我上马车……”云鸾咬牙吩咐了句。 如春低声应了,扶着云鸾上了马车。 这一路上,云鸾不停地催促车夫,让他快一点,再快一点。 —— 睿王府的书房,萧玄睿身穿一袭绛紫色的锦衣华服,正拿着毛笔写字。 突然外面走进来一个侍卫。 “王爷,镇国将军这会儿,已经到了宫门口。据属下打听得知,云四小姐感染了风寒,病情挺严重的。应该是以病情,逼着镇国将军让他入宫请旨,让圣上为王爷和她赐婚。” 第4章 绝望吐血 萧玄睿轻勾唇角,眼底掠过几分轻蔑。 “那个蠢货,真是没有让本王失望啊。本王稍微勾勾手指,她就犹如一只狗般摇尾乞怜,拜倒在本王的袍下了。” “吩咐下去,立即将敌国进犯边境的事,通报上去。这一次,本王要送父皇一个大礼。” 侍卫低声应了,连忙退出办事。 萧玄睿丢了毛笔,负手而立站在窗棂前,凝着那天际的乌云密布。 “这一次,本王定能利用将军府,给父皇立一个大功。云鸾,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来人,伺候本王更衣,本王要入宫上朝。” —— 这一路上,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在街道疾驰。 过往的行人,看见是将军府的马车,纷纷避让。 云鸾坐在马车内,紧紧的攥着帘幕,手里冒出不少的汗水,那汗水几乎都将帘布给浸湿了。 她的面色潮红,刚刚降下去的温度,又慢慢地灼热起来。 马车颠簸,颠得她整个人昏昏沉沉。 她依靠在车厢,很想闭眼睡去,可一旦思及父亲入宫会请旨赐婚,她又狠狠地用贝齿,咬破了自己的嘴巴。 顿时,血腥味在口腔里,四处流窜。 唇上的刺痛,再一次让她清醒了几分—— 如春坐在一旁,不敢吭声,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云鸾讳莫如深的神色。 她看着小姐破损流血的嘴角,眼底闪烁得满是担忧。 马车在距离宫门口四五百步时,云鸾挑起帘布,看见了父亲入宫的背影。 他穿着武将官服,与其他几位武将,并肩踏入宫门。 云鸾连忙跨出一步,扬声大喊了声:“父亲,留步……” 这一声,可谓是声嘶力竭。 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喊完这句,她便忍不住低声咳嗽了几声。 喉咙里顿时传来,强烈的刺痛感。 云鸾的身子一歪,差点跌出马车,摔在地上。 如春及时伸手,拉住了云鸾的胳膊。 可能因为距离比较远,云傅清并没有听到云鸾的呐喊声。 他脚步未停,踏入宫门,瞬间便消弭了身形。 云鸾满眼都是焦灼,她攥着粘稠的手掌,让车夫加快速度冲过去。 车夫胆小如鼠,有些迟疑:“四小姐,这可是皇宫门口啊。我……我不敢啊。” 云鸾稳了稳心神,一把推开了车夫,拽着缰绳,扬起马鞭朝着马屁股上一抽。 “驾……” 骏马顿时扬起前蹄,嘶吼一声,疾驰而去。 马车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宫门口冲。 宫门口的守卫,见此情景,立即竖起长刀,大声呵斥。 “皇宫内院,不许驾马车而入。请速速停车……” 如春吓得面色惨白,她紧紧地攥着云鸾的衣袖:“小姐……” 云鸾立即勒紧缰绳,骏马扬起马蹄,嘶吼鸣叫。 马车车厢,朝着后面倒立,如春吓得惊呼一声,身子险些跌出马车。 车夫吓得,摔进车厢内,早已人事不知了。 云鸾的眼底没有半分慌乱,她勒紧缰绳,驯服骏马的狂躁,顺利让马车停好。 宫门口的守卫,看到这一幕,纷纷眼露诧异看着云鸾。 这女子可真是大胆,这份胆量,一般的男子都不一定会有。 云鸾扔了手中的缰绳,翻身下了马车。 在落地的时候,却因为头脑晕眩的厉害,她踉跄了几步。 如春立即下车,扶住了云鸾。 云鸾攥着手掌,便要冲入宫门。 侍卫握着刀柄一横,挡住了她的去路。 “没有令牌,闲杂人等,不得入宫门一步。” 云鸾的眼睛泛红,她一口温热,顿时梗在了喉间。 令牌,她没有令牌—— 她的心,不由得猛然下沉。 她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她望着宫内那长长的甬道满心凄苦。 难道,即使她重活一次,还是阻止不了前世的悲剧吗?httpδ:/m.kuAisugg.nět 她清楚地记得,她云家渐渐走向毁灭,就是从这封圣旨开始的。 这道圣旨,从来不是她幸福生活的开端,而是让云家走入地狱深渊的开始。 云家灭亡,一个个亲人,皆离她而去。 这样的痛苦,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一阵阵眩晕,犹如浪涌,朝着她席卷而来。 急血攻心,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再次从她嘴里吐出来。 她的身子僵硬地朝后仰倒,如春扶着她的胳膊,哽咽哭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啊。你可千万别吓唬奴婢。” 闻讯赶到的大哥云慎,看到云鸾那绝望吐血的模样,他心疼到了极致。 他连忙翻身下马,趋步上前,搀扶住了云鸾。 “小四……” 原本面容呆滞,趋于绝望的云鸾,当听到大哥的声音时,她渐渐回过神来。 她怔愣地扭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大哥。 蕴藏在眼眶里的泪水,这一刻,再也控制不住从眼角流淌而出。 大哥当初死的时候,是被人砍断了双臂。 那双臂膀,曾经抱着她,给予她最大的温暖。 她时常淘气闯祸,大哥总是温柔地看着她,爱怜地抬手抚摸着她凌乱的发丝。 温文尔雅的大哥,最是在意自己外表的形象。 可他最后,却被砍断了双臂惨死。 云鸾呜咽哭着,扑入他的怀里。 “大哥……对不起……” 云慎满眼都是疼惜地看着云鸾,他抬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脊背。 “乖,不哭。我听母亲说,你不想嫁给睿王了,想要阻止父亲求旨是吧?” 云鸾抽泣着,仰头看着云慎。 “大哥,你信我,我真的不喜欢他了,他不是我的良人。我真的不想嫁给他了。” 云慎温柔地给她擦着眼泪,指腹轻轻地抹掉她嘴角的血迹,他点了点头。 “嗯,大哥信你。小四想要什么,大哥都会应你……乖,别哭了。” 他当即便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宫门口的守卫瞥了眼令牌,倒是没有为难他们,让他们入了宫门。 云慎拉着云鸾,跨过那道高高的宫门。 云鸾心底翻涌着激动,怔怔地感受着,大哥温热宽厚的手掌握着她手的温度。 她已经有很久,不曾感受过这种温暖了。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这温暖来之不易,她再也不会将它丢失。 第5章 女儿不孝 长长的甬道里,云鸾一眼便看见了即将要步入第二道宫门的父亲身影。 她的心尖发颤,朝着那道身影,拼劲全身的力气声嘶力竭地呐喊。 “父亲……父亲留步。” 话刚出口,她便忍不住咳嗽几声。 云慎满眼都是担忧,也跟着喊父亲,两个人的声音传递过去,在长长的甬道内,响起一阵阵回声,他们的声音尤其清晰。 云傅清停止了脚步,眼底带着诧异转身,怔怔地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从远处狂奔过来。 云鸾气喘吁吁,还没跑几步,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云慎紧紧地搀扶住她的胳膊:“别怕,有大哥护着你呢,断然不会让你受伤的……” 云鸾的鼻头,猛地一酸。 头脑的晕眩,渐渐地被驱散几分。 她与云慎相互搀扶着,急切地奔向云傅清。 云傅清看到虚弱憔悴的女儿,他眼底掠过几分心疼,回转脚步往回走。 其他的几个武将,纷纷面面相觑。 云家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云傅清伸手扶住了急切冲过来的云鸾。 她一张小脸惨白,额头脸颊流淌出了不少的汗水。 他抬起衣袖,轻柔着动作,擦了擦她脸颊上的汗渍。 “鸾儿,你真是胡闹。你不是还在病中吗?怎么就追了过来?你放心,我不会再阻止你和睿王在一起,此番进宫,我面见圣上,就是为你求赐婚圣旨的。” “你身染风寒,吹不得冷风,让你大哥赶紧送你回家。父亲一定会把赐婚圣旨给你求来的。” 云鸾听着父亲的话,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潸然泪下。 她哽咽着,扑入了云傅清的怀里。 她心里痛极,紧紧地攥着他的袖子。 “父亲,我不要和睿王在一起了,你别去求婚了。我不想嫁给萧玄睿了……你说得对,他不是我的良配,我早该看清楚这点的。” 云傅清惊诧不已,怔愣地看着云鸾。 “鸾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不想嫁给睿王了?” “你不是从小便爱慕他吗?以前是父亲太固执己见,丝毫不考虑你的感受,你……” 云鸾无比的急切地打断他的话。 “父亲,女儿说的都是真的。女儿真的不想嫁给睿王了……女儿以前年纪小不懂事,如今大梦一场,什么都想明白了。” “我对睿王,只是年少轻狂的一时痴迷罢了,其实我根本就不喜欢他。那只是我的执念,如今大梦初醒,我方才知道,自己曾经错得有多离谱。为了他的事,我屡屡和父亲闹,女儿不孝……” 云鸾说着,屈膝便跪在了地上,她仰头看着云傅清,眼底满是坚韧与决绝。 “女儿真的不喜欢他了,一点也不喜欢了,父亲你信我好不好?求你就信我这一次……”最后的声音满是祈求。 云傅清眼底掠过一些惊讶,他心里渐渐地掀起云涌。 他有些激动,握着云鸾的胳膊,将她搀扶起身。 他有些不确定,提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一字一顿问。 “你……真的都想明白了?如果今晚不去求赐婚圣旨,父亲以后都不会再求了,你真的不后悔?” “过了今天,明天你就没有任何机会了。父亲再不会这样纵着你……让你胡闹的。” 云鸾凝着父亲紧张的神色,她的鼻翼酸涩得厉害。 她哽咽着斩钉截铁地回道:“父亲我想明白了,我真的不会后悔。云家儿女,向来敢爱敢恨……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我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https:/ 她这句话,说得很是清脆明亮,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犹犹豫豫。 云傅清扬眉,沉闷的心情,顿时愉悦起来。 他仰头朗声一笑,一扫刚才的阴霾情绪。 “好好,云家儿女向来都是敢爱敢恨无比洒脱。我的鸾儿,自然也不例外。” “你既然这样说,那父亲就信你。你说不求,那就不求。父亲是真的不想你卷入皇家……” 一入宫门深似海,凡是嫁入宫门的女子,有几个幸福快乐的? 血一般的悲剧,他见过太多了。更何况,睿王的为人,他是从来都看不上的。 云鸾跟着破涕而笑,她眉眼弯弯,眼底涌动着失而复得的狂喜。 她紧紧地抱着云傅清,犹如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一般在撒娇。 “父亲,以前的鸾儿让你忧心了……女儿不孝,请你原谅女儿。” 云傅清的眼眸,不由得微微泛红。 自从女儿喜欢上睿王,她的整副心思都挂在那个男人身上,她就再也不对他这个父亲亲热撒娇了。 以往,他们因为睿王,更多的就是无尽的争吵。 这是第一次,叛逆的女儿终于懂得了父母的良苦用心,终于不再因为别的男人,而和他这个父亲生分了。 云傅清忍不住低下头去,偷偷地用指腹抹了抹湿润的眼角。 “傻孩子,你是父亲的女儿,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 云鸾看着父亲,偷偷地在擦眼泪,她心酸得厉害,眼泪忍不住盈上眼眶。 她抱着父亲的胳膊,声音里充满愧疚,哽咽着道歉。 “父亲,对不起,以前是女儿不懂事,总是惹你生气。以后,女儿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女儿什么事都听你的,女儿再也不会为了其他人,而伤父亲你的心了。” 云傅清听到这话,他的身子忍不住的轻轻颤了颤。 隐忍在眼眶的泪意,眼看就要忍不住滑落下来。 他拼命忍住那汹涌的泪水,忍的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他避开云鸾的目光,低声咳嗽着说道:“你跟你大哥回家去吧,父亲知道了你的意思,断然不会在朝堂上,向皇上请旨了。你身体不好,就要好好养着……等到未来有机会,父亲带你上战场杀敌。” 云鸾乖巧无比的点头应了,她依依不舍地,被云慎拉着手,往宫门口走去。 云傅清一直都在忍着心内的情绪,当他看见一双儿女转身。 他仓皇转身,走远了一些距离,避着其他的武将视线,手掌撑在宫墙边,微微佝偻了身形,无声地流淌着泪水。 第6章 卖身葬母 云鸾走到宫门口,一回头,便看见父亲好像在无声地哭泣。 她刚刚停止的泪意,再次涌现上来。 她捂着唇瓣,低声哽咽。 堂堂南储先帝亲封的镇国将军,这么多年在沙场浴血奋战,受过那么多次伤,流过那么多次血,从未掉过一滴眼泪。 如今他却为了自己这个不争气不听话的女儿哭了。 云鸾只觉得,满心都是愧疚。https:/ 父亲,父亲,以后她绝对不会再让他失望,再让他伤心。 她要做一个,让他觉得骄傲的好女儿。 北风吹起,一股股冷风,朝着云鸾的身上吹。 云鸾刚刚清醒的脑袋,又不禁产生几分眩晕。 云慎脱下披风,搭在了她的身上:“走,大哥带你回家。” 谁知,他们还没来得及离开宫门,便看见宫外有一个士兵,骑着骏马疾驰冲过宫门。 他手里拿着令牌,扬声大喝:“紧急军情,八百里加急……” 门口的侍卫,纷纷退至一旁,云慎拉着云鸾,退到了宫墙下。 那打马的士兵,骑着骏马疾驰入宫。 云鸾抬头,看着那士兵与骏马的身影,消失在长长的甬道内。 在前世这个时候,边境是传来了敌国进犯的军情。 之后皇上下旨,封父亲为统帅,睿王为副将,一同赶赴战场,赐婚圣旨当场便颁发,九万云家军对睿王放松警惕,每个人都将他当做是自己人看待。 也正因为如此,睿王成功潜入云家军内部,获取一部分人的信赖,暗暗策反了父亲的一些心腹。 如今,父亲不会在金銮殿上求赐婚圣旨,那么睿王也就没有理由以云家女婿身份,去接触父亲的心腹策反他们。 父亲和睿王不是翁婿关系,那么他也不必忌讳睿王,听从他的号令行事。 赐婚圣旨的改变,可以说很大程度改动了睿王的第一步计划,第一步一旦没有落实,他接下来肯定还有其他的动作。 那么,他的其他计划会是什么呢? 云鸾闭上眼睛,将前世的事情一一回忆一遍。 越想,她的脸色越加惨白。 她想起来了,这一天也是尹白莲卖身葬母的日子。 尹白莲借机进入将军府,这绝不是一个巧合,她绝对是睿王的另一个计划。这个计划,必须是尹白莲成功入了将军府,才能实施的。 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要阻止尹白莲入府,阻碍睿王的进一步发展。 云鸾猛然睁开了眼睛,那一双眼眸刹那间潋滟璀璨至极。 坐着马车掠过街头时,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跪着一个身穿粗麻布衣可怜楚楚的女子。 她的身边,躺着一个满脸惨白,已然断气的老妇人。 女子的右手边,放着一块粗布帕子,帕子上写着卖身葬母。 云鸾挑开车帘,往人群里看去,她的眼底,掠过几分晦暗。 尹白莲……她握紧了拳头,让车夫停下,她靠在窗口,目光冰冷地凝着尹白莲。 滔天的恨意,犹如浪潮一波波袭来。 前世,尹白莲入将军府后,很快便讨得了母亲的欢心,母亲认她为义女,对她视如己出。 可尹白莲,非但没有感念云家的好,她暗中利用将军府的势力,为睿王谋事。 在睿王的计策成功后,她是第一个对云家落井下石的人。 母亲更是她亲手逼死,逼着跳入府内的那口古井的。 或许,从一开始,云家就是睿王的棋子,尹白莲才会如此践踏云家对她的真心。 云鸾的眼眸,满是腥红。 这时候的尹白莲,是刻意遮掩去了她的绝色容颜,她故意弄了很多的泥巴沙土,抹在自己的脸上,她甚至还在脸上易容了几个暗红色的胎记。 正因为这样的伪装,让旁人看不清她的容貌,所以才没人敢擅自上前多管闲事。 从古至今,人都是比较看重外貌的。 这大户人家的主子,就算是买奴婢,也不愿买个面容丑陋的回去。 正是有了这样的盘算,尹白莲才能跪在街头许久,都没人上前将她买回家,她也有了等待云鸾到来的机会。 一步步,萧玄睿算得很精准,几乎是算无遗策,拼着十分把握要将尹白莲送入将军府。 将军府向来守卫森严,陌生人绝不允许进入将军府半步。 这些年,不是没人心机叵测的塞人入将军府。 刘氏是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人,在她管理下的将军府,可谓是苍蝇都难飞进去。 将军府的下人几乎都是家生子,都是服侍多年的老人,十多年都不曾添加一个新人入府。 正因为这样,萧玄睿才想了这个法子,塞尹白莲入府。 萧玄睿与尹白莲,他们两个从一开始便是认识的—— 他们从始至终,都将云府众人耍得团团转。 一想到这里,云鸾心里的恨意,根本就压不住。 她恨不得现在就将尹白莲给吞吃入腹。 云鸾眼底,闪烁着幽光。 云府马车在尹白莲眼前,缓缓的行驶而过—— 尹白莲瞥了一眼,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疯了似的跑到了云府马车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贵人,求你帮帮我吧,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求你可怜可怜我,买了我让我好好安葬我娘吧。你的救命之恩,我定会涌泉相报……” 云慎蹙眉,挑起了车帘,看向外面跪着的孤苦女子。 他刚要说什么,却见云鸾冲他摇头。 她按住云慎的胳膊,让他不要出声。 云鸾缓缓地挑开车帘,透过缝隙,居高临下地望着披着羊皮装成小绵羊的尹白莲。 “大街上那么多人,你为何只拦着我的马车?向我求救?” 围观的众人一看,居然是云四小姐,他们纷纷带有一种看好戏的兴味。 这云四小姐,是云府一个特别另类的存在。 云家的其他人,无论男女个个都是文武双全,是南储少有的英杰。 先不说云家那大公子二公子,年纪轻轻就跟着镇国将军南征北战,立下不少战功。 单说那云三小姐,从十岁起便跟着镇国将军上阵杀敌。 同是女儿,云三小姐可是南储少有的巾帼英雄,而云四小姐呢,在南储则是出了名的草包。 若说这草包,包到了什么地步呢?那是文不成武不就,就是个二愣子。 第7章 心性冷硬 能力不行,整天只知道斗鸡走狗,天天还犹如花痴一般,追在睿王屁股后面跑。 整个京都城,没人不知道,这位云四小姐为睿王如痴如狂,痴狂到能哐哐撞大墙的那种。 这孤女若是求将军府的其他人,也许还有戏,可若是这混不吝的云四小姐,她肯定是不会发善心,做这等好事的。 在她心里,她只惦记着睿王,一心扑在睿王身上,她才不会管这种闲事,浪费时间呢。 曾经有个乞丐,想要向云四小姐乞讨,差点没被废了一双手,自此云鸾小魔王的称号,便渐渐在京都城流传而来。 尹白莲没想到,云鸾会突然这么问。 她眸光一转,当即便红了眼睛。 “我……我看到是云府的马车,所以我才拦的。京都城的人,谁不知道,云府的人从上到下,最是淳厚善良,若是云府的人能买了我,我也能有个好去处,不必被其他人糟蹋。” 云鸾勾唇,轻蔑笑了声。 “嗯,我云家人向来是淳厚善良,为国为民的。可惜,你找错了人,难道你不知我云鸾,是这京都城出了名的混不吝纨绔吗?世上有那么多人面临困厄,凭什么我独独要救你?” 尹白莲的脸色,微微一变,她怎么都没想到云鸾居然会这么回应。 瞧着云鸾的态度,恐怕她再继续哀求,也是无济于事。 尹白莲缓缓的抬起头来,朝着人群外面扫了一眼,她的目光在下一刻与一个人对视上。 那人冲她点头,让她稍安勿躁。 尹白莲收敛回视线,低垂下眼帘。 云鸾一直都在观察着尹白莲,自然也注意到了她望出去的目光,她顺着那方向看去,在拥挤的人群里,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她眼底掠过几分了然,前世也是这时候,萧玄睿的心腹太监魏明出现,言语间借着睿王威逼她,让她收留下尹白莲。 现在想来,这个魏明早在这里潜伏已久了。 他们就等着,她这只愚蠢的羔羊上钩,掉入他们设好的坑里呢。 云鸾眼里,漫过几分嘲弄。 下一刻,魏明便从人群里走出来,他穿着青灰色的衣袍,腰间挂着一个价值连城的羊脂白玉玉佩。 那块玉佩其实是属于大哥的,之前,她为了讨好魏明,不惜将大哥收藏多年的羊脂白玉玉佩送给了魏明。 如今,那玉佩明晃晃地映入她眼帘,她只觉得刺眼至极。 当初是她蠢,想着讨好了萧玄睿身边人,这些人就能为她在萧玄睿身边说好话,替她博得一些好感。 殊不知,她的一番奉承行为,在魏明和睿王府的那些奴才眼里,她就是一只摇尾乞怜想要吃天鹅肉的懒皮狗。 萧玄睿包括他的那些下属,一直以来都是拿她当狗一样耍弄着玩。 想到此,云鸾的眼底满是冷意。 魏明趾高气扬地走到云鸾面前,淡淡地瞥了眼尹白莲。 “云四小姐,这是什么情况啊?这姑娘看着挺可怜的……你不会嫌麻烦,真的见死不救吧?” 尹白莲低下头,非常配合的抖了抖身子,不停地抹着眼泪。 “云四小姐不肯帮我,我也不怪她,怪就怪我自己命苦……” 魏明的脸一沉,他冷然看向云鸾。 “云四小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姑娘既然求到你面前,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实话告诉你吧,我家王爷可是喜欢心地善良的女子。若让王爷知道,你竟是心性冷硬之人,他恐怕不会喜欢你,更不会娶你为王妃。” “你赶紧买下这姑娘,让她安葬母亲,带她回将军府吧,否则我就把你见死不救的事,告知王爷去。到时候,你看看王爷恼不恼你?” 以往他只要说这样的话,云家这个四小姐就会满脸慌乱,求着他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睿王。 然后,她便会百依百顺,听从他的安排一一照做。 京都城的人,人人都知云鸾纨绔,却也人人都知道,唯有一个睿王能降服住着这个纨绔,让她从一个小野猫,变成一个乖巧听话的小兔子。 魏明似笑非笑地看着云鸾,等着她的服软求饶—— 然后,他就可以依照计划,顺水推舟,帮助尹姑娘成功入将军府了。 尹姑娘只要入了将军府,呵……一些事情也就成了。 尹白莲低着头,满脸期待地等着云鸾将她亲自扶起来。筷書閣 王爷出手,断然没有失败的道理。 云鸾这个蠢货,肯定会将她恭恭敬敬地请入将军府。 呵,王爷交给她的任务,她也就能顺顺利利的完成。 其他围观的人,好笑地摇头笑了。 “这小厮,倒是会拿捏云四小姐的软肋。” “是啊,谁不知道,云四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睿王生气啊。” “看来这女子,今天是要走大运了,若能进了将军府,倒也是她的福气了。” “谁说不是……” 云鸾凝着众人,那看热闹幸灾乐祸的神色,她也忍不住勾唇一笑。 他们还在以为,她是曾经那个痴缠着萧玄睿的傻子吗? 呵,所有人都在看她笑话。 都在等着看她,堂堂将军小姐,是如何对一个阉人太监讨好奉承的。 当初她是怎么将将军府的脸面丢在地上任人践踏的,今日她就要怎么一一捡起来。 云鸾眼底掠过几分冷意,她从马车上跳下来,竭力忍住脑袋的晕眩,走到了魏明的面前。 魏明眼底满是讥笑,就像是施舍一般对云鸾道。 “云四小姐到底是在乎我家王爷的……你放心,待此事结束,我会帮你在王爷面前说好话的……” 云鸾挑眉,轻声一笑,脑袋虽传来阵阵痛意,可在这一刻,她却无比清醒。 “是吗?” “那当然,我的话王爷向来都能听得进去,要不然三日前你怎能有机会和王爷私会成功?”魏明眼底满是得意,他握着那触感温润的白玉:“好在你肯舍得,将这玉佩送给我,才促成了你的夙愿。四小姐,你现在就该趁热打铁,听说镇国将军入了宫,想必是去请旨赐婚了吧?还别说,四小姐你的动作可真够快的……” 唰的一声响,只见一阵刀光,从他眼前划过。 魏明的瞳孔大缩,一阵剧痛从他手上传来。 第8章 砍断手指 他眼底满是惊恐,不敢置信地去看自己那被砍断的两根手指。 鲜血淋漓的手指,滚落在地,沾染了不少的泥土。 原本握在掌心的玉佩,落在了云鸾的手里。 “呵……其实我的刀法更快……” 魏明捂着断指处,他蹲在地上嚎啕大叫:“啊,云鸾你疯了吗?你居然敢砍我的手指?你不想嫁给睿王了?若让我家王爷知道了,你别说嫁到睿王府了,你便是连睿王府的门都摸不到……” 云鸾唇角勾着笑,居高临下地看着魏明,满眼都是讥讽。 她动作轻柔地揪着衣袖,仔仔细细地擦着玉佩上不小心沾惹的血迹。 “我这几天,一直都在找我大哥的玉佩,没想到这上乘的玉佩,居然是被你这个狗奴才给偷走了。奴才就是奴才,偷东西,自然是要砍手指的……没要你一条胳膊,我已经算慈悲为怀了。”筷書閣 周围的所有人,几乎都惊呆了。 他们根本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幕。 云鸾她……她居然拿着刀子,砍断了魏明的手指将玉佩夺了过来。 她砍断魏明手指的时候,手起刀落,没有丝毫犹豫,动作快如闪电,几乎是一息之间的事。 所有人都没防备,所有人都没看清楚,她到底是怎么出手的,那动作太快了。 更令他们惊骇的是,这魏明可是睿王的心腹啊。 云鸾如今砍了睿王心腹的手指,她这是彻底要和睿王决裂吗? 这怎么可能呢,痴恋了睿王十多年的云四小姐,突然幡然醒悟回头是岸了,这事若是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啊。 尹白莲眼底满是惊骇,她的脑袋当即便一片空白。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云鸾居然动了睿王的人? 她不是爱睿王如痴如狂吗?她怎么敢砍掉魏明的手指? “大哥,这玉佩被小人给偷走了,妹妹给你寻回了,你还要吗?”云鸾说着,便将擦拭干净的玉佩,递给了坐在马车里的云慎。 云慎眼底掠过几分暗芒,轻勾唇角一笑,伸手接过了玉佩。 “我就说玉佩怎么找不到了呢,原来是被这下贱东西偷走了。也不知道,睿王到底是怎么教导手下的……难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谁知道呢?反正这人偷了大哥的玉佩,我砍他两根手指头,应该不算过分吧?”云鸾挑眉笑问。 云慎摇了摇头,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不过分,一点也不过分。只不过是砍了手指,没要了他的命,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这玉佩,可是先皇赏赐给云家的,若云家真要追究,灭了他的九族都不为过。” 魏明咬牙切齿,一双眼睛赤红,死死地盯着云鸾。 “云鸾,我再说一遍,我没偷玉佩。这玉佩分明是你为了讨好我,让我替你约王爷出来,你亲手送给我的。” 云鸾嗤笑一声,微微挑眉。 “有谁能给你作证吗?或者有谁亲眼看见,是我亲手送给你的?” 魏明一怔,当时云鸾将东西送给他的时候,旁边确实没有他人存在。 可即使是这样,也不能污蔑是他偷的啊。 他痛得脸色惨白,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能作证的人名。 云鸾冷然一笑:“说不出人名,拿不出证据,那这玉佩就是你偷的。这玉佩价值连城,乃是先皇所赐,这样贵重的东西,你都敢染指。魏明你简直胆大包天……” “如今我伤你两根手指头,算是轻的。若你不服,大可去找萧玄睿过来,给你撑腰。呵,我倒要看看,堂堂一国王爷,为了包庇你这小偷,是怎样将黑说成白的。” 魏明整个人都懵了,他仰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犹如变了一个人的云鸾。 怎么会这样? 云鸾不是仰慕他家王爷吗?王爷说了,只要他用王爷的名讳来诱哄云鸾,云鸾就能像一条狗一般听话,让她咬谁就咬谁,让她往东,她都不敢往西。 可如今,这是什么情况? 云鸾二话不说砍了他的手指,丝毫不顾念王爷的情面—— 冷酷无情到,好似她从来都没喜欢过王爷。 魏明心里,不由得涌过一些惶恐。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云鸾你敢这样对我,难道你就不怕王爷知道了,恼了你再不肯搭理你吗?云鸾,你怎么敢?” 云鸾嘲弄地嗤笑一声:“呵,你家王爷算个什么东西?我为何会怕他生气,不理我?你偷了我云家的玉佩,我为何不能处置你?你回去告诉萧玄睿……我与他之间,就如你的手指,从此一刀两断。” “你……云鸾你简直太放肆?”魏明恨极,他被砍断了两根手指,彻底成了半个废人,他恨不得活撕了云鸾。 云鸾捡起地上染血的刀,冷冽的刀光闪烁在她眼上,她冷然笑着低声呢喃。 “再多一句话废话,你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 魏明的脸色一阵惨白,他自知这位四小姐一旦不顾念王爷的情面,他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虽然她是出了名的草包,文不成武不就,可就算是草包,也能将他这个不懂武功的人给轻松处理了。 硬碰硬下去,他准没好果子吃。 魏明素来是个能屈能伸的,他从地上爬起来,捂着流血的断指处,放了一句狠话:“云鸾你给我等着,我家王爷不会放过你的。” 狠话放完,他便狼狈逃窜而去。 那些围观的人,也都懵了。 他们眼底满是不可思议—— 这云四小姐突然转性了,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真是诡异至极,让人忍不住不寒而栗。 尹白莲看着魏明走了,她心里渐渐的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 再继续纠缠下去,她肯定也落不到好处。 云鸾突然就像是疯了般,令人捉摸不定……她现在还是不要招惹了。 尹白莲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打算偷偷的溜走。 谁知道,她刚站起身,便被云鸾按住肩膀,狠狠地又压了下去。 砰的一声响,她的膝盖狠狠地磕在了地上。 地上有不少的小石子,好巧不巧她的膝盖重重地磕在那些石子上。 第9章 倾城倾国 一阵钻心的疼,从膝盖传来,尹白莲煞白了一张小脸。 云鸾俯身,两根手指捏起尹白莲尖细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来。 “姑娘,别说我不帮你……看你这么可怜,我觉得,我确实不能见死不救。” 尹白莲的眼眸一怔,一时间摸不清云鸾是什么心思。 她的笑,总是透着一股阴森,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都说云鸾纨绔,是个特别直率单纯之人,可如今她看着云鸾这一双眼睛,晦暗不明犹如幽深古潭,令人难以捉摸。 云鸾笑着,看向四周还没散去的人群。 “各位,你们有所不知啊,这女子乃是南储千年都难得一见的大美人……你们若是错过了这么一个大美人,恐怕会抱憾终身啊。” “云鸾为了不让各位遗憾,现在就给你们揭开谜底……等我把她的真面目,暴露在你们面前,我觉得应该进行一场拍卖,价高者得。到时候,这位姑娘所得到的钱财,绝对是前所未有的丰厚。这也能对得起她这个身价,也不算是辱没了她的绝美容貌了……” 尹白莲的脸色,刹那间惨白。 她惊恐万分的看着云鸾,她,她怎么知道,她容颜倾城绝色? 她怎么知道,她没有以真面目示人? 她的事情,王爷一直都安排得很隐秘,除了王爷本人知道她容貌,其他人不可能知晓她的真面目的。 云鸾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他们纷纷低声窃窃私语。 “云四小姐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这卖身葬母的姑娘,是故意将自己弄丑的?我瞧着,她那脸上有一块很大的胎记,应该不是伪装吧?” 谁知,那人的话音刚落,便见云鸾从马车里拿出一个水囊。 尹白莲见了,她不顾膝盖上的疼痛,便要从地上爬起来跑走。 云鸾冷笑一声,几步掠到她面前,动作快速点住了她身上的穴道。 尹白莲的身体,顿时不能再动弹分毫。 她慌乱无比地看着云鸾:“四……四小姐,我……我不要你帮忙了,求你放了我,给我一条生路吧。” 云鸾挑眉,她笑得一脸温和。 “姑娘,你该不会是误会了吧?我现在就是在帮你啊,就是在给你找一条生路啊。我好心帮你,你可不能颠倒黑白,不识好人心啊。” “来来来,让大家伙好好看看,你究竟是一个怎样倾城倾国的美人。谁家若是买了你啊,那可得好吃好喝的供着。南储第一美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 百姓们全都骚动起来,都想看这卖身葬母的孤女绝色容颜。 聚齐过来的百姓,越来越多,渐渐地将云鸾和尹白莲围成了一个包围圈。 尹白莲急得,一双眼睛通红。 她冲着云鸾摇头:“不,不要……” “别怕啊别怕,我这是帮你,你既然是卖身葬母,肯定是想找个好人家的。你放心,凭着你的绝色容貌,肯定能给你找个好归宿的。”云鸾说着,一手捏着她的下颌,一手捏着水囊往尹白莲的脸上泼水。 那些水流淌在尹白莲的脸上,渐渐地冲刷掉她脸颊上的污泥与隐隐若现的青色胎记。 众人个个都瞪大着眼睛,看着这一幕。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惊呼一声。 “啊……脸上的脏污还真的都洗去了。就连那块胎记也没了……” “天哪,她好美啊。” “那一张脸蛋国色天香,令人沉醉啊。” “我……我要买她。” “我也要……” “这么漂亮的美人,谁不买,谁是傻子,我也要买。” “哎哎,你们别急,云四小姐不是说了嘛,让我们拍卖,价高者得。” “对对,价高者得,这样才刺激。” “我出五十两……” “切,才五十两?这么一个倾城绝色的美人,你就出五十两,你是侮辱人吧?” “我出一百两……” “哈哈,笑掉大牙了。我还以为一千两呢。我出一千两。” “……” “我……我出一千五百两。” “两千两……” “……” 不用云鸾提醒,那些围观的人,在看见尹白莲绝色的容颜时,都已经自发自觉地拍卖起来。 云鸾很满意的看了眼这盛况,她拿出怀里的帕子,替尹白莲擦着她脸颊上的水渍。 “啧啧,瞧瞧这是多么漂亮的一张脸啊。姑娘啊,你若想找个好人家,根本不必死赖在我身上,凭着你自身能力,你就能得偿所愿的。我相信,凭借你的容貌,以高价买你身的人,肯定会好好对你。” “为奴为婢都不会让你做的……你放心,你不会受苦的。最不济,你也能当个受宠的小妾,吃香的喝辣的,让那些后院的女人死命地嫉妒你,都无法争走你的宠……” 尹白莲心里害怕到了极致,更是将云鸾恨到了骨子里。 这贱人,等着吧,她不会忘了今天的奇耻大辱,总有一天,她会报复回来的。httpδ:/m.kuAisugg.nět 她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对云鸾道:“我会记住四小姐,今日对我的大恩大德的。” 云鸾不置可否地点头,她冰冷的指尖,一点点地临摹着她那张精致美丽的五官轮廓。 “嗯,你是该好好记住的……尹白莲!” 尹白莲的身子,猛然一抖。 她脑袋一片空白,惊悚无比地看着云鸾:“你……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她根本就没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任何人。 云鸾如何知道她名字的? 她到底还知道了什么? 云鸾眯着眸子,似笑非笑地凝着尹白莲,她并没有回应尹白莲的问题,而是缓缓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那些聚集的人群,不自觉地给云鸾让出了一条通道。 尹白莲连忙抬手,欲要抓住她的袖笼:“云鸾你别走……” 云鸾一甩衣袖,软滑绸缎的袖子从尹白莲掌心掠过,她抓住的只是一片冰冷的空气。 四周那些百姓,纷纷将她围住,阻断了她继续纠缠云鸾的动作。 云鸾走出人群,云慎伸出手来,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上马车。 马车的帘幕刚刚放下,云鸾的脸色便陡然惨白起来,眼前闪过一阵阵眩晕,她歪倒在云慎的肩膀。 第10章 道貌岸然 刚刚她一直都强撑着身体,如今累极,她只想闭眼睡去。 云慎与如春吓坏了,连忙让车夫速速回府。 —— 金銮殿上,文武大臣,分列而立。 身穿袍服带着紫金冠的萧玄睿,一直都在观察着云傅清那里的动静。 从云傅清入殿,到皇上坐上龙椅,再到各位大臣纷纷出列,探讨这次边境的作战对策。 他等了足足有两个时辰,都没等到云傅清向皇上请旨赐婚。 萧玄睿俊美的脸庞,渐渐地暗沉下来。 他敛下眼底的晦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要操之过急,他算的每一步计划,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云傅清绝对会向父皇请旨赐婚,这只是早晚问题。 敌国进犯,边境混乱,皇上与文武大臣,当即便一致决定,让云傅清率领云家军以及二十万大军,赶赴边境应敌。 在这期间,皇上让云傅清选择副将人选。 他明里暗里地提示云傅清,让他选一位皇子,随着他去往边境历练。 萧玄睿的一颗心,缓缓的提起来,他眼底闪烁着期待,一直都在看着云傅清。 接下来,云傅清应该是要向父皇请旨赐婚了吧? 请旨赐婚后,就能顺理成章地封他为副将,携带他去边境迎敌。 这场战役,注定是要赢的,到时候这战功,可就属于他了。 父皇忌惮云家权柄已久,借着这个机会,他定能送给父皇一个大礼。 在诸多皇子中,也唯有他了解父皇的心结,也只有他能替父皇排忧解难,解决心病。 云傅清的目光,朝着殿内的皇子们,一一扫视而去。 萧玄睿挺了挺脊背,脸上露出的全都是志在必得。 他抬起眼眸,看向云傅清。 他以为,云傅清会与他的视线对上,两个人再来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他都已经做好,冲着云傅清微笑了。 谁知,下一刻,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云傅清抬手,指向他——后面的方向。 萧玄睿嘴角的笑意,顿时僵硬住。 他的脸色一变,猛然回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皇三子——翼王萧玄翼胆战心惊地出列,畏畏缩缩地朝着云傅清躬身。 “多……多谢云将军点名,本……本王定然会好好配合你,为南储打一场漂亮的战役。” 说完这句话,他的脸色几乎都青白一片了,身体更是控制不住的发抖。 云傅清冲着翼王回了一礼,轻声一笑。 “王爷不必客气。” 皇上坐在高位,静静的看着下面的暗涌,他眼底亦是闪过几分诧异。 这几日,关于云家四小姐与睿王的传闻愈演愈烈。 他还以为,云傅清这次会提拔睿王,携着他去战场应敌呢。 他没料到,云傅清选择的人,居然会是一直都碌碌无为,贪生怕死的翼王。 萧玄睿竭力稳住,懊恼的神色,尽量让自己的表面风轻云淡。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似有若无地凝视着云傅清—— 他想不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云傅清居然选了翼王,而不选择他? 在云家的眼线,不是来信说,云傅清已经答应云鸾,要为他们求赐婚圣旨了吗? 如今赐婚圣旨没求,去边境应敌也没让他去。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这是为何。 萧玄睿越想,脸色越加不好看起来。 云傅清一个眼神,都不给他,漠然到了极致。 萧玄睿心里,渐渐地攒燃起了一团火。 一直到下朝,他都没等到云傅清的求婚圣旨,这次出征人选,差不多已经定型,下了朝云傅清便会率领军队,赶赴战场。 军情紧急,今天的朝会很快便结束。 皇上离开金銮殿,众臣匍匐跪地,恭送圣驾。 而后,他们便纷纷起身,离开金銮殿。 萧玄睿忍着心底的暗涌,走到了云傅清的面前,眼底带着几分关切,低声询问了句:“云将军,本王听说,云四小姐得了风寒,不知道她身体现在如何了?” “关于前几日的事情,真的不怪云四小姐。是本王太过喜欢云四小姐,所以没忍住,做了一些孟浪行为。为表歉意,本王待会与你一同去云府,亲自向云夫人负荆请罪如何?” 云傅清看着道貌岸然的睿王,他清浅一笑。 “睿王客气了……之前那事,是小女糊涂,冒犯了王爷金尊玉贵之身,好在没发生实质性的关系,还有回旋的余地。这件事,不怪王爷,请王爷不要自责。经过此次一场大病,小女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若说要赔礼,该是我去王府道歉才是。” “王爷大可放心,以后小女绝不会再做出那种不耻之事,叨扰王爷清闲。微臣现在,必须要尽快率军出征,就不与王爷寒暄了。” 萧玄睿一怔,他还没来得及回应,云傅清已然大跨步离开,不再与他交谈。 他怔愣地站在宫檐下,五指渐渐地紧握成拳。 凝着云傅清离去的背影,心中涌动着浓烈的不甘。 他眼底尽是阴霾,云傅清刚刚那番话疏离到极致,没有半分要与他结下姻亲的态度。 云鸾痴恋他多年,他不信那个蠢货会突然对他没了情意。 那蠢货做梦,都想着要成为他的女人,怎么可能因为一场大梦,就幡然醒悟不喜欢他了? 呵,简直是笑话,肯定是云傅清逼迫那蠢货,与他划清界限的。 他自问,自己根本没做过,对云家不利或者得罪云傅清的事,他想不通云傅清为何这么不待见他? 他堂堂皇子,一国王爷,如今居然会被一介莽夫这么嫌弃,他心里翻涌的全是怒意。 殿外的心腹赵赟跑过来,凑到他耳畔禀道。 “王爷,魏明将事情搞砸了。他非但没让尹姑娘成功入云府,云四小姐还砍断了他两根手指。如今,魏明正跪在王府请罪。” 萧玄睿眼底满是惊诧,不可置信的看着赵赟。 “你说什么?” 云鸾她怎么可能会砍了魏明的手指? 魏明可是他的心腹,平日里,云鸾哪次不是对魏明阿谀奉承,刻意讨好? 那蠢货居然敢有胆子,如此对魏明?这怎么可能? 萧玄睿根本就不相信,这件事是云鸾做的。 第11章 功亏一篑 赵赟神色凝重地点头:“王爷,此事千真万确,属下没有半分隐瞒。魏明亲口说,是云四小姐砍了他的手指,将前几天送给他的玉佩夺回来。还污蔑他偷了玉佩……不但如此,尹姑娘她还被人用五千两银子给买走了。” 萧玄睿眼底怒意翻涌,他的脸色难看至极。 “不可能,这不可能。” 赵赟知道,王爷向来算无遗策,没有任何事出过什么差错,可事情就是这样,他没有半分隐瞒。 魏明失败,尹姑娘被人买走,他们的这一步计划彻底失败。 他握拳跪在地上:“王爷,还请你冷静一下,赶紧想想接下来的解决之法吧。尹姑娘的事,比较紧急,若是再拖延时间,说不定她的清白就……” 萧玄睿的喉间,一时间热气翻涌。 他的身形忍不住轻轻晃了晃,他抬手扶住了旁边廊道的柱子。 突然间的转变,让他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他一时间竟然有些缓不过神来。 云鸾那蠢货,到底是怎么回事? 平日里,缠他那么紧,如今真正要用到她的时候,却屡次失败。 他眼底掠过几分恼意,这蠢货如此没用,他是不是一开始就用错了棋子? 第一步计划没有成功,紧接着第二步又半路夭折。https:/ 事情彻底脱离了他设计的轨道。 不行,他决不能让计划功亏一篑。 否则,他如何在众皇子中脱颖而出,赢得父皇的关注,坐上储君之位? 赵赟连忙起身,搀扶住了萧玄睿的胳膊。 “王爷,你没事吧……” 萧玄睿紧紧咬着牙关,周身都散发着冷冽至极的气息。 他一把推开赵赟,一双眼眸猩红凝着他。 “你……速速出宫,去救出白莲。务必要将她护住,否则她若是少了一根毫毛,你提头来见。” 赵赟立即跪地,低声应道:“是,属下领命。” 萧玄睿忍不住低声咳嗽了几声,口腔里隐隐有腥甜流窜。 他握着拳头,抵住唇角:“咳咳……赵赟你附耳过来,本王还有其他事吩咐你去办。” 赵赟起身,靠近萧玄睿。 当他看见,萧玄睿嘴角的血丝,他眼底掠过几分担忧:“王爷,你没事吧?” 萧玄睿摇头,他薄唇凑近他耳畔,低声呢喃了几句。 赵赟听了,当即便点头应了,而后便急匆匆的离去。 萧玄睿压制心底的波澜,擦干了唇角溢出的血迹,他眼底掠过几分阴鸷。 “在这世上,还没有我萧玄睿做不到的事。佛挡杀佛,神挡杀神,谁也阻拦不了,我前行的路。” 他费了很大的心力,才将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而后,他便去御书房求见皇上。 没人知道,他在书房与皇上说了什么。 —— 云鸾心里有事,即使风寒折磨得她脑袋昏昏沉沉,她也不敢让自己沉睡过去浪费时间。 时间紧迫,她必须要随时保持清醒,一一击破睿王对云家所设的那些陷阱。 她靠在云慎的肩头,只眯了一会儿,待回了云府,她便陡然清醒过来,坐直了身体。 云慎没想到,云鸾这么快就醒了。 他看着她惨白的脸颊,眼底满是担忧。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这脸色太苍白了,你不要再到处乱跑了,我抱你回房间休息……如春你赶紧跑回鸾凤阁,将汤药熬起来,让小四喝了。” 如春连忙应了,掀起车帘,急匆匆地跑入府内。 云慎下了马车,将云鸾抱起,步入府内。 云鸾靠在云慎的怀里,开始沉思接下来的事情。 她阻止了赐婚圣旨,阻止了尹白莲入府,砍了魏明的手指。到了这个时间,萧玄睿肯定知道了他的这些计划,已然失败。 那么接下来,他又该想什么法子补救呢? 以他的行事作风,即使这些计划失败,他也不可能会放弃最终的目的。 那么,他肯定会想其他的法子,继续进行计划。 这其他的法子,到底会是什么? 如果他再另寻他法,重新送尹白莲入云府,那么尹白莲入了云府,能替他做什么事? 尹白莲入府,绝对是重中之重,他绝不会轻易放弃这个计划。 他手里有那么多暗卫,谁都没派,偏偏派尹白莲这么一个姿色倾城,却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女子入府。 他的图谋到底是什么? 美色?难道是以美色当武器,来撬动云府严密的防控吗? 美色对谁最有用——答案毋庸置疑,肯定是好色的男人。 好色的男人是谁? 云鸾轻轻眯眸,突然,她的脑海灵光一现。 她想起一个人,此人可以说是极其好色。 这人名叫韩当,他不但是云家军副将,更是父亲的结拜兄弟,他虽然有妻子,却屡屡越过妻子,纳好几个美妾入府—— 为此,父亲不止一次找过他谈话,让他收敛。 可他仗着当年救过父亲一命的恩情,向父亲诉苦,说他就只有爱美人这么一个癖好,苦苦哀求让父亲成全他,否则他还不如死了。 父亲无法,顾念当年他的救命之恩,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胡闹,收敛美人无数。 他的府邸,就在云家东边,两家相邻平日来往甚密。 可以说,韩当是唯一一个,能够随意进出父亲书房的人。 父亲对他极其信任,他对父亲也是极为忠心耿耿。 这些年,不是没人暗地里收买韩当,让他背弃父亲,但韩当从未起过异心。 云鸾微微蹙眉,萧玄睿的这个美人计,对韩当真的管用吗? 韩当那么忠心的人,他怎会为了一个尹白莲,而背叛父亲呢? 云鸾有些迟疑,不太确定,那封送入父亲书房通敌卖国的信,是韩当带进去的。 云慎将云鸾送回鸾凤阁,他叮嘱她好好养身体,便转身离去。 云鸾靠在软塌,出神想着韩当的事,想着想着,突然她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云鸾的呼吸一窒,猛然坐起身来。 她抬手,狠狠地拍了拍额头。 啊,她差点忘了一件大事。 她可真是糊涂了。 前世,就在这一天傍晚,先皇幼子,皇上同父异母的弟弟——宴王萧廷宴中毒身亡。 先皇在世时,极其宠爱这个老来的子。 第12章 宴王死期 他亲封当时只有六岁的萧廷宴为宴王,赐予他十万兵权,越过皇帝执掌南储北境领地。 这十万兵权,不属皇帝,只认宴王为主,可以说这是先皇留给宴王保命的筹码与王牌。 这么多年过去,十万的兵权,没人知道,到底发展成了怎样恐怖的势力。 因此,当今圣上,十分忌惮他这个幼弟。 每一年,他都会寻找各种理由,将宴王从北地召回,让他留在京都数月。 皇上的圣旨,宴王不得不遵从,所以每次回京,他都是经历九死一生的生死考验。 没成想,这一次宴王到底没抗住,被身边的人背叛,身中剧毒而亡。 宴王死后,第二天那十万兵权便被皇上收回,自此南储北地再没封任何一个王驻守。 之后,云鸾才从萧玄睿那里,无意间得知,宴王死亡的真相。 对宴王下毒之人,是他的心腹婢女,这个婢女跟随宴王数十年,数十年的时间,这婢女数次为宴王挡刀以身试险,因此才渐渐让宴王对她放下戒备之心。 所以,当宴王彻底信任她之时,便也是宴王的死期。 那婢女是萧玄睿的人。宴王的死,是萧玄睿的计划之一,这也是他能坐上储君之位,最重要的一个王牌。 云鸾与宴王并无任何接触,有一次宫宴,她只远远地见过一次。 当时他穿了一袭月白衣袍,脸色憔悴青白,打眼一看,就像是病入膏肓的短命之人。 宴王虽然满脸憔悴,却依旧遮掩不住,他惊艳光华的外表。 每个人都纷纷感慨,宴王生了张惊为天人的绝世容颜,说他是南储第一美人,也毫不为过。 若他没有身染恶疾,常年缠绵病榻,这京都中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想着要嫁他为妻。 可惜,他身体不好,得了恶疾,命不久矣。 没人愿意守活寡,因此宴王如今二十五岁,府内都还没有任何妻妾。 皇上表面对他宽和亲热,背地里很多人都知道,皇上忌惮他手里的十万兵权,巴不得他早点死。 所以,这宴王表面看着风光,暗地里不知道藏了多少危机。 这京都城的贵女,再是迷恋他的外表,家里人也不可能将女儿嫁给宴王。 云鸾之所以重视这件事,她就是看中了宴王手里的十万兵权。 若是她能在暗中,帮衬宴王这一把,以后她也能借助宴王的势力,以此来对抗萧玄睿。 萧玄睿的能力太强了,十多岁时,赵贵妃便利用母家,为他筹谋前朝势力。 如今,数十年这朝中遍布都是萧玄睿的势力。 这几年,萧玄睿更是收敛朝臣无数,南储的大半朝臣,几乎都被他收入囊中。 又加之皇上对他宠爱有加,这更加助长他的势力稳固。 这样一个人,她仅凭云家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撼动他。 若是能拉拢宴王同盟,很多事情,她有了助力,也就不会如此被动。 云鸾蹭得站起身来,她眼底闪烁着灼灼火光。 如今是晌午时分,距离宴王毒发,起码还有好几个时辰。 若是她提前将此事告知宴王,宴王是不是就能避免此劫,死里逃生? 只要宴王不死,那么她就能多了一个强大的帮手。 云鸾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 她急急地朝着书桌那边走去,刚要研磨写信。 如春便端着汤药入内。 “小姐,你如今还病着,怎么不躺在那里歇着?你赶紧把药喝了吧,喝了药小姐再睡一觉,出出汗,风寒也就差不多痊愈了。” “我给小姐备了很多的甜枣,小姐不要怕苦……” 云鸾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她不待如春把话说完,当即便端起汤药,咕咕咕一饮而尽。 那速度就像是喝水一样快,眉头都不带眨一下的。 如春几乎惊讶不已,小姐喝药什么时候这么爽快了? 她连忙将甜枣递给云鸾:“小姐这药很苦的,你赶紧含个甜枣润润……” 以往云鸾喝药,都得有这些东西备着。 喝一口药,就得含一颗甜枣才行,否则这药,云鸾一口都喝不下去,娇气得要命。 若不是因为娇气,以云鸾的天赋,她的武功造诣,早就超过三姐云倾了。 可惜,她性子懒惰,不想吃苦受罪,学什么东西,都半途而废,不愿意坚持下去。 所以这就造就了,她文不成武不就的样子。 云鸾推开如春递过来的甜枣,她将空碗递给她。https:/ “我现在用不着那东西……拿走吧。我有事忙,你退下吧……” 云鸾没空理会如春的惊诧,前世的那三年,她经历了太多凄苦的事情。 她早就对这些东西麻木了,汤药的苦怕什么?失去至亲至爱之人,才是这世上最凄苦之事。 她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而后便继续拿起毛笔书写起来。 时间紧迫,刻不容缓,她的速度必须要快。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她便写了一封信出来。 封好信封,她急匆匆地跑出去,让如春去找二哥云枫。 云枫的轻功好,在南储他的轻功几乎都是数一数二的。 所以,这封信必须得云枫去送。 云家与宴王素无交集,若想将此信,成功送到宴王手上,唯有云枫施展轻功,偷偷入宴王府,将此信呈现到宴王面前。 至于宴王信不信,这封信的内容能够很明确地给他答案。 云鸾在前世,通过萧玄睿对这件事了解得还算透彻,包括那个对宴王下毒的婢女。 宴王死后不久,她也还曾在睿王府中见过此女。 彼时,那个女人已经成了睿王后院的一员。 什么事情都不是空穴来风,依照宴王素日的谨慎,云鸾敢肯定,十有八九,宴王看到这封信,会对那婢女竖起防备。 这世间的事,无论是谁,都该宁愿信其有不愿信其无。 身为皇家子嗣,这样的道理,想必他更加清楚。 云枫很快便赶到,他以为小四出了什么事呢,跑过来的时候,大汗淋漓额头是一层汗水。 云鸾连忙拿了帕子,给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云枫难得享受到小四这样温柔的待遇,他的脸庞不由得微微泛红几分。 第13章 偷潜入府 他有些不自在的低声咳嗽问:“小四,你找二哥什么事?” 云鸾二话不说,脸色凝重的将信塞入他怀里。 “二哥,若是你信我,什么都不要问,立即将此信送到宴王的手里。宴王府必定守卫森严,你不要打草惊蛇,找到宴王的后门,从那里偷偷潜入府内,才是最稳妥点。这封信,不能交给任何人,你必须要亲眼看着宴王看到信里的内容……” 云枫满脸惊讶的看着云鸾:“小四,你的意思是说,要让我偷偷进入宴王府?” 云鸾点头,她满脸都是肃然。 她一双眼睛,带着希翼凝着云枫,一字一顿问。 “二哥,这件事,只能成功不许失败。你能办到吗?” 云枫看着妹妹严肃的模样,他顿时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 他顿时收起了玩弄之心,挺了挺胸膛,郑重其事的应道。 “小四你放心,哥哥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云鸾心底满是感动,她就知道,她的二哥是疼她的,无论她说什么,提什么要求,他都不怀疑,义无反顾没有任何犹豫地往前冲。 她的鼻头一酸,踮起脚尖,给云枫整理了一下衣衫。 “二哥,你自己小心些,我等你回来。” 她说着,便上前抱了抱云枫。 云枫有些尴尬地低声咳嗽几声,这小四好端端的,干嘛整得这么矫情? 他当即便咧嘴一笑,狠狠地捏了她的脸蛋一下,转身离开。 云鸾站在廊道,凝着他消失的背影,她抬手揉了揉被捏疼的脸颊。 她心里注入一股暖流,勾唇清浅一笑。 云鸾也没闲着,云枫离开府邸后,她看了眼时间,细细算着,这个时辰父亲也该下朝回府了。 有些事,在父亲走之前,她必须要和他好好谈一谈。 不管父亲信不信,她都得提前让他知道一些事情,让他提早防备。 至于尹白莲那里,她知道萧玄睿不会善罢甘休,他肯定还会用新的计划,送尹白莲入府。 她倒要看看,萧玄睿究竟用什么法子,将尹白莲送进来。 没过多久,云傅清便下朝回府,一回府他就吩咐刘氏,为他和儿子整理行装,他们即刻便要出发前往边境。 刘氏叹息一声,无可奈何地点头:“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云傅清眸眼带了几分温柔,看了眼妻子:“放心,我定会将我们的孩子,平平安安,一个都不少的带回来。” 刘氏红了眼睛,冲着他点头。 自嫁给他的那一天起,她便明白,她的夫君从来都不属于她,他是属于国家与百姓,是属于南储江山的。 这么多年,从无数风雨走过来,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离别。 而后,她便带着大嫂收拾行装。 云鸾因为刚刚喝了药,这会儿她有些犯困,可即使身体再疲累,她都咬牙忍着,不让自己睡过去。 时间紧迫,她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刚刚她才收到消息,皇上刚刚下旨,封萧玄睿为副将,跟随父亲一起去边境应敌。 父亲忙着准备其他的事,估计这会儿还不知道萧玄睿的事情。 云鸾撑着病体,让如春扶着,脸色不太好看的,从外面一步步走到厅堂内。 云傅清见女儿憔悴苍白的模样,他连忙趋步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 “鸾儿,你身上的病还没好,不要再到处走动了,赶紧回去休息吧。这边的事情,你也帮不上忙,乖乖的回去躺着养病。等父亲从边境回来,父亲就教你射箭骑马,我记得,你从前很喜欢这些的。” “不过自从你认识了睿王,一颗心扑到他身上后,你怕他会嫌弃你整天打打杀杀……故而再也不肯碰那些东西……” 他的话说到最后,渐渐的隐没了声息。 云鸾却听得,满心都是酸涩。 是啊,曾经她为了能够讨得萧玄睿的喜欢,她的确做了很多的傻事。 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他! 喜欢到,可以抛弃一切能抛弃的,包括她曾经的信仰与梦想。 云鸾眼底掠过几分恍惚,她的信仰是什么来着? 保家卫国,征战沙场,立誓要当个巾帼女英雄! 呵……她好像把那些东西,尘封的太久了。 久到,她几乎都快忘了……kuAiδugg 云鸾的眼眸,渐渐的泛红起来,她反握住云傅清的手,目光灼灼的看着父亲。 “好,女儿等着父亲凯旋而归,等着父亲亲自教女儿骑马射箭。女儿还要跟着父亲一起上战场打仗呢。” 云傅清的眼眸晶亮,很是激动的连忙点头。 “嗯,到时候,我们父女俩在战场上肯定能大杀四方,共同捍卫南储江山,捍卫我们云家百年帅府。” 云鸾满含热泪,跟着点头颔首。 她紧紧的握着父亲的手掌,这一次,她绝对不会让云家任何一个人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肯定能,一个都不少地回来。 书房内,云鸾亲自给云傅清泡了一杯茶,她将茶盏递到他的手里。 云傅清眯眼一笑,勾唇道:“鸾儿真是长大了,懂事了。为父还是第一次,喝你泡的茶呢。” 云鸾慢慢地蹲下身来,爬在他的膝头。 她在心里渐渐地酝酿着合适的话语,想着到底要以什么样的理由将前世的事情讲出来,才能让父亲有几分提防与信服呢? 她紧紧地攥着云傅清的衣袍,几次蠕唇欲言又止。 正当她想开口时,突然外面传来副将韩琦的声音:“将军……一切整装待发,我们可以出发了。” 云鸾的心,猛然一紧。 云傅清放下茶盏,托着云鸾的胳膊,缓缓地站起身来:“鸾儿,父亲要出发了,你不必送了,让如春扶你回房间休息去。你这场风寒,很是凶猛,可得好好养好身体才行。” 他说着,便往外走去。 云鸾慌乱无比的抬头,拉住了云傅清的胳膊。 “父亲……我有话要和你说……” 云傅清停止脚步,有些无奈地看着云鸾笑了笑。 “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好吗?时间真的挺紧的,真的耽搁不得了……” 第14章 荒唐梦境 本来他们是没时间整理行囊的,出宫时他都已经打算好,立即出发赶往边境,岂知皇上突然传来口谕,让他回府稍微整理一番,他才按捺住性子,回了一趟府邸。 一开始,他是不太明白皇上的用意。 直到听到云鸾说道:“父亲,你知道皇上已经下旨,封了睿王为副将,让他也跟随你去边境的事吗?” 云傅清一怔,转而眼底掠过几分了然。 “如果是这样,那就怪不得,皇上让我们回府整理行囊了。皇上这是铁了心,要让睿王跟着我们历练一番。由此也可见,在皇上的心里,很是宠爱睿王。睿王的前途,似乎不可限量。” 云鸾紧紧地凝着云傅清,一双眼睛满是血丝。 “父亲,你知道我为何突然会改变主意,不嫁给睿王了吗?” 云傅清眼底闪过几分疑惑看着云鸾—— 云鸾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唇瓣,她一字一顿沙哑着声音说道:“我染了风寒陷入昏迷后,其实是做了一个梦。梦中,父亲如了我的愿,向皇上请了赐婚圣旨。而后,边境敌国进犯,你与睿王去了边境迎敌。谁知,十天后传回噩耗,九万云家军尽数死于黑风峡谷。” “人人都说,是父亲你急功冒进,想要追杀敌国统帅立功,这才中了敌国的埋伏,惨遭暗算,被敌国断了退路,导致九万云家军死无葬地之地。” 云傅清的身子一颤,他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 他紧紧地皱着眉头,脸色铁青地斥责云鸾:“你这孩子,怎么能在这时候,说出这样不吉利的话来?你这不是触我军霉头吗?这些话,很是不吉利,你和我说说就算了,千万不要宣扬出去,以免扰乱了我方军心,要是让陛下知道,你这条命还要不要了?” 云鸾的鼻头一酸,当即便哽咽起来。 扑通一声,她屈膝跪在了地上。 她仰着头,一双眼睛满是哀戚与悲痛。 “父亲,我没有胡说。我真的梦到了那些……我梦到父亲你死了,大哥二哥也死了,家中叔伯堂兄弟全都死了。还有跟了父亲十多年的云家军,全都阵亡了……那黑风峡谷的血,几乎成了一片血色汪洋。” “后来,睿王带着你和哥哥们的尸骨回京,有人在父亲的书房搜出了通敌卖国的信件。皇上震怒,差一点将云家尽数诛杀……睿王拼死求情,才保下云家的妇孺……” 云傅清的胳膊,忍不住地抖了抖。 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云鸾眼中那无法掩盖的悲痛与痛恨。 “后……后来呢?” 云鸾忍不住哭泣出声,一颗颗泪珠,从眼角滑落。 她跪在地上,紧紧地抱住云傅清的双腿,将所有的哭泣声统统都咽入了喉间。 她的身体忍不住的发抖战栗,只要一想到,前世的那些悲惨画面。 她都心如刀绞。 痛,不是身体的传出来的,而是篆刻在灵魂里的。 她虽然重生回到了三年前,可曾经所遭受的一切痛苦与绝望,都深深地刻在了她的骨血里灵魂里永生永世。 “后来,我才知道,这一切全都是睿王的策划。是他暗中传陛下口谕,是他借着云家女婿的身份接近军中副将,一一策反他们,许他们高官厚禄,许他们声名赫赫的权柄。韩琦……刘帆,周成,还有韩当。他们都一一背叛了父亲……”云鸾抱着他的双腿,仰头眸光猩红的看着云傅清:“父亲……请你找机会,一定要在军中除掉韩琦,刘帆周成他们。” 云傅清只觉得喉间气血上涌,他不愿相信云鸾所说的。 她说的那些,简直太过荒唐。 他平生不信任何神佛,更不信那无稽之谈的梦。 他一把推开云鸾退后几步,沉着脸庞低声斥责。 “鸾儿,仅仅是一个梦而已,难道我就要以此来除掉这些,曾经陪着我走南闯北,出生入死的兄弟吗?韩琦从十六岁便跟在我身边,我与他早就情同手足。整整三十多年的兄弟情,我难道就因为一个梦,而将他格杀吗?” “还有刘帆,那年你母亲随我前往边关,为了保护你身怀六甲的母亲,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被歹人奸杀。那时候,你就在你母亲的肚子里……若没有刘帆,你可能早就胎死腹中,与你母亲一尸两命了。” “你知道周成他那一只眼是为何瞎的吗?那一年敌国将领,趁我不注意放冷箭,周成二话不说挡在我面前,那一箭直接穿透他的眼睛,险些丧命。你可知,若他不是替我挡了那一箭,那一箭是该射入我胸膛的。” “还有韩当……他在战场上,他救我好几次。最后一次,他被敌军砍断了手臂,从此丧失武功,再也上不了战场。鸾儿,你所看到的,你父亲立下的那些军功,这些让我们云家荣耀显赫的功勋,它都是我这些不离不弃的兄弟,牺牲了最重要的东西,换回来的。云家的荣耀,都是他们的血与泪,挣来的。” “你说,我怎能因为你的那一场荒唐的梦境,便要将他们尽数格杀呢?他们不是我的血亲,却胜似亲人。我也不信,他们会背叛我,陷我于死地……这些年的风风雨雨,我们都彼此携手走过了,他们要想背叛我,早就与我闹翻了。” 云鸾眼底掠过几分悲戚,她缓缓的闭上眼睛。 她就知道,父亲不会信她。 虽然她之前,做了很多的心理准备,可当她听见父亲这些字字泣血的话语,她还是忍不住心底涌现的愤慨与绝望。 她抬手,狠狠的打落了旁边案桌上搁放的茶盏。 “父亲女儿真的没有说谎,若是我刚刚所言,有一句是假话,我就犹如此杯,碎尸万段……” 啪嗒一声脆响,茶盏摔落在地,顿时摔得粉碎。 一片碎片迸飞起来,划到了她的侧脸。 刺痛传来,侧脸隐隐有血流淌出来。 云傅清拧眉,看着有些执拗几乎到魔怔的女儿。 他连忙去查看,她脸颊上被瓦砾划破的伤口。 “你这孩子,真是疯了……” 第15章 烧糊涂了 云鸾仰头,眼底带着祈求,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袍,哽咽着声音哀求:“父亲,我没疯。求你信我,就信我这一次好不好?” 云傅清满眼都是失望,他毫不留情地掰开她的手,将衣袍从她手心里拽出来。 他叹息一声,满眼都是疲惫。 “鸾儿,你得了风寒,脑子应该是被烧得有些糊涂了。所以才做了那种奇奇怪怪,荒谬至极的梦。我不与你一般计较,刚刚你说的那些话,出了这个书房,不要再和别人提及……你给我尽快忘了。我也权当,从没听过你刚刚说的那些话。” 云鸾怔怔的低垂眼帘,凝着泛红的手指。 刚刚父亲用了很大的力气掰开她的手指,有些地方,隐隐都渗透出了血丝。 她满心都是凄凉:“父亲,若我说,那不是荒谬的梦呢……是我曾经真真切切经历了那些呢……” “啪”的一声响,云傅清毫不犹豫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云鸾的脸上。 “闭嘴,云鸾你不要再胡言乱语了。” 这孩子,真是越说越离谱。 云鸾彻底懵了,脑子一片空白,捂着脸颊怔愣地看着云傅清。 “父亲……” “我看你真是魔怔了……真是疯了……来人,送四小姐回房间,将她禁足十天,没我的命令,不得放她出门……”云傅颤抖着手,气急败坏地冲着外面喊道。 如春听到声响,立即推门而入。 她慌乱无比的,连忙扑到了云鸾的身边:“小姐,你没事吧……” 云傅清冷声命令如春:“你家小姐被烧糊涂了,脑子有些不正常。你不要声张出去,立即扶着她回屋休息。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她出房门半步。如春,若是让我知道,你私放她出门,家法伺候,绝不姑息。” 他说罢这句,一甩衣袍,愤然离去。 门外等候的副将韩琦,满眼狐疑地看着铁青着脸走出来的云傅清。 他听着书房里,云鸾的哭声,眼底带了几分担忧询问。 “将军,四小姐怎么了?哭得这么伤心?她年纪还小,有些不懂事,你别和她一般计较。四小姐再增长两岁,可能就会明白为人父母的苦衷了。” 云傅清满脸复杂地看着韩琦,他这般为了鸾儿忧愁,从小看着鸾儿长大,将她视如己出,比谁都疼爱鸾儿。 鸾儿怎么能,以一个梦为借口,想要他除掉韩琦呢? 简直荒唐,荒谬至极。 反正他一个字都不会信。 不过对睿王,他是要提防几分。 云傅清冲着韩琦摇头:“没事,这次染了一场重风寒,脑子可能烧糊涂了。我是她父亲,怎能和她一般见识?等下次我们归来,她可能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韩琦听了,缓缓地松了口气。 云傅清低头,垂着眸子望着自己微微颤栗的手掌。 他再次打了鸾儿。 这一巴掌,虽然打在她身上,却是痛在他心里,云傅清有些心疼的闭了闭眼睛。 不过,即使他再疼爱这个女儿,他也不允许任何人,来离间他和这几个副将的兄弟情义,没有他们,就没有今日的镇国将军,更没有云府的辉煌。 他怎会因为一个梦境,就怀疑他们要叛变,要置他于死地呢? 不,不可能的。 这些人都对他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做出那种狼心狗肺之事的。 云傅清竭力忍住,自己胸口激荡的汹涌情绪。 他缓缓抬头,扭头望了眼书房的方向。 而后,他抿着薄唇一言不发,便带着韩琦离开书房,朝着大门口而去。 云鸾跪在地上,久久都未动弹,她视线模糊的看着,云傅清一点点离去的身影。 父亲不相信她说的那些话,现在她该怎么办? 她知道,刚刚那样的说法,根本不足以说服父亲,让他相信之后发生的事情。 可是,她除了以这样的方式提醒父亲,她还能怎么做? 如春跪在旁边,有些心疼地看着云鸾脸上的伤痕和巴掌印。 “小姐,你疼不疼呀?你和将军说了什么啊,将军居然这么生气,打你打得这么狠?” “奴婢扶你回去,给你上些消肿的药吧?” 云鸾似乎没听见如春说的话,她推开如春,低声呢喃了句:“父亲不信我没关系,还有大哥二哥呢。他们肯定会相信我说的……我去找他们。” 她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爬起来,脚步快速地跑出了书房。 如春眼底满是惊诧,也跟着从地上爬起来,追了出去。 云鸾几乎寻遍了府中上下,都没找到大哥的身影,就在她六神无主时,二嫂红着眼睛走过来,握住了云鸾的手。 “小四,你二哥刚刚回府,到了凤鸾阁没找到你,便急匆匆地骑马追公爹去了。夫君让我告诉你,你交给他的事,他都已经办妥了。” 云鸾的脸色,陡然惨白了几分。 “二哥走了?” 二嫂看着云鸾有些不对劲的脸色,她微微蹙眉,有些担心地抬头,去触摸她的额头。 “呀,好烫啊。小四,你这是又起了高烧吗?” “如春,你是怎么伺候四小姐的,你赶紧扶着她回去鸾凤阁……” 如春焦急不已,连忙应了,她急得都快要哭了:“小姐,你跟奴婢回去吧,若你有个三长两短,夫人和将军都不会放过奴婢的。” 云鸾不理会如春的哭泣,她只焦急地问二嫂:“二哥走了,那大哥呢?大哥是不是也早就走了?跟随父亲而去了?” 二嫂有些迟疑的,慢慢点了点头。 “是啊,大哥早就走了,比公爹还早。小四,你有事要找他们吗?” 云鸾顿时觉得脑袋眩晕的厉害。 她的身子控制不住地晃了晃,趔趄了后退了几步。 二嫂忧虑重重地扶着云鸾:“小四,你这是怎么了?” 云鸾红着眼睛,趋步上前,紧紧地抱住了二嫂:“二嫂……你是不是也舍不得二哥离开?”httpδ:/m.kuAisugg.nět 二嫂一怔,而后她叹息一声,有些无奈地笑道。 “即使再舍不得,又能如何?早在我和他成婚前,就已经想到了这样的场景。他出身将门征战沙场,守卫国家疆土保护百姓,本身就是他的使命与职责。” 第16章 来送睿王 “我们身为家属,除了支持还是支持……” 云鸾的鼻子酸涩得厉害,她凝着二嫂温柔的眉眼,眼底掠过几分愧疚,想起前世,二嫂那个已经快要临盆的孩子。 她不由得闭了闭眼,她握了握二嫂的手掌。 无论再难,她都不能让悲剧再重演—— 云鸾松开二嫂,没有半分犹豫,转身便朝着大门口跑去。 如春在后面急得乱跺脚,二嫂更是跟着追上来。 可她们的脚步,都不如云鸾快, 门口恰好有几个士兵还没出发,有几匹马闲放在角落…… 云鸾二话不说便翻身上马,手掌一扯缰绳,握着马鞭一甩马屁股。 “驾……” 骏马前蹄扬起,嘶吼一声,当即便疾驰而去。 寒冷刺骨的北风,犹如刀子般,在她脸上一刀刀划下去。 她冻得整个身体都控制不住的哆嗦,脑袋越发昏沉,骏马在街道上疾驰,隐隐有几分横冲直撞。 街道的百姓,连忙躲避开来。 云鸾狠狠地咬破唇角,让鲜血肆意地流窜在口腔里。 唯有痛意,才能让她得到几分清醒。 她必须要见到大哥二哥,叮嘱他们一定要提防睿王,防备那几个副将叛变。 父亲可以不信她,她坚信大哥二哥,会信她的。 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不会放弃。 云鸾昏昏沉沉赶到城门口时,隐隐看见了军队人马,刚陆陆续续的出城。 街道两边,有不少的百姓夹道相送。 九万云家军,几乎已经有大半,出了城门。 云鸾的眼眸,不由得猛然一亮。 她又扬起马鞭,抽向马屁股,加快了速度。 骏马一阵嘶吼,惊得那些士兵,纷纷投向云鸾。 众多云家军看见是云鸾,纷纷给她让路—— 她一身火红衣裙,随着寒风吹拂,墨黑般的长发随风飘扬。在灰暗的天际,云鸾的身影出现,瞬间便明亮了每个人的视线感官。 她打马飞驰而过,那些拿着长矛的士兵,纷纷眼眸晶亮,大声嚷嚷起来。 “是四小姐来了。” “四小姐不是病了吗?她怎么来了?” “睿王也跟着去边境,莫非四小姐是来送睿王的?” “或许吧,京都城人谁不知道,四小姐对睿王的一片痴心啊。” 之前云鸾砍魏明手指的事情,并没有传扬开来。 所以在很多人眼里,云鸾依旧是那个爱慕睿王,死缠着睿王不放的痴情女子。 有很多士兵,纷纷吹了声口哨,善意地提醒了云鸾一句。 “四小姐,睿王在前面……” “是啊,睿王好像停下了,应该也是在等四小姐送他。” “四小姐快去吧。” “我们都盼着,能有机会,喝四小姐与睿王的喜酒呢。”那些士兵,忍不住的轻声笑着。 他们都是云家军,平日里与云家的公子小姐们,也都没有那么生分。 有些玩笑什么的,他们也敢和他们开。 云鸾之前没遇见睿王时,经常随着云傅清去军营历练,一来二去,她与那些云家军的关系,处地倒也不差。 很多云家军,都挺喜欢率真漂亮的四小姐。 军队末尾闹哄哄一片,自然惊动了走在队伍中间的萧玄睿。隐隐地,他听见有人说,是云鸾来了。 好像是,云鸾是来送他的? 萧玄睿不由得微微挑眉?而后,他嗤然一笑,他眼底闪过几分嫌恶。 呵,伤了魏明,坏了他的好事,他现在正恼着她呢。 她以为,他来送她,他会给她好脸色?一颗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的棋子,如此无用,他实在没精力去应付她。 看这个蠢货一眼,他都觉得像吞了苍蝇般恶心。 萧玄睿目不斜视,丝毫不关注,那后面的吵嚷声音,直到那声音越来越近,他不由得挺了挺脊背。 他身着银白色的铠甲,头戴白玉冠,姿容隽秀,五官俊美到极致,因为今日又穿了铠甲,他身上又增添几分英雄气概。 街道两旁站着的女子,纷纷眼眸晶亮,无比痴迷地凝着睿王的惊为天人的俊颜。 “睿王真的好俊美啊,啊啊啊,就算是给他做妾,我也心甘情愿了。” “啊呸,就算是做妾,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恐怕也不够格啊。” “那通房呢,当个通房应该可以吧?” “当通房也要看你的脸,入不入得了睿王的眼了。云四小姐那么漂亮,睿王还有些看不上呢,更别说我们这种姿容的了。” “哎,睿王是那种只可远观,不可亵渎焉的存在啊。” 听着那些女子,对他仰慕所发出的赞叹,萧玄睿心里的虚荣心,又浓烈了几分,这些女子都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 他堂堂一国王爷,自然不是她们这些普通女子,可以轻易近身的。 便连云鸾这个将门嫡女,虽然模样长得也还行,但到底只是一个绣花枕头,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无脑的女人。 他理想的妻子人选,必须是那种容貌与才情能够相匹配的。 想到此,睿王的脑海里,不由得闪过尹白莲那张小脸。 不过,他很快便摇了摇头,白莲虽然脸蛋长得美,脑子也聪明,不过她的出身到底是太卑微。 成为他的女人可以,但睿王妃的位置,他是不能给她的。 他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人,这睿王妃的人选,必须得从世家大族的闺秀里选—— 云鸾他是第一个被排除的,待她的利用价值完全被榨干,他看一眼都懒得看。 这时,北风呼啸刮起,萧玄睿状似无意地整理了一下披风战袍,月白色的战袍随着凛冽北风在飒飒扬起飞舞。 这一刻,这天地间,恐怕都没人能比得过他惊世骇俗的绝世风采。 周边的众多女子,看到这一幕,比之前的讨论更加激烈。 她们恨不得一个个,都要扑上他,将他当场给生撕活剥了。 萧玄睿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神色很是高冷炳然。 似乎周遭的一切,对他赞美评论,都与他无关一般。 云鸾骑着马,渐渐地靠近他这边。 萧玄睿的余光,扫了从后面疾驰而来的云鸾一眼,大红色的衣裙,衬得她小脸惨白,似乎因为感染了风寒,她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第17章 自作多情 一身单薄的衣裙,披风都没裹,一副失魂落魄到极致的憔悴模样。 萧玄睿忍不住,暗暗扯了扯唇,这是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所以才弄得这么落魄到他面前,想要让他心软,原谅她做的错事吗? 哼,真是妄想,他绝不会轻易地原谅这个蠢货。 那些士兵,纷纷让开道路,一直到萧玄睿的面前。 云鸾眼看着前面,没人让路了,为了不伤及那些士兵,她只得勒紧缰绳,堪堪停止了骏马疾驰。 她缓缓地抬眸,看向前方骑在骏马上,卓尔不凡俊美如俦的萧玄睿。 他居于众人中央,一双眼睛深邃透亮,犹如天上皓月皎洁幽静,浑身上下都都散发着属于皇家矜贵,高高在上凛冽气势。 她紧紧地握着缰绳,坚硬的缰绳,狠狠地勒进她的手心。 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她只觉得掌心,已是一片粘稠,刺痛感一波波的席卷而来。 萧玄睿——这个名字,曾经是篆刻在她心里高不可攀的白月光,她曾为他神魂颠倒,为他痴迷如狂。 她以为,他会永远是她刻在心里的朱砂痣—— 可就是这个朱砂痣,他伤害了她所有至亲至爱的家人,他的手上沾满了云家人的鲜血,他就像是一个恶鬼,摧毁了她心中,对爱情所有的美丽幻想。 她恨他,恨不得现在就拉着他,与他同归于尽。 可是,她不能,一旦想到,她的家人,她就警告自己不能犯傻,她更不能为了这个人渣畜生,而牺牲掉自己的一生。 她好不容易能重来,绝不会让自己再重蹈覆辙。 曾经对萧玄睿的爱意,统统烟消云散,化为虚无。 现在的萧玄睿,对她来说,就像是那阴沟里的臭虫,她看一眼就觉得恶心。 云鸾沉默许久,方才缓缓蠕动唇角。 “睿王……” 萧玄睿冷哼一声,看吧,云鸾还真是来找他的。 她以为,她在砍了魏明的手指后,他还能对她和颜悦色,还会搭理她吗? 这蠢货的脸皮还真是厚,也不知道一个姑娘家家,到底是怎么练得这幅如城墙般厚的脸皮。 不过想到她出身将门,从小打扮的像个汉子,他也就不难理解了。 只要这次边关之行,计划进展顺利,他就能彻底摆脱云鸾这个蠢货,到时候眼不见心不烦,他再也不用应付这个蠢货。 他懒得看她一眼,手握缰绳理都不理她,只留给她一个极其冷酷的侧颜。 今天她就算跪在他面前,哭着哀求忏悔,他都不会心软。 萧玄睿驱赶骏马,往前面走快了几步。 谁知,云鸾的声音,又在旁边响起。 “睿王……” 萧玄睿憎恶至极,他素来知道云鸾的厚脸皮。 以前,他若是一直不理会她,她就能一直缠着他,喊他睿王,也不知道这倔强的性子,究竟是像了谁。 为了不再让她继续缠着自己,萧玄睿想着,还是应她一声,给她一点回应,让她安静一会儿吧。 于是,他扭头看向云鸾,不耐烦地回了句。 “云鸾,你有完没完?本王去边境打个仗,你都能屁颠屁颠地跟来……你觉得,你昨晚砍了魏明的手后,本王还能心平气和地和你相处吗?魏明他可是跟了本王十多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如此打本王的脸,你觉得本王是泥捏的,没有半点脾气吗?” “本王告诉你,这件事没完,你若是不想法子,补偿本王一番,本王是不会轻易原谅你的……” 谁知,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云鸾冷声打断。 “睿王请让一让,你挡着我的路了……” 萧玄睿眼底闪过一阵诧异,他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云鸾。不,不对,他肯定是出现了幻听。 云绾从来没有用这么冷漠的语气对他说话,她也不可能刚刚喊他,只是为了让他让路。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云鸾眉眼冰冷,冷冷的凝着萧玄睿,淡淡的勾唇。 “我说,请睿王让一让路……你挡住我前行的路了。” “另外,你那个狗奴才的事情,我觉得还是要和你解释一下。他偷了我大哥的玉佩,那玉佩可是先皇御赐之物,这么贵重的东西被他偷了,我仅仅砍他两个手指头,没要了他的命,已经是看在睿王的面子上了。” “还有啊,我屁颠屁颠地跑来,可不是为了送你的,王爷不必自作多情。请快快让路,我有急事,要寻我大哥二哥……” 赵赟在一旁听着云鸾狂妄至极的话语,他整个人也都惊呆了。 这云四小姐到底在发什么疯?她居然敢对王爷说出这样的话? 难道,她真的不想嫁入王府,嫁给王爷了? “云四小姐你放肆,怎能如此对王爷讲话?”赵赟忍不住低声呵斥一声。 云鸾眼眸轻佻,淡淡地瞥了眼赵赟:“只是让王爷让路而已,这就是放肆了?你家王爷还没出口训斥我,你这条狗,就急吼吼的要帮你家主人出头了?” 赵赟气得,满脸都是铁青,云鸾这是疯了,以前她从来不敢对他这么说话,哪次见他不都是恭恭敬敬的模样? 萧玄睿抿着薄唇,紧紧地握着拳头,死命地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 云鸾居然敢这么对他说话。筷書閣 她怎么敢? 以前一直柔软的猫咪,如今突然对他亮起了利爪,萧玄睿实在是很难接受这样的转变。 他的脸色,是青了又白,白了又红。 云鸾真是好样的,非常好!他倒要看看,她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和他赌气是吧?想要来个欲擒故纵,引起他的注意是吗?呵,简直可笑,愚昧至极。 萧玄睿手握缰绳,驱赶着骏马,旁路边让了让。 “云四小姐请吧……但愿你不会后悔,今天用这样的态度对本王。” 云鸾以前从不觉得,萧玄睿居然会有这么自负自恋的一面,今日的他倒是让她开了眼界。 她勾唇笑笑,眼底满是讥讽,甚至都懒得回应他。 萧玄睿看着她还是如此无视自己,根本不在乎自己刚刚的警告,他一口气顿时堵在嗓子眼,差点没被气得岔了气。 他一张脸青白交加,眸光阴沉地凝着云鸾离去的身影。 第18章 地形图纸 赵赟满眼都是困惑,有些不解地问道:“王爷,你不觉得云四小姐这几日特别奇怪吗?倒好像,我们是仇人似的。” 云四小姐以前,是多么痴恋王爷啊,怎么可能说翻脸就翻脸了呢? 这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萧玄睿沉着脸,没有应答,他一双眼眸凌厉至极,死死地盯着云鸾的身影。 “早晚有一天,本王会让她跪在本王的面前,苦苦哀求本王,让本王看她一眼的。” 等到云家落败了,呵,他倒是不介意,收了云鸾当个通房。 她别的没有,姿色倒是不差的。 权当养个小宠物,闲来没事的把玩一下就是。 —— 云鸾很快便在众多士兵中间,找到了大哥的身影。 她眼眸一亮,立即驱马上前:“大哥……” 云慎回头,一看是云鸾来了,他的脸色当即便一变,他立即凑到她面前,神色很是肃然地低声道:“小四,你怎么来了?父亲不是说,让你禁足在家吗?若是被父亲知道了,你肯定又免不了一顿罚。” 兄妹几个,都怕父亲,唯独云鸾不怕,她屡屡惹父亲生气,父亲打罚云鸾最多,她却屡屡都不长记性。 这让云慎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这个妹妹,都快被父亲罚皮凳了。 她似乎一点也不怕,父亲的威严了。 云鸾心底满是焦灼,她看了眼四周的人群,扯了扯云慎的袖子:“大哥,我从家里急匆匆的赶过来,是有事要告知你。” “这件事,不能让父亲知道,我们去那边说好吗?必须要避着父亲才行……” 好在云傅清,现在是居于部队的最前面,离这里有很长一段距离,云鸾不担心,会被父亲发现。 但是,她必须得提前知会大哥一声,否则容易坏事。 云慎自知拗不过云鸾,他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趁着旁人不注意,悄悄的带离云鸾,脱离了大部队。 云鸾观察着萧玄睿那边的情况,见他并没有注意到她这里,她不免轻轻松口气。 两个人寻了个枝繁叶茂的大树下面,云鸾面色凝重,一字一顿向云慎开始讲述,自己昨晚做的梦。 “大哥,我昨晚做了个梦,我梦见睿王会联合父亲身边的几个副将,将九万云家军堵在黑风峡岭,意图坑杀你们。你千万要注意韩琦,刘帆,周成这三个人,他们可能会背叛父亲,投奔睿王。” 云慎满脸惊诧地看着云鸾,他只觉得这个妹妹,似乎疯了。 他不可思议地低声斥道:“小四,如果你真的做了这个梦,那也只是梦境而已。梦境如何与现实挂钩,你简直是胡闹至极。” “没什么事的话,你赶紧回去……你之前是不是把这个梦,说给父亲听了?所以父亲才打了你,将你禁足的?” 云鸾的脸色,微微一白,抿着唇角没有说话。 云慎无奈地叹息一声:“我就知道是这样,要不然父亲不会那么生气。你说说你,怎么总是做这些荒唐的事情,惹父亲生气呢?” “梦境而已,你也能当真?不是说,梦境都是相反的吗?” 云鸾猛然抬起头来,目光沉静地看着云慎,她用一种极其悲伤极其绝望的目光看着云慎。 “大哥,如果我说,这一切都不是梦呢?” 她知道,如果再以梦境这个借口,提醒云慎让他提防那几个人,根本无法说服大哥。 突然她灵光一闪,眼底满是懊恼。 她真是太笨了,怎么能以梦境这样的借口,将事情告知父亲呢。梦境这样无稽之谈,平白说出去,又会有多少人信? 父亲不会信,大哥自然也不会信,她若是还以梦境告知,得到的结果绝对是和之前一样。 云鸾气的,恨不得给自己来个几巴掌。 还真是当局者迷,一开始她是太着急了。 她当即便改变了一个说辞。 “大哥,如果我说,这件事是宴王告诉我的呢?” 云慎不由得一怔,他眼底渐渐地翻起暗涌。 “宴王?你什么时候和宴王有过接触?” “就在今天下午,我还让二哥,去给宴王送了一封信过去。大哥若是不信,你可以去问二哥。二哥从不会说谎,他断然不会配合我一起欺骗你。”云鸾抿着唇角,语气坚定地回道。 云慎沉默,眼底闪过几分思索。 他脸上带了几分郑重。 云鸾再次,立即再次说道:“睿王会在暗下,解除韩琦他们,大哥你要派人,在暗中留意他们的情况。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立即让人将他们抓起来。还有,到时无论睿王说什么,你们都不能乘胜追击敌军,更不能踏入黑风峡谷。那峡谷三面环山,一旦进入峡谷,便彻底成为闭口,如果有人要偷袭你们,将出口封堵住,你们绝对无法逃脱出去……” 云慎大惊,不可思议地看着云鸾:“你没去过边境,你如何知道黑风峡谷的情况?” 云鸾勾唇,苦涩一笑。 她如何知道黑风峡谷的地理情况那么详细? 当然是在父兄被害后,她在暗中一点点地摸索侦查,耗费了很大的人力物力,更重要的是,她曾偷偷去过萧玄睿的书房。 他书房里,曾经有一张边境那边的地形图。 那地图形状,她到了此刻,还记得清清楚楚。 云鸾伸手探入怀里,将地形图拿出来,塞到了云慎的怀里:“大哥,这是黑风峡谷,以及边境的地形图。你偷偷带着,必要的时候,你可以拿出来给父亲看。” “这个地图,有可能到时候,能救你们一命。大哥,你切记,不要听从睿王的命令行事。他只是一个副将,他没有统率云家军的权利。” 云慎接过地形图,缓缓地展开。 刚才他对云鸾说的话,是带有那种半信半疑的心态,如今当看见这个地形图,他不得不信了小四的话。 这图纸,可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得到的。 宴王虽然是先皇幼子,可他手握十万北地兵权,他手底下能人居多,他要是想得到这么一张地图,简直易如反掌。 云慎抬头,看着云鸾脸上那红肿的巴掌印,还有那破了皮的伤痕。 他抬起手来,轻轻地触摸了她脸颊一下。 “疼不疼?” 云鸾的鼻子,猛然一酸,她不由得红了眼眶,她冲着云慎一笑,缓缓摇头。 “不疼,一点也不疼,只要你们和父亲能够安全归来,我这点疼,又算得了什么?大哥,答应我,一定要带着二哥和父亲,安全归来。” 第19章 皇家争斗 云慎眼底流转着疼惜,他一把将她扯入怀里。 “傻丫头,刚才怎么不和父亲说出实情呢?还以梦境提醒父亲,那种无稽之谈,父亲会信了才怪。” 云鸾的脸颊,窝在他的胸膛,用鼻子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衣服。 “我刚和睿王划清关系,如果再让父亲知道,我和宴王又有了瓜葛,父亲非得气坏不可。父亲对皇家的人,似乎存着很大的芥蒂。他肯定是不喜欢我和皇家人,再有什么牵连的。” 云慎扬眉一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嗯,还算是懂事……不过宴王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你还是少和他来往。” 云鸾吸了吸鼻子,解释了一句:“我本来和宴王没什么接触的,不过是之前一次阴差阳错,帮了他一把而已。所以他如今,也还了我这个人情……” “总之大哥,这个信息非常可靠,你不要不重视。你一定不能上睿王的当。” 云慎低声嗯了声,慢慢地松开云鸾。 他看着云鸾哭了,从怀里掏出帕子,温柔地给她擦了擦眼泪。 “都多大人了,居然还哭鼻子?真是丑……快别哭了,再哭下去,真是丑得没眼看了。” 云鸾有些懊恼,不由得跺了跺脚,满眼娇嗔地瞪了眼云慎:“哥……你居然取笑我。我……我要生气了……” 云慎怕她真的生气,连忙好脾气地哄了句。 “好好,是大哥的错,大哥再也不说你了。你赶紧回去吧,别让母亲和你嫂子担心……大哥很快便回来……” 他忍不住抬手,又揉了揉她的头发。 云鸾眼眶里的泪水,忍不住的滑落而下,她紧紧的攥着云慎的衣袖不愿撒手:“大哥,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 云慎看着她脸上,怎么擦都擦不净的泪水,他叹息一声,直接将帕子丢给了她。 “不擦了,这眼泪真多。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会防备他们的。” “别担心,父亲素来谨慎,他虽然不信你的话,估计也会起了防备之心。云家行事素来都坦坦荡荡,无愧于心,那些小人的阴私手段,根本就伤不了云家的根基。” 云鸾哽咽着点头,死死地攥着云慎的袖子不肯撒手。 直到二哥云枫找了过来,笑着调侃云鸾:“哎呦,我说大哥哪里去了呢,原来在这里,应付你这个小哭包呢。你说你,不好好的在家养病,大冷天来这里作甚?瞧瞧你身上穿的单薄衣衫,你不冷吗?” 说着,云枫便翻身下马,将铠甲上披着的披风,裹在了云鸾的身上。 云慎将云鸾交给云枫,叮嘱他说几句话就归队,千万别再耽误赶路时间了。 云枫颔首应了。 云慎翻身上马,依依不舍地又看了眼云鸾,而后便驱马离去。 云鸾视线模糊的,看着大哥骑马而去。 前世,大哥惨死的一幕幕,陡然又闪现出来。 云枫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四,你这是干什么呢?怎么一副生死离别的鬼样子?” 云鸾一听这话,顿时脸色一沉,低声呵斥云枫。 “二哥,你不会说话,就别开口。什么生死离别,呸呸……这话多不吉利啊。我……我就是舍不得你们而已。” 云枫看着她恼了,连忙抬手打自己的嘴巴。筷書閣 “行,行,是我说错了,小四别生气啊。我记得,你以前可不会这样多愁善感的啊,每一次我们出征,你别说送了,连看我们一眼都懒得看。” “这次,你可真是奇怪。难道是长大了,变得懂事,懂得心疼我们了?嘻嘻……” 云枫笑得一双眼眯成了一条缝,云鸾收回视线,落在了他的笑脸上。 她的心,不由得微微一疼,半点没有和他玩笑的心思。 “二哥,如果大哥问起宴王的事,你只要说不知道就行,只承认今天我让你送信给宴王的事,其他的你别多说。” 提起宴王,云枫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样子,他瞥了眼不远处正在行走的军队。 他压低声音,颇有感慨说道:“小四,若非你那封信去得及时,恐怕宴王真的会一命呜呼了。当时那个情况,真的很是凶险。一开始,宴王还不肯相信你信中所写的,但他到底起了防备之心。” “当那个女人,端了茶盏给他时,他故意将茶盏打翻。那茶水洒落在地上,恰巧有一只猫跑过来,那只猫舔了地上的茶水,当场便毒发身亡了……现在想一想那个场面,我真是觉得胆战心惊。实在是太险了,我若是晚去一步,恐怕宴王就……” 后面的话,他没敢再继续说下去。 一想到那副场面,他就毛骨悚然,皇家的争斗,简直是太可怕了。 一不注意,便要小命不保,什么亲情啊,友情啊,主仆情的,在巨大的利益驱使下,似乎什么都是假的。 小四能幡然醒悟,不与睿王成婚,那真是皆大欢喜的事。 云枫心有余悸地,握着云鸾的小手:“皇家的人,千万不要碰,个个表面看着光鲜靓丽,实则这内里,不知道有多肮脏可怕呢。小四,以后嫁人,选夫婿,千万别再选皇家人……” 云鸾听着云枫说的这些,也觉得那画面,实在是惊险万分。 不过令她觉得高兴的是,她终是改变了宴王的命运,宴王都能逃过一场死劫,那么云家人,她的父兄,肯定也能就此逢凶化吉,躲过这场浩劫。 云鸾原本沉闷的心情,顿时明媚几分。 她抬起衣袖,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目光灼灼地看向云枫。 “二哥,你一切行事,记得都听大哥的。如今我一点也不喜欢睿王,我甚至厌恶他至极。所以你根本不用顾忌睿王……该防的时候,一定要防备知道吗?” 云枫看着小四笑了,他郁闷的心情也猛然好转。 他笑着点头,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嗯,二哥知道了。外面冷,风很大,你赶紧回家吧。等我从边境回来,我带你去怡红院逛逛,这事不许告诉你二嫂啊。” 第20章 心头发烫 云枫没成婚前,是挺喜欢去那些风月场所玩的,虽然玩,他也挺洁身自好,就是瞎胡闹而已。 之前云鸾求过几次,想要女扮男装,让云枫带她去长长见识,可惜云枫一直都没同意,他是觉得一个女孩家家,去那种地方到底不好。 又加上他成了婚,不想去沾惹那些东西,惹自己的媳妇伤心,所以就没答应,如今想想,他倒是挺后悔的,小四想要去长长见识,又不干什么,他若不能满足她的愿望,还有什么资格当她哥哥? 所以云枫决定,从边境回来,就带小四去玩玩,大不了到时候,跪搓衣板向媳妇请罪好了。 云鸾吸着鼻子,眼眶的泪意忍不住一波波上涌。 她没想到,这么久远的事情,二哥居然还记得。 前世,他们出征时,她虽然来送行,注意力却全都在萧玄睿的身上,根本没有心思与大哥二哥说话。 如今,她总算是明白,无论是大哥还是二哥,抑或是父亲,他们对她的爱,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他们疼爱她至极,无论什么事情,都尽心尽力地满足她。 她以前,就是个被全家人宠坏的笨蛋。 丝毫不珍惜,他们真挚的情感与爱,只一味地索取和任性—— 云鸾竭力压住那汹涌的泪意,勾唇笑着冲云枫点头:“好,我等二哥回来……二哥你一定要保重……” 她趋步上前,主动抱住了云枫。 云枫虽然害羞,心里却觉得很高兴,眼里闪烁着璀璨的光芒。他总觉得这两天,小四格外粘他,格外喜欢和他搂搂抱抱。 他记得,他们关系最亲密的时候,还是小四六七岁的时候,那时候他经常抱着小四去爬墙头,偷溜出去玩。 后来随着小四渐渐长大,男女有别,他渐渐地就不抱她了,小四也因为遇见了喜欢的睿王,不和他多么亲近了。 如今,他们之间好像又回到了以前,云枫心里只觉得甜丝丝的,心花怒放。 他耳尖泛红,腼腆笑了笑,捏了捏她的脸蛋,翻身上马走了。 云鸾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她的一颗心,好像就随着她的家人也一起走了。 她双手合十,仰头望着天际暗暗祈祷。 诸位神佛保佑,这一次,一定要让她的父兄能够逢凶化吉,逃过这场浩劫,只要他们能平安归来,就算让她现在死了,她也心甘情愿。 岂知,她的祈祷刚刚结束,突然天空传来一声惊雷,咔嚓一声巨响,惊得云鸾心头,猛然一跳。 北风肆意狂啸,吹得她身上裹着的披风,随着寒风飞舞,想起这是二哥给她的披风,她手掌紧紧地攥着衣角。 不过刹那,豆大的雨点,哗啦啦砸落下来。 大雨倾盆,很多人都始料未及,云鸾不敢站在大树下,连忙翻身上马,想要挥起缰绳回城内。 谁知,就在这时,突然有个小兵,拿着斗笠与蓑衣,朝着她跑了过来。 云鸾的眸光闪烁,连忙下马。 “这位小哥,你这是……" 那个小兵已经把蓑衣披在了身上,他憨笑着,有些害羞地将斗笠与蓑衣递给云鸾。 “四……四小姐,这是多出来的雨具,听说近几日你感染了风寒,这么大的雨水,你决不能再淋雨,以免病上加病。你赶紧披上去,这雨水来势汹汹,一时半会肯定不会停歇的。” 他嘴上说着,动作很是利落,不待云鸾反应过来,他早已经将斗笠戴在了云鸾的头上。 而后,他抖开蓑衣,又披在了云鸾的身上。 蓑衣阻挡住了冰凉的雨点,为她挡去了狂风暴雨。这一刻,万物静寂,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来自云家军的对她的关切。 这些小兵,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小伙,他们也有着本属于他们的年少轻狂,但他们为了保家卫国,为了守护南储江山,不得不背井离乡,远赴千里,用生死守护他们至爱的亲人,为他所爱的人,巩固起一座无坚不摧的堡垒。 云鸾的眼眶有些发热,她抿唇一笑,向他道谢:“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谢谢你的蓑衣斗笠,我等你凯旋归来,到时我请你吃饭。” 小兵皮肤黝黑,五官虽普通,却有一双大大的眼睛,他的眼睛流转着璀璨至极的光芒,他眉眼带笑,嘴角显露出两个酒窝。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又是憨笑一声。 “我听说四小姐小名是叫小四,我的小名也是小四……能够得四小姐一句谢谢,我已经很满足了。四小姐,我赶着出发,就不陪你聊了,再见……” 他黝黑的脸庞,似乎泛出几分红晕,最后又看了眼云鸾,便转身跑了。 他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磅礴雨幕中。 云鸾的心,一点点变得滚烫起来,她没有翻身上马,而是一手拉着缰绳,沿途与那些出征的步兵道别。 她与他们的方向,虽然背道而驰,可她能够清清楚楚地看清楚那一张张充满希望斗志昂扬的笑脸。 对于云鸾善意的示好,那些步兵都很高兴,他们一个个与云鸾擦肩而过,都很腼腆地与她招呼。 “四小姐好……四小姐这么大的雨,你快点回去吧,别感染了风寒。” “是啊四小姐,你若是病了,将军会担心的。” “将军最是疼爱四小姐,我们都知道的。” “不止是将军,大公子和二公子也很宠爱四小姐的……” “对,四小姐简直是将军府的团宠。” “嘻嘻,其实四小姐也是我们云家军的军宠呢,以前四小姐去军营的时候,很多将士都喜欢去看四小姐。” “四小姐长得那么好看,性格又那么直率,当然是讨人喜欢的。”筷書閣 “我要是能有福气,能娶个四小姐这种类型的姑娘,我现在死了,也心甘情愿了。” “我也是,四小姐也是我心里的梦中情人。” “还有我,我也是……” 云鸾一路走过,听到的很多声音,都是对她的喜爱与仰慕,她从不知道,自己的人气在军营中,居然会这么高。 她心头在发烫,一股别样的情绪,在暗暗翻滚。 第21章 初见宴王 她拼命地忍住,眼眶里弥漫起的氤氲泪雾—— 这些可爱又纯粹的少年们啊,她前世亏欠了他们,这一世无论如何,她也要补偿他们。 这一次,他们绝对不会死,一定能一个都不少地回家。 可云鸾不会想到,大局已定,有些事情尽管她拼死全力,恐怕都无法逆转乾坤。 很快,队伍到了尾部。 后面的几个步兵,激动地冲着云鸾挥了挥手,而后便跟上大部队,扎入了雨幕中。 他们踩着泥泞的道路,蹒跚在大雨中,满怀着对亲人朋友的不舍,与报效国家的热血踏上了充满荆棘的路。 云鸾牵着骏马,缓缓地转身,目送着他们的身影,在雨幕中一点点地消失。 蕴藏在眼眶里许久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缓缓地滚落而下。 她不知道在雨中,站了多久,直到脑袋隐隐地传来疼痛,她才缓缓地敛回思绪。 现在她全身冰凉一片,虽然有蓑衣挡雨,但是雨势太大,还是有些雨水,透过蓑衣渗进了她的衣服内。 脚上穿的靴子,早就灌了不少的雨水。 她抖了抖袖子里的雨水,当即便翻身上马。 谁知,刚刚在马背上坐稳,她的脑袋便传来一阵眩晕,她的身子不由得微微一晃,视线一阵天旋地转。 斗笠被狂风吹落,掉落在地,无数雨点毫不留情地,狠狠砸在她的脸颊,她的眼睛顿时被雨水侵袭,根本就辨不清道路与方向。 她身形摇摇欲坠,眼看着便要从马背上跌落下去。 就在这时,突然有马蹄声由远及近,一条修长有力的手臂,穿插过她纤细的腰肢,用力一拽。 云鸾整个人从马上飞起,投落到了来人的怀里。 她不由得惊呼一声,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她有些无措地抱住了那人的腰身。 一股温暖,透过双手缓缓地传递到她身上。 头上落下一块黑布,阻挡了雨水的同时,也同样阻挡了云鸾看向那人的视线。 马蹄蹬蹬蹬地在她耳边响着,骏马疾驰,她被揽在宽阔的怀里,丝毫感受不到任何风雨的侵袭。 他的怀抱很温暖,隐隐有淡淡的暗香,不断地窜入她的鼻子。 云鸾的脑袋眩晕的厉害,根本没有任何力气挣扎。 察觉到对方没有任何恶意,她也不会不识好人心,拒绝对方的好意。 现在的她,急需要扩充力量,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骏马停止了奔跑,云鸾似乎也听不见任何的风雨声音。 唰的一声,盖着她头上的黑布被掀开。 云鸾微微眯眸,那人箍住她的腰肢,将她抱下马来。 当她的双脚落地,脑袋还是处于一片眩晕,她轻轻晃了晃脑袋。 而后一个好听带有磁性的男人声音,在她耳畔缓缓响起:“自己能站稳吗?” 云鸾一怔,有些恍惚地朝着对面的男人看去。 一张俊美邪魅到极致的五官轮廓,渐渐地映入云鸾的眼帘。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这张脸蛋,犹如鬼斧神工之作,完美俊俏到极致。他一双眼闪着潋滟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俊秀天成。 容貌如画,翩若惊鸿,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矜贵清冷。光风霁月,宛若天人。 一身玄色窄袖劲衣,衬得他肌肤冷白似玉,初一看以为是个倾城倾国的美人。 再仔细观察,竟是姿容美过女子的男人。 或许因为沾染了雨水,他鬓间散落一缕发丝,那发丝上沾染的雨滴,正沿着他刀削般立体的轮廓,缓缓地流淌至下颌,再滴落到他白皙修长的脖颈。 再之后……云鸾没敢再继续看下去,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的脸皮顿时一热,移开了视线。 而后她抱拳,冲着男人鞠躬,行的是军人礼节。 “云鸾见过宴王殿下……” 没错,刚刚救了她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那盛京赫赫有名,有着南储第一美人著称的萧廷宴。 萧廷宴挑眉,倒没想到,这云四小姐居然一下子便认出了他的身份。 他眼底掠过几分兴味,低声问了句:“你见过本王?” 云鸾缓缓颔首:“曾经在宫里,有幸见过殿下的天人姿容。” 她说罢,低敛眉眼,这才注意到,萧廷宴的手掌还箍住她的腰肢,没有松开。 她有些尴尬地低声提醒一句:“王爷,臣女已经无碍了,多谢王爷……” 萧廷宴的目光,这才落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他微微蹙眉,立即松开了她的腰肢,退后几步。 他双手负在身后,在云鸾看不到的地方,无意识地搓了搓自己的手指,一抹异样在心中,缓缓地荡过。 啧,腰肢真细,真软。 他刚刚似乎一只大掌就将她腰肢给圈住了。 两人之间的氛围,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有些怪异,云鸾抬头,刻意忽略掉萧廷宴停留在她身上的灼灼目光,扫向四周。 这是一处,精致小巧的廊道,廊道的尽头是错落有致的几栋房子。 她一抬眼,便看见有一个穿着黑色劲衣的少年,板着一张脸带着几个丫鬟奴仆,捧着一些东西,急匆匆地从里面走出来。 那些人走到萧廷宴的面前,连忙匍匐跪地。 “奴才拜见宴王……” 萧廷宴道了声起,那个黑衣少年看都不看云鸾一眼,有些不高兴地拿了一块干燥的毛巾,去擦拭萧廷宴脸上的雨水。kuAiδugg 他一边擦,一边冷声责备道:“王爷,你太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了。你有什么事情,不能交代给属下们去做吗?让旁人带她过来,难道她会死吗?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如今又淋了雨,明日肯定会感染风寒的。” “你就算不顾念自己的身体,也该为我们这些下人想想,我们个个都担惊受怕的,唯恐你身体再出半点差池。临行前,我明明将雨披裹在你身上,结果您倒好,居然把这遮雨的东西,给了别的人。她的命,比得过王爷的矜贵吗?” 云鸾站在一旁,连连咋舌黑衣少年的大胆。 作为奴才的,这样编排主子真的好吗?况且,这些冷言冷语,应该是针对她的吧?刚刚她没注意,顺着黑衣少年的话,她这才看向掉落在地的雨披。 第22章 曼妙身型 原来,宴王竟是将这雨披盖在了她身上,自己却被雨水侵袭了吗? 如果宴王因此,真的感染了风寒,她心里自是过意不去。 云鸾有些尴尬的,连忙向宴王道歉。 “抱歉王爷,是我连累了你……” 萧廷宴蹙眉,一把躲过黑衣少年手里干燥的毛巾:“黑翼你闭嘴,这里有你说话地份吗?没大没小,你赶紧退下……” 云鸾听着宴王喊出的名字,她不由得微微一怔,眼底掠过几分惊诧,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个黑衣少年。 黑翼?这个冷若冰霜的少年,居然是黑翼? 原来他真的是宴王的人吗? 前世,这个黑翼可是萧玄睿最忌惮的一大劲敌,皇上刚刚传圣旨,册封萧玄睿为太子没多久,黑翼便在北地起势,他的势头很是猛烈,不过半年,便召集起了十万左右的士兵跟随。 黑翼带着这十万将领,一路攻城略地,朝着京都攻来。 萧玄睿当时很是头疼,这个突然冲出来的劲敌,眼看着登上储君在望,却突然被此人阻碍了脚步。 他渴望那个位置已久,怎么甘心被黑翼破坏? 所以他与黑翼,打得很是激烈,一连数月,他都没有在黑翼手中,讨得什么好处去。 十次战局,萧玄睿几乎赢不了两局。 眼看着,他要拿不下这黑翼,压制不了他的势头,萧玄睿这时又想了龌龊阴损的招数。 他让人去调查黑翼的身份,在得知黑翼曾经是宴王部下,萧玄睿顿时计从中来。 之前宴王的死,是那个萧玄睿安排的婢女,一手造成。 所以,萧玄睿以此女为诱饵,引得黑翼为了捕捉到此女,欲为宴王报仇,萧玄睿布下天罗地网,请君入瓮。 黑翼报仇心切,自乱了阵脚,上了萧玄睿的攻心之计,最后时刻,他被萧玄睿所派的一万暗卫,诛杀致死。 足足一万武功高强的暗卫,将黑翼困了三天三夜,萧玄睿的布局周密至极,黑翼纵然武功盖世,也根本无法再逃脱出他的掌心。 黑翼最后死了,却不是被那些侍卫打败的,而是被活活累死的。 一个人不吃不喝,足足战斗了三天三夜,普通人如何有毅力,能坚持这么久? 他即使武功高强,旁人不是他的对手,可萧玄睿用一万暗卫,将他生生拖死,这才是真的狠辣至极。 云鸾震惊至极,神色复杂地看着黑翼出神。 黑翼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微微蹙眉,眼底掠过几分不悦。 这女人怎么回事,一直盯着他不放,难道是迷恋他的外貌,痴迷上了他这个人? 他可是听说云鸾对睿王的痴缠,该不会此女,见到每一个俊俏的男人,都会忍不住犯花痴吧? 黑翼越想,脸色越黑。 他不喜欢云鸾这个人,极其不喜欢她。 纵使,她让云二公子送信,间接救了王爷一命,也改变不了,他对她糟糕透顶的印象。 此女用这种方法,肯定是有意图地接近王爷。 一是图财,二是图色,三是图权。 反正这三样,王爷是占了个十成十。 如今,看见他的模样,这女人又犯了花痴,真是可恶。 黑翼想着,眼底犹如染了千年冰寒,冷冷地看向云鸾:“收起你的口水,别见到一个好看的男人,就随意的犯花痴。” “黑翼……”萧廷宴的脸色,彻底黑成碳,声音里满是警告。 黑翼冷哼一声,最后警告似的瞪了眼云鸾,便愤然转身离去。 云鸾尴尬得不行,她真是没那个意思……他怎么就误会成了这样? 难道是因为,她以前缠着睿王的名声,太过惹人厌烦,这才给了其他人不好的印象? 云鸾心底,有苦说不出,只得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萧廷宴。 萧廷宴倒是神色很是温和,冲她说了句:“黑翼的性子,素来任性惯了,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云鸾扯唇笑笑,心说她可不敢和黑翼一般见识。 这个少年,他的能力可不比宴王差啊。 以后说不定,此人还有大用。 况且,黑翼的武功,比她高强多了,她就只会三脚猫功夫,怎敢得罪这位高手中的高手? 萧廷宴让那些奴才,伺候云鸾沐浴更衣,云鸾想也没想,便要拒绝。 谁知,萧廷宴淡淡地说了句:“你让你二哥,给本王传信的事,本王想和你谈一谈。本王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地帮衬本王……” 云鸾抬眸看向萧廷宴,却见他原本温和的眉眼,掠过几分晦暗。 那目光,带了几分深不可测。 然后,他目光缓缓往下移动,落在了她湿漉漉的衣服紧贴着曼妙身型的曲线上。 “你应该也不想,以这样狼狈的姿态回云府吧?” 这一眼深意十足,一簇火苗转瞬即逝,他性感的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而后便转身率先去了更衣厢房。 云鸾眼底满是惊诧,她连忙低头去看自己身上。https:/ 红色的衣裙,已然全被淋湿,湿漉漉的衣服紧紧地贴着身体,前凸后翘的曲线,若隐若现地展露在众人面前。 云鸾的脸颊,不由得微微泛红。 想到宴王刚刚的眼神,她的呼吸一颤。 她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连忙让人带着,去沐浴更衣。 也不知道,宴王让人从哪里找来的衣裳,云鸾换上后,居然觉得格外合身,不大不小刚刚好。 娟纱金丝绣花长裙,衬得她肌肤肤白似雪,因为有金丝映衬,平白地添了几分贵气,多了几分她素日没有的温婉。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云鸾脱下那大红色的衣裙,当真犹如变了一个人般,以前穿红色,虽然增添了不少明媚,可是却有些俗气,称不上雅秀出尘,如今这衣服一换,颇为有几分袅袅仙气。 旁边伺候的丫鬟,看到云鸾这出水芙蓉娇艳欲滴的模样,她们顿时明白了,为何素日里不近女色的宴王,为何独独对云四小姐不同。 这容颜,这姿色当真是放眼几个京都城,也没人能比。 她们手脚麻利,很是灵巧的,又给云鸾梳了个温婉好看的发髻。 第23章 故弄玄虚 以前的云鸾,不太注重发髻这点,总是随意的用簪子竖起头发,打扮得犹如个男人,头上更是半点装饰都没有,若不是看脸蛋,她又穿个红衣,当真让人看不出,她是女人。 放眼整个京都城,也没有人像云鸾这样打扮,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一身的好皮囊。 发髻简单地梳好,丫鬟又好心地拿了一只金镶珠石蝴蝶簪,插入了云鸾的发髻上。 云鸾脑袋有些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她们在捣鼓什么,等到她来到硕大的铜镜前,看到镜中的美人时,她不由得微微一怔。 她眼底满是惊诧,不可思议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 这镜中的绝色美人,竟是自己吗? 无论前世今生,她都不曾如此精心打扮过,她从不知,自己打扮起来,居然会如此好看? 不过,这些丫鬟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只是让她们帮着更衣罢了,随便找个衣裳,梳个发髻就是,她们怎能将她捯饬得如此……如此明艳动人? 这要是让黑翼看见了,岂不是又要误会她心机叵测,想要勾引宴王了? 那她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云鸾有些苦恼的,扭头看向那几个眼眸闪烁,一脸欣喜讨赞扬的丫鬟们。 “你们……该不会把我当成,要爬你们王爷床的女人吧?” 几个丫鬟一脸茫然,难道不是? 否则,王爷为何如此重视?今晚瞒着那么多人的眼睛,冒着那么大的狂风暴雨,根本不让任何人帮忙,亲自去城门口接了云四小姐回来。 素来不近女色的王爷,如今终于有了心上人,她们自然得尽力伺候,否则这偌大的王府,一日没女主人,她们都没用武之地好吗?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云四小姐,可是不满意这身装束?如果你不满意,我们再换一个风格?” 云鸾揉了揉酸痛的眉心,算了,这番问答,很明显是鸡同鸭讲,答非所问啊。 她走出了更衣厢房,一抬眼便看见萧廷宴穿着一袭淡青色锦衣,姿态慵懒散着一头乌黑的头发,依靠在宽大垫着厚厚的圈椅上。 淡青色的衣服,衬得他俊雅出尘,仿若谪仙,眉目如画眼眸流转,只觉得美不胜收。 不愧是拥有南储第一美人的著称,这南储的男女,谁还能比得过宴王的倾城绝色。 只可惜,他眉眼间隐隐透着一股青白病态之色。 平白的将他的颜值,稍弱了几分,但即使如此,也没人能在外貌上,越过他倾城容颜。 他手边摆放了一套陶瓷茶具,不远处的空地上,搁放镂空香炉,袅袅的白色烟雾,飘然而起,散落在厅堂四周。 云鸾刚抬步出去,便闻见一股好闻的清香,扑鼻而来。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萧廷宴听到脚步声,缓缓的掀起眼帘,淡淡地朝着云鸾望过来。 当他看见云鸾的模样时,眼底掠过几分讶然,一抹惊艳的光转瞬即逝。 他勾唇,淡淡一笑,邀请云鸾入座。 云鸾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刚刚坐稳,他白皙漂亮的手掌,便端了一碗汤药放在她的面前。 “先将这药喝了,对治疗风寒有奇效。” 云鸾怔愣了半晌:“你怎知我感染了风寒?” “云四小姐为睿王生病殉情的事,这几日早就传遍整个京都,也不是什么秘密。”萧廷宴淡淡地回了句。 云鸾有些尴尬,掩饰性的咳嗽了两声,倒是没再有任何迟疑,端起汤药一饮而尽。 萧廷宴望着她利落的动作,他挑眉问:“喝得这么痛快,难道不怕本王对你下药?” 云鸾听了这话,不由得勾唇笑了。 她将空碗搁放在案桌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擦了擦嘴角。 她神色很是坦荡,丝毫不怕萧廷宴的审视。 她目光灼灼地凝着他的眉眼:“你我没有任何私怨,晌午时候,我又让二哥救了你一命,想必你没理由害我。既然我打算救你,就信得过你的为人……” “否则,你若是那种恶贯满盈之辈,卑鄙无耻之徒,我也不会多管闲事,让二哥冒险闯入宴王府。你宴王府的防备,肯定非常严密,放眼整个京城也唯有我二哥能闯入。” “但我猜,我二哥闯入进去,也是面临了千难万险,才见了宴王一面吧?宴王府不止有武功高强的黑甲卫,更有机关,可谓是困难重重……” 萧廷宴眼底掠过几分警惕,他绷紧嘴角低声问了句:“你怎知,宴王府里有机关?” 云鸾拿过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水。 她将温热的杯子,捂在手里,笑得深不可测。 “宴王不觉得这句话问得很是多余吗?我既然都能知道,那个婢女要对你下毒,又怎会不知你府内什么防卫?”httpδ:/m.kuAisugg.nět 萧廷宴静默半晌,眸光沉沉地凝着她脸上的笑意。 云鸾揭开茶盖,轻轻地拨着杯中那碧绿的茶叶。 厅堂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他们二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莫名有些诡异。 云鸾眉眼不抬,噘了噘殷红的唇,轻轻地吹了吹杯中香气淳厚的茶水,原本平静的水波,缓缓地荡起波纹,泛起层层涟漪。 水中盛开的碧绿茶叶,随着她的吹拂,轻轻地荡着,水光里映照出云鸾那带笑的眉眼。 萧廷宴凝着她怡然自得,脸上轻巧的笑意,渐渐地入了神。 藏在屏风内,观看着一幕的黑翼,他的脸色猛然一沉,缓缓的攥紧拳头,在心里忍不住的暗骂云鸾。 这个花痴,居然在王爷面前故弄玄虚? 她是在卖弄什么? 她是想以此,引起王爷的注意吗?黑翼看向萧廷宴,当看见王爷的眼神时,他恼恨地暗暗咬牙。 王爷这是什么眼神,难道还真是被她给迷惑了? 不近女色多年,如今难道看上了这花痴入了眼? 黑翼心底有些焦急,那可不行。 王爷他是属于铭月郡主的,除了郡主,这世上的任何女子,都配不上王爷。 黑翼忍不住,低声咳嗽了一声。 这咳嗽声当即便打破了厅堂内的平静,萧廷宴不由得回过神来。 他率先打破了平静:“茶水的味道如何?” 第24章 侃侃而谈 云鸾将空盏放下,抬眸看向萧廷宴:“王爷,你也知道,我之前痴恋睿王,时常在他身边转圈,所以关于他的很多秘密,我都知晓。” “你身边那个待了十年的婢女,她从一开始就是睿王安排过去的人。她用了十年的时间,没有轻举妄动,用了最长的时间用苦肉计,慢慢地获取王爷的信任。这份心性,想必很少有人能够做到……” “睿王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他的心性,包括依附他的那些人,那些势力,都不容小觑。尤其是当朝贵妃娘娘,她早就在暗中会睿王造势了,朝堂上几乎有大半的臣子,都在暗中依附睿王了。” “睿王登上储君之位,这是迟早的事。虽说宴王你是先皇幼子,并不参与夺嫡争斗,可你手上握有北地十万兵权……当然,这十万兵权,经由多年演变,谁也猜不到王爷发展到了什么恐怖的规模。睿王忌惮,诸位皇子王爷忌惮,坐在那个位置的人,肯定也在忌惮……”筷書閣 “王爷一日不除,你手里握着的兵权,他们一日拿不到手,那么你就永远是他们坐拥江山的威胁。睿王为了替陛下分忧,筹谋到最大的王牌,他这才将目标,瞄准了掌握重兵,被陛下所忌惮的人。” 萧廷宴眼底流转着潋滟光波,他静静地凝着她的眉眼,听着她侃侃而谈分析着朝堂局势。 她的分析,无疑是一针见血,戳中真正的要害。 她这份认知,放眼整个南储,估计都很难找到一个女子,能有这样独特犀利的见解。 人人都说,云四小姐云鸾,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草包,他从前似乎也这么认为。 但是,今日一见,他心底渐渐地掀起风暴,传闻终究是传闻,许多人或许从一开始,便对云鸾产生了误解吧。 若她这样聪慧的女子,都能称为草包,那这天下就没有聪明人了。 萧廷宴想着,不由得敛然一笑。 “所以呢?这就是云四小姐帮本王的理由吗?你不是喜欢睿王吗?为什么要出卖他,反过来帮本王?” “睿王的本事很大,他登上储君之位,指日可待。你依附上他,嫁入睿王府,你可能就是未来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了。放着这么一个大好前途,你不走,偏偏要和他反其道而行?云四小姐,恕本王愚钝,实在想不明白你的心思。” “或者是,这是你与他的计谋?一个人在明一人在暗,你利用那个婢女接近本王,想换取本王的信任,之后再谋算着本王手里的兵权?” 黑翼听此,在屏风内没忍住,陡然出声。 “对,王爷,她肯定就是这样打算的。” 他冷着脸,从屏风那里走出去,看着云鸾的目光,满眼都是戒备:“京都城的人,谁不知道,云四小姐对睿王痴情无比。只要睿王一句话,她恨不得能豁出所有,把他想要的,都捧到他面前。” “我就不信,她能突然就不爱睿王了,要与他反目为仇。睿王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她有何理由背叛睿王,而帮衬我们?这根本就解释不通,此女心怀叵测,是睿王派来,故意迷惑王爷的棋子。王爷,你可千万别信她……” 萧廷宴皱眉,冷冷地看向黑翼。 “退下,如何行事,本王自有决断。你若是再不听从本王命令,本王立即将你驱逐京都回北地去……” 黑翼一听王爷要把他送回北地,他当即便蔫了,不敢再逗留,恨恨地瞪了眼云鸾,离开了厅堂。 云鸾端起茶盏,倒是神色很是平静,黑翼刚刚的话,应该也是宴王的疑虑,她比谁都清楚,博取宴王的信任,肯定不会那么容易。 但即使再难,为了云家,她也必须坚持。 她沉吟半晌,再次放下茶盏,缓缓地站起身来:“宴王,若我说,在当今陛下的眼里,他忌惮的不止是王爷北地的兵权,还有我父亲手里的兵权呢?” “云家的九万云家军,隶属于云家,他们素来听命于云家,不听命于朝廷……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陛下越来越没有安全感吧。睿王身为陛下最宠爱的儿子,他自是明白陛下的心思……他为了投其所好,必然是要在除去王爷的同时,也会将云家这个障碍拔除。” 萧廷宴挑眉,倒是没想到,云鸾居然会想到这更深层的问题。 是啊,当今皇上忌惮他北地的兵权,自然也会忌惮镇国将军手里的九万云家军。 这九万云家军,比之他手里握着的兵马实力,丝毫不逊色半分。 倘若,他们两方一联手,整个南储皇室就岌岌可危。 不但皇上害怕,如今那几个夺嫡的皇子,恐怕也很是忌惮。 所以,萧玄睿才会如此费尽心思,欲要铲除他这条命。 如今,下毒失败,萧廷宴知道,将会有更大的危机,在前面等着他。 萧廷宴的眼底,掠过几分寒芒。 “你是想要本王和云家联合一起,对抗睿王的势力吗?你难道真的能为了云家,舍得与睿王背道而驰?反目成仇?” “本王可是听说,你十岁起,就喜欢上了睿王。这些年,为他做了不少的傻事,一度成为京都城的笑话……” 云鸾无奈至极,她抬手打断了萧廷宴的话。 谈话到了此刻,也该是结尾的时候。 利弊什么的,她都分析了一遍,更是表明了自己的目的。 此事,宴王肯定不会在今晚做出决定的,他们之间还有很多东西需要磨合,需要彼此培养信任。 她现在不能急,自然要一步步来。 “王爷,那些是我愚昧无知的丑闻,你能别一直揭露我的伤疤了吗?我知道,以前的我很蠢,很笨。但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浪子回头金不换啊。” “我知道王爷肯定会有很多顾虑,你现在不相信我也没关系,接下来我会想法子,让你信任我的。来日方长,我们拭目以待吧……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王爷休息了……告辞。” 她走的没有半分犹豫,动作利落很是洒脱。 萧廷宴蹙眉,他凝着云鸾陡然离去的身影,心底浮起几分烦躁。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逃避了他的问题。 难道说,在她心里,她还记挂着睿王? 她如今突然与睿王反目,应该是无意间撞破了睿王暗中的计划,这个计划让她得知睿王不可信,睿王打算朝云家下手? 第25章 甘心领罚 所以,她才会及时遏制自己的感情,选择与睿王对抗,以此来保护她的家人? 但遏制,并不代表,她忘了睿王,不再爱睿王了。 萧廷宴想着,心头划过一丝异样,他的眉头不由得轻轻一皱。 —— 云鸾回到云府,夜色已深。 她一直都没回府,可是急坏了府内人,刘氏急得眼前发黑,派人出去找云鸾,可府内的人找了一圈,都没寻到云鸾的半个影子。 刘氏气得,砸了好几个茶盏,心急如焚到了极致。这个女儿,可真是她的冤家,一天到晚都不让她省心,真是要活活气死她啊。 她气得头脑发胀,心里满是烦躁。 很多杂事,堆积在一起,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旁边的下人,亦是在低声窃窃私语。 “四小姐真是太任性了,将军的命令,她也敢违抗。” “是啊,这要是换成其他人,估计早就被打板子了。” “嘘,人家是小姐,是千金之躯,怎能和我们这些下人相提并论?” “夫人一向明辨是非,奖罚分明,不看犯错人身份的。等着吧,四小姐这顿罚,绝对是躲不过去……” 刘氏听着他们的窃窃私语,暗暗地攥紧了拳头。 今日云鸾这事,似乎在府里闹大了。 也怪她太着急,居然忘了这一茬。 如今云鸾违抗将军命令的事,已经传遍府中上下,她若不作出处罚,可能难以平复府中人心。 刘氏暗恼不已,这都叫什么事,鸾儿的风寒还没痊愈呢—— 若是再罚她,她岂不是病情会加重? 可是不罚的话,她何以令府中人信服? 云倾和大嫂一直在旁边安慰刘氏,让她别生气,或许小四是有事忙去了。 刘氏心里的火气蹭蹭蹭往外冒,既生气又心疼。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还感染着风寒吗?不好好地养病,到处乱跑。她还说不喜欢睿王了,她明明就是舍不得睿王,去送他去了。” “我还以为,她真的对睿王死心了,可她分明就没死心。既然还喜欢着睿王,她何苦要折腾这些啊。” 她也明白,喜欢一个人,可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十多年的喜欢,哪能转眼就不喜欢了呢。 二嫂有些迟疑地回了句:“母亲,这个你可能误会了。小四应该去送大哥与我夫君去了。应该和睿王没什么关系……” 刘氏满面狐疑地看着她:“真的?” 二嫂点了点头,当即便将之前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和刘氏说了。 如春也在旁边附和着,语气很是坚定,她家小姐是去找大公子二公子的,并不是去找睿王的。 “小姐,她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和大公子二公子说。” 刘氏眸光闪烁,难看的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只要这个冤家心里真的放下了睿王,那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就是这天色都这么深浓了,她一个姑娘家家,还没归家,实在让人忧心至极。 刘氏抬眸,刚要吩咐下人,再拨一些人去找云鸾,她便看见云鸾从外面踏步而入。 她的神色一秉,冷冷的凝着云鸾,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突突地往外冒。 云鸾刚刚迈入厅堂,便感觉到一股冷气,朝着她身上扑来。 她眼底闪烁着诧异,抬头看过去,便看见自己母亲,满眼含着怒火,正冷冰冰地凝着她。 她刚喊了句母亲,想要趋步上前,便见刘氏抄起一个茶盏,朝着她脚边狠狠地砸过来。 啪嗒一声响,茶盏摔在云鸾的脚边,顿时四分五裂。 碎裂的杯子,迸溅出一些茶水来,溅在了云鸾刚刚换的绣鞋上,一片碧绿茶叶,刚好沾惹到了绣鞋上镶嵌的珍珠上。 云鸾低头一瞧,不由得微微一怔。 这绣鞋居然镶嵌着一颗价值不菲的珍珠?那她穿的这一套衣服,岂不是根本不是普通料子? 一双鞋的价值,足够平民百姓半年的生活开销了。 云鸾蹙眉,她与宴王交情极浅,第一次见面就给了她这份贵重的东西? 刘氏满心都是怒意,并没有注意到云鸾异样的神色,她冲着云鸾厉声斥道。 “跪下……” 云鸾当即便敛回思绪,她自知理亏没有半分狡辩,老老实实掀起衣裙跪了。 “母亲息怒……” 冰凉的地板,顿时渗透进她的膝盖,传递到她周身,云绾的身子不禁轻轻一颤。 还好刚刚宴王让她服用了一碗汤药,那个汤药的效果比她想象中强多了,要不然她身染重风寒,根本不可能支撑到她清醒到现在。 恐怕刚刚这一跪,就能让她立即昏厥过去。 云倾看着冰凉的地板,又瞥了眼云鸾单薄的身子,她眼底掠过几分担忧,低声劝刘氏:“母亲,小四还病着呢,地上凉得很……” 刘氏扭头,狠狠地瞪了眼云倾:“不许替她求情,否则我会加倍惩罚。” 一句话,顿时堵住了云倾的嘴。 云倾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她悄悄的扯了扯二嫂的衣袖,二嫂却有些怔愣地看了眼云鸾身上的衣服。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小四在出门时,是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衣裙。 如今,她身上穿着的这套衣服,很是精致华贵,不像是将军府的制造,她也几乎没见小四穿过。 小四在回府前,是去了哪里吗? 她虽疑惑,却没声张。 刘氏因为太生气,倒是没注意云鸾的穿着。她冷着一张脸,慢慢地走到云鸾面前。 “你父亲明明禁了你的足,你却擅作主张出府,不把你父亲的命令放在眼里。云鸾,俗话说,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如果今天不罚你,我以后还怎么管理偌大的将军府?” 云鸾仰头眼底掠过几分歉意看着刘氏:“母亲说的是,我的确做错了事,没有遵从父亲的命令老实在府内禁足。母亲要罚我,我绝无二话,甘心领罚。” 刘氏凝着她苍白的小脸,心疼得要命,却也不得不冷硬着心肠,做出处罚。 这些年,她管理将军府,素来秉持的就是奖罚分明,如今这规矩坏在自己儿女身上,她断然不能徇私枉法的。 第26章 碧血丹心 否则,她何以治家,何以让其他人信服? 刘氏眼眶微红,攥紧了手掌,偏过头去不忍再看云鸾。 “好,既如此,你就跪在这里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不许起身,否则惩罚加倍。” 云倾和二嫂刚要劝劝,刘氏一一扫过她们。 “谁都不许求情,否则谁若开口,我再加半个时辰罚跪。” 这下子,彻底堵住了云倾与二嫂的嘴,她们有些无奈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云鸾。 刘氏不许任何人留在这里,阻挠云鸾受罚,所以她沉着脸将云倾,大嫂二嫂全都带走了。 整个厅堂,顿时只剩下云鸾一人。kuAiδugg 便连如春,也不能入内,只能在厅堂外等着—— 云鸾跪在地上,跪了半个时辰,她便觉得膝盖疼得厉害。 额头不断地冒出细密的汗珠,脸色越发惨白起来,如春站在外面,看着云鸾的神色,眼底满是担忧。 她小声的喊了云鸾一句:“小姐,你没事吧?你还能坚持吗?要是你坚持不了,你干脆就闭上眼睛,假装昏迷过去。反正你染了风寒,就算是现在昏过去了,别人也不能说什么……” 云鸾勾唇,无奈地冲着如春一笑。 “你个小丫头,鬼点子倒是多……” 如春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这些点子,可都是小姐你曾经玩剩下的。” 以前云鸾,时常惹事,经常被刘氏惩罚,偏偏她也不乖乖认罚,总是想各种鬼点子,以此来逃过惩罚。 次数多了,如春自然也学习了一番精髓。 不过这两日,小姐的变化很大,她从未见过小姐,这么老老实实地认罚过。 如春不免有些奇怪地问:“小姐,你这几天的变化,可真是大啊。这要是搁在以前,别说是半个时辰了,就连是半刻钟你都跪不住的。” 云鸾仰头,望着厅堂中央,墙壁上挂着的一副牌匾。 牌匾上,撰写了一行字:忠君报国,碧血丹心。 牌匾的下方,是先皇的印鉴,这是先皇曾经赐予云家的荣耀。 这份荣耀,是云家百年将士,用血与泪从战场上挣回来的,他们忠君为国,但如果君不是君,国不成国呢? 一想到前世,南储最终落到了萧玄睿那个卑鄙无耻的人手里,她就肝胆俱裂,怅然绝望。 云鸾缓缓地闭上眼睛,一点点平复着心底的暗潮。 这样的君,如何有资格让南储将士,誓死效忠?君不是君,那这国,自然也不是百姓们期望的国度。 萧玄睿这样的人,她绝不可能再让他掌控这南储江山,总是一日,她定要彻底颠覆南储,创立一个她所期望的朝堂。 云鸾慢慢的静下心来,开始思索,还有什么事情,是她没有考虑到的。若想扳倒萧玄睿,她必须要比他筹划的东西,还有扩展十倍。 想他能想的,忧虑他不曾忧虑的—— 走一步,看十步,方能反败为胜,将他彻底击垮,推入万恶深渊。 过了许久后,云鸾猛然睁开眼睛,她扭头看向如春,低声嘱咐了一句:“如春,有件事我需要吩咐你去办。” 如春眸光闪烁,她扫了眼四周,连忙点头跑进了厅堂内。 “小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奴婢一定替你办到。” 云鸾看着她这么郑重认真的模样,她不由得满心感动,这个丫头从五岁起,便跟在她身边。 想起前世,她对自己的忠心,以及被萧玄睿踢死的那一幕,她的心绞痛无比。 她一把握住了如春的手,靠近她耳畔,低声耳语了几句。 如春听了,眸光闪烁,连忙点头应了。 而后,她悄悄地离开厅堂,去办云鸾吩咐的事情。 如春离开没多久,云倾便鬼鬼祟祟地入内,她怀里揣了一个棉垫子,欲要塞到云鸾的膝盖下。 “小四,你把这个垫子垫上。这地上凉又硬,正常人都受不住,更别说你了。你赶紧垫上……” 云鸾看着她偷偷摸摸的动作,无奈地勾唇一笑。 她哽咽了声音,喊了声三姐。 她抬手,按住了云倾的手腕:“我不需要那个……这个惩罚,是我该受的,亦是我心甘情愿的。唯有吃些苦头,才能长记性,才能记住,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云倾眼底掠过讶异,不可置信地看着云鸾:“你这丫头,平日里比谁都喜欢偷懒耍滑,如今你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小四,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怎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这两天小四的变化,她都一一看在眼里。她怎么都不敢相信,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小四变得,似乎都不像她了。 云倾不由得一阵揪心:“小四……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鸾看着云倾担忧的眼眸,她的鼻头酸涩的厉害,她觉得有些事,她也得让三姐知晓一些。 现在这个时刻,身为云家人,不能再稀里糊涂,任由外人欺辱哄骗,而没有半分自觉。 边境的战事,不可能会这么顺利结束,而关于云家军的那场再难,她亦没有十足的把握。 在往后对付萧玄睿的事情,她更需要很多有力的帮手。 云鸾抬手,轻轻的抱住了云倾,她朝着外面扫了一眼,唇瓣在她耳畔,低声呢喃。 “三姐,有些事,我想和你说说……或许这些事,会颠覆你以往的认知,或许你不太相信。但是,我不想瞒着你,我们是一家人,未来的风风雨雨,我们要一起携手面对,才能帮着云家,挺过这场浩劫。” “三姐,你愿意相信我吗?” 她说罢,松开云倾,一双眼眸闪烁着泪光,一眨不眨的凝着云倾的双眼。 云倾一怔,带了几分诧异,看着突然变得无比伤感的云鸾。 她这双眼睛,似乎承载了很多的东西,凄苦哀凉,绝望痛苦。 云倾瞧的,一颗心隐隐作痛。 她连忙抬手,摁住了她泛红的眼角:“小四别哭,三姐信你,无论你说什么,三姐都信你。你虽然素日很是纨绔胡闹,但三姐知道,我家小四,比谁都善良单纯。” 【作者有话说】 感谢忆离笙打赏的鲜花,还有罗丽、ever.七芒星、七猫书友丽丽_011、阿白、泷樾、沐、殇ベ、鳯、姣娇郡主等,打赏的金币!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 第27章 血浓于水 她虽然只大了云鸾两岁,但在她心里,这不仅仅是她同胞的妹妹,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十年前小四为了她差点死了的事。 如果没有小四,将军府的云三小姐,恐怕早就消失在这个人世间了。人人都说,小四蛮横任性,总是闯祸惹事,搅得云家鸡犬不宁,可只有云家人明白,小四她胡闹是胡闹,但她爱家人的心,从来都不会比别人少半分。 小四曾经以赤诚之心待她,她自然还以至诚之心。 虽然小四因为睿王,与他们有过疏离,但是这一点也不影响,他们之间的亲情。 她们是家人,是血浓于水的姐妹,是心与心相连,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至亲。httpδ:/m.kuAisugg.nět 云鸾忍不住破涕而笑:“我哪有三姐你说得这么好?” 云倾板着脸,很是认真的回道。 “有,你是这世上,最好最可爱,最善良最单纯的人。小四,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信你……” 云鸾一直弥漫在眼眶的泪水,忍不住溢出眼角。 她出口的声音,早已哽咽。 “有三姐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好像这一刻,她再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她背负的那些伤痛,那些憾恨的前世,都不算什么了。 这一世,她会与她的家人彼此携手,共度未来的一道道难关。 “三姐,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突然不喜欢睿王,为什么这两日会变化这么大吗?” 云倾掏出帕子,动作温柔地给她擦着嘴角的泪水。 “所以小四,这是为什么呢?” 云鸾敛了嘴角的笑意,紧紧的攥着云倾的手掌。 她目光清幽,带着几分悲戚凝着云倾的眼睛。 “几天前我与睿王私下相会,其实是被他算计了。他让人给我下药,将我迷昏,那时候我睡得迷迷糊糊,并没有昏迷过去。睿王以为,我人事不省,所以与心腹在隔壁议事,我将他们的议事内容,听了个一清二楚。” “睿王说,他毁坏我的名声,好让将军府彻底和他捆绑在一起。唆使我逼着父亲,向皇上求婚……” 云倾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看着云鸾:“小四,此话当真?” 云鸾不置可否地点头:“就因为听到了他的筹谋,所以我醒来后,才会竭力阻止父亲,向陛下请求赐婚圣旨。” “那你怎么不告诉父亲实情啊?”云倾眼底满是恼怒:“这个睿王简直太过分了,他是想拿着我们一家人当傻子般耍弄吗?他怎能如此糟蹋你的真心,践踏你的感情?” 云鸾待云倾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她继续说道:“我怀疑睿王这背后,还会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我们将军府。三姐,我阻挠了求婚圣旨,破坏了他的计划,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接下来,我必须借助你的力量,去阻止睿王的阴谋。” 她没把黑风峡岭的事情,告诉云倾。 不是她不信任三姐,而是就算她知道这些事,也于事无补,平白地跟着担心。 三姐明年便要嫁人了,现在都已经开始准备待嫁的事情了,她不想影响了她待嫁的心情。 有些事,她独自承受就行了,实在没必要把枷锁,再给她的家人戴上。 云倾气的厉害,忍不住对睿王又是破口大骂。 “睿王可真是卑鄙至极,我就知道,他不是真心喜欢你的。他那心肠可真是硬的,你喜欢他了十多年,你对他那么好,到了如今,他就算是一块臭石头,也该捂热了吧?结果他倒好,居然利用起了你的感情……” “小四,这样的男人,我们不要也罢。像你这么好,以后肯定还会遇见,更加优秀更加好的男人。睿王那样卑鄙的人,绝对不会落什么好下场的,善恶到头终有报,我们就等着他遭到报应。” 云鸾替她抚了抚剧烈起伏的胸口,让她稍安勿躁,让她消消气。 云倾的眼睛,通红得厉害,她撇了撇嘴心疼无比的看着云鸾。 “我就说,你那么喜欢睿王,怎么好好的,突然就不喜欢了。他那么伤你,小四,你心里是不是很痛?” 云鸾一怔,痛吗? 那肯定是痛的,她曾经捧着一颗赤诚之心去爱他,他却将她的真心糟蹋得一文不值…… 她勾唇,淡淡一笑,冲着云倾摇头。 “三姐,我不痛,一切都过去了……” 再痛,怎能比得过,她亲眼看着,一个个家人因她而死? 这世上,再没人能比得过她家人。 从此以后的云鸾,只是为了家人而活。 云倾伸手,紧紧地抱住了云鸾,她忍不住的哽咽哭泣:“傻丫头,你怎么可能不痛呢。我刚刚真是问了一个傻问题……小四,你别伤心,别难过,以后让三姐好好疼你。三姐有什么好的,都会给你,三姐会好好爱你的……” 云鸾弯唇,忍不住低声一笑。 原本冰凉的心头,渐渐地涌出一股股暖流。 她回抱住云倾,靠在她的怀里,静静地听着她的心跳。 云倾平复了一番激动的心情,郑重其事地对云鸾说:“小四,你想让三姐做什么,三姐都听你的……” 无论让她上刀山下火海,她都在所不惜。 她就这么一个妹妹,她绝不会再允许任何狗男人,伤她妹妹的心。 萧玄睿……云倾眼底闪过几分嗜血的暗芒,不要让他抓住什么把柄,否则,她不会饶过他的。 云鸾计算着时间,想着如春那边,应该是该传来消息了,她拍了拍云倾的肩膀,让她别急。 过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如春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 “小姐,那边有动静了……” “听说韩副将遭遇刺杀,差点死了……当时有个农女恰好路过,救了韩副将一命。如今韩副将与那农女,都被送回了韩府,韩夫人正请了大夫,替他们医治呢。” 云鸾轻轻眯眸,眼底掠过几分晦暗。 她刚刚是让如春,去打探一下东边韩府那边的动静。 却不想,如春还真是带回了一个天大的消息。 她之前就一直在想,萧玄睿到底会以什么样的法子,重新将尹白莲送到韩当面前。 第28章 救命恩人 如今想来,那个农女必定是尹白莲无疑。 而那些杀手,肯定是萧玄睿刻意安排的,为的便是要将尹白莲送到韩当地面前。 尹白莲生得貌美如花,如今又救了韩当一命,韩当对尹白莲感恩戴德的同时,肯定也会被她的容颜所倾倒。 云鸾示意如春,让她继续说。 “那个农女,我听韩府的下人都在议论,说她生的是国色天香,她们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美人。韩副将回府的时候,一直紧紧地拉着那农女的手,不许任何人,将他们分开。” “韩夫人当时,脸色惨白至极……那几个小妾,也都如临大敌。” 云鸾勾唇,不由得嗤笑一声,这个农女果然是尹白莲,除了她的容貌让人如此惊艳,其他人恐怕达不到这种效果。 萧玄睿果然好心机,眼看着计谋在她身上失败后,他就另辟蹊径,直接接触韩当。 知悉韩当喜爱美人的这个弱点,又趁着父亲领军出征,这么个混乱的时刻,他安排刺客,刺杀韩当,顺理成章将尹白莲送到韩当的身边。 如今韩当面对着,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救命恩人,他必定已经被迷得神魂颠倒了。 云鸾的猜测分毫不差,韩府这一夜灯火通明,一直到天亮时分,才灭了灯芯。 韩夫人守在韩当身边,衣不解带地照顾一夜,谁知韩当一醒来,便询问尹白莲的下落。 韩夫人眼底掠过几分黯然,她连忙告知韩当:“夫君别急,尹姑娘如今在隔壁房间休息……她没有什么大碍,就是受了一点皮外伤。” 谁知,她一番话刚刚落下,韩当便忍痛坐起身来,披了个外袍下床,脚步急促地朝着隔壁厢房而去。 韩夫人连忙搀扶住了他的胳膊:“夫君,你身上还有伤呢,你想要什么,让妾身帮你去办好吗?” 韩当满眼不耐烦扭头看了眼韩夫人:“你能别再啰嗦了,你烦不烦?我就是想看看尹姑娘,怎么?你是有什么意见吗?” 韩夫人的脸色,猛然一白。 她连忙摇头:“没,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夫君要去看她,我扶你过去吧。”httpδ:/m.kuAisugg.nět 韩当嫌她碍手碍脚,他当即便推开了韩夫人,喊了一个小厮,扶他过去。 韩夫人怔愣在站在那里,泪眼婆娑地看着离去的韩当。 旁边的候着的周妈妈,有些担忧地上前:“夫人,这可如何是好?老爷分明是对这尹姑娘上了心……” “这府里都有那么多姬妾了,难道老爷还不满足,又想纳尹姑娘为妾吗?” 韩夫人摇了摇头,一颗颗晶莹的泪珠,缓缓滑落。 “罢了,随他怎么折腾,这些年我承受的还不够吗?后院的那些女人,一个个的都不省心,他从来都没尊重过我这个妻子。” “哎,夫人你也看开点吧。男人哪,差不多都这样。”周妈妈有些无奈地劝着。 韩夫人却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眼西边那里的院落。 “不一样,云将军就不会这样。这些年,你见过将军府进过什么小妾吗?云将军对将军夫人,一心一意多年,他们的夫妻感情,才是最令人羡慕的。” 周妈妈叹息一声:“这天下的男人,也就只有一个云将军啊。” 韩夫人苦涩一笑:“是啊,不是所有女人,都如将军夫人那么好命的。” 她熬了一夜,眼睛都没闭,现在早已心力交瘁。 她也不想再管韩当的任何事,对于他,她早就心灰意冷了。 这个男人,早在多年前就伤透了她的心。 如今,她的日子,不过是在苦苦熬着罢了。 韩当急匆匆地去了隔壁,门都没敲一下,急切无比地推开了房门,踏入内室。 昨天遇到行刺,他被刺客刺伤了腿,他残缺了一条胳膊武功几乎废了一半,根本就不是那个刺客的对手。 当时,他看着那个刺客举着刀,朝着他砍过来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谁能知道,突然尹姑娘出现,拿了一个棍子朝着刺客的后脑,砸了一下。 那个刺客当时没昏过去,当即便扭头,握着刀柄砍了尹姑娘的手臂一下,韩当就趁着这个空隙,才反败为胜,当即将刺客给击杀了。 他伤到腿部,尹姑娘伤在胳膊,好在都没什么大碍,没有性命之忧。 因为刺杀地点,距离府邸不远,他当即便忍着伤口的剧痛,搀扶着尹姑娘回了府中。 回到府里后,大夫包扎好伤口,他不知不觉昏睡了过去。 这一醒来,看不见尹姑娘的身影,他焦急万分。 韩当一边想着,一边撩开了床幔,去查看尹白莲的情况。 尹白莲原本还在睡着,突然察觉到有人靠近,她猛然被惊醒,缓缓地睁开眼来。 当她看见是韩当,她眼底闪过几分慌乱,连忙要坐起身来。 “韩……韩将军……” 坐起身的时候,手臂用了力,牵扯到了她的伤口,她忍不住低声呻吟了一声。 韩当心疼坏了,看着她一张煞白的小脸,连忙握住了她白皙嫩滑的小手。 触感嫩滑柔弱无骨,让他的心里忍不住轻轻一荡,泛起层层涟漪。 “尹姑娘你别动,你继续躺着……” “是牵扯到伤口了吗?那肯定很疼……我让大夫再过来,给你开一些止疼药……” 尹白莲咬着唇瓣,连忙摇头:“不,不用了,昨晚大夫已经开了止疼药。我……我就是没有受过这样的疼痛,所以才有些娇气了。” 韩当看着她细皮嫩肉的皮肤,不由得勾唇一笑。 “真是连累尹姑娘受罪了……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实在无以为报啊。从此我韩当这条命,都是你的……” 尹白莲的脸颊,不由得微微泛红起来。 她洁白的贝齿,轻轻地咬着唇瓣,含羞带怯地看了眼韩当。 “韩将军言重了,能有机会救了您这样的大英雄,是小女子三生有幸。” 韩当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 “姑娘真是高看我了,我哪里是什么大英雄啊。和镇国将军比起来,真是不值一提……" 尹白莲不乐意了,当即便蹙眉打断他的话。 “将军此言差矣,我觉得你比镇国将军还要英勇,还要厉害。当年你要不是因为救了镇国将军,你的胳膊也不会废了……说不定,你如今的声望,比镇国将军高出不少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鳯】打赏的鲜花,还有宝宝、有玉微凉、云浅月、月寻星河去、星雨、花自飘零水自流、gold木木、冰冰雪儿、泷樾、璐宝宝、满天星、七芒星、阳光世界界、顺其自然、林林、~落染~、七猫书友_010656574898、胡萝卜糊了、春水不煎茶、范范、苏小九、云等的金币。【啊,还有好多打赏金币的小可爱,因为太多了,我复制不过来了,抱歉啊。】感谢小可爱对我的支持,你们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29章 决定休妻 “人人都钦佩镇国将军的英雄气概,偏偏在我心里,却觉得任何人都比不过韩将军。韩将军才是我心里的大英雄……我以前一直想找机会认识将军,可惜总是事与愿违。如今,能与将军有这番机缘,我上辈子必定是积了很多福气。才有了这个荣幸,与将军相遇……” 尹白莲说着,眼眸含春,闪烁着碧波秋水,温情脉脉地凝着韩当,一副仰慕到极致的痴迷模样。筷書閣 “韩将军,你真是我心中无人能比的大英雄。” 韩当眼底掀起惊涛骇浪,怎么都没想到,这倾城绝美的女子,居然是仰慕他的人? 他何德何能,能得了这个女子的芳心啊? 韩当一时间,激动不已,心潮澎湃到无以复加,激动得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尹白莲看着他激动的,无以复加的神色,她眼底掠过几分轻蔑,凭着她的姿色与手段,对付这种男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她都觉得,王爷派她过来迷惑韩当,是大材小用了。 她稍微勾勾手指头,掉了几滴眼泪,这男人都恨不得要掏出整颗心捧到她面前来。 韩当一把握住了尹白莲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尹……尹姑娘,你说的是真的吗?” 尹白莲眼眸泛红,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 “我句句属实,绝无有一句敢诓骗将军的,如果不是如此,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能有勇气冲出来,搭救将军呢。” “哎可惜,纵使我再仰慕将军,将军也再有了相濡以沫的妻子。我此生,恐怕再也没了机会……待我养好伤后,我会离开韩府,决不给将军增添任何麻烦,让你为难的。” 她说着,便低敛眉眼,忍不住哭了起来。 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 韩当心疼得不得了,手忙脚乱地为她擦拭那些滴落的眼泪。 “别哭别哭……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你我相差二十多岁,没想到你居然不嫌弃我的年纪,居然还对我深情如此。我韩当何德何能,能得了你这样情深入骨的爱慕啊。” “若说三生有幸,应该是我上辈子积攒了福荫!能得了你这样美丽善良姑娘的芳心,哎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实在是造化弄人。” 尹白莲抬起头来,泪光盈然,无比哀戚地凝着韩当的眼睛。 “将军……我真是做梦都想做你的女人……可是,可是……” 她欲言又止,最终堙灭了声息。 韩当的心,早就像猫爪子挠痒般,心痒至极了。他再也忍不住,再也不想看着这么个美人,为了她伤心欲绝的哭泣,一把将她抱入了怀里。 尹白莲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衫,伤心地哭了很长时间。 待到最后,她声音嘶哑地问了句:“将军,今生我还能有机会,成为你的妻子吗?我真的很爱将军,如果不能嫁给你为妻,成为你的女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嫁给任何人。” 韩当的一颗心,几乎都要碎了,他此生从未因为一个女人,而如此心潮澎湃过。 纵使他美妾无数,可那些庸脂俗粉,根本无法与尹姑娘相比。 如果能得了她为妻子,他这一生只愿守着她一个人过。 韩当紧紧地揽着她的肩膀,心底生出几分决绝来。 他决不能错过尹白莲,否则他将会抱憾终生,这一辈子都在悔恨中度过。 韩当目光灼灼地凝着尹白莲:“尹姑娘,你真的愿意嫁给我为妻吗?” 尹白莲眼底掠过几分迟疑,柔情似水地凝着韩当。 “我……我自然是愿意嫁给你为妻的,可……可是,将军你不是有原配妻子吗?你我之间,恐怕真的无缘了。虽然白莲很爱你,可我也有自己的骄傲,我断然是不会给人做妾的。” 韩当眼底满是疼惜,他爱怜无比地摸着她白皙娇嫩的脸蛋。 “傻子,你那么好,我怎么可能让你受委屈,让你做妾呢?” 尹白莲有些懵懂迷惘地看着他:“将军的意思是……” “我与我夫人,早就没了夫妻感情……这些年,我几乎都没怎么碰过她。这么多年,她因为身体不好,又没给我生下一儿半女。这个老女人,我早就看她不耐烦,想要休了她。”想起那个女人,韩当眼底满是嫌弃。 当年他是想着休了那老女人,娶一个年轻的女子为妻的,可是镇国将军得知此事,阻挠了他的打算。 他对将军的话,向来言听计从,这事自然就不了了之。 如今,他遇见了自己心仪的挚爱,那老女人也该退位让贤了。 尹白莲抿着唇瓣,有些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将军,我……我并不想因为我,而伤害韩夫人……” 韩当紧握着她的手,打断她的话。 “尹姑娘,我知道你很善良,不忍让任何人,因你受到伤害。这件事,与你无关,我早就想休了那个老女人了。” “总之你安心在府中养伤,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处理……你放心,我定会让你风风光光,成为我韩当的妻子。我绝不会亏待了你,遇上你之后,我才明白,我韩当虚度了大半辈子的光阴,之前全都白活了。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尹白莲满眼都是感动,泣不成声扑入他的怀里。 “将军,呜呜,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虽然我知道,那些对韩夫人确实有些不对,可是我太爱你了,我太想和你在一起了。” “这不怪你,不是你的责任,你不要自责。我安排丫鬟照顾你,你好好养伤,其他的都不要管,我是男人,我会为你遮风挡雨的。”韩当忍不住,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尹白莲忍着心底的恶心,没有避开。 她含情脉脉地冲他点头,一张脸娇羞无比。 韩当派了两个丫鬟,照顾尹白莲,当即便离开这个厢房,去找韩夫人了。 韩夫人刚刚陷入沉睡,便被韩当给吵醒了。 她头疼如裂,脸色很是不好看地坐起身来。 韩当脸庞冰冷坐在不远处,眉眼间带了几分不耐:“别耽误我的时间,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第30章 逼入绝路 周妈妈从外面入内,连忙扶着韩夫人起身,为她洗漱了一番。 韩夫人忍着脑袋的眩晕,走到韩当地面前:“夫君,你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谈吗?” 韩当也没避着周妈妈,更不打算有任何遮掩,他直截了当地说。 “这些年,其实我们的夫妻感情早就没了……所以我决定了,今天就给你写封休书,放你自由。” 韩夫人一怔,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韩当。 她的脑袋,犹如一道惊雷,彻底的炸裂开来。 “休……休书?夫君你要休了我?” 韩当眼底没有半分的迟疑,很是冷酷:“我早就想休了你,要不是将军发话,你能在韩府里做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吗?当初你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根本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这么多年,我允许你在这个位置坐着,不过是看在将军的面子。” 韩夫人的脸色惨白,眼底满是悲戚,怔怔地凝着韩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韩当,这句话你怎么有脸说出口的?当年是你上门,亲自跪在我父母面前,说要迎娶我的。你还发誓,若有一日,负了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韩当,是你父母逼你去提亲,去发的那些毒誓吗?我们成婚没两年,因为你纳妾的事,我不小心小产,从此患上大病再也无法生育子嗣。你就是从那时开始,便嫌弃我人老珠黄,不肯再近我身的。我在嫁给你前,也是一个美丽温婉的姑娘啊……” 韩当没有任何耐心,与她去追忆什么往昔岁月。 那对他来说,没有半点意义。 他不喜欢她了,就是不喜欢了,能让她坐在韩夫人的位置那么久,已经是他仁至义尽给她的补偿了。 韩当站起身来,面目很是凉薄。 “别和我废话,回忆什么曾经。现在不是过去……我们也无法回到当初……总之我是一家之主,我做的任何决定,都没有任何人拒绝反抗。你除了接受,只能接受……” 韩夫人眼底满是绝望,她红着眼睛,泪眼朦胧地看着这个绝情至此的男人。 她不由地勾唇,嘲弄一笑。 “你如此急切地想要休了我,是不是为了那个尹姑娘?” 韩当脸上浮现几分怒意:“我们的事情,你不要牵扯到别人……我去写休书,你赶紧收拾收拾包裹,一个时辰后,我让人送你去别苑。” 他说罢,再不理会韩夫人,狠狠地一甩衣袖转身,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韩夫人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阵眩晕传来,她脚步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周妈妈满眼都是恼恨的,搀扶住了韩夫人的胳膊:“夫人,老爷他……他怎么能这么对你啊。这些年,韩府若是没你打理,如何有今日的安稳和谐?” “当年老爷断了一条手臂,若没有你的悉心照料,他早就死了……” 韩夫人满眼悲戚,她仰头望着室内四周。 “这就是韩当,这就是独属于他的薄情寡义……这么多年,我的全心付出,如何能抵得过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 “我早该想到这一天的……” “夫人,那我们该怎么办啊?难道真的要被老爷休了,被赶出府,滚到别院去吗?那别院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周妈妈满心惶恐不安。 韩夫人抬起衣袖,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她也不知道她的前路在哪儿,韩当不顾旧情,执意要休弃她,执意要赶她这个糟糠之意走,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有什么法子能与他抗争? 前路不明,后路已被封死,她竟是被逼到了绝路。 韩夫人眼底闪过几分死寂的绝望:“这些年,我看着他一房房美妾抬进屋,我的心,早就死了。那些美妾一个个都凌驾在我之上,我受了多少委屈,吞下多少苦楚?” “呵,与其行尸走肉地活着,不如就这么死了吧。只要他将休书丢给我,我转头就拿一条白布,吊死在他韩府门口。我倒要看看,世人是怎么看待他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周妈妈吓得脸色铁青:“夫人你……” 韩夫人闭了闭眼睛,踉跄着寻了个椅子落座,她再不说一句话,只静静地等着韩当对她的宣判。 周妈妈知道,夫人表面看着柔弱怯懦,她的心性却也带了几分坚韧的,她如果早就做了决定,无论旁人再说什么,都无法让夫人回心转意的。筷書閣 罢了罢了,她从十几岁起便跟在夫人身边,如果夫人真的决定,要吊死在韩府门口,那她也就跟着夫人去了就是。 主死仆随,来生她还做夫人的忠仆。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后,韩当拿着一封休书,再次踏入这个房间。 韩夫人掀起眼帘,目光死寂地看着韩当。 “夫君,你真的决定好,要休弃我了是吗?不顾我们多年夫妻情义,无情冷酷地要将我逼入绝路是吗?” 韩当蹙眉,满脸的不耐:“休弃你之后,我又不是说不管你了。你有必要将话说得这么难听吗?倒好像,我是冷酷无情的负心汉,辜负了你的情意一样。” 韩夫人嘲弄一笑:“难道不是吗?” 韩当连忙否认:“当然不是,我们只是夫妻感情不和,无法走到最后了而已。” 他说着将休书,递给韩夫人。 韩夫人怔怔地凝着休书二字,那两个字就像是两把刀子似的,狠狠的插进她的心头。 一时间鲜血淋漓,让她痛不欲生。 “韩当,但凡你真有一点点良知,你给我的就不会是休书,而是和离书。你知道一个女人,被自己的夫君休弃,意味着什么吗?”她满眼含着血丝,仰头望着他问。 韩当看着她这个神色,有些被她吓到了。 他当即便将休书,塞入她手里,严厉警告她。 “我告诉你,不要耍什么幺蛾子……乖乖地给我滚去别院,或许你还能落地一个好的下半生……” “呵,好的下半生?没有了,我再也没有未来了。”韩夫人冷笑一声,紧紧地攥着手心里的休书。 她再不看韩当一眼,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缓缓的朝着内室走去。 第31章 悬梁自尽 韩当迫不及待的,想要将他休妻的事告知尹白莲,所以他吩咐了管家,让他监督韩夫人必须在半个时辰离开韩府,他便急切地奔着尹白莲居住的厢房而去。 管家站在门口等着,内心对韩夫人是充满怜悯的,可是他再怎么同情夫人,将军才是他真正的主人。 他只是一个奴才,除了完成主人的吩咐,他别无他法。 幸好,夫人也没让他为难。 韩夫人很快便从内室走出来,她并没有携带很多的行囊,一手捏着休书,一条胳膊抱着一条白布,犹如行尸走肉般走出门去,朝着大门口而去。 周妈妈跟在身边,满眼都是恨意都是绝望,她望着这府内,偷偷在四周观看的下人,看着他们眼中的淡漠,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甚至还有在幸灾乐祸地看热闹的,她的心苍凉一片,不由得悲戚一笑。 以前夫人掌家时,不曾亏待过这些下人半分,夫人那样好,到头来还是无法得到人心,可真够可笑的。 都说世人炎凉,不过如此。 经此一遭,她算是彻底看明白了人心。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韩夫人走到了韩府大门口,散开手里的白布,将白布的一端打了个结,扔上了大门口横着的房梁。 白布从空隙中穿越而过,她抓住白布的两头,用力地打了个结。 周妈妈红着眼睛:“夫人,你放心地去,老奴等会儿就跟去。” 不会太久的,等到夫人咽了气,她就跟着,无论这一世,还是来生,她都永远追随夫人。 她去哪儿,她就在哪儿! 韩夫人的鼻头酸涩得厉害,一颗麻木的心,泛起几分涟漪,她没忍住哽咽哭着,紧紧的抱住了周妈妈。 “何必呢……你不要做傻事,离了我,你能活得更精彩的……答应我,好好活着好吗?” 周妈妈眼底满是坚决,她冲着韩夫人勾唇一笑,眼底满是死寂。 “我不阻挠夫人你的任何决定,夫人也不能阻挠我的选择。” 相依相伴几十年,她们彼此从儿童时,相依相扶走到了中年,她们的情感,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谁也不能,将她们主仆分开。 即使是生死,即使是天与地! 韩夫人看着周妈妈眼底的决绝,她不由得扯唇轻声一笑。 “好,我不阻止你的选择。如果有来生,就让我做奴婢,你做主子……让我好好报答你的不离不弃。” “夫人,下辈子老奴还做你的奴婢……”周妈妈破涕而笑,有夫人这句话,她此生无憾了。 现在死了,也心甘情愿了。 “夫人,来……你踩在老奴的背上……让老奴最后再服侍你一次……”周妈妈说着便屈膝跪地,将整个背部呈现在韩夫人面前。 韩夫人心里百感交集,闭了闭眼睛,任由一行行清泪缓缓地从眼角流淌而下。 心如刀割,痛不欲生,死了也就解脱了吧。 韩夫人缓缓的睁开眼睛,而后便毫不犹豫地抬起脚来,踩上了周妈妈的背。 她在背上站稳,伸手拉扯住了白布。 主仆两个人的怪异行为,很快便引起了其他人的关注。 韩府内的下人,纷纷胆战心惊的看着这一幕。 “夫人这是干什么啊?” “难道想悬梁自尽吗?” “将军刚刚休弃了夫人……恐怕夫人伤心欲绝,被逼上绝路,终是走上了自杀这条路。” “将军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辜负夫人啊。” “呵,男人,特别是好色的男人,不是素来就这么冷血无情吗?” “照我说,夫人待在这个位置上太久了,将军早就想休了她。如今,她这样寻死觅活的,肯定是为了引起将军的害怕,逼着将军收回休书的。” “夫人应该不是这个意思吧?” “你懂什么?区区一封休书,你以为真的能把夫人给逼死?她要想死,大可以吞毒,何必跑到这大门口悬梁自尽啊?这不是明摆着要闹得人尽皆知,用自杀逼迫将军收回休书吗?” “对,夫人她不敢真的死,她就是故意吓唬将军的。” 他们看着韩夫人的目光,渐渐变得复杂难辨。 管家冷声呵斥他们闭嘴,让他们不得非议夫人。 谁在多嘴一句,他立即拖下去打板子。 一时间,四周陷入寂静,再也没人敢非议韩夫人,他们怕挨板子。 管家不敢大意,他清楚夫人的性子,夫人怎么可能会真的要用死,胁迫将军呢? 夫人这是真的要死,用这种决绝的方式,告别这个残酷的人世。 如果夫人真的悬梁自尽了,他这个管家根本担不起这个责任,所以他让人赶紧去通知韩当。 谁知道传话的小厮,很快便回了信。韩当说,既然这老女人要寻死,就让她去死。倒是省了他要照顾她后半辈子的事…… 这番话,可谓是绝情冷血到了极致。 管家不由得心底满是愤然,可他却无力阻止这件事。 眼睁睁地看着,韩夫人将白布,绞在了自己的脖子上。https:/ 云鸾早知道韩夫人会有此举动,所以一大早她便守在韩府四周的暗处等着。她整个人站在半明半昧的角落里,静静地凝视着韩夫人的动作。 前世,韩夫人也是被韩当毫不留情的休了,也就是在这一日,韩夫人在韩府门口悬梁自尽了。 云鸾记得,韩当在韩夫人断了气后,过了很久才姗姗赶来。 然后他让人用一个破席,卷了韩夫人的尸体,将她丢到了乱葬岗。连一个体面的葬礼,都不肯为她举办。韩当将男人的冷血薄情演绎到了极致。 前世那时,她还在疑惑,韩夫人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后来发生的许多事,让她渐渐明白了前因后果。 韩当被尹白莲迷了心窍,无论尹白莲让他做什么,他都照做。 为了尹白莲,别说让他休妻了,就是杀妻,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薄情寡义到极致,与萧玄睿就是一丘之貉。 想到此,云鸾心底渐渐地翻起暗涌,一双眼眸寒冷到极致,周身都散发着冷酷至极的气息。 第32章 薄情寡义 云倾站在云鸾身边,不敢置信的看着韩府门口的这一幕:“韩副将当真如此狠心,眼睁睁地让人看着韩夫人自尽?” 云鸾勾唇,嘲弄一笑:“在韩当眼里,这糟糠之妻,早就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了。韩夫人如果真的死了,他才是真正解脱了……” “难道他就不怕外人因此非议他,骂他薄情寡义,冷血无情?”云倾咬牙切齿地斥道。 云鸾眼底掠过几分暗芒,她轻声一笑。 “如果韩当怕的话,这么多年,他就不会纳无数女人入府了。他根本就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他就是一个自私到极致的男人……” 云倾眼底满是焦急,当她看着韩夫人将白布绞在自己的脖子,她再也按捺不住:“小四,我们赶紧出手救韩夫人吧。可别让她真的死了,再怎么说这都是一条人命。” 云鸾微微眯眸,却缓缓摇头:“不急……只有人在真正面临死亡时,才能看清楚她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凤凰浴火,涅槃重生,我们要救的不止是她的身体,还有她的灵魂。” 她们如果出手早了,虽然暂时救下了韩夫人的一条命,可她的心死了,之后还会自杀,还会选择这条路。 如果,能让她体会到死亡,真正让她去鬼门关走一遭,她才能深刻体会到,自己之前的行为,会有多么愚蠢。 死都不怕了,还能怕这人世间的任何残酷的事情吗? 云鸾正是经历了这一切,才比谁都明白,什么样的方法,能够让一个人快速得到重生。 重生的不是身体,而是她的魂。 一个人的仇恨,足以让一个人重生,乃至得到永生不灭的力量。 这力量若是发挥得当,可能会得到,意料不到的结果—— 云鸾眼底掠过几分嘲弄,瞧,她现在也学会算计人心了。 以前,她是最不屑这样做的,可是,人都会变的,在她经历了那些惨绝人寰的悲痛后,她早就不是从前那个不谙世事,单纯善良的云鸾了。 云倾听了云鸾的话,虽然着急,却不得不按捺住自己。 她知道小四这么做,定有她的道理,她选择无条件服从。 晌午的阳光,透过屋檐的菱角,折射出潋滟的光,照射在韩夫人的身上。 她今日穿了一袭暗红色的衣裙,暗红的颜色,将她脸上的惨白,映衬得越发骇人。 她双眼无神一片死寂,即使置身在灿烂的阳光下,她却早就成了一个不会感受到任何温暖,没有任何灵魂的鬼。 活着不如死了,她再也没了任何活着的欲望。 韩夫人将白布狠狠地绞在自己的脖子上,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她眼眸恍惚,似乎在这一刻看见了有个可爱娇憨的婴孩在对她笑。 想起十年前,她那个小产死去的孩子,她心如刀绞。大夫说,那是个男孩,身体早就发育完全了。 如果那孩子没死,如今他已然十六岁,长成一个翩翩少年郎了,他应该早就进学塾,识文断字,然后该谈婚论嫁了吧?筷書閣 可惜,她一切的奢望与美梦,统统都被韩当给毁了。 她当年之所以小产,就是被韩当要纳妾,给刺激的。 韩当因为她怀孕,按捺不住寂寞,背着她与府内的一个丫鬟睡了。她发现后,找他对峙,两个人激烈争吵,韩当将她推倒在地,生生地将五个月的孩子,给推没了。 一想到这里,韩夫人忍不住的闭上了眼睛。 眼角处情不自禁地溢出晶莹的泪。 没人能明白她心里的痛,她是真的撑不下去了—— 撑了这么多年,她太累了,韩当的休书,彻底割断了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将她的活着的欲望,彻底斩断。 下一刻,韩夫人双脚一蹬身体顿时悬空,她没有挣扎任由脖颈,被白布死死绞着。 不过顷刻,呼吸全数敛去,脸庞青白一片,她满脸都是痛苦,可即使痛,她却咬牙苦苦地忍着,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死了就解脱了,再也不用痛苦了。 周妈妈歪坐在地,仰头看着双腿悬空,渐渐没了呼吸,将要断气的夫人,她忍不住嚎啕大哭。 她跪在地上,朝着韩夫人磕了几个响头。 而后她便从地上爬起来,冲着门口的石狮子那里撞去。 谁知,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被人用力一推,整个人偏离了方向,控制不住地往空荡荡的地面扑去。 云倾扑到了周妈妈的下一刻,当即便从掌心甩出一枚暗器,朝着那白布甩去。 暗器锋利无比,白布被割断,韩夫人的身体往地面摔去,云鸾就在这时冲过去,揽住了韩夫人的身子。 周妈妈的脑袋一懵,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她的眼眶一红,哽咽喊了声:“三小姐,四小姐……你们怎么来了?” 云鸾将韩夫人放在门旁靠着,大夫提着药箱跑过来,赶紧为韩夫人施救。 云倾将周妈妈从地上搀扶起来,周妈妈激动哽咽着,扑到了韩夫人的面前。 韩夫人神识恍惚,整个人奄奄一息,怔愣的凝着近在咫尺,一直握着她手掌的云鸾。 “四……四小姐……” 云鸾的目光对上她的眼睛,她的眼神带着几分怜悯,静静的凝着韩夫人:“韩夫人,你可曾想过,如果你死了,那些造成你死亡悲剧的人,会是什么样的生活?” 韩夫人低声咳嗽了几声,那些被夺去的空气,渐渐的回转,充盈在她鼻翼口腔内。 周妈妈用力的,替她拍着背部。 大夫拿了一个药丸,喂她吃了下去:“好好的养着,别再想不开寻死了,每个人的命都是弥足珍贵的,死都不怕了,还会怕活着吗?” 大夫说完,便提起药箱走了。 韩夫人脸颊青白,缓和了好半晌,才恢复了正常的呼吸。 她闭了闭眼,原本沉默的云鸾,终于开口说话。 “韩夫人,大夫说的话,你能明白吗?死都不怕了,还会怕活着吗?有些人,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机会降生在这个世上,你那么幸运,活了这么多年,怎能轻易赴死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韩慕梓兮、蔓藤打赏的鲜花,还有那蒙陈思琴、厌离.、晞儿、lindaxia、幽心、有玉微凉、花自飘零水自流、阿白、~落染~、阳光世界界、辛德瑞拉、蔓藤、夏雨、宝宝、等打赏的金币。感谢各位的支持!!! 第33章 寂寥悲痛 “你如果死了,到了黄泉地狱,你想过要怎么向你儿子交代吗?难道你不怕他问你,为什么不替他报仇,为什么要稀里糊涂的就来了?” 韩夫人的身子猛然一颤,她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云鸾。 她有些激动的,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四……四小姐,你怎知我曾经有个儿子?” 云鸾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背,声音平静无波到了极致:“我母亲曾经和我说过,她说,若是那孩子没死,年纪应该和我差不多大小是吗?” “母亲还说,那时你们差不多时间怀孕,母亲还有意,让我和你儿子定娃娃亲呢。如果他没死,我们青梅竹马长大,应该能成就一段好姻缘吧。” 云鸾的话,一字一句就像是一把锤子般,狠狠的敲上了韩夫人的心头,她一直隐忍在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倾泻而出。 她一直紧绷着的情绪,随着云鸾这番话,彻底崩塌。 “啊……我的孩子……我那可怜的儿子。” “四小姐,我的心好痛啊?我宁愿死的那个人是我,我宁愿用我的命,来换我儿子降生在这个世上的机会。他那么小,那么无辜,老天为何会如此残忍,掠夺他来到这个世上的权利?” “我不甘心呐,这些年我夜夜都做梦,我很多次都梦见他,再次投生在我的肚子里。我在梦中,平安的生下了他,他乖巧地喊我母亲,向我分享着许多许多的趣事。” “那些梦,真的很美好,美好的,我根本不愿意醒来。每次醒来时,望着冰凉凉的床榻,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我都想一死了之算了。这些年,若非是这些梦,我根本无法撑到现在……” 她一边嚎啕哭着,一边诉说着她心里,不能向人倾诉的苦。 那些日子,是真的苦,根本没人能理解她心中的寂寥与悲痛。 现在,似乎突然被人打开了门阀,似乎她的苦痛,终于有人能够体会了,她再也不会孤独了。 云鸾将韩夫人揽入怀里,什么话都没说,静静地听着她歇斯底里地诉说她心里的苦痛。 周围的其他人,全都陷入寂静,没人敢在这时候,打断韩夫人的悲痛—— 周妈妈早就哭成了一个泪人,云倾的眼睛也早已通红无比。 管家看着夫人,如此绝望憔悴的模样,他偏头移开了目光。 原来,在将军与那些小妾,夜夜笙歌享受温柔乡时,夫人却在睡梦中,思念着挂念着那个死去的孩子。 何其残忍啊,一个女人为将军,付出了一切,可那个男人,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悔改之意,丧尽天良的就像是个没有感情的畜生。 云鸾的手,很是温柔的一直拍着她的肩膀,低声安抚着。 “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我觉得,他还会回来的。我曾经也在梦里,梦见过一个少年,那个少年的模样,有几分像韩夫人呢。他冲着我笑时,露出一对甜甜的酒窝。那模样很好看,是我喜欢的类型。” 韩夫人一怔,有些诧异地扭头看向云鸾。 “你真的也梦到他了吗?还梦到了他少年的样子?” 云鸾脸不红心不跳,极其淡定地点头:“嗯,梦了还不止一回。等以后有机会,我再细细和你说他的事好吗?” 韩夫人紧紧地握着云鸾,连忙点头:“好,等以后再说。四小姐,我是真想到,你和我儿子,居然会有这样的缘分。” 想起当初将军夫人,确实和她提过娃娃亲的事,她的脸上不禁露出满足的笑容。 云倾在一旁,怔愣地看着,眼底满是困惑,小四什么时候梦见了韩夫人的儿子?这事,她怎么没听小四说过? 韩夫人的儿子,都没被生下来过,小四怎么确认她梦见的那个少年,就是韩夫人的儿子啊? 云倾有些懵,百思不得其解,小四刚刚那番话的真实性,看小四那副认真诚恳的模样,看着倒也不是说谎啊。 难道,这世上真有那么玄乎的事? 不过不管怎样,因为云鸾的这番说辞,彻底打消了韩夫人的赴死之心,她对云鸾很是热切,俨然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儿媳妇看待。 云鸾不在乎,温柔地哄着韩夫人。 周妈妈对云鸾满眼都是感激,云四小姐真的太厉害了,简简单单的一番话,居然让夫人重新捡起了对生的渴望。 夫人眼里有光了,那是希望的光,那是继续活着的信念。 云鸾让周妈妈搀扶起韩夫人,她躲过韩夫人手里的休书,眼睛都不眨一下,毫不犹豫地撕碎了那份休书。 韩夫人的脸色一白:“四小姐,这休书为何撕了?” 云鸾将撕裂的碎片,抛向空中。 飒飒而起的北风,将那些纸片吹拂起来,那些纸片在北风的呼啸下,随风起舞。 她抿着唇角,冷然一笑,眼底迸射出几分寒芒:“韩副将该给韩夫人的,不应该是休书,而是放妻书。休书这玩意,将军府是不会承认的,当初你和韩副将的婚约,还是父亲保的媒。既然是父亲保的媒,韩副将根本就没资格,给你休书。” “当初,这韩府是父亲送给韩副将的,送的时候,父亲就说过,若有一日韩副将辜负了夫人,将军府完全有权力,将这座府邸收回。既是如此,这封休书根本不具备任何效用。周妈妈,你扶夫人回主院去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韩夫人蹙眉,她有些不想牵连云鸾,她一个还没出闺阁的姑娘,如何能管他们这些大人的事情呢? 她怕云鸾面对韩当会吃亏。 所以她紧紧地握着云鸾的手不放:“四小姐,韩当他就是个自私自利无耻之徒,你一个小姑娘面对他,恐怕不是他的对手。这件事,还是交给我来办,我绝不会再因为他的三言两语,就产生任何轻生的念头。” “那个大夫说得没错,我死都不怕了,还怕他什么韩当吗?死过一次的人,什么都能豁得出去了。他既然能如此绝情对我,我自然也不必顾念什么夫妻之情了。他让我不好过,痛苦煎熬半辈子,我自然也不能让他称心如意,逍遥自在的。” 第34章 幡然醒悟 周妈妈听着夫人这番条理分明,有理有据的说辞,她激动地哽咽哭泣起来。 “夫人,若是你早这么想就好了。” “现在想通,也不迟……”云鸾勾唇一笑,望着韩夫人的目光漫上几分欣慰。 真是不枉费,她的一番开导,韩夫人本来就很聪明,只不过她从前因为那个孩子,将自己锁死在了一个角落,浑浑噩噩的活着。 如今,她能想通,能从那个角落走出来。 那么还有什么人,什么事情能够阻挡她? 一个从鬼门关,从地狱里重新重生过来的人,还有什么能阻挡她的路? 云鸾心里高兴,眉眼间的色彩,也不由得明亮起来。 她靠近韩夫人耳畔,低声呢喃了一句:“韩夫人,你能想通,我很高兴。说到底,杀害你儿子的人,不是旁人就是韩副将。他才是害死你孩子的罪魁祸首,如果你不替你儿子报仇,谁还能替他报?想想将来,有一天你寿终就寝,到下面遇见你儿子,你该怎么和他交代?” 韩夫人的呼吸一窒,紧紧地攥起了手掌。 她眼底渐渐地氤氲起朦胧的泪雾:“你说得没错,害死我孩子的人,不是旁人,就是韩当那个畜生。我这些年,当真是糊涂,平白的让这畜生,逍遥自在了这么多年。” “我真是蠢,将自己圈起来痛苦半辈子,差点放走了杀死我儿子的罪魁祸首。四小姐,多亏你救了我,没让我死,多亏你一棒子将我给打醒。否则,若我真的下了地狱,又怎有脸去见我儿子?” 云鸾抬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多余的话,我也不用多说了,接下来该怎么做,韩夫人你看着办。” “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韩副将已经不是曾经的韩副将了,这样对妻子,对自己的孩子都如此残忍的人。保不齐有一天,他也会背叛我父亲,背叛将军府。” 韩夫人听着云鸾的一席话,简直是幡然醒悟过来,整个人刹那间豁然开朗,曾经是她太蠢了,是她没有想明白那些事。 如今,她终于明白了,自己活着的意义。 韩夫人缓缓地转身,目光深沉地看向站在一旁的管家:“管家,你去通知韩当,就说我在前厅等着他。” “如果他不来,你就告诉他,我死都不怕,也不怕拖着府里的人一起死。” 管家的神色一凛,立即恭敬地躬身应道:“是,奴才这就喊老爷。” 韩夫人与云鸾道了别,让周妈妈扶着,挺直脊背无所畏惧,踏步入了府内,那些围观的下人,纷纷往两边退去,为韩夫人让路。 这一刻,他们都能深刻地感受到,夫人似乎已经脱胎换骨了。 云鸾看着这一幕,凝着韩夫人离去的身影,她眼底漫上几分笑意,云倾咋舌,有些讶然地看着离去的韩夫人。 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扯了扯云鸾的衣袖:“小四,你也太厉害了吧?韩夫人她……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刚刚你靠近她身边,又对她说了什么啊?” 云鸾扫了眼四周无数双眼睛,她没有回答云倾的问题,当即便拉着她离开这里。 回去的路上,云倾一直都在叽叽喳喳地询问她各种问题。 云鸾也不恼,很是耐心地解答她的各种疑问。 “小四,你真的在梦里,梦见过韩夫人的儿子吗?”kuAiδugg “没有……” “啊,这怎么可能,我看你刚刚说得那么逼真。” “韩夫人没有活下去的动力,那我就给她一个动力……” “啊,那你就是骗她啊?” 云鸾无可奈何的,扭头看了眼云倾:“三姐,梦境这样的事,只要我说有,谁能拆穿我的谎言?那是我的梦,到底有没有做,唯有我自己清楚。这样善意的谎言,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我救了韩夫人一命,是大功德一件,是在积德。三姐觉得,我做错了吗?” 云倾摇头,眼眸闪烁着晶亮的光芒,她满心欢喜地抱住了云鸾的胳膊:“我家小四,从来都是鬼精灵一个。你比我脑子活,比我聪明,你这样做是对的。” 云鸾眼底涌动着宠溺的光,冲着云倾一笑。 俩姐妹挽着胳膊,回了云家。 这一晚,注定是不平静,云鸾回到凤鸾阁,洗漱更衣后,慵懒地靠坐在软塌上,出神地望着屋内摆着的一株桃花。 没过多久,云鸾便听见隔壁韩府院里,传来一阵吵闹声,那声音很大,就像掀翻了天一样。 如春从外面跑进来,将打听到的事情,一一叙述给云鸾。 “小姐,韩副将和韩夫人彻底吵开了,刚开始韩副将甚至还差点打了韩夫人。谁知,韩夫人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韩副将没敢打她……” “然后,韩副将便在府里,疯狂地砸东西。屋里的,厅堂上的,还有院里的,凡是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夫人刚刚去了一趟,没看见韩副将,安慰了韩夫人几句,又回来了。回来后,就让人闭紧门窗,不得外出,更不许过问韩府里的事。” 云鸾闻言,轻勾唇角,母亲这样的做法是非常正确的。 韩府如今闹得鸡犬不宁,在这个节骨眼上,父亲他们出征边疆,将军府断然不能牵扯在其中。 说到底,韩当再是忠心,再得父亲信任,他对于云家人来说,还是个外人。 这一点,母亲分得比谁都清楚。 云鸾低敛眉眼,不知道从哪里,摸索出一个瓷瓶,交到了如春的手里。 “想法子,送到周妈妈手里去。” 如春接过瓷瓶:“要传什么话吗?” “不用传,周妈妈看到,自然明白我的意思。”云鸾头也没抬,就回了一句。 如春很是听话的,并没有多问。 她离开办事去了,如春本来就是一个能干的丫头,无论什么事,只要吩咐她,她都能办得妥妥当当,根本不需要云鸾过分操心。 所以,在看到如春离开后,云鸾便丢了手中的书本,上了床榻睡觉。 在暴风雨来临的前夕,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要好好的补充体力,稳固自己的体魄。 来日方长,无论未来发生什么,她都不会允许自己倒下。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阿茶·的两朵鲜花打赏,还有promise、有玉微凉、天使小公主、顺其自然、阿白、~落染~等小可爱们的金币。感谢大家的支持,新文需要鼓励,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打赏个金币,或者写个二十字以上的好评,就是对我最有力的支持!!! 第35章 那些秘密 她会让自己的身体,铸成一面无坚不摧的铠甲,用己身牢牢地捍卫住云家的所有人。 她躺在床榻上,想起交给如春的那个瓷瓶,她眼底闪过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那瓷瓶里的东西,定然会让尹白莲度过一个非常愉快的夜晚。 她不是想用自己的美貌,来迷惑韩当,利用他来完成任务吗? 呵,那她就成全她,好心地推尹白莲一把。 她清楚地记得,前世尹白莲几乎没有任何损失,便迷惑的韩当,背叛了父亲,将那封通敌卖国的信件,送入父亲的书房。 就因为尹白莲还是完璧之身,所以她在完成这件任务后,成功地入了睿王府,成了萧玄睿身边最得宠的女人。 这一世,若是尹白莲还想玩那空手套白狼的一出,根本没门。 她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 她倒要看看,失去了清白之身的尹白莲,还怎么回到萧玄睿的身边,成为他最宠爱的女人。 韩府。 韩当发泄了打砸了一通,仍然觉得很生气,他以为那个老女人,已经悬梁自尽死了呢,谁知道那老女人非但没死,居然还撕了自己写的休书? 她还说什么,当初他们的婚约是将军保的媒,他要想休了她,就必须要告知将军,得到将军通知了才行。 而且如果给她休书,她是不会接受的,唯有和离书,放妻书她才能点头应允。 他当时听到她说完这番话,震惊诧异到不行,似乎那一刻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任由他欺辱,而不懂得反抗的懦弱女人了。 他本来想要靠拳头,故意吓唬她一番,让她知难而退。 谁知,她丝毫不怕,反而靠近他,轻飘飘地说了句:“韩当,你以为你这些年,利用将军府做的事,会没人知道吗?你别忘了,我管理韩府几十年,你在我眼皮子底下究竟做了什么勾当,我比谁都清楚。” “从前我不说,是因为你是我夫君,夫妻一体,你若是出事,我也跑不了。现在嘛,呵,你居然薄情寡义地想要休我,既然你不仁,那我就没必要替你保守秘密了。” 韩当的脑袋,犹如被一道惊雷给炸开了一般。 他瞪大眼睛,惊愕不已地凝着韩夫人:“你……你胡说什么?” 韩夫人眼底,闪动着冷冽的寒芒:“胡说吗?自从你断了一条胳膊,成了半个废人后,将军便将他前院的事物,都交给你管理。他书房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由你采买置办。这些年你借此,不知道搜刮了将军府多少的油水……” “还有你从将军书房偷出来的那些价值连城的收藏品。恐怕那些东西,早就被你在暗中贩卖出去,给你的那些小妾花了吧?韩当,亏得将军那么信任你,将他的前院书房交给你打理,没想到你居然会是这么一个见利忘义的小人。” “你猜,如果我把这些事情,都告知将军夫人,你会如何?等到将军回来,等待你的将会是地狱。韩当,从前我不和你作对,总是隐忍你的脾气,那是我把你当夫君看。可从今日开始,你在我心里,就已经死了。既然是死了的人,我又何必,要为你遮羞,遮丑?” 韩当的脸色,惨白得毫无一丝血色。 他整个人就像是被她扒光了身上的衣服,赤身裸体地暴露在她面前。 他以为他那些秘密,藏得足够深,别人肯定不会知道,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老女人居然将他的秘密了解得一清二楚。 他攥着拳头,眼底闪烁着腾腾杀意。 他伸出手来,便要掐向韩夫人的脖子。 “贱人,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掐死你?” “只要你死了,就没人知道我的那些秘密……” 周妈妈在一旁,吓了一跳,疾步上前便要护着韩夫人。 韩夫人的面容却很是平静,她一把推开周妈妈,波澜不惊地看着韩当,勾唇淡漠一笑。 “呵……我早就知道,当我将那些事吐露出来,你就会杀人灭口。韩当,你是个什么德行,我们夫妻几十年,难道我会不了解吗?实话告诉你,我早就将你的证据整理出来,交给了一个下人放着,只要我死了,他就会将那些证据呈现给将军夫人,到时候我会在地下等着你,继续和你做一对鬼夫妻的。哈哈哈……” 韩当的胳膊,猛然一抖。 他怎么都没想到,向来懦弱可欺的老女人,现在居然完成变了一个样。 这女人似乎已经疯了,肯定是打着要与他同归于尽的架势。 她就是想着,既然得不到他的人了,死也要拖着他一起下地狱,继续再霸占着他,要当他的鬼妻。 不,他不会让她如愿的。 韩当收回胳膊,冷冷地看了眼韩夫人,咬牙切齿地说了句:“贱人,你给我等着瞧……” 他愤然甩袖离去,周妈妈吓得身子轻颤,有些慌乱地看向韩夫人:“夫……夫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韩夫人的手,在袖笼下不可控制地轻轻抖了抖。 她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缓缓落座,平复了好一会儿惶恐的情绪。 刚刚那一刻,她真怕韩当会没有任何顾忌的,直接掐死她。 死过一次的事,在看透了这世间俗世,她也就不那么想死了。 儿子的仇还没报呢,她怎能甘心下地狱? 所以刚刚她也是拼着赌一把的心态,赌韩当不敢不顾一切,对她痛下杀手。 最后的结果证明,韩当不敢动她的。https:/ 这一步铤而走险赌赢之后,她该开始进行下一步了。 韩夫人平复了情绪,抬头看向周妈妈:“你将四小姐交给你的东西,找机会给韩当与那个尹白莲下了……” “他不是喜爱这女人,如痴如狂吗?那我就成全了他……” 周妈妈连忙点头应了,当即便退下去办这件事。 韩当从韩夫人这里离开后,哪里也没去,直接去了尹白莲那里。 如今,他对尹白莲,是一刻看不见,就想得厉害。 他恨不得,时时刻刻与她厮守在一起。 第36章 滚烫无比 尹白莲靠在床榻,一直都在注意着外面的情况,这府里几乎闹了半宿,也不知道韩当是怎么处置那个老女人的? 呵,要死不死,可真是妨碍她的眼。 她是真希望,韩当能杀了那个女人,这样她就能更加顺利的,完成王爷交给她的任务了。 她正出神想着呢,便听见一道脚步声传来。 尹白莲回过神的时候,韩当已经走过来,一把将她扯入了怀里。 “白莲,我真的很庆幸,你在这时候出现。只要能看你一眼,无论多大的烦心事,也都没有了。” 尹白莲忍着心里的嫌恶,装作很是善解人意的,轻轻抚摸着他的肩膀。 “将军别生气,以后的岁月,都会有白莲陪在你身边的。无论我们将要经历什么,只要将军不弃,白莲必然相随。” 韩当听着她的话,感动得不得了。 他当即便捧着尹白莲的脸颊,再也忍不住低头去亲吻她诱人的红唇。 尹白莲一怔,下意识地偏头躲避开来。 她知道,为了迷惑韩当,有些牺牲在所难免。 可是,她真的不想被韩当占了便宜,这个人长得又丑,年纪又大,几乎和她父亲一个年纪差不多,她实在无法忍受,和韩当亲吻。 单是想一想,她都觉得恶心想吐。 她避开他的亲吻,将脸颊靠在他胸口,佯装一副害羞无比的模样。 “将军……我不想因为一时的爽快,从而给将军你抹黑。” “若是这事传出去,我受些委屈没什么,我就怕那些流言蜚语,会玷污了将军的清名。” 韩当见她一副为自己着想的模样,他更加感动。 她居然不为自己考虑,反而最先担忧的是他的名声。 这辈子,能有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绝色佳人相伴,他就算现在死了,也毫无遗憾了。 他紧紧地搂着她,恨不得要将她嵌入自己的骨血里。 “白莲,刚刚是我唐突了。我不应该那么心急的,你是好人家的姑娘,我不应该这么轻贱你的。白莲你放心,我会尽快处理好那个老女人,让她给你腾位置,八抬大轿娶你入门。” 尹白莲激动的红了眼眶,仰头用一双氤氲的泪雾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韩当。 “将军真乃正人君子,我会乖乖地等着将军,给我名分的……” 韩当更加搂紧了尹白莲,一时之间两个人情意涌动,久久都没说话。 大概半刻钟后,韩当喊了下人上茶。 他虽然不能在今晚要了尹白莲,却想和她能多待一会儿是一会儿,所以他才让人上茶点,拖延一些时间。 殊不知,周妈妈就是趁着这个机会,悄悄地将药下到了茶壶里。 韩当与尹白莲喝了茶水后,隐隐觉得身上有些燥热。 尹白莲越觉得身上,有些不舒服。 她不由得微微蹙眉,她借口身上不舒服,去了隔壁房间沐浴更衣。 韩当口干舌燥的,凝着尹白莲离去的身影。 他心里慢慢地升腾起,无法抑制的火气,那火焰几乎充斥着他的感官神经,几乎要将他的整个身体都给燃烧殆尽了。 他抬手,扯了扯衣领,走到了窗户旁,推开了窗棂。 一股凉爽的风,从外面吹拂进来,韩当直接脱了外衫,他舒服地喟叹一声。 谁知,没过多久这凉风根本压制不住他身体里弥漫起的火热了。 一双眼睛渐渐变得猩红。 尹白莲那里,弄了一些凉水擦了擦身体,可是越擦,她越觉得身体滚烫无比,那些凉水,根本压制不住身体的热度。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下了药。 尹白莲的眸光一眯,对,肯定是有人下了药。 到底是谁,竟然如此算计她? 她心里慌乱无比,连忙穿戴好了单薄的衣裙,走到窗户处,对着外面吹了一声口哨。 萧玄睿给了她一个暗卫,这暗卫轻功很是厉害,韩府的防卫,根本阻挡不了暗卫的来去。 她想通知暗卫,让他想法子,替她寻来解药,如今情况紧急,她可不想将清白的身子给了韩当那个老男人。 可是,她吹了半刻钟的口哨,外面一点声响都没有。 尹白莲渐渐地有些心急了,怎么回事?以前,向来有叫必应的暗卫,今日居然跟死了般,半点回应都没给。 她急得额头都冒了汗,到最后她都没等来那个暗卫。 殊不知,在韩府的外墙,云倾堵住了那个暗卫的去路,与他缠斗在一起,两个人交手了百十招,最后那暗卫不敌云倾,当即便被云倾擒拿。 云倾用绳子将他绑起来,丢入了云府的地牢。 尹白莲彻底没了任何退路,她的退路,全都被云鸾给封死。 她的身子渐渐绵软,顺着墙壁,缓缓地滑落在地。 她的手,无意识地开始拉扯自己的衣衫。 一张小脸通红无比娇艳欲滴到极致,她低声喊着萧玄睿。 “王爷,你在哪里?白莲该怎么办?白莲还想着,把清白的身子给你呢?” “你快点回来,快点到我身边来啊。” 可惜,萧玄睿去了边境,隔着万里,他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出现,搭救她的。 尹白莲心里,渐渐地涌起绝望。 她忍不住低声哽咽哭泣起来,意识渐渐地模糊…… 好热好热,她真想找一个男人来,让那男人好好的疼爱她。 她正想着,韩当红着眼睛找了过来,一把将她扯入了滚烫的怀里。 尹白莲恍惚地抬头看向韩当,她眼底满是恼怒想要推开他:“别,别碰我……” 她不想将自己的身子,交给韩当。 这个老男人,他怎么有资格要了她的身体? 她是属于王爷的啊?她注定是王爷的女人啊,如果她失了清白,那她之前的努力,她未来的一切全都完了。 萧玄睿再怎么喜欢自己,他也不可能会要一个失了清白的女人。 尹白莲满心都是绝望,她真的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为何事情居然发展到了如今,这样不可控的地步? 她拼命地推拒着韩当,绝望地哽咽哭泣。 但是,她浑身无力,那推搡就像是挠痒痒,根本阻挡不了韩当。 【作者有话说】 感谢【糖糖不次糖、胡图图吖】两位亲打赏的鲜花。还有七彩虹云、海&林、韩慕梓兮、宝宝、天使小公主、xiangshe、涵涵从不熬夜追书、故渊、七猫书友_022810010299、~落染~、心里想不出所想、有玉微凉等的金币。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么么!!! 第37章 美人滋味 韩当满眼都是她绝美的模样,拥抱着她温软的身体,他渐渐地控制不住自己,慢慢的失去了理智。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沙哑着声音哄道。 “好白莲,我身体好热,我真的忍不住了。我不想轻贱你的,可是你长得实在是太美了,我现在谁也不喜欢,只喜欢你。除了你,我再不碰其他的女人……” “你今晚把身子就给了我吧,我向你发誓,以后你说什么就是说什么,我韩当愿意为你上刀山下火海,为你生为你死。” 尹白莲摇头,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句:“不,不要……” 岂知,韩当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他低头堵住了她的嘴,将她那些未完的话,全都吞入了肚腹。 刺啦一声响,韩当直接撕烂了她身上的衣服。 他犹如一个猛兽般,终于得到了最鲜味可口的美味,彻底将她给剥皮拆骨,吞吃入腹。 —— 翌日,当太阳缓缓地升起,透过敞开的缝隙,洒落到室内的帷幔上时,床榻上沉睡的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云鸾这一夜睡得很是香甜,她坐起身来,伸了伸懒腰。 风寒好得差不多了,她昨夜没有任何发热的迹象,现在脑袋也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了。 如春在外面听到动静,连忙让下人端着洗漱用品,鱼贯而入。 她将帷幔挂起,眼底闪着璀璨的光亮,勾唇笑了笑。 “看小姐的脸色,想必昨晚睡得很是舒服啊。” 云鸾不置可否点头,笑着捏了捏如春的脸蛋,她洗漱更衣完毕,让那些伺候的下人退下,便开始问韩府那边的事情。 如春连忙激动地回道:“小姐料事如神,韩当昨晚要了那尹白莲……听说,尹白莲自从醒了,便一直在哭。韩当怎么哄,都哄不好她。她甚至还想要自杀来着……” “奴婢就想不明白了,她不是说仰慕韩当吗?不是想要和他双宿双飞吗?如今,她顺利成了韩当的女人,怎么就犹如天塌了一般呢?睡都睡了,不觉得矫情吗?” 云鸾挑眉,嗤然一笑。 她端起了手边的茶盏,浅浅喝了几口茶水。 如春怎会明白,尹白莲从一开始就没想用自己的身子,去诱惑韩当的心。 她非常自信自己的魅力,根本不需要用身子,去捆绑住一个男人。 再说,她还想伺候萧玄睿,成为他的王妃呢。 如今,这清白的身子不在,她还如何能成为萧玄睿的王妃? 呵,可不就是天塌了一般吗? “继续留意韩府里的情况……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禀告给我。”云鸾低声吩咐。 如春连忙点头应了。 —— 尹白莲失魂落魄地靠在床榻边,一双眼睛通红至极,她眸光带了几分呆滞,定定地看向某一处。 脖颈那里斑斑点点的全是韩当留下的痕迹,身上更是酸痛的厉害。 仿佛动一动身体,全身的骨头散架了一般。 她失去了清白,她再也不是完璧之身。 王爷若是知道了这件事,他肯定不会再要她了。 她该怎么办?明明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为何会出现这些意外? 究竟是谁,给她下了药,是谁要这么算计她? 尹白莲心里恨意滔天,发下毒誓,别让她知道那人是谁,否则她定要将此人碎尸万段,不得好死。 韩当自觉心虚,明明答应她了,暂时不会要了她的身体,但他最后还是夺了她的清白。 他站在一旁,面色有些担忧地看向神色憔悴的尹白莲。 “白莲,都是我不好,是我太喜欢你,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所以就逾越,夺了你的清白身子。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我这就去休了那老女人,明日我们便成婚。”httpδ:/m.kuAisugg.nět 韩当说着,便要转身离去。 尹白莲闭了闭眼睛,一行清泪缓缓从眼角滑落。 罢了,既然事已至此,她再是恼恨也于事无补,当务之急还是不要耽误了正事,否则她连最后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紧紧地攥着拳头,将心里的恨意全都压了下来。 眼看着韩当就要走到门口了,她才睁开眼睛,喊住了韩当。 “韩将军,您请留步……” 韩当停住了脚步,缓缓地回头看她。 当看见她满脸的泪痕,他心疼坏了,连忙走回去,将脆弱楚楚可怜的尹白莲揽入怀里。 “你别哭,别哭啊。看见你哭,我这心就疼得厉害……你要是心里有气觉得委屈,你尽管打我,拿我出气,我绝无二话。” 他说着,便握着尹白莲的手,往他脸上扇。 尹白莲却哽咽着声音,冲着他摇头:“将军,我不是因为委屈而哭的,我是怕这事要是传出去,肯定会被人诟病的,会影响了将军你的清誉。我本来就喜欢将军,如今把身子给了你,我心里其实是欢喜的。” 韩当不可置信地看着尹白莲,怔愣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白莲,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心里真的是欢喜的,真的不曾怨恨我半句?” 尹白莲咬着唇瓣,缓缓摇头,冲着韩当淡淡一笑。 “我怎么可能会怨恨你呢?我本来就仰慕于你的……不过,将军你该好好查一查,昨天我们两个为何会如此异常了。” “我怕这事若是找不出背后之人,下一次说不定就会给我们下毒药了。” 韩当被她这一提醒,当即便醒悟过来。 他连忙点头应道:“是,这件事是要好好查查……昨天我们喝的茶水里,肯定是被人下药了。” 尹白莲靠在韩当的怀里,再没有说话。 而韩当食髓知味,尝到了这绝色美人的味道,自然是有些欲罢不能,所以他隐隐的还是想要和尹白莲亲热。 尹白莲本来受了很大的打击,当时和韩当发生关系,那是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如今她已然清醒,又怎会能再愿意和韩当亲热。 不过,她面对韩当的求欢,并没有立即拒绝。 而是含羞带怯地看着韩当,低声说了句:“将军,我……我身子现在就像是散架了一样,您那样勇猛,我真是有些受不住了。你能否让我养个两天的身子,我休息好了,再伺候你?” 第38章 忍痛割爱 韩当看着她那一双楚楚可怜,带着哀求的眉眼,他的一颗心柔软至极。 他是真的喜欢她,所以对于她的要求,他自然不会不应。 他也很怜惜她的身体,还想和她有个美好的未来呢,所以来日方长,他不该那么猴急的。 他当即便离开,去查昨晚下药的事情。 可是,他无论怎么查,都没查到什么线索。 他不由得带了几分烦躁,等到了晚上的时候,再来看尹白莲。 却见尹白莲苍白着一张脸,靠在软塌上,双眼无神呆滞地望着某一处。 韩当的心,轻轻一颤,他连忙趋步上前。 “白莲,你这是怎么了?” 尹白莲看见是韩当来了,她二话不说便掀开身子盖着的薄毯,双腿发颤的下了地,屈膝跪在了地上。 “将军,我……我恐怕不能和你一起长相厮守了……” 韩当地脸色一变,当即便搀扶她的胳膊起身。 “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尹白莲满眼都是痛苦,她抖着手,将手中的书信递给韩当。 “我哥哥刚让人,给我传的信。他说,他今天白天去赌坊赌博,欠了东家很多钱。他没钱还,将我抵押给了赌坊……” “如果我不去救哥哥,那东家就要让人砍了我的双手双脚。将军,我就这么一个哥哥,从小与他相依为命,我不可能不管他。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所以,我必须要去救哥哥。” 韩当看着她哭泣,心疼坏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尹白莲的身世居然会这么凄惨,父母双亡,只剩下了一个哥哥,结果这哥哥也是不省心,自己惹了祸,却要拿妹妹来偿还。 他拿出帕子,一边给她擦着眼泪,一边和她保证。 “白莲别哭,你不是还有我吗?这点事,都是小事,我有的是钱,你放心,这件事我帮你解决。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哥哥,给平安救出来的。” 尹白莲眼底闪过几分意外,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韩当。 “将军,你……你不嫌弃我的家室?居然还想着要替我哥哥还债吗?” 韩当低头,忍不住轻轻吻了她唇角一下。 “傻瓜,我爱的是你这个人,可不是你的家室。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吗?放心,我肯定会把这件事,给你处理好的。你就安安心心在家里等着,等我将你哥哥平安带回来吧。” 他安抚好尹白莲的情绪,便让人好好照顾她。 他则带了很多银钱,按照信上所说的地址,前往京都城的一家赌坊。 韩当刚刚出府,周妈妈便将消息通报给了云鸾。 云鸾收到消息,只是勾唇笑了笑,让如春继续观察韩府的动静。 韩当进了赌坊,直接点明来意,要见这家赌坊的老板—— 赌坊老板一听是拿钱来赎人的,他当即便让人将韩当,带入了一个房间,没过多久,便有几个护卫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给推了进来。 韩当坐在那里,神情颇为淡定的,凝着被推进来血淋漓的男人。 那男人见了韩当,连忙揪住他的衣袍,哑声问:“你……你是我妹妹派来的人吗?我妹妹她在哪里?让她快来救我,唯有她才能救我……” 韩当有些嫌恶的,将自己的袍子,从他那双血手中抽离。 赌坊老板穿着一身华服,摇着一把折扇,姿态悠闲地渡步入内。 韩当二话不说,直接将一叠银票,甩到了老板的面前,谁知那老板看都不看一眼,只凝着韩当勾唇笑着。 韩当蹙眉,极其不喜,他这样无礼地凝视。 “他欠了你们多少钱,我都可以替他还上……至于他妹妹,早就是我的女人,我决不允许,任何人肖想我的女人。” 赌坊老板收拢起折扇,啪的一下子狠狠地甩在了旁边的案桌上。 他挑眉呵呵一笑:“韩副将,在下之前听过你的威名,一直对你敬仰有加。没想到今日,终于有机会,能与你相见。我没想到,这尹涛的妹妹,居然成了你的女人。哎呀,这件事可如何是好啊。我没法向我背后的主子交代啊……” 韩当蹙眉,不理解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赌坊老板给身后的护卫使了个眼色,那护卫当即揪着尹涛的衣领,将他带出了这个房间。 房门被关上,屋内只剩下韩当与赌坊老板。 赌坊老板满脸都是无奈,叹息一声说道:“实话不相瞒,我背后的主子,早就看中了尹白莲。所以,我们今日才算计了一出戏,故意将尹涛套住了。但凡是见过尹姑娘的人,谁不为她的绝色容颜所倾倒啊,我们主子自然也是尹姑娘的裙下之臣。” “为了尹姑娘,我们主子可是费了不少心思,所以韩副将你说说,我们主子又不缺钱,怎么可能因为一些钱,便将美人拱手相让呢?” 韩副将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他冷冷地看着赌坊老板:“你这意思是,今天这事,是钱都无法解决的事情了?” 赌坊老板挑眉,直言不讳地点头:“是,钱根本解决不了这件事。我们老板要的就是尹姑娘这个人……所以,韩副将还希望你能忍痛割爱了。” 韩副将气得厉害,还从来没有人,敢和他这么明目张胆的抢女人。 况且尹白莲已经是他的女人,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将她送给别人,他爱她至极,她如今就是他的命。 韩副将从腰间掏出一把佩剑,重重地搁放在案桌上。 “如果你们真想抢走白莲,那除非是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既然你们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赌坊老板挑眉一笑,他当即便站起身来,弹了弹身上根本不存在灰尘:“看来韩副将,是想兵戎相见了。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来人,将韩副将绑起来,带着他去韩府要人。” 韩副将气得身子发抖,指着赌坊老板破口大骂:“你这个无耻小人,你背后的主子究竟有何来头,居然敢动我韩府?难道你们就不怕,得罪了将军府?得罪了云家军吗?” 赌坊老板敛回嘴角的笑意,眼底掠过几分不屑。 他靠近韩当,在他耳畔轻飘飘地说了句:“实话告诉你,我们还真的不怕。将军府和云家军再如何厉害,能比得过堂堂一国王爷吗?韩副将,你说是吗?” 第39章 另择明主 韩副将满脸都是震惊,诧异无比的看着他。 “你说什么?你背后的主子是王爷?” 赌坊老板缓缓点头,眼底满是讥讽与笑意。 “所以咯,韩副将你说说,我们到底会不会怕你,会不会怕将军府呢?识相的,我劝你别再继续执拗下去,胳膊拗不过大腿,别到最后美人没保住,还得罪了王爷。” 至于是哪位王爷,他并没有细说,一个棋子而已,没必要对他吐露太多真相。 韩副将的脚步踉跄后退,失魂落魄地跌坐在了圈椅上。 那些守在门口的护卫冲进来,二话不说拿了绳子将他的手脚给捆绑起来,韩当没有任何的招架之力。 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赌坊老板看他一副神色萎靡,绝望到极致的模样,他又轻声地笑了。 “其实,还有一个方法,能够解决这场危机,端看韩副将要不要这个机会了……如果你能替王爷做成一件事,你不仅可以抱得美人归,还能从此封官加爵,尽享这天下富贵。” “你再也不用看着将军府的脸色过日子,妻子不喜欢,想休就能休。府邸住着不舒服,想换就换。这些王爷,都可以为你办到……” 韩副将原本沉寂的眼眸,当即便绽放出奇异的色彩,他目光灼灼的看向赌坊老板。 “此话当真?” 赌坊老板再次让那些护卫退下,他亲自给韩当解绑了身上绑着的绳子。 “王爷这里有封信,一直不知道能用什么样的方法,送进云将军的书房。不知道,韩副将能不能替王爷将这封信,送进去呢?” 韩当听了,他的心猛然一沉。 他眼底闪过几分迟疑,看向赌坊老板:“那是封什么信?” 赌坊老板讳莫如深,悠然笑了:“你别管是什么信,你只需要送进去就行……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想韩副将一定能办到吧?镇国将军的书房,除了你再没第二个人能随意进出。这件事,除了你别人还真是无法办到……” 韩当下意识地摇头拒绝:“不,这信我不能送,我和将军情同手足,他待我不薄,我不能给他招惹任何祸患。” 赌坊老板嗤然一笑,眼底满是不屑与嘲弄。 “韩副将啊,韩副将……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难道不是因为你牺牲了一条胳膊换来的吗?这与云傅清有什么关系?你别忘了,他当初可是差点死了,如果不是你牺牲了一条胳膊,救了他的命,如何能有今日镇国将军的威风?” “他如今是南储人人敬仰的大英雄,大将军,而你呢,十年前你是个副将,十年后你还是一个副将,甚至现在的你就是一个废人。你除了能帮镇国将军看看书房,你还被赐予了什么重任吗?如果你胳膊没废,我倒觉得凭借你的本事,你的前途绝不会比镇国将军差。你败就败在,把他当成了兄弟,而他只是把你当做一个随意可以利用的棋子……” 韩当的脸色难看至极,赌坊老板的话,就像是一把刀子似的,狠狠地戳着他的心,一颗心鲜血淋漓。 那些曾经被他掩藏的怨恨,统统都被轻易地揭露了出来。 他猩红着一双眼睛,朝着赌坊老板低吼:“你别说了……你让我考虑考虑。” 赌坊老板闭了嘴,倒也没再逼韩当。 他出了房间,给了他独立的空间思考。 从黑夜到天明,韩当一夜没合眼,熬得一双眼睛通红无比。 这一夜,他脑海里不断地闪烁着往昔的画面。 他想着和云傅清的相识,然后再彼此交心,然后再结拜为兄弟,再然后一起上战场杀敌。 其实在战场上,云傅清救他次数更多,许多次如果没有云傅清保护他,他恐怕早就死了。 面对云傅清的肝胆相照,他自惭形秽,就想着下次有机会,他也一定要保护云傅清。 结果下一次,他真的保护了云傅清,可代价是,他失去了一条胳膊。 这些年,他虽然对着外人说,他从不后悔,为了云傅清失去一条胳膊,可唯有他自己清楚,自己心里藏着的魔鬼。 他在无数的黑夜里,一遍遍做着没有失去胳膊的美梦,每一次他都选择不救云傅清,然后他就成功保住了自己的胳膊,云傅清战死沙场。 可是,每次梦境醒后,他察觉自己断臂处空空如也,那心里的懊悔与不甘,就加深一层。 他后悔,他早就后悔了,为了什么兄弟情意,将自己的胳膊搭上去,他就是这个世上最大的傻瓜。 —— 天色刚刚浮出微光,韩当便回了韩府。 韩夫人一夜没睡,一直都让周妈妈在留意着韩当那边的动静。 但她知道,韩当回府了,径直去了尹白莲那里,她抿着唇瓣,眼底掠过几分暗芒。 韩当将赌坊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地和尹白莲说了。 他没有任何隐瞒,全数托盘而出。 尹白莲听着,他应了那赌坊老板的条件,她感动得泪流满面,扑入韩当的怀里。 “将军,你……你为了居然要如此铤而走险,我……我现在实在是不安啊。这件事,如果失败了,那你可就全完了。” “要不,你还是放了我,让我走吧,你不要冒险,不要去做那件事。” 韩当看着怀里的女人,楚楚可怜泪眼婆娑的样子,他满眼都是怜惜。 他轻柔着动作,给她擦拭眼角的泪水。 “你别哭,为了能与你厮守,就算现在让我豁出一条命去,我也在所不辞。况且,这件事几乎没什么风险,王爷在暗中全都筹谋好了。我虽不知道,王爷让我送的是什么内容的信,但是云府肯定是要陷入一场漩涡了。” “到时候,云府人人自危,谁还有闲工夫关注我啊。我投靠了王爷,也算是另择明主,攀上了一条登天梯。这事若是成了,往后会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在等着我们。所以,我答应了他们,倒也不全然是为了你……” 尹白莲心底,涌出几分傲然。 不全是为了她? 呵,怎么可能呢。韩当对她的心,那是明明白白的,恨不得将自己的所有都捧到她面前,献给她。 第40章 刻薄面孔 她如今身子都给了他,他自然不舍得放开自己,唯有顺着王爷安排的计划走,他没有别的回头路。 她想着,眼底闪过几分嗜血杀意。 等到此事成了,她绝不留下韩当,这个男人夺走了她清白的身子,让她失去了自己的贞洁,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她的这个污点。 到时,她杀了韩当,将此事掩埋,等到与萧玄睿同房时,她再想办法遮掩住他的眼睛,那她就高枕无忧,照样可以做萧玄睿的女人。 打定了这个主意,尹白莲心里当即便轻松了不少。 为了安抚韩当,为了感激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她又献身了一次,反正都做了一次,也不在乎第二次了。 韩当难得享受了一回尹白莲的美人恩,他满脸都是餍足。 在尹白莲的房内,与她厮磨了一日。 等到傍晚时分,他便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袍,整理好衣着,前往云府前院书房。 殊不知,他前脚刚走,韩夫人后脚,便让人将尹白莲给捆了起来。 尹白莲刚刚整理好凌乱的衣衫,便看见韩夫人带着几个奴仆,推门而入。 她不由地挑眉,眼底闪过几分不屑,冷冷地看向韩夫人。 “韩夫人这来势汹汹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夫人是要趁着将军外出,而就地处决我呢?” 韩夫人踏入屋内,扫了眼凌乱的床榻,她眼底闪过几分嫌恶。 可真是一对狗男女,大半天的白日宣淫,厮混在一起。 这屋子里有一股子,令人觉得作恶的气息,在隐隐流窜。 她不由得蹙眉,扭头看了眼周妈妈。 周妈妈当即便明白了夫人的意思,她扬声讥讽了一句:“哎呦,夫人啊,奴才怎么闻着这屋里有一股难闻的腥味呢?这味道,就像是奴才曾经看到过,两个野狗交合后留下的气息。” 韩夫人捏着帕子,抵在了鼻翼。 她寻了一个位置,并没有走入内室,而是坐在了厅堂上。 “开开窗,散散气吧……这味道实在难闻……” 周妈妈当即便笑着应了,吩咐丫鬟去开窗通气。 尹白莲眼底满是恼意,她蹙眉看向隔着一道珠帘的韩夫人。 “韩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指桑骂槐,说我和将军是野狗吗?这话如果被将军听见了,你觉得,他能饶过你?” “将军都和我说了,他早就厌烦了你这个老女人。早在十年前,他都不曾碰过你身子了,明明有丈夫,却守了这么多年的寡,韩夫人我真是同情你。” 尹白莲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半点没有和韩夫人寒暄的意思。 这老女人在她眼里,本来就没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只要今晚韩当成功将信件送入云傅清的书房,那整个韩府也就没有什么用了。 到时候,王爷用的是手段,惩戒这韩府的任何人。 她也没必要假惺惺的,故意与这个韩夫人寒暄。 所以,她的话说得直白又难听。 一字一句,简直是直戳着韩夫人的心窝去的。 若是没悬梁自尽以前,韩夫人或许会对尹白莲这些话,感到非常气愤与愤怒。 可现在,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又怎会轻易被尹白莲的这番话给激怒? 她目光凉薄地凝着尹白莲,淡淡抿唇一笑。 “尹姑娘的嘴巴,可真是犀利啊。如果让韩当看见你这副刻薄的面孔,他会是什么样子呢?” 尹白莲嗤笑一声,身子慵懒在靠在梨花木打造雕刻成的凭几上。 她胸前的衣衫,随意敞开着,隐隐露出那锁骨间的青紫痕迹。 她颇为炫耀似的,挑眉看向韩夫人。 “韩夫人,你信不信,无论我什么样,将军他都会喜欢的。你瞧瞧我身上的这些痕迹,可都是将军疼爱我的证明啊。韩夫人,你这守寡十多年的人,是不会明白这销魂的滋味……”https:/ “像我这样的绝色姿容,换成任何一个男人,都难逃我的手掌心。韩夫人早就年老色衰了,凭你还没资格来和我抢男人……我不管你今日来,所为何事,我现在奉劝你一句,速速离开。否则若是将军回来,看见你在我房间里,以他的性子,估计会将你打得个半死不活的。” 韩夫人眼底并未见半点恼意,反而是周妈妈沉不住气,暗暗骂了句:“不要脸的贱蹄子……” 尹白莲脸色阴沉的,瞥了眼周妈妈。 周妈妈不甘示弱,瞪了她一眼。 尹白莲不想搭理这蛮横无理的老奴才,她扭头再次看向韩夫人。 韩夫人从刚才进入房间,一直到现在,都特别的淡定。 好像,她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引起她心里的半分恼恨与失态,这样平静的反应,让尹白莲不免多了几分困惑。 她微微皱眉,看着韩夫人。 就在这时,沉默的韩夫人,开始出声了。 “尹姑娘,你不必等韩当了,他不会回来了……” 韩夫人笃定的语气,让尹白莲不由得一怔。 她缓缓握紧了手掌,勾唇冷笑一声:“你胡说什么?这整个韩府都是将军的,将军不回这里来,他都能去哪里?” 韩夫人轻声一笑,笑意未到眼底,一双眼睛冰冷至极。 “自然去他该去的地方……” “而你嘛……” 尹白莲的心,猛然一颤。 她心里突然升起不少的预感:“我怎么样?” “你自然也有你该去的地方……既然你们两个如此恩爱,我自然要成全了你们这对苦命鸳鸯。”韩夫人缓缓地站起身来,再也不看尹白莲一眼:“来人,将尹姑娘捆起来,带她去见她的情郎——韩当。” 有些事情,有些人,一旦看开,从前那些执迷的情绪,也就荡然无存。 韩夫人觉得,自己现在真是成了神仙,无论是面对韩当,还是面对尹白莲,她都可以做到,不怨不怒,不恨不恼了。 她走出房门,抬脚迈过那高高的门槛,悬挂在夜空的一缕月光,顷撒在她肩头,韩夫人缓缓地抬头,望着那洁白明亮的皓月。 她不由地勾唇,无声地笑了。 月光虽然冰冷,她的心里却火热一片,现在的心境,和悬梁自尽时相比,有了天差地别的改变。 【作者有话说】 感谢q墨柒q、韩慕梓兮打赏的鲜花!还有念ざ曦、左手rap右手情歌、七芒星、泷樾、不爱就滚蛋、沈棠、q墨柒q、有玉微凉、韩慕梓兮、~苏落晚~、姣娇郡主等打赏的金币!!谢谢各位宝贝的支持!! 第41章 大难临头 她知道,是四小姐给了她新生,是四小姐亲手将她拉出了地狱深渊。 她感恩老天,感谢四小姐,可以给她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从此以后,她绝不辜负四小姐对她的任何期望。 尹白莲整个人几乎都傻了,她眼睁睁地看着,韩夫人神色平静的走出房门,然后便有几个奴才从外面冲进来,二话不说拿了绳子将她的手脚给捆绑起来。 她身娇肉贵,一身的细皮嫩肉,如此被粗鲁地对待,被绳子捆绑住的地方,很快便渗出了血。 她疼得嗷嗷大叫,根本没有半分反抗之力。 她哭着咒骂那些捆绑她的奴才:“你们这些低贱至极的畜生,你们快点放开我,你们怎么敢这么对我?将军若是回来了,看到你们这么对我,他们肯定会杀了你们,替我出气的。” “我是将军放在心尖上宠爱的女人,你们这些下人,怎能以下犯上,帮着那个老女人这样对我?你们给我等着,等将军回来了,他不会饶过你们的。” 周妈妈皮笑肉不笑地凝着狼狈至极的尹白莲,她冲着尹白莲的脸,呸了一口唾沫出去。 “啊呸……不要脸的贱人……大难临头还不自知呢。你以为,你在暗中所做的一切,全都神不知鬼不觉吗?殊不知,人在做天在看,老天不会饶过任何一个,作恶多端的坏人。” 那口唾沫不偏不倚,刚好落在了尹白莲的脸上,尹白莲从未被如此作践糟蹋过,她恶心得彻底崩溃。 “啊……呕,你个狗奴才,居然敢喷我脸上唾沫?我要杀了你,我要让你不得好死……” 尹白莲彻底疯了,奋力挣脱那些奴才的钳制,朝着周妈妈扑去,想要咬住她的脖子,将她给咬死。 周妈妈却抬起手来,直接给了她一耳光。 啪的一声,这个巴掌力道十足,直接打得尹白莲头脑昏花,嘴角溢出鲜红的血来。 尹白莲如何受得了这样的刺激与侮辱,她当即便眼前一黑,彻底地气死了过去。 周妈妈揉了揉自己有些酸麻的手掌,冷笑一声,吩咐那些奴才将人押走。 那些奴才连忙应声,他们清楚的知道,从今日起,这个韩府的将要彻底变了。 他们拖着死狗一样的尹白莲,离开了韩府,将她丢入了云府的地牢。 而韩当这会儿,还不知道尹白莲的事情。 他堂而皇之,光明正大地入了云府前院,书房门口有两个侍卫在把守,他们看到韩当来了,连忙躬身。 “属下见过韩副将……” 韩当负手而立,冲他们点了点头:“我进去给将军的书房,打扫一下卫生。” 平日里,书房里不准任何人进去,所以里面的卫生都是交由韩当打扫。 护卫听他这样说,倒没有任何怀疑,恭敬地退开,让韩当入内。 韩当眼底闪过几分晦暗,他走向书房,一把将门给推开。 而后,他淡定自若地转身,将书房门又给关上。 关上门后,他立即掏出怀里藏着的信件。 他看着信件上封着的红蜡,不敢损坏信件半分,小心翼翼地捧着信件,朝着屋内的书桌而去。 书桌上有个书架,平日云傅清有什么要紧的书卷,都是摆放在这书架上。 韩当饶过书桌,来到书架前。 他扒开其中几本书卷,抖着手将手里的信件夹在了其中一本书里。 谁知,他刚要收回手,刚要松口气,突然嗖的一声响,一道暗器从门窗那边破窗而入,犹如一道闪电般准确无误地扎入了他的手背。 韩当大惊,手背居然与信件被飞镖扎在了一处。紧密联合在一起。当即他的手掌便喷出很多的鲜血。 他忍着手掌的剧痛,忙要拔出飞镖,将信件藏起来。谁知他还没来得及动作,房门便在这一刻,被人从外面踢开。 当即便有一道矫健的身影,飞速朝着韩当冲来,他的眼底满是惊骇,不可置信的看着来人。 云倾眼底溢满怒意,一把攥住了韩当的手腕,缓缓的将他手臂给举起。 “还想往哪里藏?”https:/ 云鸾扶着刘氏,从门外踏步而入。 她冷眼瞥了眼韩当,轻声一笑。 “韩副将,这大半夜的,你来我父亲书房,是又要偷我父亲收藏品呢?还是,又看中了什么宝贵的东西,想要偷走换钱啊?” 韩当的脸色,陡然惨白。 他做梦都没想到,他被瓮中捉鳖,被当场抓了个正着。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云府这些没见识没主见的妇孺,是如何能知道他今晚过来的目的? 本以为是十成十能完成的任务,殊不知从一开始,他就掉入了她们设置好的陷阱。 赌坊老板不是说,这一切都将会神不知鬼不觉吗? 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到底是谁出卖了王爷? 韩当只觉得心底暗潮翻涌,脑袋一片空白。 他不但将王爷吩咐的事办砸了,他也彻底斩断了与将军府这几十年的交情。 云倾看着他掌心里被扎在一起的信件,看向云鸾:“小四,这次你可猜错了……韩副将不是要偷父亲的东西,而是送了父亲一封信……” “还好我刀法极快,扎个正着,人赃并获,否则这事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素来对将军府忠心耿耿的韩当,居然背信弃义,伙同外人,一起栽赃嫁祸将军府。” 韩当还有些不甘心,想要垂死挣扎一下。 所以他红了眼睛,看向刘氏哭道:“夫人……我韩当一时糊涂,竟然被歹人利用了……这是一场针对我的阴谋。是有人嫉妒我得将军信任,从而想要用这个法子,将我除掉。” 刘氏面容肃静,无悲无喜地淡淡凝着韩当。 她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韩当被她看得很是心虚,根本不敢去看她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 “嫂子,我和将军患难与共,从无数次的生死里闯过来,我对他忠心耿耿,我……我就是一时糊涂,走了歪路而已。” 他说着,噗通一声屈膝,跪在了地上。 “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信里是什么内容,我以为就是有人传信给将军,想要和将军搭上关系的……” 第42章 狼心狗肺 云鸾挑眉,勾唇嗤笑一声。 “韩副将,你不觉得你的辩解,特别的苍白无力吗?你说有人嫁祸你,算计你。难道,是有人拿着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将这封信送到父亲书房的吗?” “还是说,你被人摄去了魂魄,被妖狐迷惑,没了半分意识,浑浑噩噩来到这书房,浑浑噩噩将信件夹入这书卷中的?还有,如果这是一封普通求和书信,你为何不直接将信件交给我母亲?反而要偷偷摸摸,放入父亲的书房?” 云鸾的一番话,怼得韩当哑口无言,脸色铁青无比。 他呐呐了半天,也解释不出个具体。 刘氏眼底掠过的满是失望,她一眼都不想看韩当,只看向云倾:“将那封信拿过来……” 云倾立即应了,为了防止韩当反击她们,她快速点了韩当身上的穴道。 韩当地身子一僵,整个身体再也无法动弹。 整个局势,以摧枯拉朽之势全数被云府妇孺掌控。 云倾将信件拔出来,用帕子擦了擦上面的血迹,捧到了刘氏的面前。 刘氏拆开红蜡,捏出已经被鲜血染红的信纸。 虽然信纸上全都是刺目的红色,但是丝毫不影响观看,那信纸上黑色的字迹清清楚楚地展露在眼前。 云鸾站在刘氏身边,低垂眼帘,视线在信纸的内容上,快速地扫了一遍,果然这封信就是与敌国来往的内容。 而这敌国不是别国,正是如今与南储开战的梁国。梁国国力强盛,与南储不相上下,这些年来,两国已经进行了无数次战役,因为有云傅清这个战无不胜的元帅率兵出战,所以这些年梁国屡屡败于梁国之手。https:/ 信中写道,为了拉拢云傅清,他们几乎给出了梁国一半的财富,表露诚让云傅清与他们暗中合作。待他们有一日,踏平了这南储江山,梁国的皇帝,便封云傅清为异姓王,统领整个南储。 信中还列举了好几处详细的说明,能够给予云傅清的财富与权势。双方洽谈似乎到了就差签订这最后的契约,就能彻底完成的合作。 信里字字句句都清清楚楚地表明,梁国对云傅清的期望,而云傅清昭然若揭的狼子野心。 刘氏将信件内容看完,她的身子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原本平静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的皲裂,她紧紧地将信件攥在手里,双眼猩红地看向韩当。 “韩当,这一封通敌卖国的信件,一旦被人发现公布于世,你可知将军府会面临什么地步?百年帅府的招牌,将会被彻底摧毁,云家几百口人,将全都会被诛杀殆尽……” “云家列祖列宗,用鲜血拼杀出来的战功与荣耀,将会在一夕之间彻底灰飞烟灭……云府所有的一切成就,全都轰然倒塌,不复存在。到时,人人都会唾弃云家,抹杀掉云家曾经为南储与百姓所做的一切血泪牺牲。” “大厦将倾,兔死狗烹,云家将会彻底成为炼狱,成为血的海洋。无数家庭支离破碎,无数百姓妻离子散。只要云家一倒,梁国将会彻底没有顾忌,长驱直入攻破南储国门……” 韩当惊骇无比地看着刘氏,他的脸色煞白—— 刘氏恼恨至极,她直接冲到韩当面前,一巴掌狠狠地甩了上去。 “这些年,云家对你不薄啊,将军从来都没有亏待过你啊。你怎能做出如此狼心狗肺之事啊?如果没有将军,你韩当早就死了,还会有机会娶妻,纳那么多美妾入府吗?韩当,你的良心,难道被都被狗吃了吗?你怎能如此害我云家,你怎能如此狠心,要推着云家所有人下地狱?” 韩当的脸庞,被甩得偏了偏。 他舌尖舔了舔嘴角溢出的鲜血,听着刘氏愤恨的话语,他不由得冷冷一笑。 “呵……对我不薄?从来都没有亏待过我?嫂子,这句话你是怎么有脸说出来的?我所得到的这一切,难道不是用我的胳膊换来的吗?如果没有我,云傅清才是早就死了呢。我用一条胳膊,换了他一条命……这十多年来,我不能再上战场,只能被困于这书房,颓废地度过下半生。” “你该去问问云傅清,当他上阵杀敌,快意恩仇的时候,可有想过我,是过着什么没有未来,没有热血的日子?我现在所得到的一切,不过是你们云家施舍给我的,那都是补偿,都是可怜怜悯的补偿……” “想当年,我韩当也是大名鼎鼎,威震四方的前锋将军,可现在呢,军营里的那些云家军,南储的将士,谁还记得韩当这个名字?如果早知是今日这种结果,我当初就不该救云傅清,我就该让他去死……或许我的成就,早就超越了如今的镇国将军了。” 刘氏听着他无耻的话语,气得一双眼直冒金星。 她抖着手,指着韩当:“你……你个浑蛋。这样的话,你也能说得口出?韩当,当初你胳膊废了的事,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原委吗?你为了立功,不听从将军的吩咐,急功冒进追击敌军而去。” “你被困在敌人提前设好的陷阱里,你带去的两万士兵,全数壮烈牺牲。你绝望无助的时候,以为自己要下地狱的时候,是将军不顾危险,率领一万士兵赶来,将你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那时那支箭,明明就是朝你射去的……将军错判了距离与角度,没有拦截成功。” “所以给人造成了错觉,说是你替将军挡了箭……呵,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战事还没结束,你便让人将此事宣扬出去,将军为了不影响和你的兄弟感情,默认了此事。他默认这事,没有反驳你,所以你就理直气壮地以为,是因为救他而废了一条胳膊吗?韩当,从一开始你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韩当的脸上漫上几分难堪,他本来想要出口反驳的,但他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张不开口。 他以为,当年这件事没人会知道,他怎么都没想到,原来从始至终云傅清都清清楚楚。 第43章 无药可救 云傅清既然知道,却不揭露他,看着他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屡次拿着这救命恩人的往事,一次次相求于他。 韩当眼底满是愤恨,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刘氏。 “所以,云傅清明明知道真相,他却假装不知,让我犹如个傻子般,被他玩弄这么多年吗?” 刘氏气得几乎要吐血,这个人渣,简直无药可救,他到现在居然还把错都推到别人身上,一点也不忏悔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在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卑鄙无耻之人啊? 云鸾见刘氏情绪太过激动,若再让她和韩当继续争论下去,估计她母亲会被韩当给气死。 云鸾向云倾使了个眼色,云倾立即会意,连忙搀扶住了刘氏的胳膊,低声劝了句。 “母亲,你别气,和这样的人是讲不通道理的。别人做什么都是错的,唯有他是对的……他若是能知道错,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了。” “这件事,交给我和小四处理。你就回去休息,什么事情也别管了。我们将他押入地牢,等着父亲回来,让父亲看着该怎么处置他……” 云鸾默默无言地,替刘氏顺了顺气。 刘氏缓和了愤恨的情绪,看一眼韩当,她都觉得恶心至极。 今日闹到这么晚,她也确实累了。 这件事是云鸾与云倾发现异常的,她们如今都大了,也该承担起一些责任了。 刘氏勾起唇角,眼底满是嘲弄笑意。 她凝着韩当:“呵……韩当,你根本就不配与将军称兄道弟。像你这样的人,猪狗都不如……你的良心恐怕从出生开始,都被喂进了狗肚子吧?” “要不然,你不会这样埋怨将军,也不是为了一个所谓的美人,而那么对韩夫人。你就是一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卑鄙无耻的小人……” 说罢这番话,刘氏甩了一下衣袖,愤然离去。 韩当一点也不承认自己错了,他瞪大眼睛盯着刘氏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地怒吼。 “我没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只是想得到我想要的而已。我有什么错?错的是你们这些俗人,是你们辜负了我,是你们让我变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 “云傅清他算什么东西,如果不是我,他早就死了。他哪有什么机会,成为南储人心目中的大英雄啊?” 云倾听着他羞辱父亲的话语,她气得直接一脚踹上韩当的胸口。 韩当地身子一歪,狠狠地摔在地上,撞倒了背后的一个花瓶。 他胸口闷疼,恼怒无比的看着云倾:“你这个死丫头,我可是你的长辈,你居然敢这么对我?” 云倾呸了一声,眼底满是酷寒。 “你算哪门子的长辈,从前我们一家人,算是看走了眼。你就是一个烂泥巴扶不上墙,忘恩负义的一个畜生。亏我父亲,对你义薄云天,这么多年的赤诚真心,当真是喂了狗。”筷書閣 “我就想不明白,你到底哪来的脸面,一直以父亲救命恩人自居的呢?这脸皮厚的,犹如铜墙铁壁……” 韩当眼底燃烧着熊熊烈火,从前云家的这些少爷小姐,哪个见到他不毕恭毕敬喊他一声韩副将,韩叔。 如今,居然都敢对他动手,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了? 呵,难道这就是云家的好家教吗? 他满脸都是讥讽:“无论你们怎么否认,最后的结果,事实上我确实是救了你们的父亲。今晚这事,我并没有犯什么原则性的大错,就算云傅清回来,他也不可能会严惩我的。到时,我会和你们一个个地好好算账……” 一直沉默的云鸾,在听到他这句不要脸的话语时,她勾唇嗤笑一声。 韩当听着她的嗤笑,他扭头看向云鸾:“你笑什么?我说的都是事实,无论因为什么,我就是间接地救了你们父亲的命。你们等着吧,到时候云傅清肯定会放了我,并且押着你们跪下,向我赔罪的。” “到时候,你们就算将头磕烂了,我都不会轻易原谅你们的。” 一想到那种场面,他就觉得痛快解气。 等着吧,今晚他所遭遇的一切,他肯定要加倍地报复回来。 他韩当,向来是一个眦睚必报的人。 云鸾看着他到了此种地步,居然还如此冥顽不灵的模样,她只觉得口头上的话语,根本无法让他忏悔,无法让他轻易的低下头来。 她必须要让韩当低头—— 她轻轻眯眸,眼底闪过几分寒芒,她并不理会韩当的挑衅与叫嚣,扭头看向云倾。 “三姐,让人将他关入地牢吧。” 云倾点头应了,冲着韩当呸了一声,当即便有两个侍卫,从外面冲进来,钳制住韩当的手脚,将他给带了出去。 韩当被点了穴道,根本无法挣扎,可他的嘴巴却没停,一直都在大声的咒骂云傅清,咒骂着这将军府的每个人。 云鸾凝着屋内,被韩当的撞倒的那个名贵花瓶,她记得这花瓶,父亲很喜欢,如今被韩当撞倒,实在有些可惜。 沉默许久,她才慢悠悠地说了句:“既然他嘴巴闭不上,那就用针给他补上吧……” 云倾眼底,闪过几分惊诧:“小四……你的意思是……” 云鸾只是淡笑着,扫了眼云倾,而后她转身离开书房,径直去了地牢。 韩当进了地牢,远远的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蜷缩着身体靠在一间牢房的角落。 他的瞳孔萎缩,冲着那个身影喊道:“白莲?白莲是你吗?” 尹白莲听到韩当的声音,她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韩当。 两个护卫将韩当推入牢房,将房门关紧。 韩当被点了穴道,身体根本无法动弹,他被人这么一推,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着地上摔去。 砰的一声巨响,身子重重地砸在地上,激起了地上不少的尘土。 那些尘土,模糊了尹白莲的眉眼。 她忍着心底的震荡,颤着声音问:“将军,你怎会也被押了进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你把事情搞砸了?你送信的事情,被将军府的人发现了吗?” 第44章 蠢笨如猪 她连忙扑到韩当的身边,将他从地上扶坐起来。 韩当满脸都是懊恼:“别提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我将那封信塞入书房的书卷里时,将军夫人就带着人闯了进来。云倾那个死丫头,还用暗器伤到了我的手……” 尹白莲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臂,一字一顿问:“那封信呢?” “信被他们拿走了……白莲,我好像把这件事给搞砸了。”韩当有些难以启齿地回道。 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承认了自己的失败,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让他痛苦。 可是,事实既然已经发生了,他不能对她有任何隐瞒。 尹白莲的脸色惨白,她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低声呢喃着:“搞砸了?失败了?” 韩当以为,他是担心她哥哥那里,他连忙安慰尹白莲:“白莲你别怕,你哥哥那边,王爷早就答应我,无论此事成不成,他都会放了你哥哥的。” “虽然这件事,被他们发现了,但是这只是一件小事,等到云傅清回来,凭着我对他的救命之恩,他不敢杀我们的。到时候,他肯定会乖乖的放我们离开的……” “就是这段时间,你可能要待在这里,陪我吃些苦头了。好白莲,只要你陪着熬过这一段艰难的岁月,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吃苦的。” 尹白莲的眼眸呆滞,几乎都听不清韩当说的那些话了。 她只是低声重复着那两句话。 “搞砸了……” “失败了……” 她付出了自己的清白身子,豁出了一切,到最后任务居然失败了? 怎么会这样? 明明一切都计划好了,为什么事情的轨迹,会发生如此巨大的偏离? 到底是哪一步错了? 不,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尹白莲红着眼睛,紧紧地揪着韩当的衣领,哑声嘶吼:“韩当,你在骗我对不对?事情没失败,一切都进行顺利……” 韩当看着她的神色,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满脸都是关切地看着尹白莲:“白莲,你……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对了,你没做错什么事,是谁将你关到这里来的?” “是不是那个老女人,擅作主张将你关进来的?那个贱货,我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歹毒,等我出去,我一定要亲手打死她,为你出气。” 尹白莲将要崩溃的思绪,渐渐地回笼过来。 她凝着韩当自以为是的脸庞,她不由得扯唇嘲弄一笑。 “出去?韩当,你以为你还能出得去吗?” “蠢货,你就是一个蠢笨如猪的大傻子……” 韩当满眼都是震惊,不可思议地看着尹白莲,他怎么都没想到,她居然会骂他蠢笨? 她不是仰慕他,崇拜他,几乎将他当成天神看待吗? 她怎能出口辱骂他? 韩当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白莲,我知道连累你被关入了地牢,你很害怕,很惶恐。你放心,这只是一时的,等到云傅清回来,他一定会将我给请出去的……” 尹白莲眼底的憎恶,这一切再也不加掩饰,她冷笑着凝着他,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粪坑里的蛆虫。 “将你请出去?呵,你简直痴人做梦……” “你……白莲,你怎能这么说我?”韩当隐隐有些生气了,他冷了脸庞—— 哐当一声响,牢房门在这时,被人从外面踢开。 云鸾负手而立,站在牢门口,冷冷地凝着韩当。 “韩当,你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心爱的白莲,她到底是什么人吧?你的覆灭,她功不可没。她说你蠢,说你笨,还是抬举你了。你明明被人卖了,如今还在替别人数钱呢。呵,你真是比猪还笨……”kuAiδugg 尹白莲看到云鸾,似乎突然恍然大悟过来。 她连忙站起身来,愤恨地冲向云鸾:“云鸾是你,是你对不对?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了我的存在?所以,我的所有动作与计划,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你分明知道我的身份,却假装不知,眼睁睁地看着我,像一个傻子般,愚蠢地往你设好的坑里跳?” 云鸾看着向她扑来的尹白莲,她没客气,直接抬起脚来,踹到她胸口,将她给踹飞了出去。 尹白莲的身子,狠狠地撞在墙壁上。 砰的一声响,这一撞几乎把她身上的骨头,都给撞碎了。 她的身子,软软地滑落在地,她捂着疼痛的胸口,惨白着脸指着云鸾:“是你……是你让人给我下的药对不对?” “是你,算计的我,让我失去了清白之身。我乃南储第一美人,到头来却委身于这个蠢笨如猪的老男人……云鸾,你好狠毒的心啊。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害我?” 云鸾冷眼凝着尹白莲,尹白莲确实很聪明,她如今只现身在这里,什么话都没说呢,她便将前因后果,都串联在一起,猜出了大部分的事情。 可惜啊,她重生一世,有了未卜先知的本领,她再如何蹦跶,最后的结果,注定是失败的。 呵,无冤无仇吗?不说前世,单说这一世,她费尽心机想要进将军府,为的是什么?她就不是奔着,要覆灭将军府而来的吗? 她居然还有脸说,她们之间无冤无仇? 韩当满脸迷惘,怔愣地看着尹白莲:“你……你说什么?蠢笨如猪的老男人?白莲,你……你不是仰慕于我吗?” 尹白莲心口疼痛得厉害,她忍不住吐了口血出来。 事情到了这一步,她所付出的一切,全都成了空,她再也没有耐性,去应付韩当这个令她作呕的老男人。 她将所有的不甘与怒火,统统都发泄到了韩当身上。 她仰头哈哈大笑,望着韩当的眼神,满是嘲弄与讥讽。 “哈哈哈……仰慕于你?我呸,你觉得我堂堂南储第一美人,会喜欢你一个无貌无才,没有任何权势财富的一个老男人吗?韩当,你身上有什么东西,能让我喜欢你的?你有什么资格认为,你能让我喜欢上?是凭着你的冷酷无情,还是薄情寡义?亦或那张令人作呕,苍老难看的皮吗?”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你都成为阶下囚了,你居然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你简直比猪都笨,不,用猪形容你,都算是侮辱了猪这种生物。你就不配为人,连畜生都不如……如果不是为了任务,我怎会接近你,救了你。怎会将自己清白的身子给了你……” 第45章 地狱阎罗 提起自己的贞洁,尹白莲心里那叫一个恨啊。 她恨不得立即爬起来身来,彻底将韩当给撕扯着给吃了。 他毁了她清白,她毁了她的一切啊。 计划失败,没了清白身子,王爷不会再看重她,不会再要了她了。 她完了,一切都完了。 这一切,全都是这个愚蠢的老男人造成的。 让他送一封信,这么简单的事情,他都能搞砸,她一开始就不该寄希望在他身上。 是她错了,是她高估了他的能力。 韩当整个人几乎都傻了,他脑袋一片空白,怔怔地凝着尹白莲对他无情的谩骂与讥讽。 他怎么都不肯接受这样的结果,他红着眼睛摇头。 “不,不是这样的……” “我不信,我不相信,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仰慕我的……你分明爱死我了,你眼里流露出的真情,是骗不了人的。” “我不信你不喜欢。我不信……” 云鸾忍不住啧了一声:“啧,人至贱则无敌啊……” 贱的她都想一巴掌呼上去了,韩当这个男人简直有毒,贱的令人发指,令人作呕。 这一刻,她居然有些同情怜悯尹白莲了。 啧啧,好好的一个倾城绝色的美人,居然把身子给了这么一个人渣,真是可怜,可悲啊。 “来人……将他的嘴给我封起来,我不想再听他吐出一个字。”云鸾眼底漫过几分戾气,轻飘飘地吩咐了一句。 她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婆子拿着针线,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们二话不说,直接走到韩当的面前,捏住他的嘴巴穿针引线…… 韩当痛苦哀嚎,偏偏身上被点了穴道,他根本无法动弹半分,只得任由这两个婆子,在他嘴巴上用绣花针穿透他的皮肉,一点点地将他嘴巴给缝合住。 血迹,一点点地从嘴角流淌下来。 尹白莲看着这一幕,心里却觉得痛快了几分。 她恨韩当,比恨云鸾更甚。 她巴不得,这个蠢货现在就去死。 云鸾慢慢的踱步到她面前,她缓缓的蹲下身来,一双眼眸凉津津地扫着尹白莲的眉眼。 “尹姑娘……如今你是阶下囚,你的生死,皆由我掌控。我且问你,你是想死呢,还是想活?” 尹白莲的身子一抖,她眼底漫过几分慌乱。 她从不知道,云府的四小姐,她的眼神居然会如此可怕…… 或许从一开始,人们对这位四小姐的认知,便产生了偏差。 近日发生的这些事,还有谁能说,云鸾她是一个单纯到蠢笨的无知花痴? 她分明是用那些东西,掩藏自己,遮住了她最真实的阴暗一面。 这一刻的云鸾,不再是往日,那恣意张扬明媚热情的云府四小姐,她摇身一变,陡然成了从地狱归来的阎罗。 —— 两天后,阴暗潮湿的地牢,韩当被噩梦惊醒,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大汗淋漓,翻坐起身。 他还没反应过来,外面便走进来两个婆子,一人掀开他胸前的衣服,另一个拿着绣花针,再次在他身上做着缝缝补补,穿针引线的活计。 韩当痛的身子瑟瑟发抖,眼底满是恐惧。 这两日,他遭受到了无数次绣花针的缝补。kuAiδugg 他的身体各处,全都被绣花针缝补了一遍。 如今,他稍微动一动,那种皮肉拉扯的感觉,便会侵袭全身。 这刑罚虽然不会危及生命,却在一点点消磨韩当的意志与对死亡的恐惧。 韩当终于扛不住对他的这一系列酷刑。 他哭着看向那两个婆子,呜呜地叫着,口齿不清的哀求:“呜呜……婆婆,我……我要见四小姐,呜呜……我要见她。” 这几日的折磨,让他彻底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地狱。 口不能言,哭都不能哭一声……每日都活在巨大的恐惧中,云鸾对他的折磨,不单单是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 他真的熬不下去了,他宁愿云鸾给他一个痛快,也好比现在这样永无止境的痛苦折磨。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停住了动作。 她们很快便将此事,传到了云鸾的耳边—— 彼时的云鸾,正与韩夫人坐在一处喝茶。 云鸾听了婆子的汇报,她微微挑眉,唇角一勾淡淡一笑。 而后,她扭头看向韩夫人。 “韩夫人,现在我给你个机会,你想不想见一见韩当?令公子的仇,我觉得你还是要报复一下的……” 韩夫人握着茶盏的手,轻轻一颤。 她低垂下眼帘,遮掩住眼底的那一抹愤恨。 “既然四小姐愿意给我这个机会,那我就却之不恭……” “好,来人。带韩夫人去地牢……”云鸾二话不说便吩咐下去。 很快便有人,带着韩夫人前往地牢。 韩当以为,自己的折磨到头了,他以为会等来云鸾,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他最不想见的人。 他低着头,躲避开韩夫人望过来的眼神。 他缩着身子,藏在角落里。 周妈妈扶着韩夫人,踏步入了牢房里面。 韩夫人扫着牢房四周的环境,阴暗潮湿,地上堆满稻草,稻草上甚至还沾了不少的血污,刺鼻的血腥味,汹涌地扑鼻而来。 而韩当呢,他早已不复往日的威风。 他身着褴褛,浑身都是血痕,蓬头垢面,嘴巴那里甚至被针线缝合了几针。 如此落魄,如此狼狈。 比之城中乞讨的那些乞丐,还要可怜…… 可怜?韩夫人挑眉,低声一笑。 她可真是昏了头,她居然会觉得韩当可怜? 韩夫人收敛回嘴角的笑意,一步步走到韩当地面前。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头顶,离得近了,她甚至还能看到他头发里那些到处爬行的虱子。 “韩当,如果你早知今日,可会后悔,你曾经做的那些荒唐事?” 韩当眸眼恍惚地抬头,几日不见,他曾经最为嫌弃的黄脸婆老女人,似乎年轻了一些。 她妆容精致锦衣华服,以一种睥睨轻蔑的目光在凝着他。 韩当的心,轻轻一缩。 他抬起手来,紧紧地攥住了韩夫人的衣袍。 “夫……夫人,我,我后悔了。我悔不当初,我就不该因为贪慕美色,而那么对你。夫人,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你让我向你赎罪……让我补偿你好吗?” 第46章 宴王邀约 “你居然能顺利到这里来,四小姐肯定对你还不错的,你帮我在她面前求求情,就说我以后都不敢再背叛将军,再不敢背叛将军府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这几日我想了很多,以前我做了很多混账事。只要我能活着,我一定会用余生,弥补夫人你……” 韩夫人抿着唇不语,她就那么静静地凝着韩当的眉眼。 她并没有在他眼里看出半分忏悔,他眼底闪烁的皆是惶恐与绝望,他怕现在的这些折磨,他怕死—— 韩夫人的面容很是平静,看到韩当落到这么一个地步,她心里的恨不知不觉的消散了几分。 可是要说原谅,即使他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原谅他。 更别说,他这只是为了活命,才向她低头的祈求。 韩夫人缓缓的蹲下身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动作温柔地为韩当擦着脏污的脸庞。 韩当激动的厉害,眼含热泪地看着韩夫人。 他以为,是自己的忏悔动摇了韩夫人,韩夫人还是顾念他们之间的夫妻之情。 “夫人,只要你能让我脱离苦海,我以后再也不碰其他女人,往后余生,我一定只守着你过……” 韩夫人停止动作,眼底掠过几分憎恶。 她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将手心里的帕子,丢在了地上。 “呵,韩当你说出这些话来,不觉得很恶心吗?” “你以为,你如今还是什么副将,还是什么地位尊崇的韩将军吗?你愿意守着我过,我却不再愿意,日日夜夜看着你这张令人恶心的脸,艰难度日。” 韩当地脸色一变,不可置信的看着韩夫人。 “你……你还是在恨我?夫人,我……我之前就是被尹白莲那个贱人给迷惑了。她是别人派过来,故意迷惑我,让我背叛将军的……我现在看清楚了她的面孔,我才知道,在这世上的女人,谁都比不过夫人你对我的真心。” 韩夫人用力地掰开韩当攥着她衣裙的手指:“呵,真心?我的真心早就喂了狗……你觉得,你还能从你自己狗肚子里拿出来吗?” “韩当,如果有可能,我希望再也不要见到你。往后的岁月单是一想起你,我就觉得恶心……恶心得我都想吐……” “想想你身上,还有什么价值,能够让四小姐饶你一条狗命吧。别再愚蠢不自知,到头来送了自己的一条命……” 其实,她是想亲手杀死他,为了自己的儿子报仇的。 可是,看到他这么痛苦,她心里翻涌的杀意,便不知不觉地消散了。 死了有什么难的?让他活着,经历这些痛苦煎熬,想死都死不了,才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韩夫人再也不看韩当一眼,站起身来,便朝着外面走去。 韩当连忙伸手,想要再次拽住韩夫人的衣服,周妈妈却冷着脸,一脚踢掉他的胳膊。 韩当吃疼,连忙缩回手臂。 周妈妈冷着脸,嘲弄一笑:“别再用你的手,玷污了夫人的裙子。你就是一个垃圾……” 骂完这句,周妈妈便追上韩夫人,搀扶住她的胳膊,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牢房。 韩当泪流满面,从地上爬起来,踉跄地扑上牢门口。 他的脚下不知道绊倒了什么东西,狠狠地栽倒在地,他伸着胳膊触摸着那渐渐消失的模糊身影。 他撕心裂肺地嘶吼一声:“夫人……你别走啊,我真的错了。” 韩夫人置若罔闻,就当他是一条在嚎叫的狗。 她缓缓地走出阴暗的地牢,当阳光洒在她冰冷的身上时,她站在牢门口,缓缓地抬起眼来,看向那满是璀璨骄阳的天际。 从此以后,她只为自己活。 而韩当,在她心里,早就死了! —— 又过了三天,宴王突然让人传信给云鸾,约她到京都最大的酒楼云雀楼商谈要事。 云鸾接到帖子,沉默了半晌。 这几日,她一直都在暗中派人去边境,查看那边的情况,可是她派过去的人,久久都没传回任何消息。 她也明白,路途遥远,一般的书信,必须要三天左右才能传回。 而时间太紧迫,三天的时间,她根本就等不及。 就在她陷入焦灼,不知所措的时候,宴王在这时候,给她传了信,她抿着唇角,暗自揣摩宴王的用意。 没思虑太久,她便做了决定。 而后,她让如春伺候她洗漱更衣,她正要出门时,二嫂突然找来,凝着她身上穿着的衣裙,她眼底掠过几分晦暗。 “小四,我听说宴王约了你去酒楼?” 云鸾一怔,她扭头看向如春,如春有些胆怯地低下了头:“二少夫人也是关心小姐,宴王那个人不简单,还是要小心为妙。” 二嫂握着云鸾的手,让如春退下。 她也没有任何隐瞒,当即便柔声道:“小四,你别怪如春,她也是担心你。我猜,你上次在父亲出征时,回来穿得那套衣服,应该就是出自宴王府吧?” 云鸾眼底闪过几分惊诧:“二嫂,你的眼光真毒。” 二嫂抿唇,轻声一笑:“你也知道,我平素最喜欢绣花做衣服之类的事情,京都城里做工精致的锦衣华服,我多少能看出点门道来。所以,那天你就与宴王见了一面吗?” 云鸾点头,倒没有任何隐瞒:“那天我因为感染风寒,在回来的路上险些晕倒,宴王救了我,让我在他的别院换了干净的衣服。” 二嫂眼底漫上几分认真,一字一顿对云鸾说道:“小四,你别告诉二嫂,你之所以不想和睿王在一起了,不会是因为这个宴王吧?” 云鸾摇头,无奈一笑:“二嫂,不是这样的,你别误会。我不喜欢宴王的,我就是和他有一面之缘而已。今日我们相约,也是因为我想请他吃饭,报答一下他前几天救了我的事。” 二嫂蹙眉,有些迟疑的问:“是你主动请宴王吃饭的?” 云鸾点头,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欠了宴王的恩情,总得想法子还了……否则,我怕被人诟病。” 二嫂并没有因为云鸾的回答,而松口气,她依旧郑重其事的对云鸾说:“小四,我可告诉你,父亲不喜欢睿王是真,但他对宴王却更加忌惮。也不是宴王不好,是他的身份,让这京都里的贵族,都不敢靠近沾染。” 第47章 杞人忧天 “当今圣上很是忌惮宴王北地的兵权,跟了他的人,早晚有一天,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公婆他们睿王都接受不了,更别提宴王了……” 云鸾无奈一笑,她知道二嫂这样说,是为了她好。 她心底流淌过一阵暖意,有些撒娇地抱了抱二嫂的胳膊。 “二嫂,你真是杞人忧天了,八字都没一撇的事。你想得太多了……我和宴王绝对没有任何私情的。我现在根本不想感情的事情,请他吃完这顿饭,我以后绝对会和他划清界限的。” “你别担心,我现在比谁都清楚,皇家的人,断断是不能沾惹的。以后,我绝对会离他们远远的。” 听到云鸾这样保证,二嫂这才松了口气,她知道也不能太逼小四,她这些日子变化还是挺大的,有些事情还是要谆谆善诱,慢慢来吧。 云鸾又说了几句好话,哄着二嫂,这才好不容易逃出二嫂的温柔圈里,成功地离开了云府。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云雀楼门口。 云鸾在下车前,又警告了如春一句,让她以后不要把她的事情,再告诉云府其他人。 如春自知理亏,自是连连认错答应。 云鸾让她在马车里等着,她独自下了马车,朝着酒楼走去。 她刚刚走到门口,便看见穿着一身黑色劲衣的黑翼,冷着一张脸站在门口等她。 看到她来了,他翻了个白眼,留下一句:“随我来。” 便转身朝着酒楼里走,再不肯与云鸾多少一句话。 云鸾丝毫不在意黑翼的态度,她跟在他身后,安安静静的,整个人很是处变不惊。 酒楼里很是冷清,没有半个人影,云鸾这才知道,今天的云雀楼是被宴王包了下来。 宴王素来谨慎,无论去哪里,都喜欢提前让人清场。 他在京都城,可谓是极其小心,就怕各种各样的意外发生,被歹人钻了空子,丢了命。 这京都城里,希望他死的人太多了,他不得不防。 她之前听说过,宴王遭遇的刺杀,最多的一天几乎达到十次。 从早上开始,到傍晚入睡,那是层出不穷。 投毒,暗杀,偷袭,陷阱,美人计等等,反正杀害他的招数,多到不知凡几。 为此,京都城里还有人偷偷设下赌局。 很多人都赌,宴王到底什么时候会被杀死,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被暗害! 云鸾随着黑翼踏上楼梯,走到了二楼廊道,他突然停止了脚步,转身看向她。 云鸾吓了一跳,他突然转身过来,还是挺突然的。 她的脚步往后踉跄倒退了一下,差点崴到脚,抓住了旁边的栏杆,她才没滚落下楼梯。 黑翼冷哼一声,满脸都是幸灾乐祸:“怎么就没滚落下去摔死你?”httpδ:/m.kuAisugg.nět 云鸾无语至极,抬头看向黑翼。 “黑翼大人,我就想不明白了,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竟然让你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如今居然想要咒我死吗?” 黑翼眼底闪过几分恼意,他一把抓住了云鸾的手腕,一字一顿低声斥道:“你知不知道,自从那天我家王爷冒雨将你带回别院,第二天他便病了?整整病了好几天,原本他就瘦,如今因为这场风寒,他更瘦了。” “你倒好,自从回府,一点也不知道询问王爷的情况……像你这样黑心肝的女人,我真是希望,王爷永远都不要和你有任何交集。” 想想过去那么多年,王爷行事素来谨慎,还是第一次因为一个女人,而让自己病了。 他心疼,心里便越发的恼恨云鸾。 云鸾摸了摸鼻子:“就因为这个,所以你就恨我?” “恨?呵,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小爷我可没功夫,恨你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要不是看在将军府的份上,你看我家王爷理不理你?反正我得提前警告你,你和王爷谈事就谈事,可别再想龌龊法子,勾引我家王爷。” “若是让我发现,你另有企图,贪图上了我家王爷的美色,我绝对会杀了你的。像你这样花痴的女人,我真的见到太多了,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 最关键的是,王爷对这个女人,总让他觉得有些不同。 他心里,由此产生了几分危机感。 王爷是属于铭月郡主的,其他的女人都不配拥有王爷。 云鸾不由地勾唇,低声笑了一声。 “黑翼大人放心,我对王爷并没有半分旖旎心思……你大可放心,完全不必有这方面的顾虑。” 黑翼瞪了她一眼:“你这个女人狡猾得很,说一套做一套,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云鸾不由得摊了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那你让我怎么办?要不,我不进去了?你就和宴王说,我有事先走了……” 她作势转身离开,一副极其洒脱的架势。 黑翼拧眉,她要是这么走了,王爷迟迟等不到人,他可是要坏了王爷的大事。 王爷素来不喜欢有人,插手他的事情,他屡次犯规,王爷肯定会彻底恼了他的。 黑翼不由得满是焦急,有些别扭地喊了云鸾一声。 “哎,那个你……你进去吧,我不说了就是。反正你心里有谱就行……” “我看还是算了,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要与王爷说。这次可是王爷主动邀约我的……可不是我舔着脸求见他的。”云鸾勾唇笑笑,虽然笑意盈盈,笑意却未达眼底。 黑翼对她那么不礼貌,她多少有些生气。 虽然她很需要得到宴王的帮助,可她也不会太低声下气,与宴王产生太大的不对等关系。 否则,这以后的合作,岂不是因为身份,她要处于劣势之地,处处迁宴王,而委屈自己? 这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她抬脚便要走,黑翼恼得咬牙切齿,他平常因为是宴王身边的贴身护卫,也是高高在上惯了,一时间拉不下面子,就这么僵持着。 眼看着云鸾将要走下楼梯,突然廊道尽头的包厢门缓缓打开。 萧廷宴穿着一袭黑色的裘皮大氅,头戴白玉冠,姿容俊雅地走出来。 第48章 暧昧至极 “云四小姐,请留步。本王手下人不懂事,冒犯了四小姐,请你息怒。” 云鸾停住脚步,缓缓地转身看向萧廷宴。 萧廷宴身后的房门敞开,一缕从窗户那边倾撒进来的阳光,丝丝缕缕地打在了他的肩头。 黑色的毛绒,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很是璀璨夺目。 他的面容,翩若惊鸿,惊艳人眼睛到极致。 他就像是从一幅画里走出来的绝美人物,不染尘世烟火,俊逸飘尘犹如那天上飘落的谪仙。 云鸾再是见惯了容颜倾城的美人,这一刻,也无法忽略掉萧廷宴的惊才绝艳。 萧廷宴面容柔和的,冲着她颔了颔首,而后扭头看向黑翼。 那原本柔和的目光,突然变得冷冽。 “向云四小姐道歉……” 黑翼有些不服气地皱了皱眉:“王爷,我并没有说什么。” “不道歉,那就立刻出京。本王身边,是留不下你这种架子大的属下……”萧廷宴毫不留情地说了句。 黑翼有些委屈的抿了抿唇,攥着拳头不情不愿地朝着云鸾躬身握拳。 “云四小姐,刚刚是我无礼了,对不起,请你原谅我的失礼。” 云鸾见好就收,从一开始,她就不打算与这个黑翼为敌,她就是要让他明白,她也不是随意能让人欺辱,而没有半分脾性的人。 黑翼的本事,让她不容小觑,她千百个不愿和他结仇。 所以既然人家给了她台阶,她当即便下了,没有揪着不放。 “没事,毕竟是我连累了王爷染了风寒,黑翼大人关心王爷,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萧廷宴握着拳头,抵住薄唇,忍不住低声咳嗽了两声。 黑翼眼底闪过一阵紧张:“王爷,你赶紧进去吧,廊道里冷,你身体受不住的。我下次,再也不会对云四小姐如此无礼了,你别生气……” “退下吧……”萧廷宴咳嗽了两声后,低声吩咐道。 黑翼哪里敢再违抗宴王的意思,犹如一个被顺了毛的小猫咪一样,非常安静听话地离开了。 与云鸾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低声说了句:“麻烦你赶紧上去,王爷现在的身体,受不住什么寒气的。” 云鸾若有似无地轻轻点头:“好。” 黑翼松了口气,倒没想到这云四小姐的性子,倒是挺宽容大度的。 他刚刚那些话,确实有些不太好听,但她好像也没怎么生气。 他不由地抬头,看了眼云鸾。 云鸾冲他抿唇笑笑,抬脚就朝着楼上走去。 黑翼的眸光不由得一闪,云四小姐刚刚那一笑,颇有几分女子没有洒脱与英气。 —— 云鸾跟着萧廷宴,刚刚踏入包厢门,迎面扑来的便是灼热的气息,这屋内的温度,倒是比外面灼热了几分。 进来没多久,她的额头便冒出了一层细汗。 萧廷宴依旧披着厚厚的大氅,面容没有半分变化,倒是那原本苍白的面容,多了几分红润。筷書閣 云鸾心底顿时了然,看来宴王的身体,确实是不太好,特别的畏寒。 如今这天气,不过刚刚入了秋,他便厚实地大氅着身。不仅如此,还不能在外面久待,刚刚就站了那么一会儿,他的脸色便青白一片。 这样的身体,可真是弱到了极致。 萧廷宴礼貌有加地邀请云鸾入座,云鸾没客气,在他对面的位置缓缓坐下。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拎起茶壶,亲自为云鸾斟茶。 云鸾有些受宠若惊,连忙伸手阻拦,谁知她的手指无意间,触碰了萧廷宴的手面一下。 那嫩滑的触感,让云鸾不由得连忙缩回了手。 “抱歉……” 萧廷宴的眸光微闪,勾唇笑了笑:“无碍……是本王约你出来的,自然要尽到待客之道。云四小姐不必拘谨,本王不是洪水猛兽,不会吃了你……” 云鸾挑眉,若有所思地扫了眼他身上厚实的大氅。 “我倒是不怕宴王会吃了我……你是王爷,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你身份尊贵,不应该让你斟茶的……” 就他这虚弱的身板,恐怕都招架不住她一招。 她怎会怕他吃了自己? 呵,说出去估计都会惹人笑话。 萧廷宴抿着薄唇,将斟满茶水的茶盏,推到了云鸾的面前。 “你我之间,不需要讲究太多的身份规矩……” 这话说的,倒是颇为亲近,好似他们是多年未见的密友,他丝毫不计较这俗世的规矩与身份上的束缚。 云鸾有些尴尬地低声咳嗽几声,这宴王一点也不想外面传言的那样,高冷不近人情啊。 他对自己,从始至终都是挺客气有礼的,倒是一点也没摆他王爷的架子,莫非自己救了他,他拿自己当救命恩人看待的? 云鸾稍微思索一番,觉得这个可能极大。 所以她也就不纠结,宴王的态度问题了。 她接过茶盏道了谢,手指捏住茶盖掀起,吹了吹杯中那绽放的碧绿茶叶,轻啄了一小口茶水。 萧廷宴凝着她那殷红且饱满的小嘴,眸光微微一深。 当即便转移了视线。 温热的茶水滑入味蕾,云鸾的眼眸微微一亮。 “口感香醇,微苦中带着一丝甘甜……茶水入腹,那茶味的香气,倒是在口腔里久久不散,这是上上等的碧螺春啊……没想到今日托宴王的福,居然能有如此口福。” 萧廷宴轻笑一声,倒是没想到,她挺会品茶的。 他随意回了句:“以后跟了本王,你天天都会有此口福享受上等茶叶。不止碧螺春,还有普洱,铁观音,乌龙茶等等……有些茶叶,可能宫廷里的那些贵人都喝不到……” 云鸾差点被茶水给呛到了,什么跟了他? 这话说的,可真是暧昧至极。 她只是与他合作而已,怎么能用跟这个词? 这宴王会不会用词?还是他是故意的…… 她咳得满脸通红,连忙放下茶盏,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茶水。 萧廷宴眼底带了几分揶揄:“云四小姐这么激动?本王说得跟,可不是你理解的意思,你不要曲解了本王。” 云鸾连连摆手,脸色忍不住带了几分涨红。 “是我太笨,会错了王爷的意思……” 第49章 胸膛太硬 萧廷宴看着她娇红的面颊,情不自禁地勾了勾唇角。 云鸾缓和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恢复正常。 为了避免继续尴尬下去,她转移了话题,低声询问萧廷宴:“不知道王爷突然约我,所为何事?” “你是决定好了,要与我达成合作吗?” 萧廷宴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走到旁边的书桌旁,在书桌上拿起了一封信,递到云鸾的面前。 “早在那一日,你我第一次相见,本王便已经决定了和你合作。这封信,就是本王与你合作的诚意……” 云鸾挑眉,眼底掠过几分惊诧。 她倒是没想到,萧廷宴居然会这么坦诚,会这么干脆。 “既然早就决定要与我合作,当日怎么没说?” 萧廷宴眼底闪过几分笑意:“当时本王若是说了,你难道不会怀疑,本王是答应得太过草率,从而不相信本王?” 云鸾摇头:“那倒不至于……” 因为前世,她对他的了解很是透彻,总体来说,他也是一个挺可靠的盟友,再没人比他更合适,与她联手对付睿王。 他们最大的共同点,那就是有同一个敌人。https:/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这一点,毋庸置疑的。 不过,宴王那么信任她,当日就考虑好了,要和她合作,倒是出乎她的意料,按照宴王以往谨慎的性子,他不该这么爽快的答应的。 云鸾百思不得其解,倒是没再去探究,真正的原因。 她迟疑着没接过他递过来的信封:“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有一点,本王得提醒云四小姐……”萧廷宴眉眼间带着笑,欲言又止。 云鸾抬头,怔愣地看向他。 “什么?” “本王说的与你合作,只是与你个人,并不是将军府……”萧廷宴蠕动薄唇,一字一顿道。 云鸾感觉到,他的目光很是灼热,两人因为离得近,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暗香,不停地向他扑来,钻入她的鼻翼。 原本就热,这下子云鸾更觉得口干舌燥。 她不由的沙哑声音问:“为什么?” 萧廷宴突然又逼急云鸾几分,云鸾猝不及防,踉跄脚步,连忙朝后退去,谁知腿上却无意间撞到了凳子。 她惊呼一声,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 萧廷宴及时的伸手,大掌箍住了她的腰肢,拽住了她的身子,她控制不住身形,整个人朝着他的怀里撞去。 下一刻,一声闷响从他嘴边溢出来。 云鸾只觉得额头一疼,她连忙看向萧廷宴:“你怎么样?” 她的额头,撞在了他的胸膛,他被撞得往后踉跄了几步。 但他始终都没松开云鸾的腰。 两个人靠得很近,彼此呼吸交缠—— 云鸾尴尬得不行,下意识地推搡了他一下。 萧廷宴的声音,带了几分压抑:“别动……” 云鸾的整个脊背,都冒出了一层的汗,里面的单衣几乎都被汗水浸湿了。 她仰头怔怔地凝着萧廷宴俊美如俦的容颜:“王爷,你没事吧?” 他身子那么弱,可别撞出了什么毛病,若是真出了什么事,这个责任,她可承担不起啊。 萧廷宴的脸色,只是白了一瞬,很快他便恢复如常,冲着云鸾摇头:“本王没事……倒是云四小姐你,额头上被撞红了一块……” “抱歉啊,可能是本王的胸膛太硬了。” 他说着,便抬起手来,轻轻地抚摸了云鸾的额头一下。 冰冷的触感,让云鸾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连忙推开了萧廷宴:“我没事,王爷没出什么事那就好。” 她总觉得这屋内的气氛,似乎突然变了,怎么就变得这么暧昧呢? 萧廷宴看着她与自己保持距离的态度,他眼眸闪过几分晦暗,他将信封塞入了她的手心。 “打开看看吧,应该对你很有用……” “这几日,本王得知,你可是派了好多人去边境,想打听那边的情况。” 云鸾眼底满是惊诧,怎么都没想到,宴王居然会知道她在查什么。 她来不及道谢,连忙拆开了信封。 这时候,所有的一切,都被她抛诸脑后,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边境那边的形势。 父亲带着云家军出征已经过去了五天,算算时间,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到了边境。 而前世这时候,边境已经与梁国发生了交战。 第一仗,自然是南储大获全胜,整个军营的士气高涨,接下来的几次战役,梁国节节败退。 就在第十天的时候,这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逆转。 九万云家军,九万赤胆英魂,命丧黑风峡岭。 一想到这里,云鸾的双手忍不住轻轻颤了颤。 她竭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快速将信纸打开。 信里的内容,几乎将军营的情况,都复述了一遍。 他们刚到边境,便与梁国交战,云傅清带着将领,大获全胜。 萧玄睿几次想要跟随云傅清出征,皆都被云傅清寻找借口给挡了回去。 萧玄睿在军营里,没有任何机会接触云家军的人,云家军的人对他很是防备,他处处受限,根本掌握不了那里的实权。 云鸾一目十行,看完信里的内容,一直紧紧地提起的心,缓缓地落了下来,她轻轻地舒口气。 看来她对大哥说的话,大哥是放在了心上,大哥素来沉稳,他比她更清楚,该怎么和父亲说,父亲才会相信。 只要他们提防萧玄睿,处处防备他,限制他的权柄,那萧玄睿即使跟去,他这一次也决不能再耍什么幺蛾子。 云鸾将信纸折叠起来,心情不由得漫上几分明媚,她看着萧廷宴的眼睛,都不由得漫上几分笑意。 “多谢王爷的这份礼物……王爷果然睿智,很清楚我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萧廷宴刚要摆摆手,说不要客气。 谁知突然他喉间一痒,忍不住低声咳嗽了起来。 本以为咳嗽几声也就作罢,谁知道这咳嗽起来,一时间竟然停不下来了。 他咳得是面红耳赤,整个身子都忍不住的轻轻颤抖。 云鸾看到这幅场面,吓了一跳,连忙趋步上前,为他顺着后背。 第50章 宴王中毒 黑翼在下面候着,隐隐约约听到了王爷不间断的咳嗽声音。 他急得不行,连忙带了大夫上楼。 大夫推开门,疾步走到萧廷宴的身边,赶紧为他把脉诊断。 云鸾皱眉,她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萧廷宴那青白憔悴的脸庞,他这样的情况,怎么看都像是病入膏肓,随时都要断气的病危之人。 素来听说宴王身体弱,可没想到,居然会弱到这个地步啊? 不过是一个风寒而已,有那么严重吗? 云鸾沉思了半晌,怎么想都有些不对劲。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到,前世那个女人入府后,她身边好像跟了一个长相很是普通的丫鬟。 她曾经听府里的下人说,那丫鬟跟在她身边多年了,两个人相依为命,一直都形影不离。 云鸾的神色一沉,她好像遗漏了这个丫鬟? 丫鬟也是跟了那女人,在宴王身边十多年的。 那也就是说,虽然那个女人的身份暴露了,可那个丫鬟的身份,还没有暴露? 宴王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难不成还是因为中了毒? 云鸾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她倒吸一口冷气,当即便走到黑翼身边,暗暗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黑翼满心都是担忧着萧廷宴的情况,哪里有心情理会云鸾,他不耐烦地扭头看向她:“你扯我袖子干什么?” 云鸾踮起脚尖,在他耳畔低声说了句:“你随我出来,我有些话要问你……” 黑翼烦躁至极,没好气地回道:“王爷现在这个情况,我没时间与你啰嗦,你离我远点……小心我忍不住,对你出手。” 云鸾急得要命,这黑翼对她可真是越来越不客气。 “事关宴王的生死,你如果不着急,那就算了……” 她堂堂一个将军府的嫡小姐,频频受这少年的气,她真是够憋屈的。要不是看在他武功高强的份上,她才不会忍他。 黑翼一听,与宴王生死有关,他当即便看向云鸾:“你最好祈祷,你没有诓骗我。” 然后,他便跟着云鸾出去了。 云鸾当即便问他:“那个给王爷下毒的女人,你们是怎么处置的?” 黑翼如实回道:“王爷将她关入了地牢,想要严刑逼供她背后的睿王,谁知她却吞毒自尽了。我们什么都没从她嘴里挖出来……” 想起这件事,他就气恼得不行。 “秦姬那贱人,枉费这些年,王爷对她那么好,没想到她居然敢毒害王爷,若不是她吞毒自尽死了,我必定要将她大卸八块,折磨得她不得好死。” 云鸾听着秦姬的这个名字,握了握拳头。 没错,那个女人的名字就叫秦姬。 而她身边,与她那个形影不离的丫头好像叫盘儿。 盘儿皮肤黝黑,身型很是彪悍健硕,如果不看她的性别,别人打眼一瞧,只以为她是男人。 云鸾的心,缓缓地提起又问黑翼:“那她身边可有一个与她关系很亲密的丫鬟?” 黑翼蹙眉,眼底带了几分困惑看向云鸾:“很亲密的丫鬟?没有啊,秦姬她向来就是独来独往的一个人。当时王爷带她回府的时候,她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云鸾皱眉,她将盘儿的样貌,向黑翼复述了一遍,询问他府内有没有这样的一个丫鬟。 谁知黑翼听了,他的脸色陡然一变。 他冷冷地看着云鸾:“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说,盘儿她是和秦姬一样,都是睿王派来的卧底?” 云鸾一听他说了盘儿的名字,她的眸光猛然一亮。 “对。就是盘儿,她是不是也在宴王府里?” 黑翼眼底闪过几分怒火,他低声斥道:“云鸾,你可知这盘儿是谁的人?你居然敢往她身上攀扯?谁都有可能害王爷,唯独她不可能……”筷書閣 盘儿可是铭月郡主,派遣到王爷身边,照料王爷生活的丫鬟。 铭月郡主对王爷情深义重,她怎么可能会派一个要害王爷的人过来? 这个云鸾,肯定是查到了盘儿的来历,为了铲除自己的情敌,故意空口无凭栽赃盘儿,以此来抹黑铭月郡主呢。 亏他刚刚还觉得,云鸾很是洒脱坦荡,没想到她居然是如此心机叵测的恶毒女人。 黑翼不想再和她废话,他当即便命令黑羽卫,让他们将云鸾给轰出去。 云鸾被气得,脸色青白一片。 她和黑翼怎么解释,他都不信,一副她是歹毒恶人的模样。 她身上就只有三脚猫的功夫,如何是那些黑羽卫的对手? 这些黑羽卫,个个武功高强,比之皇帝的那些暗卫,都不会逊色半分,云鸾根本就招架不住,便被他们钳制住了手脚。 黑翼站在酒楼台阶之上,冷冷地看着被束缚住手脚的云鸾。 云鸾再也忍不住,当即便指着黑翼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个蠢货,宴王若是让你这样继续护卫下去,他早晚有一天,会被你给害死。那个盘儿,她也是睿王的人。宴王这情况,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风寒,他肯定是中了毒……” “你现在不是要让人将我轰出去,而是赶紧让人抓到那个盘儿,让她交出解药,否则,宴王危矣。黑翼,孰轻孰重,难道你自己掂量不清楚吗?如果宴王死了,你就算将自己千刀万剐了,你也无法给自己赎罪……” 黑翼嫌她太过聒噪,他冷着眼眸,扫向其中一个黑羽卫。 “堵住她的嘴,将她丢出去……” 云鸾气得眼眶发红,宴王英明一世,怎么就让这么一个蠢货,当了黑羽卫的首领? 她严重怀疑,前世宴王的死,黑翼的愚昧无知也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她刚才就不该,在暗中提醒黑翼。 她不能就这么被丢出去,她必须要见到萧廷宴,向他说明真相,否则萧廷宴这次,必死无疑。 萧廷宴要死了,那她就少了一大助力。 云鸾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时候她不能急,否则一步错,步步错。 就在黑羽卫拿着布团,欲要往她嘴里塞的时候,大夫从突然从房间里跑出来,满脸惶恐地朝着黑翼道。 “黑翼大人哪,你这是干什么呢?王爷他不是风寒,他是中毒了啊……” 第51章 冰火之毒 “我……我医术有限,恐怕无法救治王爷啊。你赶紧让人,去宫里请太医过来,否则若是再晚,王爷就危险了啊……” 黑翼一听,身子猛然一颤。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大夫,揪住了他的衣领:“王坤,你说什么?王爷是中毒?” 王坤吓得要死,带着哭腔:“是,是中毒啊。大人哪,赶紧派人去请太医,快点……” 云鸾急得要命,她看黑翼还在啰嗦迟疑,恼怒得不行。 身上生出了一股力道,狠狠推开钳制她的黑羽卫,疾步冲到黑翼面前,抬手便给了他一个耳光。 “你这蠢货,还在迟疑什么?赶紧去请太医啊……快点……” 黑翼被这一巴掌打得,彻底醒过神来,他恼恨地瞪了眼云鸾,这时候没有心思与云鸾计较。 他让黑羽卫留下看着王爷,他翻身上马,亲自赶往皇宫。 那些黑羽卫纷纷有些无措的看向云鸾,刚刚她说的话,他们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一开始,他们也不信她。可当知道王爷真的是中毒,他们不得不信了她刚刚的话。 这云四姑娘未卜先知,真乃神人也。 所以他们看着云鸾的目光,全都是钦佩:“云四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云鸾满脸皆是凝重,她瞥了眼敞开的酒楼大门:“立即将这里封锁,这里的人,谁都不准离开一步。一只苍蝇,也不能让它飞出这个酒楼。” 萧廷宴的情况,还不知道如何,这时候千万不能传出他中毒的任何信息,否则那些虎视眈眈想要取萧廷宴性命的人,肯定要群起而攻之,趁虚而入斩草除根了。 到时候,情况更加难以控制。 黑羽卫二话不说,当即便听从云鸾的吩咐行事。 云鸾想起盘儿那个人,她当即便吩咐黑羽卫去宴王府,将盘儿给抓过来。 黑羽卫有些迟疑地看着云鸾:“四小姐有所不知,那盘儿是铭月郡主派来的人,黑翼大人一直都护着那丫鬟,我们恐怕没有这个权限,去抓盘儿。” 云鸾气的厉害,她黑了一张脸:“我且问你,你是效忠于黑翼,还是宴王?宴王如今危在旦夕,这个盘儿就是罪魁祸首,既然是她下的毒,那么她身上肯定是有解药的。” “你不想违抗黑翼的命令,难道想眼睁睁地看着你们王爷去死吗?虽然他黑翼是你们的首领,可你们却是效忠宴王,宴王的性命与利益,才是你们最要紧的事情。” 云鸾的一番话,彻底让黑羽卫恍然过来,他们个个面面相觑,满脸都是懊恼,对云鸾越发的佩服尊敬。 “云四小姐教训的是,是我等糊涂了。属下这就去将那盘儿抓来……” 黑羽卫领命而去,整个酒楼都大门紧闭,封死了任何一个出入口。 这幅阵仗,可把酒楼的掌柜与伙计给吓坏了。 可他们看着那些个个身穿黑甲,携带着寒光凛冽刀剑的黑羽卫,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更别说闹什么幺蛾子了。 云鸾拉着王坤,重新回了二楼厢房。 她踏入房间,便看见萧廷宴苍白着脸,靠在软塌上,整个身体都在瑟瑟发抖。 他此刻已然陷入了昏迷。 云鸾走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他额头温度滚烫得厉害,稍微触碰一下,她手指就火急火燎的,犹如被烫到了一般。 云鸾的眸光,渐渐地沉了下来,萧廷宴这种情况很是不妙。 她抿着唇看向王坤,一字一顿问道:“你先想法子给他降温……” 王坤满脸颓废,他摇了摇头,一副听天由命的绝望。 “这种中毒所引起的灼热,我根本没法子为王爷降温……” 云鸾气的要命,这王府的大夫,难道就是一个废物不成,解毒不会,降温也不懂。 萧廷宴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身边居然养了一群酒囊饭袋吗? “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样被烧死?如果他死了,你身为王府中人,你以为你能逃得过吗?” “黑翼大人不是请太医了吗?应该很快就能赶来了……”王坤满脸都是希翼的说道。 云鸾嗤笑一声,眼底满是嘲弄。 “太医?恐怕,这太医不是那么好请的。宫里有多少人,想要宴王死,你身为王府中人,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冷……”萧廷宴突然伸手,攥住了云鸾的手。 云鸾一怔,她离得近,倒是没想到,萧廷宴会突然抓住她的手掌。 她试着挣了挣,他的力道却极大,根本不容她挣开。 云鸾感受着他冰凉的手掌温度,她不由得微微蹙眉。 “刚刚他的温度是滚烫的,如今又是寒冷的。这到底是什么毒?一会儿犹如火海,一会儿又是冰寒……” 王坤颤巍巍地过来,查看萧廷宴的情况。 他有些不确定地说了句:“小的以前,曾经听路神医提过一种,类似症状的奇毒,名字好像叫冰火之毒。此毒一旦毒液入体,中毒者便会处于冰火两重天的境遇……” “如果三个时辰,不能得到解药,恐怕这中毒者不是被冻死,就是被烧死。看王爷这症状,和冰火之毒极其相像。” 云鸾神色凝重地坐在了软塌旁,她凝着萧廷宴那憔悴死气一片的脸庞,心底不免升起几分同情。 身为皇室中人,虽然生来高人一等,过着人上人的富贵生活,掌握着其他人一辈子都无法掌握的权柄,可如果没命享受这些,又有什么用?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没想到,萧廷宴躲过了秦姬的下毒,终究没躲过那盘儿的暗害。 难道前世的命运轨迹,真的不能发生逆转吗? 她阻止了秦姬,却阻挡不住萧廷宴的死路吗? 云鸾不由得想到云家的人,她的心狠狠一抖。 不行,无论如何她也必须要扭转宴王的命运,否则云家也就跟着没有了出路。 云鸾紧握成拳,尖锐的指甲刺入手心,直到一阵刺疼传来。 她才敛回思绪,她无比沉着冷静,当即便吩咐王坤去内室柜子里,拿出全部的被褥,都给萧廷宴盖上。 第52章 濒死的鱼 虽然屋内燃烧着炭盆温暖如春,可萧廷宴的手冰冻刺骨,她必须要想办法,让他身体暖和起来。 否则,过不了一刻,恐怕他就会冻成一块冰了。 可是萧廷宴的情况,远比云鸾预估的还要严重许多。 一条条厚实的被褥,盖在萧廷宴的身上,屋内又添加了好几个炭盆,屋里的温度,几乎都要烧起来了,但萧廷宴的身上,还是犹如冰块一般。 即使盖了那么多条被褥,他还是生不出任何的温暖。 云鸾目光复杂地低头看着萧廷宴那憔悴的绝色容颜,她是真的不希望萧廷宴死。 王坤站在一旁,没有任何法子。 他颓废地跌坐在地,哭丧着一张脸。 王爷如果死了,那他也不能活了——黑翼大人,这一切全都要指望他了啊。 宫里太医院的院长——赵晖,还是有几分本事,他的医术几乎和路神医旗鼓相当,路神医如今不在京都,也唯有院长才能救治王爷了。 云鸾无法坐以待毙,眼睁睁地看着萧廷宴死。 她忍不住低头,将他冰冷的手掌,凑到自己的唇边。 她一边从嘴里哈着热气,一边给他搓着手掌。 她朝着已经绝望的王坤吼了一句:“你也过来,赶紧用酒倒在王爷的身上,替他揉搓身体……” 王坤吓了一跳,迫于云鸾的凶悍,他不得不爬起来,按照她说的照做。 萧廷宴处在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下,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很冷,冷得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 他就快要冻死了,整个人身体几乎都僵硬住了,便连呼吸,都被冰冷给冻结。 就在他觉得,自己真的要死时,突然,有一缕微弱的暖意,从手掌那边丝丝缕缕的传来,他昏昏沉沉地掀开眼帘。 模糊的视线里,隐隐约约的看见一个穿着淡青色衣裙的女子,低敛眉眼,正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掌,抵在她殷红的唇瓣边哈气…… 她那柔软的小手,不停歇地给他揉搓着手背。 丝丝缕缕的暖意,一点点扑在他的手心,透过手心慢慢地渗透进他的四肢百骸,他就像是一只快要濒死的鱼,这缕暖意为他带来了救命的水。 砰砰砰,那颗被冰冻的心,在这一刻慢慢地跳动起来。 暖意由下至上,缓缓地朝着全身蔓延开来。 萧廷宴的眼眸一阵恍惚,窗户敞开一条缝,有阳光渗透进来,洒落在她周身,她犹如置身在一层金黄的光晕之下—— 璀璨而夺目,潋滟而神圣! 那精致的五官轮廓,一点点地映入他的眼中,她的模样渐渐变得清晰。 云鸾?居然是她,是她以这样的方式,给予他温暖,救赎了他的生命,让他彻底的得到重生。 在这人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美好而光芒万丈的女子? 萧玄睿那个瞎眼的,老天把最好的宝贝,送到了他的面前,他却根本都不懂得珍惜。 这一刻,萧廷宴觉得,他悲惨的人生,终于得到逆转,终于等到了他生命中的那缕曙光吗? 在这种温暖中,萧廷宴的眼皮再次沉重,他慢慢地又合上了眼帘。 云鸾察觉到他的异样,她连忙低头,在他耳畔轻轻呼喊道。 “宴王……你还好吗?” 萧廷宴没有任何回应,就像是死了一般。 王坤抖着手,去触摸萧廷宴的鼻息,那里触手的一片冰凉,他几乎都感受不到王爷的气息了。 他有些崩溃的,跌坐在地,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完了完了,王爷熬不住了,王爷去了……” 云鸾的额头,不禁冒出一层汗来。 她嫌他聒噪至极,那哭声生生刺耳,让她极其烦躁。 她冷冷地看向王坤,低斥一声:“闭嘴,再哭闹一句,我割了你的舌头。” 王坤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再也不敢吭声。 云鸾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又尝试着唤醒萧廷宴:“宴王,你如果有意识,就睁开眼睛,最好别让自己沉睡。这个时候,如果你真的睡过去,恐怕再也醒不来了……” 突然,萧廷宴的眼皮颤动了一下。 云鸾眸光一亮,她继续说道:“你试着睁开眼睛,用你自己的毅力去克服你的身体生理极限。你经历了那么多的迫害,无数次从暗杀中逃脱出来,这一次你也一定可以的。千万不要向命运屈服,即使命运将你给打趴下,打得快要断气了,你也不要放弃任何一丝求生的欲望。” “我们不能让自己哭,而让敌人笑。你想一想,你身上背负的东西,想一想到底是谁让你变成这个鬼样子。你的仇人还没咽气,你怎能这么轻易向死神低头?” 萧廷宴真的很累,真的很想就此闭眼睡去,可有个女人,一直不停地在他耳边吵闹,吵得他耳朵疼,不得一丝清净。 他想要出声,让她别吵,可是她的话渐渐转为成一股神奇的力量,这力量支撑着他达到了身体的极致,抵抗住了那体内不断翻涌的疼痛与煎熬。 他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幅画面,高高的红墙内,一个柔美的女子穿着一袭妃色宫装,她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哭得稀里糊涂,满脸都是委屈:“母妃,练功实在是太累了,儿臣坚持不下去了。” 女子手里捏着帕子,眼底虽然带着心疼,脸上却泛起果决。 她温柔地给男孩额头擦着汗水。 “宴儿乖,如果累了,那就歇一歇。母妃给你擦擦汗……你歇一会儿,我们再继续练功好吗?” “不,我不要再练功了,母妃我身上好疼啊,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小男孩揪着她的袖子,苦苦哀求。 女子眼底的温柔褪去,一把将男孩推开。 无论男孩如何哭着要让她抱,她都无动于衷,她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他哭闹,等他哭的声音哑了,再也哭不出任何眼泪,她才缓缓地开口说话。 “如果因为累了,就选择放弃,你还配做我的儿子吗?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连这点苦头都吃不了,未来的路那么长,你怎么能坚持走下去?宴儿,你的前路充满太多荆棘,母妃和父皇陪不了你走太久。” “等到母妃和你父皇不在这人世了,你能依靠的,除了自己再没其他人。你不让自己变得强大,如何能存活在这人世?你不练就一个强大的外壳,如何能抵御住来自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 第53章 垂死挣扎 “敌人太多,太强大,容不得你有半刻放松,否则你一旦松懈,那些环伺在周围的饿狼,将会随时猛扑上来,咬住你的脖子,吸干你的血,将你置于死地。累,也要继续,痛,也要忍着……只要活着,只要还有一口气,你就必须要坚持下去。” 萧廷宴的心,慢慢地开始痉挛战栗,那丝丝缕缕的疼痛,从心口那里一点点的蔓延出来。 求生的欲望,在这一刻,从未如此强烈。 他不能就此倒下,更不能就这样认输,否则他有什么颜面,去见母妃和父皇? 萧廷宴痛苦地低吟一声,用力的撑起眼皮,原本已经麻木的感知,在这一刻彻底变得清晰。 他感受到了冰冷的掌心,紧紧握着的那一只柔软的小手。 他突破那无尽的黑暗,不愿向死神屈服,拼尽全力狠狠地撕破死神枷锁与禁锢。 “母妃……”他低呼一声,猛然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息。 王坤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突然从昏睡中,醒过来的宴王,他激动的连忙从地上站起来,扑到了萧廷宴的面前。 “王……王爷,你醒了?好,真是太好了……” 刚刚他还以为,王爷死了,他没想到王爷的毅力居然会这么强大,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醒来。 王坤激动得泪流满面,哭着看向云鸾。 “四小姐,王爷醒了,他还没死。” 云鸾虽然内心很是激荡,但激荡过后,她已然在最快的速度下,恢复了平静。 她处变不惊拿着帕子,动作轻柔地给萧廷宴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她眼底亦是闪烁着,对萧廷宴的钦佩,与面对死亡毫不妥协的坚韧决心。 “王爷,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身体有感觉到暖意吗?” 萧廷宴眸光恍惚地看着云鸾,他感受着她擦拭自己额头上的触感,这种温暖的动作,几乎与他记忆中母妃给他擦额头汗水的感觉,一模一样。 他张了张嘴,目光灼灼地凝着云鸾,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一颗死寂的心,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变得鲜活起来。 他刚刚要对云鸾说些什么,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黑羽卫在外面禀告,说是将盘儿带了过来,萧廷宴眼底满是迷惘,不解地看向王坤。 “怎么回事?” 云鸾率先回道:“我怀疑,你府里盘儿也是睿王的人,你这次中毒,恐怕和她有关。所以我让你的黑羽卫,将她给捉了过来……冰火之毒的解药,向来与毒药一体。她如果给你下毒,那她身上必定藏着解药。” 萧廷宴抿着薄唇,眼底闪过几分冷芒。 云鸾的话虽然没有任何依据,可他就是相信她所说的这些。 刚刚如果不是云鸾,恐怕他真的撑不下去,真的就此死了。 是云鸾,再一次救了他的命。 是她将他彻底从濒死的绝望中拉了出来。 试问,这样一个拼劲全力挽救他的人,又有什么理由欺骗于他呢?对他图谋不轨? 盘儿,秦姬,她们都是跟随在自己身边十余年的人。 她们曾经陪他走过无数风雨,他以为,他能信赖她们时,她们却给了他致命一击。 呵,人与人的信任,居然也会被当做筹码,也会被利用,也会成为吞噬他的武器。 萧玄睿——赵贵妃,他们真是好手段啊,也足够有耐心,十年布一棋,十年的潜伏,只为了这一天的反击。https:/ 当真好心机,好手段。 萧廷宴抿着薄唇,缓缓地平复自己的心情。 他扭头看向云鸾,眉眼中染上几分温润。 “云四小姐,这件事就麻烦你替本王处理了。无论你想做什么,本王都听你的。所有黑羽卫,都听从你的调遣……” 云鸾回视着他灼灼发亮的眼眸,她勾唇敛然一笑:“好,既然王爷如此信任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你的安危,亦是关系到我们云府的未来。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你出事……” “嗯,本王自是信你的。”萧廷宴眼底掠过几分潋滟的光芒,轻声一笑。 云鸾带了几分揶揄:“你比你那个手下有眼光……” 萧廷宴察觉到她似乎话里有话,他微微蹙眉,还没来得及问,云鸾便出声,让黑羽卫将盘儿给带进屋内。 黑羽卫在外面应了,推开厢房门。 盘儿被狠狠一推,跌跌撞撞踏入了屋内,她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跪在了萧廷宴的面前。 云鸾缓缓站起身来,慢慢走到盘儿的身边。 此人穿着粗布麻衣,头上没有佩戴任何的饰品,一张脸黢黑,身形壮硕就像是男人。 她的长相,是趋向于那种男女之间的样子,根本没有女人半分的温婉,亦没有男子那般的气概。 她从始至终都低着头,看都不看这屋内人一眼。 云鸾蹲下身来,抬手捏住她的下颌,让她抬起头来。 盘儿被迫抬起头,那一双眼眸布满冰冷,冷冷地看向云鸾。 “是你让人将我抓来的是吗?云四小姐,我自问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诬陷我,要朝我身上泼脏水?” 她说着,扭头看向萧廷宴,眼底满是愤慨:“王爷,奴婢是无辜的,请你千万不要信她的话,掉入了她所设的陷阱。奴婢跟随你十多年,又是铭月郡主派到你身边伺候的人。奴婢怎么可能会背叛你,给你下毒呢?” 萧廷宴抿着唇角,眸光阴寒地凝着盘儿:“垂死挣扎无用,你现在如果交出解药,本王最起码还能给你留一个全尸。” 盘儿的眼睛,陡然泛红起来。 她沙哑着声音,自嘲一笑:“所以,王爷是信云鸾,而不信奴婢了?即使铭月郡主在这里,给奴婢求情,王爷也是一心偏着云四小姐?” “王爷,你怎能如此糊涂呢?你怎能轻易相信云鸾的话?她喜欢睿王十多年了,她毒害你的嫌疑更大啊。当时你毒发的时候,你的身边是不是只有云鸾一人?明明是她的嫌疑最大啊,我都不在你身边,我实在不明白,为何她说凶手是我,王爷就信了呢?” 第54章 毁于一旦 王坤一听这话,他的眸光猛然一闪。 他的脸色白了几分,连忙点头附和:“是,是啊……当时王爷毒发的时候,可是只有云四小姐和王爷独处。” “王爷啊,你身上中毒,是不是云四小姐下的啊?她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所以才抓了盘儿当替死鬼啊?” 刚刚事情发生的太快,他都没有反应过来,如今经由盘儿这么一提醒,细细想来云鸾的嫌疑最大。 王坤当即便有些戒备地看着云鸾,护在了萧廷宴旁边。 云鸾没想到这个盘儿,倒是还挺有心机的,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将她成功拉扯到了下风。 她是思维逻辑,倒也是通顺,当时萧廷宴毒发,确实是她在身边,如果说是她下的毒,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她就感到奇怪了,盘儿她没来这酒楼,她是如何知道,她和宴王曾经共处一室的? 云鸾想到这一点,刚要质问盘儿,萧廷宴便先她一步开口。 他满眼都是冷意,目光森然地凝着盘儿。 “你如何得知,本王与云四小姐共处一室过?你之前根本就没见过云四小姐,你又如何知道她的名字,她的身份?” 盘儿一怔,她的眼底闪过几分惶然,她连忙躲避开萧廷宴探究的目光,呐呐地解释了一句:“奴……奴婢是听黑羽卫说的。” 谁知,她话音刚落,其中一个黑羽卫立即回道:“王爷明鉴,我们将她抓来时,并未透露一点关于云四小姐的事情。” 王坤的额头,不自觉地冒出一层汗水,他刚刚还是蠢了,凭着盘儿的三言两语,便失了理智与正常的思维。 他可真是不该多那个嘴。 王爷这么一反问,很明显盘儿是有很大的问题。 云鸾嗤笑一声:“盘儿姑娘,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盘儿攥紧了手掌,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眸光闪烁,一字一顿的回道:“奴婢倒很想知道,云四小姐你是如何得知奴婢的身份的?你从未去过宴王府,你如何知道奴婢这个人?” 云鸾微微俯身,与她的目光相对视。 “盘儿姑娘是想将我一军是吗?可惜啊,要让你失望了。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为何会知道你的身份。你也知道,我之前仰慕睿王,对他情根深种。我时常跟在他身边,他的有些秘密,自然是瞒不过我的眼睛。不止是你的身份,那个秦姬的身份,我也知晓。” “你和她都是睿王的人,你们潜伏在宴王身边十多年,为的便是博取他的信任,待他松懈之时,就是你们下手暗害的最佳时机。这个机会,你们一等就等了十年,你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秦姬是第一个计划,结果她失败了,那么你这个备案,便派上了用场……” “秦姬死了,你沉寂了几日,终于选择在今日出手,我虽然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方法下的毒,但是我猜,你这个冰火之毒的剂量肯定是减少了一些,否则他也不会从府中出来,挨到酒楼毒性才发作,现在的宴王也只会是一具尸体了。” 盘儿的身子,忍不住轻轻一抖。 她连忙低垂下眼帘,躲开云鸾那试探的眼神。 她的眼神太过犀利,无端的让她觉得心虚,她好像整个人都在云鸾的面前被扒光了衣服,彻底暴露了出来。 她不敢相信,睿王会将她和秦姬的身份,告知给了云鸾。 可是,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包括秦姬的暴露,不得不让她相信,睿王真的把她们的身份告知了云鸾。 而云鸾,在暗中却和宴王达成了某种协议。 所以她才会提醒宴王,让他提防秦姬,躲过了第一次的毒杀。 这次她更是第一时间,让人控制了她,将她抓到了宴王面前—— 云鸾知道了她们计划的全部真相,睿王将她们的秘密,她们的生死,全都交付给了云鸾。 盘儿握着拳头,心底不由得漫上几分恼恨。 睿王他怎么能这么糊涂,她们潜伏数十年,付出了常人无法体会的代价与时间,她们眼看着就要成功,就要杀死宴王了。 可他却将这一切,都告知给了云鸾。 功亏一篑,她们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都毁于一旦。 云鸾破坏了她们的计划,害死了秦姬。如今她也在劫难逃…… 盘儿不想认输,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云四小姐,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总之,这毒不是我下的,我是无辜的。我是铭月郡主的人,郡主让我跟着王爷,从跟着王爷的那一天起,我的命就是王爷的了。” “我宁愿自己死,也不会害王爷丧命……如果云四小姐还继续污蔑我毒害王爷,那我这就以死明志,以此来证明我的清白……” 云鸾瞧着盘儿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架势,她无奈的摇头苦笑。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既然萧玄睿都将你们的身份暴露出来了,我又岂会不知道,你身上藏着的秘密?” 盘儿的脸色陡然一变,她猛然抬头看着云鸾。 “什么秘密?我根本不懂你在说什么?” 云鸾不想再与她废话,她抵死不认的态度,几乎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耐心。 她敛了嘴角的笑意,缓缓的站直身体。 “冰火之毒的解药,向来和毒药融为一体。这冰火之毒,必须要靠人体的体温,才能得以保存下来。为了不打草惊蛇,我猜你将毒药,至少携带在身上已经长达一个月之久了吧?” “虽然毒药被你剥离,神不知鬼不觉下到了宴王的身上,可是你因为怕打草惊蛇,怕宴王死后有人会怀疑到你身上。剂量减少,那么剩余的的毒药,必定还藏在你的身上。至于那解药嘛,只要毒药还在,它就会还在……” 云鸾的话,就像是一道惊雷,彻底在盘儿的脑袋里炸开。 她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云鸾,整个人几乎近乎失控。 “你……你胡说八道……不,不是这样的。我身上没有毒药,更别提有什么解药了……” 她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手腕处,心里慌乱的不成样子。 云鸾她怎会知道,她将毒药藏在了哪里? 不,她肯定不知道的,她只是故意在诈自己,她不能慌,不能乱,否则就上了云鸾的当。 第55章 卸掉下巴 她自以为自己的动作,没人察觉,殊不知早就被云鸾看破,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举起来。 盘儿犹如疯了般,剧烈地挣扎—— “你……你干什么?你别碰我……” 萧廷宴看出了异常,他连忙看向黑羽卫:“来人,帮助云四小姐,钳制住盘儿的身体。” 黑羽卫连忙应了,进来两个人,牢牢地禁锢住了盘儿的手脚。 盘儿跪在地上,一张脸惨白无比。 她之前一直保持的冷静与镇定,在这一刻彻底的土崩瓦解。 她慌乱无比地朝着萧廷宴大吼:“王爷,你别信云鸾……她所说的每句话,都是在胡编乱造的。我不认识什么睿王,和秦姬也从来没有任何来往。” “我就是铭月郡主派到你身边,照顾你的人。你即使不信我,也该相信铭月郡主啊。王爷,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与郡主感情甚笃,你不能就这么让被人糟蹋了她的奴婢。” 萧廷宴的眼底迸射出一道暗芒,冷冷地射向盘儿。 “铭月是铭月,你是你……如何混为一谈?谁能保证,自己养的狗,不会反咬自己的主人?况且,你这条狗,从跟在铭月前,应该就是别人的忠犬了吧?” 盘儿的心猛然下坠,她知道即使搬出铭月郡主,宴王也是不再相信她的,她已经彻底暴露了。 完了,她完了! 无论如何,她都免不了一死了,倒不如现在就吞毒自杀,让他们查无可查。即使云鸾知道了真相又如何,解药她藏在了自己身上,这个地方隐蔽至极,她就不信云鸾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真的能找到那解药不成? 唯有她清楚解药在哪里,她若不说,他们永远也找不到冰火之毒的解药。httpδ:/m.kuAisugg.nět 主子说了,任务决不能失败,萧廷宴必须死,否则她与秦姬的家人,无论男女老少,将会全部遭到诛杀。 盘儿一想到,她的父母与年幼的弟弟妹妹,她自杀的念头,越发的强烈。她目光微转,趁着云鸾与萧廷宴不注意,便要咬破舌底藏着的毒药包。 云鸾早就料到,她会有自杀举动,她当即便提醒黑羽卫。 “将她的下巴卸掉,别让她自杀……” 盘儿的脸色骤变,她还没反应过来,下巴那里便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啊……” 她的下巴被卸掉了,一个药包从她的嘴巴里吐了出来。 王坤上前查看,当他查到毒药的成分时,他的眼底满是惊骇。 他看向萧廷宴,抖着声音说道:“王爷,这毒药包的成分和秦姬自杀的毒药成分是一模一样。” 真相到底是什么,到了这一步已经不言而喻。 王坤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整个人慌乱得不行。他刚刚居然还愚蠢地相信了盘儿的话,转而怀疑云四小姐。 天哪,他真是蠢到家了。 如果今天没有云四小姐,面对这样缜密的布局,王爷必死无疑啊。 王坤惊的,冒出了一身冷汗,这一刻他彻底对云鸾改观。 盘儿满眼都是绝望,嘴巴不能再说话,她不停地啊啊叫着,整个人犹如疯了般。 不,不会的,云鸾不可能会找到解药在那里的,这个地方除了她谁都不知道,不会有人找到的。 谁知,下一刻她的身体被点住穴道,云鸾脸色冷凝,蹲下身来一把扯开了她的衣袖。 盘儿的瞳孔大睁,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不,不要…… 云鸾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将盘儿的手腕翻上来,她低垂眼帘凝着盘儿脉搏处,微微凸起的那一条青色筋脉。 她伸手,轻轻地捏了捏。 盘儿的心,猛然一颤,整个人惊惧到了极点……鬼,怪物,云鸾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人。 否则她怎么可能知道,她将毒药藏在了这个地方? 盘儿的脸色惨白毫无血色,身体渐渐地涌现出冷意。 她的身体被点住穴道,根本动弹不了半分,下巴被卸掉了,她亦是无法说话,她绝望无措眼睁睁地看着云鸾,向王坤要了一柄小刀,缓缓地刺破她手腕那条青色的筋脉。 王坤难以置信地凑过来,蹲在了云鸾的身边。 他看着云鸾的动作,眼底满是不可思议:“这……这是什么?” 乍一看,那是人体的筋脉血管,可是当云鸾刺破那血管,居然从肌肤里面挑出了一条长长的青色线条。 云鸾丢了锋利的刀子,一点点从盘儿的肌肤里,揪出了那个犹如小指长的细细线条—— 王坤震惊的,几乎都差点将眼珠子给瞪出来了。 “这……这是什么啊……” 云鸾勾唇,冷笑一声:“冰火之毒的毒药。” 她转头便吩咐黑羽卫端一盆清水过来。 王坤满眼都是惊骇:“她居然把毒药藏在这里?怪不得,怪不得她这十多年能隐藏得这么深。好心机,当真是好筹谋啊。” 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抬头看向萧廷宴。 “王爷,这睿王为了毒害你,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我就想不明白了,王爷对她们那么好,她们为何要如此豁出命去,偏帮着睿王来杀害你啊……” “这人心都是肉长的,十多年的交情,难道就抵不过那些利益吗?” 云鸾瞥了眼王坤,她觉得这人一把年纪了,真是挺天真的。 一开始,她们就是萧玄睿派来的暗线杀手,她们都是被淬炼了很多年的死士,死士别的没有,使命感任务感几乎是随着身体共存亡的。 可以死,可以跌入地狱,绝对不能背叛主人,也不能让任务失败—— 再说,如果一开始萧玄睿便抓住了她们的软肋,将她们当杀人工具般控制呢? 她们的命脉,被捏在主人的手里,主人让她们生,她们就生,主人让她们死,她们就只能死。 死士是不可能被轻易策反,背叛自己的主人的。 黑羽卫将一盆清水端来,云鸾那条青色长线,放入了水中浸泡,她一直都在盯着水中的变化。 萧廷宴这会儿,身体里的冷意退下,又隐隐地弥漫起灼烫的温度来,他脸庞潮红,喘着粗气脱了身上披着的大氅。 第56章 恩将仇报 王坤察觉到他的情况,他连忙上前,帮着萧廷宴脱掉身体的厚重衣物。 “王爷,你是不是又觉得全身滚烫了?” 萧廷宴通红着脸,沉默着没回答。 王坤连忙让黑羽卫将屋内的炭火,都给撤出去,他将窗户也全部推开—— 黑翼急匆匆的带着太医院的院长赵晖踏入房内,他看着屋内的情况有些不对劲,脸色不由得一变。 “王爷,你怎么把衣服全都脱了?” 王爷之前不是畏寒吗?如今不但脱了厚重的衣服,甚至还将炭火都撤了出去,窗户也都打开了。 不过刹那,原本温热的室内,顿时寒冷一片。 萧廷宴身体很难受,没功夫搭理黑翼,他身上只着了一身单衣,容颜憔悴的靠在软塌上,一双眼睛怔怔地凝着云鸾那边的动静。 云鸾不受外界任何声音的干扰,依旧紧紧地盯着盆里的情况。 王坤急得要命,一把拉过赵晖,冲到了萧廷宴的面前:“赵院长,你快点给王爷看看,他可能是中了冰火之毒……” 赵晖眼底闪过几分晦暗,他连忙提着药箱上前,来不及给萧廷宴行礼,便开始诊脉。 黑翼很快便发现了盘儿的身影,他的脸色一变,疾步走到了盘儿的身边,当他看着盘儿那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他懊恼不已,冷冷地瞪了眼钳制盘儿手脚的黑羽卫。 “你们这是干什么?谁让你们将盘儿抓过来,又是谁让你们如此对她的?没有我的命令,你们居然敢擅自行动?你们知道,违抗首领命令的下场吗?” 黑羽卫连忙松开盘儿,屈膝跪地。 “首领大人息怒……当时情况紧急,云四小姐的分析很有道理,我等就没请示大人,率先将盘儿姑娘抓了过来。”kuAiδugg 盘儿看见黑翼,就像是见到了救星,她呜呜地喊着叫着。 黑翼想也不想,当即便解了盘儿的穴道,让王坤给盘儿接上下巴。 王坤不敢得罪黑翼,见王爷也顾不上理会这边的情况,他连忙低声应了,去为盘儿接下巴。 旁边的黑羽卫大着胆子,提醒了一句:“大人,盘儿已经被证实,是毒害王爷的凶手了……” 谁知,他一句话还没说完,盘儿便揪住黑翼的衣袍,哭得撕心裂肺吼道。 “黑翼,黑翼,你要救我啊。云鸾她……她才是睿王的人。她是故意陷害我,想要将王爷身边信任的人,都给除掉。” 王坤擦了擦额头的汗,忍不住看着黑翼说了句:“黑翼大人,我劝你还是别听她的片面之词……云四小姐已经在她胳膊上,发现了一个蹊跷东西。待会就会有结果了……” 盘儿如何肯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即使她在劫难逃,她也要拖延给宴王解毒的事情。 多拖一刻,宴王就多一分死亡的可能。 “王爷毒发前,是她和王爷独处的,明明是她给王爷下的毒,她却将脏水泼到了我身上。黑翼,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铭月郡主之前还传信,让你多多关照我呢,你一定要救我,要替我洗脱嫌疑啊……”她眼底闪烁的,皆是嗜血的暗芒,她怒斥王坤,哀求黑翼一定要相信她。 黑翼之前就对云鸾心怀不满,现在听了盘儿的话,他更加没有任何怀疑,至于黑羽卫与王坤的话,他因为怒火冲天,全都忽略听不进他们的任何话语。 他冷着一张脸,快速捕捉到了云鸾的身影。 彼时的云鸾,正在屋内的一处角落,还在观察着水盆里那青色长线的情况。 黑翼面色暗沉,他怒气冲冲地疾步奔到她的面前,一把紧紧的攥着她的胳膊。 “云鸾,你简直胆大包天,居然敢命令我的黑羽卫做事?盘儿在王府的老人,凭你也有资格,能命令黑羽卫将盘儿抓过来?” “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你不想活了是吗?明明是你下的毒,你居然还污蔑给盘儿?我现在就将你给杀了,除掉你这个祸害,王爷的身边才是少了危险……” 他说着,便要拔剑刺向云鸾—— 萧廷宴原本神情萎靡,奄奄一息到极致,当他看见黑翼居然要杀云鸾,他的脸色猛然一沉,当即便推开赵晖,抓起手边的一个茶盏,没有任何犹豫,狠狠地砸向黑翼的后脑勺。 “混账,你敢碰她一根手指头试试?” 砰的一声,狠狠地砸在黑翼的脑袋,鲜血顿时流淌下来。 黑翼一懵,脑袋浮现一瞬间的眩晕,他缓缓的转头有些无措的看向萧廷宴。 “王……王爷,云鸾此人心机叵测,绝对不能留……若不将她给杀了,她肯定会害死王爷你的。” 萧廷宴从不知道,他向来倚重的手下,居然会如此蠢笨如猪,他三番两次给云鸾难堪,他念及黑翼跟随了他十几年,并没有对他处于重罚,谁知道黑翼对云鸾居然一次比一次过分。 如果不是云鸾,他早就死了。 盘儿明明是凶手,黑翼却一点也不怀疑她,反而无比相信她的话,他犹如个傻子般,被盘儿利用就罢了,到了这一步居然还蠢不自知。 萧廷宴对黑翼很是失望,他忍不住血气上涌,嘴角又溢出一丝血来。 黑翼见了瞳孔萎缩,连忙趋步上前,满眼都是慌乱。 “王爷……你别激动,属下……属下也是担心你啊。盘儿跟在你身边数十年,又是郡主派她过来照顾你的,她更值得我们信任……” 萧廷宴勾唇,嘲弄一笑:“秦姬也是在本王身边伺候了数十年,她曾经还为了救本王差点死了呢……” 黑翼整个人如坠冰窟,脸色青白一片。 “王……王爷,我……” 王坤再也忍不住,大着胆子颤声说道:“黑翼大人啊,盘儿对王爷下毒的事,已经得到证实了。你怎么还如此偏帮盘儿,而不信眼前的事实呢……你可真是糊涂啊。” “因为你的糊涂,几次差点害了王爷的命,如果没有云四小姐,你现在回来,看见的将会是王爷的尸体啊。冰火之毒剧烈无比,王爷能撑到现在,全都是因为云四小姐啊。你不感激就算了,居然还想杀了她……这……这简直恩将仇报啊。” 第57章 有眼无珠 黑翼的身子,忍不住轻轻晃了晃,他脸色铁青的看向盘儿:“盘儿,你……真的是你对王爷下了毒?” 盘儿这会儿,已然归于平静,她勾唇冲着黑翼凄然一笑:“黑翼大人,若不是你的糊涂,恐怕王爷也不会延误了诊治时机。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云鸾她再有本事,都不可能会分解出解药的。哈哈哈,我终于完成了主人交给我的任务。” 她说罢,便没有任何犹豫朝着旁边的墙壁撞去,云鸾看了,眼底掠过几分冷芒。 呵,想就这么死了?哪有这么容易?她想死,也要问问她答不答应……她若是不放她下地狱,阎王那里都不敢收人。 云鸾当即便将一个凳子踢起,挡在了盘儿与墙壁之间。盘儿猝不及防,脑袋还没撞在墙上,肚子却狠狠地撞上了凳子。 砰的一声巨响,由于惯性,盘儿的肚子碾压着凳子一起撞向墙壁,这也由此缓冲了她撞到墙上的力道。 盘儿只觉得,肚腹那里疼痛如绞,她脸色惨白地捂着肚子,跌跪在地,忍不住的吐了一口血出来。 萧廷宴的脸色一沉,眼底掠过几分嗜血的暗芒。 他连忙吩咐黑羽卫:“将她控制住,不要再让她自杀……” 黑羽卫根本不敢耽搁,连忙趋步上前,控制住了盘儿的手脚。 黑翼整个人如遭雷击,脑袋一片空白,怔愣地看着一心寻死的盘儿,她的话一字一句犹如刀子般,狠狠的剜着他的心…… 他眼眸恍惚,呆滞地看着盘儿。 云鸾眼底闪过几分嘲讽,她抬了抬下颌,带了几分揶揄看着黑翼。 “黑翼大人,你护着的盘儿姑娘现在受伤了呢……去啊,去逼着王大夫,为她诊治身上的伤啊。在你处理完她的伤势,估计你家王爷,就能直接收敛下葬了。” “记住,如果宴王死了,就是你这个蠢货害的。你有眼无珠,辨不清忠奸,实在是害人害己……” 黑翼眼底满是慌乱,啪嗒一声他手里的刀剑,重重地落在地上,他双腿一软跌跪在地。 整个人犹如被摄去了灵魂,他像一副没有灵魂的木偶般,怔怔地看向萧廷宴。 “王……王爷……我,我不是有意要包庇她的。我……我就是没想到,她居然也是暗害你的人……” “她……她可是铭月郡主派来的啊。铭月郡主曾经施恩过我,我……我……” 萧廷宴的身体,一波波的涌上剧烈的疼痛,他紧紧握着拳头,手臂处的筋脉凸起。 他费了很大的气力,才将体内翻滚的滚烫温度,死死地压下去。 “黑翼,你走吧,立刻离开京都。天大地大,本王身边再也容不下你……本王放你自由……” 黑翼慌乱无助至极,向来性子清冷的他,这一刻只觉得自己的天几乎都塌了,他摇着头,膝行到萧廷宴的面前。 “王爷……我……我错了,我不该仅凭以往的情分,而选择一味地包庇她。我想起了,我突然想起来,王爷你为何会突然中毒了。是我……是我的糊涂,害了王爷你。那杯茶……早上的那杯茶,其实是盘儿泡的。” 萧廷宴的面色一冷,眼底掀起惊涛骇浪。 “黑翼……你,你怎能如此愚蠢?”他之前就一直奇怪,他的饮食什么的,都是由最信任的人负责,便连喝的茶,除了是黑翼泡的,其他人泡的,他一概不碰。他怎么都没想到,黑翼端来的那杯茶,居然是出自盘儿之手。怪不得,怪不得盘儿能够得手,怪不得他即使如此小心了,也没有躲过这次的暗算。 黑翼这会儿懊悔不已,他忍不住红了眼睛,眼睛一片荒芜。 盘儿早上端了一杯茶给他,说是给王爷泡的,但王爷这几日,都不准其他人的丫鬟近身,她怕自己送到王爷面前,王爷会防备她,不肯喝这杯茶。 所以她就求到了黑翼这边,黑翼不疑有他,向来对盘儿有求必应,他想也没想,便答应了盘儿,将那杯茶端给了萧廷宴。 如今想来,王爷之所以能中毒,全是拜他所赐。黑翼整个人几乎都要崩溃,是他害了王爷,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萧廷宴的气息紊乱,失望至极的闭上眼睛,他的身边本来就危机四伏,这些年为了逃过这些暗杀,他不知道有多小心谨慎。 他很少能够有信任的人,就算是秦姬和盘儿,她们在自己身边伺候十多年,他也不会直接喝她们奉上的茶。 如今在身边伺候的,除了黑翼,他再不信任何人。 黑翼是从五岁开始,便跟在他身边,当初黑翼奄奄一息躺在一条阴暗潮湿的巷子口,是他发现了黑翼,将他救过来,带回了王府。 黑翼这个名字,也是他取的,这个孩子几乎是他一手带大的,当然黑翼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他不过十六岁就打败了黑羽卫所有的高手,一跃成为黑羽卫的首领。 这些年,他们两个可以说是同病相怜,无数次从腥风血雨中并肩携手闯过来。他不信任何人,唯独只信任黑翼,可是,就是他最信任的黑翼,却是亲手将毒药,捧到他的面前,让他饮下毒药的人。 萧廷宴想着,心里不由得满是悲戚。 他不想孤单单地一个人,可是走到今日这个地步,他不得不做孤家寡人,不得不做一个独行者。 每次当他决定信任一个人时,他是相当于他将自己的命,交付到了那个人手上。 他如此信任黑翼,不惜拿命博,结果呢? 呵,信任居然是把双刃剑,几乎将他推入了地狱。 这就是,他信任别人的代价—— 这就是他的悲哀。 萧廷宴不想再继续与黑翼纠缠,他们之间,已然再无法继续并肩作战下去:“黑翼,你走吧……看在我们有多年情分的份上,本王给你一条生路,放你自由……”https:/ 黑翼只觉得,自己的整个天都要塌了。 他肝胆俱裂,猩红着眼睛看着萧廷宴,他嘶吼着声音哭道:“王爷……你,你不要我了是吗?我从小便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了,除了你身边,我还能去哪里?” 第58章 自扇耳光 “王爷,求你不要赶我走,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真的错了,从一开始,我就不该瞎了眼,如此信任盘儿。我不该这么糊涂……王爷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好吗?我对你是忠心耿耿的,我只是一时糊涂,做错了一些事而已。” 萧廷宴勾唇,冷笑一声,满眼都是嘲弄。 “再给你一次机会?黑翼,你觉得本王现在,还有未来吗?冰火之毒,是天下奇毒,如果没有解药,用不了多久,本王就该下黄泉了。” “这件事也是怪本王,本王素来知道,你平日里很是维护盘儿,本王从前并不太在意这些东西,也愿意纵容着你。如今想来,本王是真的错了……你即使再忠心,就因为分辨不清忠奸这一点,也足够让本王置身在阴曹地府间了。” 他摆了摆手,满眼都是疲惫之色,再不看黑翼一眼,他吩咐黑羽卫,让他们将黑翼带出去。 黑翼哪里肯离去,苦苦哀求萧廷宴不要赶他走。 他抬起手来,不停地自扇耳光,满是痛苦地向萧廷宴请罪…… “王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只要你不赶我走,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如果离开了你,我真的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萧廷宴偏过头去,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这些黑羽卫的武功,自然是比不过黑翼的,黑翼若是不肯走,这里的黑羽卫都拿他没办法。 云鸾看着萧廷宴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几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她终于看不过去,冲到黑翼的面前,抬手给了他一个巴掌。 “黑翼,你闹够了没有?你难道不知道,你再这样胡搅蛮缠下去,耽误的就是宴王救治的时间吗?你若是真的想你家王爷死,你就继续在这里闹下去……” “冰火之毒,不是普通的毒,若非宴王有如此大的意志力,恐怕他早就死了。如今正是他生死存亡的时候,你居然还在这里拖延他救治的时间。你非得看着他死了,你才甘心吗?”https:/ 这一巴掌,彻底打醒了黑翼。 他怔愣地看着云鸾,而后又看向脸色惨白到极致的萧廷宴,他的心咯噔一跳,连忙看向太医院赵晖。 “赵太医,你……你快点给我家王爷诊治啊……快点……” 赵晖却面色暗沉地叹息一声,缓缓摇头。 “王爷这毒,恕我才疏学浅,医术昏庸,我……我解不了。” 黑翼的脑袋,只觉得一道惊雷劈过来,他昏昏沉沉难以置信的看着赵晖:“不,不可能,你的医术和路神医齐名,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该怎么解毒呢?” “你一定可以救我家王爷的,一定可以……” 萧廷宴忍不住,低声咳嗽几声,他握着拳头抵着薄唇,眼底满是冰冷与憎恶。 “黑翼……本王的生死再与你无关,本王不想再看见你,滚……” 黑翼的身子一抖,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一刻他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犹如放闸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他再不做任何挣扎,任由黑羽卫将他给拖出去。 他望着萧廷宴的眼神,痛苦至极…… 离开的时候,他流着眼泪,哀求地看向云鸾:“云四小姐,之前是我有眼无珠,是我带着偏见,屡屡冒犯于你……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一定要想法子,救救我家王爷啊。” 云鸾偏过身去,没有做出任何应答。对于黑翼,她心里是惋惜居多的,想到前世萧廷宴的死,黑翼想必也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即使他是忠心耿耿,可是有时候光有忠心是没用的,他无法替宴王阻挡狂风暴雨,反而还被人利用在背后插他一刀,这样的属下,谁能再放心留在身边? 黑翼被拖下去,屋内静默了半晌。云鸾的目光,似有若无的瞥了眼赵晖,赵晖眸光有些闪躲,避开了她的视线。云鸾眼底掠过几分晦暗,她攥着拳头,又重新回了角落那里,去查看水盆里的情况。 王坤一直在观察着水盆里的动静,他看到云鸾过来,很是无助地说了句:“云四小姐,这青色的线为什么要放在水里一直泡着?” 赵晖听到这句话,眼底满是惊诧:“什么青色的线?” 云鸾侧身,挡住了水盆,她冲着萧廷宴使了个眼色,萧廷宴当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不由得攥了攥手掌,原来这个赵晖也是想置他于死地的人吗?怪不得他明明医术和路神医差不多,却毫不犹豫地出声,说这毒他解不了。 既然这颗有用的棋子,不能为他所用,那他情愿毁了。萧廷宴眼底闪过几分杀意,他二话不说,便对着身边的黑羽卫下了杀令。 黑羽卫一言不发,冲到了赵晖的面前,当即便堵住了他的嘴,控制住了他的手脚,将他带出了这个房间。 王坤张着嘴,满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房门被紧紧关闭,整个房间,只剩下最要紧的几个人。 王坤有些惊魂未定,抖着声音问萧廷宴:“王……王爷,为什么你要把赵太医弄走啊?他走了,谁还能给你解毒啊?” 萧廷宴忍不住,低声又咳嗽了一声,他的面色开始潮红,身体上的一些经脉渐渐的变成了血红色。 那些血管,似乎都开始慢慢地膨胀起来,犹如那吹了气的气球。 热,很热,他真的几乎都想将自己的皮给剥掉了。 王坤发现了萧廷宴的异样,他扑过去,伸手探了探萧廷宴额头上的体温,谁知那烫手的温度,让他彻底慌了神。 “糟了,冰寒过去,火海开始了……” “云四小姐,这可怎么办啊?” 云鸾眼底掠过几分烦躁,低声斥了句:“别吵,别打扰我……” 王坤不由得连忙捂住了嘴巴,他双腿绵软,瘫倒在了地上。 房间内,落针可闻,安静得可怕。 盘儿被封住穴道,蜷缩在屋内角落,她看着萧廷宴的状态,不由得咯咯咯阴笑起来。 “哈哈,宴王命不久矣了……云鸾,你不会找到解药的,你即使死了都不可能会找出解药到底在哪里。现在那青色的线绳,全都是毒药……有本事你就给他吞下……那样就可以,促使他死得更快一些。” 第59章 找到解药 云鸾冷冷的看着盘儿,她紧紧地攥着拳头,嘴角漫出几分嘲弄的笑意,找不出解药吗?呵,谁能笑到最后,还尚未可知呢。 她走到盘儿的面前,一把抓住盘儿的手腕,将她拖到了水盆前,盘儿还没反应过来,她便感觉到手腕上一疼。 云鸾拿了一把锋利的刀子,割破了她的肌肤,鲜红的血,滴落到了盆内。 盘儿大惊,不可置信地看着云鸾:“不……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这个法子的。” 云鸾将她狠狠推开,眼底满是鄙夷,根本不愿意和她浪费一句口舌。盘儿踉跄摔在地上,全身无法动弹,她根本就爬不起来。 她死死地瞪着眼珠子看着云鸾,一颗心缓缓地下沉,惶恐不安到了极致。 云鸾……她怎么可能会知道,冰火之毒的解药,怎么分解出来的? 睿王……睿王到底告诉了她多少秘密啊? 京都城的人,不是人人都说,睿王很是厌恶她吗? 可为什么,云鸾会知道的这么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付出了一切,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难道到头来,这一切都是一场空吗? 不,不,她不愿意相信这样的结果。 王坤不懂云鸾的这一番操作,但看着云鸾极其镇定且严肃的神色,他的眼底不由得升起了新的希望。 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跑到了云鸾那边。 云鸾静默不动,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水盆。 鲜血滴落在盆中的那一刻,血色在清水中缓缓地晕开,令人觉得神奇的是,盘儿的血渐渐地凝聚在一起,一点点被青色的线绳给吸附了进去。 原本青色的绳子,渐渐变成了血的颜色。 王坤无比惊骇地看着这一幕,他惊得眼眸大睁,整个人几乎都傻了。 “啊,这也太邪乎了……怎么会这样?” 云鸾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现象,在前世的时候,她曾经偷偷的见过,萧玄睿如何从冰火之毒里,分解出解药来的过程。 冰火之毒被他频繁使用,可以说这是他最厉害的一个杀人武器。 这种毒几乎是从一开始,便与下毒者融为一体的,藏于手腕的脉搏之上,只要这个人没断气,脉搏还在跳动,那么这个毒,便永远都不会失去它的效用。 很快,那股红色的绳子,便慢慢分解出了两条。 青色的绳子,被剥离开来,犹如头发丝那么细。 云鸾眼底闪过几分亮光,她知道,这青色犹如头发丝的东西,就是萧廷宴所需要的解药。 没想到,这个解药还真的被她分离出来了。 前世的有些记忆,到了这一世,居然能起到如此大的作用,恐怕这一世的萧玄睿,死都不会相信,她能找出冰火之毒的解药,成功地替萧廷宴解了药。 即使他的阴谋再是天衣无缝,终究是一场空。云鸾掩饰着眼底的欣喜,连忙吩咐王坤,将那青色的线,拿给萧廷宴服用。 王坤目光里带了几分迟疑:“云四小姐,你确定吗?” 云鸾还没来得及回答,萧廷宴便率先出声:“王坤,废话什么……就算这是毒药,本王也甘之如饴。” 王坤听到这话,不由得微微一怔。云鸾有些怪异地扫了眼萧廷宴,他却眸光闪躲,避开了她探究的视线。 王坤哪里敢再迟疑,连忙低声应了,用镊子将那青色线条捞出来放在茶盏里,小心翼翼地送到了萧廷宴的面前。kuAiδugg 萧廷宴二话不说,直接端起茶盏,将那青色的线连同茶水,一饮而尽。 王坤连忙接过空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萧廷宴的身体状况。 云鸾却丝毫不担心,这解药有假。 单是观察一下,盘儿如今的脸色,她便能断定,这解药真的被她给分解出来了。 她眯眸笑着,眼底的光犹如那幽深的古潭,透着一丝冰凉。 她将水盆里,那条红色的线捏起来,一步步走到盘儿的面前。 盘儿惊惧不已,根本不敢去看云鸾的眼睛…… “你……你要干什么?” 云鸾也不和她废话,直接捏住她的下颌,将她嘴巴给掰开,把那条红色的线塞入了盘儿的嘴里。 盘儿死咬着牙关,不愿咽下去。 这是毒药,这是冰火之毒,她……她如果吞下去,将会得到生不如死的痛苦折磨。 这个剂量,完全不会置人于死地,可是也仅仅不会死罢了,那冰火两重天的滋味,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 她将会永远堕于地狱,永世都将得不到解脱超生,不,她不要受到这样的折磨。 “云鸾,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我求你,别用这种法子折磨我。”盘儿忍不住呜呜哭着。 云鸾眼底迸射出一道冷芒,她含笑回道:“盘儿姑娘,我可是一个善良的人,不会动不动就要人家的命。我有心饶你一命,你怎么也不知道领情呢?” “这个毒药,可是你身上携带的,如今让你尝一尝这毒药的滋味,也不枉费,你将它藏了这么久……” “不,不要,我不要……”盘儿呜咽哭着吼道。 云鸾敛了嘴角的笑意,一字一顿轻声道:“这可由不得你选择……” 下一刻,她便毫不犹豫地卸掉了她的下巴,将那红绳塞入了她的咽喉肚腹。 盘儿绝望到了极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吞下了冰火之毒。 毒药滑入肚腹,云鸾便松开了盘儿。 盘儿瘫倒在地上,毫无任何挣扎之力。 她就像是一条被放在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云鸾再不看她,拿了一个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双手,而后她将帕子丢在盘儿的脸上,二话不说便看向萧廷宴道:“你吩咐人,将她关押起来,暂时不要杀她,后面她还有很大的作用……” 萧廷宴自是不反对云鸾的任何决定,他当即便让黑羽卫将盘儿给押了下去。 云鸾觉得有些口渴,径直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喝完了半杯茶,解了一些渴,她走向萧廷宴去查看他的情况。 王坤看着云鸾走过来,他无比激动地一把握住云鸾的手。 第60章 感激之情 “云四小姐,王爷服用的真是解药,王爷的体温正在一点点下降……他现在的脉搏,几乎已经趋于平静了。 “四小姐,你可真是太厉害了,从此以后,除了王爷,你就是我第二个最敬佩的人。” 今天这一切,如果没有云四小姐在,王爷必死无疑啊。 如果王爷死了,那他的小命也就没了,所以云四小姐是间接的救了他的命,他对她的感激之情,犹如那滚滚长河,绵延不绝啊。 萧廷宴看着王坤,握着云鸾的双手,他低声咳嗽了一声,眼里满含警告之意,王坤察觉到了王爷不善的眼神,他吓得连忙松开了云鸾的手,滚到了一边去,再也不敢刷任何存在感。 云鸾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靠近萧廷宴,观察了他的情况一番,原本那一颗紧紧地提起的心,缓缓地落了下来。 今天可真是惊险万分,但凡她走错一步,可能萧廷宴就死了。 还好,她这一步步走来,走得很稳,并没有出什么意外,还好萧廷宴没出事,这一切都没脱离她的掌控。 云鸾冲着萧廷宴抿唇一笑:“王爷,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萧廷宴眸光潋滟,灼灼发亮地凝着云鸾:“本王现在的感觉很好……身上的热意渐渐地退去了,再没有任何不适。”kuAiδugg 云鸾缓缓点了点头,突然屋外咔嚓一声响,一道惊雷从天际炸裂开来。 夹杂着雨水的寒风,从窗口缝隙吹拂进来。 下一刻,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云鸾凝着那落下的雨珠,呢喃了一句:“又下雨了啊……” 王坤连忙去关窗户,岂知当他的手触碰到窗棂时,他一眼便看见了跪在雨幕中,跪在楼下的黑翼身影。 他不由得微微一怔,有些迟疑地扭头看向萧廷宴。 “王……王爷,黑翼大人在楼下大门口跪着呢……如今这下起了暴雨,他还跪地不起……” 萧廷宴的眼睛,无波无澜没有半分起伏。 “他喜欢跪那里,就让他跪去……他不再是宴王府的人,本王管不了他的任何行为。” 王坤胆子小,不敢再说任何惹王爷不快的话,他连忙将窗户关好,隔绝了外面一切的事物。 云鸾没急着回去,一是如今暴雨倾盆,她暂时也回不去。二是,她还是不太放心萧廷宴的身体,她必须得等到他身体恢复正常,才放心离开。 她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王坤特别殷勤地亲自泡了茶水,端到了云鸾的身边。 “四小姐,除了喝茶,您要不要吃点茶点啊?这家酒楼玫瑰糕点,还要银耳羹都是远近闻名的招牌菜。许多贵夫人大家闺秀,每次来酒楼,都点名要吃这两样东西的。” 云鸾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说了句:“是吗?” “是的,是的,我这就让酒楼的后厨做出来,给你尝一尝。你为我家王爷忙活了这么久,肯定也饿了。”王坤满脸的都是谄媚,一脸阿谀奉承的模样。 云鸾瞧着他无比殷勤的模样,她忍俊不禁:“既然如此,那就麻烦王大夫了……” 王坤受宠若惊,连忙摆手摇头:“不,不麻烦的。这是我应该做的,四小姐别客气。以后你但凡有事,吩咐我做的,我王坤定会义不容辞。” 他如今对云绾,那是心怀感激,这可是他的大恩人,是他一辈子都要捧着的祖宗。 半个时辰后,王坤将糕点与银耳羹,还有酒楼的几道招牌菜,全都摆在了屋内的桌子上。 桌子上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美味佳肴。 云鸾看着,倒是有了几分饥饿之感,不过她没立刻食用,而是查看了一番萧廷宴的情况。 不过是半个时辰的时间,萧廷宴的身体状况,几乎已经恢复了到正常,除了他身体稍微弱一点,再没其他的不适。 便连风寒,也彻底没了。 王坤喜出望外,高兴得不得了。 他也为萧廷宴准备了膳食,屋外的雨水,是越下越大,却丝毫不影响,屋内两人的饮食口味。 云鸾饱餐一顿,萧廷宴亦是心情很好的喝了两碗米粥,王坤在一旁看着,激动得老泪纵横。 云鸾看着他如此夸张的模样,不禁撇了撇嘴。 “王大夫,宴王不就是比平日里多吃了一碗米粥吗?你瞧瞧你这泪流满面的模样,倒是显得有些做作了啊。” 王坤不好意思地,抹了一把眼泪。 他的老脸一红,低声咳嗽了一声:“云四小姐有所不知啊,我家王爷从小就身体不好。他时常的生病,时常吃药,几乎是风寒不离身的。身体不舒服,那胃口也就差了……所以王爷从来都没有,在一餐喝过两碗米粥的时候。” 云鸾眼底掠过几分讶然,若有所思地瞥了眼萧廷宴那确实有些瘦弱的身体。 “是吗?” 萧廷宴被她看得,有些赫然。 他不自在地低声咳嗽一声,王坤误以为,他又感染了风寒,当即便打开药箱,拿出了专门抑制风寒的药丸,欲要给萧廷宴服用。 “王爷,你这是又要感染风寒了,你快点服下这药丸压制一下,小的回府便为你熬药……” 他是路神医的徒弟,跟在宴王身边好几年了,大的那些疾病和解毒,他不太精通,但专门针对宴王的身体,什么风寒之类的,他还是挺精通的。 这也是他能留在宴王身边的原因。 宴王感染风寒的次数最多,他也就派上用处最多。 但是经历了冰火之毒一事,王坤暗暗发誓,以后有机会,还是得和路神医好好的讨教一下毒物之类的东西。 萧廷宴这会儿有些烦王坤,他觉得他特别的聒噪,在他和云鸾面前这样上蹿下跳,他怎么看都觉得格外的碍眼。 “本王没事……本王有事要与云四小姐详谈,你退下吧。” 王坤看着王爷神色正常的样子,他不由得松了口气,他将药丸装回药箱,一点也没有看出来萧廷宴看着他满脸嫌弃的神色。 “王爷,你们谈你们的,屋里不能没人,我得留下来伺候你和四小姐啊。” 萧廷宴的气息急促几分,他缓缓的握起了拳头。 第61章 悲悯目光 他到这会儿,才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在他身边伺候的人,一个比一个没有眼色。 黑翼就算了,脑瓜简单被人利用,犯了那么大的一个错,如今连这王坤都没半点眼力劲,明晃晃地杵在这来打扰他和云鸾。 他都明白的说了,让他出去,结果这厮倒好,以伺候他们为名,就是赖在这里不走。 萧廷宴心里无比忧伤,他才发现他这身边的手下,全都没一个得用的……看来,下次还是得选一个机灵的,能看懂他心意的人在身边伺候。 萧廷宴心里,漫起几分烦躁,看着王坤的眼眸越发冷冽。 “本王让你出去,你就出去,哪来这么多的废话?怎么,难道你想和黑翼一样,也想被本王赶出去?” 王坤的身子一抖,他这才意识到王爷是生气了,他好像触碰到了王爷的逆鳞。 他的脸色当即一白,连忙提着药箱二话不说,落荒而逃。 开什么玩笑,他才不会像黑衣大人那么惨,被王爷赶走。 否则天大地大,离了王爷,还真是没有他的容身之所呢。 他又不像黑翼大人武功盖世,即使离开了王爷那也是能生存的,他就不同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如果没有王爷给他撑腰,他早晚得被人欺负死。 王坤一走,室内顿时归于平静。 萧廷宴觉得,自己的耳边终于不再觉得聒噪。 他再次亲自为云鸾斟茶,云鸾对于刚刚王坤那一段插曲,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她就觉得挺逗的。 宴王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有意思。 按理说,像宴王这种环伺在危险中的人,身边应该有很多谨慎且行事妥帖的人,但是她想到黑翼,再看看刚刚落荒而逃的王坤…… 啧~她怎么想,都觉得有些怪。 具体怪在哪里,她一时间说不上来。 萧廷宴端起茶盏,缓缓地站起身来,眸光温润地凝着云鸾,郑重其事对她说:“今日如果没有四小姐,本王恐怕真的要命丧黄泉了。四小姐的救命之恩,本王真是无以为报啊……” 云鸾看着他这么严肃,这么郑重其事的模样,她不由得也带了几分紧张,听到他后面的那句话,她都怕他会突然脱口而出什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了。 她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还好萧廷宴最后,倒是没说什么以身相许的话。 虽然与他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云鸾却能感觉到,萧廷宴不是一个孟浪随性的人。 他外表看着惊才绝艳,很是随性洒脱,但他的性子却是无比稳重温吞的。 这样的性格,与之相处起来,不会给人太大的压力,能让人由衷地从心里对他产生几分信任与安全感。 果然,萧廷宴后面倒是没加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语。 “以茶代酒,本王敬四小姐一杯。以后,四小姐但凡有什么差遣,只管提出,本王必定无有不应。” 云鸾眼底漫过几分笑意,她今日这么拼尽全力地救他的命,所求的东西不就是要他这么一句话吗? 经过今天这件事,她相信云府的命运,将会与萧廷宴宴王府紧紧捆绑在一起。 云鸾倒也没有任何扭捏,大大方方接过萧廷宴的敬茶,洒脱无比地一饮而尽。 “有王爷这番话,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值了……”kuAiδugg “但愿我们以后,能够互相扶持,抵御一切想要迫害我们的敌人。” 萧廷宴抿唇,罕见地轻声笑了。 他这一笑,潋滟璀璨至极,仿佛万物在他的笑容面前,全褪去了所有的色彩…… 云鸾凝着他绝色的容颜,不禁暗暗感叹一句,蓝颜祸水啊,萧廷宴可真是一个绝世大美人。 这要是换成第二个女人坐在他对面,估计早就把持不住,沉迷在他绝美的笑容下了。 还好她定力足,不为美色所迷惑,否则她还真是要成了名副其实的花痴女。 云鸾敛下眼帘,连忙从萧廷宴的脸上移开。 她透过窗户缝隙,透过那重重雨幕,漫不经心地再次扫了眼跪在地上的清冷少年。 他全身都湿透,一张脸惨白如纸,那一双眼睛除了冷还是冷,就像是那千年不化的冰川。 黑翼察觉到云鸾的凝视,他缓缓地抬起眼眸,对上她探究的视线…… 不知为何,他竟然从她的眼里,看出了几分悲悯? 黑翼一怔,不由得微微蹙眉。 她是在可怜,同情他吗? 之前他那么对她,难道她不生气,不恼恨他,想要杀了他来泄愤吗? 黑翼怎么都没想到,云鸾会用悲悯的目光凝视着他。 一时间,他感到无地自容。 他仓皇地低下头,不敢再看云鸾那一双清澈,且充满悲悯的眼睛。 雨,下得很大。 豆粒大的雨水,狠狠的砸在他的脸上,渐渐的温度降下来,那雨水慢慢的凝结成冰雹,犹如刀子般狠狠的割着他的每一寸肌肤。 越来越冷,身体的温度在一点点下降。 他几乎都感觉不到,身体有什么暖意传来—— 王坤在一旁看着,有些不忍心的叹息一声劝道:“黑翼大人,王爷现在在气头上,他肯定不会在短时间内消气的。这天起那么冷,如今又下起了冰雹……你别再继续跪下去了,否则你会被冻死的。” “听我的,你先离开,等过个十天半月,你再回来找王爷,再好好求他,向他忏悔一番。我们都知道,王爷虽然表面清冷,但他对我们几个,还是挺有感情的……我们跟在他身边最久,也是他最信任的人。这次你只是被人蒙蔽了,又不是背叛了王爷,也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王爷肯定会原谅你的,这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 黑翼攥着拳头,缓缓的闭上眼睛。 他淡淡勾唇,凄然一笑:“不……王坤,你不会懂得。王爷这次真的是动了怒……他真的是下定决心,不想要我了。” 王坤的脸色微变,暗暗咬牙:“就算王爷不想要你了,难道你今日,还要在这里一直跪到死不成吗?” 第62章 自生自灭 “黑翼,你这明显就是在逼王爷……王爷刚刚解了毒,身体很疲累,他需要时间休息的。你别这样逼他了,给他一些时间吧……” 黑翼眼底漫上几分绝望,他的五脏六腑,犹如被一双大手在狠狠的拉扯着,他疼,他痛…… “我没想逼王爷,我只是不知道去哪里而已。离开了王爷,我就不是我了,与其如此,倒不如就跪在这里,以死谢罪……” 他恍惚记起非常久远的那段记忆,虽然当年才只有六岁,可很多事情,到了现在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记得,好赌成性的父亲他在卖了他娘和妹妹赌光了那些钱后,他又将他卖给了一个人牙子。 人牙子本来是要将他卖给一家商户当儿子的,谁知刚到了京都,他便染上了一场重风寒,治疗风寒最起码要花十两银子,当时风寒来势汹汹,他病的是奄奄一息,人牙子看他是救不活了,当即便将他丢在了巷子口,任由他自生自灭。 那晚也是下了一场大雨,他抖着身体,将自己缩成一团。 他感受不到任何的暖意,全身冷冰冰的,几乎没了任何知觉,任由寒冷的雨水,一滴滴淋透在他全身。 他就像是被人丢弃在了地狱门口,眼睁睁的等着死神,来索取他的命,恍恍惚惚中,他好像看见了娘和妹妹。 她们穿着很漂亮的裙子,面带幸福的向他招手,笑着告诉他,她们是来带他走的。 她们告诉他,她们带他去的地方,没有痛苦,没有饥饿,没有寒冷,亦没有分别。 他们一家三口,会永远幸福在生活在一起,谁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他哭着喊娘,喊妹妹,他说愿意跟她们走,无论去哪里,只要她们在身边,他就不会怕。 他是男子汉以后长大了,他会好好保护她们的,不让任何人欺负她们,将她们当作牲口般买卖。 可是,当他伸手去拉扯她们的胳膊时,她们却突然间消失了,他猛然从昏沉中醒来,四处去寻找她们的踪迹。 他爬在满是泥泞的地上,一点点的翻找着巷子里所有人能藏人的地方,他一边哭,一边祈求她们,不要躲他,不要再丢下他了。 后来,他累了,再也找不动了。 他躺在冰冷的地上,低声呢喃喊着她们,却再也看不见她们的影子……他再也无法感受到娘亲的温暖,无法感受到妹妹甜甜的喊他哥哥。 就在他将要断气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巷子口。 他眸眼恍惚用力撑着眼皮,怔怔的看向那替他遮挡了很多冷风的马车,下一刻,他便看见一双素白纤细的手,缓缓的挑开了车帘。 一张精致美丽令世间万物多为之逊色的脸,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当时的王爷十六岁,已成长为了一个少年。 他眼底带着悲悯,静静的凝着他。 他只淡淡的问了他一句:“你愿意跟着我吗?从此以后,我可以是你的家人,也可以是你坚实的后盾,但你必须得忠心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背叛我……” 黑翼还没回应他,就闭眼昏死了过去。 他以为,他没应答,这贵人再不会管他死活,谁知道当他再次醒来时,他居然置身在温暖如春的房间,躺在柔软又暖和的床上。 从那一刻,他清楚的知道,他重生了。 曾经的他,就在那个雨夜早就死了,而重生的他,只为了王爷而活,他曾发誓,要效忠王爷一辈子,若有违此誓言,他会五马分尸,粉身碎骨而亡。 如今呢,他居然为了一个莫须有的妹妹,险些害了王爷毙命。 他即使万死也难辞其咎。 王坤无法劝说黑翼的固执,他气恼的不行,两个人待在王爷身边的时间最长,所以他们平日里虽然没有多少交流,却还是有一些情义在的。 他看着黑翼,如今走入了这么一条死胡同,自然比谁都心急。 可他再心急,又能做些什么呢? 黑翼这次,终究是错了,大错特错,王坤忍不住问出了他憋闷在心底许久的疑问。 “黑翼,我就不明白了,盘儿不过是明月郡主派过来一个普通的丫鬟罢了,你为何要如此维护她?就算是铭月郡主本尊,你也不该为护着她,而损害王爷的任何利益啊。” 黑翼握着拳头,缓缓的低下了头,他眼底闪过几分哀痛。 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回道:“我……我曾经怀疑,盘儿她……她或许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 王坤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黑翼:“这……这怎么可能呢?盘儿她长得那么粗犷,和你的面容根本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黑翼不自觉的哽咽一声,他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斑驳发黑的银镯子。这个银镯子小小的,圈口犹如婴儿手腕那般大小。 有一些黑色的污渍,藏匿在花纹中…… 黑翼丝毫不嫌银镯子脏污,他视若珍宝的捧在手心,慢慢的红了眼睛:“这个银镯子,是……是盘儿无意间丢失的……我还没来得及问她,就出了王爷中毒的事。” 银镯子的样式,以及那内壁雕刻的,属于她妹妹小名字迹,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银镯子,他看第一眼时,就觉得是他妹妹的。 盘儿拥有这个银镯子,那是不是就说明,她很有可能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 当年他妹妹被父亲卖的时候,才不过四岁。 年纪上,倒是与盘儿相差无几。 王坤震惊不已,久久都缓不过神来,他抖着声音道:“怪不得,怪不得你如此魔怔般,那样护着盘儿,原来还有这个渊源?” “那盘儿该不会,真的是你妹妹吧?睿王修炼死士的手段,我可是听说过的,很可能盘儿她就是被睿王磋磨成了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 黑翼的眸光,闪过几分希翼:“你也觉得,她是我妹妹的可能性很大吗?” 王坤还没来得及点头,他的背后便传来一声嘲弄的嗤笑声音。 云鸾从酒楼里走出来,手里握着一把纸伞,她站在屋檐下,眉眼清冷的凝着黑翼。 “你真的觉得,盘儿会是你的妹妹?就因为这个,你才没有任何原则的选择维护她?” 第63章 想跟着你 黑翼攥着拳头,一双眼睛通红不已:“四小姐,我知道,之前的事情,我做得很不对……” 云鸾抬手打断黑翼的忏悔与歉意,她直截了当地说了句。 “都这时候了,你也别向我道歉忏悔了,这些没内涵的话,我可不爱听。黑翼,关于盘儿,我只说一次。她不是你的妹妹……睿王曾经派人调查过你的底线……虽然宴王将你的身世掩藏得很深,可睿王还是挖到了一些东西。” “比如,你手里的那只镯子,其实那不是从你妹妹身上摘下来的,而是从你那好赌的父亲手里拿回来的。当年,你父亲将你妹妹卖了时,早就瞒着你将你妹妹戴的银镯子给夺走了。你想想,他为了钱都能卖了你妹妹了,又怎会让你妹妹戴着银镯子走呢?” 云鸾的一番话,彻底切断了黑翼最后一丝希望,他的眼眸陡然一阵死寂,漆黑一片再没了任何光亮。 他就那么怔怔地凝着云鸾,她的每个字,每句话都有理有据,由不得他不去信。 是啊,他父亲那么贪得无厌的人,又怎会容许,他妹妹戴着一只银镯子离开呢。 原来从一开始,睿王就抓住了他这个弱点,让盘儿利用这只镯子,来牵绊着他,慢慢地让他为他们所用。 黑翼垂下了脑袋,犹如困兽般忍不住嘶吼了一声。 终究是他太蠢,才让敌人有机可乘,差点害了王爷的命。 王坤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红了眼眶。 黑翼大人,也是一个可怜人啊。从小命运凄苦,心里仅存的那一点点亲情,却被人当做利用的武器。 如今,那丝想念居然也是假的,也是睿王布下的棋子。 睿王这一招,真是狠啊。httpδ:/m.kuAisugg.nět 云鸾轻轻的叹息一声,再没多说一个字,握着纸伞径直走出了酒楼,步入了雨幕中。 “王大夫,宴王他太累了,就让他在这厢房休息一晚吧。你让黑羽卫,将这酒楼围住,必须要围得犹如铁桶一般,即使是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它进去。” 王坤对待云鸾的态度,恭敬无比,他连忙点头哈腰地应了:“哎,小的知道了,四小姐你慢走。” 云鸾轻声嗯了句,上了黑羽卫准备好的马车。 谁知,马车刚刚启动,她便隐隐约约听到王坤一声惊呼:“黑翼大人,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黑翼没有应答,外面的冰雹,砰砰砰地砸在马车顶上,云鸾皱眉,黑翼到底去了哪里? 难不成是要硬闯上楼,再次请求萧廷宴的原谅? 云鸾忍不住挑起车帘,朝着外面看去。 岂知,黑翼并没有冲入酒楼,他就远远地跟在她马车后面,慢慢地一步步走着。 可能是跪得太久,可能他全身泡了太多冰冷的雨水,他走起路来,远不如曾经那样健步如飞。 他慢吞吞,僵硬着走着,原本挺拔的身形,渐渐呈现几分佝偻。虽然走路的姿态很僵硬,速度却并不慢,一直都在紧紧地跟着她的马车。 云鸾一时间,倒是摸不清楚,黑翼到底要干什么。 她抿着唇瓣,选择默不出声,打算不去理会黑翼,她不理会他,他跟了一段时间,应该就不会跟了吧? 啪的一声,云鸾放下了车帘。 她靠在车壁,开始闭目养神起来……她没再去看黑翼的行踪,他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安静得好像,他似乎早就离开了。 等到马车,在云府门口停下。 黑羽卫挑开了车帘,恭敬地搀扶着云鸾下马车,云鸾握着纸伞,缓缓转身欲要往府内走时,视线不经意一扫。 不远处的雨幕中,有个佝偻的身影,在穿透无数雨珠帘幕,隐隐向她走来,渐渐的他的身影变得清晰,渐渐的云鸾看清了他的样子。 云鸾拧着眉头,站在那里,凝着黑翼一步步地走近。 她不禁叹息一声,有些无奈:“黑翼……你跟着我干什么?是你做错事,惹恼了宴王,他才不要你,赶你走的。你要是不想离开他,想要祈求他的原谅,你应该继续跪在酒楼,继续求他原谅……” “你怎么会跟着我回了云府?宴王做好的决定,我不认为,我有本事,能让他改变主意原谅你。你还是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你再想想其他法子,祈求宴王的谅解吧。” 她说着,便转身踏上了云府大门的台阶。 谁知,黑翼却屈膝,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云鸾一怔,陡然转身看向黑翼:“你到底要干什么?” 黑翼低着头,用沙哑至极的声音回道:“王爷既然不要我了,我没地方可去……四小姐,我……我想跟着你……” 云鸾倒吸一口冷气,不可思议地看着黑翼。 她觉得,这家伙是在开玩笑,是在故意逗她的。他之前那么讨厌她,屡屡与她作对,一副巴不得她死的架势,她是疯了还是傻了,会同意让这么一个随时能杀了她的人,留在自己身边啊? 云鸾勾唇,不由得笑了。 “黑翼……你回去吧,你明知道,呆在我身边,比呆在宴王身边还要困难。你趁早歇了这个心思吧……” 黑翼握着拳头垂着头一言不发,也不做任何的辩解。 他静默了一会儿,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云鸾看着他起身的动作,当即便松了口气,以为他断了跟着她的心思,欲要离去呢。 谁知,黑翼却看了眼云鸾,一言不发地找了个角落,老老实实地站着…… 云鸾:“……”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满脸讶异地看着黑翼:“你当真铁了心?” 黑翼抿着唇角,冲她点头。 云鸾无奈扶额,她怎么都没想到,黑翼居然会来这一出……她根本就猜不透,他究竟要闹哪样。 之后,无论她怎么劝说,黑翼都不为所动。 云鸾渐渐地累了,也不去费口舌去劝黑翼了,她满脸阴沉地踏入大门,头也没回地让人关上了大门。 云府大门咣当一下子,重重关上,黑翼静静地藏匿在府门外的一个角落,就那么屹立不倒地站着。 第64章 美如天仙 这一站,不知不觉就站了一夜。 云府里的许多人,都注意到了黑翼。 翌日一大早,云鸾还没睁眼醒来,云倾便带着五弟云淮来了鸾凤阁。 云鸾刚刚睁开眼睛,云淮便从外面冲进来,直接扑入了她的床榻,一把抱住了她的胳膊。 “四姐,四姐……我告诉你,我们府门外有个很奇怪的人……我听护卫说,那人昨天晚上便在那里站着了。昨晚我可记得,下了一场很大的暴雨,后来暴雨渐渐的变成了冰雹。” “四姐,那么冷的天,难道他就在冰雹里站了一夜吗?他到底是谁啊,到底想干嘛的?该不会是要害我们云府的人吧?” 云鸾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苦涩一笑,刚要回答云淮的问题,云淮便被云倾揪住了衣领,给拎了出去。 “云淮,你可真是个傻子……都不动脑子想一想的吗?他如果真的要害我们云府,昨天晚上,趁着那场暴雨,就该动手了。如今,这天都亮了,太阳都出来了,他还站在门外,犹如个门神一样……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攻击性好吗?考虑事情,凡事要动动脑子……” 云倾将云淮揪出去,朝着云鸾温柔地笑着:“小四,你好好的梳洗更衣,我们在外面等着你。” 她说罢,便揪着不愿离去的云淮去了厅堂。 云鸾的心头淌过一阵暖流,三姐总是这样,处处为她着想,处处体贴她,对她好得不能再好。 她的三姐,是这世上最好的姐姐。 云鸾忍不住勾唇笑了笑,如春进来,伺候她更衣洗漱,她看着小姐开心的样子,她也跟着开心傻乐。 云鸾佯装不悦,瞪了眼如春:“傻丫头,你在傻笑什么?”kuAiδugg 如春当即便敛了嘴角的笑意,有些忐忑地回道:“奴婢是看小姐高兴,奴婢也跟着高兴……” 云鸾一怔,倒是再也生不起如春这傻丫头的气来。 她的心口,鼓胀得满满的,她忍不住揉了揉如春的头发:“真是个傻丫头……” 如春忍不住有些懊恼地跺了跺脚:“小姐,我的发型刚刚梳好,如今又被你弄乱了。” 云鸾从饰品盒里,拿出一只玉簪子,塞到了如春的手里:“喏,这是我补偿给你的……揉一揉头发,就能有一只玉簪,这是多划算的事啊。” 如春的眼眸闪过喜色,当即顾不得生气了,连忙接过玉簪,甜甜的眯眼笑了:“奴婢谢谢小姐……” “行了,我的傻丫头,给我梳妆吧。”云鸾勾唇笑道。 如春连忙应了,手脚麻利地给云鸾梳了个简单的发髻,用一个洒金珠蕊海棠绢花当做点缀。 再搭配着葱绿色的宫缎素雪绢裙,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衬得云鸾整个人清新可人,增添几分小家碧玉的孱弱之美。 等到云鸾走出去的时候,云淮看到这样装束的云鸾,惊喜地蹦了起来,围着云鸾啊啊大叫。 “啊……四姐今日的打扮可真是太美了……美如天仙啊。四姐,你怎么能这么漂亮呢?从前都不见你这么打扮,你就该穿戴点清新颜色的衣裳。葱绿的颜色,可真是配你啊……” “在我心里,我觉得四姐是最漂亮的女人……以后我要娶媳妇,一定要找四姐这样的大美人……哼,比四姐长得丑的,我都不要。” 云倾听了,佯装有些生气地问云淮。 “好啊臭小子,你这是拐着弯的,在骂你三姐丑了?枉我平日里那么疼你,你怎么竟和你四姐亲近,一点也不知道亲近我呢?同样都是你的姐姐,你怎么差别对待啊?” 云淮嘻嘻笑着,怕云倾教训他,他躲在了云鸾的后面。 他冲着云倾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三姐,你怎么还和四姐吃醋啊?本来四姐长得就比你好看啊……四姐平时不打扮,都比你漂亮,更别说这用心打扮了。你们相差的,可不是一点点啊。父亲曾经教导我,让我不要说谎,我可不能昧着良心说谎,否则让父亲知道了,非得打我屁股不可……” 云倾气的厉害,咬牙切齿的就要抓云淮,要揍这个小浑蛋。 云鸾被夹在他们两个之间,与他们闹作一团。 这样久违的欢乐时光,让云鸾分外感动—— 她得有多久,没有和他们这样打闹玩乐了? 好像自从迷恋上萧玄睿,她的心思,就再也不放在家人身上了。 三人玩闹了一通,出了一身的汗,这时刘氏喊他们,让他们去前厅用早膳。 他们简单地梳洗了一下,结伴朝着前厅而去。 云鸾他们打的时候,其他人早就到齐了。 大嫂二嫂正吩咐下人,将膳食上桌,云淮走进去,蹦蹦跳跳扑入了刘氏的怀里。 刘氏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斥责他老实一点,不许在饭桌上打闹了。 云淮不敢招惹刘氏,当即便收敛了顽皮的性子,规规矩矩选了位置坐下,一家人难得有时间坐在一起用早膳。 虽然云家的男人,这时候都不在,但对她们来说,还是挺温馨幸福的,云鸾坐在刘氏身边,用膳期间,大嫂二嫂还有三姐,轮番的给她夹菜,让她多吃一点。 云鸾一一道谢,礼尚往来也给她们夹菜。 刘氏瞥了眼云鸾的双腿:“你父亲出征那天,我罚你跪在厅堂,我听说你是老老实实跪了一夜?” 这事,她之前不知道,还是无意间听到下人说的。 她听了后,心里咯噔一跳,便想着要问问云鸾这件事,这孩子最近的变化可真是大啊,以前她哪能这般老老实实的跪一夜啊。 她不过是跪了她一两个时辰,结果她倒好,居然跪了一夜。 跪了一夜,还让人瞒着,不许告诉她。 刘氏这心里,真是心疼不已。 云鸾无所谓地冲着刘氏一笑:“母亲别担心,女儿年轻身子好,跪一夜照样活奔乱跳的。” 刘氏伸手,下意识地揉了揉她的双腿:“你这孩子,以前不是很会偷懒耍滑的吗?怎么这次,就老老实实地跪了?” 第65章 有了喜脉 云鸾摸了摸鼻子,低声回了句:“我……我就是觉得,自己长大了,不该仗着你们对我的疼爱而任性妄为。错了就是错了,你们可以不惩罚我,我必须要惩罚自己,这样我才能尝到苦果,才能知错就改……” 刘氏听着她这番懂事的话语,她的鼻子不由得一酸。 “你这孩子……还真是长大了。好,好……” 她抱了云鸾好一会儿,云鸾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部,乖巧地抚慰母亲的激动情绪。 大嫂二嫂的眼里,纷纷露出欣慰的神色。 这一顿早膳,云家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和谐温馨。 早膳结束后,云鸾看着二嫂与大嫂帮着下人收拾家务,她看到二嫂有些憔悴的面容,她的眼皮一跳,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当即便上前,挽住了二嫂的胳膊,将她带出了厅堂。 亲自送了二嫂回她居住的院子。 二嫂不明所以,满是狐疑地看着云鸾:“小四,你这是怎么了?我还要和大嫂一起干活呢,你突然把我拉走是什么意思?” 云鸾暗暗估算着二嫂怀孕的日子,估计她现在就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二嫂孕吐反应比较晚,前世到了云家出事,她才发现自己怀了孕,当父兄的尸体运回京都,二嫂因为不知道自己怀孕,她当时差点小产。 直到她晕倒在云枫的棺材旁,下面见了红,她才知道自己怀了孕。在那种绝望的时刻,若非这个孩子的到来,恐怕当时的二嫂会撑不住,直接随着二哥而去了。 一想到,前世的悲惨画面,云鸾气息不稳地闭了闭眼睛。 再睁开眼睛时,她将心底的复杂情绪敛去,小心翼翼地扶着二嫂,让她坐在了屋内的软塌上。 “我刚刚看二嫂你脸色不太好看,所以就让三姐去请了大夫过来,给你把把脉……三姐应该快要到了。” 二嫂捏着帕子,捂住了嘴角,无可奈何地看着云鸾:“小四,你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我就是没休息好罢了,怎么还请了大夫过来?我又不是瓷娃娃,干嘛这么小心啊?” 她就是这几日,睡眠不太好,总是心神不宁,思念云枫的紧,夜里睡不好觉,这脸色看着就不怎么好了。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就是没休息好,倒是没其他什么问题。谁知小四,居然这么紧张…… 云鸾挽着她的胳膊轻轻地晃了晃,带着几分撒娇:“哎呀,二嫂你就当是让我安心,让大夫看一看,又不会如何。” “如果不让大夫给你诊诊脉,估计我这一天都在记挂着你的事。二嫂别让我担心啊,你没事,我才能放下心来。” 二嫂眼里带着宠溺,笑着凝着云鸾。 都说,她疼爱这个小姑子,比对自己娘家的妹妹还要好,但是啊,这人都是相互的。 小四对她这个嫂子,何尝不好呢? 她记得,那一年她还没嫁入云家时,在参加一场聚会,被几个闺秀合起伙来欺负时,是云鸾及时出现,为她解了围,给她撑腰,怒怼那些闺秀。 小四那时,应该才不过十一二岁,她手里握着一把鞭子,不由分说便狠狠地砸向那些闺秀。 那些柔弱的大家闺秀,全都吓得四处逃窜,屁都不敢放一个便溜了,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有一天居然会成为她的小姑子。 人人都说,嫁入夫家与婆家小姑相处时,会有很多的矛盾发生,但她自从嫁入云家,从来都没有与小姑子们发生什么矛盾。 她对小四,从一开始因为她替自己撑腰,就对她很是亲近。 因为她的态度亲近,将心比心,小四对她的态度倒也很是亲和,但是若说太贴心,远远不如现在,她们的姑嫂关系这么亲密。 这一刻,二嫂的心里是感动,是欣慰是幸福的。 她握了握云鸾柔弱的手,好脾气地点点头:“好,为了不让小四担心,我答应你就是。” 云鸾这次松了口气,轻声笑了。 没过多久,云倾便带着大夫赶来,大嫂也随之跟了过来。 她隐隐猜到了一些可能性,但她没敢说出来…… 如果二弟妹真的怀了,她是由衷的感到高兴,想她嫁入云家两年了,到现在一无所出……她很是愧对云家,若是二弟妹怀了孕,她也能轻松几分,不再独自承受着生育的压力。 大夫放下药箱,开始认真地为二嫂诊脉。 云倾走过来,握住了云鸾的手,姐妹两个目光灼灼地凝着大夫。 大嫂站在一旁,既忐忑又紧张。 半盏茶功夫后,大夫诊脉结束,云倾沉不住气,连忙出声问:“怎么样?我二嫂她没什么事吧?” 大嫂握着二嫂的手,也是无比期待地看着大夫。 大夫眯眼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细长的胡须。 “小的要恭喜二少夫人了……二少夫人,这是怀了孕,有了喜脉。如今,已有一个半月的身孕了。” 大夫这话一出,几乎惊呆了二嫂。 二嫂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大夫,又看向围在她身边的家人们。她突然想到,自己的月事是推迟了好些天,因为云枫出征,导致她心神不宁,心情烦躁倒也没往这方面想。她真是没想到,老天居然给了她这么大一个惊喜。 大嫂不由得红了眼眶,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二弟妹,恭喜你……” 这对云家来说,可是一个大喜事。云家这么多年都没有增添人口,这下子二弟妹怀了孕,公婆以及夫君,肯定是要高兴死。 云鸾早就猜到了,并没有多少意外,云倾却是高兴得不行,她激动得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而后她便嚷嚷着要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刘氏。 云鸾蹲下身来,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二嫂平坦的肚腹。 “二嫂,你从现在开始,什么都不要做,就专心的待在屋里养胎……待胎儿到了三个月,你再出来活动。现在你这肚子,可是我们云家最金贵的存在……” 二嫂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真的,她不由得喜极而泣。 第66章 大嫂愁思 她倾身忍不住抱住了云鸾,低声哽咽哭了起来。 “小四,我怀孕了,我有了夫君的孩子。好,真是太好了……你帮我给你二哥写信,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好不好?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高兴疯的。他之前一直都想要个女儿……” 云鸾连忙哽咽着声音应了,这个消息确实要告知父兄他们。 她相信他们收到这个好消息,定然也会为了家人,更好地保护自己…… 大嫂在一旁,捏着帕子,也跟着擦眼角。 她激动的身子,几乎都控制不住的轻轻战栗。 云鸾安抚好了二嫂,看着大嫂那红彤彤,而又黯然神伤的眼眸,她眼底掠过几分心疼。她让下人好好的伺候二嫂,她便带着大嫂离开了这里。 她挽着大嫂的胳膊,两个人走在长长的廊道:“大嫂,如今二嫂怀孕,我最担心的就是你……” 大嫂眼底掠过几分惊诧,有些无奈地看着云鸾。 “你担心我干什么?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看护好你二嫂的身体。” “二嫂那里,自然有母亲操持,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也帮不上什么忙的。我就怕大嫂你,因为二嫂怀孕而自责……” 大嫂没想到,自己的那点心思,居然被云鸾看得一清二楚。 她满眼都是感慨,紧紧的握着云鸾的手,久久没有说话。 不知不觉隐忍在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纷纷滑落下来。 云鸾叹息一声,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一处凉亭处,扶着她坐在了石凳上,她拿着帕子,动作轻柔地给大嫂擦脸上的泪水。 “大嫂,你想哭就哭吧,只是哭过这一次,以后再不许轻易地掉眼泪。你心里的忧愁与难处,我都明白的……” 大嫂本就难受,如今听到云鸾这么善解人意的开导,她的情绪彻底绷不住了,紧紧地搂着云鸾的腰,低声哭泣起来。 “小四,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内疚。我嫁到云家两三年了,到现在肚子没一点动静。虽然你大哥不嫌弃我,公婆也从未责怪过我,云家一家人对我都很好,可是我自己迈不过这个坎。我偷偷请了不少的郎中,吃了不少的药,可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是真的想为你大哥生孩子,我不能让他这辈子从我这里绝后了啊。我自问这一辈子,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何老天要对我这么残忍,难道我这辈子都不能为你大哥生育子嗣了吗?” 云鸾心情复杂的,轻轻拍着大嫂的肩膀。 大嫂的身体,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嫁入云家两年多,肚子没有半分动静,前世的时候,大嫂直到死,都还在憾恨自己没能为大哥生孩子。 以至于后来,大哥身死,大嫂将所有的寄托,都放在了小五的身上,她待小五如亲子,最后也为护着小五而亡。 “大嫂,我认识一个大夫,他医术还是不错,不如今日我带你去找他,让他为你看看身体可好?”云鸾知道这时候,任何的安慰都没有用,唯有实际行动,才能抚慰大嫂的愁思。 果然大嫂在听见云鸾这句话,她眼眸一亮,抬起头来看着云鸾:“那大夫的医术真的很不错?” 云鸾靠近她耳畔,低声呢喃了一句:“是宴王府上的大夫,他的医术应该比一般人家的医术好一些的。” “听说,他还是路神医的徒弟……想必是有几分真本事在的吧?” 大嫂一听路神医,顿时破涕而笑。 她连忙擦了脸上的泪水:“我听说过路神医……都说他的医术高明,能够治疗各种疑难杂症。那他的徒弟,应该也不差吧?小四,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我回去收拾一下……” 云鸾和她说了个大概的时间,让她先回住处休息一下,吃了午膳,她便带她出去。 大嫂一扫之前的阴霾,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她连忙点头,眼底带着激动,转身便离开了此处。 云鸾当即便让府中的下人,去给萧廷宴送了封信,问他借一下王坤,她午饭后便去云雀楼。而后,她又写了封信,让人传给二哥,二嫂怀孕,应该让二哥知晓此事。 刘氏得知自己二儿媳妇怀了孕,她欣喜不已,当即便请了个大夫住在云家,专门每日为二嫂把平安脉。 不仅如此,她还又安排了两个得力的婆子,贴身照顾二嫂的饮食,总之这个孩子可不能有半分疏忽马虎。 二嫂成了重点保护对象,所有人都提高了谨慎,事事以二嫂为先。云家的有十多年,没有增添新的人口了,这个孩子的到来,彻底让整个云家又有了新的生机。 午饭过后,云鸾收拾一番带着大嫂去了云雀楼。 谁知,云鸾走出大门,正打算上马车时,她无意间的一瞥,居然看到黑翼站在不远处,他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的,全身皱巴巴的,黏糊糊。很明显他依旧穿着昨日被雨水淋湿的衣服到现在。 她不由得微微蹙眉,黑翼也没有走上前来,就远远地看着。 云鸾为了避免后续的麻烦,她就假装看不见,慢慢地上了马车。 马车启动,她挑起车帘,随意看了眼,便看见黑翼跟着马车,远远地在后面跟着。 云鸾有些头疼的扶额,这黑翼怎么回事?还真打算死赖在她身边不走了? 大嫂也注意到了黑翼,她眼底掠过几分狐疑:“这少年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一直跟着你啊……” 云鸾不知道这事怎么解释,她只得回了句:“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不必理会他……估计跟个几日,也就走了。” 大嫂见小四毫不在意的样子,她就没再说什么。 半刻钟后,她们到了云雀楼。 云雀楼门口,守着两个黑羽卫,他们看见云鸾来了,纷纷眼眸一亮,朝着她躬身行礼。 “四小姐好……” 云鸾冲他们点了点头,在大嫂惊诧的目光下,她镇定自若地带着大嫂进了云雀楼。 云雀楼今日,依旧没有什么人。 王坤早在包厢里等着了,云鸾带着大嫂入了房间,他立即站起身来,无比殷切地向云鸾问好。 “四小姐你来了?快点坐……这一路上赶过来,天气肯定很冷吧?我让人提前放了炭火在屋里,又让人提前准备了一些茶饮,四小姐快点坐下来歇歇。” 第67章 进入赌坊 他对云鸾的态度,那叫一个谄媚,将事情安排得面面俱到,周到得不得了。 大嫂看到这一幕,惊讶不已,扯了扯云鸾的衣袖,低声嘀咕。 “这宴王府的大夫,居然这么热情好客?” “我之前不是听说,宴王府的人,都不太好惹吗?我还以为,我们求着他们看病,他们会故作高冷,端着架子呢。没想到,这王大夫这么平易近人……” 云鸾勾唇,轻声笑了下。 经过昨天那一件事,王坤见识到了她的本事,就算是借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怠慢自己。 她一连救了宴王两次,除了黑翼那个不长眼的,恐怕这宴王府的人对她,都有几分和颜悦色。 云鸾让王坤别瞎忙活了,让他赶紧给大嫂检查一下身体。 王坤连忙恭敬地应了,他开始认真地替大嫂把脉。 突然一个黑羽卫从外面走进来,凑到云鸾的耳边说了句:“四小姐,我家王爷有请……” 云鸾挑眉,低声回了句:“宴王没回王府?他一直都待在云雀楼的?” 黑羽卫缓缓点头:“王爷的身体还很虚弱,从昨天开始,一直留在这里修养呢。” 云鸾缓缓地起身,向大嫂招呼了一声,便随着黑羽卫离开。 黑羽卫带着她,走到了二楼廊道尽头的一个房间。 他恭敬推开门,邀请云鸾入内。 云鸾踏入房间,屋内的暖意夹杂着一股淡淡清香扑鼻而来,黑羽卫将门从外面关上。 她慢慢渡步入内,透过珠帘,她看到了靠在软塌上,正在翻着一本兵书的萧廷宴。 他满头墨黑青丝倾撒而下,散落在肩头,身上只穿了件月白色的衣袍,腰带都没束,就那么松松垮垮披在身上。 他身边不远处,是一面半敞开的窗户,窗外的阳光洒落进来,打在他的肩头……言念君子,温其如玉。萧廷宴当真是一个芝兰玉树,风姿特秀之人,每一次相见她都有种被惊艳的感觉。 萧廷宴听到脚步声,缓缓地抬头看向云鸾。 而后他深邃的眼眸,犹如绽放开了璀璨潋滟的烟火,冲着云鸾淡然一笑。 “你来了?” 云鸾走过去,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王爷的身体,今日感觉如何?” “本王并没有感觉到有任何异样……四小姐不必担忧。”萧廷宴丢了书本,坐起身来。 “不知王爷让人喊我过来,所为何事?”云鸾担心大嫂那边的情况,直截了当地问道。 萧廷宴规整了一下凌乱松垮的衣衫,而后他坐在了云鸾的对面,他眼底闪过几分迟疑,目光灼灼的凝着云鸾。 “本王刚刚得到一个算不得太好的消息……” 云鸾的心,咯噔一跳,她握紧了拳头满面紧张的看着萧廷宴。 “怎么?难道边境那边,出现了什么意外?” 萧廷宴的眉眼,沉敛下来:“不是边境的事,而是事关萧玄睿的心腹魏明……” 魏明?云鸾眼底掠过几分疑惑:“他有什么不对劲?” “自从萧玄睿出征后,本王一直让人观察着睿王府的动静。之前的几天,睿王府倒是也挺平静,可是这两日,这魏明总是鬼鬼祟祟,早出晚归的……” “一开始本王没在意此事,只让人留意一二就行。谁知,他这两日越发出入频繁,本王就不得不怀疑,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魏明是萧玄睿的心腹,他的一切行事,都是遵从萧玄睿的命令,本王怀疑,可能萧玄睿还有其他的部署……”萧廷宴没有任何隐瞒,如实回道。 云鸾腾的一下子站起身来,她握着拳头,不停地在屋内来回徘徊。 她绞尽脑汁想了又想,就是想不出前世在这时候,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 萧廷宴看着她这么烦躁不安的模样,他温声提醒:“你别急,事情既然被我们发现了一些苗头,总是一件好事。本王会继续,让人盯着魏明,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摸清楚,他到底在做什么了。” 云鸾摇了摇头,她再也坐不住,当即便对萧廷宴说:“我总觉得,其中还有什么,我们没有窥探到的阴谋。不行,我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宴王,我要去亲自去查一查,魏明到底在做什么。” “我大嫂这里,劳烦你费点心,到时王坤给她诊脉结束,你派个人,送她回府吧。她要是问起我,你就说我有事出去一趟……” 她说完这番话,没有半分犹豫,转身就走。 萧廷宴站起身来,根本来不及阻止云鸾,但他觉得,即使他阻止了,估计也拦不住她的去路。 他眼底掠过几分担忧,当即便喊了黑羽卫进来:“派几个人,暗中跟着四小姐,保护她的安全。” 黑羽卫连忙领命而去。 云鸾急匆匆地离开云雀楼,她没乘坐马车,让人牵了一匹马出来,当即便翻身上马,扬起马鞭一抽,疾驰而去。 根据萧廷宴提供的信息,她找到了魏明每日都徘徊的几个场地。 什么茶楼,成衣铺,风月场地,她全都溜达了一圈,却根本没寻到魏明的半点影踪。 她独自站在人潮拥挤的街头,心里慌乱得厉害,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赌坊?对了,还有一家赌坊没去。 她想起之前,韩当曾经去过一家赌坊,去替尹白莲那个所谓的哥哥还赌债。 那个赌坊,应该是属于萧玄睿,是不是有什么秘密,藏在赌坊内,她还没有发觉? 云鸾调转方向,朝着赌坊而去。https:/ 她进了赌坊,里面有很多人正在赌博,她从怀里掏出一大包的银子,故意放在手里颠着。 赌坊老板看到又进来一个肥羊,他的眼睛一亮,连忙让人去招呼云鸾,恭敬地请她上桌。 赌坊里一般男人来的比较多,很少有女子踏入此地。 所以云鸾刚一进来,就有无数目光,在她身上来回地扫视探究。 云鸾丝毫不怯场,任由那些人的打量,她直接选择了一个比骰子大小的赌盘。 她将手里的银子,全数都押小。 第68章 骗我输钱 旁边围观的人,纷纷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云鸾,这女人脑子有问题吧? 人家还没摇骰子呢,她倒是先押了小。 这是有钱多的没地方花了是吗? 这女子明显是不懂这些门道,就是来这里送钱的。很多人嗤之以鼻,嘲弄声此起彼伏。 云鸾假装没听见,眸眼淡漠地看向摇骰子的小厮:“开始吧……我押小……” 摇骰子的小厮,瞥了老板那边一眼,老板对他使了个眼色。 小厮立即看懂了老板的意思,当即便摇起了骰子,小厮玩了好一会儿的花样,他将骰盅往桌面一扣。kuAiδugg “来来来,买大买小,买定离手了啊!” 刚刚围观的人,纷纷押了大,他们都觉得云鸾这把铁定要被老板忽悠,所以他们押把大的,铁定能赢。 云鸾倒是不在乎输赢,她见这边场子热了起来,她便在暗中悄悄寻找着魏明的踪迹。 小厮掀开骰盅,许多人都激动地喊着:“大,大……” 谁知,骰盅掀开,映入众人眼帘的,居然会是小。 这一局,云鸾意外地获胜。 那些人押大的银钱,全都被云鸾赢走,云鸾挑眉,不由得嗤然一笑,想必这就是赌坊的套路吧? 她第一次来,赌坊老板肯定看她人傻钱多,所以先调动起她的兴味,先让她赢个几把,勾起她的胜负欲,让她掉进坑里,再也爬不出他们所设的陷阱。 但他们不会知道,云鸾志不在此,输赢对她来说,根本不那么重要,下一把,她当即便把赢来的钱财,又押了小。 围观的众人纷纷都懵了,他们看着云鸾赢了,有不少人开始跟着云鸾下注,他们也将钱财押了小。 但也有人不信这个邪,拿出自己身上的所有银子,再次押大。 坐庄的小厮,暗暗勾唇一笑,而后开始摇骰子。 这一局,又是云鸾赢,跟着她的那些人,尝到了不少的甜头,他们看着云鸾的眼神,纷纷带了几分热烈。 “哎,小姑娘,你下一把押大押小啊?没想到你这手气那么好啊,我们今天就跟着你下注了。” “我这一连输了两把,我也跟小姑娘下注……” “我也跟……” “我也跟……” 一时之间无数双眼睛,都齐刷刷的看着云鸾。 云鸾处变不惊,神色没有泛起任何波澜,她不说话依旧将赢来的所有银子,全都押小。 她猜,赌坊老板应该在这时候,开始割韭菜了。 这一把无论她押什么,得到的结果都是输…… 可以说,云鸾将赌坊老板的心思,琢磨个透透的,坐庄的小厮再次摇骰子,得到老板的暗示,当即便改变了骰子的点数。 这次所有的人,都跟着云鸾下注。 周围的人群,气氛越发的高涨起来。 他们一双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骰蛊看。 “小,小……” “小……” 坐庄的小厮淡淡抿唇一笑,当即便慢慢地掀开手里握着的骰盅。 映入众人眼帘,是密密麻麻的点数。 几个骰子,无一例外全都是六点。 众人一看这把居然输的,还输得如此惨烈,他们纷纷开始红着眼睛叫嚷起来。 “什么嘛,居然是大?” “输了,全输光了。” “早知道我就不跟那女人押注了。” “她是不是和东家一起,故意诓骗我们的啊。” “真是晦气……” 众人纷纷用鄙夷不满的目光,看向云鸾。 云鸾二话不说,直接掏出一个玉佩,放在了押注上。 “再来一局……” 那个小厮,看了眼那个玉佩,他的眼睛不由得一亮,这玉佩一看就是个价值不菲的宝贝啊。 其价值,估计不会低于千两。 小厮有些激动,如果能把这玉佩赢过来,他今日的分成可会翻番了,他真是要发财了,今天走了狗屎运居然碰到了这么人傻钱多的主儿。 小厮连忙点头:“好,再来一局,买大买小,买定离手啊!” 云鸾还是将玉佩,押了小。 原本那些输红了眼的人,这次谁都没押注,纷纷旁观,一个个根本都不明白,这小姑娘到底要干什么。 输了那么多钱,她眼睛都不眨一下,根本没有任何心疼的神色。 很多人都觉得,她很奇怪。 又一局开了,小厮将骰蛊掀开,这次点数还是多的,云鸾再一次输了。 众人唏嘘不已,这小姑娘的运气是到头来了吧? 小厮喜滋滋地拿起了云鸾输掉的玉佩,想要向老板讨赏,谁知,云鸾却突然抬手,一把握住了那个小厮的手腕。 小厮有些惊诧的抬头看向云鸾:“姑娘,凡是进入这赌坊的,都要愿赌服输,你这是想耍赖吗?” 云鸾抿着唇角,冷然一笑。 “不是我想耍赖,而是你不守规矩,频频出老千骗我输钱。” 小厮的心咯噔一跳,他连忙理直气壮的反驳:“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哪里有出老千。我们这赌坊,在这京都城都是出了名的公开透明……你刚刚进来时,明明也赢了,而且还赢得不少。是你自己非要贪心,想要赢更多……” “幸运之神,可不会一直都跟着你。来这里的人不都是有输有赢嘛……如果每个输的人,都像你这样胡搅蛮缠,污蔑我们赌坊出老千,那我们的赌坊还能在这里安安稳稳开那么多年吗?” 云鸾可不想和他说废话,她直接夺了他手中的骰蛊:“是不是出老千,我试验一下就知,你不必啰嗦这么多。” 小厮眼底满是焦急:“你……你这人简直胆大包天,你居然敢在我们这里闹事,你是不想活了吗?” “识趣的,不想死的,我奉劝你赶紧住手。” 他说着,便攥着拳头朝着云鸾攻击而去。 云鸾冷笑一声,抬起脚来,踹在他的心口,一脚将他给踹飞出去。 众人都惊呆了,这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原来是个不好惹的练家子啊? 怪不得她会只身来到赌坊玩,人家这是有恃无恐啊。 小厮摔在地上,捂着胸口嗷嗷大叫。赌坊老板那边,他的脸色渐渐的下沉,连忙通知人,去喊打手过来,料理了这个惹事的女人。 云鸾再不看那小厮一眼,当着众人的面,摇动骰蛊。 “我猜这一局,每个点数都是六点……” 众人不禁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云鸾。 “这女人脑子有毛病吧?她居然敢在这赌坊撒野?” “是啊,她以为她有透视眼吗?还……她猜这局每个点数是六点呢,就吹牛吧……” 岂知那人的话音刚落,云鸾将骰蛊扣在桌面,毫不犹豫的掀开骰蛊,那依次排开的骰子面,全都清一色六点。 第69章 戳破真相 云鸾将蛊底用力一掰,骰蛊的底部断裂了一块,她的手指捏住了一块小小的磁块。 而后她又拿起骰子,将骰子掰成了两半,露出了一个金属物件。 “各位……这特制的骰子内部,放了一些能被磁石吸引的金属,骰蛊底部又放了磁块。等到他们摇完骰子之后,再根据赌注上的押注进行“微调”。也就说,坐庄的人,想要这局为小就是小,想让这局是大就是大……” “他们就是利用这种法子出老千,故意诓骗我们老百姓。这样的行为,你们真的能容忍吗?想一想,你们输掉的那些钱,那都是你们辛苦挣来的血汗钱……他们却以这种卑鄙的方式夺取了……” 这下子,可把众人都给惊呆了,他们个个不敢置信的张着嘴巴,怔怔地看着云鸾。 赌坊老板的脸色一变,他根本来不及让人阻止,云鸾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他们赌坊的秘密给公布于众了。 他的额头顿时冒出一层冷汗,这可是被捅了马蜂窝了啊。 一旦这事流传出去,他们的赌坊非得倒闭不可。 他恼怒无比,怎会看不出这女人来者不善,根本就是来找茬的。他眼底闪过几分冷光,赌坊打手急匆匆地冲进来,准备冲向云鸾朝她动手。 那些赌徒这会儿早就反应过来,他们发现他们玩了这么久的骰子,输了那么多钱,都是被这赌坊给骗了啊。https:/ 有的人,可谓是因为赌,而家破人亡,什么都没有了。 光脚不怕穿鞋子,今日若是这家赌坊不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代,他们必定是要闹起来的,他们的损失必须要由赌坊承担。 赌徒们当即非常有默契地围住了云鸾,阻挡住了那几个打手靠近。 “兄弟们,这家赌坊出了老千,骗了我们那么多钱。如今被戳破真相,我们可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否则谁来赔偿我们的损失?” “对,不能轻易放过。我家里的储蓄,都被我给输光了,如果真是因为运气,庄家没出老千,我输了也就输了,我也就认了。可看这情况,很明显不是这样……” “是啊,我还差点要将我女儿给卖了,就想着要回本,赢回我输的那些钱呢。谁知道,他们出老千,从一开始,我就不可能有回本的机会。” “赌坊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这样大的仇恨,我们怎么能忍?” “赔钱,赔钱,道歉道歉……” 赌坊里的赌徒,本来就多,他们人多势大,根本不怕赌坊的打手,他们非常默契地护住了云鸾,同时也将赌坊老板,给围了起来。 赌坊老板脸色铁青,被那么多人围着,他逃也逃不出去。 他打算先安抚一下这些情绪激动的赌徒:“各位,这一切都是误会,我们赌坊是最公平公正的,肯定是那个坐庄的小厮,他擅自做主,为了多得一些赏钱,他才偷偷出了老千。” “这样的行为,别说你们能忍,我这个老板都忍不了。你们放心啊,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我这就让人将那浑蛋给轰出去,永不录用啊。” 不得不说,赌坊老板的这一番示弱的发言,平息了不少人的怒火,他们大部人的人,也是信了赌坊老板的说辞…… “原来是这小厮擅自做主,偷偷出老千啊。” “我就说,以前怎么都没有这样的事……” “一个老鼠坏一锅粥,这个小厮可不能轻易饶了他。” 赌坊老板看着这些人的情绪,渐渐地稳定下来,他眼底掠过几分喜色,他也算是见多识广,遇见的事情也不少,所以他才知道怎么处理,才能将事情降低到最小。 所以,他立即便让打手,调转方向,欲要将那个小厮给拖出去,赶出赌坊。 云鸾勾唇,冷笑一声。 想要就这么简单地解决这件事?哪有这么容易……这赌坊老板,是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吗? 他以为,他一句不知道,将责任统统都推给小厮,这赌坊就没有任何责任了吗? 云鸾动作利落,撑着桌子一跳,动作很是敏捷地跳到了桌子上,她凝着那黑压压的人群,凝着那些愚昧无知的赌徒。 “各位……你们认为区区一个小厮,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胆敢擅自做主出老千吗?如果没有老板的授意,他怎么敢?” “空口白牙的,老板说这事和他没关系,难道真的就没关系了吗?你们的损失,谁来补偿?你们家破人亡的痛楚,谁能来和你们分担?” 凡是来赌坊赌钱的人,都是想要赢钱,想要不劳而获,想发财想疯的人,云鸾此言一出,顿时给了他们巨大的精神启发。 “对啊,我们的损失,谁来补偿啊。” “赌坊老板这是,避重就轻,想要处置一个小厮,便想将我们这些人给糊弄过去啊。” “还好这小姑娘脑袋聪明,才没有被赌坊老板忽悠,及时提醒了我们。否则我们可真是,就像是个大傻子,傻傻地被别人骗了,还在替他数钱呢。” “就是啊,这老板太过分了,这件事不能算完。必须要赔偿我们的损失,必须要给我们一个满意的说法。” 他们纷纷红着眼睛,无比愤慨地瞪着赌坊老板,再次将他包围起来,一个个凶神恶煞,群情激奋的要他赔钱,否则就砸了这家赌坊,让他们再也无法开张营业。 赌坊老板吓得脸色铁青,躲都没地方去躲,虽然对外他是这家赌坊的老板,可是他背后的大佬是睿王啊。 这家赌坊的银子,可不是他的,他根本没能力去赔偿这些人的损失啊,赌坊老板无法开口答应他们,那些赌徒渐渐的失去了理智,一个个挥着拳头,将赌坊老板给痛打了一顿。 不止是赌坊老板,那几个打手也都被包围在人群里,纷纷被群殴了一番。 赌坊里面一时间陷入混乱,打砸抢全都闹起来了。 云鸾就是趁着这个空子,快速地跳下桌子,离开了赌坊厅堂,朝着赌坊后院而去。 第70章 爱逾生命 外面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就不信魏明那家伙,还能沉得住气。 云鸾所料分毫不差,当她偷偷潜入后院时,便见魏明背着双手,在廊道里来来回回地徘徊走动。 有个小厮,快速地走到他身边,将前厅发生的一切,一一向他禀告。 魏明恼恨不已,直骂赌坊老板是蠢货,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他正骂骂咧咧着,突然里面走出来一个衣衫凌乱,满脸憔悴的男子。那男子披散着头发,双眼呈现出一种迷离,他扑到魏明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给我……给我快活散……” 魏明这会儿,哪里有耐心应付他,他不耐烦地一把将男人给推开。 “宋公子你先忍一忍吧,等到了晌午,我就给你快活散……” 男人摔在地上,整个身体便开始剧烈的抽搐发抖。他的嘴角渐渐地开始流出口水,眼睛鼻子都开始流淌出液体来。 他吸着鼻子,僵硬着双手紧紧地攥着魏明的衣摆:“求……求你了。给我快活散,快点给我,我……我快要忍不住了,太难受了,太痛苦了。我身体里,犹如千百只虫子在撕咬……” “我好难受啊,好痛苦啊。求你,求你救救我……” 魏明居高临下,眼底闪过几分不屑看着那个男人:“宋城啊宋城,你可曾想过,你也会有今天?现在的你,就像是一个摇尾乞怜的狗一样,居然如此没有尊严地跪在我面前,祈求我给你一条生路……” “呵,可真是讽刺。想当年,你不是曾嘲弄过我,是一个阉人,是睿王身边的一条走狗吗?如果时光能重来,你还会用那样的态度与语气,来折辱我,羞辱我吗?” 宋城的面目,不断地抽搐变得狰狞。 他涕泪横流,哭着摇头,满眼都是懊恼后悔:“魏明大人,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小的,从前有眼不识泰山,对你的不敬行为吧。以后,你是我的祖宗,是我的父母,我再也不会那样对你,再也不敢对你不敬了。” “求你给我快活散吧,求你,求你……我给你磕头,我给你擦鞋子,我给你当狗……求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魏明看着他如此卑微,就像是一条狗般,在苦苦哀求的模样,他的眼底漫过几分得意,他轻勾唇角俯身对着宋城来了句。 “既然如此,那你就学狗叫一声,让我听听……叫得好了,我会考虑给你快活散的。” 宋城没有任何的抵抗与拒绝,他连忙跪在地上,双手耷拉着,学着狗的样子,开始低声汪汪地叫着。 那声音,穿透长长的走廊,越过无数的墙壁,一点点非常清晰的传到了云鸾的耳朵里。 云鸾看到这一幕,她眼底满是惊诧,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男人,跪在魏明面前,学狗叫的样子。 宋城~~他可是宋城啊。她怎么都不会想到,宋城怎么会变成了这幅样子—— 宋城曾经是南储的四大才子之一,他不但外表俊美不凡,文采亦是非常出众,京都城里不少的大家闺秀,都暗暗心仪宋城,都梦想着要嫁给他为妻,嫁入宋家为媳妇。 宋家满门正直清廉,宋城的父亲官拜一品,乃是当朝左丞相,可谓是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宋家的嫡女是翼王妃,宋城亦是翼王妃的嫡亲弟弟。 可以说,宋城的身份贵不可言,以他的身份就算让他娶个公主,那也是绰绰有余,根本不存在配不上公主一说。httpδ:/m.kuAisugg.nět 云鸾怎么都没想到,宋家这么一个显赫的大家族,他们的嫡子宋城,居然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快活散,顾名思义就是一种令人上瘾,令人丧失理智的毒药。人体一旦服用这个东西,永远都不可能会戒掉,服用的多了,不出十年,此人就会枯萎而死。 快活散在京都,几乎是禁药,一般没人敢触碰。宋城服用禁药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宋家满门的清誉,可全都要毁于一旦……魏明这是彻底毁了宋城,毁了宋家,亦是毁了翼王妃。 京都城的人,谁不知道翼王妃疼爱她这个胞弟,犹如亲子。 这么一个金尊玉贵的人,现在居然跪在魏明的面前,祈求他的怜悯与施舍?怎么会这样? 等等……云鸾的眸光,突然一眯,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性的信息,魏明为何要这么做? 他为何要如此折辱践踏宋城?宋家无论是朝堂还是在京都,那都是一顶一的大家族,魏明不过是一个奴才罢了,他如何有胆子,敢这么羞辱宋城? 不,不是魏明要羞辱宋城,而是睿王萧玄睿…… 萧玄睿为何要这么做?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宋城,宋家……翼王妃,翼王…… 想到这里,云鸾的心不由得咯噔一跳。 翼王? 难道说,萧玄睿一开始的目的,并不在宋家,而是在于翼王? 云鸾紧紧地握起拳头,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开始快速地思考,她记得翼王是非常疼爱翼王妃的,当初他亲自登门要求娶翼王妃,堂堂一国王爷,他不惜跪在宋丞相的面前,向他立下毒誓,往后余生,若是他辜负了翼王妃,他则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宋丞相被他所感动,皇帝那里虽然气恼不已,但是宋丞相亲自跪在他面前,为他们求赐婚圣旨,皇帝看在丞相忠心耿耿,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份上,便压下心底的怒气,赐下了赐婚圣旨。 翼王与翼王妃自从成婚后,他将后院的那些侍妾,全都遣散出府,别说留一个侍妾了,就连身边伺候的丫鬟,翼王都统统赶走。 翼王与翼王妃的爱情,曾经一度传为佳话,令无数女子羡慕不已。到了今天,他们成婚已有五年。 五年的时间,翼王妃身体有疾,一直都没能怀孕。 直到今年,翼王妃传出喜讯…… 可以说,翼王对他的王妃,是爱逾生命,将她几乎是捧在心尖上宠爱的。 这样第一个宠妻如命的一个人,如果他妻子的弟弟,被萧玄睿用这种手段控制住,那么翼王他……他就相当于是萧玄睿手里,最锋利的一个武器。 想到这里,云鸾的脸色一阵惨白。 她的身子,轻轻地晃了晃,她连忙摇头,低声呢喃,安慰自己:“不,不会的,这一切一定是我自己胡思乱想的。” 第71章 刀抵脖颈 可是,如果翼王真的被萧玄睿给操控了,那么她的父兄,乃至整个云家军就会危矣。 这次出征,父亲可是亲自点了翼王,让他跟随而去的。 她只让父兄防备着萧玄睿,可从来没让父兄防备翼王…… 如果翼王真的被萧玄睿给控制了……其后果不堪设想。 云绾的脸颊,刹那间惨白。 她连忙摇了摇头,又极快地将那些荒唐的念头给摒弃,这都是她自己在胡思乱想,她的猜想,还没得到验证,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自己慌乱。 她必须要保持冷静,才能理智地进行下一步。 云鸾紧紧地攥着拳头,竭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不能慌,不能乱,一步步来。她的贝齿狠狠地咬破唇瓣,直到口腔尝到一丝甜腥,她的精神才渐渐地清醒过来。 她眸光晦暗,慢慢地走入廊道,避着魏明的视线,一步步的靠近。事情真相如何,她唯有抓到了魏明,才能彻底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现在什么其他的念头都没有,满脑子都是活捉魏明,从他的嘴巴里撬出萧玄睿所有的阴谋。 宋城的听话与讨好,彻底愉悦了魏明。于是他仰头哈哈笑了几声,抬起手来轻轻地摸了摸宋城的脑袋一下。 那种动作与神情,就像是在摸一条狗一样。 “真是乖……” 宋城的眼眸迷离,傻愣愣地仰头看着魏明,他一边吸鼻子,一边抖着声音求道:“可……可以给我快活散了吗?” 魏明倒是没有食言,很是痛快的点头,当即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纸包,宋城看着那个纸包,一双眼睛猛然一亮。 他抖着胳膊,想伸手去接,谁知魏明却移开一些距离,避开了宋城的触碰。 宋城一怔,满眼恍惚地看着魏明。 魏明轻勾唇角,眼底掠过几分暗芒,他慢慢地将纸包掀开。 宋城目光呆滞地看着魏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魏明掀开纸包后,他的手微微倾斜,那些白色的粉末,一点点地倾撒而下,落在了脚下的青石地砖上。 “你不是狗吗?狗都是要爬在地上舔的,宋公子……请继续保持你的狗样啊。” 宋城这会儿,被药粉吞噬了所有的理智,什么尊严,什么面子,什么身份地位,统统都被他抛诸脑后。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要快活散,没有这个东西,他一刻也活不了,所以在看着魏明,在药粉洒在了地上,他想也不想般爬在地上,真的犹如狗一般,开始舔舐起来。 他伸着舌头,不顾地上的脏污,快速地将那些白色的粉末,吞入口腔腹中,其中有些药粉,洒落在了魏明的鞋子上,他没有任何犹豫,扑上魏明的鞋子舔舐起来。 魏明看着宋城抛下所有的尊严与骄傲,弯下他高傲的脊梁,心甘情愿地爬在他脚边,犹如狗一样在舔舐着他的鞋子,他心里痛快至极,宋城啊宋城,你居然也有今天。 哈哈哈,身份尊贵又怎样?出身大家,备受众人宠爱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要跪在他这个没根的人面前,舔舐着他的鞋子,心甘情愿地当他的狗吗? 那些药粉入腹,宋城身体里的痛苦难受,渐渐的消退而去,他喘着粗气,歪倒在地上,面上呈现出一种迷离特别享受沉溺的模样。 魏明挑眉看着,他这副欲仙欲死的模样,这就是快活散的威力吧,用这么一个东西,去控制一个人的精神,瓦解一个人的意志,还真是一个有力的王牌。 王爷的手段,很是高明,不过是一个快活散,便轻轻松松同时遏制住了宋家与翼王府的两大软肋。 这笔买卖,可真是划算至极。 魏明正勾唇得意笑着,他丝毫没有防备,背后有人在悄悄靠近他。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云鸾已经握着匕首,抵在了他的脖颈。 魏明的身子一僵,他看不到来人的面容,他的声音带了几分颤栗,低声警告:“你……你是谁?我告诉你,我是睿王的人,不想死的话,立即放开我。” 云鸾的手指,狠狠的掐着他的脖子,她的力道很大,恨不得直接将他的脖子给掐断。 魏明被她掐得,控制不住的翻白眼。 “来人……咳咳咳,来人,有人要刺杀我。” 云鸾冷笑一声,一句话没说直接握着刀子,狠狠的砸在了他的颈部,将他拖进了里面的一个房间。 宋城这会儿,渐渐地恢复了几分理智,他躺在地上眉眼清冷的看着,云鸾将魏明拖进去。 魏明带来的护卫,还没来得及上前阻止,突然四面八方涌现出身穿黑甲的黑羽卫。 那些黑羽卫个个武功高强,将那几个护卫包围起来,几乎没费什么招式,便将人彻底控制起来。 整个院落,瞬间恢复了诡异的寂静中。 宋城晃了晃迷糊的脑袋,有些迟钝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眼底闪过几分惶恐,有些不安的看着突然出现的黑羽卫。 云鸾将魏明拖到了里面的房间,她找了一条粗绳子,将魏明给绑了起来。 魏明被绑在椅子上,当他悠悠醒转时,当看见对面坐着的人是云鸾时,他的情绪很是激动。 “云鸾,居然是你……” “上次你砍断我的手指,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居然还敢主动出现在我面前?王爷说了,他会替我出这口恶气的,云鸾你若还想得到王爷的喜欢,我奉劝你立即跪下来求我,求得我的原谅。否则,你将永远都得不到王爷的爱……” 云鸾眼皮都没抬,就那么静静地凝着魏明。 魏明继续威逼利诱,用着以往他惯用的手段,想要哄住云鸾。 “云鸾,你现在放了我,我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跪下给我道歉,我们之前所有的恩怨,全都一笔勾销。我还是会帮你在王爷面前,为你说好话的……”httpδ:/m.kuAisugg.nět 一直沉默的云鸾,突然勾唇嗤笑一声,她眼底满是嘲弄与讽刺。 “呵……” “你……你笑什么?”魏明有些迟疑地看着云鸾,他居然分辨不清楚,她此刻脸上的情绪。她的笑容,让他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惶恐不自觉的涌现上来。 第72章 可怕敌手 她的面容太平静了,平静得好像是一潭死水,他的话以及他口中的睿王,似乎都激不起她情绪的半分波澜。 魏明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慌。 “云鸾,你到底想干什么?” 云鸾俯身,突然逼近魏明,她眼底闪着幽光,一字一顿问魏明:“我倒想问问你,睿王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魏明一怔,他眸光闪躲,根本不敢看云鸾那一双咄咄逼人的眼睛。 “睿王他不是去边境应敌了吗?我没在他身边,我怎么知道,他想要干什么?”kuAiδugg 云鸾冷笑一声,眼底掠过几分嗜血的暗芒。 “故意和我装蒜是吗?你以为,你矢口否认,我就没法子,从你嘴里挖出有价值的信息了吗?魏明,我不是从前的那个傻傻痴恋睿王的云鸾了,你从前对付我的那些伎俩,你以为还有用吗?” 她说着,很是凶狠地一把扯住了他的头发。 魏明顿时疼得,嗷嗷大叫,这一拉扯,云鸾几乎将他的一撮头皮都给扯掉了。 他满眼都是恼怒,咬牙切齿地低吼:“云鸾,你放开我,你敢再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就让你不得好死……” 云鸾勾唇,眼底满是冷意。 她拿出匕首来,匕首上的寒光,闪烁在魏明的脸上,她握着刀柄,用刀尖一点点地临摹着魏明的五官轮廓。 “在你让我生不如死前,我可以先让你尝一尝,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魏明,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的忠心不二。睿王能有你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手下,可真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魏明的身子一抖,他眼底满是恐惧,惊愕无比的看着那锐利的刀尖,在他脸上划来划去。 他心惊胆战:“云鸾,你……你敢……” “啊……” 下一刻,云鸾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握着刀柄,将刀尖刺入了他的眉心处。 一阵钻心的痛,席卷而来,魏明痛得全身都忍不住痉挛颤栗,他虽然是个阉人,却因为从小跟在睿王身边伺候,这些年从未有人敢欺负他…… 他没想到,往日一向奉承着他捧着他的云鸾,有一天居然会用刀子,刺破他的肌肤,逼着他道出睿王的所作所为。 眉心处有血,缓缓地流淌而下。 那温热的血,沿着魏明的鼻梁,一点点流淌进他的嘴里,浓烈的血腥味,让魏明心里的恐惧,越发浓烈起来。 他控制不住地抖着身子,整个人惶恐到了极点。 “我……我不会说的,我不会出卖王爷的……” “是吗?既然如此,那接下来,你就好好的受着吧。”云鸾淡淡的笑着,整个人很是平静:“其实,如果让最恨你的人,来折磨你,想必定会事半功倍。” 魏明满面惊诧地看着云鸾:“你……你想干什么?” 云鸾嗤笑一声,缓缓站直身体,她转身出了内室,走到了门外的廊道,她一眼便看见了蜷缩在角落里,已经恢复了几分意志的宋城。 宋城看见她的到来,他害怕地抱紧身体,满眼戒备地看着她。 云鸾握着带血的匕首,蹲在了宋城的面前。 她凝着他俊朗的眉眼,谆谆善诱道:“宋公子……魏明那样羞辱你,那么践踏你的尊严,难道你真的能咽得下这口气吗?宋家宋二公子,曾经是多么风流倜傥的一个人,你不但外貌俊美,更是才华横溢,京都城里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将你当成是梦中情人。你本应该拥有比任何都要光明的前途……” “可,魏明以及睿王,为了一己之私,却毫不犹豫地冲你伸出魔爪,将你拽入地狱……宋城,难道你真的想就此认命,就这么将自己的一生,蹉跎在这短短的十余年里吗?人生在世,不能只为了一时的享乐,而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想想你的家人,想想那些爱你,愿意为你付出一切的亲人。” 宋城低敛眉眼,瑟瑟发抖地蹲在那里,一言不发。 云鸾的话,多多少少让他有了几分触动,他控制不住的呜咽低泣起来,那哭声要多痛苦有多痛苦。 可是,他现在已经没了回头路啊。 即使他现在身处地狱,他也没法子爬出去了,宋城通红着眼睛,缓缓地抬头看向云鸾。 “你说的那些道理,我都明白。我也知道,我美好的一生,统统都被睿王他们给毁了。我自然是恨魏明,也恨睿王的……可是,如今我已然成了这个鬼样子,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改变?” “我需要快活散,一旦没有这个东西,我就不能活。它是毒,也是我的解药……我就像是鱼,快活散就像是水。鱼如何能离开水?鱼没了水会死,我没了快活散也会死的。我真的不想沦落到这个地步,可是我没办法,任何人都无法将我从地狱里给拉出来……” 宋城满眼都是绝望,他只觉得前路渺茫,他根本没有违抗睿王的勇气,在整个京都,这种禁药唯有睿王有,他曾经也不想从睿王这里拿药,被他所控制,可是他派人翻遍了整个京都,他都找不到快活散的半个影子。 甚至他的姐姐翼王妃,都没有办法找出快活散。 他除了伸手向睿王要,再没第二条路可走…… 睿王将他的路,全都给堵死了,他也不是愚笨如猪的人,怎会想不通这其中的蹊跷之处呢。或许从一开始,就是睿王给他下了套,让他误食了快活散,等到他发觉想要断掉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已经离不开快活散了。 云鸾满眼复杂地看着宋城,萧玄睿真的很狠,为了达到目的,他不惜以这种方式,摧毁一个人美好的人生。不可否认,他这样的卑鄙手段,有的时候还真的挺管用。 他不需要耗费什么人力物力,区区一个快活散,便成功地将宋家与翼王府攥到了手里。 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可怕的敌手。 云鸾闭了闭眼睛,她死死地攥着拳头…… 不能乱,不能慌。 必须要一步步,稳稳当当地走。 云鸾再次睁开眼时,那眸光里似乎又注入了无穷的,百折不挠的力量。 她伸手,握住了宋城的手掌:“宋公子……如果我说,我能帮你弄到快活散呢?如果我说,我有法子,能够让你戒掉这个鬼东西呢?” 第73章 同病相怜 宋城不由得微微一怔,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云鸾,惊得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你说什么?你能帮我戒掉这个东西?这怎么可能呢,这可是快活散,一旦有人服食,除非是死,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戒掉的。” 他刚刚染上这个药物的时候,不是没有咨询过大夫,便连太医院的太医,他都一一询问过。 最后得到的结果皆是,他这一辈子除非是死,否则根本不可能摆脱那个玩意。httpδ:/m.kuAisugg.nět 正因为一次得到了这样的结果,一次次地被人打入地狱,他满身的傲骨,才会慢慢地弯下,才会向睿王他们的恶势力屈服。 他是真的被逼到了绝路,再也回不了头了。 云鸾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背,一字一顿掷地有声道:“为什么不可能?天下奇毒,都有可能有破解之法,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快活散?宋公子,你只说愿不愿意戒,只要你愿意尝试,剩下的一切都交给我。” “若是你不肯尝试,还是宁愿过这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那你就当我,从没说过刚刚那番话。有些事情,你不去尝试,不去努力,你怎么就知道自己做不到?一开始就轻言放弃的人,永远都不可能会突破自我,得到成长。” “我可以这么和你说,你若是继续这样颓废下去,早晚有一天,会因为你一个人,连累到宋家,连累到翼王妃……他们都将成为萧玄睿的暗器,成为他的傀儡,为了他的私欲,为了他的皇权,而彻底的倾覆你所有的亲人。他们那么疼你,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忍心连累他们,亲眼看着他们步入地狱呢……” 这些话,全都是发自云鸾的肺腑,她看着眼前的宋城,就好像看到了从前,那个执迷不悟,一条路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云鸾。 曾经的她多傻啊,为了那么一个人,害了所有的至亲,辜负了所有疼她爱的人。 如今,她有了重新来一次的机会…… 或许因为有着相同的经历,或许因为她觉得自己和宋城是同病相怜的,所以她不希望宋城以后后悔,如果当时有人能这样帮衬她一把,是不是就能避免前世的悲剧? 云鸾的鼻头酸涩,她仰了仰头,将眼眶的泪水逼了回去。 言尽于此,云鸾不打算再对宋城多说什么,他如果执意这样颓废下去,她说得再多,都不可能会改变他的想法。 如果他还有一丝良知,还有一些对于亲人的挂念。他应该知道,这条路到底该怎么走。 虽然一开始,可能会难一些,但是若是成功了,他的人生将会彻底逆转,将会柳暗花明,将会彻底地摆脱别人的操控,从而主宰自己的人生。 云鸾松开他的手,缓缓地站起身来。 宋城怔愣地凝着,刚刚被云鸾覆盖着的手背,她的手很软,很温暖,这种温暖,他有多久没有感受到了? 每一日,他都活在浑浑噩噩中,他几乎都记不清楚,曾经的宋二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俊美人物了。 从前的那个俊逸少年,怀揣着许多抱负的人,真的是他吗? 记忆里,曾经的他,好像在一点点的模糊…… 随着时光的流逝,恐怕再也没人能够想起,京都城那曾经才华横溢,犹如芝兰玉树般的宋城。 他的人生,可能就此便能彻底地划上句号。 不单单如此,还有疼爱他的父母,宠爱他的姐姐。 宋城呼吸一窒,他的姐姐刚刚怀孕不久,这些日子为了他的事,没少跟着操心。翼王本来是独善其身,从不参与任何夺嫡党争的。可如今为了他,这个王爷姐夫,也不得不趟这趟浑水。 就因为他一个人,将所有人都拉下了深渊。 不,不能是这样的。 那些都是他至亲至爱的家人,他怎能如此自私,如此颓废,只为了眼前的苟且,而拖着全家人下地狱呢? 宋城动了动身体,他猛然抬起头来,看向云鸾欲要转身的背影。 他腾的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有些慌乱无措的,一把扯住了云鸾的衣袖。 “我……我愿意为了我的家人尝试一下,我愿意的……” “求你,求你帮帮我,帮我走出这个深渊地狱好不好?” 他说着,便屈膝跪地,跪在了云鸾的面前。 云鸾慢慢的转身,低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男子,她俯身搀扶住他的胳膊,将他扶了起来。 “宋公子,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君主跪父母。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能让你能弯下你的脊背,能让你匍匐跪地……” 宋城一怔,眸眼恍惚地凝着云鸾的那双潋滟璀璨的眼睛。 她的眼睛里,犹如蕴藏了无数闪耀的星星,犹如装满了整个璀璨星河……这双眼睛美丽至极,他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再忘记她此刻的眼神。 云鸾松开宋城,抿着唇角低声问:“既然你愿意为了家人拼一拼,闯一闯,那么魏明就是你第一个要闯的关卡。” 她说着便将染血的匕首,塞入了宋城的手里。 宋城的胳膊轻轻一抖,手心里触手的冰凉,让他的理智更加清晰了几分,他低头看着那染血的匕首。 匕首上的血,是魏明的。 这个人就在刚刚,还在肆意践踏玩弄他的尊严,他是恨他的,恨不得他去死…… 云鸾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宋公子,去吧……无论用什么法子,只要你能让他开口,道出睿王用快活散控制你的真实目的,你就算是成功闯过了这一关。” “想一想你的家人,再想一想魏明将你如何当成狗般对待……人可以暂时软弱,却不能没了尊严与骨气。面对魏明,战胜魏明,你就能将自己丢失的尊严与傲气,一点点地给找回来。” 宋城的鼻子,忍不住的猛然酸涩起来。 他的眼眶泛红,怔怔地凝着云鸾。 他的尊严与骨气还能有机会找回来吗? 这辈子,他真的还有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吗? 当他看见云鸾眼中的鼓励,以及那义无反顾的坚持,他深深地被打动,心里深深地受到了震撼。 第74章 大局已定 或许,他可以的。 她信他能做到,那么他肯定能做到。 宋城勾唇,冲着云鸾轻声一笑:“云姑娘,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罢这句,他便紧紧地握着匕首,转身进了内室。 他刚刚踏入内室,魏明看见他的到来,不由得眼眸一亮,他以为是自己的护卫控制了云鸾。 他以为宋城拿着匕首进来,是为了给他松绑的。 所以他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云鸾,你等着啊,等着小爷我得了自由,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贱人。” 宋城停住脚步,站在几步远的地方。 魏明正笑得得意,突然见他止步不前,他不由得蹙眉,眼底满是恼怒,冲着宋城骂骂咧咧,趾高气扬地命令道:“宋城,你这个蠢货,你在那里傻站着干什么呢?还不赶紧滚过来,给我松绑?” 宋城的目光沉沉,抿着唇角眼睛一眨不眨地凝着魏明。 魏明不由得带了几分恼怒,咬牙切齿地怒骂宋城:“狗儿子,你在磨蹭什么,赶紧给我松绑。否则,今晚的快活散我就不给你了……你就等着,今天晚上痛苦的死去活来吧。” 宋城原本平静的神色,终于有了几分波动,他呢喃自语了一句:“狗儿子?” “怎么,刚刚难道不是你学狗的模样,跪在我面前摇尾乞怜,让我给你快活散的吗?现在清醒了,你就觉得丢脸了?哈哈哈,宋城你就是一个孬种,一个蠢货,一个比狗还要低贱的垃圾……”魏明嘲讽不已,满眼都是轻蔑:“不单单是你,便连你那个姐姐,还要翼王,都是蠢货,你们一个个的活该被我家王爷耍弄利用。哈哈哈……” 宋城握紧了手里的刀子,他眼底掠过几分怒意,一字一顿地低斥:“闭嘴,我不许你侮辱我姐姐……” 魏明以为,宋城已经被他驯服了,却不想这家伙居然敢反抗他? 那还得了?他这脾气,控制不住,蹭的一下子就蹿了上来。 “宋城,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说不许我就不说了?呵,等着吧,等到翼王的价值被利用殆尽,等到我家王爷登上那个至尊高位,我非得将你姐姐掠来,尝一尝她的滋味不可。还别说,她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样,还真的挺讨男人喜欢的,怪不得翼王对她如痴如狂呢。”魏明眼底闪过几分贪婪,脑海里闪现的,皆都是翼王妃那柔媚的脸颊。 宋城彻底被魏明给惹怒,他眼底充斥的满是杀气,魏明可以羞辱他,侮辱他,甚至将他践踏到尘埃里,可他决不允许,任何人侮辱他的姐姐,他的姐姐是这世上最好的姐姐。 凭魏明这样龌龊肮脏的阉人,也配肖想他姐姐? 他……简直想找死。 宋城咬牙切齿疾步冲向魏明,握着拳头狠狠地砸向魏明的脸庞。 魏明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生生地受了宋城的拳头,几个拳头下来,他被砸得眼冒金星,嘴角流淌出温热的血来。 他气得厉害,崩溃大骂:“宋城,你个狗东西,你居然敢打我……啊啊,我要杀了你……” 宋城嗤笑一声,他一把揪住了魏明的头发:“想杀我?你别忘了,如今是你被捆绑着,是你在挨打。我既然敢打你,自然不可能再给你报复我的机会……” “魏明……你去死吧。” 魏明的瞳孔萎缩,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满身戾气犹如变了一个人的宋城。 “你……你干什么?” 下一刻,他眼睁睁地看着宋城,握着手里的刀子,朝着他的胸膛划下来…… “啊……” 魏明的凄惨叫声,不间断地从屋内传出来。 云鸾站在廊檐下,仰头看着渐渐昏暗的天色,夕阳西斜,一缕缕霞光渗透那茂密的树叶,透过那细碎的缝隙,一点点洒落在云鸾的周身。 一阵风起,树叶被风吹的轻轻晃动着,那洒落在云鸾身上的霞光,也跟着轻轻摇曳…… 这一刻,她美得犹如坠落凡间的仙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魏明的惨叫声,终于慢慢消弭。 他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从里面传出来。 “我……我不知道王爷的具体计划……” “别,你别再折磨我,我……我说。” “王……王爷之所以算计你,对你出手,他就是想借着宋公子你控制宋家,控制翼王妃以及翼王。” “如今,翼王这颗棋子,才真正起到了他的价值。” “这次……这次边境作乱,云傅清主动点名让翼王出征……从一开始,翼王他……他就是王爷的人……” “有宋公子你这个把柄在我们手中,翼王明知道事不可为,他却不得不为之。虽然云家人近日突然开始提防王爷,王爷在边境无法渗透进云家军内部,可是云傅清却格外信任翼王。” “殊不知,翼王从始至终都是王爷手里的一颗暗棋,王爷布的局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该死的人,照样还是得死,王爷该立的功,照样还会立。呵,王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只有他想做的,就没有办不到的。” 云鸾听到这里,浑身一片冰凉,整个人如坠冰窟。 她的脑袋,就像是被劈了一道惊雷…… 她的脸上刹那间褪去所有血色。 她僵硬地抬起脚步,缓缓地踏入内室。 她一双眼眸没有任何焦距,怔怔地看着一身血色的魏明。 魏明缓缓地抬头,看向走进来的云鸾,他勾唇冲着她嗤然一笑。 “云鸾,即使让你知道了真相又如何?晚了,一切都晚了……哈哈哈,王爷的计划终究成了。云家的男儿注定逃不过这场浩劫……都得死,哈哈,都得死……” 云鸾一步步走到魏明的面前,她眼眸平静得犹如一潭死水,她就那么静静的凝着魏明得意而放肆地笑。 宋城有些担忧地看了眼云鸾:“云姑娘,你没事吧?” 云鸾没有回应他,一双眼睛只死死地盯着魏明:“萧玄睿利用翼王,在边境做了什么?” 魏明只是笑,再不肯多说一个字。 大局已定,结局任何人都无法再更改了。王爷终究会一步步,踩着这些踏脚石,登上高位,俯瞰南储大好河山。 【作者有话说】 感谢妖儿、和朴先生kiss~打赏的鲜花,还有繁星入梦、p、七猫书友_012297985248、孤独公主、快乐如祎、和朴先生kiss~、七猫书友_080410150485、落云、七猫书友_03215450535、七猫书友_111510053505等打赏的金币。感谢各位的支持,还有那些给我投票,评论留言好评的宝贝们!!! 第75章 魏明死了 云鸾眼底渐渐地漫起雾霾,她用力的掐住了他的咽喉:“萧玄睿是不是指使翼王,让他假传陛下密令,让他将云家军引至黑风峡谷……让他联合韩琦,刘帆,周成一起围剿绞杀云家军?” 魏明的身子一颤,眼底掠过惊诧,不可思议地看着云鸾:“你……你怎么知道?” 这话一出,他便知道自己上当了,他这句反问,间接的承认了云鸾的质问。 他的脸色,不由得满是铁青。 不过他懊恼过后,看到云鸾那难看的脸颊时,他的眸光微微一闪,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 “云鸾,我知道了你最近为何会如此反常,为何不再痴缠我们王爷了。你肯定是无意中发现了王爷针对你们云家的计划,所以你想办法提醒你的父兄提防王爷……” “你自以为,你这样做,就能避免云家的悲剧。哈哈,可你万万没想到,翼王居然会是王爷部署的暗棋。云家军全都提防王爷,却并不会提防翼王……” 云鸾的眼眸,刹那间一片死寂。 她闭了闭眼,四肢百骸都忍不住的颤栗发抖,魏明的话,一字不差戳中了她全部的心思。 自从重生归来,她一直都在想着,该怎么提防睿王,该怎么让父兄对睿王产生警惕。 她将全部的重点关注力,都放在了睿王的身上,她如何能想到,翼王居然会因为宋城,而受制于萧玄睿? 她如何能想到啊?前世的翼王,向来是不争不抢,一直都是低调的做着闲散王爷的,她如何能料到,他会是萧玄睿的暗棋? 喉间有血气翻涌,隐隐顶着她的肺腑。她攥着拳头,用尖锐的指甲,嵌入手心的肉里,让剧烈的痛楚,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魏明凝着云鸾的神色,他眼中流露的满是张狂:“云鸾,等着吧,再过不久,边境就会传来云傅清因为居功冒进,带领九万云家军追敌到黑风峡岭,致使九万男儿葬身峡岭的噩耗。到时候,云家男儿全部死绝,声名赫赫的百年帅府,将会彻底坍塌……哈哈哈……” “闭嘴……”云鸾睁开眼睛,猩红着眸光怒吼:“该死……去死吧。” 这一声怒吼后,她毫不迟疑直接捏断了魏明的脖子,只听咔嚓一声响,魏明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睁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云鸾,眼珠子却再也不会转动半分。 云鸾一把甩开魏明,她踉跄后退几步,双腿一软直直地跌跪在地。 她的膝盖手心,皆都狠狠地磕在地板上,身体就像是麻木了般,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 她脑子里,一遍遍的都在回荡着魏明那嚣张至极的狂笑:云家男儿全部死绝,声名赫赫的百年帅府彻底坍塌…… 她恍惚着,抬起手来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不,不会的。 她都重生了,都已经洞悉萧玄睿的所有阴谋了,不可能还改变不了前世的结局。 不可能的,这不是真的,这一切不过是魏明一个人的幻想罢了。 魏明的身子瘫软下来,歪在椅子上再也没有动弹,宋城抖着手,触到了他的鼻息下,那里冰凉一片,没了任何气息。 魏明死了。被云鸾掐断了脖子,直接气绝身亡了。 宋城眼底掠过几分惶恐,他看向云鸾,轻声喊了她一声:“云……云姑娘,魏……魏明他……他死了。” 云鸾却好似没听到他的声音般,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跪在地上,动也不能,整个人就像是冰雕般死寂—— 四周的空气稀薄,隐隐有冷意一波波的涌现上来。 突然咔嚓一声……天际传来惊雷巨响。 宋城的身子一颤,再看向云鸾时,她回过神来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朝着外面跑去。 宋城一惊,他连忙跟着跑了出去。 顷刻间,大雨倾盆。 豆粒大的雨珠,从空中坠落,云鸾头也不回,一头扎入了巨大的雨幕中。 宋城拿了一把雨伞,便要追出去,一个黑羽卫出现阻止了宋城的脚步:“宋公子……按照四小姐的吩咐,你之后的安全,由我们负责。” 宋城眼底满是焦急,指着云鸾失去的方向:“云姑娘她……她的状态很不对……外面下这么大的雨,让她一个人出去很不安全。” 黑羽卫无动于衷地阻挡他的去路:“四小姐自有人去保护,宋公子还是顾好自己吧……” 很快便有黑羽卫翻找一通,在内室翻找出了几包快活散,宋城看着那些快活散,眸光闪烁的安静下来,他自知不是这些黑羽卫的对手,也知道会有人招呼云鸾,负责她的安危。 黑羽卫找到了快活散后,直接提了一桶油浇在了魏明的身上,而后火舌吞噬了魏明的身体,冲天的火焰烧向屋顶。 等到那火焰彻底将魏明的尸体烧为灰烬,将屋顶烧空后,大雨洒落下来,将这场大火彻底的浇灭。 —— 自从云鸾离开云雀楼后,萧廷宴的心里,一直都处于不安中。 他也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总觉得似乎有大事发生。 等到黑羽卫禀告,云鸾去了萧玄睿名下的一家赌坊时,他毫不犹豫地让人备马车,直接离开了云雀楼,朝着赌坊而去。 他刚刚到了赌坊门口,便听见黑羽卫过来禀告。 “王爷,四小姐似乎查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这赌坊的后院,居然藏了宋家的二公子宋城。宋城染上了快活散……” 萧廷宴靠在车壁,原本是闭目听着,当听到最后一句,他陡然睁开了眼睛。 他伸出细白的手掌,挑起了车帘:“宋城?他怎么会和萧玄睿扯上了关系?” 黑羽卫还未回答,萧廷宴便看见暴雨中有一个绿色的身影,从赌坊里面冲了出来。 他一眼便认出了那是云鸾,他连忙喊了一声:“云四姑娘?” 云鸾像是没看见他一样,目光呆滞越过他乘坐的马车,踉踉跄跄地朝着街道走去。 萧廷宴蹙眉,虽然隔着重重雨幕,他却看到了云鸾的样子,那一张脸惨白至极,那一双原本明亮的眼睛,似乎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变得死寂一片。 第76章 重蹈覆辙 他的心,不由得轻轻一颤。她到底是怎么了? 萧廷宴沉脸看向依旧候在旁边的黑羽卫:“魏明还说了什么?” 黑羽卫立即回道:“魏明说,睿王利用宋城,让翼王成了他的暗棋。这次,云家军乃至云家男儿,将会全都葬身于黑风峡岭。” 萧廷宴原本还算平静的眼眸,在这一刻彻底的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黑羽卫。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云鸾刚刚为何会那样失魂落魄,就像是突然丢失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他倒吸一口冷气,再扭头看向雨幕,哪里还有云鸾的半分影子。 萧廷宴的心,猛然一紧。 他连忙让人驱赶马车,去追云鸾。 大雨磅礴,天色渐渐地暗沉下来,冷冽的寒风夹杂着冰冷的雨水,一点点的渗透进云鸾的身体里。 她就那么浑浑噩噩,恍惚呆滞地往前奔走。 她心里只有一个信念,那便是要回家,要将此事禀告母亲,通知嫂嫂们,让她们做好心理准备。算算日子,今日已经是第六日。 然后,她要赶赴边境……前世的第十日,就是传来噩耗的时间。 边境的八百里加急,要两天两夜才能到达,也就是说,她还有两天两夜的时间…… 突然脚下踩空,她一跟头栽进了泥坑里。 她整个人被摔得昏天暗地,衣服上发丝上都沾满了污泥。脚踝那里蹭破了皮,隐隐有些鲜血流淌出来,雨滴毫不留情地砸进伤口,那污水进入皮肉,隐隐的传来一阵子的刺痛。 云鸾的一双眼眶发红,她跌坐在泥坑里,仰头看着暗沉的夜空…… 这一刻,无助与惶然涌上心头,一直隐忍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随着那大雨,一起顺着眼角潸然而下。 黑翼站在不远处,矗立在雨幕下,有些茫然地凝着跌坐在泥坑里,再也没爬出来的云鸾。 正在他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过去搀扶她的时候,他突然看见一辆马车赶过来,停到了云鸾的身边。 黑翼走近了几步,这才看清楚,那辆马车的轮廓。 是王爷来了……在这种艰难的时刻,最终是王爷走到了她的面前,陪伴在云鸾的身边。 黑翼低垂下眼帘,遮掩住目光里那一抹复杂的光。 萧廷宴不顾黑羽卫的阻拦,撑着一把纸伞,便下了马车,疾步朝着云鸾跌坐的地方而去。 他握着伞柄,秉着呼吸靠近云鸾,将纸伞遮在了她的头顶,一双眼眸带着几分担忧静静的凝着云鸾。 “四小姐,你还好吗?” 云鸾正陷入彷徨无措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她慢慢地敛回思绪,扭头看向那声音的主人。 萧廷宴的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一点点地映入她的眼帘。 他从怀里掏出帕子,轻柔着动作,一点点地擦拭她脸颊上的污泥。纸伞大部分都倾斜到她的身上,替她阻挡了一切的狂风暴雨。 而他的肩头,渐渐地被雨水淋湿,俊逸的脸庞渐渐地沾惹上了晶莹剔透的雨珠。 云鸾就那么怔愣地凝着他的侧颜。 两个人的距离靠得很近,气息彼此交缠…… 她不说话,他亦没有追问,只捏着帕子认真地替她擦拭着脸颊上的水渍。 他的眼神是那样认真虔诚,似乎带了某种令她安心的神力,一瞬间她纷乱繁杂的思绪,一点点地回笼清醒。 伞外的空间,依旧在飘着磅礴大雨,但他却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替她挡风遮雨,为她寻了一片短暂的,极其安静,能够冷静思考的时间。 她就那么怔怔地凝着他的眉眼,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沙哑着声音呢喃:“宴王,你知道吗?翼王居然会是萧玄睿的暗棋……萧玄睿利用宋城,控制了翼王为他所用。” “我父兄出发前,我只让他们提防萧玄睿……我怎么都没想到,翼王居然会是萧玄睿的暗棋……” 萧廷宴凝着她枯寂悲戚的眉眼,他的心犹如一池平静的水,突然就被一阵微风吹拂,而泛起层层涟漪。 “不止你没想到,本王也是没想到……” “四小姐,这不是你的错……” 是的,他从她的眼神中,居然还看到了浓烈的愧疚与自责……他仿佛一下子就拥有了洞悉她情绪的能力。 他居然能看懂,她眼神里的东西。 云鸾怔愣住,陡然凄苦一笑:“不,这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如果没有她,云家会不会就没有这一场浩劫了? 前世没有避开,为什么这一世她都重生了,还是要面临这样的绝境? 不,不,她不能坐以待毙,让悲剧重蹈覆辙,她不能就这么快认输。 云鸾咬着牙,忍着脚踝处的刺痛,慢慢地从泥泞中爬起来。 萧廷宴想要伸手搀扶,却被云鸾躲避开,她对着他鞠了一躬,神情无比的肃穆沉重:“宴王,能麻烦你帮我一个忙吗?” 他握了握拳头,依旧将纸伞挡在她头顶,替她遮挡风雨。 “云四小姐,你我既然已经是并肩作战的伙伴,你的事自然就是本王的事……” 云鸾点了点头:“好,那麻烦王爷安排十个黑羽卫,随我赶赴边境。” 萧廷宴一惊,满眼惊诧地看着云鸾。 “你要去边境?” “你可知道,这一去或许会凶险万分,九死一生……说不定你即使皮拼了一条命,也无法力挽狂澜。” 云鸾双眼无神的看着萧廷宴,她苦涩着声音回了句:“即使死了,那又如何?大不了,我陪着父兄一起死。救不了他们,那就一起下地狱吧,或许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她再也无法承受一次,眼睁睁地看着至亲的家人,一个个离她而去。 那种感觉,真的太疼太疼了。 既然重生了,也无法救回她的家人,那她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萧廷宴顿时哑口无言,他长久地陷入沉默。 原来对她来说,她的家人居然是这么重要啊。重要到,她愿意陪着自己的家人一起下地狱,一起死。httpδ:/m.kuAisugg.nět 曾经何时,他也曾期望,自己会有这么一个不离不弃,互相扶持的亲人。可是自从母妃和父皇死后,他再也没有感受过任何的亲情温暖。 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应答的,总之他是答应了她,会拨给她黑羽卫,随她赶赴边境。 云鸾走了,他依旧执伞站在雨幕下…… 第77章 死亦何惧 他的身影显得那么孤寂,透着这人世红尘的沧桑。 他只怔怔地凝着云鸾在雨幕中,渐行渐远的身影,心头隐隐约约漫上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似乎在她的身上,看到了曾经自己的影子。 思及当年,他母妃父皇死时的绝望,他缓缓地闭上眼睛…… 冰冷的寒风,夹杂着雨水,淋湿他的衣袍,渗透进他的身体,这一刻,他似乎感觉不到任何的寒凉。 他该怎么做,才能帮到她,不让她失去至亲家人,不让她痛入骨髓,跌落那地狱深渊? 萧廷宴仰头,扔掉手里的雨伞,让自己整个人,沐浴在大雨中。 他一双眼潋滟的眼眸,噙满水雾……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楚,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云鸾此刻心中绝望的痛…… 如果不能阻止这场悲剧,恐怕这种痛,会刻入她的骨髓,随着她共同生长一辈子。 到了那时,她又该会如何? 不知道在雨中站了多久,直到有一个佝偻的身影,握着一把雨伞缓缓地走到他的身边。 “王爷,你身体虚弱,不宜淋雨……” 萧廷宴缓缓的睁开眼睛,掩饰掉眼底的哀痛,怔然地看向来人。 “黑翼……” 黑翼全身湿透,当即便将雨伞交给黑羽卫,他掀起湿漉漉的衣袍,毫不犹豫地屈膝跪在萧廷宴的面前。 “王爷……属下愿意跟随云四小姐前往边境……” 萧廷宴低垂眼帘,目光复杂地凝着,跪在他面前的黑衣少年,他突然恍惚想起,十年前的那个雨夜,他浑身脏污爬在臭水沟里,奄奄一息的绝望模样。kuAiδugg “黑翼,此一去恐怕会有去无回……” “十年前本王救了你的命,从未想过,要让你将命还上。你今年十六岁已经长大成人了,你该有你自己的人生路要走……本王既然已经给你自由,你就不该再回来。” 黑翼眼眶发红,他的鼻头酸涩得厉害。 他跪在地上,雨水砸落下来,激起无数泥泞溅在他的脸上。 一颗颗泪水,混杂着雨水顺着脸庞一点点地流淌无声地滑落。 “王爷,你救了我,这辈子我黑翼的命都是你的。你可以不要我,可我却不能忘了初衷。我曾经发过誓的,这一辈子都要守护在王爷身边,护你周全,不让你陷入险境……” “可是……可是,终究因为我的愚蠢,害得你差点死了……”说到这里,黑翼声音里满是哽咽痛苦。 他抬起手来,控制不住地抖着身子掩面痛哭:“是我差点害死了你,如果你真的没熬过那一关,我就是个不可饶恕的罪人。即使我下了地狱,也无法洗清身上的罪孽。” 萧廷宴的手,不可控制的抖了抖,他的喉咙哽咽沙哑着声音说了句:“你也是被人利用了……黑翼,事情已经过去了,本王不怪你……” 黑翼仰头,眼底满是悲痛的看着他,他扑上前紧紧的抱住了萧廷宴的双腿。 “王爷,呜呜呜……我真的错了……是我的错,你怎么能不怪我呢?我大错特错,就算你能原谅我,我也无法原谅我自己。” “是四小姐救了你,是她将你从阎王手里拉回来的……如果王爷你死了,我绝不苟活,可她却救了王爷的命啊。王爷活了,我也就活了,她也同样救了我……不,她救赎的,不止是我的命,还有我的灵魂……王爷,你能懂吗?你能体会这种救赎吗?” 萧廷宴目光复杂地看着黑翼,他没有想到,这个孩子居然是这样想的……他原本冷硬的心,不由得一寸寸软了下来。 他抬起手来,缓缓地放在了黑翼头顶。 “……” 黑翼看着萧廷宴眼底的动容,他激动得彻底泣不成声。 他依旧紧紧地抱着萧廷宴,呜咽哭着:“王爷,我愿意将自己的命补偿给云鸾……这次,无论生或死,即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会陪着四小姐一闯到底……” 即使死了又何妨?他本来就是早该死的人了……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只要他死得有价值,便不会有任何的畏惧。 萧廷宴缓缓地握紧拳头,紧紧地攥着黑翼肩膀的衣服。 这孩子,终究是以这种惨痛的方式成长了。 “属下不在的日子,希望王爷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属下从此以后,不能在你身边尽忠,还请王爷保重。”黑翼说罢,便低头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咚咚咚的磕头声,就像是一声声的榔头,狠狠的敲击到了萧廷宴的心头。 他攥着拳头,喉咙一哽,俯下身搀扶住了黑翼的胳膊。 “起来……” “黑翼,你愿意随四小姐前往边境,本王很是欣慰。经此一事,你终于长大了,既然这是你的决定,本王自然无有不应。只是有一点,本王要提醒你,你要牢牢记住。” 黑翼眼里带着殷切,目光灼灼地凝着萧廷宴。 “王爷……” 萧廷宴深邃的眼眸静静地凝着黑翼,他的手掌紧紧的抓着他的肩膀,那力道很大,大到黑翼都能感觉到肩膀那里传来的一阵阵刺痛。 “黑翼,你要牢牢记住,从你选择跟随在云鸾身边时,她就是你心悦诚服,心甘情愿选择的主子。从此以后,你要以她的安危为首要,就算是死,你都不能背叛她,不能再犯蠢,连累她深陷险境……” “否则,你若是再次犯蠢,本王会亲自将你斩杀,清理门户,彻底了结你的命。” 黑翼的眼底,似乎渐渐地泛起风暴,他哽咽着声音郑重其事的应道:“是,属下必定不辜负王爷嘱托。若是有违此誓,属下定会碎尸万段,不得好死……” 萧廷宴慢慢的靠近他耳畔:“护好她,就是护好了本王……你明白吗?” “去吧,去到她身边……竭尽一切,务必要让她平安回来。” 萧廷宴的话语,深深的刻在了黑翼的心头。 —— 云鸾在雨夜中,一步步走回了云家。 大雨渐渐地停歇,她停住脚步,矗立在云府大门口,门口两侧端坐的两头威武的石狮子,被雨水刷洗一新,她缓缓仰头看着府门上高悬的牌匾。 第78章 行尸走肉 镇国将军府五个字,犹如一把把刀子,狠狠地刺痛了云鸾的眼睛。 镇国将军府?呵,这样显赫的名号,是云家乃至父亲耗尽了百年用血与汗水挣来的,云家的每一份功勋,都是用云家儿郎的命铸就的。 萧玄睿不过是个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的皇子,就因为他出身皇族,就因为皇上忌惮云家的兵权,他们就可以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如此残害忠良,草菅人命吗? 凭什么啊?凭什么他们用血汗换来的功勋与兵权,因为他们的忌惮,就要让他们云家付出惨绝人寰灭族之祸? 他们云家世代忠良,明明都以守护萧家江山为职责,以保护百姓为己任,为什么那些权势滔天的上位者,能够抛弃良知仁义,做尽丧尽天良之事? 她恨,她真的恨啊。 云鸾仰头,一双眼睛发红,忍不住的咯咯笑出声来。 大门口站着的守卫,看到四小姐这副失魂落魄狼狈不堪的模样,他们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询问云鸾的情况。 云鸾置若罔闻,推开他们的搀扶,踉跄着一步步迈过那高高的门槛,进了内院。 凛冽的寒风吹拂而来,激起了她身上的寒意。 她忍不住抖了抖身子,下一刻一个温暖的披风,裹在了云鸾的身上,大嫂担忧的声音缓缓传来。 “小四,你这是怎么了?我刚刚在云雀楼一直等你……谁知宴王却派人告知我,你有事先走了。我这自从回府后,便一直心神不宁的……也让人出去寻你了,半点音讯都没有……你这是去了哪里啊?” “为什么身上全都湿了?下这么大的雨,你也不知道拿伞遮着些……你这风寒刚刚好转,好别因为这一场雨,又要旧病复发了啊。” 云鸾僵硬的扭头,看向满脸愁容的大嫂。 大嫂英气的眉头紧皱在一起,原本明亮的眼眸,布满疼惜。 她用披风裹紧了云鸾的身子,便要带着她前往鸾凤阁,让她先洗个热水澡,赶紧换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 云鸾却反握住大嫂的胳膊,站在原地没动。 她沙哑着声音喊了声:“大嫂……没时间了……” 大嫂听了云鸾这句话,有些惊诧地看着云鸾:“小四,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什么没时间了?” 云鸾紧紧的攥着她的手腕,眼底闪烁得满是悲戚。 “我必须要在半刻钟后出发……大嫂,麻烦你去通知母亲过来,我有话要对母亲说。” 大嫂眼底满是狐疑,她怔愣地看着云鸾。 “小四……” 云鸾眼底满是哀求,她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声音里不禁带了几分哭腔:“大嫂,我求你,赶紧去通知母亲过来好不好?” “求求你了,没时间了。我没时间可以耽搁了……” 大嫂的看着云鸾那双悲痛到黯淡的眼睛,她的心没来由的,漫上几分慌乱。 她连忙安抚云鸾的情绪:“好,我……我去,你别急,别哭。你说什么,大嫂都听你的就是。你先去前厅等着,我这就亲自喊母亲过来……” 云鸾松开了大嫂的手腕,整个人犹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凝着大嫂离去的身影。 大嫂叹息一声疾步离去。 她一边走,心里一边犯嘀咕。 也不知道小四怎么了。这脸色特别的难看,刚刚在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问她,她也不肯说。 看这情况,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大嫂眉头紧锁,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她连忙吩咐下人照顾好云鸾,她则急匆匆地奔向后院。 刘氏彼时正在处理府中事物,她突然见到儿媳妇急匆匆地从外面冲进来,她不由地挑眉,勾唇笑了笑。 “瑛儿,你这急匆匆的是干什么呢?听说鸾儿带你出门了?那丫头带你去玩什么好玩的,吃什么好吃的了?” 大嫂眼底满是焦急,直接走过去,挽住了刘氏的胳膊。 “母亲……我与她是一起出门了,谁知道中途她有事出去了,我没等到小四,就自己先回府了。谁知道,她刚才回府,神色非常不对劲。就像是整个人突然被抽去了灵魂……全身湿透,身上都是泥垢……我让她去泡热水澡,换干净衣服,她不肯去换,哭着哀求我,让我喊你过去。” “她一直在说,说什么没时间了,什么来不及了。我这……我心里听着有些发慌,总觉得事情不简单。母亲,你快点随我去吧……” 刘氏一听,她的心咯噔一跳,哪里还能坐得住。 这个四女儿,是耗尽她最多心思的孩子,虽然这个女儿平日里惹她生气最多,闯祸也最多,她却也是最疼爱她的。 她心里担忧得厉害,二话不说便随着大嫂急匆匆赶往前厅。 刘氏靠近厅堂,一抬眼便看见了云鸾满身脏污,犹如雕塑一样呆呆地坐在那里,整个人仿佛没了往日的鲜活,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刘氏一看云鸾这个模样,她的心顿时狠狠地揪起来。 她疾步迈入厅内,因为太着急,双腿被门槛绊了一跤,差点摔倒。 还好大嫂一直都搀扶着刘氏,这才没有摔倒在地。 刘氏走到云鸾的面前,眉头紧蹙抬起手来,替她整理了一下她耳边湿漉漉的碎发。 “鸾儿,你这是怎么了啊?是在外面遇见了什么人,有人欺负你是吗?你别怕啊,你告诉娘,究竟是谁欺负了你……娘替你报仇。我云家的人,外面那些不长眼的,也该欺辱?简直是不想活了……” 刘氏这话一出,大嫂立即跟着附和:“就是,小四你别怕,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替你报仇去。” 刘氏瞧着小四这情况,怎么不像是被人欺负了。 被人欺负,不该是这种绝望的神色…… 云鸾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涣散的神识,渐渐地回笼。 她掀起眼帘,怔怔地看向满脸关切的刘氏。 她刚刚压制下的泪意,又忍不住涌了上来。 她拼命地将泪意压下去,云鸾别哭,这个时候,哭是最没用的行为,她要保持冷静的头脑,她要想一想,该怎么斟酌用词,将一些事情提前告知她们,让她们有一些心理准备。 【作者有话说】 感谢愛“鑫”“昊”、妖儿两个宝贝打赏的鲜花!还有七猫书友_111510053505、嗯、p、读你、七猫书友_022810010299、心暖怎凉、匕猫、七猫书友_032210052531、月见萌、七猫书友_031210154499、云初祎、七猫书友_031556979910、七猫书友_032499995651、宝宝、七猫书友_010150495157等宝儿们的金币。 第79章 一片冰凉 一旦,一旦父兄他们遭遇了不测的消息传回京都,势必会掀起云家轩然大波。 前世,母亲听到这个噩耗,当场便昏死过去。 她清楚地记得,母亲这一昏过去,云家彻底乱了套……云府上下,乱作一团,大嫂平日不管事,她饶是很快稳定了下来,却根本没有任何头绪去压住府内的那些下人。 于是,有人趁着云府大乱,直接偷了库房的东西而逃。云家积攒了多年的钱财,在那一刻彻底的被掏空。 后来云鸾才知道,是尹白莲买通了云家的下人,让人趁乱将云家的所有银钱掠取一空的,后来那些钱便送到了萧玄睿的手里。 再后来,尹白莲带着人闯入父亲的书房,翻到了通敌卖国的信件,只剩下一副空壳的云府,根本无力面对这灭族大罪。 母亲是云家内院的定海神针,这个定海神针绝对不能倒塌,否则,云家就会是一盘散沙一样,将会溃不成军。 她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能保几个人就保几个人。 通敌卖国的书信,已经被她销毁,韩当与尹白莲也被她关在地牢,萧玄睿根本没法子再将这卖国的罪名,推到云家身上来。 只要通敌卖国的罪名不落实,那么无论是他还是翼王假传陛下密令,斩杀九万云家军的错就无法被掩盖。 到时,即使父兄那里……云鸾呼吸一窒,她闭了闭眼睛,她根本无法接受那种结果。但是,有些事情,她不得不考虑得多一些。 即使父兄保不住,至少云家……镇国将军府还能牢牢支撑着,屹立不倒。 云鸾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再睁开眼时,她看向大嫂,低声吩咐:“大嫂,你去将厅堂门关紧,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半步……” 大嫂看着她眼中的郑重,没有半分犹豫,当即便点头照做。 云鸾紧紧地握着刘氏的手,哑声喊了句母亲。https:/ 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药瓶…… 刘氏一怔,不解地看向她:“鸾儿,这是……” 云鸾打开瓶塞,缓缓地倒出一粒药丸,这个药丸是她之前问王坤要的,没想到居然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刘氏的身体虽然一直很好,很健康,但是她担心,一旦她将实情告知她,她会像前世一样,忍不住当场昏死过去。 为了防止那种意外的发生,她早就将这速效救心丸准备上了。 终究是要走到了这一步。 云鸾深呼吸一口气,二话不说将药丸塞入了刘氏的嘴里:“母亲,这是补药你先吞下去再说。” 刘氏莫名其妙的看着云鸾,她倒不是怕这个女儿会害她,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今日她所有的行为,都透着古怪。 古怪的,让她有些心悸,总觉得似乎真有大事发生。 她没有拒绝,当即便吞下了药丸。 待大嫂让心腹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将厅堂门死死地关上后,云鸾同样给了大嫂一颗药丸。 她盯着大嫂将药丸吞下去。 室内当即便陷入一阵死寂般的沉静,刘氏攥着云鸾的手,都不禁冒了汗…… 她心里似乎,隐隐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她哑声:“鸾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云鸾的眼眸深邃幽深,透着几分悲戚。 她扶着刘氏,缓缓地坐在雕花圈椅上。 她单膝跪地,跪在了刘氏的面前:“母亲,接下来我说的一些事情,可能会超出你的心理承受范围。你可能会不信,但我求你,一定一定要相信我说的话……” 刘氏凝着云鸾那一双泛红的眼睛,她抬起手来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好,母亲听你的。鸾儿你别急,也别慌,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我们一家人团结一心,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我没什么不能承受的。这么多年,走过这么多的风风雨雨,还有什么不能面对的……” 云鸾的声音哽咽,她抿着唇瓣,一字一顿道:“三天后,边境可能会传来八百里加急,他们会说,父亲急功冒进,追敌到黑风峡岭,然后中了敌国的埋伏,致使九万云家军葬身黑风峡岭……” …… 安静,室内死一般的静下来。 云鸾根本不敢抬头,去看母亲与大嫂的反应,她攥着拳头,死死地咬着牙关垂下眼帘。 她的整个身体都紧紧地绷着,就像是一把弧度扩大到极致的弓弦,似乎再增加一些力道,这根弦就要绷断了。 大嫂倒吸一口冷气,眼底满是惊骇,难以置信的看着云鸾。 她捂着自己的嘴巴,久久都无法回过神来。 不……不可能的,公爹从不会为了那所谓的功劳,而冒险领着那么多人去赴死…… 大嫂忍不住地摇了摇头,她不禁红了眼眶:“小四,你……你在胡说什么?” 云鸾满眼都是痛苦,她沙哑着嗓音一字一顿回道:“大嫂,我倒宁愿是我在胡说八道……” 她的眼眸充满黯淡,绝望无神的看向大嫂。 大嫂被她的眼神惊得,控制不住地踉跄后退一步。 她的脸色刹那间惨白…… 刘氏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那么静静地凝着云鸾。 云鸾伸手,去触摸她的手背,触手的是一片冰凉。 “母亲……你……你要多保重。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其他人,不管最后这个消息,有没有准时传入京都,这几日,你都得要稳下来。稳住云家,保住云家的所有人……” “只要你不倒下,我们云家的百年帅府门楣,就不会轰然倒塌。如果……如果父兄他们真的……真的难逃一劫,我们云家的其他人,还要靠母亲你来撑着。只要我们云家,还有一个人活着,云家军不会灭,镇国将军府就不会倒……” 大嫂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她有些失态地扑到了云鸾的面前,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臂。 有些语无伦次地问云鸾:“小四,你在和我们开玩笑对不对?这一切都不是假的,是吗?” 公爹不会出事,她的夫君也不会死,二弟也不会回不来…… 这一切,都只是小四一个人的胡思乱想罢了。 第80章 失态崩溃 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 云鸾知道,这个消息太过震撼,大嫂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接受。 可是没有时间了,即使她不能接受,也得接受。 如果云家主事的男人都没了,将军府只能靠着她们这些女人撑起来…… “大嫂,你知道的,我就算再顽劣,也不敢拿着父兄的生死来开玩笑。如果我所料不差,四天后,这个消息就会传遍整个南储……” 大嫂一怔,眼底满是迷惘……她呆滞着目光,仰头看向刘氏。 “母亲……” 刘氏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都没眨动一下。 可她的脸色,在一点点变得苍白起来。 突然她的身子,忍不住晃了晃,眼前一阵阵眩晕传来。 大嫂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哭声绝望到了极点。 这一刻,似乎天都要塌了。 云鸾有些担心的看着刘氏,她紧紧地握着她冰凉的手:“母亲,你没事吧?” 刘氏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息,冷汗从额头冒出来,不过刹那汗如雨下布满她整个面颊。 云鸾连忙掏出帕子,手忙脚乱地为她擦着脸上的汗水。 刘氏的身体,忍不住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她的视线一点点变得模糊,她就那么怔怔地凝着云鸾…… 眼泪不受控制的,一滴滴往下滑落。 云鸾惊慌失措给她擦眼泪,心痛到了极致,一遍遍喊着母亲,让她冷静。 “母亲,没事的,女儿相信你一定能挺过来的是不是?你可是曾经随着父亲上过战场的女将啊……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狂风暴雨你没经历过,这一次你也一定能撑过来的是吗?” “即使,即使我父兄他们真的没回来……你不是还有三姐,还有我,还有小五可以依靠吗?母亲,就算是为了我们,你也不能倒下,是不是?” 刘氏一直都没有出声,这一刻她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抱住云鸾嚎啕大哭起来。 “啊……啊啊……” 那一声声的哭泣,嘶声裂肺,直接击破了云鸾巩固起的心房。 她忍不住跟着呜咽哭泣起来。 大嫂也扑上来,母女三人抱作一团,就像是个孩子般,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 守在厅堂外的言嬷嬷,忍不住轻轻蹙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居然会让夫人哭得这么悲痛? 她伺候在夫人身边几十年了,从未见夫人如此痛哭过…… 这样破天荒的情景,让她不由得产生几分担忧。 她蹙眉,透过门缝,朝着厅堂内望了一眼,那母女三人紧紧地抱在一起的样子,好似是天塌了一般的绝望。 言嬷嬷的心,猛然一颤,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二十多年前,刘家所经历的那一场浩劫。 她的脸色猛然一变,瞬间惨白。 好在这厅堂四周,早就驱散了下人,除了她以外,再没人听见夫人这样失态崩溃的哭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厅堂里的哭声,渐渐地停息。 哭声的停止,并没有让言嬷嬷松口气,那压抑的气氛,久久不散,一圈圈地积压在言嬷嬷的心头。 厅堂内,刘氏率先停止了哭泣。 她眼底满是死寂,她捏着帕子,替云鸾擦着脸颊上的泪水。 “鸾儿,好孩子,不哭了啊。你别担心,母亲不会轻易倒下的。母亲会撑下来的……你说得对,母亲可是曾经,与你父亲上阵杀敌过的。这一辈子,我什么腥风血雨没见识过?” “我不怕的……任凭再大的风雨,也别想将我给吹垮。” 她的脑海里,不禁想起了二十多年前,刘家遭遇的那场浩劫,顷刻间显赫的将门之家,不过一夜间便家破人亡,灰飞烟灭了。 那时的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失去了太多太多至爱的亲人,如今历史又要再重演一回。 呵,十几岁的她都能稳稳当当地挺过来,如今已是四十岁的她,还能比不过一个小姑娘心性吗? 她所经历的悲剧,她绝不容许,让她的女儿再次经历。 即使将军没了,即使两个儿子没了,但她还有其他的子女,她的孩子们还没死绝呢。 只要不死,她就能挺过一个又一个十年。 云鸾抬头看向刘氏,不过刹那,她的母亲就仿佛衰老了十多岁,她的声音就像是一个跋山涉水历经沧桑苦难的老妪。 “鸾儿,你不必担忧我。想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吧……母亲不会再束缚你……我的鸾儿终于长大了。如今在你的身上,我似乎看到了当年我的影子……”刘氏红着眼睛,目光带着怜悯,轻轻地抚摸着云鸾的头发。 当年的她,也是十六七岁,面对那一场灭门巨变,她也如同现在的鸾儿一样。痛,肯定是痛不欲生的,但是再痛,再难,这条路都要走下去…… 唯有咬牙坚持下去,才有未来啊。 当年她若是没有坚持住,她是不是就没有后来了? 她不会遇见云傅清,更不会为他生下这么多优秀又可爱的孩子们。 二十年的夫妻之情,二十多年的相濡以沫,对她来说很是奢侈了。 无论是她的父亲,还是兄长,夫君还是儿女们,他们都是国家的英雄,他们是为了国家而死,是为了守卫百姓而亡。 她这一生,面临了无数次的生死离别,如今的这一场巨变,又算得了什么呢?不算什么的。 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她就要守住她的孩子,就要替夫君守住这百年帅府的门楣。 云鸾勾唇,凄楚而笑,她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地冲着刘氏磕了三个响头。 “母亲,请你保重……” 刘氏坐在那里,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她佝偻着身子,颤巍巍地将云鸾搀扶起来。 “你放心地去吧,母亲会撑着,会护着云家所有的一切。” 大嫂这会儿也渐渐地冷静下来,她似乎渐渐明白了,小四到底要去干什么了,她眼睛发红,从地上爬起来,紧紧地握着云鸾的另一只胳膊。 “小四,你放心,我也会帮着母亲护着云家。” “你若有机会能够见到你大哥,你就和他说……和他说,这一辈子我不后悔嫁给他……如果还有下辈子,我还要做他的女人,他的妻子。”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七猫书友_032557535348打赏的催更符,安朵児和现实红太狼打赏的鲜花!!还有一缕阳光、柠宁、姜桑、亿星容他、梵翎.、七彩虹云、p、阳阳向前冲、糖唐、yourth.、七猫书友_032550531024、七猫书友_032156531004、七猫书友_021254539756、七猫书友_032598981011、七猫书友_032248509710、等宝贝儿的金币!! 第81章 御赐长枪 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她死都不会离开云家…… 她要和婆婆一起,永远都要守着云家百年帅府门楣。 这是夫君的根,更是她唯一能坚持下去的信仰。 小四一个姑娘家,都能鼓足勇气前往边境,面对那些腥风血雨,她是她的大嫂,如何能输给她这个妹妹? 婆婆的痛,小四的痛,不比她少,她必须要坚强,要让小四安心的离去,不必牵扯家里。 云鸾自然懂得大嫂的意思,她心里感动得厉害。 她的视线再次模糊起来,她鼻头酸涩地点头,哽咽着声音应了。 “好,我会替大嫂,将话带到地。” 大哥能娶大嫂为妻,也是大哥的福分,她的嫂嫂们,都是这世上最好的嫂嫂,这一辈子能与她们成为家人,成为至亲,是她的福分,是云家的福气。 刘氏压下心里的悲戚,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竭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从一开始,她就猜出了鸾儿的打算,所以时间紧急,不能再耽搁了。 她喊了言嬷嬷一声,言嬷嬷忐忑不安地推开门入内:“夫人……” “言嬷嬷,你去我房间,把先皇御赐的长枪拿过来……” 言嬷嬷一怔,她抬头惊诧无比地看着刘氏:“夫人……那把长枪是先皇所赐,你一直都视若珍宝,束之高阁保存了这么多年,如今这……” 刘氏眼眶温润,含笑拍了拍云鸾的手掌:“我早就想把那把长枪,送给鸾儿了。如今,这个时机刚刚好……希望有一天,我的鸾儿能够握着那把先皇御赐的长枪,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言嬷嬷,你去取吧。速度快点,不能耽误了鸾儿上路。” 言嬷嬷见夫人下定了决心,她不再劝阻,当即便应声退下。 云鸾的眼底闪过几分震撼,那可是先皇赐给母亲的长枪,当年母亲在南储是个声名赫赫的巾帼女将。 她与父亲上阵杀敌,为了巩固南储边防,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先皇先是封了母亲为巾帼女将,然后又亲自赐予长枪,给予她无上殊荣。 如今,母亲居然要把这份殊荣赠与她? “母亲,你确定要把那把长枪给我?”云鸾沙哑着嗓音,不确定地问。 母亲一直把先皇御赐的长枪视若珍宝,当初她小时候对那把长枪很好奇,还带着三姐一起偷偷摸过。母亲发现她们的行为,当即便让她们罚跪,她跪了几个时辰,差点没把腿给跪断了。 自那以后,她再也不敢打那长枪的主意。 云鸾没想到,母亲会在这个时候,将那把长枪赠与她。 刘氏压下心中的悲戚,颤着声音呢喃:“鸾儿,那些都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你要寻找你父兄,娘不阻拦你。只不过这一去,是生是死,全凭你自己,若是你能拿着先皇御赐的长枪,也算是多了几分保障。” “那些人,即使再张狂,也不得不忌惮先皇的几分余威,你要记住,不管你父兄是否已经遇难,你都要保护好自己,平安归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母亲当年能从那种困境中挺过来,你也一定可以……” “你可是我刘无双的女儿,你身体里流淌着我的血,自然也拥有与我一样永不服输,坚忍不拔的品性。” 云鸾心底很是动容,她红着眼眶靠近刘氏,最后一次伏在刘氏的肩头撒娇。 “母亲说的是,女儿不会让你失望的。娘……等我回来……” “无论是生是死,我都会带着父兄回家……” 刘氏忍不住哽咽,这一去九死一生,相当于赴汤蹈火一脚踏入了鬼门关的。 她仰头,将眼里涌现的泪意逼退,紧紧地抱着云鸾应道:“好,母亲就在家里,好好的等着你……带你父兄回家。” 戌时初,夜色彻底陷入漆黑。 大嫂扶着刘氏站在府门台阶上,目送着云鸾手持长枪,骑着骏马疾驰而去。 刘氏看着云鸾离去的身影,渐渐地堙灭在夜色中。她疾步走下台阶,张了张嘴喊了声:“鸾儿……我的鸾儿……” 可惜她的声音太小,终究沉寂在这暗黑的夜色中。 北风起,寒凉刺骨的风,吹拂到刘氏的脸上,犹如刀子般的刺痛,让她的面容呈现出几分痛苦。 她承受不住那种痛,不禁弯下身来,身子忍不住慢慢地佝偻颤抖起来。 大嫂脸色苍白地搀扶着她,沙哑着声音问:“母亲,你怎么了?” 刘氏竭力忍着心中的痛,缓缓地摇头:“我没事……没事……” 她一定能撑下来的,一定能挺到鸾儿回来。 她的鸾儿长大了,她肯定能平安归来,无论是生是死,她肯定会将她父兄带回家的。筷書閣 她就守在这里,就在这里等着她的夫君,她的儿子女儿归来。 她素来坚韧,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的走过来,再没任何东西,能够将她给击垮…… —— 云鸾骑着骏马,穿梭在漆黑的夜与寒风中,疾驰到了城门口,远远的她便看见宴王的马车,停在不远处。 为了防止他人怀疑,萧廷宴掀起车帘,冲着她扫了一眼,两个人默契十足,云鸾冲着他缓缓点头。 而后,他们一前一后出了城。 待到城外三里处时,他们纷纷停了下来。 云鸾穿着一身黑色劲衣,头上没有半分装饰,只有一根黑布将长发高高竖起。 白肌黑衣,身形修长,使得她整个人犹如暗夜里,默默绽放的黑色曼陀罗。清丽,妖娆,虽花香清淡幽雅,却有剧毒,若有人无意中沾惹上她的剧毒,此毒无解,只能一点点沉溺在她的毒性中。 萧廷宴下了马车,眸光温润地凝着云鸾。 “此一去,惊险万分,你……多保重……” 他说罢这句,拍了拍手掌,下一刻便有十多个穿着黑甲的黑羽卫,从暗夜里慢慢走出来,依次排列走到云鸾的面前。 “从此以后,你们不再是本王的人……云四小姐将会是你们的主子。你们都要听从她的调令……务必要护佑她的安全……誓死保卫她的安危。” 第82章 你多保重 十个黑羽卫,他们脸上都戴着黑色的半截铁面具,他们动作整齐纷纷屈膝跪在云鸾面前,齐声喊道。 “属下,拜见主子……” 云鸾一怔,她蹙眉看向萧廷宴:“宴王……我只是想向你借人而已,并不是要让他们认我为主。” 萧廷宴知道云鸾会拒绝他,但他已经下了这个决定:“本王的黑羽卫,只有赠与,并没有借给别人这一说……” 云鸾抿着唇角,眯眸双眼静静地凝着萧廷宴无比认真严肃的眉眼。他表面虽然看着很是温和内敛,实则他却是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人。一旦做了决定,任何人都无法更改。 “宴王……既然如此,那我就多谢了。” “你这份厚礼,我收下了。” 她也不是扭捏之人,从选择与萧廷宴合作开始,无论以后发生什么,经历什么,她都必须要给予他万分的信任。 不得不承认,萧廷宴是一个让人非常安心的合作伙伴,她很信任他,信任到愿意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他。 她拼尽一切为他解毒,是她的诚意与决心。 如今这是个黑羽卫,更是萧廷宴的诚意和决心,他们彼此坦荡,不做任何的遮掩…… 这种信任,似乎是与生俱来,根本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就在无形中慢慢地形成。 萧廷宴很欣赏云鸾不拖泥带水的,直爽性格,他勾唇淡淡一笑。 “遇到什么事情,记得及时通知本王……本王随时待命……如果有可能救回你父兄,你不必有所顾忌,就算你要将那些人都杀了,也有本王给你殿后。” 云鸾一怔,眼底闪过几分惊诧看着萧廷宴。 “王爷的意思是……即使我杀了萧玄睿,你也能给我善后?” 萧廷宴嗤然一笑,缓缓颔首:“是,即使你把他给杀了,本王也能帮你平息此事风波……你可以想象,二十年前的十万兵马,二十年后究竟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云鸾不可思议地看着萧廷宴,久久没再说一句话。 她没想到,向来沉稳的宴王,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那语气那神态,好像是狂妄至极,但是却给了她莫大的底气与勇气。 她不知道,宴王为何会这么说,可他这番话,确实让她多了几分安心,似乎他总是有一种,能让她安心放心的神力。 她不禁沙哑了声音道了句谢谢。 虽然他做出了这种保证,但她却不会真的杀了萧玄睿,因为一旦萧玄睿以这种方式死了,皇上与宴王就会开启一场史无前例的战争。整个南储将会陷入混乱…… 到时候,国不成国,家不成家,百姓民不聊生,恐怕再也不能过安稳日子。云家的人,包括她,他们的底线就是不允许南储有任何内乱的发生,他们能抵抗外敌,永远都不会向自己国家的将领出手。 发生内战,是最不可取,最糟糕的一条路。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百姓的安危是他们云家历代的使命与责任。 再说,她也不可能会这么便宜了萧玄睿,就让他这么轻松地就死了。杀人诛心,她要一点点瓦解他的势力,让他眼睁睁地看着皇位旁落他人,让他受尽所有的痛苦折磨…… 萧廷宴趋步上前,靠近了云鸾几分。一阵风起,寒风吹乱了云鸾耳边的碎发,他伸出手来,动作轻柔地给她理了理她耳边的发丝。 云鸾的眼底掠过几分讶然,她有些怔愣的仰头看着对面身形高大的男人。 从前她觉得他身体很弱,特别弱不禁风的那种,可这一刻,她却觉得,他高大的身形似乎也能替她阻挡一些风雨。 男人眸眼温柔,眼底涌动着,她有些看不懂的微光。 “云鸾……请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本王在京都等着你……” 云鸾垂下眼帘,避开他灼灼目光:“会的,宴王,也请你多保重……” 萧廷宴直接脱下身上的披风,裹在了云鸾的身上:“夜晚寒冷,这是本王送你的,北地最罕见的赤狐狐狸毛,再没任何皮毛能比它还能抵御寒风。” 他根本不给云鸾拒绝的机会,他给她系上披风,便转身离开,直接上了马车,让人驱车离开。 那速度快的,好像有人要追他一样。颇有几分,仓皇离开的意味。 云鸾怔愣地抬头,有些迷惘地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一点点消失在夜色中。 原本有些寒冷的身子,因为这狐狸毛的披风,顿时变得暖和起来,她抬手忍不住轻轻地摸了摸那柔软的狐狸毛。 一股淡淡的檀香,缓缓地流窜进她的鼻子。 云鸾第一次披上男人的东西,这种感觉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不过这是宴王的心意,她也很需要这个披风,所以她并没有脱下来。 她压下心里的些许波动,攥着拳头翻身上马。 她扭头凝着萧廷宴离开的方向,低声呢喃:“萧廷宴,谢谢你……” 这一夜,云鸾都在马不停蹄地赶路。 临到天亮时分,天空突然飘起了鹅毛大雪,越到西边走,天气越发寒冷起来。 因为下雪,路上堆积了很厚的积雪,骏马渐渐地吃力,开始跑不起来。又因为赶了一夜路,有些马开始乏力,速度很快便慢了下来。 黑翼一直都没敢往云鸾面前凑,他就怕自己会被云鸾发现,因为之前的事情,他担心云鸾不愿让他跟随,所以他一直都很低调。 如今,他看着云鸾没有停歇的意思,还不知疲倦地继续赶路,他大着胆子向云鸾提议道。 “四小姐,我们赶了一夜的路,人倒是还能撑得住,可这马儿却撑不了,前面就有一家驿站,不如我们稍作停息,再换一匹骏马赶路吧……” “这么长的时间,也不可能不吃不喝的……” 云鸾丝毫不觉得身体有任何的疲累,她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即飞到边境时,可她明白,黑羽卫的提议不是没有道理。 就算人不累,可以不吃不喝,可他们骑的这些马儿,却受不住这样的奔波。 她忍下心中的焦急,按捺住烦躁的情绪,缓缓地点了点头。 黑翼的眼眸一亮,立即通知其他人,前往驿站那边稍作休整。 骑马赶路的时候,云鸾不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可当她下马双脚踩在地上的时候,她的身体才渐渐地产生了一些反应。 双腿那里,因为长时间的磨蹭,已经破皮红肿了。 她双腿一软,险些跌跪在地。 第83章 连夜赶路 黑翼一直都在观察着她的情况,他看到她险些摔倒,立即趋步上前,搀扶住了她的胳膊。 “四小姐,你没事吧?” 云鸾忍不住抖了抖双腿,她咬牙攥着拳头,让自己缓缓站直身体。 自从遇见了萧玄睿,她就很少去军营,很少跟随父亲骑马练武。所以渐渐地,她的武术与马术便荒废下来。 如今想一想,几乎都两三年没有骑马了。 虽然她以前骑马技术挺好的,可这么长时间不骑马,突然骑马赶了这么久的路,她的身体自然会不适应,会产生一些损伤。 她并不在意这些,这些痛,她都能忍住。 她冲着黑翼摇了摇头:“我没事……你赶紧去换马,我们休息一下,补充一些食物,就继续上路。” 黑翼扫了眼她的双腿那里,几乎很快便猜测出了她的窘迫。 他不敢劝她停下来,只得从怀里拿出一个药膏,递给了云鸾:“这个是涂抹伤处的奇效,我们时常受伤,王爷就让神医给我们研制了很多这样的药膏。四小姐为了防止你的情况恶化,属下还是建议你泡个热水澡,把药膏涂上,再继续赶路吧。” 云鸾想也没想,直接摇头拒绝:“不用,我真的没事。” 她推开黑翼的搀扶,直接寻了一个位置坐下,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茶水。 之后无论黑翼再怎么劝,云鸾全都不理。 她觉得,泡个热水澡实在太浪费时间,她哪里有时间耽搁在这里? 这些伤,这些痛算什么,她可以忍受的。 现在的每一刻时间,都是关系着父兄的命……她没时间耽搁。 骏马换了一匹,云鸾匆匆喝了一碗米粥,便重新翻身上马,继续赶路。黑翼他们这些黑羽卫,倒是还好些,毕竟他们随着王爷在北地,这样的日子,他们时常经历。 黑翼就是怕云鸾坚持不住,可云鸾的毅力与坚韧,到底还是让他刮目相看。 接下来的一天一夜,他们几乎都没怎么休息,除了换马如厕外,他们没有耽搁一点点的时间。 不知不觉,他们便在大雪中几乎赶了一大半的路程。 再一次黎明拂晓时,大雪终于停歇,他们沐浴在晨间的暖阳下,驱马入了距离边境有两百里的茂县县城。 骏马的体力到达了极限,所以他们寻到了一个客栈,黑翼立即让人去换马。 云鸾下了马,有些浑浑噩噩地寻了一个位置坐下。 两夜一天的赶路,几乎达到了她体力的极限,又加上她双腿那里的破损越来越严重。 她隐隐感觉,双腿间似乎肿胀了起来,那灼热的感觉,一阵阵的席卷上来,让她整个身体都开始有了抗议。 一开始腿间的热,渐渐传遍全身,现在她身上时不时的就会一阵热一阵冷的。 她知道,自己似乎有些发烧了,现在她的意识就有些昏沉,她是咬牙才撑到现在的。 云鸾觉得,不能再这样硬撑下去,否则即使她有再大的毅力,这身体达到极限,她也会撑不下去的。 到时候,她若是一病不起,岂不是真的赶不到边境了?眼看着距离边境还有两百里,两百里的距离,他们大概傍晚时分便能赶到。 这种关键的时刻,她决不能出什么岔子…… 云鸾当即便喊了一个黑羽卫,让他去请大夫。 黑羽卫听命而去,黑翼眸光闪烁,什么都没说,主动将药膏放在了云鸾的面前。 “四小姐,我让店小二先为你准备一些热水,你泡一泡热水澡吧。” 云鸾抬起眼眸,这才看清楚了黑翼的眉眼。 黑翼怕被她认出来,他连忙低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云鸾看着这少年的眉眼,总觉得有几分熟悉,可他带着黑色的铁面具,她也看不到他的样子,她的注意力也不在黑翼身上,所以她没有继续探究。 她应了一声,道了句谢谢。 黑翼便立即转身,去吩咐店小二备热水。 热水备好,云鸾入了屋内,她缓缓地褪下身上的衣物…… 双腿间早就红肿起来,似乎隐隐泛着脓血,她伸手轻轻的触碰一下,都觉得生疼生疼的。 她忍不住低声呻吟一声。 黑翼守在门外,听到这声呻吟,他的心轻轻一颤,沉声问了句:“四小姐,你没事吧?” 云鸾连忙咬牙压住声音:“我没事……” 而后,她忍着疼痛缓缓地入了浴桶。 当微烫的水,触碰到那破皮的肌肤时,又是一阵钻心的疼传来,云鸾死死地咬着嘴巴,攥着拳头生生将疼痛忍了下来。 她再没喊一声疼,安静得好像一抹空气。 黑翼站在门口,眼底涌动着钦佩的暗芒。 这一辈子,除了王爷,他没佩服过任何人,现在他想,他有了第二个钦佩的人。 云鸾虽然是女子,行事却如男子般不拘小格,丝毫没有女子的那些扭扭捏捏,矫情做作。 她无论做什么事,似乎都是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 女子身,却拥有一副男儿气魄。不愧是云家人,不愧是将门之后,往昔的那些误解,随着这些日子的相处,已经荡然无存。 传言多半有假,像四小姐这样英姿飒爽的女子,怎会是痴恋睿王的花痴呢? 云鸾在屋内泡热水澡,可不知道黑翼心里复杂的思绪,一开始伤口是火辣辣的疼,到了后来,那疼痛渐渐的消散几分,身上的冷意也被热气蒸得,一点点的褪去。 不知不觉,额头出了一些汗。 她靠在浴桶旁,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 还没眯半刻钟,她警觉地一下子清醒过来,她连忙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她可真是太大意了,居然睡了过去。还好及时醒了,并没有耽误时间……她不敢再继续泡下去,当即便从浴桶里站起身来。 她擦干了身上的水,拿了药膏涂抹到那些伤处。 她穿上干净的衣服,刚刚推开门,黑翼便端着一碗汤药,递到了她的面前。 “四小姐,这是郎中开的治疗风寒的汤药,你喝了吧。喝完我们就立刻赶路……” 第84章 暗中勾结 云鸾眼底闪过几分动容,她没想到这个黑羽卫居然会这么贴心,安排事情面面俱到,基本上不用她操什么心。 萧廷宴有这么一个得力的属下,居然也舍得将这样的属下送给她,可想而知,萧廷宴是真的想要帮她。 云鸾淡淡抿唇,道了声谢谢,接过汤药仰头一饮而尽。 黑翼盯着她将汤药喝完,当即又将王爷的那个狐狸毛披风,披到云鸾的身上。 云鸾不禁感慨,这黑羽卫真是太贴心了,服务太周到了。 她不由自主地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黑翼的动作一顿,当即便低头沉默。 云鸾见他不想回答,倒也没有强迫他,她率先出了房间,抬脚便朝着外面走去。 “走吧,出发……” 外面楼下,其余的黑羽卫早就整装待发,云鸾翻身上马,一扬马鞭他们便骑着骏马疾驰而去。 因为眯了那么一小会儿,云鸾的精神又回来了。 黑翼给的药,效果很不错,她似乎感觉不到任何的疼意了,风寒也因为泡了个热水澡,喝了汤药而彻底的痊愈。 这一赶路,他们没有再做任何的停歇。 一口气直接到了边境,马不停蹄地入了边境城池…… 他们入了城,天色才刚刚昏暗下来,云鸾算着时间,一颗心不由得安定几分,这个时间,萧玄睿的计划应该还没开始吧? 云鸾坐在马上,从怀里掏出一张边境地形图。 黑翼驱马靠近,淡淡扫了眼,他眼底当即便闪过几分光芒:“这是边境地图……” 云鸾缓缓点头,当时她凭借记忆画出了两张图,其中一张图交给了大哥,这张图她则自己留着了。好在,有备无患,这张图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kuAiδugg 她看着地形图,指了指城北的方向:“南储军营,应该是在那边……” 南储大军向来都是驻扎在城池外围,即使军队与敌国打起来,也不会殃及这城内的百姓。 南储大军营帐的西面,矗立着高耸的山峦,很好地形成一个防护的屏障,阻隔了敌国的入口。 而东面就是黑风峡岭,黑风峡岭两面环山,唯有出入南北口,才能进入峡岭。更令人觉得惊奇的是,入口南面很是宽敞是一马平川,而北面出口则狭窄崎岖,仅两个人环抱,就能将出口挡住。 所以,黑风峡岭的出口,南储将士都会用一块巨大的石头,将北面的出口挡住,彻底堵截敌国通过这个出口入侵。 东西两面是山峦峡岭,都是堵塞无法畅通经过,唯有中间这条路,敌国才能带着大军前来宣战对战…… 也正因为如此,前世萧玄睿才会以黑风峡岭为借口,昭告天下,敌国战败,敌国将军率领几万残兵狼狈跑入黑风峡岭,她父亲为了擒拿敌国将军立功,带领九万云家军追击进入黑风峡岭。 却不想这黑风峡岭,早就被敌国设下埋伏。他们进入峡岭,遭到了敌国暗算,这才致使九万云家军全数葬身峡谷。实际上,是他假传皇上密令,联合几个副将,利用二十万大军,堵截住九万云家军,将他们坑杀在峡岭。 后来,萧廷宴从书房翻出那封通敌卖国的书信,不是为了给天下人看的,只是私下呈现给皇上看。 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皇上知道,他为什么要假传陛下密令,狠心坑杀九万云家军。他冒险做这一切,全都是为了让陛下知道,她父亲通敌卖国,早已背叛了南储,如果不将云家军坑杀殆尽,那么南储将会彻底覆灭。 萧玄睿来了个先斩后奏,皇上即使心里有疑惑,但是萧玄睿为他除了一个心腹大患,解决了一直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利剑。 所以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轻轻地将此事揭过,任由萧玄睿一人,将这件事盖棺定论。 所以到后来,云家的那些妇孺,才暂时没被处死,云家也没被抄家灭族。云鸾还能有机会,进入睿王府,成为他后院女人中的一员。 思及前世种种,云鸾攥紧了手中的图纸。 她已经全数摸清了,萧玄睿的意图与阴谋,便连他接下来,该怎么行事,都在心里推算了千遍万遍。 萧玄睿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尹白莲已经暴露,韩当将通敌卖国的书信放入父亲的书房已然失败。 他更不知道,宋城的事情已经被她知晓,而魏明则是被她杀了。至于他那个赌坊,那里面的所有人,也全都被关押了起来。 这一切的人事,她全都拢在了手中,只待此事一了,回到京都城,对于萧玄睿的审判,便会正式开始。 云鸾摸清了城池与军营的位置,她便将图纸放入了怀中。 她勒紧手中的马缰看向黑翼,沉声命令:“即刻出发前往军营……我们随机应变……随时听我号令。” 黑翼与其他黑羽卫纷纷应声。 而后,他们便扬起马鞭,狠狠地抽在马屁股上,朝着北面驻扎的军营疾驰而去。 谁知,他们刚刚冲到北面的城门口,云鸾便看见门口乱哄哄一片,无数百姓与官兵纠缠在一起,那些兵士推搡那些百姓,厉声呵斥让他们后退…… “这边是军营重地,不许闲杂人等靠近这里半步,否则格杀勿论……” 百姓们听着军营那边擂鼓震天的响动,他们眼底满是焦急,急切地询问。 “官爷,我们不是想找事,我们就是想问一问,军营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从早上开始,我们便听见打打杀杀的声音……怎么这都到了傍晚,还没停歇啊?” “镇国将军不是素来战无不胜吗?我们与梁国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从未输过,这次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仗为何会打这么久?” “难道说,梁国攻进来了?你们这些三十万大军都抵挡不住了?” “是啊,那我们这些百姓,岂不是要赶紧收拾行囊逃生去了?” “军爷,请你们给我们一个准确的答复啊,我们不想死啊。这家有老,下有小的。” 那些拦截百姓的士兵,互相对视一眼,他们眼底纷纷闪过暗芒。 他们朝着那些百姓呵斥了一声:“胡乱猜测什么,我们南储怎么可能会败给梁国呢?” 第85章 太不要脸 “晌午的时候,我们的将士就已经将梁国打了个落花流水,狼狈逃走了……” 那些百姓眼底全都是不相信,此事肯定另有蹊跷。 这一天,军营这边的动静就很大,闹得他们人心惶惶,总觉得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这是事关他们性命安危的大事,他们自然不能坐以待毙,肯定是要来问问清楚的。 “这怎么可能?既然晌午就将梁国给打走了,那……那为何到现在还有金戈之声,擂鼓号角震天的动静……” “是啊,这哪里是停止了战争啊,这分明是正在进行着激烈的决斗?” 百姓们又都开始嚷嚷起来,非要让他们给一个合理的解释与说法。 那几个军士,眼看着应付不过来。 突然有一个身穿铠甲的将士,提着一把染血的刀剑,从众多士兵中走了出来,他浑身散发的血气,惊得那些百姓,纷纷踉跄后退。 “啊,好多血啊。” “这不是早就结束了战争吗?他这身上的血,分明是刚刚才沾惹上的……” “是啊,是啊。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我们要见镇国将军,以前每次结束了战争,镇国将军都会出来,安抚我们这些百姓的心。” “对啊,让镇国将军出来,唯有他出来告知我们真的打败了梁国,我们才能相信。” 这些百姓即使有些害怕,却还是一个个举起拳头,冲着那些士兵喊道,这边的百姓不相信任何一个将士,他们只相信镇国将军。 镇国将军是他们的依靠,是他们最信赖最敬重的大将军,他一句话就能彻底安抚了慌乱的民心。 那个穿着染血铠甲的将士,举起染血的刀剑,红着眼睛大喝一声:“各位,听我说……我是镇国将军身边的副将,我叫韩琦……晌午时分,我们是打败了梁国,可梁国人却逃向黑风峡岭……将军为了追敌,带领着九万云家军进入了黑风峡岭。”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们还未可知……但是镇国将军的本事,你们肯定是知道的。他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战无不胜,这一次他定也能斩了敌国将军的头颅,凯旋而归的。你们不要慌,也不要乱,我们一起等着将军凯旋而归……” 韩琦的这声大喝,倒是很好地安抚了百姓们惶惶不安的心。他们自然是认识韩琦的,这是镇国将军的副将,以前他们是在将军身边见过的。所以,他们一听韩琦这样解释,顿时安静下来,放下心来。 韩琦看着慢慢散去的百姓,他眼底掠过几分暗芒。 他不由得在心中冷笑一声:呵,凯旋而归?这一次,云傅清恐怕再也回不来了吧?让他一人,风光这么多年,怎么着也该轮到他们这些配角了吧? 韩琦抬头,望向黑风峡岭的方向。 整整四个时辰过去了,翼王殿下应该已经将九万云家军斩杀殆尽了吧?算算时间,快了,快结束了…… 他正在出神间,突然一阵劲风,冲着他面门袭来,韩琦一惊,他连忙闪身躲过。 云鸾骑着骏马,一手抓着缰绳,双腿一夹马腹,手握长枪狠狠地砸在马屁股上,骏马嘶吼一声前蹄扬起,蹭的一下子跳跃起来,越过那些百姓与士兵,直直地冲着韩琦扑去。 一人一马,一马当先,似乎合二为一,直接逼得韩琦踉跄后退,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待他稳住自己的身影时,突然他的手背被锐利的兵器狠狠砸了一下,叮当一声脆响,手中的刀剑顿时滑落掉在了地上。 韩琦大惊,他捂着手背,惨白着脸色看向来人。 待看清楚了云鸾的面容时,他眼底满是惊诧,忍不住的惊呼一声:“四……四小姐,你怎么来了?” 云鸾的眼底满是冷意,韩琦刚刚的神色,她尽收眼底,不用多猜,她就知道韩琦这辈子还是背叛了父亲。 他刚刚那一抹转瞬即逝的冷笑,被她看了个清清楚楚。 像这样背叛了她父亲的狗东西,她怎么能轻易放过他? 云鸾握着长枪,毫不客气地朝着他胸口戳去。 咚的一声,韩琦被砸到胸口,猛然吐了一口血出来。 他膝盖一软,当即便跌跪在地。 他抬起衣袖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满脸怒容地抬头看向云鸾:“四小姐,你这是干什么?一来就趁我不备,朝我出手……看你这架势,是要杀了我吗?” “我可是云家军的副将,我可是将军的心腹,我们都是一家人,你何苦要如此伤我?”httpδ:/m.kuAisugg.nět 云鸾冷然一笑,眼底满是嘲弄与讥讽。 “一家人?呵,韩琦你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你觉得你刚刚那番说辞,能哄骗得了那些百姓,能哄骗得了我吗?” 她骑着骏马,欺身逼近韩琦,握着长枪,长枪锋利的尖头,狠狠地抵在了他的心口。 “说……我父亲在哪里?” 韩琦躺在地上,一时间居然被云鸾先发制人,牵制住了命脉,他动弹不得,只能受制于云鸾。 “我……我刚刚不是说了嘛,将军带着云家军前往黑风峡谷追敌去了。这会儿,估计已经擒了梁国的主帅回来了。四小姐如果想见将军,那就给我去主帐吧……” “四小姐我们是一家人,你对我肯定是有什么误会。等待会见了将军,我们将事情说开就行了。你年纪小,这么失礼对我,我大人大量,自然不会与你多做计较。你还是我看着长大的,就像是自己孩子一样……做长辈的,不会怪罪小辈的……” 他说着,便动了动身体,想要起身。 云鸾的面色一冷,她将长矛毫不犹豫地抵进了韩琦的胸膛。 长矛的尖头是玄铁所制,玄铁不但坚硬锋利,还能削铁如泥,韩琦身上穿着的防护铠甲,如何能抵挡住玄铁的威力? 云鸾一用力,那玄铁的尖头便捅破了他的铠甲,直直地刺入他的肉里。 韩琦痛得脸色一阵惨白,眼底满是惶恐,难以置信的看着云鸾。 “你……你今日真的要杀死我吗?云鸾,我可是你父亲的副将,可是你的长辈,你怎敢如此待我?” 第86章 天衣无缝 周围的士兵,想要上前解救韩琦,皆都被黑羽卫压制住,根本无法近身。 云鸾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韩琦,她眼底是一寸寸冰冷至极的寒芒。 现在的她看着韩琦,就像是看一个命如草芥的蝼蚁…… 只要她稍微再把长矛抵进韩琦的胸膛半寸,就能捅破他的心脏,扯出他五脏六腑里的肠子。 “韩琦,我既然敢闯到这里来,自然是已经知晓了一切真相。你以为,你还想拿哄骗三岁小孩的话,来应付我吗?我倒数三个数,如果你不肯说实话,我立即要了你的狗命……”云鸾抿着唇角,冷着声音开始倒数:“三……二……” 韩琦看着她认真的眉眼,一开始不害怕的,如今他的小命都被握在她的手里,惧怕惶恐一瞬间涌上心头。 云鸾眼底的杀意,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知道,为什么云鸾会知晓了真相,他只知道如果他再犹豫下去,不肯吐出实情,恐怕云鸾真的会杀了他。 就在云鸾的倒数喊到一的时候,韩琦连忙出声:“别,别杀我。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将军他……他四个时辰前,便带着云家军入了黑风峡岭。翼王,翼王他……早在黑风峡岭里,埋伏了二十万大军。将军他……他回不来了……” 云鸾倒吸一口冷气,她没想到事情居然比前世早提前了几个时辰,四个时辰……这么长的时间,她父兄现在,到底是死是活? 她的眼前一晃,险些昏厥过去,但她清楚她这时候不能闭眼……她死死的咬着牙关,眼底闪过几分戾气,大喝一声:“韩琦,你个畜生……你去死吧。” 她毫不犹豫地,将长枪抵进了韩琦的胸膛,韩琦啊的一声,惊恐大叫,只听得噗嗤一声,那是钝器刺入血肉的声音。 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仰头看着云鸾。 云鸾的眼睛眨都没有眨一下,干净利落地拔出长枪……长枪一拔出来,那鲜血便喷溅出来。 韩琦捂着胸口的鲜血,躺在地上不断地抽搐着身体,渐渐的他没了呼吸。 他瞪大眼睛断了气,他死都不愿相信,自己有一天居然会死在云鸾的手上…… 旁边的将士,眼睁睁地目睹着云鸾,将韩琦一剑斩杀。他们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久久都无法回神。 “云四小姐,你……你杀了韩副将?” “他可是将军的副将……你怎能杀了将军的心腹?” 云鸾端坐在马上,冷眼扫视着那些还被蒙在鼓里的军士,她看着他们身上佩戴着云家字样的袖章,这些人都是云家军的人。 “各位将士,韩琦早就背叛了我父亲,如此狼心狗肺的东西,实在是死不足惜……” “如今,我拿着先皇御赐的长枪,斩杀叛贼,有何不可?” 那些军士全都惊呆了,他们睁大眼睛凝着云鸾手中的长矛:“这是先皇御赐的长枪?” “啊,难道是将军夫人的那把长枪,给了四小姐?” “四小姐千里迢迢跑来边境,难道真的出了什么事?” “我刚刚好像隐隐约约听到,翼王带领了二十万兵马,正在黑风峡谷堵截坑杀将军与云家军……” “不是吧?这怎么可能?” “翼王为什么要坑杀将军与云家军?” 云鸾举起长矛,只凝着那些身上佩戴袖章的云家军,她振臂一呼:“各位将士,你们都是云家军,是我的父亲一手组建的。如今,我父亲正在遭遇危难,你们速速与我赶到黑风峡岭,搭救父亲。如果再晚,恐怕来不及了……” 她若是仅凭十个黑羽卫,根本无法闯入黑风峡岭,无法救下她的父兄,她唯有说服更多的将士,更多散碎的云家军,凝结出更大的力量,才能有机会成功搭救出她的父兄。 云家的人,云家军素来的无条件服从与跟随的。 所以云鸾这么振臂一呼,那些云家军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响应云鸾:“四小姐,我们相信你,我们跟你去救将军,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我们愿意跟随……” “兄弟们冲啊,我们一起去救将军。将军若是死了,我们南储可就全完了啊。” “对啊,我们一定要将将军救回来。” 云鸾的眼角,隐隐发烫,她想,这或许就是云家的威望与力量,只要她云家人还有一人,只要云家人就这么振臂一呼,肯定还会有人,愿意跟随云家人,不管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们都在所不惜。 她哽咽着声音说了句谢谢,便抓着缰绳,驱赶骏马,朝着黑风峡岭冲过去。 这一路上,越来越多的云家军,在她身后集结。 众人一听,有人要加害将军,坑杀将军,他们当即便顾不得其他,纷纷尾随上来。 这些年,云傅清很得军心,不但是云家军,便连那些普通的将士,一听镇国将军出事了,他们也纷纷响应,跟随着云鸾朝着黑风峡岭冲过去。 —— 时间回到四个时辰前。 黑风峡谷。 云傅清带领云家军,成功击退梁国士兵,将他们打得狼狈逃窜而去,可他们却闯入了黑风峡岭逃生。 翼王见此,便建议云傅清带领云家军乘胜追击,进入黑风峡岭。 云傅清一开始强烈反对,黑风峡岭三面环山,地势陡峭,根本不宜作战,最重要的是若是敌国有埋伏,他们一旦进入就必死无疑。 谁知,翼王二话不说便拿出一道密令,强硬着态度,逼迫他不得违抗圣上旨意,务必要将梁国主帅活捉。 云慎一直都记着云鸾的提醒,他曾试图提醒云傅清。 可云傅清无法忤逆帝令,所以他明知进入黑风峡岭,可能会遭遇意想不到的危险,他还是带着云家军闯了进来。所有的道理他都懂,但在圣上密令面前,他没有其他可选择的余地…… 九万云家军速度进入黑风峡岭,谁知道他们刚刚全都进入峡岭,他们进来的入口,便被人彻底堵死。那一块块大石头,牢不可摧,他们无法撼动半分。 “将军,我们的入口,被人从外面封死了……” 云家军有些人,开始慌乱起来。 “啊,翼王这是要干什么?” “是啊,他为何要让人将入口封死?” 云傅清的脸色,陡然一变,他的心突突一跳。云慎走到他的身边,低声说了句:“父亲,恐怕我们今天要有去无回了……” “我们只知道提防睿王,却没防备翼王……看来,翼王他才是真正要害我们的人。” 第87章 满眼悲戚 云傅清怔愣地看向云慎,不过刹那间,所有的事情他全都串联在一起:“翼王是睿王的人?从一开始,他们就已经在暗中勾结了?” 云慎握着拳头,缓缓地点头,他面上掠过几分凝重,还没开始勘测这四周的山峦地势情况……南面那边的出口,便涌入密密麻麻的士兵,他们拿着兵器穿着南储的军服气势汹汹地冲着他们涌过来。筷書閣 厮杀一触即发,气势浩然,地面激起一阵尘土。 云家军在尘土飞扬中,看清楚了那些朝着他们冲过来的将士,他们彻底的慌乱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那些士兵,可都是我们南储的人……” “是啊,是南储的军队,不是梁国的人……” “这是要干什么?怎么自己人要打自己人吗?”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所有的云家军彻底乱成一团,云傅清的脸色难看至极,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还没反应过来,突然有人在他耳边冷笑一声,他的身子一颤,僵硬着脖子扭头看去。 云慎突然大喝一声:“父亲,小心……” 他拼了命地扑过来,由于距离原因,他根本就来不及护着云傅清。 云傅清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黑影,他偏头躲过,却避不开那朝着他砍来的弯刀。 扑哧一声,弯刀砍上他肩胛处……剧烈的疼痛,顿时席卷而来。 云傅清倒吸一口气,满眼惊骇地看向偷袭他的人:“刘帆……怎么是你?” 这可是他的副将,他最信任的兄弟—— 副将刘帆握着弯刀的把柄,眼底带着冷意,凝着云傅清:“云傅清,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去死吧……” 他一脚踢上云傅清的胸膛,将弯刀拔了出来。 无数的鲜血从云傅清的胳膊上喷溅出来,云傅清倒退几步,堪堪稳住了身形。 他捂着流血的胳膊,脑袋轰隆隆作响难以置信地看着刘帆:“你……你居然背叛了我?”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多年的兄弟,多年出生入死,他想不通,他为何要背叛自己,为何要斩杀自己? 刘帆眼底满是狠意,根本不回答云傅清的问题,他提起染血的弯刀,再次朝着云傅清砍去。 云傅清正想运功抵御刘帆的第二道攻势时。 却发现他全身乏力,根本就提不起任何内力。 他不由得一惊,猛然抬头看向刘帆。 “你对我下药了?” 刘帆冷漠勾唇一笑:“不止是你,你的两个儿子也被下了药,如今他们全都内力尽失……云傅清,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他说着,便举起弯刀,朝着云傅清的脑袋劈过来。 云慎的脸色变得铁青,他惊叫一声,想要上前阻拦,副将周成便拦截住了云慎,与他缠斗在一起。 云慎身上乏力,根本就使不出内力,他节节败退…… 云傅清眼睁睁地看着那弯刀劈过来,他的心刹那间坠入了谷底…… 云枫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大吼一声父亲。 然后,他就像是一个猛虎,狠狠地撞向刘帆,握着手里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扎入他的脖颈…… 扑哧一声,匕首扎入脖子里。 一刀毙命,刘帆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压在他身上的云枫。 他只想着怎么杀云傅清,怎么都没想到,一不留神居然会被云枫给暗算了。 云枫他也被下药了,他此刻的体内根本没有内力。 可他却忘了,云枫生来就是个大力士,那一身的力气与生俱来,他即使失去了内力,若是拼死却能和他一搏的。 刘帆眼底满是不甘,他怎么就棋差一着,漏掉了云枫这个意外? 他脖子上的血犹如泉涌,即使再不甘心,这一刀致命戳破了他脖颈的血管,不过刹那他便呼吸急促,停止了呼吸。 周成看着断气的刘帆,他眼底满是赤红,狠狠地踹了云慎一脚,云慎慌乱地往后退去。 云枫趋步上前,搀扶住了云慎的胳膊:“大哥……” 周成忌惮云枫,一时间倒也没有再进攻。 他看着躺在地上,瞪着眼睛已经断气的刘帆,他恼怒到了极致。 他冲着云傅清,凄厉大吼:“云傅清,我就知道,你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生。你居然让你儿子杀了刘帆……当年他若不是为了保护你夫人,他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妻子被歹人奸杀?” “你知道这些年,他都是过的什么样的痛苦日子吗?他没有一日,不做噩梦,梦见他的夫人向他索命……我们这些跟在你身边的人,到头来都得到了什么样的下场?王爷说得对,我们终究会死在你手里……” “刘帆死了,下一个是不是就是我了?呵呵呵……原本我还在犹豫,想要救你一命,谁知道你居然能让二公子,毫不犹豫地斩杀了刘帆。云傅清,我们和你最后一丝兄弟情,也在此刻彻底荡然无存……” 云枫抹了一把喷溅在脸上的鲜血,一双眼眸满是阴鸷:“兄弟情?呵……你不觉得可笑吗?早在刘帆举刀砍向我父亲的时候,早在你对我们下药,攻击我大哥的时候。你们与我父亲的兄弟情,不是就已经荡然无存了吗?” “刘帆你是怎么有脸,反过来指责我父亲的?难道不是你们,先背叛了父亲,想要斩杀他吗?难道我们奋起抵抗,反杀你们,就是我们错了吗?我以前从来不知道,周副将你的脸皮居然是这么厚啊。倒打一耙,颠倒黑白的本事,你可真是运用得炉火纯青啊。” “你的脸皮,可真是比这黑风峡谷的山峦还要厚。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你怎配为人?” 周成攥着拳头,怒目瞪着云枫:“我们这一辈子,为了云家,为了将军府的荣耀,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可以说,是我们的家破人亡,我们的血与汗水,才铸就了将军府如今的辉煌……” “呵,有难一起当,有福一起享过吗?我们就是你们云家的一条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你们可曾有尊重过我们一丝一毫?备受尊敬的是云家人,享受荣华富贵的也是你们,我们这些跟在云傅清身边的狗,就算是拼到死,都不会有他那么风光。” 第88章 必死无疑 云枫忍不住呸了一声,这周成可真是太不要脸了。 他们居然还想和父亲并驾齐驱?难道他们是想,父亲将镇国将军让给他们坐,将镇国将军府让给他们住,他们才能知足,才能不再产生怨怼吗? “我呸,难道不是你们贪得无厌,想要踩着我父亲,因为一些权力富贵想要往上爬吗?你们是付出了很多,可我父亲,对你们的大恩,你们怎么从来不提?如果没有我父亲,你们如何有机会进入云家军,如何有机会上战场与敌人厮杀……从而屡立战功?这些年,父亲可从没亏待过你们……” 云慎眼底亦是掠过几分寒霜:“先不说刘帆,就说你周成,我父亲在战场上救了你多少次,你怎么不说?你的眼睛被箭射了一箭,你说那是为保护我父亲而伤的……这话就是一个狗屁,明明是你上战场,武艺不精偏偏要逞能,与那梁国将领决战,不幸遭到了他们的暗算。这与我父亲,有什么关系?” “还有韩琦,如果不是我父亲,他早就饿死了……是我父亲救了他,给了他一个光明的前途。可他却忘恩负义,应该也和你们一起背叛了我父亲吧?你们一个个,全都是狼心狗肺的畜生……” 周成被云枫怼的,脸色青白交加,恼恨到了极致。 他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云枫和云慎这两个小王八蛋给生撕活剥了。 云傅清一直都很安静,他怔愣地凝着刘帆的尸体一言不发。 对于周成与云慎云枫的争吵,他置若罔闻。 云慎察觉到父亲的神情不对劲,他有些担心地走过去,搀扶住了云傅清的胳膊。 谁知,云傅清却推开了云慎,踉跄着扑到刘帆的面前。 他屈膝跪在地上,怔愣地看着已经断气的刘帆。 他抖着手,揪着袖子去给刘帆擦拭着他脸上的鲜血:“刘帆,还记得当年,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吗?你跪在我面前,说要跟在身边,为我效力。你说一身功夫,却遇人不淑,屡屡遭到旁人的针对排挤。如果再没人肯收留你,你就要解甲归田,被逼着放下一身的抱负回家了。” “当时你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我,让我给你一个机会……你给我磕头,磕得头破血流。当时我身边的人,不知道你的底细,全都劝我不要收留你。他们都怕你是敌方派来的奸细……可我不顾他们的反对,执意将你留下来。后来的你,倒也没让我失望……你陪着我走南闯北,立下不少汗马功劳。” “那一年,我们遭到仇家暗算,你为了保护我夫人,牺牲了自己妻子的命。对于这件事,我是一直心怀愧疚的……所以那一段时间,我竭尽全力弥补你,为你找了很多名门闺秀,很多京都贵女。可惜,你伤心过度,没有一个看上眼的……如果可以,我倒宁愿是我的夫人牺牲了……” 那时候的他们,多么意气风华,多么兄弟情深啊。 他们一起上战场,一起喝酒,一起流血流泪。 这么多年,这么多个日夜相伴的岁月,难道这些往昔情意,统统都抵不过那些身外之物,那些虚假的荣华富贵吗? 云傅清的呢喃,终于再也得不到任何的回应,刘帆已死,再说曾经的那些恩怨又有什么意义? 他收回袖子,怔怔地凝着那袖子上的血迹。 沉默良久,他才红着眼睛抬起头来,看向周成。 他哑着声音,一字一顿问。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要背叛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些年,难道我给你们的还不够多吗?你们于我是有恩,可我于你们,难道就狗屁不是了吗?明明你们是贪心不足,一个个地想要越过我……” “哈哈哈……我云傅清自问这一辈子,从没做过任何的亏心事,从来都是坦坦荡荡,为何我最后会落到这么一个下场?”kuAiδugg “你们一个个地背叛我也就算了,却还寻找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难道,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感情,在你们眼里,是一文不值吗?” 云傅清缓缓的闭上眼睛,一行行的清泪,缓缓的从眼角滑落。 心中的悲戚与绝望,犹如蔓藤一样,将他整个人都给彻底的淹没了。 之前鸾儿还提醒过他,这几个副将可能都要背叛他,对他不利,可他不信,宁愿伤了鸾儿,也不愿相信他们会背叛自己。 他将他们看作是生死之交的兄弟,这么多年,他掏心掏肺地对他们好,给予他们一切他能给的。 他亲自出钱,给他们建造府邸,娶妻生子,给予他们他所能付出的钱财与富贵。 可,他给的这些,原来他们觉得还不够啊。 他们不满足于现状,一个个都想骑到他头上,取而代之。 呵……多么可笑啊。他云傅清居然这么没眼光,居然会结交到这些狼心狗肺,薄情寡义的兄弟吗? 为什么一个个都要这么对他? 周成握着拳头,面对着云傅清一句句的质问,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得不承认,这些年云傅清对他们,是很不错。 可是,这些不错,都无法满足他们的野心罢了。 他们也想成为云傅清这样的大将军,也想受到百姓们的敬仰与信任,他们是武将,有这样的雄心壮志,有何错之有? 只要云傅清在这世上一天,就没有他们的出头之日。 今日他们与他诀别,无非就是利益产生了冲突,他们的野心已经不仅仅是昔日向往的那些了。 他们的野心,被人无形中一点点扩大。 云傅清能给的东西,已经不能填满他们心中对欲望的渴求。 刘帆死了,韩琦在外面守着,在这黑风峡岭中,唯有他一人对抗云傅清了,但是他知道,就算是他死了,云傅清也不可能会从这里逃出生天的。 这张大网,早已经部署好了。 天衣无缝,无懈可击,除非云傅清是神仙,是猫妖能够拥有九条命,否则云傅清今日必死无疑了。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要保护好自己…… 他不会让自己像刘帆一样,就这么丢了命。 周成想着,脚步慢慢地往后退…… 第89章 擂鼓号角 云慎突然看到了周成的动作,他疾步冲过去,想要阻拦周成。 谁知,突然一只箭,嗖的一声射向云慎,云慎倒吸一口冷气,仓皇避开那弓箭。 铮的一声,箭羽与云慎擦肩而过,插入了他背后一处山石之上。 云枫的脸色大变,他仰头看向崖顶:“那里有弓箭手……” 众人纷纷变了脸色,抬头看去。 “啊,好多弓箭手……” 密密麻麻的人,手持着弓箭,藏匿在崖顶大石头的后面,峡谷里的人,发现了他们的身影,他们也不再藏匿,纷纷跳上石头。 那些人握着弓箭,捏着箭头,拉满弓对着峡谷里云家军们的头顶。 云家军的眼里,满是惊慌和绝望。 今天这场是死局,他们不可能逃窜得了。 这张网,当真是部署得天衣无缝,就算是只苍蝇,估计都无法逃出生天了。 他们完了,全都完了。 周成因为那只箭羽的助攻,他顺利的退到了那些士兵的包围圈中。 他站在重重人墙里面,缓缓地松了口气。 这一刻他也不想再继续装下去了,再装真的没意义了,而且他也懒得装了。 云傅清现在,已然是被逼上了绝路。 他轻勾唇角,阴翳一笑:“云傅清,实话告诉你吧,你给的那些东西,我们确实不满足。我们早就对你心怀不满了……凭什么你是镇国将军,我们这一辈子,却只能成为你的副将,当你身边的一条狗?” “一开始,我们是没胆子反你的,可是有人给了我们太诱人的好处。只要你死了,你所拥有的一切,都会是我们的。不管是军功赫赫,还是成为受人敬仰的大将军……这南储的军功,不再是独属于你云傅清一人。” “凭什么你一人,就揽了所有的军功,收获天下臣民的心,不给我们这些将士留一条活路?凭什么你要压制住我们,不让我们出头?但凡是上战场,披上铠甲的,不管是士兵,还是将领,谁不会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成为人人敬仰尊敬的大将军?” “你早就该死了,这么多年,你挡了太多人的路。呵……战无不胜的将军王,从今天开始,也该换一换人了。属于我周成的时代,就快要来了……云傅清,你今天是无法活着走出去的。不止是你,包括你背后的这九万云家军,统统都会给你陪葬。哈哈哈……” 云傅清勾唇,凄然一笑:“是谁?是谁布了这么大一个局,居然这么狠毒,要将我,要将九万云家军尽数坑杀在这峡谷?” 周成眼底闪烁着阴鸷:“你觉得是谁?在这朝堂之上,你得罪的人还少吗?五个皇子夺嫡,个个都想拉拢你,结果你呢,你自以为自己聪明,一个不沾。呵,其实在我看来,这才是最愚蠢的行为……” “云傅清你在战场中,确实是个睿智运筹帷幄,百战百胜的好将军。可是对于朝堂上的各方势力权衡,你就是一个瞎眼的莽夫。别人结党营私拉帮结派,你凭什么要独善其身,清高自傲不参与?如此不谙时势,不懂得圆滑进退,云傅清你不死,谁死?”筷書閣 周成的话,锋利犹如一把把刀子,狠狠地戳入云傅清的心头,云傅清的脸色惨白一片,肩胛处的疼痛,在这一刻似乎比之前剧痛百倍。 他抖着声音怔愣地看着周成:“所以,你口中的王爷……究竟是翼王,还是睿王?” 周成看着云傅清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到了这一刻,你还猜不出来,究竟是谁要置你于死地吗?云傅清,像你这么蠢笨的人,到底是如何统率三军,执掌云家军,当上镇国将军的?” “翼王以皇上密令,诱你入黑风峡谷,你明知有危险,却因为圣上密令不得不入。那密令,白纸黑字,货真价实。你倒是说说,究竟是谁要置你于死地?” 云傅清的身子,轻轻的晃了晃,他瞪大眼眸难以置信的看向周成:“你是说陛下?” 周成眼底掠过几分讥讽,他没有反驳,算是默认。 云傅清的一颗心,彻底凉了半截,他难以置信地摇头:“不,我不信……我云家世世代代对南储江山忠心耿耿,我不信陛下要杀我,要坑杀我云家军九万儿郎。” 周成看着他痛苦的模样,这一刻他只觉得痛快至极。 那一股憋闷在心头的嫉恨,彻底地消散于无形。 “忠心耿耿?云傅清,难道你不知道,你……包括你的云家军就是悬挂在陛下头顶的一把剑吗?这把剑一日不取下来,他就不能安枕……” “云傅清,身为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事到如今,你还要反抗吗?”周成恣意大笑。 云慎满眼担忧地看着云傅清:“父亲……” 云傅清的脚步,忍不住的踉跄后退…… 一颗心坠入谷底,心灰意冷到极致。 他低下头去,怔怔地凝着脚下的黄土。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吗?” “哈哈哈……” 云慎一把抓住云傅清的胳膊,他沉声反驳:“不,父亲你不要信他的话,这都是假的。他是故意诓骗我们,让我们束手就擒,乖乖赴死的。我们不能上当……我们忠君为国,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们没有错。” 云枫红着眼睛,身子忍不住的战栗抖动。 “父亲,大哥说得没错……我们忠君为国,不结党营私何错之有?陛下他是圣明之君,他怎会听从奸佞小人的谗言?周成他是故意骗你的……为的便是要让我们心冷,自此丧失了抗敌的决心。” 云傅清忍不住哽咽了一声,他缓缓地抬头看向自己的两个儿子。 他满眼都是悲戚…… 周成脸上升腾的满是杀意……他冷冷的凝着他们父子三人,缓缓的从怀里掏出一个令旗。 他举起令旗,狠狠一挥:“放箭……” 这一声令下,云家军彻底的乱了,他们惶恐不安到了极致。 个个面如白纸,慌乱无比地看着云傅清,看着他们一直以来信赖的大将军。 第90章 死不足惜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啊?” “难道我们就这样等死吗?” “将军……” 云傅清仰头望天,凝着那一支支对准他们的弓箭。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眼底一片绝望,无路可走了,他们彻底被堵截在了死路上。 他们无路可退了,想他忠君为国二十多年,却不想到头来,没有死在战场上,没有死在敌国将领手里,居然会死在自己人手里。 呵呵,何其讽刺,何其可悲啊。 云傅清忍不住咯咯地笑着,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喉间有腥甜涌上来,他忍不住吐了口鲜血。 云慎担忧无比的看着云傅清:“父亲……” 云傅清扭头,眸眼呆滞地凝着自己的大儿子:“慎儿,是我对不住你和枫儿……鸾儿之前,提醒过我,让我注意他们几个,可我……可我愚昧无知,宁愿相信他们,都不相信自己的女儿。” “我……我居然还打了你的妹妹,我居然还打了鸾儿……”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就止不住的疼痛。 如果他死了,他的夫人,他的鸾儿,他的其他儿女,该怎么办?还有慎儿与枫儿,他们都这么年轻,才不过二十多岁啊。 他们的抱负与理想,还没来得及实现啊。 如今,竟然都要葬送到这里吗? 他不甘心啊,不甘心啊!云傅清双腿一软,直直地跪在地上,满眼都是绝望与死寂。 下一刻无数支箭雨便从上空,飞落而降。 云傅清睁开眼睛,压住心底的绝望,立即让云家军开始防备状态,云家军纷纷稳住心神,有条不紊地按照云傅清说的办,他们快速的用盾牌达成了一道防御屏障,抵御了大部分从高空射落下来的箭雨。 但是,这样的地理形势位置,对他们非常不利。 有些云家军还是被弓箭射中,不过半刻,就死了不少云家军。 峡谷里到处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周成站在人墙后面,看着那些一个个倒下的云家军,他眼底没有任何的悲悯与同情,有的只是嗜血的兴奋与激动。 想在他云家军,谨小慎微半辈子,曾经受过的那些屈辱与嘲讽,今日他终于有机会,千倍百倍地讨回来。 云家军从今天开始,将会在他手中,一点点的消失。 云傅清创立了云家军,而他则要亲手毁了云家军,这种感觉令他觉得痛快极了。 这一阵箭雨,射死了不少云家军。 但是却还远远不够,无论这些云家军投降与否,他们都必须得死在这里,一个也不能活着逃出去。 周成眼底闪过几分冷意,又举起手中的令旗,朝着空中一挥。 下一刻,便有白色的烟雾,从上面洒落下来。 漫天的白色烟雾,不过瞬间便笼罩住了云家军…… 云慎看了一眼,当即便惊呼大喝:“这是毒气,将士们,赶紧堵住自己的唇鼻。” 他话音刚落,便撕下自己的衣袖,堵住了口鼻,云傅清与云枫如法炮制,其余的云家军也纷纷照做。 可这毒气太浓烈,有些人还是被毒气侵蚀,当场便倒在地上,全身痉挛战栗,七窍流血而亡。 云枫看着那些死去的云家军,心里满是愤恨与绝望。 他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匕首,眼眸恶狠狠地扫向周成。 周成被人护着,站在对立面,他眼底闪烁的全是狂妄与得意……这一场埋伏,王爷安排得天衣无缝,云傅清没活路了,哈哈哈! 云傅清以及云家军,全都无一幸免,他们全都要葬身在这里…… 云慎紧紧地握着云傅清的手,眼底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父亲,与其这样等死,不如我们扑杀过去,与周成他们同归于尽……” “或许那样,到最后我们还有一条生路。他们的背后可是出口……怎么样都是死,不如拼尽全力,能保多少人,就保多少人。即使我们的尸骨堆成山,能够能送一个人出去,那也是我们的胜利……” 云傅清的心神一震,他红着眼睛看向云慎,这个儿子是最像他的孩子,如果今日他们没有遭到算计,没有被逼入绝路,十年后,慎儿可能就会成为第二个战无不胜的大将军。 可今天过后,这个让他骄傲的儿子,将在这个世上不复存在。 云傅清仰头,绝望痛哭……是他,是他的愚蠢,害了自己的儿子。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啊。 云慎说得不错,只要还有一线生机,他们就决不能放弃。拼尽全力,即使是死,他们也死而无憾了。 云傅清抽出剑鞘的利刃,用刀锋割破了自己的手掌,鲜红的血流淌而出,顺着他的手心,一滴滴跌落在脚下的泥土上。 他红着眼睛看向那些还在苦苦支撑着的云家军。 “兄弟们,无论我们怎么走,都是死路一条……不如拼死,将周成这个叛贼斩杀,以此来祭奠那些死去兄弟的亡灵吧。我们和他们拼了……用我们的血,铺就一条生路,或许还能保住一些兄弟的命呢。” “想我这一生,带领云家军不知道为南储立下多少汗马功劳,我以为,我会死在敌国的将领手里,为国捐躯。可谁能想到,今日我们居然会遭到自己人的算计……就此陨命在这黑风峡谷。” “兄弟们,云某这辈子无法与你们继续走下去了,但愿有来生,我们还能成为兄弟,还能有机会一起上战场厮杀。现在,请你们随我,进行最后一场厮杀吧……” 不少的云家军纷纷低声哽咽哭泣起来,他们很多都是跟了云傅清好多年的老兵,这些年但凡在外打仗,镇国将军都是会与他们同吃同住,犹如兄弟一般。 镇国将军是真的将他们这些人,都当成自己的兄弟。但凡谁遇到困难,谁需要帮忙,只要上报给镇国将军,将军从来都没有让他们失望过。 他们何其有幸,能够在今生,跟随在这么一个有情有义的将军身边? 周成刘帆这些副将,他们贪心不足,明明是自己的野心膨胀,想要取代将军,居然还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是将军对他们不好? 呵,他们一个个的,他们的心全都被狗吃了,成了狼心狗肺的畜生……如果没有将军,他们这些副将,狗屁都不是。 如今,能够与将军拼杀到最后一刻,他们也死而无憾了。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第91章 赤胆英魂 他们至死也要战到最后一刻,前半生他们是为国家而战,今日他们要为自己,为自己的家人而战。 他们要活着回去,要活着与家人团聚,拼劲最后一丝力气,最后一口血…… 许多云家军红着眼睛,他们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扬声响应云傅清。那呼声,震天响地,激起了人心底最浓烈的热血。 “好,我们跟着将军厮杀出去……” “无论是生是死,最后一场拼杀,我们抗争到底。” “将军去哪儿,我们便跟到哪里。无论是碧落黄泉,还是十八层地狱,我们都跟定将军了。” 云枫举起手中的染血的匕首,立即附和:“兄弟们,我们冲啊……” 他率先朝着周成那边冲去,气势如虹,视死如归。 许多云家军都跟着云枫冲向周成,周成见到这幅场面,他连忙收起眼底的震撼,扭头便跑。 好在王爷安排的将士很多,失去了内力的云枫,就算是有一身蛮力护身,他也根本没能力冲破千军万马,拼杀到他面前来。 云慎看了眼淹没入人群的云枫,眼底掠过几分悲痛:“二弟,保重。” 云傅清红着眼睛,凝着带领云家军朝前冲杀的云枫。 “枫儿……” 他的枫儿,生来就是一个将帅之才的,他才刚刚成婚,他的大好人生才开始,可今日他却也要葬身于此地。 这一刻,云傅清只觉肝肠寸断,心就像是撕成了千万块。 他到底是不能回家,不能与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们团聚了。 哈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想他忠君卫国大半生,一腔赤胆忠魂,最后居然会落到这么一个惨死的下场? 云傅清握着手中的刀剑,猩红着眼睛看向前方:“杀……杀……” 而后他便毫不犹豫地往前冲去…… —— 时间回到四个时辰后,云鸾带着集结的几百兵士,冲到黑风峡岭,入口被很多的石头早已堵死,刚刚里面还在厮杀震天,可这一会儿,竟然渐渐堙灭了声息。 云鸾的心,猛然一颤。 她跌跌撞撞地翻身下马,朝着入口奔去,她冲着身后的黑羽卫与士兵大吼:“过来帮忙啊,快点把石头统统都搬开……” 来不及了,真的要来不及了。 为何会这样?她已经拼尽了所有的力量,已经做好了万全的防备,为何事情还是到了这一步? 云鸾的身上,止不住的发冷,她控制不住的发抖战栗。 黑翼连忙带着黑羽卫,试图去搬开那些堵住入口的地方。 可是,这些石头全都被又长又粗的钢钉给钉死了,他们徒手去搬,那些石块固定在一起,根本无法撼动半分。 云鸾眼底满是绝望,她有些无助地一把抓住黑翼的手:“怎么办?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这会儿,她已然心慌地失去了任何的理智与冷静,她满脑子都是父兄惨死的身体与那弥漫浓烈的鲜血。 入口虽然被封死,他们进不去,可云鸾还是能闻见,峡谷里那浓烈刺鼻的血腥味,朝着她的唇鼻扑来。 她通红着眼睛,眼眸里全是血丝。 她崩溃大吼:“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黑翼看着她这样绝望的模样,他眼底掠过几分不忍,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像是刹那间想到了什么。 他立即扭头看向其他的黑羽卫:“立即去准备火药来……这些石头,唯有火药能够炸开。” 那些黑羽卫听了,连忙点头去办。 不过半刻,他们便找到了军营里的火药,并且以最快的速度搬来。 砰的一声巨响,入口处的石头,被火药炸得粉碎。 云鸾的身子一颤,她不顾黑翼的阻拦,慌乱地推开他,头也不回地便冲入了黑风峡谷。 刚刚踏入狭窄的入口,入目的便是一片血红。 那狭小的山道里,到处躺满了云家军的尸体。 云绾的瞳孔萎缩,整个人呆愣在原地,映入眼帘的全都是血色…… 漫天的血色,铺天盖地的冲着她袭来。 黑翼担心云鸾,连忙跟了上来,当他看见峡谷里那些堆积如山的尸体时,他的眼眸闪过惊骇,整个人几乎都傻了。 好多尸体啊……好多血啊。 他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死人。 这不是人间,而是修罗地狱啊…… 黑翼的背后,那些黑羽卫看到这一幕,纷纷都满脸惊骇,他们难以置信的看着峡谷里的一切。 那些士兵全都瞠目结舌,有人直接丢了武器,跌跪在地。 “这是怎么回事?” “死了?居然全都死了?” “不,这怎么可能?这一切,肯定都是我的幻觉。” “天哪,九万云家军啊。九万赤胆英魂啊……” 云鸾这会儿,已然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人的存在了,她跌跌撞撞地冲过去,沿着那狭窄崎岖的山道,一个尸体一个尸体翻过去。 “父亲……” “大哥……二哥。” “你们在哪里?” 尸体堆积如山,血腥味弥漫在峡谷四周,久久不散。 天空中不知何时,竟然缓缓地飘下雪花。 尸体流淌出的血,已成汪洋血海,那鲜艳的血与天空飘落的雪花,融合在一起,似乎漫天洒落的皆是血花。 刺目妖艳,凄楚悲壮…… 这一刻,云鸾似乎都不会哭了。她只觉得,她的眼泪,似乎在这一刻彻底的枯竭了。 人在最伤心痛苦的时候,是已经不会流眼泪了。 她只是盲目,不知疲惫地一个个辨认那些冰冷的尸体,她想要从这些尸体中,找到她至亲的家人。 黑翼跟随在她左右,看着她犹如疯癫了一般,他知道自己劝不住,他只得跟着云鸾身后,徒手掀开一个个的尸体,帮着她寻找她的家人。 其余的黑羽卫见此,也跟着照办。 那些被召集过来的士兵,纷纷都跌坐在地上,根本不敢靠近这峡谷一步,这些尸体,这些血,终将会成为南储刻在耻辱柱上的罪。 云鸾翻找的动作,顿时停止,黑翼察觉到她的异样,连忙走过去。扑通一声,云鸾屈膝跪在地上,她伸手将一个士兵的尸体,从尸堆里扒拉出来。 第92章 鲜血淋漓 她将那个士兵的尸体抱在怀里,揪着自己的袖子,慌乱地擦着那士兵脸上的血迹。 “小四,是你吗?我还记得你……你居然在这里啊,你别睡,你不是和我有了约定吗?你给我雨具挡雨,等你回到京都,我还要请你吃饭呢。你快点醒来,我带你回家……我请你吃饭……醒来,快点醒来好不好?” 可惜,无论她怎么呼喊这个曾经冲着她腼腆笑着的少年,再也不会醒来了。 云鸾只觉得心如刀割,她怔愣地看着他满身的血。 “小四,你知道吗?我的小名也叫小四……大哥二哥,还有三姐,甚至我的两个嫂嫂,他们都喊我小四的。我与你同名呢,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 死寂一般的安静,黑翼眼睛发红地慢慢蹲下身来。 “四小姐,把他交给我,我会好好地安葬他的。” 这个少年,和他的年纪相仿,如果他不曾死在这里,他还会更加美好的未来。 可现在,他的生命,只能终止在这十几岁。 云鸾僵硬着动作,将那叫小四少年的尸体,交给了黑翼,她低声呢喃着:“交给你,交给你,我还要找我的父兄呢。他们那么厉害,他们肯定还没死,他们肯定还活着……” 她踉跄着站起身来,继续去翻找那些堆积的尸体。 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抬头望去,一眼望不到头。云鸾怔愣在站在那里,凝着那满地堆积的尸体,一滴滴眼泪,再也忍不住纷纷滑落。 这些云家军,他们都是十几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啊。他们的人生,本应该才刚刚开始啊,有很多还没成亲呢……https:/ 还有一些刚刚成了亲,还没来得及与自己的妻子亲热,便赶赴战场了,还有的,或许他们的妻子已经怀孕,已经生了孩子。 从此以后,他们的家人,将会彻底失去他们。 他们的母亲将会没了儿子,他们的妻子将会没了丈夫,他们的孩子将会没了父亲…… 九万云家军啊,全歼。 这是一笔多么大的罪孽啊,无论是谁都无法承担这场血债。 入眼望去,全是血……全是血啊。 云鸾的身子,止不住的战栗,冷,好冷啊。 她置身的不是人间,而是炼狱…… 突然,她在一处二米高的岩石处,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扑上了岩石,一具血肉模糊的面容,展露在她面前。 她的心猛然一抖,崩溃喊了一声:“大哥……” 她的眼底满是惊骇,她怔愣地看着大哥断臂处鲜血犹如泉涌般,突突的往外冒。 她的大哥啊,是多么温文尔雅的一个人。 他饱读诗书,文武双全,人人都说,他将来会继承父亲的衣钵,带领将军府继续创造云家的辉煌。 以往,无论她做了多少错事,大哥从不忍心苛责她半句。 他总是温柔地笑着,轻轻的摸着她的头发:“我家小四是个可爱至极的姑娘。” 那只常常摸着她头发的手,荡然无存,再也找不到了。 云鸾疯了似的,翻遍那些尸堆,去寻找大哥的断肢。 可是她找了好久,她什么都没找到。她的心疼痛得早就麻木,她扑回云慎身边,她跪在大哥的面前,朝着他重重磕头:“大哥,对不起,我怎么都找不到你的胳膊。大哥怎么办啊,你会不会生小四的气,你会不会再不理我啊?” “对不起大哥,我对不起你。你说,你要我怎样,你才能原谅我?大嫂还在家里等你回去呢,我来的时候,大嫂还说,她这一辈子从不后悔嫁给你。若是有来生,她下辈子还要嫁给你的……大哥,你如果缺了一条胳膊,大嫂会不会嫌弃你,会不会不要你了?” 无论她怎么哭嚎,云慎都不会睁开眼睛醒来回应她。他早就断了气,随着九万云家军葬身在这峡谷。 “呜呜……大哥你别急,别急啊。小四这就再给你找啊,我一定能帮你把胳膊找到的……你等我,等我……” 云鸾将自己的头,磕得头破血流,她却根本不知道疼似的。 她继续四处翻找云慎那被砍断的一条胳膊,黑翼处理完那个士兵的事情,他一转头便看见云鸾头破血流的,在找一条胳膊。 所有的黑羽卫,全都帮着她寻找胳膊。 可这堆积如山的尸体那么多,他们哪里能找到那条胳膊啊。 黑翼只觉得自己胸腔的呼吸,在一点点地变得稀薄窒息。 这样的惨烈的场景,别说是一个女人了,便是他这个男人,便是他与这些云家军毫不相干的人,看到这惨烈的一幕,都快要崩溃…… 云鸾她……她到底是怎么支撑下来的? 她心里该有多痛,该有多苦啊。 漫天的飞雪,还在不停的下着,那些雪花渐渐地覆盖了那满地的血色与尸体…… 云鸾仍旧不知疲惫地寻找云慎的那条断臂,突然,她又在某个地方停住了动作。 她从尸体堆里,摸到了一个熟悉的荷包。 云鸾的手,忍不住抖了抖。 她将荷包捏在眼前,看着那熟悉的鸳鸯戏水的图案,她紧紧地捂上心口,忍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 “父亲……父亲……” 这荷包是母亲绣的,父亲曾经说过,这是母亲在二十多年前送给他的定情信物。母亲不擅长针脚,那鸳鸯绣的就像是一只鸭子……可就是这样的一个荷包,父亲这一戴,就戴了二十多年。 父亲有多爱母亲,不用嘴说,所有人都能感受出来。荷包那被时常放在手里磨平的针脚,都是父亲思念母亲的证据啊。 云鸾崩溃哭着,搬开那些鲜血淋漓的尸体,视线模糊间,她看见了被长长的刀剑,穿心而过的父亲。 那把扎入父亲心口的刀,是他惯常用的武器…… 云傅清的一张脸,布满血污,那脸庞全都被冰雪冻僵。 他的铠甲几乎与冻僵的身体,融为一体。 云鸾膝行着爬过去,她抖着双手,抚摸着父亲冻僵的面容。 冰寒刺骨,冻得她手指轻轻一缩。 她死死地咬着唇瓣,不敢再大哭,唯恐吵到了沉睡的父亲,会遭到父亲的呵斥。 第93章 九万忠魂 她只轻轻地唤着,声音轻柔到了极致。 “父……父亲。你醒醒……天黑了,这里冷,你要睡的话,女儿带你回家睡好不好?母亲还在家里等你呢,你忍心看她伤心吗?” “你是我们南储,最英勇善战的大将军统率啊,是女儿心中的大英雄,更是百姓们心中的战神啊。父亲,别睡,女儿怕黑,求你醒过来,带女儿回家好不好?” 可惜,南储战神,镇国候大将军早已没了气息。 无论云鸾怎么哭喊,他都没有醒来,给这个他最疼爱的女儿半分回应。 云鸾的情绪,渐渐地开始崩溃。 她手忙脚乱的,将云傅清被冰雪冻僵的身体揽入怀中,她颤着手指,替她擦拭着他脸上的血污:“父亲,你快点醒来吧,别睡了。女儿再也不调皮了,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让女儿喜欢谁,女儿就喜欢谁,女儿什么事情都听你的……” “你不是希望女儿能勤练武功,有一天与你并肩作战,征战沙场吗?女儿以后,会认真练武的,女儿会谨遵你的教诲,女儿会上阵杀敌,保家卫国。捍卫我们云家百年帅府门楣的……父亲,你让女儿怎么做,女儿就这么做。” “我求你,我求求你,你别睡了。天都黑了,我们该回家了。大哥他……他的胳膊,我还没有找到呢。你醒来,我们一起找好不好?还有,还有二哥我还没找到呢,我答应了我母亲,我要把你们都带回家的。一个都不能少,我要把你们都带回家的……” 黑翼的眼眶发红,跌跪在地,他怔愣地看着早已断气的镇国将军,他凝着面容呆滞,已然陷入自己世界的云鸾。 镇国将军府赤胆忠君百十年,镇国将军打了无数场战役,击退过无数个敌军。谁能想到,他最后居然会以这种方式,离开这人世间。 今天的这场血债,将会是南储历史上最大的耻辱与笑话。 天色渐渐的昏暗漆黑下来,大雪还在下,整个峡谷都被大雪覆盖,银装素裹,似乎想要用一场大雪,将这一场人间惨剧给彻底的掩盖起来。 鹅毛大雪纷纷落在云鸾的脸上肩头,她仰起头望着天空,在她眼中,那漆黑的夜空,也被满地血水映照成了刺目的血红色。 飘荡在峡谷的九万冤魂迟迟不散,何人会为他们诵经超度? 他们明明忠君卫国,最后却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九万忠魂,曾经用血铸就了南储江山,他们立下永世不朽的绝世功勋,父亲更是带领着九万云家军,将南储的江山护佑得固若金汤。 可现在因为这场战役,没了,全都没了。 所有的功勋与战绩,血泪与牺牲,全被急功冒进这四个字覆盖。 无论云鸾如何撕心裂肺地吼叫,她都再也唤不回她的父亲。 “父亲,父亲……求你别离开我。父亲,你别走……别走。” 剧烈的疼痛从心口,席卷蔓延开来,云鸾心口剧痛,有血气从下面涌现上来,一口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她的身体,重重地往后倒去—— 一颗颗晶莹的泪水,飞落出来,那泪珠在瞬间凝结成冰,狠狠地砸破地下的血花。 她躺在冰冷的岩石上,就那么双眼无神的凝视着漆黑的天空,天空依旧飘荡着鹅毛大雪,那些雪花一片片,落在云鸾的脸上身上。 这一刻,她的心,似乎都死了。 突然,她听见了远处传来微弱声响,她似乎听到了二哥的声音。 云鸾一怔,她从意识混沌中猛然清醒过来,她坐起身来:“是二哥……二哥……” 她将父亲的尸体交给黑翼。 “你让人保管好我父亲和大哥的尸体……我好像听见了我二哥的声音……这里没有他,他肯定还没死,他没死……” 她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南面的出口而去…… 黑翼连忙吩咐其他黑羽卫,保管好云傅清与云慎的尸体,他跟着云鸾而去。 冰冷的雪花,砸落在脸上,夹杂着冷冽的寒风,犹如刀子般一寸寸地切割着云鸾的肌肤。 云鸾疾步冲向南面入口,她跑得飞快,二哥那微弱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 “周成,我要与你同归于尽你,我要杀了你……” 下一刻,云鸾远远的便看见浑身是血的云枫,握着手里的刀剑,摇摇欲坠地扑向周成…… 周成抬起脚来,一脚踹在了他的胸膛。 “都到这一步了,你居然还能坚持?云枫你这份毅力,可真是让人敬佩啊。如果你不是云傅清的儿子,也许你会有更光明的前途……可惜啊,你是云傅清的儿子,他如今死了,你也注定得死……” 这一脚踹得云枫,毫无招架之力。 他的体力也已然到了极限,他的身体犹如断了线的风筝,狠狠地撞在不远处的山壁上。 而后,他吐了一口血,身体绵软滚落在满是石子的地上。 周成背后站着很多的士兵,他们个个手持着带血的武器,眼底满是嗜血的暗芒,他们的眼中满是杀意。 周成揪出袖子,狠狠地擦了一把染血的刀剑。 他微微侧身,不再看云枫一眼:“来人哪,将他给我剁了,送他和镇国将军,云大公子团聚。” 云枫躺在地上,眼底满是绝望,他闭上眼睛,整个身体都抑制不住的颤抖:“周成,你个王八蛋,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周成嗤然一笑,眼底满是轻蔑:“你既是死了,还能找我寻仇吗?呵,你活着都斗不过去,更何况是死了?” “云枫,下辈子你要投胎,千万别再投胎为云傅清的儿子。无论是什么人,只要和他沾边,都没有好下场的。” “等着吧,待将你杀了,王爷后续,会好好安置将军府的那些妇孺的。你的母亲,你的妻子,你的妹妹,还要弟弟……呵呵呵,他们将会永坠地狱。” 云枫攥着双手,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他一双眼眸腥红,那双眼睛蕴藏着风暴,恨不得要将周成这个混账给生吞活剥了。 第94章 苟活于世 “不……不许你们动他们……即使是我死了,我做成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周成的耐心几乎被耗尽,他敛了嘴角的笑意,冷冷的凝着云枫:“那你就去做鬼吧,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他说着,便亲自举起刀剑,朝着云枫的身上挥去。 云枫别说是反抗了,他此刻便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勾唇凄然一笑眼睁睁地看着朝着他挥过来的刀剑…… 他终于要与父亲大哥团聚了吗? 原本他还想着,再坚持一会儿,为母亲小四她们坚持下去。 可现在,他觉得好累啊,他已经尽力了,他根本无法再坚持下去了。 父亲死了,大哥也死了。九万云家军全都死绝了…… 他如何能苟活于世? 云枫想着,心底一片死寂,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来临,突然他耳边听到了一声爆喝:“二哥……” 云枫的身子一颤,他骤然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便是他的妹妹身穿一身黑衣,手持着长枪,冲着他这里疾驰而来。 哐当一声,云鸾手里的长枪飞出去,直直地戳向周成握着刀剑的手掌。周成猝不及防,根本没想到,会在这时候有人偷袭他。 他的手掌被长枪的尖头刺破,他手里的刀剑,滑落在地。 他踉跄后退着,瞳孔扩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奔过来的云鸾。 “四小姐……怎么是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云鸾将长枪从他手上拔出来,她一脚踢向周成的心口:“去死吧……” 周成快速反应过来,闪身一躲,躲过云鸾踢过来的脚。 他忍着手背的疼痛,抖着手握起长剑,咬牙切齿地欲要反击云鸾:“我今天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死……” 他说着,正要对云鸾出手时,黑翼握着刀剑,疾步冲到他面前,抬脚踢向他的手腕。 只听咔嚓一声响,这一脚直接将周成的手腕骨头给踢碎了。 周成脸色煞白,他丢了手中的剑,连忙捂着自己疼痛的手腕。 他抬头,气急败坏地看向戴着铁面具的黑翼。 “你他妈的是谁,你居然敢伤我?找死吗?” 黑翼冷漠地勾唇一笑,动作快速的点住了周成的穴道。 周成的身手,和黑翼完全没有可比性。黑翼的武功,早已修炼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周成在他面前,就像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鱼虾。 那些士兵看着周成被生擒,他们拿着武器便想冲过来,黑翼从怀里掏出匕首,锋利的刀剑,抵在周成的脖颈。 他一双眼满是戾气,冷冷地看向那些黑压压的将士:“我看谁敢冲过来?若是敢再走近一步,我立即要了他的命……” 周成吓坏了,连忙崩溃大叫:“别动,你们都别动……退后,都退后。” 他可不想死啊,云傅清死了,云慎死了,属于他的时代马上就要到来了,他的好日子还没开始呢,他怎么可能就这么甘心死了。 一时间,那些士兵不敢再上前,黑羽卫纷纷趋步上前,握着刀剑挡在前面,彼此制衡。 云鸾扑到了云枫身边,她跪在地上,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满身是血,断了一条手臂的云枫。 “二……二哥……” 云枫眉眼恍惚地抬头,怔愣地看着云鸾。 他沙哑着嗓音:“小……小四……你怎么来了?” 莫不是他现在在做梦?还是他已经死了,魂魄脱离了身体,飘荡到了小四的身边去? 要不然,这距离京都千里,小四怎么会出现在他面前? 云鸾咬着唇瓣点头,眼睛一片猩红。 她抖着手,握住了云枫还健在的左臂,二哥的右臂已经不翼而飞了,就像和大哥一样,都是失去了右臂。 云鸾的心,疼如刀绞。 “二哥,我来带你回家的。” 云枫眼眸一阵呆滞,他低声呢喃着:“回家?小四,我如今只剩下这幅残躯,我还能回家吗?” “父亲和大哥都死了……是我没用,是我没保护好他们。他们都死了,我如何能苟活于世?小四,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云鸾紧紧地抱着他的身体,凄厉哭着吼道:“不,能回去的。谁也无法阻挡,我带你回家……” “来,我扶着你起来,母亲和二嫂还在家里等你呢。二哥,父亲大哥已经不在了,难道你还要抛下我们吗?” 云枫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想到父亲大哥死去的那惨烈的一幕幕,他生不如死。 “小四,大哥他是为了我才死的。他为了帮我挡刀,那一刀便将他的手臂给砍断了。如果不是大哥,我早就死了……” “还有父亲,父亲为了保护我,让我逃出去。他用自己的身体为盾牌……” 那些画面太残忍,云枫每回忆一次,犹如是从地狱里翻滚了一圈,他终究承受不住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刚刚吼了一声,便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云鸾吓了一跳,她连忙手忙脚乱地去触碰云枫的鼻息,当发现云枫的气息还尚在,她喜极而泣。 她咬牙撑着云枫的身体,慢慢地站起来。 谁知,就在这时,她发现崖顶似乎有人。 她煞白了脸色,仰头看向崖顶,看见很多拿着弓箭的兵士,站在峭壁上,个个都握着弓箭,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在众多士兵中,有一个身穿黑色锦衣,脸上带着黑面巾的男人,那男人眯眸,冲着云鸾一笑。 而后他夺过旁边士兵手里的弓箭,捏着一支箭,调转方向朝着云枫的身体射击而来。 云鸾倒吸一口冷气,由于时间太短,射箭的速度又太快,她猝不及防,根本没时间躲避。 她只能在顷刻之间,调转身体替云枫挡下了那支射入他心脏的箭羽。 噗嗤一声,箭羽刺入云鸾的左肩,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席卷而来。她的身体,忍不住轻轻晃了晃…… 黑翼当即便变了脸色,他立即趋步上前,搀扶住了云鸾:“四小姐……” 而后,一阵箭雨从天而降,他连忙让黑羽卫捡起盾牌阻挡住上面射下来的箭雨,快速寻到了一处狭小的山洞躲避…… 第95章 同归于尽 周成是他们制衡的人质,他们自然也不会让他就这么死了,所以黑羽卫也将周成给拽进了这个黑洞。 周成被点了穴道,根本无法动弹。 他咬牙切齿地看向黑翼与云鸾:“我劝你们,还是趁早束手就擒吧……这里里外外都是我们的人。若是不想死得太惨,还是早早投降吧……” “王爷不会让这里的任何人,从这里逃窜出去……” 这本就是一场针对云傅清的阴谋,这里的任何真相,都不能让外人得知,否则王爷的计划功亏一篑,所有的一切都完了。 所以,王爷下了死令,凡是进入峡谷的人,就算是一只苍蝇,都不能放出去。 云鸾咬牙忍着肩膀上的疼痛,冷冷的看着周成:“萧玄睿也早就把你当成是死人了吧……刚才,若不是我们的人救了你,恐怕你早就被弓箭射死了……” 周成的脸色一沉,他冷冷地盯着云鸾:“什么萧玄睿?我依附的主子,明明是翼王。翼王敦厚仁义,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弃我于不顾的。刚刚那些弓箭,分明是冲着你们的……” 云鸾抬了抬下颌,目光阴寒地凝着周成,周成被她目光盯的,隐隐有些毛骨悚然,他颤声斥道:“你……你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 “我在看,到底是怎样一个蛇蝎面孔,联合他人,用这样的诡计残害了我的父亲。周成,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现在我不杀你……总有一天,你会求着,让我给你一个痛快的。” 她说罢,便扭头看向黑翼:“给我挑断他的手筋脚筋……” 周成的眼底闪着惊骇,不可置信地看着云鸾:“你……你敢……” 云鸾嗤笑一声:“你看我敢不敢?你不是做梦都想着,要取而代之,成为南储人人敬仰的大将军王吗?呵,凭你也配?” “我都要看看,被挑断了手筋脚筋的你,如何能成为人人敬仰的大将军。周成,你给我记住,这就是你背叛了我父亲的代价。” 周成的脸色,陡然惨白起来,他摇着头抖着声音:“不,不要……” 黑翼二话不说,便握着匕首,动作快速地挑断了周成的手筋脚筋,周成痛得嗷嗷大叫,整个峡岭山谷,回荡着的,都是他凄惨无比的叫声。 突然外面崖顶,传来了男人浑厚的声音。 “云鸾……我奉劝你一句,立即放了周成……” “或许,我还能给你们留个全尸。” 云鸾没回应崖顶那个男人的话语,与那人废话,纯粹是浪费时间,他不可能会放他们走的。 她瞥了眼被挑了手筋脚筋,躺在地上疼得直打滚的周成。 而后她看向黑翼:“他们不想让我们活着回去……这种情况下,他们为了灭口,很有可能会竭尽全力来阻杀我们。” “我想了一个计策,只要我们配合得当,只要跑出这个峡谷,他们就不敢再对我们下手。所以,你带着我二哥,还有我父亲大哥的尸体立即离开这里。” 黑翼沉声问:“那你呢?” 云鸾的手掌握着箭羽,咬牙将箭羽从自己的肩膀处,给拔了出来,这一拔顿时带出了不少的鲜血。 她迅速在身上的动脉,点了一个穴道,暂时止住了鲜血。 黑翼看了眼她的伤口,当看见那鲜艳的血,隐隐变成了黑紫色的时候,他的脸色大变。 “这箭有毒……” 云鸾勾唇,凄惨一笑。 “虽然有毒,毒性却不算强烈,我或许还能撑一段时间。” “我断后,阻挡住他们的攻击……你带人,立即从这里撤出去。你们都是宴王挑选出来的,万里挑一的高手。相信在他们的围堵下,你们也可以平安逃出去的……” “我二哥他虽然断了一条手臂,可他到底还有救。不要耽误了救治他的时间……我们云家现在,只剩下他一个能主事的男人了。” 虽然她没有救回父亲和大哥,可二哥到底还是活了下来。 无论如何,她拼劲全力,也要将二哥平安送出去。只要二哥不死,云家就还有希望…… 至于她……无法救回父亲和大哥,她还有什么颜面回去见她的家人? 黑翼想也不想的便反对:“不行,你这样做会没命的。要是断后,还是让我来吧……我武功比你高,我能从这里脱险的几率更大一些。” 云鸾凝着他面具里那一闪深邃灼热的眼眸,她勾唇淡淡一笑。 “不必了,虽然宴王将你们给了我,但我也有责任,让你们都能够平安出去……我已然是中毒了,本来就有了生命危险。与其牺牲你们任何一个,不如就让我命不久矣的人与他们同归于尽吧。” 她清楚地记得,这黑风峡谷里,有个地方藏着很多炸药。 这是萧玄睿为了事后毁尸灭迹,预留的一个王牌武器。 如今,属于萧玄睿的王牌武器,倒是能成为她制衡这些人的筹码……如果要死,大不了一起死。 她就不信,外面的那些人,会真的愿意用这种方式,与她同归于尽。 黑翼攥着拳头,目光沉郁地凝着云鸾:“我不同意……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把你独自留在这里的。” “我答应过王爷,即使是我死了,也决不能让你出事。四小姐,如果你执意要留下,那我就以命相陪就是……” 云鸾眼底满是惊诧,不可思议地看着黑翼。 “你……你为何如此固执?这是我的命令,既然宴王将你们跟了我,我就是你的主子。难道,你要违抗我的命令吗?”筷書閣 黑翼抬起手来,将脸上的面具揭开。 他单膝跪地,跪在云鸾面前:“四小姐,恕我不能遵从你的命令行事。” 他的一张清冷面容,顿时映入云鸾的眼底。 云鸾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这个人。 “你……黑翼,怎么是你?” “原来这一路,都是你跟在我的身边的?” 黑翼抬起眼眸,目光灼灼的看着云鸾:“四小姐,之前跟在你身边,我是想赎罪报恩来着。可经过这几日,与你的相处,我才发现,你虽然身为女子,却有着男人都没有的气魄与勇气。” 第96章 奋力一搏 “你是除了王爷之外,第二个令我敬佩尊重的人。从此以后,你云鸾便是我黑翼,心甘情愿臣服的主子。主子生,我就生,主子死,我就跟着下碧落黄泉。” 云鸾震惊不已,久久都无法平复激荡的心情。 她之前还觉得奇怪,黑翼怎么突然就消息不见了,原来他早已隐藏了身份,戴着铁面具以这样的方式,守护在她身边。 想起这几日,黑翼为她做的一切,她心里很是复杂。 “黑翼,你起来……” 黑翼跪在地上没动:“主子你如果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 云鸾凝着黑翼的面容半晌:“你当真要留下来,与我一起面对生死吗?” 黑翼眸光坚韧,满脸肃穆地冲着云鸾点头。 “即使是上刀山下火海,属下也愿意跟随……” 云鸾的鼻子,突然一酸,她偏头避开了黑翼的目光,在这个时刻,她绝望痛苦的时候,能够得到这么一份生死与共的情感,这是属于她的幸运吧? 这份情感,是多么的珍贵,多么的令人动容。 死不可怕,可怕的,要独自一人面对生死。 如今,她不孤独了。 有了黑翼的相伴,她想,她有了奋力一搏的勇气。 云鸾俯身,抓住黑翼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她靠近他耳畔,在他耳边低声吩咐。 “接下来,你按照我说的办。务必要让他们都平安的送出去……峡谷入口,有不少的士兵,那些士兵不是萧玄睿他们的人。只要与他们汇合,萧玄睿绝对不敢再出手……” 黑翼抿着薄唇,缓缓点头。 之后云鸾又吩咐了他后续的行动,黑翼全程沉默,静静地听着她的筹谋。 外面的人,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意,再次传来。 “云鸾,不要再垂死挣扎了。我奉劝你,立即投降,交出周成……” 站在崖顶的男人,话说到一半,便见云鸾挟持着周成,慢慢地一步步从山洞里走出来。 可能是因为云鸾中毒的缘故,她的唇色呈现一种青紫状态,面色煞白如纸。 她手里握着一把匕首,锋利的刀刃抵在周成的脖颈上。 周成双手耷拉着,脚上也没什么力气,整个人就像是一个破布袋一样,被云鸾拖拽着,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 云鸾让周成,挡在自己的身前,无论是对面的士兵,还是崖顶那些握着弓箭的弓箭手,都不敢这时候轻举妄动。 她仰头,目光阴冷地凝着崖顶上站着的男人。 “赵赟……你装模作样的,弄一块黑布遮住自己的脸庞,不觉得很可笑吗?”httpδ:/m.kuAisugg.nět 男人的眼底掠过几分惊骇,怎么都没想到云鸾居然猜到了他的身份,他自以为已经将自己遮掩得严严实实了,根本没有暴露任何的疑点,他想不通,云鸾是如何认出他是赵赟的。 他立即冷声否认:“谁是赵赟,云鸾你不要瞎喊……我是梁国的将士,今日我梁国主帅筹划这么一出戏,成功地将镇国将军给坑杀在这峡谷里……但凡是南储的人,谁入这个峡谷,谁就得死……” “你想凭借一己之力,要搭救你二哥出去?那简直痴心妄想,我不可能会让你们活着离开这里的……” 云鸾挟持着周成,脚步一点点地寻找那些藏着火药的地方。 她之所以和这男人扯那么多,为的就是故意在拖延时间。 她不动声色地转移着崖顶男人的注意力:“梁国人真是好能耐啊,居然能一下子就猜到了我的身份?还知道我叫云鸾?呵,你莫不是来搞笑的?” “赵赟,别否认了,今天这一切就是你的主子策划的吧?萧玄睿想要铲除我父亲,铲除云家军,铲除云府,以此来巩固他的权势地位。这一手算盘,打得可真是响啊……” “萧玄睿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被你这般戏耍玩弄吗?赵赟,我告诉你,今日我还就要将我二哥带出去,让他在萧玄睿的眼皮子底下逃生。” 男人满眼都是嘲弄,他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哈哈,这是我平生,听到的最大的笑话。你以为你是谁?凭着你们十个人,就能抵抗住我们这几万的兵力?云鸾,你难道不是白日做梦吗?” “我以前怎么从不知道,你这么爱做白日梦?哦,不对,你以前不但喜欢做白日梦,还特别的愚蠢无知。你就像是个癞皮狗一样,纠缠着睿王不放……你都不知道,睿王憎恶你至极,被你碰一碰衣角,他都觉得恶心得不行……” “哈哈,像这样狂妄自大的话,你居然也敢说出口,可真是笑死人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偏闯进来。云鸾,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旁人……” 男人说罢,敛了嘴角的笑意,冷冷地看着谷底的云鸾。 云鸾勾唇,嗤然一笑。 “是吗?即使是死,我也要和你们这些畜生,同归于尽。” “赵赟,没想到我们两个的缘分不浅呢,还能在同一天死去。能够拉你当垫背的,我应该也不亏了吧……” 男人皱眉,有些不太明白云鸾这番话的意思。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谁要和你同一天死去?” “今天是你死,而不是我死……” 云鸾就在男人讲话的时间里,已然快速地找到了那火药藏匿的地点。在前世,萧玄睿坑杀了云家军后,为了纪念他那些功勋章,他特意将标注了火药地点的峡谷地理图纸,收藏了起来。他怎么都不会想到,他这变态的收藏,会给了云鸾如此大的契机。 之前她也提醒过大哥,可她不知道大哥到底有没有找,现在好在老天有眼,让她竟然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寻到了火药位置。 云鸾一把将周成给推开,掀开了落满积雪包裹住炸药的那一层油纸……入目的,便都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火药。 火药被易燃纸张包裹起来,呈现出正方形的样子,它们被整齐地搁放在一处岩石下面。 放眼望去,足有上千包火药。 云鸾想象了一下,如果真的将这火药点燃,恐怕整个黑风峡谷,一切的事物都会在瞬间被炸得粉碎。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火石,慢慢举起看向崖顶站着的男人:“只要我打出火来,点燃了这里的火药。凡是在这里的所有人,统统都会在瞬间,被炸成碎片……” 第97章 尸体没了 “赵赟,难道用这个法子,还不能与你同归于尽吗?你还觉得我白日做梦,很可笑吗?” 男人的脸色大变,惊骇无比的看着云鸾。 他万万没想到,王爷藏匿在这里的火药,居然会被云鸾发现?本来王爷是打算,待他们坑杀了所有的云家军后,他们的人从这里撤离,然后再引爆事先准备好的火药,以此来消灭这黑风峡岭的证据。 到那时,黑白是非,还不是由王爷一人说了算。 即使外人怀疑,但黑风峡岭,已然被火药夷为平地,没人能找到这里的半分证据,谁还能质疑王爷半分? 这东西,是要留在事后用的,可不是现在就能引爆的。 云鸾她到底是怎么知道,这里藏着火药的? “不,这不可能,你怎么知道这里藏有火药的?”男人有些失态的吼道。 云鸾勾唇,但笑不语。 她扭头冲着不远处山洞处,已然蓄势待发的黑翼点了点头。 黑翼接收到云鸾的命令,当即便带着黑羽卫从山洞里冲出去,以盾牌为阻挡,带着云枫以及云傅清的尸体,急速朝着峡谷北面跑去。 正当他想捞起藏在一处岩石下面云慎的尸体时,谁知道岩石下空空如也,云慎的尸体,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翼而飞了。 他眼底满是惊诧,云慎的尸体哪去了? 他明明记得特别清楚,他将云慎的尸体藏在这里的。 为此他还在岩石上做了一个记号,如今记号还在,可尸体却没了。 黑翼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时间紧迫,由不得他有半分迟疑犹豫,所以即使没找到云慎的尸体,他也没做多余的停留,以最快的速度,带领着黑羽卫冲向北面入口。 赵赟看到谷底的这一幕,他的脸色大变,刚要喊弓箭手朝着黑翼等人射击,云鸾便手握火石,一点点的擦出火花来。 “赵赟,你若是想要现在就与我同归于尽,你尽管下令射击……” 那火花掉落在距离火药包不远的地方。赵赟的脸色难看至极,他连忙颤声道:“云鸾,别……你别点燃火药包,我……我不下令射击他们就是。” 如今的他,就像是被云鸾捏住了软肋,掐住了致命的咽喉。 云鸾这一招,实在是狠…… 他心里懊恼的不行,眼睁睁地看着黑翼等人带着云枫与云傅清的尸体朝着北面入口冲去。 他握着拳头,眼底掠过几分暗芒,阴恻恻地看着云鸾:“你觉得,让他们跑出黑风峡谷,他们就能得救吗?” “云鸾,即使让你们闯过了第一关,第二关还在前面等着呢。从你踏入边境,就是有去无回,你必死无疑……” 他说罢,目光轻轻地瞥了眼她肩膀处流淌的黑紫鲜血。 “箭头上涂抹的毒药,虽然短时间不能致命,你却撑不了多久了。识趣的,我劝你现在就投降,或许你还能落得一个全尸。” 云鸾紧紧地握着火石,身体在忍不住地发冷。她知道,毒性开始在她体内蔓延开来了,她咬紧牙关,死命地忍着伤口的灼痛。 根本不理会赵赟的威逼利诱。 他的任何话,包括他整个人,在她耳朵里就像是一坨屎上的苍蝇,嗡嗡嗡的一直在她耳边响着不停。 她眼底闪烁的,满是杀意…… 即使是死,她也要拉着他们一起陪葬。云家军死的太惨烈,总有人要给他们陪葬,她真的不介意,拉着赵赟等人,步入黄泉。 用她一命,能够拉这么多人下地狱,她觉得很划算,特别的划算。 云鸾只沉默着,静静的等着黑翼等人,成功地将她至亲的家人,送出黑风峡谷,然后她就不再有任何犹豫,点燃这些火药包。 这一刻,她是报了同归于尽的决心。 谁知道,黑翼居然速度那么快就返回到了她的身边。 云鸾惊骇无比地凝着,快速跑到她身边的少年。 她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问:“谁让你回来的?我不是让你,亲自护送着我父兄出去吗?你回来了,我父兄怎么办?” 黑翼握着刀剑,护在她的身侧:“后续的事情,我已经全都嘱咐好了。那几个黑羽卫,他们的身手不比我差多少,有他们也一定能平安将你父兄送出去。” 云鸾的目光,冷然地凝着黑翼:“你这是在找死,你知道吗?你明明可以活着出去的……” “黑翼,你怎么能这么傻?” 黑翼目光清然,静静的凝着云鸾:“说到傻,我与你不遑多让。你不也是打算,要用自己的一条命,与这些人同归于尽吗?” “我答应过王爷的,如果我无法护住你,我会以死谢罪。既然如此,还不如现在与你一起,与这些畜生同归于尽。” 云鸾的鼻头发酸,死死地盯着黑翼的眼睛。 黑翼眼底满是坚决,亦带着义无反顾的决心:“要死一起死,要生,一起生。” 云鸾偏头移开了视线,她的呼吸急促几分。 她微微仰头,而后勾唇淡淡一笑。 “好,要死一起死,要生一起生。” 黑翼在这时,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低声说了句:“有件事,我要和主子汇报。刚才我没找到云大公子的尸体,我明明记得,把他尸体藏在岩石下面的,可是这一眨眼的功夫,他的尸体便不翼而飞了。” “主子,这件事存在很大的蹊跷,究竟是谁,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弄走了云大公子的尸体?” 云鸾的心猛然一紧,她眼底闪过几分焦急:“怎么会这样?尸体藏得好好的,怎么会没了呢。附近四周你有找吗?” 黑翼摇了摇头:“刚才时间紧迫,根本没时间找……” 云鸾抿着唇角,竭力让自己激动的情绪冷静下来。 大哥的尸体不见了,所以她现在不能与赵赟等人同归于尽。这里不能被炸药夷为平地,否则她永远都无法将大哥带回家。 她眼底染上几分冷意,抬头看向赵赟,她朝着赵赟那边厉声吼道:“赵赟……你想死,还是想活?” 赵赟的脸色,此刻难看至极。 他清楚地知道,王爷交给他的任务,他已然搞砸了。 他被云鸾捏住了软肋,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将云枫救走…… 第98章 磕头祭奠 王爷若是得知此事,恐怕会气得要吐血。 他正恼怒云鸾的狡诈时,云鸾又突然问他这个问题,他心里不由得升起几分戒备。 “你什么意思?” “你该不会真的想要与我同归于尽吧?云鸾我告诉你,你千万别冲动……你死了,也无法救云家军的任何一个人。到时候,云家留下孤儿寡母,残躯病体,你忍心看着云家百年帅府就此一点点的凋零吗?” 他怕云鸾,真的存了死心,要拉着他垫背,拉着他一起死。 虽然没完成王爷的任务,可他也不想就这么窝囊地死了,他还有大好的前途,还有美好光明的未来呢。 所以,他尽可能的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打算利用云家的那些人,来说服云鸾,让她放弃同归于尽的心思。 云鸾当然猜到了赵赟复杂心思,她眼底闪过几分嘲弄。 这个赵赟,当真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懦夫……看来,她今日这步棋是走对了,她现在就是死死地摁住了赵赟的命脉。 云鸾敛回眼底的嘲弄,轻声笑着:“不想让我与你同归于尽,你要答应我几件事……” 赵赟皱起眉头,满脸不悦地看着云鸾:“你不要得寸进尺……” 云鸾拢了拢身上披着的狐狸毛大氅:“不按照我说的做,我现在就点燃这些火药……” 她说着,便再次打起了火石。 赵赟看着那火花,一簇簇地燃烧起来,蹦到了火药包四周时,他的太阳穴处突突的直跳。 他连忙尖声大叫:“别,别……我应了你就是。” 旁边的将士,听到赵赟就这么屈从了,他当即便反对:“赵统领,你怎么能答应她?男子汉大丈夫,即使是流血战死,也不能轻易向敌方屈服。” 谁知,他一句话刚刚落下,赵赟想也不想便抽出宝剑,一刀扎入了他的心口:“既然你想战死,那我就先送你上路吧。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为了兄弟们能活命,这样做又有何错之有?” 那个将领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赵赟。 赵赟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抽出了宝剑,一脚将他从崖顶给踢了下去。周成在一旁看着,他的身子,不由得猛然一抖。 他吓得,眼泪直流,看着赵赟的眼神,满是恐惧。 自己人,他都能毫不犹豫地给杀了。 如今的自己,是不是就是他的一个弃子?他已然失去了所有的作用?所以,赵赟不会再管顾自己的死活了,他的生死,早已全然被掌控在了云鸾的手中。 那个将领的尸体,狠狠地跌落到谷底,砸在一处岩石之上,摔得鲜血四溅。 站在赵赟旁边的将士,谁也不敢再出生反对。 赵赟揪着袖子,淡定自若地擦了擦宝剑上的鲜血:“云鸾说说你的条件吧……” 云鸾目光复杂地看着那个血肉模糊的尸体,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消失,她缓缓的攥紧了拳头,心底暗骂一声冷血无情的畜生。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属下,赵赟的冷血程度与萧玄睿有的一拼,他们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这样的人,若是让他们得逞,让他们操控南储江山,南储将会永远都没有未来,南储的百姓将会遭受到最大的灭顶之灾。 云鸾咬牙努力地平复情绪,她抬手指着对面蓄势待发的士兵:“第一,让他们在这峡谷里寻找我大哥的尸体。第二,待我大哥的尸体找到,你立即放我们离去。第三,在我们离开前,你们必须要对这些死去的云家军,磕头请罪。” 赵赟阴郁的凝着云鸾:“你想让我给这些死人磕头请罪?云鸾,你不觉得太过分吗?我这样身份的人,怎么可能忍受住这样的屈辱,给这些死人磕头请罪?” 云鸾眼底满是痛恨:“过分?这些人全都是守护南储江山的勇士,可你们却因为私欲,不惜将他们坑杀,剥夺他们的生命。他们忠君卫国,将一腔爱国热血都效忠于国家,他们何错之有?” “你们这些上位者,弄权者,为了利益,为了权谋,不惜杀害那么多人命。这一条条血债,是一笔多么大的罪孽?总有一天,你们会为今天所做下的这种恶行,付出惨痛的代价。让你给他们磕头请罪,我还觉得侮辱了他们。既然你不肯,那就免谈……我们一起下地狱,当着他们的面去请罪去……” 她满身皆都携带着戾气,眼底满是肃穆悲怆,举起手里的火石再次打起…… 赵赟看得一阵心惊肉跳,他连忙惊声叫道:“别,我答应你就是……你别点燃火药……” 云鸾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她咬牙竭力稳住自己的气息,厉声斥道:“那你还不赶紧让人一一照办……” 她一双眼睛猩红,满眼都是嗜血阴鸷。 赵赟看着她那双可怕的眼神,他哪敢再废话啰嗦,他赶紧让人去找云慎的尸体。 “好好,我这就让人照办,你别冲动……” 他当即便吩咐下去,那些士兵领命,开始分散开来,一个尸堆一个尸堆的翻找过去。 云鸾看着那些死去的将士,压下的那些泪意,又忍不住的涌现上来,她紧紧的攥着拳头,屈膝跪在地上,朝着那些血肉模糊,堆积如山的尸体磕头。 黑翼也随着她的动作跪下,也向那些尸体磕头叩首。 这些人,值得南储每一个百姓,向他们磕头祭奠。 他们年轻的生命,就此陨落在此……云鸾只觉得痛心疾首,胸腔里翻涌着滔滔恨意,恨不能真的与这些畜生同归于尽。 可她大哥的尸体没找到,她还要带父兄回家,她不能死在这里。 云鸾抬头,目光灼灼的看向赵赟,在她眼神的威逼下,赵赟忍着屈辱将宝剑递给旁边的将领,他屈膝跪在地上,朝着谷底的那些尸体磕头。 一个个响头磕下来,他额头很快便鲜血淋漓。 其余的士兵,也都不敢站着,纷纷跟着跪地磕头。 云鸾环顾着峡谷四周,这漫天的飞雪,好像是白帆,在为他们祭奠送丧。那呼啸的北风……就像是他们的亲人在低声哭泣的默哀。 那些士兵足足找了半个时辰,都没翻到云慎的尸体…… 第99章 强弩之末 云鸾的一颗心,越发冰冷起来。她实在想不通,好好的,大哥的尸体为何突然不见了? 究竟是谁,偷走了大哥的尸体? 难道萧玄睿另外派了人在这附近?故意偷走大哥的尸体,以此来威胁她束手就擒吗? 想到这种可能性,云鸾的脸颊陡然煞白起来。 她墨黑的瞳仁,席卷起滔天恨意。 黑翼察觉到云鸾脸色的不对劲,他靠近云鸾几分,低声询问:“主子,怎么了?可是有发现什么蹊跷之处?” 云鸾攥着拳头,尖细的指甲狠狠地钻入手心的肉里,只有肉体的疼痛,才能让她暂时保持一些清醒。 她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我怀疑,是萧玄睿另外安排了人,趁着我们不注意,让人偷走了大哥的尸体……” 黑翼闻言,他的脸色不由得猛然一沉。 他刚要回应什么,突然感到有一阵劲风从头顶俯冲而下,他的脸色一变,当即便拉着云鸾的胳膊,躲避开来。 蹬的一声,一支利箭从云鸾的面门擦过,云鸾的脸色大变,仰头看向耍阴招,趁她不注意放冷箭的赵赟。 “赵赟,你个王八蛋,你居然敢偷袭我……看来,你是真的想和我同归于尽。” 赵赟一愣,他连忙摇头:“没……我让人射箭偷袭你啊。” 他怕云鸾会恼羞成怒,真的点燃了那火药包,要拉着他们陪葬。 所以,他怕得要死,哪里会有胆子敢偷袭云鸾? 紧接着第二支箭,第三只箭继续朝着云鸾与黑翼射击而去。 黑翼持着长剑,动作犹如一道闪电,阻挡住那些箭羽……一时间,那些箭羽根本无法近身。 云鸾扭头看向对面的那些士兵,她眼底掠过的满是冷意,她看着被重重人影,遮挡住的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 男人身穿一身淡青色的锦衣华服,他的脸上戴着一个面具,遮挡住他的大半脸庞。 他握着弓箭,满目冰冷地凝着云鸾。 他眼里闪烁的,皆是杀意。 他仰头看向站在崖顶的赵赟,低声斥道:“贪生怕死的废物……若是就此放他们走了,你也别想活了。” 赵赟的脸色陡然一变,他连忙颤声请罪:“属下该死……” “决不能放他们离开此处,必须将他们斩杀在此……” 赵赟眼底满是慌乱,他看着云鸾身后的火药:“可……可她要点燃火药包。如果火药包都被点燃,我们全都要死……” “即使全都要死,也不能放他们离开。都走到这一步了,是你们的命重要,还是大事重要?”男人冷酷无情,一字一顿斥道。 赵赟满脸惊慌,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 “……” 男人绝情地勾了勾薄唇,他目光幽然,冷冷地看向云鸾那里:“况且,你以为她真的想死,想和我们同归于尽吗?这一切,都不过是她的诡计罢了……” 云鸾的手紧紧攥起,她一双腥红的眼眸,死死的盯着那个男人。 萧玄睿,这男人是萧玄睿……就算他这个人的身体化为灰烬,面目全非,她还是能从那一双恶毒的眼睛中,分辨出萧玄睿的身份。 她咬牙切齿冷冷的凝着他:“萧玄睿……” 真好,他居然也出现在这里了。 呵,如果真的能这么拉着他一起同归于尽,她是不是也得到圆满了? 男人清冷的目光,也与她的视线在大雪纷飞中相撞。 一瞬间,两人的眼眸似乎激荡起无数刀光剑影。 男人凝着云鸾肩头上那黑紫的血迹,他蓦然勾唇笑了。 “她撑不了多久了……她所中之毒,虽不立即致命,但那毒素却已经以最快的速度,侵入她的心肺。她那一身武艺,恐怕已经废了……” “如今的云鸾,不过是强弩之弓……至于他身边的这个少年,他再厉害如何能抵挡住我们的千军万马?赵赟,如此我强敌弱的形势,你却被人牵着鼻子走?” “立即听我号令……放箭,放毒,用对付云家军的方法,对付他们。我就不信,啃不下这两块硬骨头。镇国将军,都已经死在我们手中,我们何必怕这区区二人?” 赵赟哪敢违抗,他连忙应声。 霎时间,犹如雨点般密集的箭雨,齐刷刷地朝着他们射击而来,黑翼分身乏术,拼尽一切阻挡箭雨。 云鸾身上渐渐地提不起任何的力气,面对那犹如狂风骤雨猛扑过来的箭羽,她尽力支撑着自己,与黑翼一起挥落那些箭头。 可胳膊挥动间,导致血液急速流转,毒素以最快的速度,窜到了她的肺腑。她咬牙死死地忍着口腔里涌现上来的腥甜,她猩红着眼睛,看向黑翼:“黑翼,抱歉,这次你只能陪着我一起死了……” 黑翼的眼眶,敛然泛红起来。 他一边挥落射过来的箭羽,一边冲着云鸾笑道:“能够陪你一起下碧落黄泉,我死而无憾。” 云鸾勾唇一笑,眼眶流转的泪意,被她逼回,从今往后她再不会轻易的掉一颗眼泪。 她握着火石,缓缓地擦出火花。 赵赟看到这一幕,凄厉大叫:“不好,她要点燃火药包……” 男人冷着眉眼,握起手中的弓箭,朝着黑翼的胸膛方向射击而去……黑翼阻挡的箭羽太多,倒是一时间没注意到这支箭羽。 云鸾似有所感,她停住动作,猛然抬头看向黑翼,便见那一支箭带着雷霆之势,朝着黑翼射击而来…… 她的脸色一变,她将擦出火花的火石丢入了火药包里,当即便跃步扑到了黑翼的胸前。 噗的一声,那一支箭羽,射入了云鸾的后背。 云鸾低吟一声,口腔里的腥甜再也忍不住,噗的一声,溢出嘴角。 黑翼看着替他挡了一箭,口吐黑血的云鸾。 他的瞳孔猛然扩大,低吼一声:“不……” 云鸾抿唇,冲着他凄然一笑,如果能这样死了,也挺好的。 她不用再经历这剜心之痛,不用再面对这世间最险恶的阴谋诡计……一个人承受能力,能有多大? 她可以承受第一次,失去至亲之人的痛,那第二次呢?云鸾只觉得自己,真的撑不下去了。 第100章 我固当烹 一想起鲜血淋漓的父亲和大哥……她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她有罪,无论前世今生,她都有罪,就让她从此坠入十八层地狱,日日夜夜都承受着生不如死的惩罚与折磨吧。 云鸾的一双眼满是黯淡死寂,她的意识在下一刻,慢慢趋于黑暗中……她的心已经死了,已经随着她惨死的父兄而去。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 云鸾一直都处于昏昏沉沉中,她似乎陷入梦魇中,眼皮沉重得厉害,她无论用多少气力,都无法睁开眼睛。 她身体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痛苦的她忍不住低声呻吟着。 一直有一双温厚而温暖的手掌,在紧紧地揽着她的身体,给予她一缕缕珍贵的温暖。 突然眼前的黑暗散去,一束白光朝着她眼睛照射而来。 云鸾被白光刺得,眯起了眼眸,适应了良久,她才缓缓的睁开眼睛,入目的便是一片血色海洋,她的瞳孔微微一缩。 而后,她便看见了浑身是血的父亲,携着一把带血的宝剑,跌跪在血淋漓的尸山面前。 “兄弟们,我对不住你们,我这一生为了国家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与你们出生入死多年。你们这些人中,跟了我最多的也有十年了……本以为,我们会带着保家卫国的使命,守护国土,既然战斗下去。却不想,最后我们没有死在战场上,反而死在了自己人手上……” “这是一件,多么可悲可笑的事啊……哈哈哈……满腔爱国铁血丹心,终究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我生于将门帅府之家,这一生为国为民,奔波于战场。我们云家满门忠骨之心,从未想过要反,我满心装的是南储百姓,南储山河。” “父辈祖辈的教导,我未有一日敢忘,可怜我报国之诚心,一腔爱国热血,终究错付。一身报国有万死,怎奈世间魑魅魍魉等奸佞不容……陛下……倒不知道我死后,是否有人能再保卫是南储疆土?护卫我南储天下万民?” 云傅清举着手中染血的宝剑,仰头望着昏暗的天际,他的话语字字泣泪,句句带血。 他仿若是在自言自语,却又蕴藏满腔怒意,痛问他一直忠诚的那个君……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死去原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 云傅清缓缓地闭上眼睛,举起那把染了血……跟着他多年征战的宝剑,狠狠地戳向自己的胸膛。 一剑穿心,无数的鲜血从胸口处流淌而出。 他嘴角亦是溢出汹涌的鲜血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臣这一生无愧于天,无愧于国,无愧于民……” 云鸾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跌跌撞撞地扑过来,一把抱住了云傅清满身是血的身体。 “父亲,父亲你为什么要自杀?” 原来,父亲他是自杀的。那把剑,是他自己捅进了胸膛…… 云鸾悲痛欲绝,哭嚎的嗓子剧痛,唇齿之间流窜得满是血腥……眼眶里的泪水,犹如泉涌,满腔的怒意犹如一场烈火,欲要将她整个人燃烧殆尽。 为什么,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啊? 她明明已经重生,已经回到了三年前,她为何还是无法阻止搭救他们,无法阻止这场悲剧? 她既然不能拯救她的至亲,她重生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她自以为提醒了大哥,让他们成功提防了萧玄睿,这场浩劫,便能彻底渡过去,可她怎么都没想到,翼王早就被萧玄睿收服了。 翼王在前世,是何等的胆小怯弱,碌碌无为啊。他从不参与那些明争暗斗,他也不拉帮结派,他将庸碌怯弱诠释得淋漓尽致,将所有的世人,全都蒙蔽住了双眼。 她怎么就犯了这么大一个错误,忽略了翼王呢? 想她父亲,自十多岁起,便跟随祖父辈上阵杀敌,这一生流血无数,身上早就增添无数道旧伤暗疾。 康嘉十年,梁国大举进犯南储,父亲初初二十岁,凭着一股热血蛮劲,带着将士与梁国军队,足足拼杀三天三天不曾合眼。那一战,大败梁国,从此奠定了他战无不胜的英勇战绩。 此后数十年,他镇守边境,守护南储疆土,令梁国将士畏惧,再不敢轻易进犯,侵犯南储国土。 南储因为云傅清的出现,渐渐地稳定国情,百姓才开始过上了衣食无忧,太平繁荣的生活。 南储的和平,是云家人,祖祖辈辈用血汗守护过来的。可如今,天下太平,将帅之才辈出,陛下却再也容不下云家了吗? 过河拆桥,将有功之臣弃如敝履,倚重奸佞小人,致使忠君良将不得善终,死无葬身之地。 云鸾仰头,望着那漆黑的天际,嘶吼痛斥:“君不成君,臣也不是臣,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能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烹!哈哈哈……” “可悲可笑……” 云傅清奄奄一息地凝着状似疯癫的云鸾,他眼底闪过几分悲悯,颤颤地抬起手来,触碰到了云鸾的脸上。 当惊觉自己手上的血,沾惹到了女儿脸上,他有些慌乱地欲要揪着袖子,为云鸾擦拭脸上的血。 云鸾痛哭不已,声嘶力竭:“父亲,父亲你为什么要自杀?萧家的江山,是我云家守护百年,才能换来如今的盛世的。他们既然如此无情,我们反了他们就是……你为何要自杀?要让那些奸佞小人得逞,葬身在这峡谷,遭受他们的污蔑与陷害?” 云傅清喘着粗气,咬牙忍住嘴里的鲜血溢出,他扯了扯唇角,眸光温和地凝着云鸾。 “鸾儿……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云鸾崩溃的低吼痛斥:“君不是圣明之君,我们为何还要服从他,还要忠于他?我只知道,他纵容那些奸佞,逼死九万云家军,逼你们走上绝路……这样的君,不配我等效忠……” 云傅清低声笑着,静静地凝着云鸾。 “鸾儿,君虽然不是圣明之君,可这天下的民,却还是我们要守护的责任。” 第101章 杀光奸佞 “我不奢求,君有多圣明,我只求这世上,能少些厮杀,少些争斗,多些和平。没人比我,更爱和平……我所期望的盛世,那就是天下一统,百姓安居乐业,人人能温饱,每个人都能露出幸福的笑容。” “如果能用我一人死,而换得短暂的安宁与和平,我宁愿牺牲我一人,我宁愿牺牲这九万云家军。鸾儿,不要报仇,不要造反,更不要颠覆这南储江山。” “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你就是乱臣贼子……不管你有什么初心,只要让百姓流血流泪了,那就彻底违背了我云家百年帅府,守卫天下百姓的信仰与初衷。” “鸾儿,别伤心别难过,这是父亲的选择。父亲愿意一死,求得天下太平。我这戎马一生,所求的也不过是这样的冤枉。鸾儿,这是我的夙愿,是我的信仰,你可明白?虽然君不是那个圣明君,可民,却是我们要守护的民。” 云鸾崩溃摇头,她眼中蕴藏的满是滔天恨意,与这颠覆了江山朝纲的狠厉。 她不明白,也不想理解父亲的理想与抱负。 总有一天,她会毁了萧家的江山,她会将那些高高在上,喜欢玩弄权术,为了私欲而陷害忠良惨死的上位者,从那高位上给拉下去。 有仇要报,有恨当以十倍还之…… 她云鸾素来睚眦必报,无法做到与父亲一样,以德报怨。 她只是这人世间,拥有爱恨嗔痴的俗人罢了,她不像父亲那样伟大,这一生都为了国家,为了百姓而活。 最后死了,还是为了国,为了民。 云傅清眼底满是担忧,他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在她耳边,低声呢喃:“鸾儿,不要报仇,不要再为了我们掀起任何的腥风血雨。保家卫国,守护百姓,本就是我们云家的职责。” “我以这样的方式落幕,我不觉得苦,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好好地守护云家,好好的带领云家其他人走出目前的困境。如果有一日,敌国来进犯我南储国土,你也要像父亲一样,披甲上阵,保家卫国,守护南储百姓……” 云鸾恼怒至极,她捂住自己的耳朵,歇斯底里地吼道:“不……我会报仇,我会将所有害了我家人的魑魅魍魉,斩杀殆尽,剖心挖肝,让他们统统都入地狱。” “胆敢犯我云家者,必定要得而诛之,永坠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杀,我要杀……我要杀光这世上,所有奸佞卑鄙小人,我要杀了那虚伪自私,纵容谗臣残害忠良的昏君……” 她低声吼叫着,字字句句宛若泣血,一双眼睛猩红,满头的墨黑长发披散,被凛冽的寒风吹拂而起,犹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状如疯魔,癫狂似痴。 “四小姐……醒醒……四小姐……”有道好听的声音,突然冲破层层雾霾,撕开那黑暗的天际,轻轻地落在她的耳边。 云鸾的身子一抖,下一刻,她猛然睁开眼睛。 一束光亮,透过帘幕照耀在她眼皮上,她觉得刺眼,刚要抬起手来遮挡,有人的动作比她更快,当即便有一只大掌,挡住了那刺目的光。 模糊的视线,渐渐地散去,她一点点看清楚了那人的样子。 萧廷宴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墨黑的长发被白玉冠竖起,俊美的五官,深邃的眉眼,一寸寸映入云鸾的眼中。 她的瞳仁一颤,眼神满是惊诧地凝着他。 萧廷宴眼底闪着担忧,凝着她那双因为噩梦而微微泛红的眼睛。 他用自己温厚的手掌,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别怕,一切都过去了。未来的你,不会孤单一人的。” 他会一直一直陪着她,当然这后半句的话,他并没有说出口,他怕自己的行径太过突兀,会吓到了她。如今的她,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不堪一击。 云傅清与云慎还有云家军的死亡,对她的打击太大了,这一夜过去,她似乎从地狱里滚了一遭,便连梦中都是备受煎熬痛苦,生不如死。 刚刚她说的那些梦话,他一一尽收耳底,还好这帐篷内没旁人…… 他只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一遍遍的说着别怕。 云鸾恍惚的神色,惊骇的情绪,在他温柔的安抚下,渐渐的趋于平静。 她在梦中,目睹了父亲死亡的画面。她在梦中,因为滔天恨意与不甘,几乎整个人都陷入了癫狂中,若不是萧廷宴刚刚唤醒了她的意识,恐怕她还陷入那无穷无尽的痛苦中,无法走出来呢。 云鸾嗓子暗哑至极,就像是生了锈的铜铃,发出嘶哑难听的声响。 “宴王……你怎么来了?” 不,不对,她记得,她不是死了吗?httpδ:/m.kuAisugg.nět 她是去了地狱,所以才看见了父亲,才看见了父亲死前的那一幕。 可是,为什么她会在地狱看见了萧廷宴? 难道,他也死了? 云鸾惊惧不已,当即便要坐起身来,谁知这一动弹,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她顿时疼得龇牙咧嘴,脸色煞白。 萧廷宴吓了一跳,连忙按住了她的胳膊,让她重新躺下。 “你身上受了重伤,不要乱动……” “毒素已然侵入你的肺腑,这时候必须要静养,方能留给路神医更多的时间,让他研制出解药,为你解毒。” 云鸾躺下去,一双眼满是迷惘地看着萧廷宴。 “路神医?解药,解毒……” “我……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萧廷宴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叹息一声,拿了一个帕子俯身过来,动作轻柔地为她擦拭着额头冒出的细汗。 “你没死……你身上虽然挨了两箭,其中一箭还有毒,不过好在本王及时带着路神医赶到。路神医医术高明,或许普通大夫,不能救回你的命,但他却可以将你从鬼门关给拉回来……” 云鸾不可思议地看着萧廷宴,她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在做梦。 可是,冷静下来后,身上的痛感清楚地告诉她,她不是在做梦,她是真的没死,她是真的活了下来。 她攥着拳头,忍着身上的痛意,带着几分担忧问:“黑翼呢?他在哪里?他没事吧?” 她清楚地记得,她昏迷前的那一刻,萧玄睿的攻击仍旧没有停止,在那种危险的情况下,纵使黑翼武功卓然,也根本无法全身而退,而且还有她这个奄奄一息的人拖他后腿呢。 还有她的二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红着一双眼眸,急切无比地凝着萧廷宴:“还有我二哥,他现在怎么样了?” 萧廷宴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拿了一个软枕,垫在她的腰后面。 “你先别急……本王会将事情,一件件地告知你……” 云鸾抿着唇角颔首,她目光灼烫地凝着萧廷宴,等着他的回答。 萧廷宴说,他拿了皇上的一道圣旨,赶到军营时,恰好遇见抬着云枫出来的黑羽卫。 路神医跟他一起过来的,他当即便为云枫诊治,而后路神医又让人去峡谷里寻找云枫的断臂。经过几番寻觅,老天开眼,居然还真的让黑羽卫找到了云枫的断臂,而后路神医便将云枫的胳膊给接了上去。 第102章 娉汝为妻 这条胳膊以后能不能提剑上战场,路神医不敢保证,但是日常生活的一些动作丝毫不会受到影响。 也就是说,除了不能舞刀弄剑了,其他的一切都和常人无异。 这对云鸾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萧廷宴带着百十个黑羽卫,以极快的速度冲入了黑风峡谷,他赶到的时候,便看见黑翼背上已经中箭,满身是血居然还抱着云鸾没松手。 那时的黑翼,已然到了强弩之弓,可他做到了他所承诺的,即使是死,也要保护云鸾。 萧廷宴若是晚来一步,恐怕黑翼与云鸾全都是命丧黄泉。 好在,他及时赶到了。 黑翼看到萧廷宴赶到了,他如释重负松了口气,当即便昏死了过去。 虽然他身受重伤,却并没有性命危险。 路神医医术精湛,医治这点伤,自然是小事一桩。 萧廷宴带来的百十个黑羽卫,顿时与那些士兵缠斗在一起,黑羽卫个个武功高强,他们能以一敌百,个个精悍战斗力极强。 不过半刻,那些士兵便渐渐地呈现败势。 早在萧廷宴出现的那一刻,萧玄睿和赵赟便不知所踪,只留下这几千兵士,在负隅顽抗。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黑羽卫大胜。 当萧廷宴抱着云鸾走出黑风峡谷时,消失不见的萧玄睿立即迎上来,满脸悲痛,扑通一声跪在萧廷宴的面前。 他将云家军的一切,全都归咎于是云傅清急功冒进,不听从手下人劝阻,贸贸然带着云家军进入了黑风峡岭,从而遭到了梁国将士的埋伏。 所以,九万云家军全歼,包括镇国将军,全都死了。 萧玄睿将一切都推得干干净净,只说他自从到了军营,一直都被镇国将军排斥在外,他所提的任何建议,镇国将军虽然是听了,却从未采纳。 他不但不得镇国将军的信任,那些云家军也特别的排斥他,他虽然身处军营,却根本插不上任何的军务。 萧玄睿字字句句,都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可怜委屈的角色,他将一起的错,都推到了云傅清的身上。 而翼王,默默地低着头跪在一旁,一言不发。 萧廷宴因为急着救治云鸾,根本没空搭理他们,他一句话没说,抱着云鸾入了营帐,让路神医全力救治。 而萧玄睿与翼王,他们到现在还跪在外面没起身。 云鸾听到这里,眼底慢慢的升起滔天恨意,她攥着拳头,一双眼睛通红无比。 她抬头,目光死死地盯着那营帐,视线恨不得刺破这营帐,化成一把利剑,将跪在外面的萧玄睿,他那颗黑心给生剖出来。 萧廷宴凝着云鸾,苍白憔悴的脸颊,他眼底掠过几分疼惜,他低声提醒了一句:“此刻外面,关于镇国将军急功冒进,致使九万云家军葬身于峡岭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萧玄睿现在装得很是无辜,所以他联合翼王一起,试图将这黑风峡岭的一切,都以镇国将军急功冒进四个字掩埋。” “我们现在应该做的,不是和他证明硬刚,而是要搜集到更多的证据,顺利回京,将这一切的丑闻,都揭露告知天下,还镇国将军和云家军一个清白。所以,四小姐,无论你愿不愿意,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要忍……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云鸾闭了闭眼,萧廷宴说的这些道理,她自然很清楚。 她从峡谷里,九死一生逃出来,躲过了萧玄睿的弑杀,现在睡不着,心怀不安的人不是她。 她现在所要做的,就是要稳住,顺利平安的回到京都。 她不能让死了的父亲与云家军,继续蒙受这不白之冤。 就算她现在,真的能拼死将萧玄睿给杀了,可被他泼到父亲和云家军身上的脏污,却永远都没机会清洗干净。 云鸾攥着拳头,压下心中的滔天恨意。 再睁开眼时,她已然恢复了平静,将所有的憎恨都深藏于心底。 萧廷宴说得没错,从现在开始,一场关于她和萧玄睿之间的战场,才刚刚开始。 萧廷宴见自己的话,云鸾听了进去,他眼底掠过几分笑意,而后他将一道明黄圣旨,塞入了云鸾的手心里。 云鸾不由得一怔,她低头看着那圣旨,又抬头看向萧廷宴。 “宴王,这是什么圣旨?你为何要把圣旨给我?” 萧廷宴很是神秘地回了句:“你自己打开看看……” 云鸾眼中满是狐疑,她蹙眉拿起那圣旨,缓缓的展开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镇国将军之女云鸾品行端庄,恭谨端敏……宴王萧廷宴特请旨赐婚,欲娉汝为妻,朕躬闻之甚悦……” 圣旨看到一半,云鸾整个人呆若木鸡。 她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萧廷宴:“赐婚圣旨?你和我的?” 萧廷宴抿唇淡淡笑着颔首:“这道圣旨,在你离开京都城后,本王便立刻进宫,向皇上求了这道圣旨。唯有这道诏书,本王才能名正言顺赶到边境,名正言顺将你平平安安带回京都……” “四小姐,你不是不知道,我们这个圣上,他疑心最重。他最忌惮的两个人,除了你父亲,那便是本王。这些年,他恨不得本王死于非命,他好收回那十万兵权。可惜本王的命大,一次次躲过那些歹人的迫害。” “本王请旨的时候,恐怕陛下他就已经知道,你父亲这次凶多吉少了。所以为了安抚民心,为了安抚将军府,更为了安抚本王,他思虑再三,终究是下了这道赐婚圣旨。” 云鸾惊得久久都无法回神,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快便与宴王有了这么深的羁绊。 皇上赐婚,她就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宴王妃了。 因为父亲凶多吉少,所以皇上也不担心,将军府会与宴王联合起来,威胁到他的至尊之位了。 他终于可以安枕一阵子,终于可以暂时高枕无忧了。 呵,好一招以退为进,好一招安抚人心的好手段。 萧廷宴自然也是摸透了皇上的心思,所以他才有把握去请这道圣旨。这道圣旨赐下,自此宴王府,将会和将军府彻底捆绑在一起。 他赶到边境,搭救云鸾,自然也是顺理成章…… 筷書閣 第103章 赐婚圣旨 至于他为何独独看上了云鸾,甚至主动去请旨赐婚……萧廷宴也如实向皇上禀告。 他说,有人给他下毒,是云鸾救了他的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所以,这就是他看上了云鸾的理由。 皇上心虚,他自然知道萧廷宴为何会中毒,他怕萧廷宴查到什么,所以他哪里敢拒绝萧廷宴的请求? 赐婚圣旨,因为种种原因,就这么顺顺利利地求了下来。 这件事给云鸾的冲击,实在是不小,但是细细思考下来,她却觉得这道圣旨,无论是对她还是对萧廷宴,抑或是整个云府,都是一件好事。 自此,她多了一个很大的助力,就算以后她和萧廷宴筹谋什么事,时常聚集在一起,那么皇上也不会怀疑他们,在暗中筹谋什么。 这无疑,是给了他们最大的屏障与保护伞。 萧廷宴的这一招,釜底抽薪,实在是精妙绝伦。 云鸾抬起头来,看向萧廷宴,第一次她才惊觉,这位长相惊才绝艳的宴王殿下,并不是世人所认为的体弱多病,软弱可欺。 他能从当今圣上的强威下,冲破权势枷锁,一次次从京都全身而退,顺利回到北地,这其中所耗费的精力与谋算,自然也不少。 但凡是哪一次掉以轻心,他早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萧廷宴唯一的缺点就是,一旦别人对他好,他便会千倍百倍地偿还,因为秦姬曾经为了救他差点丢了命,自此他才将秦姬当做是自己人看待,渐渐的对她放开戒备,敞开赤诚之心。 如今,萧廷宴又将那颗至诚之心,向云鸾敞开。云鸾的心情,只觉得还挺复杂。 他们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未婚夫妻,倒不如说是并肩作战,风雨共济的合作伙伴。 现在的她,不想谈情,只想拼尽一切,守护她的家人,守护云府门楣。 萧廷宴看着云鸾那欲言又止的神色,他怕她会有压力,所以他立即善解人意地补了一句。 “赐婚圣旨,只是权宜之计而已。这不牵扯到我们两个人的感情……如果……如果以后,你遇到喜欢的,你可以随时与本王解除婚约。” 云鸾一怔,倒没想到萧廷宴居然会这么说。 不过他这一番言语,倒让她少了几分压迫感。这样温柔体贴的男人,实在是世间少有。 若不是他这样柔弱多病的身体,又加上他这个令皇上忌惮的身份,恐怕整个京都城的女子,都想嫁给他为妻。 即使他是如今的处境,这京都的闺秀们,还是有一些人,为他如痴如狂的。以前,她是听说过有女子,为了萧廷宴争风吃醋的传闻。 倒不知道,这道赐婚圣旨传扬出去,那些仰慕萧廷宴的女子,会不会一个个都要疯了? 云鸾抿着唇角,真心实意道:“宴王,谢谢你……谢谢你为我所做的这一切。” 她处在绝望漩涡的时候,是他不顾一切,将她拉了上来。给予她了,最大的保护与支持。 这让她觉得,她之前做出救他的决定,是非常正确的事情。 萧廷宴这个人,非常的可靠,没有任何的攻击性,无论是谁与他相处,都不会产生危机感,他的确是一个能给予旁人安全感的人。 萧廷宴为她拢了拢锦被,继续拿着帕子,动作轻柔地替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渍。 “不用谢,我们两个互惠互利,未来的路也会互相扶持,一起走下去……你愿意将背交给本王,本王自然也不会让你失望。” 云鸾的鼻头,忍不住微微酸涩几分。 她低垂下眼帘,一时间陷入沉默……想起云枫的情况,她又抬起头看向萧廷宴。 “我二哥如今在哪里?我想去看看他……” 萧廷宴凝着她苍白的脸颊,有些不太赞同的提醒:“你现在身负重伤,还不能随意下床走动……你二哥那里,本王安排王坤在照顾,你不用担心。本王会随时关注他的情况……” 云鸾摇了摇头,她声音带了几分沙哑:“我想去看看他……现在,我父亲和大哥都没了……” 她欲言又止,沉默许久。 她的周身,散发着浓烈的悲戚与哀伤。 “我只剩二哥了……” 萧廷宴的心,轻轻一颤,他下意识的便想要握住她的手告诉她,她还有他呢。 可是,在下一刻他陡然清醒过来。 他是无法与云家的人相提并论的,他在云鸾心中的分量,远远抵不过她家人在她心中的分量。 他什么都不是,除了是合作伙伴,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的感情羁绊。 萧廷宴看着云鸾眼中的悲戚,他不忍心拒绝她,明明知道不应该答应她,他却还是心软的点了点头。 云鸾身负重伤,还不能下床走动,所以萧廷宴二话不说,便弯身欲要抱起云鸾。 云鸾惊了一下,连忙迟疑地问了句:“你的身体那么弱,你行吗?要不,还是派另外一个人过来抱我吧。” 萧廷宴挑眉,有些无奈地看着云鸾:“你觉得本王很弱?居然连一个你都抱不起来?” 云鸾一时哑然。 不是觉得他很弱,他一直表现出的状况,不就是体弱多病,身体非常虚弱吗?她这是担心他的身体,怕他撑不住……她明明是好心的。 可她看着他的神色,怎么多了几分恼意? 云鸾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萧廷宴抿着薄唇,一言不发地将云鸾打横抱起,云鸾下意识地伸手,攥住了他衣领的衣服。kuAiδugg 他眼底闪过几分笑意:“怎么?很怕本王抱不住你,不小心把你给摔了?” 云鸾的脸颊,腾的一下子泛红起来。 “没,我不是那个意思……” 萧廷宴淡淡笑着,稳稳当当地抱着她出了营帐,那脚步很是平稳,不见半分凌乱虚浮。 而且,她的肩膀紧靠着萧廷宴的一侧臂膀,隔着衣服,她居然能隐隐地感受到他精瘦而结实的肌理。 这种肌理弧度,绝对不是一个体弱多病,身体很虚的人能够拥有的…… 第104章 痴情程度 云鸾眼底闪过几分讶然,她悄悄的抬眸,看了眼萧廷宴的神色。 谁知,他突然低下头来,下巴不小心轻轻地触碰到了她的额头……肌肤滑嫩的触感,让云鸾的呼吸猛然一窒。 他嘴角噙着笑意,薄唇贴着她的耳畔,低声呢喃了一句:“放心吧,本王不会摔了你的。” 檀香的气息充盈上她鼻间,如此近的距离,让她有些稍微不适……她下意识地扭动了一下身体。 萧廷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立即抬起头来,与她拉开了距离。云鸾不由得,轻轻舒了口气……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萧廷宴眼底闪过几分得逞的笑意,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地勾起。 这种若即若离的分寸感,被他拿捏得很是精准,既不会惹云鸾讨厌,又能隐隐的制造了一些暧昧。 —— 萧玄睿跪在地上,足足跪了两个时辰,他以为萧廷宴很快便会让他起来,谁知道这一跪,跪了这么久,萧廷宴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他不由得心生几分懊恼,他攥着拳头,满脸铁青,正要起身离开此处时,他突然看见萧廷宴抱着云鸾出了营帐,欲要向左边的营帐而去。 萧玄睿眼底满是惊诧,他看着两人亲密无间的动作,只觉得有一股无名火,轰的一下子冲到了他的头顶。 这是怎么回事?云鸾什么时候与萧廷宴这么熟悉了? 她不是不喜欢任何男人,只对他一人钟情吗? 这些年,她的热烈追逐,可都是历历在目呢。云鸾她怎么能,一转身就投入了别的男人怀抱? 即使他不喜欢云鸾,他也不允许原本喜欢他的女人,转而喜欢上别人。 萧玄睿立即出声,喊住了萧廷宴。 “皇叔,你这是要带云鸾去哪儿啊?你的身体本来很虚弱,应该抱不动她吧,她身负重伤,可不能再受到一分颠簸,不如让我抱她吧……男女授受不亲,若论亲疏,我与云鸾认识的时间久一点,皇叔还是和她保持一些距离为好。” 他说着,便从地上爬起来,弹了弹膝盖上的灰尘,疾步走到了萧廷宴的面前,欲要伸手去抱云鸾。 云鸾的身体,猛然一僵,她手指死死的攥着萧廷宴的衣襟,一双眼眸死死地盯着萧玄睿。 瞳仁染上狂风暴雨,若不是理智在拼命地拉扯着她的思绪,她恨不得现在就掏出一把刀子,捅进他的胸膛,扯出他那颗早已黢黑的心脏。 他怎能做到如此平静如此虚伪,以这种极其无辜的态度面对她? 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那一笔笔滔天的罪孽,他是如何做到没有任何心虚,没有任何愧疚,就这么坦然面对她的? 萧玄睿……他就是一颗没有心的畜生。 她恨不得当场便要将他杀之而后快…… 她恨,她恨得一双眼睛通红,险些坠入魔道,险些失去了所有的理智。萧廷宴蹙眉,怕云鸾会失控,他当即便低头,额头贴在了她的额头上,温声询问。 “怎么了?是觉得冷吗?” 他说着,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裹紧了云鸾颤栗的身子。 云鸾将要失控的理智,在这一刻因为萧廷宴的及时触碰,从而渐渐地收敛恢复。 她垂下眼帘,将自己的小脸,埋入他温暖的怀里。 她沙哑着声音,犹如一只慵懒的猫儿乖巧地窝在他的怀里:“不冷,有你的体温贴着我,我觉得很暖。” 在这一刻,能有一个人陪着她,能将她及时地从地狱里拉扯上来,她真的觉得很幸运。 萧玄睿在一旁,看着二人如此亲密的态度,他越发的烦躁起来,他紧紧地攥着拳头,试探性的看向云鸾问了句。 “云鸾,你还好吗?” 云鸾窝在萧廷宴的话里,没有回应他。 萧玄睿一时间,摸不清楚她的心思,在黑风峡谷所发生的一切,他自认自己是没有暴露身份的。对于云鸾的一切猜测,她没有任何的证据,她也肯定不确定,那人就是他和赵赟。 将军府如今还有那一家子的妇孺,他们还有一些用,所以现在明面上,他不能和云鸾撕破脸,不能和她闹翻。 他想,凭着云鸾以往对他的痴情程度,只要他稍微对她和颜悦色一些,她的那一颗心肯定会向他敞开,肯定会再次相信他,而不会娶依赖萧廷宴。筷書閣 萧廷宴这个病秧子,除了拥有十万兵权,他还有什么? 他既没有继承皇位的可能,也没有他年轻,没有这一身健硕的体魄。放在任何一个女子面前,她们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所以,萧玄睿放低了姿态,算是第一次对云鸾如此的温情脉脉。 他一双眼睛,犹如化成了一潭春水,柔情到了极致。 “关于镇国将军,还有大公子的事情,本王很抱歉也很后悔,没有及时劝阻他们进入黑风峡岭。你……你莫要太伤心了……你放心,后续的一切,都有本王帮你。” “本王会拼尽一切,护住镇国将军府的。你别怕,就凭着我们两个相识多年的交情,本王一定会护住你的。来,让本王抱你……皇叔他身体弱,抱不住你的……” 他说着,伸手便要将云鸾给抢夺过来。 萧廷宴的脸色一冷,他脚步退后几步,避开了萧玄睿的动作,毫不客气地怒斥。 “睿王……你应该没有任何立场和资格,来管云鸾的事吧?就像你所说的,男女授受不亲,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对她说这番话?” 萧玄睿一怔,他抬起头来看向萧廷宴,忍不住回怼道。 “皇叔,话不是这样说的,我没什么资格,皇叔你就有了吗?我好歹和云鸾,认识了好些年……你和她,以前应该没什么交集吧?再说,京都城的人谁不知道,云鸾对我痴情一片。” “她曾经甚至当着京都城的那些闺秀都发过誓,这一辈子若是不能嫁给我为妻,她宁愿出家当尼姑。我以前,可能对她是有些冷淡,但是云家出了这样的事,我看她这么痛苦难过,我心里也不好受,我这才渐渐地看清楚了自己的内心……” 第105章 喊她皇婶 “原来,我对她不是没有心动,我这才发现,我是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云鸾……” 他说着,深邃的目光糅杂了一些愧疚,看向云鸾:“”云鸾,虽然镇国将军府,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但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不会嫌弃将军府的。等回京后,我会豁出一切,劝阻父皇,让他赦免将军府的一切罪责。我会向父皇请旨,纳你为侧妃,迎你入睿王府的……” 他已经把自己最大的诚意,都袒露到了云鸾的面前,这女人现在,应该是高兴的乐不思蜀了吧? 估计,她这一高兴,就会把在黑风峡谷里发生的一切,都给忘得一干二净。只要她点头,他自然会回京,给予她想要的一切。 然后,他再一点点利用云鸾,收服云家军那些没死绝的残兵,彻底的将将军府的兵权,尽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镇国将军虽然因为急功冒进害死了九万云家军,可是效忠于云傅清的将士还是挺多的。 不单单是将士效忠他,便连那些百姓,估计心里都在念着云傅清这些年,为南储所做的。 他不但要铲除云傅清,他还要将属于将军府的一切荣光全都给吞噬掉,变成他自己的。 无论是军心,还是民心,最后都会属于他的。 萧玄睿想着,眼底闪着精光,胸有成竹地等着云鸾的回答。 云鸾听着萧玄睿这一番无耻至极的话语,她气得身子忍不住发抖,她紧紧的攥着拳头,尖细的指甲狠狠的嵌入手心的肉里。 他到底是怎么有脸,能说出如此无耻的话语? 在他害了她父亲,大哥,还有九万云家军的时候,他怎么还能这么有自信的以为,她可以摒弃所有的一切,依旧愚蠢地继续喜欢他? 他到底把她曾经的痴爱,当成了什么? 是从未在乎,是从未放在心上的蔑视吧? 他是以为,只要他稍微勾勾手指头,她就可以欣喜若狂,不顾家族仇恨,不顾这世俗的一切,也要向他狂奔而去吗? 呵……在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她恨他都来不及,怎么还会和以前一样,那么蠢笨地喜欢他? 云鸾气恼的,恨不得要自扇耳光,她要问问曾经的自己,到底是多有眼无珠,居然会喜欢上这样一个虚伪自私,薄情寡义的畜生。 萧廷宴自然察觉到了云鸾激动的情绪,他揽着她腰肢的手,缓缓地收紧几分,带了几分安抚之意。 而后,他目光阴冷的凝着萧玄睿。 “睿王,那你可是晚了一步,你应该还不知道吧,在本王离开京都前,本王已经向皇上请旨赐婚了。” “现在,她不再是什么云家四小姐,而是本王未来的王妃。你下次若是再见到她,记得要喊她为皇婶……” “本王是她的未婚夫,理所当然可以抱她,至于你……一个晚辈,不得再对你皇婶生出冒犯之心。” 萧廷宴的一番话,犹如一道道的惊雷,狠狠的在萧玄睿的脑袋中炸开,他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萧廷宴。 “你……你说什么?请旨赐婚?父皇他……他应了皇叔你?” 萧廷宴凝着他难看的脸色,心情莫名的带了几分愉悦。 他轻轻挑眉:“自然,如果皇上不曾下旨,本王也不敢这么唐突,这么没有分寸地抱着阿鸾。她是本王的未婚妻,本王自然抱得名正言顺……” “阿鸾?”这称呼的可真是亲密啊。 萧玄睿的脸色无比的铁青,怪不得萧廷宴这次,会不顾身体的虚弱,千里迢迢地跑到边境,怪不得他会豁出一切,也要将云鸾从黑风峡岭给救出来,原来这两人,早就背着他暗度陈仓,勾搭在一起了吗? 他恼恨地狠狠的握紧了拳头,亏得他刚刚,还演绎了那么一个深情款款的戏码,却原来刚刚那一幕,在他们的眼中,他就是一个笑话。 萧玄睿气得,一双眼睛忍不住的泛红。 他暗暗咬牙,冷冷地凝着萧廷宴,又看向云鸾。 云鸾,你好,你真是好啊。 萧廷宴眼底满是冷意。 “睿王,希望你从今往后,收起那点对你皇婶的不轨心思,否则若是让本王发现,你对你皇婶有任何的不敬,本王绝不会轻易饶了你。如果没有其他事,那便退下吧……” 萧廷宴说着,懒得再搭理萧玄睿,也不在乎他现在是什么难看的神情与反应,他抱着云鸾,抬脚便大跨步的离开。 萧玄睿站在那里,久久都没动弹一下。 他周身布满寒霜,显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赐婚圣旨,给打击得不轻。 他是怎么都没料到,萧廷宴居然会请旨赐婚,云鸾现在一转身,居然成了宴王妃? 父皇他怎么能,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就轻易应了萧廷宴呢? 父皇可真是糊涂啊。 萧玄睿恼的,几乎都要吐血了。 而且让他最懊恼的是,秦姬和盘儿这两个废物,居然功亏一篑,没有将萧廷宴给毒死。 如果萧廷宴死了,现在哪里还有他什么事? 他也不会因为辈分的原因,要屡次在萧廷宴面前,不得不低半个头。萧廷宴只比他大六岁,可他要喊他皇叔…… 如今云鸾被赐婚给了萧廷宴,他以后还要喊云鸾为皇婶? 萧玄睿被气得,眼前一阵阵的眩晕传来…… 翼王有些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的走到了萧玄睿的身边:“二……二皇兄,我们现在,现在该怎么办啊?” 萧玄睿一肚子的火没地方发,他陡然转身,冲着翼王怒斥一声:“能怎么办?你要是喜欢跪,你就继续跪着,本王可不受这份罪了……” 他狠狠地甩了甩衣袖,转身便走。 那袖子的边角,不小心刮到了翼王的脸上,翼王的下巴处,顿时被划破了一个口子。 翼王连忙抬手,捂住了下巴。 他眼底闪过几分胆怯,根本不敢发出任何的不满,也不敢对萧玄睿有任何的反抗。 萧玄睿怒气冲冲地回了营帐,赵赟跪在帐中,他冲过去,抬起脚来,一脚踹了过去。 第106章 酒囊饭袋 “废物……全都是一群酒囊饭袋。秦姬和盘儿失手就算了,你居然也将事情给搞砸了。本王给你那么长的时间,那么多人,你居然让云鸾成功将云枫送出去?” “不但让云枫给逃了,你居然还贪生怕死,被云鸾勒住了脖子?你怎么就这么窝囊……这下好了,云枫没死成,也不知道黑风峡谷的发生的事情,会出现什么变数。” 赵赟被踹倒在了地上,根本不敢反抗,他只得咬牙忍着萧玄睿的怒火。 萧玄睿一连踹了好几脚发火,赵赟被踹得,不禁吐了一口血出来,他的脸色煞白一片。 黑风峡谷的事情,他确实是因为贪生怕死,而错过了最佳弄死云鸾的时机,这件事他承认是自己的错,可事情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他是效忠萧玄睿不错,对他也是忠心耿耿。可是王爷大事未成,他决不能在这时候丢了命,否则他的一切报复与理想,岂不是全都化为乌有,他根本就不甘心。 所以,说他懦弱,说他贪生怕死,他都认了。 他就是不想死。 萧玄睿渐渐地发泄了心底的火气,情绪也慢慢的平复下来。 他瞥了眼吐血的赵赟:“废物……本王真想踹死你……” 他转身寻了个位置落座,当即便有人上了茶点…… 萧玄睿揉了揉酸痛的眉眼,手指搁放在案桌上,轻轻地敲击着桌面。 赵赟从地上爬起来,重新跪好。 “王爷……黑风峡谷的事情,属下无可辩驳。你就算将属下给打死,属下也毫无怨言……当时那个情况,稍有不慎,云鸾可能就真的点燃了火药……” 萧玄睿狠狠地敲着桌子:“你不仅贪生怕死,你还很愚蠢……” “算了,这件事既然已经这样,再多纠缠也没意义了。本王是真的没想到,父皇会同意给萧廷宴与云鸾赐婚……这一赐婚,将本王好好的一盘棋,都给打乱了。” 赵赟低着头,根本不敢插话。 萧玄睿端起茶盏,一连喝了半杯茶水,这满肚子的火,才一点点消散干净。 他沉吟半晌,继续说道:“无论如何,本王也不能坐以待毙,云府绝对不能和萧廷宴联姻。这百十年来,云家收买了无数军民之心,本王绝对不能就此便宜了萧廷宴。” “否则,若让他们联合在一起,这南储的江山,早晚有一天会易主不可。也不知道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给他们赐婚了呢?” 这方面的问题,萧玄睿考虑的,自然很长远,各种可能性他都想了一遍,最后他得出结论。 “总之,决不能让他们二人成婚……云鸾除非是入睿王府为侧妃,或者是她死了,这两条路可行,其余的任何一条路,本王都不允许她走。”萧玄睿眼底,闪过几分阴鸷,冷声呢喃道。 赵赟眸光闪烁,试探性地问了句:“王爷,接下来,你要如何打算?” 萧玄睿缓缓地站起身来:“暂时先静观其变……云傅清急功冒进的事情,再让它持续发酵一段时间。之前,本王是想着,如果云鸾不死,就将她纳入睿王妃为侧妃,利用她收揽忠于云家的那些人。” “现在,她既然要和萧廷宴成婚,呵……赵赟,通知下去,给白莲传信,可以让人翻出云傅清书房藏着通敌卖国的书信了。” 赵赟连连应了,他从地上爬起来,捂着疼痛的胸膛,立即出了营帐去传信。 但他们不知道,尹白莲和韩当,早就被云鸾给抓起来,关在了云家的地牢,他们想要施行这一步计划,继续给将军府抹黑,那注定是无法顺利进行的。 —— 萧廷宴抱着云鸾,到了云枫居住的营帐,路神医给云枫接好了胳膊,那条胳膊上绑了厚厚的绷带。 王坤在屋内守着,他一看见王爷抱着云鸾从外面进来。 他立即迎上来,跪在地上行礼:“属下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云鸾的一双眼睛,自从进来,全都落在了躺在床榻上的云枫身上。 她没有任何和王坤玩笑的心思:“我觉得,你还是喊我四小姐比较好。” 王妃这个称呼,她真是听得不习惯。 王坤满脸喜色,谄媚地回道:“一开始不习惯,以后听多了,就习惯了。” 云鸾微微蹙眉,萧廷宴扫了眼王坤,王坤的脖子一缩,好吧,王爷这是看四小姐不开心了,他也生气了吗? 本来,皇上赐婚这件事是个喜事,他就是想要以此来向王爷讨个好的,谁知道,偷鸡不成蚀把米。 四小姐不喜欢,王爷自然也跟着不悦了。 他当即便认怂:“是,属下知道了……四小姐我以后再也不喊你王妃了。” 萧廷宴抱着云鸾,轻柔着动作,将她放在了床边。然后,他让王坤退下。 云鸾红着眼睛,握住了云枫另一只完好的手臂。 她眼中噙着泪,怔怔地凝着那条包扎好的断臂。 “二哥以后,是不是再也没有机会习武了?” 萧廷宴沉默了一会儿。 “他伤在右手,恐怕是拿不起刀剑了……” 云鸾的鼻子一酸,流转在眼眶里的泪水,当即便要跌落出来,她仰头深呼吸,生生将泪水逼了回去。 萧廷宴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若是想哭,那便哭吧……” 云鸾握着云枫的手,缓缓地贴在自己的脸侧:“我不会再哭了……流眼泪,是最懦弱,是没用的行为。” 早在看见父亲与大哥死亡的那一刻,她的眼泪就已经流干了。 她曾告诫过自己,绝对不能再掉一滴眼泪。 她静静地坐着,就那么抱着云枫的手臂沉默着。 萧廷宴担心她身上的伤口:“二公子现在还是在昏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四小姐,你还是回去躺着吧。你身上也有重伤的……不能久坐。”筷書閣 云鸾缓缓地摇头,她的眼睛没有一刻是离开云枫的。 她现在只剩二哥了,她怕自己一走,或者眨一眨眼睛,二哥就会消失不见,离她而去了。 “我哪里也不想去,就想在这里陪陪我二哥……” 第107章 柔情似水 “你是不知道,小时候我时常跟在二哥的屁股后面跑。他带我去了很多地方玩……什么投壶啊,斗蛐蛐啊,这些玩意儿,都是他教我的。说起来我这纨绔之名,有一部分还是二哥造成的……” “每次被我母亲发现他带我出去胡闹,二哥都独自一人揽下所有责任,揽下母亲的所有责罚。他和我说,他是哥哥,做哥哥的,理应保护妹妹,替妹妹承担下一切。”说到这里,云鸾的声音几乎都变得哽咽了。 自从她痴恋上了萧玄睿,就不和二哥玩了,她记得二哥失魂落魄过好一些时间。 那些日子,他每次见了她,都会揪着她的袖子,带了几分讨好道:“小四,二哥发现了一个特别好玩的地方,我们去玩好不好?你已经很久,不和我出去玩了。我一个人玩,真是无聊死了……” “大哥不爱玩,你三姐吧,又是个武痴,整天的只知道习武练功。小五他还小,不能带他出去。小四,我只剩你陪着了……” 到现在,她都还清清楚楚的记得,二哥眼里恳求的光芒,可她最后是怎么回答的呢。 她很是不耐烦地回了句:“二哥,我没空陪你去玩,我怕睿王嫌弃我不够优雅淑女……我得做些端庄的事情。” 那一刻,二哥明亮的眼睛,一寸寸地黯淡下来,就像是一点点熄灭了心中的灯火,然后他就落寞地走了,自此他再也没找过她去玩。 云鸾怔怔地想着过往的一切,她的心疼的厉害。 如果她能回到那一刻,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狠狠地给当时的自己,几个响亮的耳光。她要将曾经的自己,狠狠地给打醒……让她好好看看,她都做了什么混账事。 为了萧玄睿那个狼心狗肺的畜生,她竟那么伤害爱她的家人。 云鸾陪着云枫足足陪了大半天,直到她体力不支,疲累地睡了过去,萧廷宴才沉着一张脸,将她抱回了居住的营帐。 路神医过来给云鸾把脉,将新研制的汤药端过来。 他凝着陷入昏睡的云鸾,有些诧异地扫了眼萧廷宴:“王爷,她身体那么虚弱,你怎么能由着她这般胡闹呢?” 王爷可是从来,都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他素来都是严格要求自己,也严格要求手下的人。 他认识宴王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让宴王无可奈何,不舍得强制控制的人。 萧廷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路神医,他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她想要去看看二公子,本王……本王不忍拂了她的意愿。” 路神医原本是有些生气的,他平生最不喜欢,不听医嘱任意胡闹的人,可他看着宴王莫名泛红的耳朵尖。 他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我算是看明白了,王爷这是遇到了克星啊。一山还比一山高,这世上总有一个,那么让你无可奈何的人。” 萧廷宴蹙眉,板着脸低声咳嗽一声:“咳……本王真不懂,你在胡说什么。你赶紧给她把把脉,看看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路神医将汤药递给萧廷宴,撩开衣袍坐在床边。 他知道王爷有些害羞了,他也没再继续调侃萧廷宴。 他心情很好地抿唇笑笑,当即便给云鸾把脉。 半刻钟后,他结束了诊脉。 “她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可能还是有些郁结于心吧。云家这次,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别说是一个女子了,就算是男人,估计都难捱。” “哎,实在是可怜。镇国将军那么一个英雄人物,谁能想到,最后居然会落到这样一个下场……” 他颇为感慨了一番,便让萧廷宴将那碗汤药,喂云鸾喝下。 喂人喝药这种事,萧廷宴可从来没有干过,虽然他这些年过得如履薄冰,可是他到底是个王爷,还是个手握十万兵权的天王贵胄,向来都是别人伺候他,他是从来没有做过,伺候人的活。 路神医看着他端着汤药碗,手指捏着勺子僵硬别扭的动作,他摇了摇头:“行了,王爷将她扶起来,我来喂她吧。这药很珍贵,打翻了这碗,短时间内,我是没本事,再弄出第二碗的。” 萧廷宴这才松了口气,就像是丢火药一般,当即将汤碗丢给了路神医。 云鸾没有睁开眼睛,在迷迷糊糊中,很快喝完了这碗汤药。 萧廷宴凝着她额头冒出的细汗,他眼底闪着柔光,拿着帕子,替她一一擦拭干净。 路神医难得看见萧廷宴,这柔情似水的模样。 他拿着空碗站起身:“这幅画面,若是让明月郡主看到了,估计要翻了天。” 萧廷宴蹙眉:“她有怎样的反应,与本王有关吗?” 路神医满眼感慨:“人家再怎么说也喜欢了你好多年。人家对你痴心一片,等了你这么多年,生生地将自己熬成了一个老姑娘。结果你可倒好,一转眼就娶了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小丫头。” 哎,明月郡主今年都二十岁了,南储的女子,一般十六七岁都该嫁人了。结果,这郡主二十岁了,还没嫁人。 北地的人,谁不知道,她一直都在等着宴王。https:/ 结果宴王,二话不说向圣上求了圣旨,纳了云鸾为宴王妃。 啧啧,铭月郡主大概要伤心死了。 路神医瞥了眼宴王怀里的小丫头,还真别说,单说这容貌,都不是明月郡主可比的。 云四小姐的名声虽然不太好,可架不住人家生的美啊。 这一张脸,放眼整个南储,估计都难找比她更出色的了……就说这颜值方面,倒是和王爷能匹配上。 萧廷宴眼底没有任何的起伏,他只低垂眼帘,专心给云鸾擦拭她额头上的细汗。 “本王早就和她说得清清楚楚了,是她执迷至此。与本王何干?” 路神医摇了摇头,眼底闪过几分好奇,看了眼云鸾。 “那我能问问王爷,你对云四小姐,到底是什么心思吗?据我所知,你和她认识的时间并不长,据王坤描述,你们见面的次数,一把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萧廷宴抬起头起,略带警告道:“路神医,你觉不觉得,你好奇心太重了?” 第108章 百副棺椁 路神医嘶了一声,毫不犹豫地将黑锅,甩给了王坤。 “哎,也不是我想问,我好奇……主要是王坤那小子,天天在我面前唠叨。你也知道的,我这人对别人的八卦,向来是漠不关心的。” 别人的八卦,他是不关心的,可宴王的八卦,他真的是很想知道啊。 可是看王爷这样的态度,他不得不把锅,甩给了王坤,反正王坤是他徒弟嘛,他不背锅,还有谁能背锅? 萧廷宴到底,也没有回答路神医这个问题。 路神医揣着满肚子的遗憾离去…… 整个帐篷内,顿时只剩下萧廷宴与云鸾两个人。 他把云鸾,重新放回了床榻躺着。 然后他就静静的坐在床边,眉眼低敛,默默地凝着她的轮廓。 他对云鸾现在是什么心思? 他只知道,别的人无论是谁,都不能成为宴王妃,唯有她可以…… —— 云鸾喝了路神医配的那副药,不过一夜时间,身体便恢复了大半气力。这药中,有安眠的效用,所以这一夜,云鸾倒是没再做噩梦,睡了一个安稳的好觉。 萧廷宴不假他人之手,执意要守在云鸾的身边。 所以他在外边随意摆放了一个软塌,便凑合着睡了一夜,这一夜他醒了无数次,时不时地观察着云鸾的情况。 好在云鸾再没做噩梦。 翌日一早,当温暖的阳光,透过微微敞开的帐篷,照射入帐内,投落到云鸾的眼上时,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怔愣地望着帐顶,一时间陷入恍惚。 竟然有些分不清,她是在人间还是在地狱—— 直到她听到账外,那清脆的鸟叫声,直到感受到那刺眼的阳光照着她的脸颊。 她缓缓地坐起了身,轻手轻脚地扯了一件外衣披上。 一夜好眠,又加上路神医研制的那碗药起了效用,云鸾觉得自己的精神很好。 她下了床,慢慢地走出内帐。 当她掀开内帐的帘幕,下一刻便看见萧廷宴高大的身体,蜷缩在一个小小的软塌上。 他似乎睡得很不舒服,眉头一直都在皱着。 原本盖在身上的薄毯,也掉落在了地上……云鸾眼底掠过几分动容,她抿着唇角走过去,捡起那薄毯,重新替他盖上。 对于萧廷宴,她自然是无比的感激。 如果没有他,她恐怕真的撑不住了,真的没了未来。 他曾经说,她是他的救赎,现在,他何尝不是她的救赎? 萧廷宴的睡眠很浅,他察觉到有人靠近,当即便睁开了眼睛,警觉地看向云鸾。 当她的脸颊,映入他的眼帘,他眼底的戒备一点点的散去,冲着她勾唇一笑。 “你醒了?” 云鸾点了点头,她扭头看向帐篷外:“什么时候出发回京?” “本王是打算,再让你和二公子休养几日的……” “不用了,我感觉我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虽说如今是冬日,温度很低,但是尸体存放太久也不好。王爷,不如明日就赶路吧。本来今天也可以出发的,但是我想起来了,有一些事情我还没做……” 萧廷宴从软塌上坐起身来,他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眼睛,清了清嗓子。 “有什么事情要做?你告诉本王,本王替你办……” 云鸾眼底划过几分哀痛,她沙哑着声音低声呢喃:“帮我购买一些质量好一些的棺材吧,我不止要带父亲和大哥回家,我还要带其他的将士一起回去……” 这几日,她一直都让萧廷宴派人,去黑风峡谷寻找云慎的尸体,可是找了一天一夜了,几乎都把整个峡谷都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找到云慎的尸体。 一想到这个事情,云鸾就觉得心如刀割。 大哥的尸体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消失,她答应过大嫂,要带大哥回家的诺言,终究是无法完成了。 等她回家后,她定然要向大嫂,负荆请罪。 萧廷宴问:“要买多少副棺材?” 九万云家军,也不可能每个人都运回京都。云鸾即使想这样,但她也觉得不太现实,那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所以她大概的算了算:“就买一百副棺椁吧……” “不管边境离京都有多远,不愿运输这些棺椁,有多艰难,我也要做成此事。我要让这些棺椁,经过南储的每一座城池,我要让那些百姓看看,这些死去的将士,个个都是为国捐躯的英雄。” “他们值得南储任何一个百姓,为他们祭奠送葬。” 萧廷宴面容肃穆的点头,他当即便吩咐了黑羽卫,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买回这一百副棺椁。 如果这边境这里的城池凑不齐一百副棺椁,那就快马加鞭,赶到其他的县城去买。 他们决不能让这些为国捐躯的英雄,死无葬身之地…… 至于其他的九万云家军,他们也会将他们的尸体火化,一一登记造册,将他们的骨灰带回去。 黑羽卫的速度很快,仅仅用一天的时间,便快速将买到的一百副棺椁给拉了回来。 一般黑色棺椁是给自杀、早丧或死于战争的人使用。黑色棺椁百姓们平日的需求并不大,所以想要凑齐一百副黑色的棺椁,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很多的棺椁颜色不一,萧廷宴刚要让黑羽卫去弄一些黑漆过来,谁知远远的,他便看见那些百姓,提着一桶桶黑漆漆的东西,正在营帐门口吵嚷着。 他走过去一瞧,便看见百姓们手里提着的东西。 有的人,甚至还拉着棺椁过来。有很多棺椁,都是一些老人,提前给自己备下留着用的。现在他们居然都运到了军营,他们这是捧着一片赤诚之心,想要来好好的送这些牺牲的将士一程。 那些百姓一见到萧廷宴,他们纷纷屈膝跪地,顿时哭成一片。 “宴王,草民们求求你,能否同意让我们进去,去为这些英勇牺牲的将士尽我们的绵薄之力?” “镇国将军为了守护南储疆土,冒险进入黑风峡岭,九万云家军死无葬身之地……我们真的很痛心啊。” “他们无论是为何牺牲,他们都该是我们南储的英雄。我们不该让英雄们,没有栖身之地,不该让他们死了,还没有地方安睡。” 第109章 整理遗容 “是啊,这些将士,还都是十几岁二十多岁的孩子,他们有的还没成亲呢,还没生子呢。那么年轻便没了,实在是可怜啊……我们不能让他们死不瞑目啊。” 百姓们越说越激动,个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可见,这件事给他们带去了多大的悲痛与震撼…… 由此也能看出来,素日的云傅清,是多么的得民心,多么受到这些百姓的爱戴。 即使他犯了这么大一个错误,百姓们似乎也不忍心苛责他。 萧廷宴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些痛哭流涕的百姓,他轻声的问了句:“难道,你们不怪镇国将军急功冒进,就只是为了立功不顾危险闯入黑风峡谷,这才导致云家军丧命的吗?” 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抬起浑浊沧桑的眼睛,沙哑着声音哭着回道:“我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镇国将军是这样鲁莽的一个人……” 其他的人,纷纷附和:“是,我也不信将军会是这样鲁莽的人。这其中一定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原因……” “镇国将军比任何一个人,都谨慎小心,他明明知道有危险,怎么可能还领着这么多人去送死?肯定是有人逼他去的,他肯定是被逼着去的……” “对啊,镇国将军打了这么多年的胜仗,和梁国交了那么多回的手。他怎么可能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这话一出,立即得到众人的响应。 “对,一定是这样的。” “我也觉得有这个可能。” “不是说,这次出征,将军是带了两个王爷过来的吗……” 余下的话,再也没人敢说出口。 百姓们一时间,噤若寒蝉。kuAiδugg 他们纷纷低头抬起袖子,擦着眼泪。 “反正我们是不信,将军会这么蠢……” “我也不信。” “无论外面那些谣言传得有多么真实,我都不信将军会做出那么鲁莽的事情。” 这些年,将军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边境抵抗梁国,守护南储疆土,所以他与这里的百姓,早就结下了深厚的感情。 皇帝是谁,长什么样子,他们可不知道,他们也没那个福气见到,可若问镇国将军是谁,他们绝对会回一句,镇国将军是他们能信赖,能为他们顶天立地的天。 如今,他们的天塌了,这里的百姓只觉得惶恐至极,他们仿佛看到了末日要来临。 镇国将军这一死,究竟有谁,能够抵抗住梁国,有谁能有本事,护卫南储的疆土? —— 云鸾忍着身上的伤口,手中拿着一个湿毛巾,去了置放尸体的地方。 这几日,黑羽卫乃至军营的其他将士,纷纷将黑风峡谷的那些尸体都给拉了回来。整整九万具尸体,足足拉了两天两夜,才终于全部运送出来。 一具具尸体,整齐排列摆放在军营中,远远望去密密麻麻,仿佛这军营中,除了是尸体还是尸体。 尸体上全都是血肉模糊,辨不清容貌。 夕阳的余晖,从天际洒落下来,照落在这些尸体上,一股不曾言说的悲戚,一点点在空气中慢慢地滋生。 军营的将士,全都自发地走过来,跟随着云鸾一起,自发地拿着湿毛巾,为那些死去的云家军整理遗容。 云鸾身体冰冷至极,她缓缓地在云傅清的尸体面前蹲下来。 她红着眼睛,整个人几乎都要窒息。 她抖着手指,一点点抚摸着云傅清脸庞上鲜血淋漓的刀伤与脏污。 她俯下身去,丝毫不在意尸体上那触目惊心的恐怖,唇瓣轻轻的落在云傅清的面颊。 “父亲,你安心地去吧。我一定,一定不会让你白死的……冤有头债有主,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总有一天,我会让那些逼死你的人忏悔,付出惨痛的代价。” 王坤捧着一套锦衣华服走过来,他蹲在云鸾的面前:“四小姐,王爷吩咐我,让我把这套衣服,给镇国将军换上。” 云鸾缓缓地点头:“好,是该要送父亲上路了。” 她一丝不苟地拿着湿毛巾,一点点地擦拭干净云傅清脸上的脏污,看着永远沉睡,再也不会醒来的父亲,她心如刀割。 谁也无法体会,她此刻心底的绝望与痛苦。 她红着眼睛,即使眼眶蓄满了晶莹的泪光,她再也没让那些泪珠滑落下来。 她紧紧的咬着唇瓣,抖着手忍受着强大的悲痛地为云傅清整理着遗容。 擦拭好了尸体上的脏污,王坤帮着云鸾,将那套干净的锦衣华服给云傅清换上…… 她触碰着父亲的尸体,每触碰一下,心都犹如在滴血。 好痛,今日的每一寸疼痛,都是牢牢地提醒她,不能忘记杀父之仇,不能忘记今日这滔天的仇恨。 整理好云傅清的遗容,云鸾再没动弹,她就那么坐在榻前,握着云傅清冰冷的手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父亲。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六岁的她,酷爱舞刀弄枪,母亲却想要让她学习琴棋书画,做一个大家闺秀…… 母亲这一生,她所有至亲至爱之人,都是死在战场上,她比谁都清楚,武将的命在战场上,说没就会没了。 她不忍心,她的女儿有一天,也要毫无征兆地离她而去,所以她就逼着云鸾,去学习那些琴棋书画,让她做一个真正的京都贵女。 等到成年后,再为她寻一门好婚事,让她安安稳稳,当一个贤妻良母,过着她不曾得到过的平静幸福的日子。 可是,云鸾不愿意走母亲安排的路。 她是谁,她可是云傅清的女儿,她可是镇国将军的女儿啊。无论是她父亲,还是她母亲,抑或是祖父祖母,外祖母外祖母,他们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他们都曾上过战场拼杀,为了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她怎能甘心自己过平庸一生? 所以她反抗母亲,偷偷地和二哥练起武功。 父亲得知这件事,也瞒着母亲,偷偷地带她去军营,让她扎马步,跑步,每日都会抽出时间,教她武功,教她读兵法。 父亲总是将她抱在怀里,指着营帐外那辛苦操练的士兵,对云鸾说:“我的鸾儿将来长大后,一定也会和他们这些男子一样,成为一个文武双全的大英雄。” 第110章 军民一心 “父亲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有一天有机会,与我的鸾儿并肩作战,上战场一起杀敌。鸾儿,父亲相信你的能力,你一定不会让父亲失望吧……” 那时,年仅六岁的她,当即便拍着胸膛,信誓旦旦地对父亲道:“父亲你放心,女儿长大,一定会和你一起上战场杀敌,大杀四方的。鸾儿是你的女儿,我身上流淌着大将军王的血,自然也会和你一样,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守护我们南储万民的。” 云傅清当时听到她的奶言奶语,哈哈大笑起来。 他当即便将她抱起来,举到了头顶:“哈哈哈,不愧是我云傅清的女儿……好,为父就当着和你一起上阵杀敌。” 一起上阵杀敌? 呵……这一切到了如今,全都成为了一场奢望。 她的父亲再也不会醒来,她再也没有机会,实现他父亲对她的期望,父亲再也没有机会看到她的未来了。 云鸾缓缓地闭上眼睛,喉咙里不断地发出哽咽抽泣声,她死死的忍着眼眶里的泪水坠落…… 不能哭,绝对不能哭。 她将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心里昏暗一片,从此以后,她的人生再也没有任何的光明可言。 突然,肩膀处被人揽住,一道温润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四小姐,你没事吧?” 云鸾一怔,她煞白着脸颊,缓缓地抬头看向来人。 萧廷宴眼底带着几分担忧,皱眉看着云鸾。 云鸾双眼发红,她再也忍不住,扑入了萧廷宴的怀里,低声哽咽哭了起来:“宴王,我……我从今以后就没父亲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他从此就会彻底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要怎么做,他才能醒过来,他才能活过来?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命,去换他的命。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才好。” 萧廷宴紧紧地搂着她的身体,安抚着她因为悲伤过度,而陷入痛苦的情绪。 “镇国将军是爱你的……他应该不希望,你用自己的命去换他的生。他情愿自己死,都不想让你出事……” “阿鸾,人死不能复生,我们总要向前看的。我知道,虽然这道坎,有些难熬,但是没关系的,我们总会跨过去的。你要是一个人跨不过去,有我呢,我陪你一起跨,好不好?” 云鸾在萧廷宴的怀里,彻底的沉默下来。 刚刚那呜咽哭泣声,仿佛都是萧廷宴的一种错觉。 她整个人彻底地静止下来,她原本颤栗的身体,也渐渐地趋于了平静。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缓缓的推开了萧廷宴,那一张脸颊,再也没了任何的悲伤情绪。 “你说得对,人总得往前看,如果一味地悲伤,只会让仇人看笑话……” “我不会让他们笑话我的……从今天开始,我要让他们哭……” 云鸾踉跄着,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 她缓缓的抬头,怔怔地看着天边的余晖朝霞……她的周身笼罩着一种巨大的悲伤。 那悲伤,令萧廷宴看着心里憋闷至极。 下一刻,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云四小姐,我们……我们想送将军一程,我们想送云家军这些赤胆忠魂一场。” 云鸾慢慢地扭头,看向自己身后,她不由得微微一愣。 黑压压的百姓,顿时跪在地上,一个个眼含热泪,带着悲痛仰头看着云鸾。 “云四小姐……请你节哀。” “镇国将军为我们这些百姓做的,我们永记于心,我们这一辈子都不会忘。” “他是为国捐躯,云家军的儿郎们,他们是为了守护国家,守卫百姓,才英勇牺牲的。” “就让我们送他们一程吧。” “他们还都是孩子……不应该就这么凄惨地离去。” 云鸾缓缓的攥着拳头,她刚刚压下去的泪意,又忍不住的缓缓漫了上来,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父亲曾经说出那番话的意义。 父亲说,他包括云家,他们守护的从来不是谁谁的江山,而是这些善良淳厚的百姓。他们愿意牺牲自身,愿意抛头颅洒热血,为这些百姓创造出一个太平盛世。 父亲你看啊,你拼了命守护的百姓,他们也没有辜负你的一片赤诚之心,他们的心里也是有你们的。 外面关于你急功冒进的流言,传扬得那么激烈逼真,可你守护的百姓,他们却不信那些流言,他们只愿信他们看到的事实,他们只愿信任,他们一直依赖的天。 父亲,若是你看到这一幕,你是不是感到很欣慰,你是不是觉得就算是死了,也是值了? 云鸾踉跄着脚步,走到跪在最前面的一个老人面前。 她搀扶起了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 “好,我们一起送我父亲,还有云家军那些儿郎们,一起上路。谢谢你们,谢谢……” 老人家老泪纵横,激动地紧紧抓住云鸾的胳膊。 “四小姐别和我们说感谢,要说谢,我们应该感谢你们才是。是你们的牺牲,才换来南储这么多年的和平日子……” “云四小姐和镇国将军一样,你们都是忠孝之人……” 老人家哭的,身子抖得厉害,他紧紧的抱着云鸾不撒手。 他的哭声感染了那些百姓,百姓们跟着也哭的更加激烈。 一时间,军营里弥漫着巨大的悲伤哀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众人的情绪纷纷趋于平静,他们便分工合作,配合着黑羽卫还有其他的将士,替那些死去的云家军整理遗容。 这一刻,军民一心,诠释的淋漓尽致。 萧玄睿得知此事,气恼得厉害,他费尽心机,让人散播云傅清急功冒进的流言,就是想要把这九万云家军的罪,都推给云傅清。 谁知道,这些愚蠢的百姓,居然都不信? 他们不但不信,居然全都到这军营里,去摆弄那些死人? 萧廷宴居然还任由这些百姓进入军营?他气得当即便吩咐赵赟,安排几个士兵,在整理遗容时,继续给那些百姓散播一些关于云傅清不好的言论,试图继续迷惑他们的思想与眼睛。 谁知,人是安排下去了,有些士兵也照做了,可是还没说出云傅清一个不好的事情,便被那些百姓,立即禀告给萧廷宴。 萧廷宴当即便让人,将那故意散播流言的士兵抓起来,当着众人的面,杖打一百板子。 这百板子军棍,差点没把那几个士兵给打死。 第111章 我们回家 之后,再没士兵,敢说云傅清的一句坏话。别说萧廷宴云鸾不依,就是那些百姓,也全都激烈讨伐那故意造谣污蔑之人。 萧玄睿气得,险些要吐血。他彻底的无可奈何,就算他想挑起一些风浪,萧廷宴早就算到他的计策,早就在一开始,就给他掐死在摇篮里。 这一夜,他气得几乎没合眼,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在军营里,整理那些尸体,眼睁睁看着一具具尸体被焚烧火化,被百姓们祭奠,被裹上军旗,被列入三等功的记录册。 整整一夜,边境城池的男人们,全都出动,足足有好几万人。他们为逝去的那些英魂整理遗容,火化那些战士的尸骨,送忠魂上路。而女人孩子们,他们则在自己的家中,点燃起了一盏盏自制的孔明灯,为那些牺牲的英雄们祈祷祝福。 边境的天空,几乎亮了一夜。一盏盏的孔明灯飞上天,就像那些逝去的人,变成一颗颗星星,点缀着浩瀚星空。 当第二天的太阳缓缓升起,忙碌了一夜的百姓,终于处理完了云家军将士的后事。 萧廷宴让黑羽卫将那些火化的骨灰,装进一个个瓷坛里,写上那些英雄的名字。每一个瓷坛,都用他们平日里戴着的云家军袖章包裹起来,这是属于他们的荣耀,他们是勋章。 他准备了好几辆马车,专门运输这些装着骨灰的瓷坛。 一列列的马车,摆列在军营门口,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 军营门口,乃至城池内,全都站满了百姓,有些百姓甚至还披麻戴孝……城内,一片白色。 一百副的棺椁,全部刷成黑色,每一具棺椁前,皆都写了那个英雄的名字。云傅清的棺椁,摆在最前面,其次便是云慎…… 云慎的尸体没找到,云鸾只得拿了一套大哥平日穿的衣服,摆放在棺椁内。 她凝着那空空如也的棺椁,一颗心空荡至极,她的大哥原本可以有个非常光明璀璨的未来,可是如今,他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死了,下葬入殓的时候,连尸体都找不到。 云鸾红着眼睛,仰头望着昏暗的天空…… 老天爷,保家卫国的英雄,死无葬身之地,而那些做了恶双手沾满鲜血的小人,却依旧留在这世上在暗中猖狂的笑。 何其不公啊……这天下的正义公道何在? 萧廷宴伸手,摸了摸她的冰凉的小手一下:“四小姐……我们该出发了。” 云鸾陡然回过神来,她眸光呆滞地看向萧廷宴:“好,我们回家……” “我为你安排了马车……你身上的伤还没痊愈。你身体里的毒素,还没完全清除,这时候最是大意不得。”萧廷宴低声提醒,他眼中闪着的,亦是不容拒绝的坚韧。 云鸾自然也不会逞能,这一路回京,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她做,她必须要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才行。筷書閣 否则,她若是倒了,她其余的家人该怎么办? 云鸾想和云枫共乘坐一辆马车。 萧廷宴心疼她内心的伤痛,自然没有反对她这个要求,他抱着她入了云枫所在的马车内。 云枫依旧在昏睡,好在这个马车安排得足够宽大,躺着三四个人都没问题。 他闭着眼睛,躺在里侧,一动不动,马车里全都是药草的味道。 路神医守在里面,正在给云枫把脉。 他看到萧廷宴抱着云鸾来了,连忙整理了一下外侧的软塌…… 萧廷宴将云鸾,放在了外侧。 而后,他抬手轻轻的为云鸾整理了一下,她耳边的碎发。 “你安心休息,外面的一切,本王都会安排好的。” “这一路,我们不会走快。按照你说的,必然会让这南储的这些百姓看看,镇国将军和云家军到底都经历了怎样惨烈的死亡……” 这一路朝着京都出发,他们用这样最直观的方式,一一击碎那些散播的谣言,是最有力最有效的方法。 身经百战,战无不胜的将军王,怎会为了一些虚有的功劳,而置自己与九万云家军统统战死呢?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相信这样的说辞。 他们要让他们看看,真正的真相是什么…… 那些在暗中流窜的阴谋,在太阳的暴晒下,终将彻底无所遁形。 —— 萧玄睿站在军营门口,冷冷的凝着渐行渐远的部队,他看着那些黑色的棺椁,只觉得刺眼无比。 云鸾和萧廷宴这一番行为,无疑是在向他宣战啊。 呵……他们以为,他们用这种方式,就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他们以为,用这种最直观的形式,就能让百姓幡然醒悟,不再相信那些流言蜚语? 或许,边境这边的百姓愿意相信云傅清是无辜的。 这些百姓和云傅清相处的年头,比京都城的那些百姓相处的时间还久。 他们早已将云傅清当成是他们顶天立地的支柱。 可……边境城池外的百姓们呢? 他们也能与这些百姓感同身受,理解一个将军对国家,对百姓的忠诚之心吗? 这可未必……人心难测,在这世上的人,大多都是凉薄的,自私的。 从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世态炎凉,什么事情沾不上自己,都和他们无关。 死了一个打仗的将军又如何?还有第二个,第三个愿意赴死的将军,为他们守护疆土山河。 萧玄睿想着,勾唇嗤然一笑。 他眼底满是嘲讽:“本王倒要看看,在这世上,是不是真的公道自在人心?” 他扭头便吩咐赵赟:“吩咐下去,在他们途经的每个县城,都安排一些人提前散播一些云傅清的谣言。还有,适当的时候,可以安排一下刺杀,如果能在这途中,有机会铲草除根,就绝不留情。” 赵赟抱拳,立即低声应了:“是,属下遵命。” 翼王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了句:“二……二哥,你这样安排,着实有些不妥。镇国将军既然已经死了,你就不该再对云鸾他们赶尽杀绝。那个云枫即使是活了下来,却也成了一个不能拿刀剑的废人……” 第112章 难辞其咎 “我们的目的,早就达到了,又……又何必要将人逼到绝路上去呢。不如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事就算了吧。况且,有小皇叔在云鸾身边,赵赟不一定能得逞……” 萧玄睿冷着脸,扭头看向翼王。 “你是在质疑本王的决定吗?三弟,你别忘了,你是因为什么才归顺本王的。本王做的所有决定,你没任何资格过问,你唯一能做的,除了服从,还是服从。” “倘若你生出什么二心,想要背叛本王,那你就不要怪本王心狠手辣,将你在乎的人推入地狱。你不入地狱,那就是别人入地狱。好三弟,你说,你该如何抉择呢?” 翼王吓得身子一抖,他脸色惨白,连忙跪地请罪:“二哥息怒,我……是我迂腐,是我愚蠢,我再也不敢质疑你的任何抉择。你说什么,我照做就是……你千万别让人伤害宋城……” “婉柔怀孕了,还没满三个月呢,她好不容易怀上孩子,若是宋城出了什么事,她肯定会动了胎气……” 萧玄睿居高临下,勾唇笑着凝着匍匐在地的翼王。筷書閣 “三弟,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身上流淌的血是一样的。只要你听本王的,本王自然不会伤害宋城,也不会让你的王妃和孩子出事的。” 翼王的软肋,被萧玄睿捏在手里,他哪里敢再忤逆,他连忙点头应是,萧玄睿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 “乖……只要乖乖听话,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他拍着翼王的神情,就像是在拍一条狗一样,翼王自然感受到萧玄睿的羞辱,可他明知是羞辱,却别无他法,除了忍,只能忍…… 谁让他没有一个权柄滔天的外祖家,没有一个能让他依靠的贵妃娘娘呢…… 他的母妃,只是一个卑微的宫女罢了,在他十岁时,母妃就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他若不是这样忍辱负重,他早就死在了后宫的争斗中了。 不就是忍吗,他早就习惯了。 为了能让他在乎的人平安,为了能保护住他爱的人,他忍一忍,受些委屈羞辱,又有什么关系? 翼王跪在地上,足足跪了两个时辰,萧玄睿才让人喊他起身。 他瘸着两条腿,回到了居住的营帐。 一直伺候他的心腹手下张波,红着眼睛端了一盆热水过来,伺候翼王泡脚。 他跪在地上,给翼王按摩着他那跪僵的双腿。 “王爷……睿王真是太过分了。你再怎么说,身份地位和他相等的,他怎么能这么肆无忌惮地羞辱你?” 翼王怔愣了半晌,而后他叹息一声:“本王与他虽然都是王爷,但终究是不一样的。本王无权无势,没有任何的势力,如何能与他相比?” “在他眼里,恐怕本王就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罢了。赵贵妃独得父皇恩宠这么多年,当今右相又是他的亲外祖,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本王拿什么和他比?” 从小到大,他都是不受宠的那个。 在父皇的眼里,他就是一抹空气。甚至到现在,估计他父皇都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了。 呵,说是一个王爷,活得还不如赵贵妃养的一条狗。 翼王出神地望着帷幔的一处,沉默许久,他方才叹息一声。 “这次,镇国将军和云家军的死,本王难辞其咎……恐怕,本王迟早,要变成他的垫脚石。” 他说罢,闭了闭眼睛,眼里满是颓废与绝望。 张波红着眼睛,大着胆子小声问:“王爷,我们何不弃暗投明,与宴王合作呢……” 翼王嗤然一笑,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如果镇国将军没死,或许本王和宴王,云鸾他们还有合作的可能。可,镇国将军死了,九万云家军死了,这一笔笔血债,全都是本王一手促成的。” 张波哽咽着声音道:“可你也是被逼的啊……” “无论是什么原因,他们的死,都和本王有关。镇国将军,九万云家军都是守卫南储的好儿郎,可本王因为受制于睿王,不得不做了这种伤天害理之事。恐怕本王就算是死了,也难赎这身上沾惹的罪孽的……”翼王说着,控制不住地低声哽咽起来。 张波也跟着痛哭起来:“王爷,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翼王呆滞地坐在那里,久久都没说话。 他只觉得,自己这一生,就像是一个悲剧。 如今,他把自己的悲剧,带给了别人……是他的错,是他的懦弱,是他的愚蠢,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萧玄睿固然可恨,可他也跟着犯下了滔天大错…… —— 马车摇摇晃晃地朝前行驶着,云鸾靠在马车旁,就那么一直看着云枫…… 这一路上,走过了两个城池,二哥还是没有任何苏醒的征兆。 她不免忧虑重重,王坤端着汤药,掀开了马车帘幕。 云鸾立即回过神来,接过王坤端来的汤药。 “我喂二哥……” 王坤无奈地笑了句:“这汤药,不是给二公子喝的。是给四小姐你的……路神医说,你体内的毒素还没清除干净,必须得服用汤药十多天,才能慢慢清除……” 云鸾恍然地哦了一声,她动作僵硬的将汤药凑到自己的嘴边,王坤吓了一跳,连忙阻止她。 “哎呦四小姐,这汤药才刚刚熬成,这药汁很烫的,你稍微冷一冷再喝啊……” 他连忙夺下了云鸾手中的汤碗,拿了一个团扇,朝着汤药扇着。 云鸾就那么静静的坐在那里,眼睛重新落到了云枫的身上。 她伸手掖了掖云枫盖着的被角…… 王坤看着她这副模样,就觉得四小姐经历这一遭巨变,仿佛她的灵魂也跟着死亡了。 如今的她,沉默居多,有时别人和她说话,她看着是在听,可回答的话语都是答非所问。 以前,四小姐还能笑一笑,如今,在她脸上再也找不出任何的笑容了。 她周身散发的,除了冷,还是冷。 王坤将凉了的汤药,重新递到云鸾的手里:“四小姐,现在温度适宜了……” “谢谢……”云鸾端起汤碗,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仰头一饮而尽。 她动作快速的,好像不是在喝苦药,而是在喝白开水。 第113章 以少敌多 王坤目光复杂地看着她问:“我听我师父说,这汤药很苦的,别说是女子了,便连是男人都觉得苦。四小姐,你要不含一颗甜枣润一润嗓子吧?” 他说着,拿了一个装着甜枣的瓷坛,递到云鸾的手边。 云鸾看都不看一眼,她将空碗丢给王坤:“不用了……我并不觉得苦。” 她丢了汤碗,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药汁,继续握着云峰的手,观察着他的情况。 那副无欲无求的模样,让王坤看着,心里很是不舒服。 这两日,也不知道四小姐是怎么能坐得住,一言不发只静静地守着云二公子的。如今的她,就像是一具没了灵魂的躯壳…… 她肯好好的吃药,好好睡觉吃饭,也只是为了能继续让躯壳活着罢了。 王坤拿着碗,心情郁闷地下了马车。 萧廷宴正观看地图,确定下一步的行路方向呢,他一扭头的功夫,便看见王坤心不在焉地下了马车。 他不由地蹙眉,喊王坤过去。 王坤跑到萧廷宴的面前,看着他王爷忍不住叹息一声。 萧廷宴挑眉,低声问了句:“怎么了?好好的,你叹什么气?难道四小姐出了什么事?” 王坤连忙摇头:“没,四小姐倒是没出什么事。属下就是觉得,四小姐现在的状况,有些不对劲。我看着,觉得挺难受的……” 萧廷宴如何看不出,云鸾这几日的反常,可是有些事情,他无能为力,这种时刻,也唯有靠她自己才能真正的走出来。 他正出神想着,突然听到一声爆喝。 “王爷,有杀手偷袭……” 萧廷宴朝着茂密的树林看去,在昏暗的天色下,那些身穿黑衣的杀手,个个拿着闪着寒光的刀剑,杀气腾腾地朝着他们的队伍袭来。 随他们回京的人,除了拉那些棺材的马夫,剩下的只有百十个黑羽卫。 这波来刺杀的杀手,单看人数,恐怕不少于一千人。 这些人足足是他们人数的十倍。 萧廷宴的脸色一沉,立即让众人防备起来。 他让王坤立即回到马车里,保护云鸾与云枫,他抽出腰间的长剑,立在骏马之上,眼眸冰冷地凝着那些侵袭而来的杀手。 “黑羽卫听令……凡是进犯者,统统杀无赦……不必留活口。” 下一刻,双方人马,便立即缠斗了起来。 一时间刀光剑影,兵器相撞发出的砰砰砰声响,惊得王坤惨白了脸色。 他抖着腿回了马车里,云鸾坐在马车内,依旧风平浪静,她仿佛听不到外面那打斗的声音。 没过多久,陆神医从黑翼所在马车过来。 王坤看见师傅掀开帘幕,嗖的一声,有箭头擦过陆神医的肩膀,朝着云鸾这边射击而来。 云鸾一偏头,眼睛都没眨一下,抬手一抓,一支闪着寒光的箭头,被她的手掌给握住。 陆神医也吓得不轻,王坤连忙拉着他的胳膊,将他拽入了马车内,封死了马车帘子。 只听见,外面叮叮当当地响,很是触目惊心。 王坤抖着身子,有些担忧地看着外面:“也不知道,王爷会不会受伤?他的身子素来就弱……” 陆神医渐渐地稳定下情绪,他不甚在意的摆摆手:“别担心王爷,他没事的。他身子虽然弱了些,但他武功却是不俗,外面那些小喽啰,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还有一点,他没说出口,事实上萧廷宴的身体,是因为让他配了药,所以才呈现出的病弱之态。 这些年,王爷一直以这个形象面对世人,不为别的,只为了放松圣上和其他势力对他的提防之心。 可惜啊,王爷都一退再退了,那些人还是不放过王爷,一再地逼着王爷,想要让王爷下地狱。 想到此处,陆神医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这次派人来刺杀的,我敢肯定,一定是睿王的人……” 王坤眼底满是讶然,他下意识看了沉默的云鸾一眼:“睿王他这是干什么?难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还觉得不够吗?镇国将军都死了,还无法让他安心,无法让他暂时放下杀心吗?” 陆神医若有所思的看向云鸾:“睿王这人,最是狠毒阴险,恐怕在他眼里,唯有死人,才能真的让他高枕无忧。” 云鸾闻言,缓缓的握紧了拳头,原本平静无波的心绪,又被猛然投入了一颗巨石。萧玄睿……这辈子她势要与他不共戴天。 外面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的打斗,除了陆神医进入马车里,不慎让那只箭射入进来,之后再没任何的箭羽,能够再靠近这辆马车。 一百个黑羽卫,对战一千个训练有素的杀手。 这是一个强者与强者,以少敌多的对峙。 但是,黑羽卫与这些杀手不同,他们每一个选拔出来的成员,都是千里挑一的武功高手。大概一个时辰后,外面的打斗声,虽然小了一些,可还是依旧在激烈的决斗。 那浓烈的血腥味,不停地渗入进马车。 云鸾的心头,不免升起几分担忧。 她想到萧廷宴那瘦弱的身体,苍白的脸庞,还有那眉心无法遮掩的病态…… 她抬头看向陆神医,欲言又止:“陆神医,你确定王爷的身手,能够护住他自己?” 陆神医没想到,云鸾会突然这么问,他的眼眸微微一转,突然蹙了眉。 “这个我不太确定哎,王爷他自幼体弱多病,虽说他武功不俗,可外面那么多人围攻,还时不时的有冷箭偷袭,保不齐他不会受伤。况且,一百个人,对付一千人……这种数量的对抗,对王爷来说,是非常不利的。”kuAiδugg 云鸾的脸色,慢慢的沉了下来。 她想也没想,便一把掀开了帘幕,便要出去。 王坤吓了一跳,他连忙欲要阻止云鸾:“四小姐,你别出去,外面危险。你身上还有毒素未清呢,不能轻易动武……” 谁知,他的话音还未落,便看见陆神医掏出了一颗药丸,递给云鸾。 王坤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师傅。 陆神医老神在在地对云鸾道:“这颗药丸,可暂时压制住你体内的毒素……” 第114章 格杀勿论 云鸾想也不想也接了药丸,当即便塞入了嘴里。 而后,她等到药效发挥出来,便试着运了运功。之前心脏那里,一旦运功,便会泛出隐隐痛意,她知道那是毒素在作祟。 如今服了这颗药丸,毒素被压制,她再运功,便感受不到任何的不适了。云鸾冲着陆神医说了声谢谢,而后嘱咐他们照顾好云枫,她便拿起先皇御赐的长枪,掀开帘幕而出。 王坤惊得不行,他看着下了马车的云鸾,连忙拉住了陆神医的胳膊。 "师傅,你刚刚为何要故意说那些话?你之前不是说,王爷能应付那些人吗?怎么突然就变卦了?现在你居然还给四小姐暂时压制毒素的药,让她出去?这多危险啊……要是让王爷知道了,他肯定得生气的。" 陆神医犹如看傻子般,瞥了眼王坤。 “王坤,你如今有三十多了吧?” 王坤一怔,“啊……好好的,师傅你问我的年纪干嘛。” “你这三十岁了,至今还没媳妇,我觉得以你这脑子,估计这一辈子都要打光棍了。我现在,才发现为何王爷会二十多岁了,还没成婚。原来,不单单是他的问题,你们那这些跟在王爷身边的人,也是蠢得没边了。” “……” 王坤瞠目结舌,怔愣地看着陆神医。 陆神医摇摇头,他当初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居然收了这么一个年纪大又蠢笨的徒弟呢?他无奈地摇头,叹息一声。 “我故意那么说,还不是为了给王爷制造一些,与四小姐相处的机会?王爷为四小姐做的,总要让她亲眼看见了才行。” “她刚刚担心王爷,这是好事……我这是助攻他们,你懂不懂……” 陆神医说着,狠狠地戳了戳王坤的脑门。 王坤哭笑不得的,捂着自己的脑门,顿时恍然。 哎呦,他这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啊。 他当即便用一副极其崇拜的目光,看向陆神医:“师傅还是我师傅……你真是厉害。” 陆神医撅了噘嘴,傲娇无比的哼了一声。 —— 云鸾下了马车,入目的便看到地上躺着很多浑身是血,断了气的黑衣人。 而萧廷宴骑着骏马,守在马车四周。 他手中握着一把长剑,刀尖上有血,那血顺着刀刃一点点地滴落下去。 其余的黑羽卫,就在不远处的密林,还在与那些黑衣人厮杀。 但经过一个时辰的厮杀,黑衣人所剩无几,几乎死亡了大半,他们被黑羽卫逼得,节节败退,被逼入了那密林。 传闻中,身经百战,以一敌百的黑羽卫,可真不是浪得虚名…… 那些杀手,渐渐地萌生退意。 但萧廷宴又怎会轻易放过这些人?他眼底闪烁的满是杀意,他当即又下令道:“活捉住他们的首领,其余人,一律格杀勿论。” 黑羽卫立即齐齐应下,当即毫不留情,每一招皆是杀招。 有些黑衣人想要逃,却根本没有机会离去。 云鸾看到局面,几乎快要被萧廷宴掌控,她不禁轻轻地松了口气。 谁知,下一刻她突然看到另一处密林深处,突然有一支利箭,嗖的一声快速地冲着萧廷宴的背部射击而来。 萧廷宴的目光,一直都在留意着对面那里,根本没察觉到,有人居然在后面偷袭他…… 云鸾倒吸一口气,她连忙趋步上前,握着长枪往上一挑,极其干脆利落地挥落了那支利箭,利箭调转了方向,冲着那射击之处冲击而去。 啊的一声,那藏在暗处的弓箭手,被利箭击中,当场毙命。 萧廷宴听到动静,陡然回头看向云鸾这边。 云鸾心有余悸地抬头看向萧廷宴:“刚刚有个弓箭手埋伏在暗处,欲要偷袭你……” 或许是由于那一下力道用得太猛,云鸾不小心扯动了肩胛处的伤口,她皱眉抬手捂住了伤口处。 萧廷宴的脸色一变,他连忙下马,满脸带着关切冲到她面前。 “怎么了?是不是扯动了伤口?” 云鸾顿时感觉到一阵濡湿传来,萧廷宴看着她肩胛处渗出的血迹,他的脸色顿时暗沉下来。 他忍不住,对她斥道:“谁让你出来的?” “本王说了,本王能应付的。你伤势还没好,毒素还在体内……云鸾,你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心疼自己?万一,你又出了什么事,你让云家其他人怎么活?” 这是第一次,云鸾认识萧廷宴这么久,对她这般发脾气。 他从来都是温和的…… 云鸾的心里,不禁漫上几分恼意。 她不服气地回了句:“宴王,这次我又救了你,难道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刚才若不是我,那一箭穿心,恐怕你已经断气了。” 萧廷宴被她怼的,顿时哑口无言。 他的脸色,不由得白了几分。 他抿着薄唇,忍住了心底的狂躁,对她道歉:“对不起,是本王不识好歹了。你别生气……” 云鸾一怔,怎么都没想到,萧廷宴居然会和她道歉。 他堂堂一国王爷,屈尊降贵刻意放低了姿态,率先向她低了头。 云鸾有些无措,连忙摆手:“没事了……你也是担心我。” 萧廷宴嗯了一声,当即便搀扶着云鸾,重新上了马车。 他二话不说,让王坤给云鸾包扎伤口…… 而后他冷冷的看了陆神医:“陆神医,本王有话要对你说……” 王坤扶着云鸾坐下来,他有些担忧地看了眼陆神医。 陆神医倒是无所谓地起身,离开了马车。 萧廷宴寻到一处安静的地方,冷冷地看着陆神医:“是你诱她出去的吧?” 陆神医掀起眼帘看了萧廷宴一眼:“我就是想助攻王爷你而已……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爷好。事实证明,我没做错。刚才若不是四小姐出去,替你挡住了那只冷箭,王爷你现在恐怕会身负重伤……” 萧廷宴拿了一个帕子,轻轻地擦拭着刀尖上沾染的鲜血。 “陆神医,本王是你的主子,你为本王的安危着想,本王自然不会怪你。可是,这样的事情,本王不喜欢再发生第二次。” “本王宁愿自己出事,也不愿她损伤一分,你可明白本王的心思?” 第115章 索命鬼魂 陆神医一怔,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萧廷宴:“王爷……” “以后,你只要记住一句,她的命比本王的重要。”萧廷宴说完这句,便转身离去…… 陆神医怔愣在原地,心底渐渐地翻涌起暗潮。 王爷这是疯了吗?这二十多年来,他轻易不动情,从不曾对哪个女子动过凡心。以前王爷总是说,人不能轻易动情,一旦动情,再强大的人就会有了软肋。 一旦敌人,摸到他的软肋,那他就彻底成了被人刀俎的鱼肉。 这些年,他洁身自好,从不与任何的异性牵扯,为的便是要保持本心,坚守着他的初衷,不让任何人任何事,轻易成为掣肘他的软肋。 可如今,王爷他居然对仅仅见了几次面的云鸾,产生了这样浓烈的感情? 不,难道说,现在的云鸾已经成了王爷的软肋吗? 他实在有些无法理解,一个人的感情,怎会在短短时间内就产生如此大的转变?一个人遇上另一个人,难道会那么快,将另一个人放在心里,从此珍藏成为他最重要的人吗? —— 黑羽卫那边速度很快,在杀光了那些黑衣人后,成功地将黑衣人首领给活捉了。那黑衣人首领,想要咬舌自尽,黑羽卫早就察觉到他的意图,自然不会让他得逞,直接卸了他的下巴,点了他的穴道。 这一场截杀,终究无疾而终。 黑羽卫竟未损失分毫,上千人的杀手,却全部葬身于此。 黑羽卫将黑衣人首领,押到了萧廷宴的面前。 萧廷宴冷着脸庞,握着刀剑,锐利的刀尖抵在那人的下颌,用刀尖挑着他的下巴,让他一点点地抬起头来。 他一双深邃的眼眸,满是阴翳。 “萧玄睿派你来的?” 黑衣人首领连忙摇头,呜呜地叫着,一副誓死不从的模样。 萧廷宴挑眉,轻笑一声:“你不必急着否认,本王与萧玄睿交手多年,又岂会不知道他的手段?既然他喜欢刺杀这个桥段,那本王,定然不会让他失望……” 黑衣人首领眼底闪过几分惶然,诧异地看着萧廷宴。 萧廷宴挥了挥手,让黑羽卫将他押下去。 他唇角染上几分冷意,眼底闪烁的全是嗜血:“既然他喜欢刺杀这种把戏,那本王也给他一个惊喜……” —— 赵赟很快便接收到了刺杀失败的消息,他满眼都是惊骇,抖着双手看着信中的内容。 “全军覆没……一个都没回来?怎么会,怎么可能?”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面对萧廷宴的势力时,是以惨败收场的。 上千个杀手啊,居然都抵不过百人的黑羽卫? 宴王的黑羽卫究竟是个怎样可怕的存在? 赵赟脸色难看至极,他当即便拿着信,跪在了萧玄睿的面前:“王爷,刺杀计划失败了……我们的人,无一生还……” 萧玄睿彼时,正手执酒杯,靠在软塌上喝酒。 他听到赵赟的禀告,当即便将琉璃盏,狠狠地砸向赵赟。 “你说什么?无一生还?” “这怎么可能?” 赵赟不敢躲闪,琉璃盏砸在他的额头,当即便流淌出了不少的鲜血。他跪在地上低着头,整个身体都在瑟瑟发抖。 “我们派去的人,全都死了。王爷……宴王他以前,都是在刻意掩藏自己的实力。他的黑羽卫,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存在。” 萧玄睿的脸色大变,他翻身下了软塌,一脚朝着赵赟的心口踹去:“废物,统统都是一群废物。滚……” 赵赟的身子,歪倒在地,不敢有任何的反抗。 他捂着疼痛的胸口,不敢再说一句话,连忙爬着滚出了营帐。 萧玄睿眼底满是酷寒,他一拳狠狠地砸在了案桌上。 砰的一声响,案桌顿时四分五裂…… 他咬牙切齿地低声呢喃:“萧廷宴,你可真是好样的……以前,一直都在刻意隐藏自己的实力吗?本王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是本王不了解的。” 他一直都认为萧廷宴的黑羽卫,比不过他培养出的杀手。 他之所以派出千人杀手,是为了以防万一,出现其他的意外…… 他早就制定好了这次计划,就算不能杀死云鸾与云枫,也能让他们不死也残。至于萧廷宴,他自然也无法幸免。谁知道,这次他的行动,居然会以惨败收场。 这么多年,他每每与萧廷宴暗中交手,都是呈现上风趋势,他以为萧廷宴会是一个不堪一击的绣花枕头。 万万没想到,萧廷宴终于显露出了他的真正实力…… 当天夜里,萧玄睿便带人,离开了军营,快马加鞭朝着京都疾驰而去,他要赶在云鸾与萧廷宴前面回去京都。 本来,他还不急,想要再等上两日。 可刺杀计划失败,他再在这里等下去,形势只会对他越来越不利。 但萧玄睿怎么都没想到,当他们的人马到达一处密林时,突然他感觉到了一阵阵的杀气,迎面扑来。 他立即勒住马缰,让后面的人停止了前行。 昏暗的夜色下,他眯眸凝着漆黑的前路…… 凛冽的寒风,飒飒吹起,那风吹得密林树叶,发出沙沙的诡异声响,如果仔细听,那风声似乎带了几分鬼哭狼嚎的惊悚声音。 树影在月光的映照下,好像是鬼影…… 呜呜呜的风声,好像婴儿的哭声……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赵赟的身子,不由得轻轻一抖,他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一股股冷意,从脚底涌现上来。 翼王煞白着脸,有些忐忑不安的,低声询问萧玄睿:“二……二哥,我怎么觉得,前面的路,好像有些不对劲。” “我怎么好像在那密林里看到了鬼影呢?我还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翼王这么一说,其他的护卫,顿时心里发毛。 他们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他们好像也听到了什么东西在啼哭,好像也看到了一簇簇的影子,在密林里飞舞。 这莫不是,是云家军的鬼魂,在向他们索命吧? 他们都是萧玄睿的心腹,他们大多都参与了坑杀云家军的行动,所以他们心虚,心里有鬼…… 第116章 睿王中毒 他们胯下的骏马,都在不安地来回转着,不肯往前走。 一时间,人心浮躁,人人惶恐。 翼王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说道:“二哥……我……我害怕。我们,我们要不然别往前走了。还是退回去吧……” 萧玄睿抿着薄唇,冷冷地扭头看向翼王。 “怂货……这世上哪里有鬼?”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宁可流血拼杀,也绝不会轻易后退一步。萧玄翼,你还有没有一点,身为皇室贵胄的稳重与胆魄?” 他是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三弟。 如此窝囊,如此懦弱,如果可以,他倒宁愿没有这个同父异母的皇弟。 翼王缩了缩脖子,哪里敢和萧玄睿反驳。 他嘀咕了一句:“我们刚刚杀了那么多人……保不齐,他们化成了鬼魂,来向我们索命呢?” 其余的护卫,纷纷变了脸色,都握紧手中的宝剑,忐忑不安地看向那密林不断影影绰绰的鬼影。 赵赟也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萧玄睿懊恼不已,他怒斥一声:“萧玄翼你给我闭嘴吧……” “本王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鬼魂,要向本王索命……他们活着时,斗不过本王,难道死了就能斗得过本王了?呵,简直荒谬……本王不信任何鬼神之说,本王只信自己……” 他说着,唰的一声抽出腰间宝剑。 宝剑的寒光,闪烁在他眼皮上,折射出一道刺眼的暗光……萧玄睿眯了眯眼眸,一手握着宝剑,一手勒着缰绳,双脚一夹马腹:“驾……” 汗血宝马前蹄扬起,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声。 而后,萧玄睿人马合一,犹如一道离玄的箭一般,刹那间冲入了密林。 赵赟不敢耽搁,连忙紧随其后。 其余的护卫,虽然毛骨悚然,却也不敢不追随,他们也紧跟着入了密林。翼王没动,他手握着缰绳,看向密林…… 心腹张波,驱马上前,询问翼王:“王爷,我们要跟着去吗?” 翼王缓缓地摇头:“本王总觉得这密林很是诡异……我们先不要动,静观其变……” 张波眼底闪过几分担忧:“万一睿王怪罪我们怎么办?” 翼王低声回了句:“到时候,本王顶多被他骂一顿。本王再如何窝囊,也是一国王爷,也是皇子,他不会拿本王如何的。” “这时候,还是保住自己的命要紧。本王不想出任何意外……否则,若是本王死了,婉柔她该怎么办?” 想起自己的王妃,翼王眼底一片柔软。 他不怕别人说他懦弱无能,他不怕别人说他罪恶滔天,坏事做尽。 他只怕自己,没命继续陪着婉柔…… 他怕自己如果死了,再也不能和婉柔在一起。 —— 萧玄睿率先骑马入了密林,北风吹动树叶,那呜呜的啼哭声,越来越响。突然一阵大风扫来,吹拂起地上枯黄的树叶,那些树叶犹如蜂巢,呼的一下子朝着萧玄睿扑来。 他神情一凛,握着宝剑,唰地一刀砍上去。 顿时,那一团树叶向四处飘散而去。 他胯下的骏马,突然哀嚎一声,萧玄睿低头看去,只看见马脖子上赫然扎入了一支利箭。 他的脸色大变,顿时大喝:“这里有埋伏……提高警惕防护。” 赵赟带着护卫,顿时将萧玄睿围在中间,保护起来。 下一刻,只听嗖嗖的弓箭声,此起彼伏。那些箭头,夹杂着凛冽的寒风,刺破那在空中飘落的树叶,以凌厉之势,朝着他们射击而来。 众人顿时握着武器防护,可是那射击而来的箭羽太多,一开始他们还能抵抗那些箭羽,可渐渐的他们开始出现乏力,无法抵抗住这强劲的攻势。 萧玄睿恼怒无比,他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密林内。 他朝着密林大吼:“到底是谁,居然敢刺杀本王?” 密林之内,没人回应他,一支箭羽突破他们的包围圈,直直的射向萧玄睿的鬓角。 萧玄睿察觉到疾风袭来,他微微偏头,惊险的避开了那支利箭,锐利的箭头,紧贴着他耳膜擦过。httpδ:/m.kuAisugg.nět 耳朵那边的肌肤被擦出了血迹,他抬起袖子擦了一下。 袖子上的血,俨然变成黑紫…… 萧玄睿的脸色,陡然大变。 “箭上有毒……” 他话音刚落,那些箭羽势如破竹,齐刷刷的射入很多人的身上…… 赵赟看着萧玄睿受伤中毒了,他的眼底满是惊骇。 “王爷,我们该怎么办?” 萧玄睿恼恨不已,他当即便从怀里掏出一只玉箫。 玉箫的声音缓缓响起,飘散向四周。 就在萧玄睿这些人,快要溃不成军,陷入危险的绝境时,突然有另一队身穿暗红色锦衣的人出现。 赵赟的眼眸,猛然一亮,他知道王爷刚刚吹响玉箫,是召唤了皇上赐予王爷的锦衣卫。 这些锦衣卫,虽然人数不多,却个个千里挑一。 他们的战斗力,若是对上宴王的黑羽卫,绝对不会逊色半分。 锦衣卫迅速冲入密林,阻挡那些埋伏之人的攻击。 密林中的人,一看是锦衣卫出动了,他们并不恋战,在锦衣卫还没到来前,他们纷纷丢了弓箭,快速的逃窜而去。 那潜逃的速度很快,不过顷刻,这些人便消失在暗黑的山林之中。 锦衣卫的任务,是要保护好睿王,所以他们没有乘胜追击…… 在敌人潜逃后,他们迅速藏匿了身影,快速消散。 萧玄睿看见危机解除,他彻底松了一口气,他的身体一软,眼前一阵眩晕传来,整个人从马上翻落下来。 赵赟吓了一跳,他连忙翻身下马,搀扶住了萧玄睿。 萧玄睿中了毒,此刻已然昏迷不醒。 赵赟当即便带着昏迷不醒的萧玄睿,朝着附近的县城而去。 —— 天刚蒙蒙亮时,黑羽卫向萧廷宴复命:“主子,萧玄睿已经中毒……目前昏迷不醒。不过,他是耳朵被擦破了一点皮,只渗入了一点毒性,恐怕无法伤及他的性命。” 萧廷宴眯眸,勾唇淡淡一笑。 “无妨,这就足够了……只要能拖延,他回京的路程,本王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第117章 耗损心脉 他挥了挥手,让黑羽卫退下。 云鸾的睡眠很浅,这两夜都是稍微有些动静,她便立即睁眼醒来,所以当萧廷宴刚刚靠近马车时,她陡然睁开了眼睛。 而后,她掀开了帘幕,抬眼看向萧廷宴。 萧廷宴伸出手来,白皙的手掌,在月光的照耀下,增添了几分莹白柔和…… 云鸾将手伸出去,放入了他的手心。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将云鸾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云鸾有些不自在,想要落地,萧廷宴却勾唇淡淡笑了句:“你肩甲处的伤口,刚刚包扎好,你确定你要下地走动?再让伤口裂开?” 他一句话,成功地堵住了云鸾接下来的话。 她沉默了下来,不再挣扎。 萧廷宴低头看了云鸾一眼,那浓密的睫毛,遮掩住了她拘谨复杂的情绪,还有那隐隐的不安。 他抱着她朝着前面的马车而去。 这辆马车很是宽大,一开始就是为云鸾准备的…… 萧廷宴将她放上马车,他自己也入了马车内。 两个人席地而坐,萧廷宴用湿毛巾擦了擦手掌,开始静静地洗茶泡茶…… 马车的帘幕,被掀开了一角,旭日缓缓地在东边的天际展露…… 云鸾就那么静静的靠坐在车壁,一言不发,怔怔地看着他泡茶的动作。 他的手真的很好看,白皙修长,骨骼分明。 他泡茶的动作很优雅,非常的赏心悦目。 看着看着,云鸾不由地入了神。 这一刻,岁月静好,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直到,萧廷宴将茶水泡好,端着茶盏,递到了她的面前。 “喝口茶,醒一醒神……” 云鸾接过茶盏,她手指捏起茶盖,轻轻地拨着杯中的碧绿茶叶…… 萧廷宴的声音,徐徐传来:“昨晚,本王派人,去教训了一下萧玄睿。如果他身边没有皇上派的锦衣卫保护,本王也许能取了他的首级……” 云鸾掀起眼帘,淡淡地扫了眼萧廷宴。 “我不想让他就这么痛快地死了……” 萧廷宴颔首:“所以,他并没有大碍,只是中了一点毒。虽然不致命,却也够他受些痛苦折磨的……” “没道理,他害了那么多人,让你那么痛苦,他却一点代价也不用付。从前,本王以为,只要本王够低调,退得够多,那些人就没有理由,逼本王上绝路。经此一事,本王才明白,不是你退,别人就会适可而止的……” 云鸾的内心,沉静无比,她的眼眸再也不会因为任何事任何人,泛出一丝丝涟漪。 “有时候一味地忍让,只会让他们以为是怕了他们。怕到不敢和他们对抗,让他们越发的得寸进尺……伤害越来越多的无辜之人。” “是啊,也是时候开始反击了……”萧廷宴捧着茶盏,扭头看向车窗外面的天色。 云鸾顺着他的目光望出去,看向天际缓缓升起的旭日。 “天亮了,太阳升起来了……” 旭日东升,满天红云,似历经千难万险突破了永无止境的黑暗,将天际撕裂开了一道口子,当它的光彩绽放出来时,黑暗散去,光明重现人间。 彼时,谁也无法阻挡住它的万丈光芒。 —— 云鸾萧廷宴后面几天,渐渐地加快了行动速度。 每到一个县城,总会有几个寻衅滋事的百姓,萧廷宴早就摸清了萧玄睿的盘算,所以每到一个地方,他就提前让黑羽卫清场。 但凡是鬼鬼祟祟,形迹可疑人员,全都抓起来。 饶是这样谨慎的安排,终究还是有几个漏网之鱼蹿出来,欲要寻衅滋事,扰乱民心,污蔑云傅清乃至云家军的声誉。 云鸾毫不客气,直接拿出先皇御赐长枪,毫不客气地将那闹事之人,当场击毙。 她握着染血的长枪,凝着地上的那两个死人。 “这是先皇御赐长枪,先皇曾说过,手持长枪之人,可斩杀奸佞小人,以振国风。我父亲为国捐躯,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还没查明清楚,岂容这等小人,乱泼脏水,污蔑我父亲威名?”kuAiδugg 云鸾的那支长枪摆出来,顿时堵住了悠悠众口。 无人敢责怪,云鸾杀了人。 那长枪可是先皇御赐啊,就算是当今皇帝,恐怕也无权干涉,云鸾拿着这御赐长枪,惩戒奸佞小人。 先皇赐予的长枪,有诛杀奸佞贪官污吏的权利,云鸾杀了几个污蔑国家忠良的小人,谁也无法谴责她的杀戮之罪。 云鸾甩了那一番长枪后,回了马车内,脸色便陡然变得苍白。 王坤看了,心头猛然一跳,他连忙靠过来,给云鸾把脉。 谁知,云鸾竟然吐了一口血出来。 鲜红的血,从她嘴角溢出来,增添了几分邪魅嗜血之感…… 王坤抖着手,搭在了她的脉搏之上,他的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这……这毒又开始蔓延了啊。四小姐,没有我师父给你的那个药丸,你万万不能运功啊。” “可你刚刚那一番运功,不小心耗损了心脉啊。这……这可如何是好……” 云鸾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她靠在软塌上,淡淡地问了句:“毒素渗透入心脉,我可会死?” 王坤连忙摇头:“死是不会死,就是你这一身武功……” 他欲言又止,看着云鸾昏昏欲睡,他心里难受得厉害。 萧廷宴听说云鸾吐血了,他紧张不已,连忙带着路神医过来,路神医脸色凝重,沉默着把脉。 整个马车内,陷入死寂般的寂静。 萧廷宴的手心,不禁冒出了虚汗。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路神医:“如何?” “这毒性,当真是诡异……明明我研制药,已经清除了大半,可剩余毒素,侵蚀的速度却突然加快了。”路神医忧虑重重,他扫了眼云鸾苍白的脸颊:“四小姐,往后这段时间,你决不能再运功……否则,若是你再强行使用武力,你这一身武功,可算是废了。” 云鸾的心,轻轻一抖。 她眼底满是疲惫地轻轻阖上眼帘:“嗯,我知道了,以后我再不轻易运功……这次,我实在是太生气了。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我父亲守护的百姓,会为了一点点私欲,而这么诋毁侮辱我父亲。” 路神医叹息一声,云鸾悲痛的心情,他又如何不懂。 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女孩,承受了太多太多,旁人无法承受的伤痛与凄凉。 声名赫赫的镇国将军府一夜之间,轰然倒塌。 别说是她,就连一个男人都无法撑过来。 云二公子不正是和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吗?云二公子的胳膊已经接上,他身体也没什么致命外伤,可是他就是没有任何苏醒的状态。 好像,他的灵魂早就随着镇国将军乃至九万云家军一起死了,所以他的躯壳还有呼吸,还活着。但他却不愿意醒过来,面对这残忍的结局。 之后的路程,萧廷宴亲自守着云鸾,再不让她走出马车半步。 他派了更多的人,在暗中监督那些心怀不轨之人,但愿有人刚刚冒出一些对云傅清不好的话语,黑羽卫立即点其穴道,阻止事态继续发展。 云鸾自那日起,每天都窝在马车里,浑浑噩噩地沉睡……她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可她就是觉得累,就像不想睁开眼睛。 萧廷宴时时刻刻陪在她的身边,他什么话也不说,就坐在那里。 有时,他会泡一壶茶,细细地品茗。有时,他也会捧着一本兵书,聚精会神地看书。 云鸾有时候睁开眼睛醒来时,就看见萧廷宴那张好看到过分的侧颜……她盯着那侧颜,总是会发呆好半晌。 终于到了第十天,他们抵达了京都。 谁知,他们的队伍,还未入城,便被人堵在了城门口…… 无数的百姓聚齐在城门口,纷纷红着眼睛,看着那一具具一眼望不到头的棺椁。 为首的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穿着破布麻衣,眼底满是悲愤,当他看见云傅清的棺椁时。 他当即便吐了一口唾沫,喷溅到了那棺椁之上。 “我呸……这就是声名赫赫的镇国将军的棺椁,他居然还有脸,躺在这精致华丽的棺椁里,享受着世人的敬仰?他配吗?他为了建功立业,这些年跟着他的南储儿郎,全都死绝了……” “那么多人啊,有的还是孩子,还没成亲生子,全都因为他的一己私心,葬送了云家军那么多条人命啊。像他这样自私虚伪的人,他不配让我们这些百姓祭奠,不配让我们为他跪地送行……” “他自然,也不配入这京都城,以免玷污我们这些百姓的眼睛。苍天有眼,天可怜见的,云家军死了那么多人,总得有人,承担这笔血债。云傅清身为云家军的统帅,他引着那么多人去死,这笔罪孽,他不承担谁还能承担?” 王坤在马车内,听到此人颠倒黑白的无耻言论,他忍不住当即便掀开帘幕,冲着那中年男人斥道:“你他娘的,是不是没长脑子?镇国将军忠君为国,守卫南储百姓多年,他功名赫赫,位极人臣,是南储大名鼎鼎的将军王。” 第118章 堵住城门 “他早已功名利禄,无上荣耀加身,又怎会为了这区区功劳,而做出这样错误的决策?不懂事情的真相,你就给我闭嘴,再说一句,污蔑镇国将军的话,我他娘的,撕烂你的臭嘴。” 四小姐之前遭遇过这样的人,为此郁郁寡欢了好几日,他看着都觉得心疼难受,这会儿他决不允许,任何人再诋毁云家人。 镇国将军为了守卫南储疆土,都因此牺牲了,这人都死了,居然还揪着不放,还要追究死者的责任,人心不古,他们的良心,全都被狗吃了吗? 王坤恼怒的,一双眼睛都红了。 若不是这么多人看着,他早就扑上去,去撕烂这混账的嘴了。 萧廷宴掀起车帘,冲着旁边站着的黑羽卫,使了个眼色。 黑羽卫当即便要上前,将这个闹事的男子擒拿起来。 那中年男子的眼珠子一转,也不与王坤继续对峙。https:/ 他躲避那些黑羽卫的动作,踉跄跑到了排在第五个棺椁面前,他一把抱住了棺身,抚摸着那上面用红笔撰写的名字:“啊……这是我儿的棺椁啊。儿啊,你看见了吗?父亲刚要说几句话,想要为你鸣不平,这些权柄滔天的人,就要擒拿为父,堵住为父的嘴啊。” “天理昭昭,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了?你跟了这样一个自私虚伪的将军,你可曾后悔,当初不听从我的劝言?如今,你让为父,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让我和你娘该怎么活啊。你要是在天有灵,千万要保佑爹爹,不要被这些歹毒之人给害了啊……” 中年男人老泪纵横,哭得很是可怜,围观的百姓纷纷上前,围住了黑羽卫,阻止他们去擒拿男人。 “你们究竟是谁?这可是牺牲将士的家属啊……你们不能将他带走,否则这是要逼死他吗?” “是啊,他都失去了儿子,那么可怜,你们不能伤害他。” “镇国将军急功冒进,害死了九万赤胆忠魂,这笔罪孽,本来就该他来承担。” “就是,害死那么多人,云家人全都要担责任……这样身犯大罪之人,是没资格将他的棺椁送入城内收敛下葬的。否则,这是要让九万忠魂,死不瞑目吗?” “对啊,坚决不能让云傅清的尸体入城……” “大家伙赶紧挡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进城,也不要让他们去伤害壮烈牺牲将士的家属……他们都是一伙儿的。” 一时间那些百姓,全都闹哄哄地围了上来,隔开了那个中年男子和黑羽卫。 黑羽卫被隔在人群外,一时间根本无法靠近中年男人。 一个三四十的妇人,推开人群,也哭着扑向其中的一具棺椁:“啊……我的儿啊。你今年才十六岁啊,你都还没娶妻呢,你怎么就这么死了啊。” “老天啊,你这是要逼死我们一家人啊。” 之后陆陆续续的,有更多的百姓,从人群中跑出来,纷纷跑向那些棺椁。 他们在那些棺椁中,寻找自己的儿子。 越来越多的人冒出来,一时间城门口乱成一团。 黑羽卫根本无法维持秩序,不知道是谁,突然拿了一个烂鸡蛋砸在了云傅清的棺椁之上。 紧接着,烂叶子,烂肉,全都砸了过来。 王坤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挡住那些人砸过来的东西。他身上很快便脏污一片…… 人群里很多百姓,群情激昂,开始低声咒骂。 “九万我南储男儿啊,如今死得不明不白,无论如何,这个罪孽,都得云家来承担。” “就是,镇国将军为了立功,害了那么多人,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对,不能就这么算了。依我看,应该要让他的尸骨悬挂在这城门口,暴晒在这阳光之下……以赎他所犯的罪孽……” 云鸾坐在马车内,听着那些百姓的言论,她的一双眼眸布满酷寒,她眼底闪过几分悲愤。 她紧紧地握着拳头,周身的气息都不自觉地阴冷下去。 萧廷宴的眉头紧蹙,他伸手握住了云鸾的手:“你别生气,这些百姓都被暗中的人挑拨利用了。他们不清楚事情真相,所以有人随意挑拨几句,他们便信了。” 云鸾抬起一双猩红的眼眸,怔怔的看向萧廷宴。 “边境城池的百姓们,为什么愿意相信我父亲,反而这生他养他的地方百姓,却不愿给予他一分信任?” “同样都是百姓,都是我父亲用命守护的人,他们为什么会这么轻易便被人挑拨?难道,我云家这百年来的拼杀守卫,最后在他们这些人眼里,我们就仅仅为了立功,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才上战场拼死搏杀的吗?” 萧廷宴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寒冷刺骨,就像是那冰封千年的寒川。任凭他手掌的温度再温暖,似乎都无法暖热她的温度。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云鸾便抽出手来,掀开了帘幕,走出马车。 她一从马车走出来,那些群情激奋的百姓,纷纷静默了声息,仰头看向云鸾。 那些百姓的眼中,满是恼怒,静默不到一会儿,他们纷纷指着云鸾:“你是云四小姐吧?云傅清犯下此等大错,你怎么还有脸,敢把他的尸骨,送往这京都?” “今天,我们这些百姓,把话都放在这里。我们会死守城门口,绝不让云傅清的尸骨,进入这城门。免得再玷污了我们的京都……” “是,除非我们死了,否则你休想,让云傅清进入城内。” 百姓们纷纷排成列队,用自己的身体,死死的堵住城门口,每个人眼里全都露出决绝,似乎此刻的云鸾,还有那躺在棺椁里的尸骨,都是他们的仇敌。 他们恨不得,立即将这仇敌厮杀殆尽,铲草除根。 云鸾站在马车上,满眼失望的看着他们。 她不自觉的勾唇,冷笑一声。 “呵……太可笑了……父亲,这就是你用自己的命,来守护的百姓啊。原来,不是所有人都信你的为人,你辛苦多年,立功无数。用血泪捍卫南储江山,守卫南储百姓,到头来,他们不分青红皂白,仅仅凭着那些流言蜚语,就定了你的罪。” 第119章 污蔑忠臣 “父亲,若是你在天有灵,你是否会感到痛心?你一片忠君报国之心,最后得到的,却是这种羞辱与污蔑……” 云鸾此话一出,那些原本还在闹腾的百姓,顿时静默了声息。他们眼中闪过几分迷惘,怔怔地看着云鸾。 “流言蜚语?镇国将军急功冒进,带领九万云家军,进入黑风峡谷……他明日这一追击,会有危险,可他还是带着人去了。” “这些都是事实,哪里有半分虚假?” “是啊,这些事情,都是从宫里传出来的,都是陛下在金銮殿亲自下的诏书。若是没有真凭实据,陛下断然不会下这种诏书的。” 云鸾的神情一沉,原来这是皇上下了诏书,彻底定了父亲的罪是吗? 怪不得,怪不得这些百姓仅仅凭着这几个人的撩拨之言,会如此轻易相信了那些挑拨之言,原来这件事,是那运筹帷幄,高高在上的南储皇帝的手笔。 他下了诏书,毫不犹豫地定了父亲的罪。 有了皇家的证实,就算荒诞无稽,这些百姓也会信了那污蔑之言。皇家……天家,素来一言九鼎,谁能想到,那高高在上,坐拥南储江山的国君,会是一个污蔑忠臣的伪君子? 云鸾的心底,满是悲凉。 她的一颗心,寒彻入骨。 “下了诏书,就能定我父亲的罪了吗?我云家,世代功勋……这功劳累积无数。你们觉得,父亲能为了这区区战功,便要葬送他自己乃至云家军所有人的性命吗?” “当时是翼王,拿着一纸诏令,命令我父亲必须擒拿住敌国将帅……父亲被逼无奈,明明知道这其中有危险,他也不得不进入那危险之地。皇命不可违,试问在场的每一位,你们有勇气与底气,去违抗皇命吗?” 既然皇家,不想要这最后的体面了,那她也不会替他们遮掩这些丑闻,她要将真相讲出来,她要让天下百姓黎民,看一看这为君者的厚颜无耻。 呵,父亲为何会进入黑风峡谷?为何在明知道有危险的情况下,还要闯入?难道,这不是他们逼着父亲的吗? 他们忌惮云家的权势,不敢正面对付,唯恐寒了天下臣民之心,所以他们就在暗中使用这种肮脏手段,欲要置云家所有人统统下地狱。 既然皇家不仁,那也别怪她不义。 父亲死后还要遭到这样的羞辱,这口气,她再也咽不下去。 今日,她势必要将这真相揭露出来,即使是死了,她也要揭露他们的阴谋,让所有的真相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从此以后,任何人都不能再污蔑她云家半分。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她势要捍卫云家百年帅府门楣。 云鸾此话一出,顿时引起百姓哗然。 他们眼底满是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 “我不相信,陛下的诏书上,也没说什么密令啊。” “密令?谁下的密令?难道是陛下吗?” “云四小姐,你说话要有凭证,如果没有凭证,你这就是污蔑皇室,污蔑君王。你这可是要掉脑袋,诛九族的大罪……” 云鸾冷笑一声,她当即便从怀里,掏出一封染血的密令。 这封密令,她是从父亲的尸体里翻出来的。 父亲藏得很隐秘,仿佛冥冥之中,给她留下了线索,让她去揭露这一切的罪恶真相。 “各位,这就是翼王交给父亲的密令……” “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盖着皇帝的印鉴。” “如果我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我不得好死……” 她将密令,坦露在众人面前,密令是一块黄色的锦缎,那锦缎唯有皇家才能使用,锦缎上白纸黑字,勒令云傅清无论任何艰难险阻,势必要擒拿敌国将领。 锦缎的右下方,清清楚楚地盖着皇帝印鉴。 百姓中有几个教书先生,凑近那密令,一遍遍地看着密令内容,鉴定着那印鉴的真假。 一时间,四周陷入诡异的寂静中。 再没人敢闹,再没人敢说出一句,侮辱云傅清之言。 原本抱着棺椁痛哭的,那些百姓,他们现在也满是困惑的,看着云鸾手中所持的密令。 许久之后,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老者,指着那密令抖着声音痛哭:“这……这密令是真的……” “皇帝印鉴也是真的……” “我因为爱好书法,曾经也有幸见过陛下的笔迹,这笔迹和陛下所写之字的笔迹,是一模一样。” 百姓们纷纷都傻了,每个人的眼中,都漫上不可思议。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陛下,逼着镇国将军,带着九万云家军去送死的吗?” 云鸾冷笑一声,挑眉道:“谁知道呢?谁知道,陛下是如何想的?这封密令,被我父亲,藏在他的内袍中。如果我没有亲自替他整理遗容,恐怕这封密令,早就被心怀不轨之人搜刮而去。” “如果我没有找到这封密令,那些泼到我父亲和将军府的脏污,将会永远都洗刷不掉……” “想我云家,忠君为国百十年。我们云家的每一份荣耀与功名,都是靠着云家人的血泪性命换回来的。百年荣耀,这百年来,我们云家儿郎死伤无数,从没有一个儿郎,能够寿终就寝。哪一个最后,不是战死在了沙场?” 百姓们彻底静默下来,他们其中有些人的眼睛,开始一点点地发红,发痛。 云家乃百年帅府,他们的战功已经多到数不胜数…… 他们何须再牺牲自己的命,去立那劳什子的战功? 这不是得不偿失,自相矛盾吗? 换成任何一个正常人,恐怕都不会去冒这个险。 云鸾的双眼,满含热泪,面容却冷若寒霜。 她的目光,慢慢地扫视着那些目光复杂的人群…… “元嘉五年,我祖父六十岁高龄为了阻挡梁国进攻,他披甲上阵流尽身上所有的鲜血,死在了战场上。祖父死时说,云家男儿,就该死在战场上,完成最后守卫国家与百姓的使命。祖父死了之后,不过半年,我祖母也跟着撒手人寰。那一年,我父亲只有十岁……” 第120章 蒙蔽双眼 “十岁的孩子能干什么?我不知道你们家十岁的孩子能干什么,我只知道我父亲的十岁,他都干了什么。他独自承受失去双亲的悲痛,不顾家族长辈的阻挡,毅然决然奔赴战场……自此,我父亲便一步步在战场上走出了一条血路。” “整整三十多年,父亲立下无数战功。我想问问你们,这些战功,难道还不足以说明父亲为国家百姓,做出了怎样不朽的贡献吗?他还需要,牺牲自己和云家军的命,再去立什么其他的战功吗?再大的战功,如果没有命享受,这战功要来何用?” 这些话语,震耳欲聋,一字一句就像是一把把刀子似的,戳进了那些百姓的心坎。 有些人开始忍不住,哽咽哭泣起来。 “是啊,四小姐说的没错,云家已经立下了无数战功,他们怎么可能为了立这一点点的功勋,而愚蠢地去赴死呢?” “对啊,这根本就讲不通啊。再大的战功,若是没命了,还有什么用?” “呜呜,镇国将军不是那样的人。他心里藏着我们百姓,他是为了守护我们百姓而死的啊。” “我们怎能轻易地就信了那些流言蜚语,而让英勇牺牲的镇国将军寒心啊。” “我们真是被人蒙蔽了双眼了……” “将军,镇国将军,你没了,有何人能再为我们守护国家疆土啊。” 扑通扑通跪地的声音,此起彼伏。 百姓们纷纷屈膝,跪在了地上,开始哽咽哭泣起来…… 那几个抱着棺椁的百姓,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跟着继续哭,还是不哭了。 云鸾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 那几个人,抖了抖身体。中年男人的脸色,陡然一变…… 他瞧着情况不对劲,他想要趁机溜走…… 萧廷宴却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边,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怎么?想走吗?你儿子不要了?” 中年男人僵硬着脖子,扭头看向萧廷宴:“我……我没想走。” 萧廷宴冷嗤一声:“本王给你一个机会,倘若你现在就说出实情,或许本王还能留你一个全尸。若是你不坦白从宽,想要继续装傻下去,本王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中年男人的脸色惨白,他抵死不从,装傻充愣:“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副棺椁里躺着的人,真的是你儿子吗?”萧廷宴冷着声音,一字一顿问。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是,是我儿子。我儿子就叫刘琦……我……我家就住在城南暗巷……” 岂知,他话音刚落,当即便有百姓冲出来,指着他冷然斥道:“你撒谎,城南暗巷的刘琦,是我侄子。我怎么不知道,我一母同胞的哥哥是你?” 中年男人惊得面色大变,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冲出来的男子。 收买他的人,不是说已经将刘琦这一家人,都给关了起来,绝对不会有人在关键时刻揭发他吗? 下一刻,他便看见人群里,又冲出两个人。 看见那两个人,他的脸色陡然变得铁青…… 扑通一声,他双腿一软,狠狠地跌跪在地。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被那刘琦真正的父母。 刘琦的父母,哭着扑到了棺椁那里,一遍遍喊着自己儿子的名字。 “我的儿啊……” “你这么死了,让我们怎么活啊。” “白发人,送黑发人啊。琦儿,我的儿啊。” 刘琦母亲哭着哭着,就昏死了过去。 刘琦父亲从地上爬起来,犹如疯了一般,一把揪住中年男人的领子,歇斯底里地怒吼:“你不但假冒我们的身份,更是让人将我们关起来……” “你在这些百姓面前,闹这一出,你究竟意欲何为?” “贵人啊,就是这人,让人将我们老两口关起来,不让我们过来,看我儿最后一眼。” “他是被人收买,专门跑过来,煽动百姓闹事的。求贵人,将他抓起来,审问出他幕后主使……那人故意损害将军的名声,将军都死了,还要给将军泼这样的脏水。其心可诛啊……” 中年男人一把推开刘琦父亲,想要逃窜而去。httpδ:/m.kuAisugg.nět 萧廷宴抬起脚来,一脚提到了他的双腿,只听啪嗒一声脆响,中年男人的膝盖一弯,狠狠地跌跪在地。 他捂着自己的双腿,在地上打滚:“啊……我的腿,我的腿断了。” 萧廷宴冷眼凝着他,犹如在看一个死人。他让黑羽卫,将其押下去。 其余的几个闹事的百姓,看到这一幕,不待萧廷宴说什么,他们纷纷跪地求饶。 “王爷饶命……” “我们也是逼不得已,是有人找到我们,让我们听从他们的吩咐从中挑事。我们若是不照办,他们就会杀了我们的家人……” “是啊,我们都是被逼的。” 萧廷宴揉了揉眉心,让黑羽卫将那些人统统都押下去严刑拷问,这些人都将会成为,指认这幕后之人的证人。 刘琦父亲擦了擦眼泪,扭头看向云傅清的棺椁。 当看见那棺椁上的脏污,他眼底满是悲痛。 他踉跄着扑到云傅清的棺椁前,他揪着自己的袖子,一点点地擦着那棺椁上的脏污。 “将军为国尽忠惨死,我们这些百姓,不应该听信那些片面之言,便抹杀了忠臣良将的所有过往功勋。就算这次,是将军急功冒进,那又如何?难道这样,就能抹杀掉将军,这些年对南储的贡献与付出吗?” “我不懂什么国家大义,我只知道这些年,将军为了我们南储,为了我们这些百姓,付出的太多太多了。我儿,以是云家军而光荣,就算他现在死了,我也为他感到骄傲。” “他曾经说,镇国将军,是世上最好的将军。将军指哪儿,他打哪儿,无论是上刀山下火海,他都在所不惜。如今,他就算死了,下了黄泉,我都为他感到高兴。镇国将军是为国牺牲,这些云家军儿郎,也个个都是赤胆忠魂……他们的报国之心,不容任何人轻易玷污扭曲……只要我活着一日,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毁坏他们的名誉。” 第121章 一家团聚 刘琦父亲这番话,让许多百姓都自惭形秽。 他们眼底满是懊悔,纷纷向逝去的镇国将军磕头请罪。 不少的百姓走上前,用自己的衣服袖子,一点点擦拭着其他那些棺椁上的脏污。 云鸾看到这一幕,原本冰冷的内心,渐渐染上了几分温度。 这世上的人,或许有些人会被私欲驱使,做一些卑鄙无耻之事。 可是,也有那么一部分人,他们满怀赤诚之心,能够看到人性的真善美。他们不畏强权,也不会被任何的力量影响,忘记真正的正义与公道之心。 恍惚间,她突然隐隐听到刘琦母亲,喊着小四的名字。 她才恍然,原来这是小四,那个腼腆少年的父母啊。 怪不得,他们如此正直,怪不得那腼腆少年如此善良真诚。 脑海里,再次闪现出那个腼腆少年的脸庞。 云鸾走到刘琦父亲的身边,神情恍惚地问他:“你就是小四的父亲吗?” 刘琦父亲眼底满是惊诧,扭头看向云鸾:“四小姐怎么知道,我儿的小名?” 想起那个腼腆的少年,云绾的眸眼带了几分暖意:“我曾经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下了大雨,他借给我一套雨具。他说,他的小名和我同名,都叫小四……” “我还答应他,等他回京,请他吃饭……没想到,我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小四他是个很可爱的少年……我多么想和他做朋友。” 刘琦父亲,顿时泪流满脸。 他哭得沙哑无比:“不亏了,我儿子死而无憾了。他能在临死前,与四小姐有一面之缘,那是他的福分,是他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啊。” “四小姐,你是不知道,我儿子自从在军营里,见到你的第一面,他便对你念念不忘了。他说,你是他所仰望之人……他说,早晚有一天,他会靠自己的努力,与你比肩,走到你面前去。可是,他终究是无法实现这个梦想了……” 刘琦父亲呜咽哭了好一会儿。 云鸾的喉咙有些干哑,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痛哭流涕…… 原来,那个少年的梦想,居然是有关于她的? 想与她并肩,走到她面前? 这个腼腆少年,是曾经倾心于她吗? 她何德何能,能得到这份真挚的仰慕之情啊? 她重生一世,却无法阻止这些悲剧……让这么多人惨死,最该死的人是她,可她为什么偏偏却还活着? 她情愿自己死了,死了也就不会痛苦,不会承受这些剜心蚀骨的痛了。可她明白自己的使命,即使自己罪孽深重,她也要努力的撑下去…… 她要为这些惨死的冤魂报仇,她要将这世间最险恶,最肮脏的阴谋,都揭露在阳光之下。 痛苦算什么?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她就会义无反顾,拼死与那些邪恶而强大的势力抗衡。 处理完这些心怀不轨之人,再没人敢在这时候闹事,阻挡云傅清的尸骨,进入城门。 云鸾再没上马车,她扶着云傅清的棺椁,一步一步随着人群,跨入京都城墙大门。 她挺直脊背,眼眶含着热泪,在心底默默地呢喃:父亲,大哥,我带你们回家了。 那些百姓退散开来,为这百副棺椁让出了一条大道,他们跪在街道两旁,目送着他们的英雄入城回家。 天空不知何时,渐渐地又飘起鹅毛大雪,犹如那一夜与云家军的血,混合在一起的雪花。 云鸾仰头,怔怔地望着雪白的天际。 一片片雪白的雪花,飘落在她的脸颊…… 萧廷宴拿了一件厚实的大氅,披到了云鸾的肩头……他抿着薄唇,低垂眼帘,认真而专注为她整理着墨黑发丝。 突然,不远处响起骏马疾驰的声音。 在寂静中,一道熟悉的女子声音,陡然在云鸾耳边响起。 “小四……” 云鸾猛然抬头,看向对面……云倾猩红着眼睛,骑马疾驰而来,她只穿了一身单薄的衣裙,寒冷的天气冻得她脸颊双手全都变得通红。 她跌跌撞撞从马上翻下身来,踉跄着跑向云鸾。 云鸾趋步上前,一把搀扶住了云倾的胳膊。 “三姐……” 云倾早已泣不成声:“父亲,大哥他们在哪儿?” 云鸾的鼻头酸涩得厉害,她偏头看向身旁的棺椁:“这是父亲……” “后面的一个棺椁,是大哥的。” 她说着,屈膝跪在地上,跪在这大雪纷飞中。 “三姐,是我没用,我没能将他们都平安带回来。” 云倾像是没听到云鸾的话语,她绕过云鸾,趔趄着脚步,扑上云傅清的棺椁。 她抖着手,轻轻抚摸着棺椁上刻的名字。 “父亲……” “回来了就好,母亲还在家里等着呢。我们都在等着父亲和大哥回家,我们好一家团聚呢。” “过几日,就是父亲的生辰了。我这些日子,哪里都没去,我给父亲做了一件衣服。我想,父亲看了我做的衣服,一定很喜欢的……” “小四,走,我们带他们回家。” 云倾说着,回头将云鸾从地上搀扶起身。 她眼中含着泪,嘴角却是带着笑的…… 这副样子,让云鸾瞧了很是心疼,她沙哑着声音道:“三姐,你要是想哭,便哭出来吧。” 云倾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湿润:“不,我才不哭呢。我为什么要哭呢?父亲和大哥都回来了,今天是我们一家团聚的时候,这是开心的日子,这是值得高兴的。我为什么要哭?” 她说着,突然松开了云鸾的胳膊,转身回到了云傅清的棺椁处:“对了,我得看看父亲,看看他有没有受伤。如果他身上要是有伤,被母亲看见了,母亲会心疼,会难过的……” 云鸾红着眼睛上前,按住了云倾的胳膊:“三姐,别看了,我怕你受不住……” 云倾皱眉,脸上满是不悦。 她推开了云鸾的胳膊:“小四,虽然父亲比较疼你,但我也是他的女儿……我也是爱他的。不能你看了,不让我看一眼吧?” “再说,父亲不就是受了一些伤吗?以前,他差点断了一条胳膊,那鲜血淋漓的画面,我也看过呢。我不会怕的,我比你勇敢多了,你会哭鼻子,我都不会哭的……” 第122章 推翻棺椁 云鸾闭了闭眼睛,三姐始终都在压着自己的情绪,她似乎始终都不相信,父亲和大哥会死。 所以她要看一眼,在没看到他们的尸体前,云倾是不会相信他们死了的事实。 如果不让她看,恐怕云倾不会罢休。 她的三姐,外表看似文静,实则那性子偏执得要命。 她只得软了几分声音,低声呢喃:“三姐,我们先回家,等到家里,我再让你看看父亲可好?不能让母亲和嫂嫂们久等……” “现在,整个京都的人都在这里看着……我们不能让父亲的尸骨,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云倾吸了吸鼻子,忍下心中的悲痛颔首:“还是小四你,比我考虑得周全,我这一时冲动,竟差点坏事。好,我们这就护着父兄他们回家……” 云鸾紧紧地握着云倾的手,拉着那些棺椁的马车,缓缓驱动起来。围在道路两边的百姓,三步一叩首,恭送他们的大英雄,恭送镇国将军回家。 —— 萧玄睿卧躺在一辆普通的马车内,掀开车帘,静静的望着城内,那百副棺椁,正朝着将军府而去的方向。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眼底满是悲愤痛恨。 刚刚城门口,他安排的计划,没想到会被萧廷宴这么快就击破摧毁……都是一群酒囊饭袋,没用的废物。 他咬牙切齿地招来赵赟,低声吩咐:“你去派几个人,给本王当众挑了那些棺椁。云傅清急功冒进,害死了九万云家军,他怎配成为这南储的英雄,将军?” “本王要让他死不瞑目,本王要让他死了,都逃不过天家对他的惩罚与羞辱。本王也要让云鸾看看,这就是她与本王作对的下场……还有萧廷宴,他胆敢派人,给本王下毒。这几日,本王被这毒,折磨得死去活来……” “本王受的这个罪,不能就此作罢。本王要让他们尝一尝,什么才是真正的切肤之痛。” 赵赟吓得脸色一变,眼底带了几分迟疑:“王爷,如今这都到京都了,我们是不是该低调一些?如果做得过了,恐怕会引起民愤,这些百姓如今,已经信了云鸾的说辞。我们是否,要避其锋芒?” 萧玄睿冷冷地扫了眼赵赟:“你懂什么?就因为如此,本王才不能让云傅清就这么顺顺利利的回将军府。根据后宫来信,父皇这会儿,恐怕已经下了抄没将军府的圣旨。我们现在所要做的,就是要拖延时间,不能让云鸾这么快回去……” “况且,本王让你去挑翻那些棺椁,又不是让你明目张胆去做。翼王那个蠢货,不是手下也有人吗?让他派人去做……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百姓中……” 赵赟眼底闪烁着暗芒,当即便低声应了。 萧玄睿咬牙,忍着肩膀处的灼痛,一双眼眸含着阴鸷,死死的盯着云鸾的背影,这一次,他倒要看看,云鸾她该如何化解。 呵,想要和他为敌,那也要看看,她和萧廷宴他们两个加起来,有没有他的手段高明。 —— 队伍走着走着,突然围观的百姓多了起来,那些百姓的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引导着,靠近那些棺椁越来越近。 靠近云傅清和云枫棺椁的百姓越来越多。 人群拥挤,很快便发生了一些小的摩擦暴乱。 有些人不知为何,突然就打了起来。 缠斗间,有人从腰间抽出了长刀,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动作快速地割断了捆绑棺椁的绳子。 绳子断裂,那些人狠狠地将云傅清和云慎的棺椁推翻…… 砰的一声,棺木砸落在地,厚实的棺木盖子,断裂两半,云傅清的尸体从棺椁里滚落出来,滚在了满是泥泞的路上。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一个个眼眸大睁,惊骇无比地看着那从棺椁里掉落出来的尸体。 云慎的棺椁里,却不见尸身,只掉落出一套常服。 虽然云傅清的尸体被云鸾收拾的很干净,可百姓们还是看到了将军身上满身遍布的伤痕……那一张脸满是刀口,几乎都要辨认不出,云傅清原本俊朗的脸庞。 “啊……将军……” “将军的尸体翻出来了,杀千刀的,这些人是要干什么? 在场众人肝胆俱裂,眼眸大睁,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下一刻跪地声此起彼伏,很多人不由自主地屈膝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一阵阵尖锐的惊叫声,在云鸾的脑袋里炸开。 她的全身的血液倒流凝固,云鸾怔愣地转头,她只觉得肝胆俱裂,犹如万箭穿心,心如刀绞。 她的身子抖如筛糠,双眼猩红,扭头握着长枪,便要将那些靠在棺椁旁边的百姓,统统斩杀。 萧廷宴手疾眼快,一把将她紧紧地抱入怀中。 云鸾的身子,在他怀里抖得厉害,她嘴里呢喃着,全都是杀杀杀…… “我要杀了他们……” “我要杀他们…” 萧廷宴紧紧地抱着她的身体,不让她动弹一分,他示意黑羽卫,让黑羽卫将那些闹事的人抓起来。 那些混入百姓中的人,推翻棺椁后,便当即要逃窜而去。 黑羽卫动作麻利,不容他们有任何逃窜出去的机会……不过顷刻,那些人便统统被擒拿。 云倾犹如疯了般,踉跄着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云傅清的尸体。 尸体上裹满了脏污,她揪着自己的袖子,抖着胳膊给云傅清擦拭着脸庞上的脏污。 “父亲……不怕,不怕,有女儿在,女儿不会让你脏着脸去见母亲的。母亲若是见了你这副狼狈样子,她肯定会不喜欢的。女儿给你擦干净,你别生气,擦干净就好了……” 云倾的泪水,犹如断了线的雨珠,她手忙脚乱擦拭那满脸都是刀口的脸庞。她的父亲,向来俊朗不凡,她何曾见过父亲这样狼狈的样子? 云倾几乎快要崩溃,一颗心痛到了麻木。 她哽咽哭喊着:“父亲,女儿带你回家……我们回家。谁也无法阻挡,你们回家的路……” 王坤踉跄跑过去,掩面痛哭,脱下自己的外袍,裹住了云傅清的尸身:“这些杀千刀的,怎么敢……怎么敢这样对忠君报国,英勇牺牲的将士?” 百姓们恼恨不已,胆子大的,纷纷从地上爬起来,去厮打那几个掀翻将军棺椁的人。 “你们这些人,还有没有良心啊。你们都是长了颗黑心,那黑心也全都被狗吃了吧?人都死了,你们居然还不放过,还用这种方式羞辱死者。” “苍天真是瞎了眼,让忠臣冤死,纵容小人猖狂至此,做尽丧尽天良的恶毒之事啊。” 百姓的哀嚎哭泣声,越发凄惨……整个繁华的长街,充斥着哀痛到极致的哭嚎声音…… 云鸾的眼睛晃了晃,在看见地上那无人过问大哥的衣物时,她满心悲痛推开萧廷宴,趔趄着脚步,跪在地上抖着胳膊,去抱起云慎的衣服。 “大哥,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和父亲。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 她剖肝泣血,吞声忍泪,小心翼翼地抱着云慎衣物,一点点地放入棺椁之中。 云倾满眼都是迷惘,沙哑着声音问云鸾:“那不是大哥的衣服吗?大哥呢?他的棺椁中,为何只有一套衣服?他在哪里?” 第123章 泣不可仰 云鸾的手指,狠狠地扣着棺木,她的声音几乎颤栗的说不出话来。 她颤栗着身子,一字一顿的呢喃:“大哥的尸体不翼而飞,我翻遍了整个黑风峡岭,都没能找到。” 云倾这一刻,只觉得肝肠寸断,她一直忍着,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的崩塌皲裂。 她满眼惊愕的看着云鸾。 “你的意思是,大哥最后,竟是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吗?死了,连下葬的尸体都没有?” “为何啊,为何会这样?” 她将云傅清的尸体,交给王坤,当即便从地上爬起来,扑向云鸾。 “云鸾,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是说,你会带着父兄回家的吗?大哥他在哪里?你为何没有将他找回来,你为何会丢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那荒山野岭,再也回不了家?”云倾揪着云鸾的衣领,歇斯底里地怒吼质问。 大哥死了,尸体都没有,这让她面对这残忍的事实? 如果母亲知道,如果大嫂知道,她们该怎么活? 云鸾猩红着眼睛,胸腔犹如被长枪狠狠地挑破,翻滚出那鲜血淋漓的皮肉。 她怔愣地凝着云倾,喉咙那里犹如被刀子,一刀刀地切割撕裂:“三……姐,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没用,我找不到大哥的尸体,我没办法让他完完整整的回家。”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是罪人……我这满身都是难赎的罪孽……” 她说着,屈膝跪在地上,握着云倾的手掌,狠狠地朝着自己的脸颊扇去。 “三姐,是我的错,你打死我吧。最该死的人是我,可我没却没死……这是何等讽刺。或许,如果我死了,父兄他们就能活着回来了?” “我该死,我怎么就不去死呢。三姐,你说对不对?” 啪啪的耳光声,此起彼伏,响彻在四周。 萧廷宴握了握拳头,趋步上前,他想要阻拦云鸾,可是那双脚犹如坠了千斤…… 他无法分担她的心中的悲痛,他更没有半分,带她脱离那苦海。 或许,用这样的方式发泄发泄,她积压在心底的绝望情绪,是不是就能驱散几分? 这一刻,他充满了无助与绝望。 云倾感受着自己掌心,那酥麻的痛感,她泣不可仰,痛心入骨。 她牙龈不自觉地嚼出血腥之味,滔天的恨意在眼里翻滚,她怔怔地望着已然陷入梦魇中的妹妹。 一时间胸腔里酸胀无比,几乎快要把她整个人都给击溃殆尽。 她再也忍不住,握紧了拳头,阻止云鸾伤害她自己,一把将她抱住,凄厉哭道:“小四……你何苦要这样折磨自己?这一切,哪里是你的错?” “你不要伤害自己……三姐没怪你,父兄也不会怪你,母亲和嫂嫂们也不会怪你的。刚刚是我太激动,才说了那些话……三姐不是故意的。” 云鸾一双眼眸猩红,她在云倾的怀里,无语望天。 那副模样,好似坠入了魔道。httpδ:/m.kuAisugg.nět “不……我有罪,罪孽深重。最该死的人,是我……但我现在还不能死……父兄蒙冤,百年帅府正遭受歹人欺凌……我不能死。” 这一生,她恐怕都无法赎尽身上所犯的罪孽。 死很容易,死了也就忘记所有的苦痛和折磨了,可她没脸下黄泉,去见父亲与大哥。 她不敢死,也不能死…… 云倾看着她这副模样,她吓得脸色苍白,紧紧地抱着云鸾,一句句喊着:“小四,别怕。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不会怪你,家里任何人,都不会怪你……” 怎么能怪小四呢?她才不过十六岁,她千里迢迢赶去边境,亲自将父兄的尸骨带了回来,她做的已经够多了,她做的这些,远远超出了她所能做到的范围。 如果换成她,她都不一定会比小四做得好。 她痛苦,小四何尝不痛?她不该怪她的……不该责怪的。 云鸾陷入静默,她就睁着眼睛,怔怔地望着那鹅毛大雪纷纷落下来……许久之后,她推开云倾,神色平静地为她擦着脸上的泪痕。 “三姐,你别哭。我不会再让人伤害你们的……” “再也不会有人,能够伤害到你们。” 云倾怔愣地看着云鸾,她才发现,她刚刚几乎都哭得要昏过去,眼睛都快要哭瞎了,她以为小四会和她一样早已泪流满面,没想到小四的脸上,没有一滴泪痕。 她那双眼睛,布满红血丝,却看不到任何眼泪的存在。 这样的状态,才更让云倾感到心惊。 哭出来,反而是好的,可是小四从始至终都没哭……她好像把所有的伤痛和难过,都深深地埋藏到了心底。 云倾不由得很是心疼,她握着云鸾冰凉的手,颤声道:“小四,你要是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好不好?有三姐陪着你,你不用怕……也不用掩饰自己的任何情绪……” “我们哭出来,情绪发泄出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虽然父亲和大哥不在了,可我们还有二哥,还有母亲和嫂嫂们,还有小五。我们云家男儿还没死绝呢,我们云家还没有倒……” 云鸾反手握住云倾的手,她淡淡地回了一句:“三姐,在黑风峡谷,我的眼泪已然流尽了。我已经没眼泪了,既然没泪水,我怎么还能哭得出来?” “雪越下越大了,我们还要送父兄他们回家……母亲和嫂嫂们他们肯定等急了。我们不能让她们久等……” 云倾满脸都是愁容,她点头应了。 萧廷宴这边,帮着王坤,将云傅清的尸体,重新抬入了棺椁内。黑羽卫将那些闹事的百姓,押到前面来。 无论萧廷宴如何审问,他们这些人低着头,一副宁死不屈,死都不会招出幕后之人的架势…… 云鸾神情淡漠地,亲自盖上云傅清与云枫的棺椁。 她扭头淡淡地对云倾说:“三姐,你看顾好父兄他们……” 而后,她握着长枪,牵了一匹骏马,一言不发地翻身上马……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双脚一夹马腹,长枪狠狠地敲在马屁股上。 骏马一声刺耳嘶吼,云鸾的身影就像是离玄的箭一般,猛然朝着城门口疾驰而去。 萧廷宴的瞳孔一缩,云鸾身体里的毒素还没消除,她现在不能再动用内力。他决不能让她再出什么差错,今天无论她想做什么,他都奉陪,就算她要将这天捅破,他也义无反顾。 他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紧跟着骑上一匹骏马追了过去。 第124章 真想杀他 萧玄睿躺在马车里,正惬意无比地,倾听着赵赟描述云傅清棺椁被推翻的畅快情景,他想着云鸾与云倾,那痛不欲生的模样,他闭着眼睛,笑得很是快意。 “嗯,这件事做得不错。” “赵赟,你总算做了一件,让本王满意的事情了。那些人的嘴巴,应该都很严吧,不会将本王供出来吧?” 赵赟连忙回道:“王爷放心,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替谁办事,就算是知道的,也只会一口咬定是翼王。” 萧玄睿抿唇笑着,缓缓颔首。 刚要再夸赞赵赟几句,谁知马车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奔腾之声,守护在四周的护卫,纷纷围堵起来,一声大喝。 “这是睿王的马车,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否则,格杀勿论……” 云鸾手持长枪,眼睛都不眨一下,长枪脱离手心,直直地刺向那几个阻挡她的护卫。 噗嗤一声响,长枪锋利的尖头,直接刺破了一个护卫的脖子。 萧廷宴立即跟上来,挥起长剑,将那护卫的身体挑飞。 护卫的身体飞出去,狠狠地砸向背后的其他护卫。 刹那间,通往马车的口子被破了,云鸾红着眼睛,握着长枪便要刺向马车车厢…… 萧廷宴急声提醒了一句:“云鸾,不可运用内功。” 他说罢,以一人之力挡在云鸾四周,替她阻挡了那些涌现过来的护卫,一时间,居然无人能够靠近云鸾,阻止她的行动。 云鸾抿着薄唇应了萧廷宴一声,刹那间北风起,吹拂起了马车窗口的帘布,她透过那帘幕,清清楚楚看到了萧玄睿的侧颜。 他扭过头来,惊惧无比地看着她。 “云鸾,你要干什么?”他声音尖锐无比,透着几分颤栗。 云鸾勾唇,嗜血一笑,她对准萧玄睿所在的位置,握着长枪,从马车窗口,狠狠地刺过去。 萧玄睿身染毒素,身体的敏感度非常迟钝,等到他想要躲避开云鸾的攻击,他终究是慢了半拍。 下一瞬,那锐利的长枪,刺入了擦过他的胸膛,狠狠的刺入了他的肩膀处…… 萧玄睿倒吸一口冷气,歇斯底里的大吼:“云鸾,你疯了不成,你居然敢伤本王?” 赵赟反应慢了一拍,没有来得及阻止云鸾,眼看着王爷被云鸾刺伤,他心头惶恐不已,立即拿起刀剑,反攻云鸾。 云鸾一挑长枪,那锐利的尖头,顿时扯破了萧玄睿的皮肉,溅出不少的血迹,那些血全数喷洒在了萧玄睿的脸上。 萧玄睿痛呼一声,控制不住的大骂:“云鸾,你个贱人……” 云鸾的长枪,转而攻击向赵赟……萧廷宴夺过云鸾手中的长枪,将她揽入怀里,而后长枪顶着车厢顶,生生地将车厢盖子,给掀落下来。 马车顿时,四分五裂,只剩下一个马车架子。 萧玄睿捂着鲜血直流的肩膀,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赵赟被长枪砸了一下胸口,他的脸色白了几分。 他捂着心口,连忙跑到萧玄睿身边,将他扶坐而起……潜伏在暗处的锦衣卫刚要冲上来,萧廷宴却突然收了长枪。 他眼底佯装漫上几分迷惘困惑,惊愕无比地看着萧玄睿。 “啊……原来这是大侄子的马车啊……看来,我们是认错了人。” 萧廷宴此话一出。 赵赟有些傻了。 萧玄睿眼底尽是懊恼:“你什么意思?” 萧廷宴将长枪递还给云鸾,将她单薄的身体,拢入了自己的怀中,用厚实的大氅,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 他非常巧妙地,掩盖住了云鸾满是痛恨杀气的神色。 “刚刚有人趁乱,掀翻了镇国将军的棺椁,我们发现你们马车停在这里,有些蹊跷,所以本王便和云鸾闯过来,试探一番。” “没想到,居然误伤了大侄子你……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睿王,你没事吧?我们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你倒霉……这都是一场误会啊……” “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大人大量就原谅我们这一次吧。” 萧玄睿伤得有些重,那一枪似乎挑破了他的血管,那鲜血犹如泉涌,不停的突突往外冒。 他咬牙切齿地瞪着萧廷宴,那一双眼睛喷着怒火,恨不得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这么明目张胆地重伤他,萧廷宴居然用一句误会就想揭过? 可恶,实在是可恶。 他想要追究云鸾的罪责,可是伤口那里,流淌的血实在是太多,不过顷刻,他全身都被血水浸湿,眼前一片昏暗传来。 赵赟瞧了一阵心惊,他紧紧扶着睿王摇摇晃晃的身体:“王爷,你没事吧?流了好多血啊……” 萧玄睿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处于一阵阵的眩晕之中,他这会儿根本没有任何精力,去追究萧廷宴与云鸾的责任。 再耽误下去,他肯定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丢了命的。 所以,他咬牙忍着这屈辱,冲着赵赟吼道:“还愣着干什么?送本王……送本王入宫,让太医为本王医治。快……快点……” 他说着,便眼前一阵昏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赵赟吓坏了,睿王本来就中了毒,到现在还没解除毒性,如今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如果睿王有个三长两短,那他也不用活了。 他当即便抱起萧玄睿,共乘一匹骏马,朝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这一出闹剧,终究以萧玄睿重伤结束。 萧廷宴紧紧地抱着云鸾冰凉的身子,低声询问:“阿鸾,你还好吗?” 云鸾猩红着眼睛,她手指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襟,咬牙切齿地低声呢喃:“我真的想杀了他,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成功了……” “他身边有锦衣卫,重伤他可以,但是要不了他的命……别急,我们现在已经平安回京。关乎萧玄睿的罪,我们会一点点讨回来的……”萧廷宴沙哑着声音,低声劝慰。 云鸾吸了吸鼻子,胸腔里的滔天恨意,因为刚刚那一刺,倒是消散了不少。萧玄睿这次,即使不死,也足够他受一些痛苦折磨的了。 第125章 昏死过去 她缓缓地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凝着萧廷宴俊美的脸庞。 “我冲出去的那一刻,你怎知我要去干什么?” 他就那么毫不迟疑地追过来,护在她身边,为她撑起所有……她一时被冲动被仇恨冲昏了头,失去了理智,若不是萧廷宴,她早就用了内功。 恐怕她即使伤了自己,也不一定能重伤到萧玄睿。 他不但猜中了她的心思,他还在第一时间为她铲除障碍,帮助她出了一口恶气。 事后,他更是将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将她护到了怀里。似乎,再大的狂风暴雨,他都会替她遮挡,都会护着她,让她再也不会受到丝毫的伤害。 这种被人珍视的感觉,前世今生,她从未真正地拥有过,从没真正感受过。 萧廷宴抬起手来,轻轻地抚摸着她那一双血眸:“我曾经也经历过,和你相同的沉痛过往。失去至亲的滋味,锥心刺骨,我感同身受……” “那时候,我多么希望有个人,能够陪伴在我身边,告诉我不要害怕,他会一直陪我走下去。当时的我很孤独,独自一人在地狱里翻滚挣扎,独自一人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我太明白,那种痛苦绝望的感受。云鸾,请你记住,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支持你。你进,我就进,你退,我也退……我们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云鸾咬着唇瓣,原本冰冷的一颗心,在他灼灼的目光下,坚定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丝丝缕缕的温暖与动容。 —— 萧玄睿被送到皇宫时,几乎奄奄一息快要死了。 赵贵妃听到自己儿子,身负重伤,她惊得差点两眼一翻昏死过去,她跌跌撞撞地跑到太医院。 外面的围了很多人,多名太医在为萧玄睿诊治。 赵贵妃哭着,扑到了萧玄睿的面上,她看着满身是血,陷入昏迷的儿子,她心疼至极。 她的睿儿,何曾流过这么多血,何曾受过这么大的罪过。 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居然敢这么伤害睿儿? 赵贵妃恨不得,立即将那人给碎尸万段了。 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她明白事情轻重缓急,她哪里都没去,就坐在一旁,焦急地看着太医们为睿儿诊治。 没过多久,皇上听到消息急匆匆地赶来。 赵贵妃扑入了皇上的怀里,哭得几乎快要断气。 “皇上,你可一定要替睿儿做主啊。臣妾竟不知,这京都城究竟是谁,这么大胆,胆敢重伤睿儿。如果睿儿有什么三长两短,臣妾非得诛杀那凶手九族不可……” 放眼整个后宫,皇上最宠爱的便是赵贵妃。 不但赵贵妃深得他心,便连萧玄睿这个儿子,他也极为满意,可以说,他心里寄予最高期望的就是萧玄睿。 如今,这个他最疼爱的儿子,居然快要死了,他心中满是悲痛。他紧紧地搂着赵贵妃,命令那些太医,一定要将睿王救过来。 萧玄睿的情况,表面看着很是凶险,但是太医诊断过后发现,睿王的伤处不在要害,除了失血过多外,倒是没有其他的损伤。 不过,睿王体内有毒素,还没清理干净。 所以,太医院的几个太医联合会诊,头一次如此齐心协力,救治一个病人。 他们都明白,睿王对于皇上的重要性,每个人都不敢怠慢,如果睿王真出了什么事,他们也就不用活了。筷書閣 大概一炷香后,萧玄睿化险为夷,他的情况渐渐地趋于稳定,包扎伤口,喂下汤药,又做了一些针灸。 萧玄睿便有了几分意识,他恍恍惚惚地醒来,赵贵妃红着眼睛握住了他的手掌。 “睿儿……你觉得如何?” 萧玄睿看到是母妃,他唇角扯出了一丝笑:“母妃,你别担心,儿臣没事……” 他说着,便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赵贵妃吓了一跳,连忙阻止他的行动,谁知萧玄睿却下了床榻,踉跄着走到皇上面前,匍匐跪地。 皇上挑眉,眼底满是诧异:“睿儿,你这是干什么?你如今身负重伤,现在最重要的便是要休养身体……” 萧玄睿清楚自己的身体,他还能撑得住,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云家的事情。 这点伤痛,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痛痒。 他扫了眼室内的那些太医:“父皇,儿臣有话要对你说,你让闲杂人等全都出去……” 皇上想到了什么,顿时颔首,让其他人全都退出去。便连赵贵妃,也被大太监总管周公公给请了出去。 寝殿内,顿时只剩下萧玄睿与皇上。 萧玄睿忍着身体的伤口,低下头去,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 “父皇……关于黑风峡岭的事情……三弟他可能出了一些纰漏。” 皇上的脸色猛然一变,他定定地看着萧玄睿。 “那个蠢货,出了什么纰漏?” 萧玄睿满脸都是忐忑,他抬起头来,脸色惨白的回道:“我们按照父皇密令,坑杀云家军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云鸾得知。她带着人闯入了黑风峡岭,三弟他……他居然放走了云鸾和云枫。” “如今,云枫他活着回到了京都城。父皇,九万云家军剩下云枫这个活口……而且据儿臣所知,三弟交给云傅清的密令,居然落到了云鸾的手上。就在不久前,云鸾已经当着全京都人的面,将那封密令拿了出来。现在,整个京都城的人,都认为是父皇你下密令给三弟,让他坑杀九万云家军……” 皇上的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至极。 他猛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萧玄睿:“密令为什么没有销毁?朕不是交代过你们,如果云傅清看了密令,则立刻销毁密令,不留下任何的证据吗?” 萧玄睿跪在地上,身形摇摇欲坠,他看起来虚弱至极,整个人都在苦苦支撑着。 “父皇……儿臣早就将这件事的轻重,说给三弟听了,可他……他当时却将密令给了云傅清。等到儿臣,再让人去搜查密令时,谁知道云鸾便赶到了黑风峡岭。我们的人,再也无法靠近云傅清半分……” 第126章 你欺瞒朕 砰的一声,皇上恼怒地将案桌上的茶盏,狠狠的扫落在地。 “蠢货,萧玄翼他是个傻子吗?他怎么能将密令交给云傅清呢?如果百姓们都知道,是朕让你们坑杀了九万云家军……” “到时候,一定会引起百姓不满,整个朝堂都会产生动荡的。况且,不止是那些百姓,朝堂上的一些臣子,也不会坐视不理,那些言官,必定会揪着此事不放……” 皇上越想,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他握着拳头,有些焦急在殿内,来来回回地走动徘徊。 萧玄睿眼底,掠过几分得逞的精光……他勾了勾唇角,无论这件事的结果如何,萧玄翼就是他的退路。 他跪在地上,沉默半晌。 “父皇,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坐实了云傅清通敌卖国的罪证,唯有如此,你才能向天下臣民解释,为何要让三弟拿着你的密令,逼着云傅清进入黑风峡谷。” “只要坐实了云傅清的罪,坐实了云家军通敌卖国,这一切的舆论导向,将会彻底发生改变。” 皇上停住脚步,扭头看向萧玄睿。 “继续说……” “儿臣之前,向你提过……儿臣有证据证明,云傅清通敌卖国的事情。上次儿臣给父皇看的书信,其实不止一封……梁国的大皇子还给云傅清写了第二封信,第三封信……” 萧玄睿胸有成竹地抬头看向皇上:“父皇,你立即下旨,抄镇国将军府的宅院,其他的书信,都被云傅清藏在了书房里。只要让人去搜,肯定会搜到我们想要的证据……” “不但有书信,儿臣还有证人,到时候人赃并获,证据确凿,由不得他们将军府的人不认。通敌卖国的罪名一旦定下,谁人敢质疑父皇你的抉择?” “父皇下密令,诛杀的是叛国贼,何错之有?到那时,不但没人质疑父皇你的决定,臣民们还会称赞父皇你的睿智英明。” 皇上目光沉沉地凝着萧玄睿,久久都没有说话。 萧玄睿以为,他说出那番话,父皇就会立刻派人照做,可他看着父皇的眼神,他的心头不禁漫上几分忐忑。 “父……父皇,你为什么这么看着儿臣?” 他话音刚落,皇上便举起手掌,一个巴掌朝着他的脸上轮了过来。 啪的一声响,巴掌的力道很大,直接将萧玄睿打得歪倒在地。 他的嘴角当即便流淌出鲜艳的血来。 萧玄睿震惊至极,怔愣地看着毫无征兆,突然打了自己的父皇。 “父皇……” 皇上蹲下身来,一把揪住了萧玄睿的衣领,他眼中闪烁的满是懊悔与痛恨。 “混账……朕现在终于全都明白了……云傅清他……他根本就没有通敌卖国。这一切,都是你在幕后策划,都是你在筹谋的吧?什么通敌卖国的书信,什么证人,统统都是你在伪造的吧?”httpδ:/m.kuAisugg.nět 萧玄睿的脑袋,轰隆隆作响,刹那间犹如一道道惊雷,在他脑袋里炸开一般。 他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皇上。 一时间血液倒流,他的脑袋一片空白。 皇上没忍住,又抬手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 “你欺瞒朕,让朕误以为,云傅清有造反之心。所以你特意向朕要了一道密令……当时朕就猜到你要做什么了……” 他一把将萧玄睿狠狠地甩开,他踉跄着站起身来。 他隐隐猜到萧玄睿要做什么,可是他却没有阻止,他最终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萧玄睿从地上爬起来跪好,他一把抱住了皇上的双腿:“父……父皇,儿臣……儿臣不是有意欺瞒你的。儿臣就是觉得,云傅清手握兵权,得尽天下臣民之心……他就像是悬在父皇你头上的一把剑。云傅清一日不死,父皇你睡觉都不会安心……” “儿臣每每看到你眼中的疲惫,就倍感心疼。儿臣所做的这一切,全都为父皇你分忧……只要能除了父皇你的心腹大患,儿臣就算死,也无怨无悔。父皇,你若是恼恨儿臣擅作主张,杀了云傅清,你现在就可以要了儿臣的命,去给云傅清报仇……儿臣,儿臣死而无憾。” 他说完这番话,松开了皇上的双腿,挺直脊背跪在那里,目光灼灼地看着皇上。 他眼底闪烁的,皆是义无反顾的决心。 皇上眼底满是悲痛,他踉跄后退了几步,身子抵在了一处案桌旁,他闭了闭眼睛,忍不住哽咽哭了几声。 “哈哈哈……朕可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 “睿儿,你杀伐果断,心智近妖。一环环一扣扣,每一步都走得很精准。好啊,真是好厉害啊。在这步棋盘里,朕也成了你可利用的工具……” “看着你这幅样子,不禁让朕想起了年轻的时候。睿儿,你真的很像朕,无论是脾性还是外表,你是像了个十成十……” 想当年,若是他没有雷霆手段,如何能从众位皇子中跻身而出,登上这至尊高位?他脚下踏着无数条尸体…… 萧玄睿握着拳头,死死地抵着心底的忐忑不安。 他有些摸不准,父皇心底现在是什么态度……他怕父皇会忌惮他这个儿子。坑杀云家军的计划,本来是天衣无缝,无懈可击的。 可他哪里能想到,云鸾会突然闯入边境,会救出云枫…… 在他想要杀了云鸾灭口时,萧廷宴又拿着赐婚圣旨闯了进来,他原本完美无瑕的计划,因为云鸾产生了极大的变故。 这变故,足以能摧毁他的所有计划。 所以现在他不能慌,也不能急,一旦走错一步,他就会前功尽弃,跌入万丈深渊。 他要让父皇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父皇,都是为了萧家江山。他要将他的性命,贬至最低处,必要时候,他还是要上演一番苦肉计。 萧玄睿的心思,在刹那间千回百转。 他低着头,佯装出一副甘心赴死,愿意用自己的命去赎罪的模样。 “父皇,如果你觉得儿臣做错了,儿臣无话可说。你可以将儿臣交出去,以此来平复天下臣民愤懑之心……” 第127章 抬棺入府 “云傅清没了,父皇你也能高枕无忧了。用我的命,替父皇排忧解难,铲除障碍,儿臣不亏。父皇,若是有来生,儿臣还愿意成为你的儿子……” “儿臣不会让你为难,儿臣这就以死谢罪,以告九万云家军的在天之灵……” 萧玄睿说着,便从地上爬起来,欲要触柱自杀。 皇上的脸色一变,连忙扑上前,紧紧地抱住了萧玄睿:“不,不要……睿儿,朕知道你的一片孝心。朕明白,你所做的这一切,全都是为朕好。” “你是朕最疼爱,最引以为傲的儿子,这南储的江山,除了你谁还有资格执掌?若是你死了,这南储江山将会后继无人。” 萧玄睿再也忍不住,低声呜咽哭泣起来。 他紧紧地抱着皇上:“父皇……儿臣不怕死,儿臣为了南储江山,为了父皇你,真的可以豁出一切。这些年,儿臣比谁都清楚,云傅清的威望,无论是在军中,或是在朝堂,还是在民间,他都备受旁人爱戴。” “边境城池那里的百姓,他们谁知道皇帝是谁?他们只认云傅清是他们顶天立地,能够依靠的天……只要云傅清想造反,他振臂一呼,我们这南储江山,将会彻底成为他的掌中之物。” “儿臣不管,他有没有谋反之心,儿臣只要认为,他影响到了我们萧家的江山。儿臣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都要铲除异己,守护好我萧家江山。我萧家江山,绝对不允许,被他人颠覆。云傅清是没什么罪,但天下一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皇上闭了闭眼睛,无奈地喟叹一声,事已至此断然没有回头路。从密令交出去的那一刻开始,他不就已经预见到了今日这个结果吗? 睿儿替他除了一个心腹大患,他应该是高兴的,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日夜担心,云傅清会造反,会夺了他的江山。 云家军是姓云,不姓萧,那些惨死的将士,是云家人……不是他萧家忠臣。 他拍了拍萧玄睿的肩膀,亲自搀扶他起身。 他抬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萧玄睿红肿的脸庞:“刚刚父皇,是不是打你打得有些重了?” 萧玄睿心里的那根弦,不敢松懈下来,他冲着皇上摇了摇头:“不疼,一点也不疼。能够为父皇分忧,替你除去一大祸患,就算是儿臣今日死了,儿臣也心甘情愿。” 这句话可谓是,说到了皇上的心坎上,他眼底闪过几分笑意:“好孩子,这次辛苦你了。” “父皇,你赶紧下旨,抄将军府,去搜通敌卖国的证据吧。迟则生变……不能再出任何的意外。” 皇上缓缓颔首,他收起了心底的一切复杂情绪,让萧玄睿留在寝殿好好养伤,他便离开了寝殿,去传圣旨。 萧玄睿站在殿门口,目送皇上离开……不知不觉间,脊背那里早已被汗水浸湿。 他额头便冒出了不少汗珠,他眸光闪过几分晦暗,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 只要抄没将军府,只能搜出通敌卖国的证据。昨日他还没入京,就收到了白莲的书信,她说一切进展顺利,只等着宫里来人,去搜查将军府了。 萧玄睿抿唇,嗤然一笑。 他回转身体,回到了床榻之上,他凝着帐顶,眼前突然闪现出云鸾那一张恼怒憎恨的脸颊。 他不由得呢喃低语:“云鸾,你注定会跌入深渊……从今天开始,属于你的地狱才刚刚开始……” —— 百副棺材浩浩荡荡,终于顺利的停放在了云府门口。 云鸾远远的,便看见母亲与大嫂二嫂,站在台阶之上,脸色憔悴红着眼睛,向他们眺望而来。 云府上下,一片素白。 云府众人,身穿白色丧服,个个神情哀痛,当看见镇国将军他们的棺椁停放在府门口,管家一声喊道:“跪……” 云府的下人们,统统匍匐跪地,捂着脸庞哭嚎起来。 刘氏踉跄着脚步,一步步走到了云傅清的棺椁面前…… 她嘴角带着笑,看着那黑色冰冷的棺椁:“将军,欢迎你回家……我在家里等你很久了。边境那边的天气,是不是很冷?你有没有感染风寒啊?这些日子,我哪里也没去,为你做了不少的冬衣……”httpδ:/m.kuAisugg.nět “冬天无论再寒冷,有了这些冬衣,你应该就不怕冷了。儿媳妇怀孕了,也不知道是男孩女孩。你这人啊,还不算太残忍,终究将老二给我们留了下来。否则,我们这孤儿寡母的,没个男人撑着,实在是没法活啊。” 云鸾没想到,母亲居然会这么平静的,平静到好似父亲根本就没死,她就只是拉着父亲,在淡淡的唠叨着家长里短。 她看着,心里觉得隐隐作痛,趋步上前,搀扶住了刘氏的胳膊。 “母亲……你节哀。” 刘氏的目光,这才扫向云鸾,她看着憔悴无比的四女儿,当即便冲着女儿一笑:“什么节不节哀的,我这辈子见证了多少亲人的过世,哪一次我都能撑住。若是我撑不住了,你们这些孩子,就没有依靠了。” “别担心,我没事的……府里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灵堂什么的也都弄好了。管家啊,让人把将军和大公子的棺椁抬进府去……至于其他的九万云家军将士,府内没有多余的空地,那就在府外摆设灵堂吧。” 管家立即点头应了,吩咐那些佣人,动作麻利地抬着云傅清与云慎的棺椁入府。 谁知,那些佣人还没来得及抬棺,突然百姓中冲出来好几个武将,他们红着眼睛趋步上前,走到了刘氏面前。 “夫人,我们素日与将军颇有交情,若非将军的引荐,我们根本就没有机会,得到陛下的赏识。” “将军如今壮烈牺牲,我们身为同僚,理应尽一尽我们的绵薄之力,所以还请夫人允许,就让我们几个,为将军为大公子抬棺吧。” 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刘氏的眼眸,不由得一红,她哽咽着声音点头:“好,有劳各位将军了。如果我家将军在天有灵,他也会感激几位的深厚情谊……” 第128章 兔死狗烹 “夫人千万别这么说,将军的去世,是我们南储的损失,这是我们举手之劳,能为将军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几个武将红着眼睛,撩起宽大的衣袖,而后便扛起了撑着棺椁的棺木杆。 兔死狗烹,他们和云傅清一样,都是武将。镇国将军为南储立下那么多汗马功劳,谁能想到,他的下场会以这种凄惨的形式落幕? 如今,关于翼王拿着皇上密令逼镇国将军入黑风峡岭送死的消息,早已传遍了京都城的大街小巷。 无数武将,莫不感到寒彻入骨。 他们拼死拼活,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守卫南储江山百姓,到头来仅仅因为帝王的一个猜忌,就要落到这种尸骨无存的下场吗? 这不是寒了天下,所有将士的心吗? 镇国将军的死,成功给南储将士,敲响了一个警钟。 一味尽忠,到头来未必能落到好下场。功高盖主,如果犯了某些人的忌讳,恐怕立再大的功劳,都无济于事。 棺木被抬起,云府正门敞开,他们一步步抬着云傅清的棺椁,跨入府内。 萧廷宴伸手抓了一把纸钱,洒向高空:“恭请将军,大公子回家。” 一时间,众人啼哭起来。府门口匍匐跪倒很多的百姓,有的甚至还穿了白色丧服,跪在那里。 大嫂扑到了云慎的棺椁前,死死地攥着那坚硬的棺木,一双眼睛猩红无比,强忍着不让泪水跌落。 她怔怔地凝着棺椁,恨不得透过这棺木,一眼就能看到自己夫君的尸骨:“夫君,欢迎回家。” 云倾想到大哥没有尸体,她心中不免漫上几分哀痛,她走到大嫂身边,紧紧地握着大嫂瘦弱的肩头:“大嫂……” 大嫂苍白着脸颊,冲着云倾轻声一笑:“我没事……” “母亲能撑得住,我也能。没事的,再难再痛,总会过去的……” 云倾忍不住,眼角不停地流淌出泪水。 小五云淮,呜呜地哭着,紧紧的攥着大嫂的手。大嫂忍着悲痛,将他抱入怀里。随着武将抬棺,一起迎她的夫君和公爹入府。 云鸾站在门口,仰头看着将军府的匾额,她死死地将眼眶里的泪水,尽数给逼了回去。 整个云府,开始忙碌起来,萧廷宴吩咐黑羽卫,帮衬着云家奴仆在府外布置灵堂,不管是谁想要在这个时候闹事,一律格杀勿论。 云鸾对他道了句谢谢,萧廷宴缓缓摇头,而后他让人将依旧昏迷的云枫,抬入府内。 二嫂见云枫昏迷不醒,她寸步不离地守候在左右,等到云枫被放在他们的寝室内,她一眼便看见了云枫那一条绑上纱布的胳膊。 小四信中说了,夫君这条胳膊断了,虽然路神医接上了胳膊,可副将从今以后,都无法耍刀弄剑了。 二嫂趴在云枫的肩头,低声呜咽哭了起来。 “夫君……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知道吗?我怀孕了,我肚子里有了我们的孩子。等到你醒来时,这个孩子会不会冲淡你心中的那些悲痛?” 云枫躺在那里,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一个活死人,心跳虽然在动,可是他好像永远都不会醒来般。 —— 云府上下,全都笼罩着一股莫大的哀痛中。 云傅清与云慎的棺椁,放置在灵堂后,刘氏有条不紊地安排各项事宜,她镇定至极,全然不像是丧夫丧子之人。 她让管家招待那几个武将休息,又让云家所有人都换上孝服……头上戴上白布。 云鸾跪在云傅清的棺椁前,拿着纸钱洒向火盆里。 纸钱顿时被火舌吞噬,燃起一团红色的火焰…… 小五靠在她身边,紧紧地扯着她的衣袖,他一双眼通红:“四姐……我是不是没有父亲,没有大哥了?” “以后,我是不是再也看不见他们了?父亲还说,等他这次回来,教我练武,将我射箭呢,父亲,他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还有大哥,大哥说要教我看兵书呢,可是他再也回不来了……” 云鸾抬手,轻轻地抚摸着小五毛茸茸的脑袋:“小五乖,父亲和大哥他们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们不想食言的……你别怪他们。他们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了,他们也想回家的……都是我不好,是我没能救回他们。” 小五扑入云鸾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四姐……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姐姐,我怎么会怪你呢?我不怪你,我知道,父亲和大哥是怎么死的,他们都是被奸人所害,都是被那些卑鄙小人逼死的。” “总有一天,我会为父亲和大哥报仇,我要将他们统统都给杀了……是他们让我们家破人亡,让我们痛失亲人,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云鸾紧紧地搂着小五,她不想小五带着仇恨长大,否则他该多痛苦?这些仇恨,让她一个人承受就够了……小五还这么小,他决不能承担这些。 云鸾将他推开,低声对小五说:“小五你听好……父亲和大哥他们是因为与梁国打仗才牺牲的。其他的事情,你不许胡思乱想……那些人的话,你也别信。你只需记住,从现在开始,你要好好读书,好好练武,等你长大了,以你自己的能力,护住母亲和嫂嫂们……护住我们云家的人。” “二嫂怀孕了,你很快就要做叔叔了,所以你要给未来的侄子侄女做一个好榜样。以后他们,还要靠你这个叔叔照顾呢……小五,云淮,你能听明白姐姐的话吗?” 小五仰头怔愣地看着云鸾,他红着眼睛赌气似的撅着嘴巴:“四姐,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谁害了父亲和大哥,我就杀了谁……” “我听说,害死他们的人是翼王。是翼王拿着皇上密令,逼着父亲带领云家军进入黑风峡谷送死的。四姐,下次若是见到翼王,我一定要杀了他,我要将他给碎尸万段。” 云鸾看着他眼底那闪烁的浓烈恨意,她的心疼痛如绞。 她一言不发地紧紧抱住了小五,再也无法说出一个字来。 小五哭累了,不知不觉在云鸾的怀里睡了过去…… 第129章 她胆怯了 刘氏看见了,让人将小五抱了下去。 她走到云鸾的面前,抚摸着云鸾脸上的伤痕,还有她肩膀处的纱布…… “鸾儿,这次让你受苦了……” 刘氏的话还没说完,云鸾便忍不住扑入她的怀里,努力想从母亲的怀抱里,汲取一些温暖。 刘氏温柔地抬头,一下下轻轻的拍着云鸾的头顶,这动作就像是以前小时候,云鸾向她撒娇时,她做过无数次那般。 云鸾红着眼睛,仰头看着刘氏慈祥的面容,她沙哑着声音轻声呢喃:“母亲……我答应你,要带父兄他们回来,终究是我食言了。” 刘氏眼底满是心疼,她轻轻地抚摸着云鸾的脸颊:“傻丫头,这件事如何能怪你?这是你父亲和大哥的命,谁让他们生来就是云家人呢。谁让他们是将门之后?守了江山,打了胜仗,旁人会说功高盖主,掩盖了天子光芒。呵……若是不打胜仗,也免不了战死沙场……” “无论是成或者败,身为将门之子,终究逃脱不了一死。从我嫁给你父亲,成为将军夫人的那一刻,我就已经预料到了你父亲的结局。只是你大哥,有些可惜了……他满腹经纶,武功超凡,凭着他的本事,本可以一展抱负,成为你父亲之外的,第二个大将军王呢。” 可惜了,她的儿子,才不过二十多岁,就英年早逝,没了未来。 刘氏说着,缓缓地仰头看着屋顶。 那一直隐忍的泪光,一点点缓缓地滑出眼角。 整个灵堂静谧无声,所有人都沉浸在悲痛中。云倾凑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刘氏。 她红着眼睛低声呢喃:“母亲,你别伤心。我会替父亲和大哥报仇的。我一定会杀了害他们的卑鄙小人……” 刘氏抬起衣袖,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珠。 她嗤然一笑,笑中满是嘲弄与讥讽:“报仇?倾儿别傻了,我们再如何厉害,能抗衡得了这南储的天吗?” “你父亲和大哥不在了,我不想再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人。” 她说着,抬眸看向灵堂内的所有人,这些人都是她云家的人,趁着这个时候,有些话她一定要提前和他们交代。 云倾一怔,有些错愕地看着刘氏。 她没想到,母亲会是这样一个态度。母亲这是向强权屈服,这是要让他们也跟着隐忍吗? 但杀父之仇,失兄之痛,她们如何能忘? 刘氏的一双眼眸,死死地盯着云鸾。 “鸾儿……” 云鸾低下头,并不看刘氏的眼睛……她紧紧地握着拳头,心中涌现出浓烈的憎恨与不甘。 刘氏紧紧地握着云鸾,一字一顿道:“鸾儿,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云鸾咬着唇,通红着眼睛抬头看向刘氏。 “母亲你要说什么?” “无论你说什么,都无法改变我心中的想法。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放过那些奸佞小人。” 刘氏的心,猛然一紧。 她目光复杂地看着云鸾:“云鸾,你以为自己是谁?你觉得,你是武功盖世,能够号令整个南储将士的统帅吗?即使是你父亲手握兵权,得尽军营将士的心,他不还是死在了旁人的算计中?” “你不过是一介女子,无权无势,你凭什么以为你能靠自己的能力,对抗得了他人?我们将军府承受的代价已经够多了,我真的太累了。明日一早,我便上金銮殿请命,让皇上撤去我们云府的镇国将军牌匾,撤销一切关于将军府的荣耀。然后,我就带着你们离开京都,从此不再过问这南储的任何事物……” “你父亲大哥都死了,独独剩下我们这些老弱病残,我们再也撑不起将军府的门楣,不如识趣点,早早的自请离去。或许,上面那位,还能给我们留下一条生路,让我们这些人,苟延残喘地活在这世上……我不能再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人了。鸾儿,你能明白母亲心之所想吗?” 云鸾怔愣地看着刘氏,怎么都没想到,母亲居然是这样想的。 这种懦弱窝囊的做法,非但保不住云府,恐怕云家的所有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第130章 抄家圣旨 云倾脸色难看地摇头,她红着眼睛冲着刘氏反驳:“母亲,你糊涂了不成?父亲和大哥的仇,我们怎能不报?他们死得那么惨……还有那些九万云家军……那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我们明知道,他们惨死,却不为他们讨一个公道,这样公平吗?我们要让他们死不瞑目吗?” “反正我不可能放下仇恨,心安理得地离开这里,去过什么安稳生活,这辈子若是不能为那些惨死的忠魂报仇,我宁愿现在死了,也不要苟且偷生。” 刘氏想也没想,抬手便狠狠地给了云倾一巴掌。 “闭嘴,我说了不许再报仇,你怎么就是不听?这时候,我们云府处于风雨飘摇中,稍有不慎,可能统统都要跌入深渊。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懂?” “公平?这世上的事情,哪里有公平二字?在这世道,人生下来,就分三六九等。有些人从出生起,不用做什么,就能坐拥一切。而有些人,即使拼了命往上爬,到头来都只不过是上位者们,可以随意牺牲抛弃的棋子。” 云倾捂着脸颊,不可置信地看着刘氏,母亲从未打过她,这是第一次被自己的母亲打。 她的一颗心,几乎痛到了麻木。 她愤恨无比地冲着刘氏怒吼。 “母亲,你居然打我?我何错之有?父亲和大哥冤死,我们难道什么都不做,就任由那些卑鄙小人,逍遥法外吗?凭什么,凭什么啊。” 刘氏被她吼得,头疼不已,她脸色苍白着踉跄后退几步。大嫂连忙站起身来,搀扶住了刘氏。 云鸾握住了云倾的手,让她冷静,云倾再也忍不住,扑到云鸾的怀里,呜咽哭泣起来。 “父亲和大哥死得那么惨,凭什么不让我们报仇?如果不报仇,我们以后,有什么颜面下去见他们?” 刘氏深吸一口气,她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哽咽:“你们的父亲若是活着,我想,他也会和我同样的想法。我们一介女子之流,拿什么去和那些人抗争?” “难道,我们这些人抛却一切,全都不要命了,与他们鱼死网破吗?就算我们最后死了,恐怕还动不了他们一根手指头。老二如今昏迷不醒,他断了一条胳膊,再也不能舞刀弄枪了。老二媳妇又怀了身孕,小五他才十岁,难道我们要为了所谓的仇恨,推着全家人都去死吗?” “冤冤相报何时了?如果你们父亲在天有灵,他也不会希望,我们怀着仇恨,度过余生。那样的话,我们谁都不会快乐,谁都不会得到善终的。我的苦衷,为何你们都不懂……” 云鸾不由得微微一怔,抬头看向母亲。 她之前梦到父亲,父亲也曾告诫过她,让她不要报仇…… 如今,母亲又是这样说。 如果站在母亲的立场上,她自然是没错的。他们的仇人是谁,他们都心知肚明。那可是堂堂一国王爷,或是天子…… 他们不过是一群妇孺,拿什么去对抗一国王爷,一朝天子? 这无疑是,以卵击石,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权柄在握,得尽天下臣民之心的父亲,都没有抗衡得住他们,更别提是她们这些什么都没有的妇孺了。 母亲的忧虑是对的,她能做出这个决定,也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可是,她重活了一世,她曾经见证了云家这些妇孺最后的结局。 若是她们就此能顺利离开京城,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那也就算了。可是她比谁都清楚,萧玄睿不会放过他们的…… 灵堂上,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云倾与刘氏都在低声呜咽哭泣,大嫂跪在云慎的棺椁前,低着头一言不发,独自陷入悲伤中。 突然院外传来一阵骚动,管家急忙从外面跑进来:“夫人,小姐,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官兵。他们驱赶走了百姓,包围了将军府。” 云倾听了,眼底满是恼怒,她抬起衣袖擦了把脸上的泪水,腾的一下子站起身来。 “我倒要看看,这些混账,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她抄起旁边的软鞭,怒气冲冲的便要闯出去…… 刘氏的眼皮,猛然一跳,她脸色伸手拉住了云倾:“倾儿,你别冲动。我先出去看看……” 云倾抿着唇角,满脸愤恨。 “父亲和大哥都死了,他们这些人又派官兵过来,他们简直欺人太甚了……” 岂知,云倾的话还没说话,一个身穿太监服侍,手握着明黄圣旨的太监,挑着眉眼踏入了灵堂。 “哟,云三小姐是在说谁欺人太甚呢?” “这话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去,云家这就是犯了欺君的罪名……” 刘氏的心,咯噔一跳,这个太监她是认识的,皇上跟前的大红人,管理皇上寝室的大太监总管周公公。 周公公跟着皇上四十多年,极得皇上恩宠,一般的臣子,都不敢得罪这位。 他是皇上的心腹,但凡得罪了他一点点,他就能在皇上面前吹耳边风…… 刘氏松开了云倾,警告她安静一下,然后她走到那个太监面前。 “周公公,不知道你大驾光临,实在是有些怠慢了。小孩子不懂事,你别生气……” 周公公尖细的嗓音,低声笑了笑:“行了,将军夫人,杂家也不是小气之人,断然不会和孩子一般计较。更何况,这将军大公子还尸骨未寒呢,杂家怎么说,也不会在这时候追究什么。” “皇上有旨意下来,请云家所有人跪下接旨吧……” 他一甩胳膊上搭着的拂尘,缓缓地展开圣旨。 云鸾像是有了心理准备,她面色无波,随着众人缓缓的屈膝跪下。 周公公的声音,缓缓在灵堂四周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将军云傅清,急功冒进,带领九万云家军闯入黑风峡岭,导致九万忠魂,命丧峡谷。朕痛心万分,云傅清犯下如此大错,断不能因为他的死而消弭。九万冤死忠魂,云家必须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故,抄没镇国将军府,撤去镇国将军牌匾,褫夺所有云家过往荣耀功绩。” 第131章 敲登闻鼓 周公公宣旨完毕,便有很多的带刀侍卫闯进来,分列成几支队伍,朝着不同的房屋而去。 他看也不看云家人一眼,冷哼一声笑着,目的性非常明确地朝着书房而去。 刘氏跪在地上,冷意由下而上一点点地蔓延上全身。 她握着拳头,脸色煞白的听着圣旨内容。 急功冒进?皇帝终究还是顶着各方压力,将这罪名,落实到了将军身上吗? 云家百年帅府,最后竟会因为这急功冒进四个字,而被彻底摧毁吗?多么可笑,多么讽刺啊。 这就是皇权,这就是帝王之术吗? 云倾死死的咬着唇瓣,一双眼眸腥红,她咬牙切齿的低吼:“我一定要杀了这帮畜生……我要杀了他们。父亲和大哥都死了,他们还要将我们碾压至尘埃里……” 云鸾淡淡的回了一句:“不,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刘氏扭头看向云鸾:“鸾儿,你此话是什么意思?” 云鸾抬头,目光灼灼地凝向刘氏:“母亲,你还记得韩当曾经放了一封通敌卖国的书信,在父亲书房吗?”httpδ:/m.kuAisugg.nět 刘氏的脸庞,陡然惨白起来:“难道抄家只是引子,他们想搜出通敌卖国的书信,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云鸾眼底闪过几分讥笑,不置可否地缓缓点头。 “他们的目的,不是要将我们碾压至尘埃,而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一个不留。母亲你说,我们是这样默默等死呢,还是奋起反抗?不拼搏一把,或许我们这些人就没有任何生路了,你所说的归隐山野,这一切不过是妄想。” “上面的人,要的是我们所有的命,可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的。母亲,到了如今这一步,你还要想着退让吗?” 刘氏的眼前,漫上几分眩晕,她跪在地上,身形摇摇欲坠,几乎都快跪不稳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如今,已然走到了死局,我们没有任何破敌的方法啊。” 云鸾抬手,搀扶住了她的胳膊。 “母亲,谁说没有破敌的方法?既然他们一心想要弄死我们,试图要掩盖其中的真相,那我就拼着一死,将这天给捅破……让天下臣民都看看,一代忠臣良将,如何被他们这些皇族之人毒害的……” 刘氏倒吸一口冷气,她反手握住云绾的手背:“鸾儿,你要做什么?” 云鸾眼底闪过几分暗芒,她冷然一笑。 “我要捅破这天,揭露出真相,让所有人看看,他们的丑陋嘴脸……我倒要看看,在权势面前,他们是如何自相残杀,如何推诿责任的……” 她说着,缓缓地从地上站起身来。 她扭头看向云倾:“三姐,你留在府中,照顾母亲他们。你记住了,但凡谁敢动我们家人一根手指头,你一律格杀勿论。这府内有不少的黑羽卫,你一声令下,他们会听从你的指令办事……” “我将我们的家人,全都交给你了,在我没回来之前,你不许松懈一分,不许让他们受到任何的伤害。” 云倾的眼眸微红,她握起旁边搁放的软鞭:“小四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家人,不让你分心。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刘氏心里慌乱至极,她紧紧地握着云鸾的手:“鸾儿,你究竟要做什么?你别去轻易冒险,有什么事,我们一家人一起想办法。” 云鸾倾身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刘氏,她的小脸在母亲温暖的怀里,轻轻地蹭了蹭。 “母亲……父亲和大哥是冤死的,我不能让他们带着这污名下葬。睿王他想要让我们云家背负恶名,背负通敌卖国的罪责,想要将我们推入死路……我不会如他的愿。我要敲登闻鼓,告御状,我要让全天下的臣民都好好看看,这腐败的朝堂,是如何逼死一代忠臣良将的。” 刘氏的心,陡然一跳。 她紧紧地抱着云鸾,忍不住哭泣起来:“鸾儿……” 敲登闻鼓告御状,这条路一旦踏上去,那将会有无数的荆棘磨难在前面等着她。 她今年才不过十六岁,如何能扛起这样的重担? “不能退,就只能进……”云鸾轻轻地拍着刘氏的肩膀:“云家儿郎,可以为了国家百姓奋不顾身,抛头颅洒热血,奉献自己的生命。可是,我决不能让父亲和大哥含冤而死……” 刘氏心疼不已,忍不住嚎啕大哭:“鸾儿,你是不想要命了吗?登闻鼓一旦敲起来,单是那些刑罚,就能要了你半条命……你一个女儿家,如何能承受得起?” 登闻鼓一旦敲响,敲鼓者必须承受二十棍杀威棒。那些杖责刑具,比以往的刑具要粗重很多,一般的刑具挨上一百个板子可能会危及生命。 但这杀威棒,不需要一百个板子,五十个板子,就足以将一个成年强壮男子给活活打死。 正因为这杀威棒的厉害,很少有百姓会敲响登闻鼓。自南储开国,这登闻鼓被敲响的次数,一把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刘氏难以想象,如果鸾儿要去承受这二十个杀威棒,她不死也伤……这身体,肯定是要彻底毁了。 她摇着头,泪流满面竭力反对云鸾:“鸾儿,我不许你去。要去,也该是我去。我现在,才是一家之主……” 云鸾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刘氏,她也不再劝了,她趁着刘氏不注意,当即便点了她的穴道。 刘氏几乎快要崩溃,她嘶吼道:“云鸾,我是你母亲,你身为儿女的,必须听我的……你不许去,你听到没有?” 云鸾置若罔闻,她将刘氏交给大嫂:“大嫂,母亲我就交给你了。你放心,我一定会为大哥报仇的……” “父亲和大哥,绝对不能就这么顶着污名下葬。他们清清白白地来,也要清清白白地走……” 大嫂哽咽哭着,扶着刘氏冲着云绾点头:“小四,你放心的去吧,大嫂会和三妹,保护好我们的家人。” 云鸾脊梁挺直,矗立在灵堂之上,她身穿丧服,头戴白花,朝着云傅清的棺椁匍匐而跪。 她又烧了一些纸钱,而后便从地上爬起来,义无反顾地朝着外面走去。 刘氏泪眼模糊的看着,渐渐走远的云鸾身影,这一刻她彻底的崩溃,她哭喊着大叫着云鸾的名字。 “鸾儿,你快点回来,回来……” 然而,无论她如何嚎叫,根本就无法阻挡云鸾的路。刘氏心如刀割,她痛得几乎快要昏厥。 第132章 一潭死水 大嫂紧紧地搂着她,泣不成声。 云家走到这一步,已然到了绝路,小四这样选择,是将云家所有的荣辱与性命,都扛在了自己的肩上。 她才不过十六岁,这瘦弱的肩膀,终究承担了太多太多。 可这一条路,除了她,再也没人有勇气迈过去。 大嫂这才真正明白,以往那个纨绔,闯祸的小四,在经历了失去至亲的惨痛中,渐渐地蜕变成长了。 云倾握着掌心的皮鞭,踉跄着脚步,奔出了灵堂,她冲着云鸾的背影,大喊一声。 “小四,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我们等你回家……” 云鸾疾步而去的身影,听到云倾的这一声呼喊,她的脚步顿了顿,刹那间泪水盈满了眼眶。 她攥着拳头,缓缓望向天空。 她深深呼了一口气:会的,她会平安回来的。 这个不堪一击的家,再也禁不起任何的风吹雨打,再也不能失去任何人,包括她自己。 即使前路荆棘坎坷,她只要不死,就会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 云鸾顺利走出了云府,那些士兵主要目的是抄家,看见她身上没有任何值钱的首饰,他们也就放云鸾走了。 萧廷宴没有离开,他端坐在马车之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当他看见,云鸾从府内走出来,他立即掀开车帘。 “阿鸾……”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想客气地称呼她为云四小姐。 她是他的未来王妃,他觉得,他称呼她阿鸾,没有任何的问题。 云鸾一怔,阿鸾这个称呼,她不止听了这一次了,之前在军营时,萧廷宴也曾喊过。 她的家人,多半喊她小四,唯有父亲母亲会叫她鸾儿。 除了萧廷宴,阿鸾这个小名倒是没人喊过。 云鸾心中,漫过几分异样,她走向萧廷宴:“王爷没走?” “本王猜到,萧玄睿会有下一步行动,你不是说过,他曾经让人将通敌卖国的书信,藏到你父亲书房吗?”萧廷宴向她伸手,将她拉到了马车上。 云鸾坐在马车内,神色晦暗。 “皇上下了圣旨,要抄没云府。他不顾公众舆论,一意孤行,如此迫切地想要置我们云家这些妇孺于死地……” 萧廷宴看着她冷漠的神色,他蹙眉:“你接下来如何打算?” “敲登闻鼓,告御状……我要洗清父亲和大哥冤屈,还所有的云家军一个公道。”云鸾目光坚定地看向萧廷宴。 萧廷宴的脸色,猛然一变。 不可置信地看着云鸾:“你自己去?” 云鸾缓缓点头:“我自己去……这是我的选择,也是我目前,唯一能走的路。宴王,我需要你的帮助……” 萧廷宴的眸光一沉,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不行,本王不同意。你应该知道,我们南储的登闻鼓一旦敲响,你将会面临什么……二十个杀威棒,你如何能受得住?” “云鸾你别忘了,你身上还有伤,你体内的毒素还未清除干净。你这不是去申冤,而是去送死……” 云鸾眼底流转的,满是死寂,面对着萧廷宴的激动,她风轻云淡至极,神色淡漠到,就像是一潭死水,即使丢下一颗石头下去,她还是波澜不惊。 “我能撑得住,我比谁都清楚,我将要走一条什么样的路。” “你撑不住……”萧廷宴眼底闪过几分懊恼。 “撑得住……”云鸾目光沉静地看着他:“宴王,这是我的选择,我们是合作者,这个时候,你须要全力配合我的行动。” “我说,我能撑得住,就是能撑住。你无须多言,不管你说什么,都无法让我改变主意。” 萧廷宴板着脸,目光阴寒地凝着云鸾。 他周身的气息,渐渐变得冷酷冰寒。 “难道就没有别的路可走?” 云鸾掀起车帘,此时窗外鹅毛大雪依旧在下,她望着府门外那一个个搭起的灵堂……kuAiδugg 棺椁里躺着的,都是年轻忠心的将士,他们的死,总得有人要承担。她不能让他们冤死,不能让忠君为国的良将就此寒心…… “趁着此刻,群情激奋的档口,现在将一切都挑破,是最好的时机。时间越久,真相就会埋藏得越深……宴王,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这是目前唯一,我们能翻盘的法子。” 萧廷宴紧紧地握起手掌,他眼底闪过几分复杂的情绪。 他的气息急促几分,声音夹杂了几分暗哑。 他沉默许久,像是做了很是艰难的决定……到最后,他缓缓地闭上眼眸,再睁眼时,他已然恢复了平静。 “好,既然你已经决定,本王说什么,都无法让你改变初衷。你想要做什么,尽管去做吧,本王会竭尽全力协助你。” 云鸾抿唇,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宴王谢谢你……” 她说着,便掀起车帘,欲要跳下马车。 谁知,萧廷宴却伸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猝不及防地将她揽入了怀中。他什么都没说,手掌紧紧地箍住她的腰肢,不让她挣扎半分。 云鸾心底涌起惊涛骇浪,她不明白,萧廷宴这是什么意思,她想要推开他,躲避他这令人窒息的拥抱,可他的手臂箍得太紧,根本不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廷宴松开了云鸾。 他目光温润地凝着她的容颜,骨骼分明修长漂亮的手掌,轻柔地抚摸忙着她柔软的发丝:“去吧,无论你想做什么,本王都陪着你。你只管往前冲,后面的一切,都交给本王……” 云鸾在这一刻,不知为何,突然鼻头一酸。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头来,仓皇地下了马车,疾步离开这里。 萧廷宴靠坐在马车里,怔怔地凝着,她在大雪中渐行渐远的身影。 黑翼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他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缓缓的屈膝跪下:“王爷,难道我们真的眼睁睁地看着四小姐去送死?” 萧廷宴握着拳头,眼底掠过几分戾气:“吩咐下去,各处都打点着。全力配合她的行动……” 第133章 她要逼宫 黑翼目光复杂地看着萧廷宴。 萧廷宴的脸色,惨白如纸…… “这是她的选择,本王既然无法改变,那本王必定会拼尽一切,为她扫清障碍,默默陪着她往前冲,往前走。” “即使……即使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会失败,本王也不会后悔。” 黑翼的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哽住,他一言不发地领命退下。 —— 云鸾在大雪中,捧着云傅清的灵牌,挺直脊背,犹如一只开放在寒冬腊月的腊梅,傲雪凌霜、坚毅高洁。 她穿着一身白色,衬得她的小脸清冷艳绝……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稍不留神便会幻化成仙,远离这人世间的爱恨嗔痴。 她沿着堆满积雪的道路,抱着灵牌,深一步浅一步地蹒跚前行,她的身后跟随着无数棺椁。 她一边走,一边扬高声音说道:“我云家精忠为国百年,祖父六十岁高龄,在战场中流尽最后一滴血而亡……父亲云傅清尽忠职守三十多年,他一片赤诚爱国之心,终究被错付。被翼王逼着,拿着一封密令,逼迫他进入峡谷送死。” “可怜九万云家军,就此葬身黑风峡岭……他们至死,都还在想着怎么保家卫国。父亲死前,只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之后便拔剑自刎,含恨而终。九万云家军,在进入峡谷前,被人下药,进入峡谷后,更被人下毒,失去了最有利的抵抗能力……” “他们是被人坑杀而死,他们不是死在梁国的计谋下,而是死在了自己国家人的手中。我云鸾所说的话,句句属实,若有一分虚假,天打五雷轰,我不得好死。九万云家军惨死,陛下不查明真相,顶着种种疑点,只用急功冒进四个字,便想坐实我父亲的罪?呵,这罪名,我们不担……今天我就算是拼着一死,也要替我父亲和九万云家军讨回一个公道。” 沿街的百姓,听到云鸾所说,他们眼中皆是惊愕震惊,他们面面相觑,只觉得遍体生寒。 “云四小姐说的是真的吗?陛下真的下了密令,逼着镇国将军去死?还有什么下药,下毒?” “不止如此呢,杀害镇国将军和云家军,根本就不是梁国的人,而是我们南储的那些奸佞小人……那道密令,我曾经亲眼看过,是真的。可陛下却选择睁只眼闭只眼……”httpδ:/m.kuAisugg.nět “陛下明明知道,这其中有诸多疑点,他却不去查,镇国将军的尸体刚刚送回京都,陛下便迫不及待地下了抄家云家的圣旨。这哪是一个圣明之君,该做的圣明之事?” “陛下可真是糊涂啊,怎么能做出此等举动,寒了这天下将士,臣民之心?” “镇国将军这么多年,立过不少战功,若是没有他,何来我们的这些年的安居乐业,太平盛世?陛下这样做,是将世间公道正义,全都抛诸脑后了吗?” “身为一国之君,如果不能匡扶正义,大公无私,我们南储迟早有一天要完。” “是啊,唇亡齿寒,如果镇国将军真的受到了污蔑,这往后还有哪一个将军,肯为我们南储效忠?” “不行,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陛下犯错,而置之不理。今日如果我们不出头,来日事情落到我们身上,我们又该向谁喊冤?” 街头的百姓,越聚越多,很大一部分人,都是信了云鸾的所说的真相,云鸾手中有铁证,又有理有据,凡是心头还有热血,拥有正义之心的,都做不到置之不理。 萧廷宴在暗中,安排了人故意混在人群里,引导着百姓思想……他们是南储的百姓,不能眼睁睁看着忠臣良将被污蔑,纵容那猖狂的奸佞小人,无法无天,霍乱他们南储朝纲。 否则,若是继续任由朝堂腐败下去,说不定哪一日他们南储就要亡国,百姓就会陷入水深火热的战争中,再也没有太平日子可过。 渐渐地,群情激奋,很多百姓都跟随在云鸾身后,随着她一起前往宫门。 人群越来越多,几乎整个京都城的人,都来了大半。通往宫门的街道,被百姓们堵得水泄不通。 府衙的人,察觉到了这边聚齐的人,大理寺少卿程慕立即派人去驱散聚集的百姓。谁知道,那些百姓非但不理,甚至还和士兵打了起来。 人数太多,派去的士兵哪里是那些愤慨的百姓对手,他们被打得鼻青脸肿,逃窜而去。 殊不知百姓里潜伏的,都是萧廷宴安排的黑羽卫。他们伪装成百姓,故意引发矛盾,利用百姓,让府衙的人吃了个哑巴亏。 程慕见这局势,再也控制不住。他心惊胆战地送信给正在宫中养伤的萧玄睿…… 萧玄睿收到书信,眼底满是惊诧,他没想到云鸾居然会走这一招,她这是要干什么,是想要和他们皇家鱼死网破吗? 她不想活了是吗? 他从前怎么不知道,云鸾的胆子居然会如此大。 他恼恨的,将书信攥入了掌心。 皇上面色带着焦急,从外面匆匆入内:“朕听说,云鸾抱着云傅清的灵牌,带着那百副棺椁跪在了宫门口。她还对百姓说,她不止有密令,更有黑风峡岭你们坑杀云家军的人证物证。” “现在,跟在她身后讨伐的百姓,越来越多。如果再不制止,恐怕会发生暴乱……百姓们很是激动,说是让朕必须要给云家一个公道……云鸾她到底想干什么?这是要逼宫,这是要造反吗?” 他以为,云傅清死了,云家剩下的这群妇孺,根本不堪大用。他下旨抄家,搜查书房里的那封通敌卖国的书信,就是为了诛云家九族做准备…… 他没想到,这个云鸾居然不按常理出牌,她居然敢抱着云傅清的灵牌,集结百姓跪在宫门口逼宫? 她这是干什么,利用百姓,故意造势逼他这个天子吗? 萧玄睿连忙起身,给皇上行礼。 皇上心里烦躁至极,他摆了摆手,只觉得自己刚刚下旨抄家这件事,似乎是做错了。 第134章 心头割肉 皇上气寻了个位置落座,他眼神冰冷地扫向萧玄睿:“周公公还没传回来消息吗?到底有没有搜出那封通敌卖国的书信?” 萧玄睿心底也有了几分急躁,他蹙眉摇了摇头:“还没传来任何的消息,按理说,儿臣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谁知,他的话音刚落,赵赟便神色慌乱地从外面冲了进来。 “王爷,大事不好了……” 他没注意到,皇上也来了这里,当他看见屋内皇上的身影,他顿时停住了脚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皇上的心,猛然一抖,他沉声问赵赟:“大事不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赟急得满头大汗,他有些不确定地抬头看向萧玄睿。 萧玄睿的一张脸庞,黑沉到了极点。 恐怕事情搞砸了……赵赟的表情,早就说明了一切。 皇上见赵赟那一副惊慌的样子,他满心都是恼意,他直接抓起手边的茶盏,朝着赵赟狠狠地砸了过去。 “混账,朕在问你,你看睿王干什么?还有什么事,是朕不能知道的?不许有任何的隐瞒……” 帝王之怒,赵赟哪里敢躲避,他生生地受了这一砸。茶盏狠狠地砸在赵赟的脑袋上,顿时流淌出不少的鲜血。 他连忙磕头,颤声回道:“云府那边刚刚送来消息,周公公在云傅清的书房,并没有搜到什么通敌卖国的书信。不但如此,他也没见到尹姑娘……还有那副将韩当也跟着没了踪迹。” 萧玄睿闻言,眼底满是惊诧,他缓缓摇头,满脸的不敢相信。 “不,怎么可能呢?白莲明明给我传了信,说是计划顺利,只要派人过去搜查书房,就能搜到……” “我为了这个计划,筹备了几个月,为了能够策反韩当,我不惜派出白莲去引诱他。这个计划,绝无任何失败的可能……” 赵赟低下头,颤声说了句:“属下觉得,可能云鸾她早就知道了什么……要不然当初,她不会砍了魏明的手指,让人将尹姑娘给买了去。她可能早就对尹姑娘的身份存疑了……” “还有,属下刚刚才得到消息,魏明……魏明他……他死了。赌坊发生了一场大火,他是被活活烧死的。” 萧玄睿满眼都是惊愕,难以置信的看着赵赟。 他无法接受魏明死了的事实,魏明跟在他身边十多年,是他最信任,与他感情最深厚的人。 “你说什么?你说谁死了?” 赵赟自然明白,魏明对王爷的重要性,他眼底满是惶恐,一字一顿回道:“魏明死了。尸骨无存……” 萧玄睿几乎快要崩溃,他双眼猩红,不顾身上的伤痛,冲到了赵赟的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怎么会,怎么可能?本王不是让他看着宋城吗?是谁杀了他,难道是宋城害了他?” 赵赟脸色难看地摇头:“整个赌坊的人,都消失不见了,赌坊老板也不知所踪。属下一回来,就派人联系他们,可一无所获,还是锦衣卫去了趟赌坊,发现了被烧成一捧灰的魏明。要不是他身上一直戴着王爷,你赏给他的金戒指,估计我们还无法确定他的身份。” 萧玄睿的身子,不禁晃了晃。 他眼前顿时冒出一圈圈的眩晕,他不敢相信,魏明死了。从他十多岁起,魏明便一直陪在他身边,陪他度过了很多孤寂难熬的夜晚,他就算不信任赵赟,也信魏明对他的忠心。 可如今,魏明死了?尸骨都被烧成了一捧灰? 到底是谁,是谁杀了魏明? 他攥着拳头,满眼都是腥红,低声吼道:“派人去查,别让本王知道,是谁杀了魏明,否则,本王定要让他碎尸万段。他们怎么能,怎么能杀了魏明……” 他说着,声音里不禁带了几分哭腔。他失魂落魄地,跌坐在一个圈椅上,整个人就像是失了魂。 皇上看着萧玄睿的神色,他眼底闪过几分担忧,他微微蹙眉:“睿儿,不过是个奴才罢了,不值得你如此伤心。你还是快点想想,怎么解决云鸾的事吧。” 萧玄睿攥着拳头,恼恨地砸向桌面。 啪嗒一声,他掌下的案桌,顿时四分五裂。 他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魏明的去世,犹如有人拿了把把刀子,狠狠在他心头割着肉。 这是他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过往的二十年,他的所有计划,所有筹谋,都在他运筹帷幄的安排下,顺利完成。 唯独这次,他对上云鸾,节节败退。 “唔……”萧玄睿只觉得喉间,涌出一股腥甜,他眼底满是痛恨,他想不通到底是谁,杀了魏明…… 他要替魏明报仇,他要杀了那个夺走他心腹的凶手。 皇上心烦意乱至极,根本不明白,萧玄睿为何要对一个奴才,如此动怒,现在最重要的问题,不是应该想想怎么对付云鸾吗? 他这是在干什么?目前这样的乱局,究竟是谁造成的?他怎么从不知道,这个儿子居然会这么蠢? 是他亲手将自己推到了这一步,若是不能想到好法子,平息民怨,南储江山估计都会遭到动荡…… 他隐隐有些动怒,低声斥道:“睿儿,其他的事,暂且放一放,你赶紧想法子,解决云鸾这件事。外面的百姓,全都跪在了宫门口,他们全都逼着,要朕给一个说法呢……” 找不出云傅清通敌卖国的书信,那他根本就无法凭着急功冒进,来定云傅清的罪。 云傅清素来,极得臣民之心,这下子,恐怕真的要捅下大篓子了。 萧玄睿闭了闭眼睛,狠狠地将眼泪,逼回了眼眶内。 他不能急的,大事当前,他必须要保持冷静。 魏明的仇,他肯定是要报的……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要处理云鸾这件事。 想通这一点,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所有的愤怒与恼恨,彻底的化为乌有。 仿佛刚刚他的失态,都不过是其他人的幻觉。 他刚要说话,突然听见咚咚咚的鼓声,从宫门口传来。萧玄睿的心,猛然一颤,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第135章 申冤血书 皇上的身子一僵,他眼底满是难以置信,他怔愣地问了一句:“这是什么声音?这是从哪里传来的?” 有太监急匆匆地扑入了屋内,匍匐跪地。 “陛……陛下,云四小姐在宫门口敲响了登闻鼓。她……她手持密令,说是要告御状。她要告,翼王和睿王联手,手持陛下密令,坑杀了镇国将军和九万云家军。” “现在宫门口,全都跪满了百姓,有很多都是那云家军忠烈的家属……他们个个都写了一封伸冤血书,和云鸾一起告御状。” 皇上惊的,猛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登闻鼓自朕登基以来,几乎都没人敢敲响过,云鸾她究竟要干什么,她这是真的要逼朕……她是要民情为武器,利用百姓来逼着朕……” 他气恼无比,心里憋着的一口气,根本无处喧泄,他扭头看向萧玄睿,眼底满是腾腾戾气。 “萧玄睿,这都是你惹出的事情。这都是你给朕捅的篓子……这登闻鼓一敲,百姓血书联名上呈,满朝的臣子,将会闯到皇宫,让朕审理此案。” 跪在地上的太监,瑟瑟发抖地回了句:“陛……陛下,宫门口几乎有大半的武将都在那里。血书上,也有他们的署名……” 皇上闻言,脸色惨白,今天这件事恐怕不能善了了。如果不给出臣民一个满意的答复,恐怕他的皇位,就会遭到动摇。 他怒极,冲到了萧玄睿身边,抬手便要朝着他的脸庞扇去:“孽障,这都是你造成的……” 萧玄睿满眼都是惊骇,怎么都没想到,父皇会如此辱骂他…… “父皇……” 赵赟吓了一跳,连忙扑上前,替萧玄睿挡了那一巴掌。 皇上一脚踹到了他的胸口:“滚开……” 萧玄睿倒吸一口冷气,他连忙匍匐跪地:“父皇息怒……” 赵赟心里惧怕至极,也跟着跪倒在地。 “皇上恕罪……” 皇上冷冷地凝着萧玄睿的脑顶,到底是端坐高位多年的帝王,他打了那一巴掌后,已然恢复了冷静的情绪。 他眸眼微眯,冷冷地凝着萧玄睿:“既然他们状告的是你和翼王……朕为了平息臣民之愤,恐怕不得不做出一些牺牲与决定了。” 萧玄睿的身子一抖,他的脸色青白一片。 他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遮掩住眼底那一抹而过的怨恨,红着眼睛抬头看向皇上:“父皇……如果到了最后,真的无法平息民愤,儿臣愿意站出来,顶住那些压力,揽下所有的罪责。请父皇放心,儿臣愿意为了父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https:/ 他说着,狠狠地磕头,以示忠心。 而后,他顶着满脑袋的鲜血,红着眼睛抬头看向皇上:“父皇,我们皇室权威,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云鸾给挑衅的。既然她要敲登闻鼓,那她就是找死。她胆敢如此利用百姓,逼迫父皇,她这就是在造反。” “古往今来,敲登闻鼓之人,都得受二十个杀威棒。而且她这次状告的是儿臣和三弟,她一下子状告南储两个王爷,这刑罚必须得加重,要不然以后,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状告皇亲国戚,那我们岂不是成了笑话?” “她一介女子之身,二十个杀威棒就足以让她丢了半条命,更别说再加重其他刑罚。父皇,说不定她还没进入皇宫,还没上金銮殿,就受不住刑罚而死了。到时她一死,没有再挑起这事,那些百姓就如同散沙一般,不堪大用了。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父皇也会彻底的解决心腹大患。” 萧玄睿的这一番陈述,简直为皇上开启了新的思路,他的眸光猛然一亮,散发着欣喜的光芒看向萧玄睿。 “睿儿,你这个提议极好……朕之前怎么没想到呢。朕突然想起来,十年前有人敲登闻鼓状告一品大员,后来那申冤敲鼓者,承受不住二十个杀威棒,被活活给打死了是吧?” 萧玄睿勾唇,眼底闪过几分精光。 “是……那个人还是个成年男子。杀威棒的威力不容小觑,更何况,我们还要给云鸾,再加一个刑罚呢?” 皇上连忙俯身,搀扶起了萧玄睿。这会儿,他看向萧玄睿的目光,再不是恼恨,而是换成了慈父的模样。 “睿儿,你可真是睿智无双啊。你说说,我们怎么给她增加刑罚?” 萧玄睿脸上浮现一丝诡异的笑:“滚钉板……在受刑杀威棒后,她的身上肯定会皮开肉绽,到时候,再滚一遭满是钉子的木板,云鸾必死无疑。” —— 云鸾一步步地走着,双脚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咯咯的声响。 北风飒飒地吹着,犹如刀子般,切割在她脸上。 她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疼,她紧紧抱着怀里的灵牌,在心中暗暗呢喃:父亲,大哥,你们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含冤而死的。 这一条路,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终于到达了宫门口。 她身后聚齐了很多的百姓,有很多都是那些死去云家军的家属,他们有的是白发苍苍,佝偻着身子的老人,有的则是年轻的寡妇…… 还有的,怀着身孕,穿着一身白,顶着风雪,怀抱着丈夫的灵牌。甚至还有三四岁的孩子,哭哑了嗓音,喊着爹爹。 这一场坑杀,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 那些被坑杀的士兵,他们在不同的家庭扮演着不同的身份,有的是儿子,有的是父亲,有的是哥哥,有的是弟弟…… 九万家庭,不过是因为上位者的权力争斗,全都成了牺牲品。凭什么,这一切的惨重后果,要让他们这些受害者来承担? 冤有头债有主…… 云鸾停住脚步,仰头望着那巍峨的红墙,那宫檐下悬挂的宫铃,在寒风的吹拂中,隐隐地发出铃铃铃的脆响。 这真是富丽堂皇,奢华至极的宫廷啊,就是不知,这宫廷里埋藏了多少人的尸骨? 云鸾拿起了登闻鼓的鼓槌,毫不犹豫一下下地砸向鼓面。 百姓们纷纷匍匐跪地,他们手中皆举着血书…… 大雪纷飞,能掩盖住那些罪恶,却掩盖不住,人们那想要正义公平的决心。 那一声声的擂鼓,一下下敲击在人心底。 激起了人体里的热血,激起了人类潜藏的良知与正义…… 云鸾刚刚敲了十下登闻鼓,宫门便缓缓地打开了,走出了一个三十多岁满脸冷肃的太监。 第136章 开始行刑 云鸾只一眼,就认出了此人的身份。 他姓张,是专门管理登闻鼓的太监。自从十年前,敲登闻鼓之人被打死后,再也没人敢碰这登闻鼓一下,他以为他会守着这鼓直到死。 他怎么都没想到,十年后,居然有人又来找死。 他冷冷地扫了眼云鸾:“是你敲响的登闻鼓?” 云鸾挺直脊背,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是我……” “你可知敲响登闻鼓,你将要面临什么?” “知道。二十个杀威棒……” “你所状告何人?” “萧玄睿与萧玄翼,他们合伙坑杀镇国将军与九万云家军,故意污蔑镇国将军急功冒进。更是让人,偷潜入云府,制造假的通敌卖国书信,企图污蔑镇国将军……” “行,这个诉状,我受了。只要你撑得过二十个杀威棒和滚钉板,我这就捧着诉状,直达天庭。”张公公唇角微勾,冷笑一声。 他看着云鸾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王爷可是发话了,决不能让云鸾活着踏入这道宫门。 张公公此话一出,顿时引起百姓们的困惑与不解:“怎么还要滚钉板?这在以前是没有过的,不是只有二十个杀威棒吗?” “四小姐身体如此单薄,她如何受得住这样重的刑罚?” “是啊,这太不公平了?” 云鸾还没说什么,那些百姓全都嚷嚷了起来。 张公公冷着脸,低斥一声:“吵嚷什么?我可是按照规矩办事,半点没有刁难她的意思。” 百姓们不乐意了,他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kuAiδugg 他们当即便反驳:“这还没有刁难?不止要承受二十个杀威棒,还要四小姐滚钉板,这是要往死里弄她啊。” “你这个老阉人,是以为我们都眼瞎,耳朵都聋了,没有任何的分辨能力吗?” 张公公气的,脸色一阵青白。 他冷冷地看向那个咒骂他是老阉人的妇人,在宫中当值这么多年,还从未有过,用这个字眼辱骂过他。 很好,他记住了这个人。 张公公压下心底的恼怒,狠狠地甩了一下拂尘:“你们懂什么?她刚刚自己说的,是要状告南储两位王爷……她状告的是两个人,那刑罚自然是加倍的……” “南储律法白字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我可没有刻意刁难她的意思,你们要是不信,就去看看南储律法。” “反正我是按律法办事,她要是不服从,那今天这份御状,是不能送到天子面上,不能直接上金銮殿申冤的。” 他说罢,目光幽幽地看向云鸾,眼底满是兴味。 王爷可是说了,若是云鸾知难而退也就算了,若是她不肯退,执意要告御状,那这两套刑罚下来,云鸾必死无疑。 她既然自己想找死,那就不要怪他狠。 云鸾目光幽幽,静静地凝着张公公的面容,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这个人也是萧玄睿的狗。 很好,他们想要用这种法子,让她知难而退,想要将她扼杀在这里吗?呵,她不会如他们的愿,也不会轻易退缩的…… 云鸾勾唇冷笑一声:“既然律法在此,我无话可说。张公公上刑吧,我受着就是……” 她将密令塞入怀中,撩起衣袍走向行刑处,趴在了那受刑板之上…… 张公公挑眉,眼底闪过几分讶然,他以为云鸾会被这刑罚吓住,不敢再告御状,没想到她居然坦然接受了? 她难道真的不怕死,真的不清楚,这杀威棒的威力吗? 这女人,可真是疯了啊。 张公公冷哼一声,既然她想找死,那他就成全她。 他当即便摆了摆手,有两个孔武有力的侍卫,拿着比男人大腿还粗重的棍子走了过来。 百姓们一阵骚动,纷纷红着眼睛看向云鸾:“四小姐,你承受不了这样重的刑罚。” “二十个杀威棒啊,你会死的……” “是啊,四小姐你别硬撑着了。实在不行,我们再另寻他法吧……” 百姓们膝行到受刑处,哭着劝慰云鸾。 云鸾趴在冰冷坚硬的板子上,目光温热地看着那些担忧她的百姓们,她的心头有热血在滚动。 “为了父亲大哥,为了这不明不白死去的九万男儿们,我心甘情愿承受这样。不管再难,不管再痛,我都不会放弃……如果不能为他们平冤昭雪,我倒宁愿死了……身可死,但属于我云家的气魄不能少,硬骨不能弯……” “谁都不许再劝,我意已决。”她抬头看向张公公:“还愣着干什么,开始吧。” 百姓们跪在地上,顿时哭成一片。 四小姐不过是一介弱流女子,谁能想到,她为了能够还那些牺牲将士一个公道,居然会牺牲自己,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也要勇往直前。 他们许多人,都不如这一个十六岁的姑娘,心性坚韧勇敢。 很多人自惭形秽,那些跪在地上的一些武将,全都不忍直视,纷纷低下头来,轻声哽咽。 张公公眼底,闪过几分恶毒的笑意:“好,既然四小姐如此痛快,那杂家也不墨迹了。开始行刑……” 他一声令下,那两个握着粗重棍棒的侍卫,高高举起手中的杀威棒,狠狠地砸向云鸾的后背。 砰的一声,坚硬粗重无比的棍子狠狠地砸在了她的身上。 那钝痛的感觉,不过瞬间便席卷到全身。 很多人不忍直视,纷纷偏头避开…… 云鸾趴在那里,紧紧握着拳头,咬牙忍着后背那汹涌的痛意传来。 一下,两下,三下。 她咬牙死死地撑着。 她脑海里陡然闪现出父亲与大哥的面容,她眼眶通红,心如滴血。 为了替他们昭雪,她一定能撑得下去。 无论多痛,云鸾都紧咬牙关,不松口喊一句疼。 这份隐忍,不禁让张公公有些侧目,他敛下嘴角的笑意,目光清幽地凝着云鸾。 这女人可真是想找死…… 她真是疯了! 云鸾攥着拳头,只觉得脊背疼得厉害,口腔里一股隐隐有腥甜味涌现出来,她紧咬牙关,生生忍住了喉间的翻涌。 那一棍重过一棍的力量,让她眼前一阵发黑。 第137章 能撑得住 有些百姓再也忍不住,哭嚎着扑上来,想要替云鸾承受那杀威棒,张公公立即让人拦截住了他们。httpδ:/m.kuAisugg.nět 他面容酷冷,一字一顿道:“如果你们不想她功亏一篑,最好不要冲上来……” 一时间,百姓再也不敢往前。 他们泪眼朦胧,哽咽哭着,喊着云鸾:“四小姐,你要撑住啊……” “呜呜,四小姐你真的好傻啊。” “这些事情,真的不该你一个女孩子承担啊。” 刘琦父亲泪流满面,他眼底满是愤恨,颤抖着手指着张公公,指着那些冷眼旁观的皇宫侍卫,指着正向云鸾施刑的两人。 “我们的南储的男儿,真的都死绝了啊。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断然不会如此糟践女子……你们这些人,都是浑蛋,一个个的都是畜生。” “别说你们不是热血男儿,你们连人都不配当……如果你们将四小姐给打死了,今天也不活了,我也一头磕在这宫墙上,追随四小姐而去。” 他哭得撕心裂肺,字字句句直击人心。 云鸾忍着剧痛,扯着唇角,冲着刘琦父亲惨然一笑:“伯伯,我没事的,我还能撑得住……”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儿子,让云家军所有人,背着污名下黄泉的。” 刘琦父亲听着云鸾这番话,几乎心都碎了。他锤着胸膛,跌跪在地,仰头望天:“老天爷,你张开眼睛看看吧。这就是皇权,这就是杀人不眨眼的贵胄啊。” 那些百姓纷纷附和,痛哭不止。 有的孩子,甚至扑过去,朝着那些侍卫的手臂咬去。 阻拦百姓的侍卫,纷纷红了眼睛。任由那些孩子,啃咬他们的手臂,他们曾经也是满怀满腹,铁血铮铮的男儿,如今为了这该死的职责,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女孩,经受这种非人的刑罚。 这种刑罚,别说是她一个女孩,便连男人都受不住。 他们几乎都不敢相信,云四小姐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 这一瞬间,这幅画面,直击着所有的视觉感官,无论是百姓,还是大内禁卫军,他们第一次产生了如此强烈的震撼。 张公公眸光闪烁,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云鸾身上那一滩血,他几乎不敢直视她那双坚韧不拔的眼睛。 两个执刑的侍卫,他们的手臂开始控制不住地战栗。 他们看着云鸾那鲜血淋漓的后背,视线不禁渐渐地模糊起来。 其中一位侍卫,停顿了一下动作,抬起袖子擦了下湿润的眼角。 张公公咬牙切齿,急声催促:“停止干什么?继续啊……办不好这个差事,王爷不会饶过你们的……” “已经打了十二棍子了,还有几棍子就完事了,别停。想一想你们的家人,千万不要一时冲动,意气用事。” 那个侍卫仰头,竭力逼回眼眶里的泪水,他父母这几日生病了,孩子才刚刚出生,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办砸任何差事,否则他一家人都要完了。 他忍不住呜咽哭了一声,握着棍子,咬牙砸了下去。 云鸾忍不住闷哼一声,当即便吐了一口血出来…… 侍卫见云鸾吐了血,下一个棍子,他再也砸不下去。 他身子抖的厉害,啪嗒一声,手里的棍子跌落在地,他扑通一声朝着张公公跪倒。 “张公公……我……我无法继续完成这个刑罚。求你换个人吧……” 他虽然长着一副魁梧身材,却还没有一个女人来的有骨气有魄力,他不配为人,就算让他现在死了,他也再也砸不下去了。 张公公气得不行,他一脚将那侍卫踹翻在地:“真是没用的废物……” 另一个侍卫,当即也丢了棍子,不愿意再施刑。 张公公冲着他们大吼两声:“一群废物,你们就等着去死吧。” 他夺过了棍子,亲自上手。 他闭上眼睛,不去看云鸾那背部的鲜血,握着棍子狠狠地砸了下去。 “十五……” “十六……十七。” 云鸾吐了那一口血后,再也没了动静,百姓们都以为她被打死了,他们顿时乱成一团,犹如疯了般,突破那些侍卫的禁锢,朝着云鸾冲来。 “四小姐啊,四小姐……” “云鸾姐姐。” 刘琦父亲离得最近,他猛然率先冲了过去,想也没想,便扑上云鸾的身上,替她挡了一棍。 那些侍卫纷纷放下了武器,退后一步,不再阻拦那些百姓。 百姓冲过去,狠狠地将张公公给撞开,一时间现场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张公公被撞倒在地,棍子砸落下来,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胳膊上,不知道是谁,又狠狠地踩了他身上一脚。 他痛得,嘶吼哀嚎。 头上戴着的帽子,被人掀翻,他的头发散乱下来,被人群推搡踩踏。 “啊……来人哪,快点救我……” “这些贱民,他们是要踩死我啊。” 站在不远处的侍卫,假装没有听到张公公的求救与哀嚎,他们假装维护着现场秩序,又假装抗衡不了那些百姓。 张公公狼狈至极,抱头逃窜……跑到哪里都有百姓,有的胆子大的,甚至攥着拳头,便朝着他的身上脸上砸落。 他一阵鬼哭狼嚎。 刘琦父亲忍着身上的疼痛,跪在地上,哭着轻轻拍打着云鸾的脸颊:“四小姐,你醒醒,别睡,别睡啊。” 云鸾用力撑开了眼皮,冲着刘琦父亲凄惨一笑,她用贝齿咬破了舌尖,抖着声音问了句:“二……二十个杀威棒,打……打完了吗?” 刘琦父亲泣不成声,他用自己的袖子,抖着胳膊给她擦嘴角的血迹:“还差两个……四小姐,再继续打下去,你会死的。” “孩子,听话好吗?别再继续了……否则,你会没命的。” 萧廷宴脸色铁青的冲破人群,疾步跑到了云鸾的面前,他看着满身是血的云鸾,一双眼睛猩红,整个身体都忍不住的颤抖。 “阿……阿鸾,你还好吗?” 云鸾一把抓住了萧廷宴的胳膊,她眼底满是执拗,她咬牙看着他:“我……我没事,我还能撑得住。让人将百姓散开,继……继续……” 第138章 一身傲骨 萧廷宴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腕,眼中满是隐忍的哀痛。 “不能再继续了,你会没命的……” 云鸾眼底满是决绝:“我不会死的,我能撑得住,还差两棍了,我不能就这么认输。继续,继续……” 她好不容易撑到现在,如何能轻易放弃。 不,不行,她要继续。 她满眼腥红,死死地盯着萧廷宴:“萧廷宴,你答应过我的,答应的事,不能轻易反悔。你明白的,我不能退,不能……” 萧廷宴的心房,猛然一缩。他握着她手腕的手,控制不住地抖着,他那双黝黑锐利的眸,慢慢地弥漫起水雾。 他嗓音满是沙哑,闷声道:“云鸾,你知道本王这一刻想的是什么吗?” 云鸾抿唇沉默,一双眼眸沉静,静静地凝着他的眼睛。 萧廷宴的薄唇,缓缓地靠近云鸾的耳畔,一字一顿道:“我想造反,我想推翻这腐朽烂透了的王朝。” 云鸾满眼都是惶然,怔愣地凝着他,她反手握住他的手:“但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的对不对?南储一旦发生内战,虎视眈眈的梁国肯定会势如破竹攻陷进来。这些年,梁国的国力,早在不知不觉中,一步步赶超了南储。” “他们这几十年来,一直都在寻找一个契机。一旦南储乱了,梁国必然进攻,到那时,会有更多的百姓家破人亡,会有更多的南储儿郎死于战乱。我们的百姓将会永远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们再也没有任何太平的日子过……” “不……宴王,这不是我们想要的结局。我是想要报仇,我是想要申冤平反,可是却不是踩着百姓,不顾百姓的安危,将所有人都推入地狱地。如果我们真这样做了,我们和萧玄睿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萧廷宴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他久久未曾言语。 他就那么静静地凝着云鸾,他突然伸手,抖着手指抚摸云鸾嘴角的血迹:“可是阿鸾,你担负家国仁义,云家护卫百姓的太平,到头来都得到了什么?” “他们那些畜生,用这种卑劣的法子对你,对整个云家……” 云鸾能够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萧廷宴对她的疼惜,那种疼惜,似乎是从骨髓里渗透出来。 她冰冷的内心,渐渐地流窜着一股热流。 原本疲乏的身体,在这一刻源源不断流窜着一股热流。 她的眼眶,不由得渐渐湿润。 “世道不公,君主昏庸无道,那我们就竭尽全力,为我们的百姓打造一个清明盛世,创造一个永垂不朽的太平天下。” “萧廷宴……为了所有关心我们的人,为了我们所在乎的人,我不会轻易服输放弃的。我要用己身,对抗那比天还要高的恶势力,无论多大疯狂暴雨,都无法阻挡住我前行的路……” 萧廷宴的胸腔,渐渐地泛起丝丝缕缕的疼痛。 他呼吸粗重,缓缓地闭上眼睛,下一刻,他睁开眼睛松开了云鸾的手腕,缓缓的站起身来。 他转过身去,背靠着云鸾……命令黑羽卫,让人将百姓全都驱散开来。 不过顷刻,百姓们被控制到了几米开外。 他们眼巴巴地看着云鸾,看着这个坚韧,即使满身是血,也不向恶势力屈服,不向命运低头的姑娘。 这就是镇国将军的女儿,这就是南储百年帅府铁骨铮铮的将门之后!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任何的强风,都无法折弯云家儿郎的一身傲骨。 张公公被百姓打得鼻青脸肿,整个人狼狈不堪到极致,他骂骂咧咧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抖着胳膊,指着那些百姓,他看着黑压压的人群,根本就找不出刚刚到底是谁打了他。 他满眼都是恼恨:“你们这群刁民……该死,你们都该死。” 云鸾的声音,轻悠悠传来:“张公公,还差两个杀威棒,请继续行刑……” 张公公满眼都是惊骇地扭头看向云鸾,他以为这女人刚刚死了呢,哪能想到,她居然还没死。 她居然撑到现在还没事?她还说要继续? 他睁大眼睛,整个人就像是见了鬼。 他指着云鸾,你你你了半天…… 云鸾擦掉嘴角的一缕血迹,她眼底满是幽深暗芒:“我说继续……不要再让我说第三遍。” 张公公的身子一抖,只觉得一股凛冽的杀气,铺天盖地地朝他席卷而来。 他脸色惨白,踉跄了后退了几步。 这个差事,绝对不能办砸,否则萧玄睿不会放过他的。为了能够活下去,他只得继续…… 他竭力稳了稳心神,揪着一个侍卫,让他去行刑。 侍卫摇了摇头,跪在地上,宁死也不愿当百姓眼中的罪人,现在,谁敢行刑,谁去打云四小姐,谁就是百姓眼中的仇敌。 他虽然在皇宫当差,可他的家,他的根还是在民间,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他的家人可就遭殃了。这些百姓,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家人…… 况且,忠君为国,一身傲骨的云家姑娘,让他从心里由衷地敬佩。人家一个姑娘骨子里,都能有那种不服输的韧劲,他一个男子汉,竟然生生被比了下去。 他们这些男子汉不如一个小姑娘就算了,如何还能有脸去施刑?他们可以为了家人,为了生存去屈服,却不能连做人的尊严与底线都统统丢失。 如果真那样做的话,他们还算是人吗? 张公公一连拽了好几个侍卫,都没人再愿意上前行刑。 他挽了挽袖子,呸了一口唾沫,朝着那几个侍卫踹了几脚。 “好好,你们都不愿意行刑,那我就亲自上。” “等这件事后,你们一个个的,谁都跑不掉。” 他从地上捡起粗重的杀威棒,咬牙切齿地朝着云鸾的脊背砸去。 云鸾咬牙忍着痛……眼中的混沌刹那间散去,这一刻她无比清明。 越痛,就越清醒。 两个棍子砸下去,张公公是夹杂着怒气砸的,几乎耗费了他全身的力气。 二十个杀威棒结束,他整个人就像是虚弱了,丢了手中的棍子,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第139章 蚀骨灼心 云鸾撑起手臂,摇摇晃晃慢慢地爬起来。 脊背上的血,与衣服粘连在一起,顺着她的衣袍,一滴滴落在青砖地板上。 黑压压的百姓们,眼中满是敬佩,看着慢慢站起身来的云鸾,他们当即便跪了一地,齐齐高呼:“四小姐……四小姐千岁。” 百姓哗啦啦跪了一地,这一刻他们心甘情愿臣服他们心中的英雄,镇国将军府的四小姐就是他们的英雄。 张公公膝盖一软,被眼前的这幅场面,给彻底震慑住了,他跌跪在地,抬起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珠,整个人犹如傻了般,怔怔地凝着站起来的云鸾。 这女人,真是太强悍了。 二十个杀威棒,她居然能撑到最后…… 这种魄力,这种坚韧,真不愧是百年帅府将门之后。 他隐隐觉得,即使镇国将军死了,即使云家所有男儿都死绝了,云家女子照样能撑起云家百年帅府门楣。 就凭着云鸾这不服输,骨子里蕴藏的坚韧,将军府就不可能会就此倒塌。 云鸾凝着惶然无措的张公公,声音冰冷到极致:“张公公上钉板吧……” 张公公的身子,忍不住地战栗发抖。 “你……你确定吗?这滚钉板,可不是什么都能滚的……” “你这背上的肉,几乎都被杀威棒打烂了。再滚一遍钉板,那种痛苦,绝不是一个女人,一个肉体凡胎能够撑得过去的……” 云鸾眼底,闪过几分不耐:“废话什么,你只管做好,你的职责就好。能不能撑得住是我的事,是我想敲响登闻鼓,是我要告御状。这一切都是我的选择,是死是活,这都是我的事……” 张公公张了张嘴,他神情恍惚地看着云鸾,之前对她的所有轻视与不屑,在这一刻彻底的化为乌有。 若说,从此以后有谁能让他感到敬佩,首当其冲的就是云鸾,他不会再想到其他人。 她身上有一股,不怕死,不服输的韧劲,这股劲,能让她冲破所有黑暗,窥见黎明。 不自觉的,他胸腔内泛起几分酸涩,他那沉寂许久的血,在渐渐地翻滚燃烧起来。 张公公忍不住抬起衣袖,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好,好,老奴这就让人上钉板。四,四小姐,老奴这辈子没佩服过别人,你,你是第一个……” “你……你保重……” 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哽咽着声音,让侍卫将钉板抬出来。 那是一个宽约三米,长约六米左右的铁板。铁板上焊满了铁钉,钉子尖统统朝上,尖头锐利,泛着冷光。 在场的人看了,皆都是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这样的铁钉滚上去,肯定会皮开肉绽,痛不欲生的……单是想一想,他们就无法接受这样残忍的酷刑。 他们哭着哀求云鸾:“四小姐,不要滚……” “再滚钉板,你会没命的。” “这刑罚,比杀威棒还要严酷。四小姐,你撑不住的。” “四小姐,你这样做,相当于闯入了鬼门关啊。我们已经失去了镇国将军,断然不能失去你了啊。” 萧廷宴攥着拳头,猩红着眼睛,紧紧地攥着云鸾的手:“云鸾,够了……不要滚了,本王不许你滚。告御状,本王会用其他的法子,让你成功进金銮殿。听话,现在你跟本王先去疗伤……” 云鸾掰开了萧廷宴的手,她眼中满是决绝,她冲着他凄然一笑:“萧廷宴,这条路我既然选了,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我相信,你有本事,能带我上金銮殿告御状。可是,那样的方式,远远没有滚钉板,能引起朝堂臣民的震撼效果。” “我受这些刑罚,其中一部分原因,也是想通过自己,激起百姓们,激起这些人心中的热血与正义。我要让他们都看看,我云府到底是背负了怎样的污蔑与构陷……唯有这样,百姓们的心,才能与我们紧紧地粘连在一起。你可以抬头看看,看看这些百姓,他们看着我的目光……” “萧廷宴,我已经成功了一半,我不能退缩。从此以后,我就代表着百姓,百姓的心,与我紧紧相连。只要我撑过去,过了今天……无论是萧玄睿还是皇上,他们都不敢再动云家一丝一毫。除非,他们是想百姓们反了他们,否则,他们再不敢对云家动手。” “得民心者得天下,用我一人,凝聚起百姓们团聚的心,这笔买卖很值。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萧玄睿与皇上,终究会懂得的……” 她毫不犹豫地推开了萧廷宴,一步步走到钉板前。她居高临下,凝着那尖锐的钉子,眼中是视死如归的决然。 她当即便俯身,躺在了钉板上。 刹那间,尖锐的钉子狠狠地扎入她的身体,扎入她的皮肉里……钻心的疼痛,犹如浪潮般席卷而来。 云鸾倒吸一口冷气,她攥着拳头,忍着那蚀骨灼心的疼痛,奋力翻滚起来。 啊…… 疼,真的很疼! 无数的钉子,刺入身体,她只觉得自己已经下了地狱。 她身体各处很快就冒出鲜艳的血点,那些血洞,顿时染红了她白色的丧服。 萧廷宴视线模糊的,怔怔望着在钉板上翻滚的身影,他的心脏犹如被一双大手,狠狠的撕扯。 痛入心扉,心如刀割。 刘琦父亲跌跪在地,哭得撕心裂肺。周围的百姓,更是涕泗纵横,啼天哭地…… 黑压压的天际,鹅毛大雪不停地簌簌飘落。那些洁白的雪,再也掩盖不住这世间所有的黑暗与肮脏。 北风呼啸而过,像是苍天都在为这一幕哀嚎痛哭…… 那大雪纷飞,也像是苍老在为云鸾的这番行为在落泪。 不断地有文臣武将,匆匆赶来,他们看到这一幕,纷纷停住脚步,不自觉地红了眼睛。 若是没有冤情,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如何有这么大的毅力坚韧,承受这样残酷的刑罚? 很多人的心中,充斥着愤慨与激荡。他们想要漠视,可人非草木孰能无能?他们也是血肉之躯,这一刻,没人能逃过良心的谴责。 —— 翼王站在人群外,藏匿在角落中,泪眼朦胧地看着这一幕,他紧紧的攥着手掌,即使身上落满了积雪,他犹如一尊雕塑般,再也不会动弹。 他眼底满是悔恨与愧疚,这一刻,他无法原谅自己,为了一己之私所犯下的那些罪孽。 旁边的宋城痛苦掩面,缓缓地蹲下身来:“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姐夫,这几日我一睡觉,就会做噩梦。在梦里,我时常都会看见镇国将军和大公子,以及那些云家军惨死的画面……” 第140章 没了生路 “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恨不得死的人是我。姐夫,我求求你,求你揭发睿王,求你还镇国将军一个公道吧?即使,让我去死,我也心甘情愿。” “我真的不想,再怀着愧疚,这么痛苦地活着了。我们都有罪,我们要去赎罪啊……死了那么多人,这笔罪孽,我们不能逃避啊……”他跪在地上,死死地揪着翼王的衣袍,痛苦哀嚎。 他眼底满是哀求,痛苦不堪地仰头看着翼王。 翼王渐渐地佝偻了身体,他跟着跌跪在地,眸光满是迷惘地看着宋城。 “赎罪?揭发萧玄睿?你告诉本王,我们该如何揭发?早在一开始,他就想到了退路,就将一切推到了我的身上。即使,我当着文武大臣的面,说出真相。有谁能信我的话?况且……呵,我早就没了退路……” “你心里有愧,你痛苦煎熬,本王又何尝不是?是本王的懦弱,搞砸了这一切。如果有可能,我宁愿我没有投生到帝王家……为什么,我只不过是想过平凡普通的日子罢了。为什么他们要将我卷进来,要毁了我的生活?” “我也是受害者啊……我这满身罪孽,根本无法被饶恕,无法还清了。哈哈哈……从一开始,我就没了生路。从一开始,我就注定了要下地狱的……” 他仰头,绝望的哈哈哈大笑,狠狠地甩开宋城。 宋城歪倒在地,身子摔在了积雪上…… 他眼底满是迷惘,怔愣地看着翼王:“姐夫,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你会没有生路?只要我们归顺宴王,只要我们同他们站在一起,揭发萧玄睿的恶行,我们就能赎罪的。” “姐夫,我求你,我们去投靠宴王,我们豁出一切,去与萧玄睿去抗衡吧,说不定我们还有一线生机的,是不是?” 翼王满眼枯寂,他扯了扯僵硬的唇角,仰头望着天际。 “没了,没有生机了……” “从一开始,我就没了生路。不管我如何选择,我都逃不过这场死劫。萧玄睿他算无遗策,我们斗不过他的……” 他冷笑几声,吩咐侍卫将宋城拖走……宋城不愿走,他拼命挣扎,他怎么都想不通,姐夫为何如此固执,都到了这一步了,他居然还想着,要包庇睿王,要和睿王同流合污吗? 他从来都知道,这个姐夫是最贪生怕死,是最懦弱的人。呵,云鸾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都比他来得有骨气有魄力。 他堂堂男子,堂堂一国王爷,居然输给了一个女人? 宋城不由得满眼都是恼怒,冲着翼王破口大骂:“萧玄翼你就是一个懦夫,你就是一个窝囊废。你和萧玄睿明明都是皇亲贵胄,你为什么要怕他,为什么不敢反抗他?” “我看不起你这样的窝囊废,我他妈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姐夫?我姐姐怎么会嫁了你这样的废物?你活着,还不如死了呢。你窝囊地活着,有什么用?你去死啊,你怎么不去死……” “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骤然响起。打断了宋城的咒骂与呵斥。 身穿狐狸毛大氅的温婉女子,痛心疾首苍白着脸颊,红着眼睛看着宋城:“阿城,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姐夫?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因为你,如果你没有被睿王捏住了把柄,你姐夫又怎会受制于睿王?” 宋城捂着脸庞,冲着温婉女子怒吼:“如果早知道这样,我倒宁愿死了,也不愿让他为了我,害得镇国将军,害了那么多南储男儿惨死。男子汉大丈夫,生亦何欢,死亦何惧?若是为了苟且偷生地活着,便抛弃所有的良知与道德仁义,那还不如死了呢。” 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宋城的姐姐,翼王的王妃宋婉柔。她身怀有孕,那肚腹已经微微凸起…… 她红着眼睛看着宋城,眼底弥漫着痛苦。 翼王看见她来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有些慌乱地搀扶着她的胳膊:“婉柔,你怎么来了?这大雪天,天气那么冷,你身体本来就不好,万一你着凉了,动了胎气怎么办?” “听话,你赶紧上马车,回王府去。你别担心,阿城这里,本王会帮你看着的……他是你弟弟,自然也是本王的弟弟。无论他怎么对本王,本王都不会与他生气的……” 宋婉柔眼眶里弥漫着泪水,她紧紧的握住翼王冰冷的手掌,她抬头看着那宫门口,那满身是血的女子。 她的呼吸一窒,脸色惨白得更加厉害。 翼王连忙抬手,遮住了她望向宫门口的眼睛:“婉柔别看……别看。这一切,都与你无关,是本王造的孽,是本王的错。” 宋婉柔忍不住,哽咽哭泣起来。 她靠入翼王的怀里:“王爷……都怪我,平日里太过溺爱阿城,让他不知分寸地沾染上那药粉。如果你不是为了阿城,何至于被睿王利用,走到这一步?” “我们欠云家的,该怎么还啊?那么多条生命,那么多家庭破碎,这都是罪啊。王爷,这可怎么办啊……” 翼王满眼都是疼惜,他柔声哄着,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 “别哭……这不是你的错,你没有罪。我的婉柔,是这世上最善良,最美好的女子。事情既然是本王做的,罪孽自然是由本王造的,本王自会一力承担的。” 宋婉柔手里紧紧的绞着帕子,怔愣地抬头看着翼王:“你怎么承担?王爷,你要干什么?” 翼王眸光带了几分闪躲,他不敢去看宋婉柔那双清澈的眼睛。 “这件事,本王会处理好的。你别担心了……” 宋城满眼都是狐疑地看着他:“姐夫,你既然愿意承担责任,你为何不肯和宴王合作,一起揭发萧玄睿啊?” “你到底在顾虑什么,你在怕什么?” 翼王抿着薄唇陷入沉默,根本不去回应他们的问题。 宋婉柔不由得,有些急了。 她反手握着翼王的手掌:“王爷,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好不好?” 第141章 又失策了 翼王偏过头去,他喊了侍卫过来,让侍卫带宋婉柔回府,连带着宋城也带回去。 宋婉柔的心,咯噔一跳,突然想到什么……她一时气急攻心,喉间翻涌起热气,一股腥甜溢出嘴角…… 翼王见她吐血了,吓了一跳,连忙冲到她面前,当即便掏出怀里的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塞入了宋婉柔的嘴里。 “婉柔别怕,吃了这颗药丸,你就没事了……” 宋婉柔泪眼朦胧地看着翼王,吞下了那颗药丸。 她紧紧地揪着他的袖子,低声呢喃着他的名字:“翼哥哥……” 药丸吞下去后,她只觉得一阵困意席卷而来,不知不觉间她失去了意识,昏迷了过去。 宋城满是担忧,不安地喊着姐姐。 翼王眼底满是不舍,低头吻了吻她的唇:“婉柔,别怕啊,等你醒过来后,一切就都过去了。我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保护你和孩子,一生无忧的。” 他依依不舍地将宋婉柔交给了宋城。 “照顾好你姐姐……阿城,你已经长大了,也该懂事了。以后,不要再让你姐姐担心了好吗?” “以后,你要保护好她,不要让她伤心难过,不要让她受委屈。她为了你承受了太多太多,不要再让她伤心了。” 宋城搂着宋婉柔,目光复杂地看着翼王:“姐夫,你……你这话,我怎么听着,像是在交代遗言?” 翼王抿唇,嗤然一笑。 “别胡思乱想,本王就是担心你姐姐,想拜托你,暂时照顾她。为了她,本王无论如何,也得活下去。要不然,本王若是死了,没人保护她,没人对她好,本王即使下了地狱,也无法瞑目的。” 宋城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泪眼朦胧起来。 他哑着声音:“姐夫……” 翼王抬起手来,轻轻地抚摸了他的脑袋:“听话,送你姐姐回去。阿城,你要相信,本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姐姐好。本王爱她,爱俞生命……等以后,你遇到了心爱的女人,你就能体会本王此刻的心情了。” 他将白色的瓷瓶,塞入了宋城的怀里:“这瓶药你随身带着,一旦发现你姐姐有任何的不适,你就给她服用一粒。你知道的,她的身体,素来不好……如今她怀了身子,不能大意的。” 宋城泪眼模糊地低头,凝着那个瓷瓶。 他这才恍然记起,姐姐与翼王成婚前,几乎差点病死了,姐姐从小便体弱多病,宫中的太医甚至说过,姐姐活不过十六岁。 翼王向姐姐提亲时,那一年姐姐刚刚十六岁。所有人都认为,姐姐快要死了,何必要嫁给翼王,拖累翼王下半生呢。所以,从一开始,父亲就不同意,让姐姐嫁给翼王。 但是不知道翼王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让姐姐的病情好转,从缠绵病榻,到下床开始慢慢行走。 不过半年的时间,姐姐又恢复到了正常。 姐姐恢复了身体后,父亲便同意了他们的婚事……自此,姐姐嫁入翼王府,再也没有犯过病。 五年后,姐姐不仅没犯病,居然还怀了翼王的孩子。 这本该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宋城带着宋婉柔回了翼王府,翼王站在大雪中,怔愣地看着那辆载着宋婉柔的马车,渐行渐远。 他站在原地许久未动,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突然,他恍惚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宋婉柔时的画面。在满是桃花的树林里,有一个温婉爱笑的女子握着一只采摘的桃花枝,巧笑嫣然地向他走来。https:/ 彼时,他不过是个穷困潦倒的皇子。而她则是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左相嫡长女。 —— 寝宫内,萧玄睿刚刚喝了一碗苦药,他刚把空碗放下,赵赟便急匆匆地从外面奔进来。 萧玄睿满眼都是兴味,心底涌起几分希翼,他攥着拳头无比紧张地问赵赟:“云鸾是不是死了?二十个杀威棒,还要滚钉板,她是不是已经咽气了?” 赵赟跪在地上,缓缓地抬起头来。 他的脸色,难看至极。 “王爷,云鸾没死……她撑过了杀威棒,撑过了滚钉板。如今,她在众多武将的搀扶下,正往金銮殿而去……” “文臣武将,皆都进了皇宫。自古以来,南储律法就有规定,一旦有人敲响登闻鼓,熬过杀威棒等酷刑。即使没有陛下宣召,文武百官,也能进入金銮殿,接御状……审理此案。” 萧玄睿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得的,他猛然站起身来:“什么,云鸾居然没死?她居然能熬过杀威棒和滚钉板?这怎么可能?” “她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之前身上还有伤,还中了毒。她如何能撑得下来?你说,是不是萧廷宴在背后,收买了张公公,让他徇私舞弊,逃过了这场刑罚?” 赵赟额头冷汗淋漓,他僵硬着脑袋摇头:“张公公是我们的人……王爷你忘了,他的家人都被握在我们手里呢。他不可能会背叛我们,不顾家人的安危的……” “云鸾在受刑时,属下也在旁边看着呢,杀威棒一棍没少,滚钉板也没落下一颗钉子。王爷,你是没看到那个画面,云鸾她浑身都是血……钉板上,几乎都淌满了她的血。” 他自问,若是换他去承受这样的酷刑,他都不一定能承受下来,云鸾她……她太恐怖了,与这样的人为敌,他不知怎的,心里控制不住的隐隐生出几分惶恐。 这样不怕死,不畏惧死亡,能够豁出一切,生命力格外顽强的人……这世上还有什么事,什么苦难,是她熬不过去的? 萧玄睿恼怒万分,他当即便挥落了手边搁放的茶盏。 “云鸾,云鸾……她居然撑过了杀威棒,滚钉板。” 这次,他居然又失策了。 该死,实在是该死。 萧玄睿被刺激的,忍不住低声咳嗽起来,他一番动怒,伤口处又崩裂开来,纱布被浸湿,鲜艳的血沁润出来。 赵赟连忙让人去叫太医,萧玄睿却抓住他的胳膊,一字一顿低声问:“白莲和韩当,还没有任何消息吗?” 赵赟苍白着脸,缓缓摇头:“没有消息……他们肯定是被云鸾被控制住了……” 萧玄睿松开赵赟,重重地跌坐在圈椅上。 第143章 伪造密令 萧廷宴站在一旁,听着萧玄睿那厚颜无耻的言语,他眼底满是冷冽的寒芒。 这就是萧玄睿,虚伪恶心到极致。 云鸾静默不语,一双眼睛只是冷冷的扫向萧玄睿,她以为,她听到他这番无耻言论,她会像以前一样,非常的愤怒。 可这一刻,她却出奇地平静。 平静的,似乎无论他怎么挑拨,怎么煽动她的情绪,都无法再掀起她心头的任何波澜与涟漪。 她不理会萧玄睿的挑衅,不与他多费一句口舌。 萧玄睿的意图很明显,他是想要扯开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消耗她的体力与时间。 他应该看出来了,她身上流血过多,受伤颇重,在这种状态下,她撑不了多久。 所以,他一上来就说了这些厚颜无耻的话,以此来消耗她的精力。 呵,可惜萧玄睿他错判了。 从今天起,云鸾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纨绔任意胡闹的人。 他的任何话,任何言语,都不会再轻易挑起她的任何情绪。 云鸾挺直脊背,虽然满身狼狈,却将将门之后不屈不挠的英勇傲骨诠释得淋漓尽致。 她淡定自若地从怀中掏出密令,那封密令浸了一些血,却丝毫不影响,那黢黑的笔迹与印章。 密令掏出来,她又呈上一封状告血书。她不看任何人,只将这两样东西,都交给了左相宋徽。 “左相大人,劳烦你将密令与血书,呈现给陛下。我今日所状告的人是翼王与睿王。这封密令,是翼王交给我父亲,逼迫我父亲入黑风峡谷的证据。不但有这封密令,我还有证人证明,我父亲是被逼着进入峡谷的……” 宋徽没想到,自己会被云鸾提名,他眸光闪了几分复杂,这件事翼王也参与了。谁都知道,翼王是他的女婿,由他插手此事,恐怕不妥。 他正在犹豫,谁知云鸾却突然说了句:“前几日,阴差阳错,我见了令公子一面。右相大人是不知道,宋公子那一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如果右相大人看见了,恐怕会认不出他来。” “宋公子本来是南储不可多得的才子,谁能知道,他一步错,险些跌入地狱,再也没有回头路。幸亏,他遇见了我,得我搭救,我将他从地狱给拉了出来。否则,现在的宋公子,估计已经死了吧?” 第145章 宽厚仁义 赵赟当即便抽出剑鞘里的宝剑,疾步冲过去,一刀扎入了周成的胸膛。 周成抬起头来,口吐鲜血,不可置信地抬手指着赵赟。 “我……我从没想过要背叛王爷,为何,为何要杀我?” 赵赟冷笑一声,趋步上前,狠狠地推开他的身体,将宝剑从他身体里抽了出来,顿时鲜血喷溅开来,有些血还溅到了赵赟的脸上。 周成的身体朝后仰倒,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赵赟抬起衣袖擦了一把脸上的血,又擦了擦宝剑上的鲜血,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慢慢断气的周成:“从一开始,王爷就没想让你活。呵,像你这样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小人,王爷才不会重用你,让你成为什么大将军呢。” “你们几个,从头到尾,都不过是王爷的一颗棋子罢了。棋子嘛,自然是要物尽其用。如今你的死,也算是帮了王爷一个大忙。周成你放心,你的家人,王爷也会好好的帮忙照顾的。要不了多久,王爷就会送他们,与你团聚了。” 周成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赵赟。 最后一刻,他眼底充斥的满是悔恨……他不该,真的不该为了贪欲,而害了将军…… 这就是他背信弃义的下场吗?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突然看见将军含笑向他走来,热情无比地揽着他的肩膀:“兄弟……这辈子能与你做兄弟,能与你们一起上战场杀敌,是我三生有幸。如果有来生,我们还做兄弟……” 周成的眼角,无声地流淌出一滴滴泪水。 将军……他知道错了,他大错特错啊。 这么多年的腥风血雨闯过来,情同手足肝胆相照这么多年,为何他们会被权力迷失了心智,从而亲手将将军推上了地狱呢? 他真的该死啊,不但辜负了将军的情意,更是害得自己落个惨死的下场,这都是报应,报应啊。 他要下地狱,向将军赎罪…… 赵赟看着周成断了气,当即便让人用一个破席,将他的身体裹起来,让人将他抬出宫门,丢入乱葬岗去。 谁知,抬尸体的太监,绕了一个拐角,并没有走去宫门口,快速地隐匿了身形,朝着深宫内院而去。 这一切,赵赟都没看到,他亲手杀死了周成,又完成了王爷交代的任务,他难免有些激动,当即便让人通知王爷,其余的善后工作,他也就懒得管了。 萧玄睿很快便收到了赵赟传来的消息——周成死了,是被赵赟亲手斩杀。这个消息,无疑是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原本紧绷的心,渐渐地缓和下来,他眼底溢满笑意,冲着皇上投去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 皇上当即便明白,这个证人,可能永远都不会登上金銮殿了,他松了口气。 众人等了大概半个时辰,迟迟不见证人上殿,睿王党一派,纷纷开始按捺不住,话里话外都在挑衅讽刺云鸾。 “云四小姐,你这证人的架子,可真够大的啊,这都半个时辰过去了,还不见过来,皇上日理万机的,怎能一直浪费时间在这上面?” “是啊,不会是根本就没什么证人,完全是云四小姐你故意杜撰出来的伪证人吧?” “依我看,这件案子根本就没有任何悬念了好吗?你是不甘心,镇国将军就此牺牲了,想要以此来威逼陛下,为你们将军府讨得一些什么封赏吧?” “对,我也这么觉得。虽然镇国将军是被逼的,可他不是素来战无不胜吗?就算梁国设了埋伏,也不可能害得九万云家军全都惨死吧?这镇国将军的本事,也不过如此……” “赶紧结束吧,别再浪费我们的时间。陛下脾气好,看在镇国将军的面上,不与你一个小姑娘计较,你可别得寸进尺。” “就是,害我们等这么久,简直是胡闹。” 右丞相赵崇是萧玄睿的外祖父,他自然也是向着萧玄睿,站在他这一边的。 所以他抬了抬手,底下的那些睿王党,顿时隐没了声息。 赵崇勾唇笑着,看向云鸾:“云四小姐,不知你还让我们等多久呢?我们这些臣子是无所谓,可以继续浪费时间等下去……可陛下的时间珍贵,这御案上可是有许多奏折需要处理呢……” “如果误了国家大事,不知你可承担得起?没有证人,就不要浪费我们大家的时间。既然事情已然查明,镇国将军不是急功冒进,陛下,下一道圣旨澄清一番就行了,翼王褫夺王爷,流放湖城,这是陛下最公正严明的处置了。谁知,你不满这个结果,居然还要继续闹下去?” 云鸾握着拳头,扭头看向右丞相赵崇。赵崇是老臣,与先皇同辈,他曾经历经三代王朝,在这朝中再没人,比他更位高权重。 萧玄睿之所以如此嚣张,其中有一部分,就是因为他有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外祖父。萧玄睿不但得了皇上的宠爱,又有一个会争宠的母妃,再加上权倾朝野的外祖家…… 呵,这样强大的背景身份,若是想要撼动萧玄睿,她比谁都清楚,绝不是一件容易事。 这条路很难走,可是她不会轻易退缩,再难再痛,能比得过现在吗?她在此刻都没退,都能撑下来,往后再没任何事,任何人让她退缩半分。 云鸾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她一字一顿冷笑一声:“右相大人急什么,陛下都没说什么呢。陛下宽厚仁义,必定也不希望一代忠臣良将被冤枉,所以即使浪费一些事情,他也不会有丝毫的不满。” “陛下,你说臣女说得对吗?” 云鸾一句话,彻底堵住了皇上想要附和赵崇的话,他扯了扯僵硬的唇角,尽量让自己变得宽厚柔和,此时此刻,他必须要按云鸾的心。唯有云鸾的心安了,百姓们的心也跟着安了。 自从登基以来,他最注重自己的名声,断然不会在这时候,让任何人给他抹黑。 所以,他缓缓地点头颔首。 “云鸾说得没错,朕不急,稍微等一等没什么的……如果真的能查明黑风峡谷的真相,也算是能告慰那些逝去的亡魂,安抚百姓们的心了。” 赵崇吃了瘪,脸色阴沉下来,目光寒凉地扫了眼云鸾,没想到这小女娃的心机如此之重,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人无法反驳。 云鸾丝毫不畏惧他充满戾气的审视…… 萧玄睿悄悄地扯了扯赵崇的衣袖,低声劝了句:“外祖父别急,本王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不会出什么差错的。我们就等着好戏上演吧……” 赵崇缓缓颔首,算是应了萧玄睿。 萧玄睿冷眸凝着云鸾,眼底满是嘲弄,云鸾这个蠢货,到现在还不知道,周成已经死了的消息。 第146章 死讯传来 呵……死了的人,如何能登上金銮殿,给她当证人? 只要没有证人,云鸾的一切反击,全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呵,想要和他斗,简直可笑! 他真的很期待,待会周成是死讯传上来,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精彩反应,那一定会是精彩纷呈。 萧玄睿正得意地想着,殿外便有一个太监急匆匆地跑进来。 萧玄睿眼里满是期待,抿唇笑看着匍匐跪在地上的太监,肯定是周成的死讯传来了。 云鸾即将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谁知,那太监跪在地上,却颤着声音回道:“陛下,刚刚有人刺杀证人,好在那证人命大,并没有断气。经过太医的一番诊治,他已然稳定了情况,化险为夷了。” “不过,他因为受伤颇重,可能无法独自上殿,还请陛下准许,让人将他抬上金銮殿。” 萧玄睿的瞳孔一颤,不可置信的看着太监,他刚刚说什么?证人没死?还被太医给救活了? 这怎么可能? 赵赟办事素来严谨,断然不会出现任何差错的……他明明传信说,周成死了啊,而且还是他亲手杀死的。 皇上眼底也是惊诧无比,他还没反应过来,便听一直沉默的萧廷宴道:“皇兄素来宽厚仁义,既然证人受了重伤,无法独立行走,那你们就将他抬上来吧。” 太监立即应了,根本不等皇上什么反应,动作快速地跑出金銮殿去,宣召周成上殿。 萧廷宴无视四周有些躁动的气氛,一双深邃的眼眸,带着几分锐利扫向萧玄睿。 “本王之前还奇怪,怎么那么久,证人都没上殿,原来是遭人刺杀了啊?倒不知,究竟是谁那么沉不住气,公然在皇宫行刺呢?睿王,你不妨说说,在这殿中,谁的嫌疑最大呢?” 萧玄睿的呼吸一窒,蹙眉看向萧廷宴:“皇叔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事,可和我没半点关系……我也很好奇,到底是谁要灭周成的口。” 萧廷宴嗤笑一声:“既然如此,应该彻查一下那行刺之人是什么背景。顺藤摸瓜,本王相信,要不了多久,所有的事情就能真相大白了。” 他这番话落下,四周一片寂静,并没有人该出口接话。 这话没法接,在场的人都是人精,他们怎会不知道,一旦接了此话,恐怕要捅大篓子。 皇上摆了摆手,转移了话题:“好了,这件事稍后再议吧,我们还是继续审理黑风峡谷那件案子吧。” 萧玄睿白了脸庞,暗暗咬牙,冷冷地扫了眼萧廷宴。 这萧廷宴就是故意讽刺他呢。 呵,他以前怎么从不知道,这个素来体弱多病的皇叔,居然口齿如此了得? 看来,萧廷宴以前都是故意藏拙了啊。如今,他和云鸾联姻,这是打算要用他的身份,庇护云鸾,打肿脸充胖子,充当云鸾的护花使者吗? 呵,就凭他一个病秧子,也敢和他斗?萧玄睿眼底满是轻蔑,丝毫不将萧廷宴放在眼里。 他能设计云傅清惨死,自然在将来,也会神不知鬼不觉弄死萧廷宴的。萧廷宴在他眼中,可比云傅清好对付多了。 很快周成便被人抬上了金銮殿,他一身衣袍全被鲜血浸湿,胸口的伤口很是明显,显然是被人一刀扎入。 萧玄睿看着周成的伤口,暗暗的攥紧了拳头。 赵赟那个蠢货,既然都把刀扎入周成的胸口了,怎么会让他逃过了一劫? 既然都下手了,为何没有下死手? 他到底在搞什么? 看着周成这个模样,很显然就是被人行刺的啊。赵赟当时动手的时候,肯定没有避开耳目……萧玄睿越想,越懊恼……从前怎么不知道赵赟居然这么废物? 这下子,又给云鸾他们增添了一个新的证据。 周成惨白着脸,被抬上了金銮殿,他瘫坐在担架上,眸光恍惚地扭头看向云鸾。 他的眼中布满愧疚,他真的没想到赵赟刺的那一刀,自己居然没死。 当他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心里一直有一道声音在告诉自己,老天既然再给他一次重活的机会,他绝不能轻易浪费。 他要揭发翼王,他要还将军一个公道。 他要弥补云家所有人。 周成的鼻子酸涩得厉害,哽咽着声音喊了句:“四小姐……对不起……” 云鸾眉眼清冷的看着周成,一字一顿道:“你不是对不起我,而是对不起我父亲,和九万云家军。周成,若是你心里还有一些良知,你就应该说出真相,以告慰惨死的亡灵……” 她的这番话,犹如一把把刀子似的,狠狠地插入周成的心。 即使不用四小姐说,他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他都是死了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周成抬起衣袖,擦了一把眼角的泪水,他挣扎着从担架上爬起来,一点点挪到了地上跪着。 萧玄睿走近几步,低声提醒了一句:“周成,本王奉劝你一句,当着父皇的面,你一定不要想着欺君罔上,替某些人做些虚假的证词,以此来污蔑他人。否则,不止是你,便连你的家人,也会被你连累……” 周成的身子一抖,他低垂下眼帘,睿王这是在用他的家人来威胁他啊? 他始终都忘不了,在他临死前赵赟说的那番话,他即使不背叛他们,他们也不会想着留他的命,更不会给他的家人一条生路,既然怎样都是死,他何不在最后一刻,遵从心底的良知,还将军府一个公道正义? 周成缓缓地抬头看向萧玄睿:“睿王的话,末将听到了……” “末将定会实话实话,绝不欺瞒陛下,绝不会欺君罔上的。” 萧玄睿的眉头一拧,脸色当即便沉了下来。 萧廷宴趋步上前,挡住了萧玄睿望着周成的视线:“睿王这是做什么?是怕周成说出什么不利你的事,所以你急了吗?” 萧玄睿被戳中心思,当即便恼羞成怒。 “笑话,这件事与我没关系,我急什么……” “既然你不急,那你从现在开始,就给本王闭嘴……”萧廷宴冷嗤一声。 第147章 染血书信 萧玄睿的脸色,几乎都白了。他暗暗咬牙,站在一旁,再没开口说话反驳。 一时间,大殿上无人再说话。 云鸾一双清澈的目光,缓缓地看向高高在上的君王。 “陛下,此人是云家军副将周成,他就是臣女所说的证人……他也是目前,除了我二哥以外,唯一存活下来的云家军。在黑风峡谷,究竟发生了什么,想必没人比他更清楚……” “我父亲大哥和云家军的惨死,也有他的手笔。从一开始,他就背叛了我父亲,伙同他人一起算计父亲。翼王用陛下密令,逼着我父亲和云家军进入峡谷。而周成则是趁机偷袭父亲,与峡谷里早就埋伏好的兵力,一起坑杀云家军。” “我父亲大哥和云家军的惨死,根本就不是梁国而为……是有人在幕后,操纵这一切,伪装成梁国的士兵,制造出这些假象。以此来逃脱,坑杀南储儿郎的罪责而已……” 云鸾此话一出,金銮殿上,顿时满朝哗然。 其实很多大臣,都不太了解这其中的内情,便连左丞相宋徽,右丞相赵崇,都是一脸震惊。 文武大臣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回事?镇国将军不是被梁国逼死的,而是我们南储自己人所害的吗?” “难道是翼王,提前在峡谷里埋伏下伏兵,为的是要致镇国将军于死地?” “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就为了一点点私人恩怨,就要坑杀九万云家军?这也太疯狂了吧?” “我怎么觉得,这其中还有其他的隐情?”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睿王的反应不对劲,这件事会不会和他有关系?” “嘘,小声点,别被睿王听见了,否则我们可要倒大霉了。” 朝中人谁不知道,得罪谁,都不能得罪这位睿王。睿王素来是睚眦必报的性子,顺他者昌逆他者亡,这手段比陛下还要狠厉几分的。 萧玄睿挺直脊背,目光凉津津地凝着云鸾,云鸾不卑不亢,没削弱半分气势。她不理会萧玄睿阴冷的目光,只扭头看向周成。 “周成,只要你还有一点良知,就将你所知道的一切,全都道出……还父亲和云家军一个公道。” 周成羞愧无比,他红着眼睛低声呜咽哭着。 他抬手捂着脸庞,泪水涟涟…… “是我的错,是我不该为了所谓的权势,而被迷失了心智,犯下了滔天大错。想我十几岁便跟着将军,随着他走南闯北,征战沙场,保家卫国。过往这二十多年,我们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 “将军以赤诚之心待我,我却猪狗不如,以怨报德,为了所谓的欲望野心,犯下此等人神共愤的大错……死过一次后,我才幡然醒悟……什么权势,什么野心,什么虚荣,这一切统统不过是过眼云烟……都是狗屁。”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的这番言语,引起了殿上不少武将红了眼眶,哽咽哭泣不止。 这些武将,无一不敬佩云傅清,无一不为云傅清的去世而痛心疾首的。 一代将帅之才,以这种悲惨的方式陨落,这是他们南储的损失,更是百姓们心中的痛。 周成抬起衣袖,擦干脸上泪水,带着孤掷一注的决绝,没有任何的迟疑,抬起手来指向翼王。 “早在一个月前,翼王便派人有意无意地接触我,明里暗里地用权势与财富说服我,让我为他所用。他说,若是我能帮他除掉将军,日后,他就能给予我高官厚禄,让我的成就绝不会低于将军。” “一开始我是非常抵触,非常戒备……可是,这一个月他送了无数的珍宝给我,甚至越权给了我弟弟一个不低的官职。他收买了我家里所有人……我的家人,包括我,从没受到过这种诱惑,我们全都沦陷,成了欲望与野心的傀儡……” “梁国进犯作乱,将军带领我们前往边境……翼王一步步成功俘虏了刘帆,韩琦,还有我为他办事。将军被密令逼入峡谷,殊不知他们在进入峡谷前,已经被下了药,丧失了内力。” 几个武将听到此,再也忍不住屈膝跪地,失声痛哭:“镇国将军,是真的被这乞子小人给害死的啊。” “翼王好狠毒啊,就因为和将军府一点小恩怨,就做出这种疯狂的报复。” “陛下,你决不能轻易饶过翼王啊。否则,如何能告慰将军之灵,如何能平息九万云家军惨死的英灵。” 皇上握紧了拳头,眸光轻闪。 他让周成继续说。 周成颤着声音,继续痛哭叙述:“等进了峡谷,翼王就让人将入口给封死了……峡谷里埋伏了十多万伏兵,崖顶更是有几万弓箭手严阵以待……他们进了峡谷后,弓箭手便洒了毒粉入峡谷,不少的云家军中毒,当场死亡。几乎有一半的云家军都死于这毒粉……” “剩下的云家军,殊死抵抗,却根本抗衡不了那崖顶射落下来,密集如雨点的箭雨……那箭头上皆都掺了剧毒。等到云家军所剩无几,我就带领着峡谷里埋伏的伏兵,冲着那些强弩之弓的云家军,赶尽杀绝。” “我们整整厮杀了三个时辰,才将所有云家军送入地狱。尸山成堆,到处充斥着血气,将军他跪在尸山前,提起自己的宝剑被逼自杀而亡……” 周成闭了闭眼睛,脑海里闪现出将军临死前,冲着他微笑的那一幕。他心痛如绞,之前不觉得痛苦,如今他幡然醒悟,这疼痛增添了百倍千倍。 他再也撑不住,口中溢出鲜艳的血来,佝偻了身体,趴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他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封封书信:“这些书信,都是翼王与我勾结的证据。我刚刚所说之事,绝无半句虚假之言,我若说半句假话,我周成永坠十八层地狱,生生世世不得超生……” 那些书信,几乎都染了血。 触目惊心,震撼在场人所有的眼睛。 萧廷宴走到周成面前,接过了那几封染血的书信……他让周公公呈现到皇上面前。 皇上接过那些信件,一封封地看过去。这些字迹,全都是翼王的……他恼怒不已,猛然站起身来,疾步冲到翼王面前。 第148章 顶罪背锅 他将那些信件,狠狠地砸在翼王的脸上。 “混账……是你,是你让人逼死了镇国将军,是你让人坑杀了那些云家军。你让朕失望透顶……平日里看你如此老实,谁能想到,你心思竟然如此歹毒,用这种阴损的手段杀人啊。” “云傅清可是我南储百年难得一遇的将帅之才啊,他如今死了,等来日梁国进犯我南储,我南储有何人还能像云傅清那般,抵抗敌国进犯,守卫我南储百姓啊。” 信件重重地砸在翼王的脸上,他跪在那里不敢动弹,连躲避都不敢有。 他默默地承受着皇上的震怒,不言不语犹如死了般。https:/ 他心内戚戚然,原来父皇也知道思考,云傅清死了,到底还有何人能抵抗敌国进犯吗? 呵,造成这一切的人是谁,父皇心里最清楚。可父皇从一开始,就不默认了萧玄睿的所作所为,联合他一起,拿他当这个替死鬼吗? 他有把柄,被捏在萧玄睿的手里,他不得不从。萧玄睿为了保命,将他算计在内,他无话可说,可父皇呢? 他就算再愚蠢,再木讷,也是他的儿子,是他的骨血?可能,从很早很早以前,父皇就不曾将他当作儿子看待了吧? 皇上看他就像是一个木头般,越看越心烦。 用信件砸他的脸,只觉得不太解气,他又抬起脚来,狠狠地踹了翼王一脚。 天子之怒,浮尸百里。金銮殿的所有文武大臣,统统跪地,请求陛下息怒…… 翼王被踹的,歪倒在地,他趴在地上脸色惨白至极,哭嚎着忏悔自己的错,说自己该死。 萧玄睿只闲闲的站在一旁,眉眼间溢满的全是胸有成竹,运筹帷幄。有萧玄翼这个蠢货,替他在前面挡着,就算云鸾拿出证据,证明云傅清是被人害死的,这火也绝不会烧到他的身上来。 宋徽蹙眉,总觉得这件事哪里不对劲。 他真的想不明白,翼王为何要这么做? 仅仅因为,将军府等人冒犯了婉柔? 这个理由,根本就说不通,也无法让人信服。 对于这个王爷女婿,他多少有些了解,他素来胆小怕惹事。以前他就非常低调,犹如一个透明人。 自从和婉柔成婚后,他比以前更加低调。从不结党营私,也不拉拢任何朝臣,更不参与党争。他似乎只想和自己的女儿长相厮守,白头偕老一辈子。 宋徽真的想不通,翼王有什么理由,因为一点点私怨,就这么害死云傅清。 眼看着皇上,又要踹翼王,宋徽的太阳穴突突一跳,他再也看不下去,连忙冲上去跪在了翼王身边。 “陛下,请你息怒……事情还没彻底查清,就这样定了翼王的罪,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 皇上满眼都是怒容,怎么都没想到宋徽居然会站出来,掺和这一脚。但一想到,他这三儿子是宋徽的女婿,倒也没什么觉得好奇怪的了。 他怒极反笑,满眼都是嘲弄:“爱卿,人证物证确凿,他自己也承认了,这件事还要如何查?你不要因为私情,而丢失了公道大义,镇国将军与云家军的死,朕必要这逆子,付出惨痛的代价。” 宋徽额头不禁冒出一层汗水,他抬起头来凝视着皇上锐利的目光:“陛下,翼王他是什么性子,你应该比臣更加了解。他素来最是憨厚老实,怎会为了一些私怨,就大动干戈,设计坑害镇国将军和云家军呢?” “况且,臣刚刚听这周成说,他们调动了十几万的兵士,翼王从来不涉党政,手上没有任何的实权,他怎么可能有本事调动那么多的兵力,犯下这种滔天大罪呢?” 皇上眯眸,冷冷地凝着宋徽:“以左丞相的意思,你认为,这凶手另有其人?” 宋徽自知,他现在站出来,竭尽全力保翼王,已然将整个宋家都扯入了这场灾祸中。 可是,翼王是婉柔的夫君,他身为婉柔的父亲,根本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翼王像一个提线木偶般,替某些人担下这种滔天大罪。 宋徽头皮发麻,一字一顿掷地有声道:“是,臣怀疑另有其人,翼王不过是一个顶罪,背锅之人。” 萧玄睿的目光冷凝下来,冷冷地扫向宋徽。 “哦?左相大人以为,这另有其人,究竟是谁呢?” 宋徽挺直脊背,抬起头来看向萧玄睿……翼王看到这一步,他心底慌乱至极,不,不行,这件事不能再将宋家人扯进来。 所有的一切,皆由他独自承受就够了,左丞相是婉柔的父亲,是她最亲最爱的家人,他决不能让左丞相卷进来。 翼王抬起头来,狠狠地推了宋徽一把:“左丞相大人,这件案子,并没有任何隐情。从始至终都是本王筹谋策划,暗害了镇国将军与云家军……其实本王与镇国将军的恩怨,远不止那一件小事。” “本王幼年时,曾经遭到镇国将军的刁难与羞辱,本王怀恨在心依旧。没人能体会,本王对云傅清的恨……这恨,唯有他死了,才能消弭。还有,至于本王为何能调动十几万大军,那当然是与本王偷了父皇的虎符有关。早在离京前,本王就已经将父皇的虎符,拿到了手里……” 宋徽被推倒在地,手肘剐蹭在地上,蹭破了掌心,那丝丝缕缕的血冒出来,都抵不过心头的痛。 他怔愣地看着翼王,半晌都没消化掉,他这番言语。 皇上听闻此,立即反应过来。 “怪不得,朕这几日,翻遍了皇宫,都没找到虎符呢,原来是你这逆子偷走了虎符。现在,人证物证俱全,你这逆子,也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罪行。朕若是再不治你的罪,如何向将军府,向天下臣民交代?” “来人哪……” “慢着……”云鸾及时出口阻止。 皇上扭头看向云鸾:“云鸾,怎么,你还有话要说?真相已然大白,翼王就是杀害你父兄的凶手……” 云鸾忍不住轻声笑了,一双眼眸溢满酷寒,那笑意未达眼底。他们想用一个翼王,就将这件案子揭过去,未免想得太过于简单…… 第150章 悠悠众口 “翼王他……到底有什么把柄,被握在睿王手里,竟然让他心甘情愿为睿王背黑锅呢?” 彩燕脸上浮现几分迟疑:“此前我们查到,睿王是利用宋城挟持了翼王。可如今,宋城已然被云四小姐救出来了,这事翼王也是知道的。奴婢实在想不通,翼王到底还有什么把柄,被捏在睿王手里?” 皇后眼底闪过几分恼怒,她咬牙切齿,将手边的茶盏,统统扫落在地。 “还能有什么把柄?无非是咱们的那位陛下,为了袒护睿王,使用帝王权威,逼迫了翼王罢了。” 彩燕连忙匍匐跪地:“娘娘息怒……请你保重自己的身体,切勿再轻易动怒。” 皇后的脸色,苍白几分。 她无力的扶额,苦涩一笑:“镇国将军惨死,九万云家军全数被斩杀殆尽。这样大的罪名,陛下居然也要保住他们母子……陛下啊,你怎能如此袒护他们?” “本宫真是恨啊。本以为,眼前这个案子,能够彻底将他们拉下来,谁知道终究是功亏一篑。明明我为正宫,墨儿为正宫嫡子,应该被立为太子。可是这些年,陛下却装聋作哑,迟迟不肯立储,不肯给属于墨儿的太子之位。” 彩燕膝行到皇后身边,安抚她激动的情绪:“娘娘息怒……事已至此,我们只得另寻他法。” 皇后眼底满是疲惫,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刚刚的失态之色,已然被全数掩盖而去。 她刚要嘱咐彩燕什么,金銮殿内又传来了新的消息。 皇后一听,云鸾又重新要审理污蔑将军府通敌卖国的罪名,她的眸光不由得微微一亮,她似乎想到什么,当即便眸光闪烁,让彩燕附耳过来。 —— 金銮殿上,云鸾提出要审理污蔑将军府通敌卖国这件事,从一开始她就排除了翼王的嫌疑。即使翼王想要继续顶罪,却再也顶不了罪。 云鸾早就算到这一点,所以那一番言行,不过是将翼王剔除在外。一开始黑风峡谷之事,只是一个前奏,她比谁都清楚,有翼王顶着,根本就不可能会将萧玄睿拉扯入内了。 所以,她就另辟蹊径,将黑风峡谷与通敌卖国之事分开。 翼王认了黑风峡谷的事,就不能再揽下污蔑将军府通敌卖国之事……否则,这根本无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萧玄睿自然也是明白了这一点,他的脸色阴沉地厉害,暗暗咬牙切齿,死死的盯着云鸾。 云鸾从容不迫地冲着他冷笑一声。 萧廷宴没求得皇上的同意,便率先拍了拍手掌,当即便有人,将证人一一带上金銮殿。 萧玄睿看着从殿外走进来的几个证人,他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起来。 他怎么不知道,这些证人是何时入宫的? 他一点消息都没收到?他一直让赵赟,守在宫门各处,严加看守,难道赵赟就半点异常都没察觉吗? 萧玄睿暗暗咬牙,这个蠢货,到底是如何守得宫门? 上的金銮殿的证人,除了韩当尹白莲外,还有赌坊的老板,他们皆是经手了那封通敌卖国书信的关键证人。 这几个证人,全都齐整的上殿……之前居然没传出一点点风声。萧玄睿猝不及防,心里当即便浮现几分慌乱。 他只想着,怎么遮掩黑风峡谷之事,怎么都没料到,后面这件事才是云鸾他们的目的。 赌坊老板哪里上过金銮殿,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所以他一踏入这金銮殿,双腿都不由得软了,跌跪在地率先招认。 “陛下,各位大人,小的是赌坊老板,这家赌坊的幕后东家,不是旁人,正是睿王。小的所做的这一切,全都是听从睿王的吩咐与安排的……” 早在被云鸾关起来后,他受了几次严刑就承受不住,统统都招了。再说这是天子面前,如果他胆敢说半句虚言,那就是欺君的大罪,欺君之罪可是要抄家灭祖的。 一旦想通这一点,他也就不再效忠睿王了。 “是翼王吩咐魏明,让魏明拿着书信,威逼利诱韩当,让他背叛云傅清,将这封通敌卖国的书信,送入将军书房。韩当被尹白莲迷惑,这尹白莲就是睿王安排的一出,迷惑韩当策反的美人计。” 第151章 褫夺王位 “虽然这图案也有狼的图样,可每个皇子的名讳,都是刻在狼身上,而不是掏空一部分,刻在空白之处。这印章乍一看像是真的,仔细一瞧,确实赝品。” 皇上抿唇,沉默不语,他只静静地凝着宋徽。 宋徽早就看不惯萧玄睿的所作所为,也无法容忍,他胁迫阿城威胁翼王的事,更是嫉恨右丞相赵崇曾经对他种种刁难与羞辱。 所以各种情绪在一起,如今这正是个扳倒睿王的好时机,如果他不趁机踩一脚,恐怕以后他们赵家的日子,会更加难熬。kuAiδugg 发生今天这件事,本来他们宋家就与睿王府与赵家水火不容了。 所以宋徽无视皇上的威严逼视,他掀起衣袍,匍匐跪地:“陛下,睿王污蔑镇国将军通敌卖国的证据确凿,请陛下还将军府一个公道正义,以此弥补镇国将军的亡魂,告慰他的在天之灵。否则,会让将军府和天下臣民寒心。” 宋徽这一跪下,让在场的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宋徽好歹是南储左丞相,他在左相之位多年,自然也有一些年轻的臣子,依附于他,随着他这一跪,那些依附他的年轻臣子,也稀稀疏疏跪了不少。 俨然有一种,压迫帝王之势。 云鸾与萧廷宴都是有几分意外,翼王却是脸色煞白,不可置信的看了宋徽一眼。 萧玄睿握着拳头,眼底满是冷冽的寒芒。 很好,如今宋徽也敢和他做对了? 右丞相赵崇见此,狠狠地咬牙,宋徽这是瞅着机会,要对睿王落井下石啊。 真不愧是和他齐名的左右相啊,这势头,几乎都要逼近他这个三代元老右丞相了。 赵崇忍着心底的怒意,抬手指了指一直沉默跪着的尹白莲。 “这位姑娘,你不妨先来说说,到底是不是睿王吩咐你,故意让你去引诱韩当,从而将通敌卖国的书信送入书房……” 萧玄睿握紧了手掌,满面期待地看向尹白莲。 他不信白莲会被云鸾策反,从而背叛他。 他对她那么好,除了名分之外,他几乎给了她所有的一切。她对他情深义重,不惜为他豁出一切,他不信,这么一个深爱他的女人,会为了一己之私,要背叛他。 尹白莲凄然地抬头,眼中满是愁苦地扫了眼萧玄睿。 萧玄睿蹙眉,她这是什么眼神? 难不成,连她也要背叛于他? 下一刻,他便清楚的听尹白莲说道:“回大人的话,民女确实是听从了睿王府的吩咐,故意去引诱韩当,让他将通敌卖国的书信,藏于书房,诬陷镇国将军通敌卖国。” 萧玄睿难以置信的看着尹白莲,失望痛心,齐齐涌现上来,搅得他心头泛起几分痛楚。 白莲,白莲她怎么可能背叛了他? 她那么爱他,难道不应该在这时候,咬死不松口吗? 他之前曾经提醒过她,若是事情败落,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卖她。她也向他发誓了,她当时说,即使是她死了,也绝不会出卖他半句的。 原来,从前的花言巧语,竟是她故意哄骗他的吗? 萧玄睿气得,血气一阵上涌,肩胛处的伤口,又隐隐有崩裂之事,他对尹白莲失望透顶,恨不得能立即亲手掐死她。 宋徽额头,紧紧地贴在地板上,大着胆子扬声道:“陛下,如今人证物证,证据确凿。睿王诬陷一代忠臣良将,其行为实在恶劣至极,如果不严惩,恐寒了天下臣民之心。” 云鸾也跟着屈膝跪地。 “求皇上,还我将军府一个公道……安抚我父亲在天之灵,告慰那些惨死将士尸骨。” 萧廷宴抱拳,微微躬身:“皇兄,事已至此,你若不对睿王做出惩罚,恐怕堵不住这天下悠悠众口。请皇兄下旨……两位王爷,该是什么罪,就是什么罪,一个都逃不掉。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再隐秘的罪行,终会大白于天下的。” 萧玄睿脸色惨白,捂着肩胛处的伤口,踉跄着下跪:“父皇,儿臣冤枉……可儿臣知道,如今儿臣百口莫辩。既如此,儿臣听从父皇处置,绝无半句怨言……” 他平生第一次,栽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诬陷一代忠臣通敌卖国,这在南储是重罪。估计,他的王位这次是保不住了。 不但王位保不住,他肯定就此失了民心。这些年,他所做的一切谋算与努力,全都付诸东流。 思及此,他喉间一直在隐隐翻涌的甜腥气息,险些抑制不住,便要喷出来。但他最终还是咬牙,死死地压了下去。 不,他还没输,只要他还没死,丢了王位又如何?他还有时间和资本,重新再来的。 在父皇眼里,只要他是孝顺的,良善的就行了。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父皇,父皇总有一天,会恢复属于他的一切荣光。 他没失了父皇的宠爱,一切还有翻盘的机会。他不急的,不急…… 赵崇知道大势已去,如今再怎么垂死挣扎,都无法替睿王洗脱这罪名。为今之计,他要想法子,不能让这罪名,真的落到睿王身上,否则,这睿王的名声不但一落千丈,恐怕会失了百姓的心。 现在,因为云傅清的死,百姓们的心都偏向将军府,但凡有人敢对将军府不利,百姓们必然会爱屋及乌,跟着一同排斥与将军府作对之人。 赵崇暗示了一眼藏在角落的人,那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退下。 皇上在殿中徘徊,一直都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处罚萧玄睿。 纠结了半晌,满朝的文武大臣都在等着呢,他不可能不治罪于睿王的。 所以,他率先下了处罚翼王的圣旨。翼王被褫夺王位,贬为庶人,流放边境。 翼王没有辩解半句,老老实实接了圣旨,在大殿之上便脱了王爷官服,王爷冠冕…… 而后,皇上捏了捏眉心,极其艰难地又下了褫夺睿王王位的圣旨,谁知圣旨刚刚宣读到一半。 突然殿外传来,一道凌乱的脚步声。 赵贵妃穿着一身明黄的贵妃宫装,双眼通红披头散发,手里捧着贵妃印章,一步步走入大殿。 第153章 太平县主 “陛下,请你速速治罪于末将……末将实在无颜面对贵妃王爷和家人。” 萧玄睿觉得,现在该是他上场的时候了,赵赟有时候虽然蠢,但如今他站出来,心甘情愿地替他顶罪,单这份忠心,足以让他演绎一出主仆情深的戏码。 他佯装神情恍惚的,走到赵赟的面前。他踉跄着跪倒在地,双手紧紧地扣住了他的肩膀。 “赵赟……你为何要这么做?” 他眼眶里流转着,全是晶莹的泪光。 赵赟抬起头来,看着萧玄睿眼眶里流淌着的泪光。 他心里一阵感动。 王爷这是为了他而哭吗? 如果这是王爷对他情意的表现,即使他现在死了,也死而无憾了。 赵赟哽咽了声音,哑声道:“王爷,末将对不住你。末将不能陪你继续走下去了,以后望你多加珍重。” 萧玄睿的眼前,不由得闪现出,十多年前,赵赟来到他身边时的画面…… 他单薄的身子,背着一把厚重的宝剑,单膝跪地,稚嫩的声音满含朝气,说是要永远誓死效忠他,唯他马首是瞻。 不知不觉,根本不用演戏,萧玄睿的眼眶就渐渐地湿润起来,他也是一个血肉之躯,他的心不是石头做的。 赵赟对他如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赵赟虽然有些贪生怕死,可是但凡他需要他,他总会这样义无反顾地站出来,替他阻挡住所有的狂风暴雨。 萧玄睿满眼都是伤感,他怔愣地看着赵赟,他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缓缓滑落。 不知道是太过悲痛,还是伤重承受不住,萧玄睿眼前一黑,当即便闭上眼睛,身子软软地歪了下去,倒在了地上。 赵崇吓坏了,连忙搀扶起萧玄睿:“王爷,你这是怎么了啊?” 赵贵妃推开皇上,惨白着脸扑了过来,她极其失态地将萧玄睿拉入自己的怀里,几乎快要崩溃地朝着皇上喊道。 “皇上,赶紧派人让太医进来啊。睿儿他不能出事啊,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臣妾也不活了。” 皇上自然也是心疼的,他心疼萧玄睿,更心疼赵贵妃……这一刻,他什么事情都顾及不到了,当即便吩咐人去请太医,让人将萧玄睿抬入了偏殿。 赵崇跟着赵贵妃,护着萧玄睿离去。 赵赟亦是满眼担忧地看着,匆匆离去的人影。 云鸾在一旁看着,唇角微微勾起,露出几分嘲弄的笑意。 萧玄睿刚刚那一出戏,演绎的可真是炉火纯青,精彩纷呈啊。逼真的,她有一瞬间也以为,萧玄睿是真的为了赵赟而昏死过去。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算她不满意这个结果,却不得不接受。不过,如果能折了萧玄睿的左膀右臂,铲除了赵赟,倒也是一件好事。来日方长,这才仅仅只是开始…… 皇上偏袒的意思,非常明显,不给在场众人一个反应的机会,便一锤定音,颁下圣旨。 “诬陷镇国将军云傅清通敌卖国的凶手乃是赵赟,与睿王并无任何关系。但是因为他御下不严,特罚俸禄三年,禁足三个月。而赵赟,因为是赵家子嗣,右丞相乃是赵家之主,他约束不好后代子嗣,也犯下大过,特停职一个月,禁足家中面壁思过。” “至于赵赟,罪犯滔天,罪无可赦,将他暂押天牢,择日问斩,以儆效尤。所有人都退下吧,云鸾留下,朕有话与你说……” 殿上的大臣,纷纷退下。 萧廷宴离开的时候,淡淡地扫了眼云鸾,云鸾示意他不要担心,他才转过身去,离开了金銮殿。 宽敞气派的金銮殿,顿时只剩下皇上与云鸾二人。 云鸾没有跪下,挺直脊背站在那里,目光不偏不倚直直地看向皇上的目光。 她目光坦荡,没有半分的躲避与扭捏。 “不知道皇上有什么话要与臣女说?” 皇上斟酌了一下言语,叹息一声道:“云鸾,关于你父亲的死,朕很抱歉。这都是萧玄翼那浑蛋,一时糊涂闯下的大祸。你父亲为南储立下不少的汗马功劳,如今他死了,朕也感到非常痛心。希望你别因此迁怒于朕,误会朕想要除掉你父亲。” “朕有许多的苦衷,朕是真的不曾想过,要让你父亲死的。但是事已至此,朕知道,朕说得再多,都无济于事。不过,以后朕会想法子,弥补你们这些孤儿寡母的……” 云鸾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皇上这是试探她啊,试探她有没有反叛之心,试探她会不会就此彻底怨恨上皇家。 她低垂眼帘,语气满是恭敬:“陛下说的哪里话,陛下是被蒙蔽了眼睛,并不知道这一切,臣女怎么可能怪陛下呢?如今,这个处理结果,臣女已经很满意了。只要能还父兄和云家军一个清白,臣女就毫无怨言了。” “还请皇上,能够撤回抄家圣旨……我们云家虽然没了父兄,可只要还有一个人在,我们就能担负起将军府守卫南储的职责。我们绝不会辜负,将军府这三个字,定会继续顶着这份荣耀,忠君报国,为陛下为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 皇上眼底闪过几分诧异,他没想到云鸾居然会这么说。 他以为,云鸾会迁怒他,会对皇家失望透顶,没想到从她的语气里,倒是没听出半分的怒意。 如此倒是甚好,既然云傅清都死了,这个节骨眼上,他是不希望这将军府剩下的妇孺再生出其他的事端的。 他知道,云鸾心里肯定是多少有些怨言的,就当是断了她寻找睿儿麻烦的念头也好。 他不妨赐下一些殊荣,让她明白,对于云傅清的死,他也是惋惜哀痛的。 “你能如此想,朕心甚慰。这次,虽然你父兄,是被翼王设计坑杀而死,但也算是忠烈之士,为国捐躯了。朕再嘉奖他们更多的死后荣耀,恐怕都无法弥补,你们将军府的巨大损失。” “这样吧,朕封你为太平县主,拨出永州给你当属地……一则是为了宽慰将军府,二则是奖励你此次,不畏艰险,寻求真相,捍卫我们南储的公道正义,肃清我们南储朝纲,没让南储忠臣良烈士,含着冤屈入九泉。” 第155章 与狼为伍 很多百姓,都带着关切看向云鸾。 “太平县主你要小心啊。” “可别让他再伤了你。” 云鸾眼底掠过几分嘲弄,萧玄翼都被铁链捆绑住了手脚,他如何能有本事伤他? 如今的他,不过是一个丧家之犬罢了。 她让黑羽卫让百姓都驱散开,她径直走到了萧玄翼的面前,她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不堪的男人。 萧玄翼透过凌乱的头发,怔怔地看着云鸾。 他有些慌乱的,连忙躲避开她的目光,撑起身子坐起来。 “你来是看我笑话的吗?如果这是你想看的,一切如你所料。看到我这样凄惨,你心里应该很高兴吧?” 云鸾轻笑一声,眼底闪过几分悲悯。 她缓缓摇头:“不,我并不高兴。我是觉得你很可怜,不单单是你可怜,你的王妃,还有你的孩子都很可怜。” 萧玄翼一听到她提起婉柔和孩子,他眼底满是慌乱。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云鸾,我有罪,我做的孽,我认。婉柔和孩子是无辜的,你……你不要因为怨恨我,而去报复他们。” 他眼底带着哀求,仰头看着云鸾。 云鸾缓缓的蹲下身来,一双眼睛幽幽地凝着萧玄翼,她低声道:“萧玄翼我刚刚突然就猜到了,你为何会豁出一切,也要替萧玄睿背黑锅了。正因为我猜到了原因,我才觉得你很可悲……” “一开始我以为,萧玄睿只是抓住宋城要挟你,后来我救出宋城,并且将消息透露给你,却依旧改变不了你的初衷。我一直都在想,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把柄,被握在萧玄睿的手中?” 萧玄翼的身子,轻轻一抖,他再次避开云鸾的眼神。 “没,没有。拿着密令逼云傅清进入峡谷的人是我,偷走虎符,调动大军围剿云家军的也是我。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云鸾嗤然一笑,眼底的没有半分的温度。 “事到如今,你还在替萧玄睿遮掩,萧玄睿的手段,可真是厉害啊。可惜啊,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萧玄翼你真的很蠢,蠢到让我觉得很可怜……” 萧玄翼的瞳孔,不由得轻轻一颤。 云鸾又靠近几分,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呢喃:“你以为,你替萧玄睿背了黑锅,他就能放过你和你的婉柔了?你以为,你放下一切,流放边境,你就能彻底脱离这京都漩涡了?” 第156章 药石无医 宋城想到宋婉柔如今的情况,他当即便红了眼睛:“姐夫,我姐姐听到你被褫夺了王位,要流放边境,她一时受了刺激,动了胎气……如今大出血,大夫说她体内有剧毒……” 萧玄翼的身子,忍不住晃了晃。 云鸾的声音,一遍遍在他脑海里回荡:昙花散,五年为一期,花期一到,药石无医。 他的眼前一阵发黑,他竭力地稳住心神,一把攥住宋城的胳膊:“你骗我,你在骗我……” “你们都在骗我,都在报复我……我不信,我不信你们任何人的话。” 他一把推开宋城,抢了他手里的马鞭,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冷冽的寒风,犹如刀子在他耳边脸庞身上狠狠地刮着,他感觉不到丝毫的疼意。 他脑海里空白一片,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到婉柔的身边去,他不会让她出事的。 这一路不知道撞到了多少,惊扰了多少百姓,萧玄翼全都不管不顾,他脑子里只有宋婉柔的那张笑意盈盈的脸颊。 他心里疼痛得厉害,犹如无数双大手,狠狠地撕扯着他的心脏。他的眼泪控制不住,一滴滴滑落下来。 “婉柔,等……等我。” 萧玄翼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王府,他猩红着眼睛翻下马来,狠狠地摔了一跤。 他连忙爬起来,有些疯癫地朝着后院冲去。 整个后院乱作一团,他还没跑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哀嚎。 “王妃……呜呜……王妃撑不住了。” “来人呐,王妃流了好多血。” “太医,太医你想想办法啊。” “没用了,王妃救不回来了。她体内的毒素,残存已久,药石无医啊。” 萧玄翼脚步踉跄,跌跌撞撞地跑进院子,冲进了正屋厅堂,他一把揪住了太医的衣领,歇斯底里的怒吼。 “什么药石无医?你在胡说八道,诅咒王妃吗?给我尽全力救治王妃,若是救不回她,我让你陪葬,在这里的所有人,统统都给我陪葬……” 屋内的奴才,哗啦啦跪了一地。 伺候宋婉柔的大丫鬟玲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王爷……王妃流了好多血啊,你快进去看看她吧。孩子已经没了生息,王妃如今就只吊着一口气,等着你回来呢……” 萧玄翼心痛如绞,整个人几乎快要疯癫。 他狠狠的推开太医,跌跌撞撞地冲进内室。httpδ:/m.kuAisugg.nět 床上的那一滩刺目的血,让他整个人犹如失了魂…… 宋婉柔躺在血泊中,虚弱地朝着他微笑:“翼……翼哥哥,你回来了吗?我终于等到你了……婉柔觉得好冷啊,你过来抱抱婉柔好不好?” 萧玄翼忍不住,哽咽哭了起来。 他心里好痛啊,整个心脏好像都被撕裂开了。 他扑了过去,抖着胳膊将宋婉柔揽入怀里。 “婉柔,你别怕啊,没事的。你和孩子都没事的,我不会让你们离开我的。谁都可以离开我,唯独你们不行……” 宋婉柔的一张脸颊,没有丝毫的血色,惨白如纸。 她靠在萧玄翼的怀里,感受着他脸上一颗颗的泪珠,缓缓的滴落在她额头。 她扯着唇,轻声笑着:“翼哥哥……你抱紧一些,你抱紧我,我就不觉得冷,不觉得孤独了。我知道,我大限将至,是该离开这人世间了。你别难过,人生在世,终究难免一死……这或许就是我的命。” “我这病弱之躯,今生能得到翼哥哥你的爱,已然是很幸运了。即使我现在走了,也没任何的遗憾了。翼哥哥,我就是觉得,不能陪你去边境,去欣赏那塞外景色了……” 萧玄翼只觉得肝肠寸断,他这才体会到失去至亲至爱之人,到底是怎样痛入骨髓的痛苦。 他错了,他从一开始就不该和萧玄睿那个恶魔合作。 是他害了婉柔,是他害了云傅清,害了九万南储儿郎。 最该死的人是他……老天为什么不夺走他的命,反而要夺走他的婉柔和孩子? 他痛苦嘶吼:“啊……啊……因果循环,哈哈,报应这都是报应。” “婉柔,别离开我,没了你,我该怎么活啊?” 他低头,不停地亲吻着宋婉柔的唇。 宋婉柔看着他这么痛苦的模样,她的心口一疼,忍不住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萧玄翼慌乱至极,他从自己的袖子,小心翼翼地给她擦着嘴角的血。可是,那血,居然越擦越多。 血,到处都是血啊。 他无助得就像是个孩子,痛苦绝望到极致。 “婉柔……流那么多血,你肯定很疼吧……” “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才能缓解你的痛苦?” 宋婉柔缓缓的抬起头来,一张脸满是死气,她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他因为痛苦而狰狞的面容。 “翼……翼哥哥,你别哭。我没事的,我不疼的……我现在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了。我这辈子,原本是不幸的,自从出生起便撑着一副病体,原本以为,我这样的人,是不会得到旁人的爱了。但我又是幸运的……我遇见了翼哥哥,与你相爱。” “这五年我总觉得,是我向上天偷来的,每一天我都觉得自己在做梦……梦到最美的时候,老天给了我一个孩子。我以为,我可以为你生下一个孩子的。可是……我终究还是留不住他。不过,我马上也要去陪他了,他应该不会孤独的。就是苦了翼哥哥……我要撇下你,去陪孩子了,你会不会怪我?” 萧玄翼痛哭失声,慌乱地摇头:“不,不要,婉柔,你不要撇下我。你若是留我一个人在人世,我会活不下去的……我有办法救你的。既然萧玄睿能给我那个药,他肯定有办法救你的……我带你去找他。无论如何,我也得让他救回你……” 他说着,便摇摇欲坠地站起身来,打横抱起宋婉柔的身体……宋婉柔却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目光灼灼地凝着他。 “翼哥哥……你不要再折腾了,我的身体我清楚,我如今已经到了强弩之弓。即使华佗在世,我也不可能好了……你别为了我,再去招惹那个恶魔。你不是他的对手……答……答应我,等我死后,你就离开京都,再也不要回来。” 第157章 姐姐死了 “翼哥哥,你为了我付出太多太多,承载了太多太多,我何德何能?以后,你要好好地生活,记得找个温柔爱你的姑娘,好好地度过后半生。如果我下了黄泉,我会为你祈福,愿你下辈子不要再投生在皇家。” “你……你根本就不适合皇族,我希望你是一个普通的平……平民,娶……娶一个妻子,平…平安安的幸福的生活……” 她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萧玄翼说完这番话。 语音落下,她攥着他衣袖的手,便重重的跌落下去,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那嘴角依旧还在溢着血,她的体温渐渐地冷却,四周陷入了诡异般的沉静。 萧玄翼抱着宋婉柔,就那么怔愣地看着她的面容。 他不敢动,他觉得他的婉柔应该是累了,应该是睡着了。 他缓缓地将她放回了床榻,抖着手握紧她柔软微凉的手掌,他另一手扯了被子,盖在她的身上。 他低声呢喃着:“我知道,你是累了。你好好睡吧,我就守在这里,哪里也不去。等你一觉醒来,一切都会过去的……” “等你醒来,我就带着你和孩子,离开京都,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去。孩子无论是男孩女孩,我都喜欢,名字我都取好了。如果是男孩就叫萧慕,女孩就叫宋欣……” “折腾这一场,我也累了,我陪着你睡。你不会冷的,我抱着你,我给你温暖,你别怕啊……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 他说着便俯身,躺在她的身边,将她连人带被揽入了怀里。 玲儿捂着唇瓣哭着,站在珠帘那边,痛苦地看着内室的这一切,她看着宋婉柔那充满死气的脸,双腿一软跌倒在地。 王妃死了,她家小姐没了。 宋城急匆匆赶到的时候,便看见萧玄翼躺在满是血淋漓的床榻上,紧紧地搂着怀里早就断气的人。 他痛心疾首,失魂落魄地走进去。 他屈膝,跪在床边,伸出手去探了探宋婉柔的鼻息。 鼻翼下是冰凉一片。 宋城哽咽哭着,肩膀耸动得厉害。 “姐姐……” 他姐姐死了,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姐姐了。再也没人在他渴的时候,给他递上温水。 他额头有汗的时候,再也没人温柔地笑着给他擦汗。 他惹祸的时候,也没人一边温柔地骂着他,给他收拾烂摊子。 衣服破的时候,也没人给他缝补了。 好痛啊,痛不欲生! 原来失去至亲至爱之人,是这样的感觉吗? 萧玄翼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床边跪着泪流满面的宋城,他蹙眉满脸不悦。 “宋城,你姐姐睡了,你别吵她。她现在怀着孕,身子重,必须得好好休息。若是睡不好,她会不舒服的。” “你如今长大了,是个成年人了,你不要再惹祸,让她为你担心了。你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别烦你姐姐。没事的话,你退下吧,等她醒了,你再来看她。” 宋城透过朦胧的泪眼,怔怔地看着萧玄翼。 他嘶哑着声音:“姐夫,姐姐她走了,你就让她安心地去吧。她这一辈子凄苦,你别让她走了还不安心,好不好?” 萧玄翼当即变了脸色,他松开宋婉柔的尸体,低声斥责宋城:“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走了?宋城,你姐姐这么疼你,你别诅咒她行不行?她就是累了,睡一觉就没事了。等她醒来,一切都会过去的……” 宋城几乎快要崩溃,他低着头,哭嚎着回道:“姐姐再也不会醒来了。她死了,她再也不会睁眼醒来了……姐夫我求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萧玄翼的心,猛然一揪,他犹如疯了般从床上下来,一拳狠狠地砸向宋城的脸庞。 “浑蛋,你给我闭嘴……你姐姐不会死的,你为什么要诅咒她?她不会离开我的,她说过,她会永远陪我的。” 宋城被砸的,跌倒在地。 他躺在地上,看着萧玄翼这幅自欺欺人,不肯面对现实的癫狂模样,他控制不住的抖动肩膀,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太可笑了!萧玄翼这一切,还不是你的愚蠢造成的?我姐姐那么爱你,她是说过要永远陪着你,可是她没那么好的运气啊。这都是你造的孽啊,因果循环,你造的孽,却要让我姐姐来还……” “九万云家军,九万条命,这么大的一笔罪孽,老天不会瞎了眼,该是谁的罪,终究会报应下来的。萧玄翼,你千不该万不该,听从萧玄睿的,去谋害一代忠臣……无论因为什么,那么多条人命没了,那都是你的罪。”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狠狠地砸到了萧玄翼的脸上。 “这是什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萧玄睿给你的药?这五年来,你就是每天让我姐姐服下这药。这哪里是救命的药,这是一点点吞噬我姐姐命的毒药啊。我姐姐的死,都是你造成的,最该死的人是你,你为什么不去死……” 萧玄翼的脸,被瓷瓶砸的生疼,他攥住那个瓷瓶,整个人呆滞的犹如没了灵魂。 他低着头,对于宋城的辱骂充耳不闻,他只呆呆地看着那瓷瓶。 “是我害了婉柔吗?这毒,是我每天让她一点点服下的……竟是我亲手杀了她……” 萧玄翼踉跄着站起身来,眼底充斥的满是迷惘:“我要去问问他,他和我保证过的,这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他不会骗我的,我和他可是亲兄弟啊。我们身上流淌着相同的血,他不会骗我的……” 他攥着瓷瓶,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 玲儿轻声喊了萧玄翼一声:“王爷,你要去哪里?我家小姐,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你……你别做傻事……”https:/ 萧玄翼停住脚步,惨白着脸扭头看向玲儿,他柔声叮嘱:“我很快就会回来,你看着王妃,她醒了记得让人给我传话,我很快就会回来陪她的。” 他匆匆而去,整个人似癫似狂,让人看着莫名觉得很是悲哀与苍凉。 玲儿走入室内,有些无措地看向宋城:“少爷,王爷他会不会做傻事啊?他要去找睿王算账吗?你刚刚真不该说那些话激他……他要是出了什么事,这可如何是好?” 宋城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他勾唇,嘲弄一笑:“我巴不得他早点死,这样的话,我姐姐在黄泉下就不会孤独了。” 第159章 失去民心 赵贵妃冷声一声,美丽的面容,满是肃杀之意。 “皇儿,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长大了,翅膀硬了,你就能逃过本宫的掣肘了?算计云傅清,坑杀九万云家军,这个计谋是谁让你执行的?本宫之前,有没有给你说过,云傅清不能轻易动……云家军不能用这种方法铲除?” 萧玄睿眸光闪烁,不敢去看赵贵妃的眼睛。 赵贵妃心里,犹如翻起惊涛骇浪。 她死死地盯着他的面容:“你以为,用这种方法铲除了云傅清,坑杀了云家军,你就能向你父皇立功,就能讨得了他的欢心,让你离太子之位更近一步吗?” 从小到大,他的每一步,都是她为他制定好的。 这么多年,他一点点地按照她指定的路走,顺风顺水,所向披靡。这朝堂,这后宫,还有民间,不知道积攒了多少属于睿王的势力。 这都是她,一步步为他创造出来的。 她真是没想到,她多年创造出来的平衡,就这样被自己亲儿子,一手打破。 他翅膀硬了,开始渐渐不听她的话了。第一次叛逆,就大刀阔斧地铲除了云傅清,坑杀了九万云家军。 赵贵妃气的,一张脸都是惨白。 萧玄睿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他沉声回道:“母妃,不管你承不承认,经此一事,父皇不但看到了儿臣的能力,也更加宠爱儿臣。儿臣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父皇分忧……” “啪”的一声,他的话还没说完,赵贵妃便将手中的茶盏,狠狠地砸向萧玄睿的脑袋。 萧玄睿一惊,他连忙偏头躲过。 茶盏摔落在空地上,随之而来的便是赵贵妃的狂风暴雨。 “蠢货,你可真是蠢货啊……” “为了能讨得你父皇的欢心,你做下这种天怒人怨之事,萧玄睿你可知道。你彻底失了民心,彻底将本宫多年的筹谋,毁了个彻底?你以为,你瞒着本宫,做下这些大事,就能让本宫,对你刮目相看吗?呵,在本宫眼里,你依旧愚昧无知,蠢笨至极。” “臣子,妃子,百姓……这三者一旦失衡,你可知道,你将面临什么?你以这样狠厉的手段,除掉南储忠臣良将,你让那些依附你的臣子怎么想?你要让百姓,如何看待你这位贤王?” 赵贵妃双眼通红,歇斯底里地斥道:“只要失了臣民之心,你有再多的帝王恩宠,都是无用的。那恩宠,犹如高空楼阁,没有任何依靠。只要强风轻轻一吹,必然会轰然倒塌,一切都将摔得粉碎。” 她眼底满是失望。这就是她培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呵,耗尽她所有的心血,到头来,却还是一介莽夫。 有勇无谋,空有狠辣的手段,却不懂帝王之术。 萧玄睿脸色惨白的看着赵贵妃,怔愣半晌,才渐渐明白过来,赵贵妃这番话的意思。 他不由得心里有些慌:“母妃……儿臣,难道真的做错了?” 赵贵妃冷笑一声,她缓缓地站起身来。 再不看萧玄睿一眼。 萧玄睿连忙扑上去,揪住了她的衣裙:“母妃,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儿臣并没有受到任何牵连。你所担心的那些,根本不会发生的……虽然这过程惊险万分,可儿臣还是赢了啊。翼王和赵赟,不是替儿臣顶罪了吗?南储臣民,根本不会想到,这是儿臣做的啊……” 赵贵妃狠狠的甩开萧玄睿,她居高临下神色淡漠地凝着他:“是有别人为你顶了罪,可是,不是所有人都是傻子。只要是稍微聪明一点的,都能想到,真正的凶手是谁……” “那些大臣,你以为他们是蠢的吗?唇亡齿寒,经过这一次,你若不好好修补,你觉得那些依附你的臣子,还会忠心耿耿为你效忠吗?他们可不希望,助你登上储君之位,就是他们的死期……” “皇儿,接下来你要听本宫的,万不可再擅作主张,否则你只会离那储君之位,越来越远。我赵婉儿的儿子,绝不会是庸俗之辈,你说是吗?” 萧玄睿一怔,眼底闪过几分不甘,他握了握拳头,几番犹豫终究还是妥协。 他垂下眼帘,俯身匍匐。 “儿臣谨遵母妃吩咐……” 赵贵妃闭了闭眼,低声嘱咐:“你立即出宫……换上丧服,前往云家,为镇国将军守灵。无论云家人,如何刁难阻挠你,你决不能退缩离去。” “他们若不让你进云府大门,你就跪在门口不起。若有围观的百姓,你就对他们说,镇国将军被翼王谋害而死,你为了替弟弟赎罪,甘愿抛下王爷身份,为镇国将军守灵赎罪。” 萧玄睿满眼都是惊诧,难以置信的看着赵贵妃。 “母妃,你……你居然让我堂堂一国王爷,去给一个臣子守灵?这,这不符合规矩……” 赵贵妃打断他的话,只说一句:“你还想不想要失去的民心?” 这句话,彻底堵住了萧玄睿接下来的话语。 赵贵妃之后,又吩咐了几件事,无疑不是让他向云家服软。 萧玄睿实在想不通,赵贵妃为何要让他这么做,他心里极其不愿,懊恼到了极点。 赵贵妃丝毫不在乎,他如何抗拒。她将事情嘱咐完,喊了一个人入殿。 “赵赟倒了,你身边不能没人……本宫再为你安排一人。他名叫楚瀛,在江湖人称鬼面公子。他神机妙算,最擅揣摩人心。你以后行事,最好先问问他的意见……” 赵贵妃说完这句,便抬脚离去。 萧玄睿抬起眼眸,看向从殿外走进来的人。 楚瀛穿着一袭淡青色长袍,面容清隽,气质温雅。乍一看,就像是个翩翩公子哥,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手里握着一把折扇。 他走到萧玄睿的面前,躬身行了一礼:“属下拜见睿王殿下……” 萧玄睿挑眉,眼底满是戾气:“本王跪着,你站着……是否有所不妥?” 楚瀛淡然笑道:“王爷之所以跪着,是因为贵妃吩咐。属下不敢越过贵妃,坏了贵妃的规矩。贵妃说了,必须要让王爷跪够一个时辰,方能让王爷起身……” “王爷,做错事,自然是要受罚的。属下劝你,还是乖乖受罚为好。” 第160章 你骗了我 萧玄睿抿着薄唇,冷冷地凝着楚瀛。 他气得厉害,越看这个楚瀛,越不顺眼。 他怀疑母妃不是给他找帮手来了,而是给他找个监视他的人。 楚瀛不卑不亢,就那么站着,丝毫不惧他充满戾气的目光。 一个时辰后,楚瀛准时搀扶萧玄睿起身。 萧玄睿推开他的搀扶,踉跄着脚步从地上爬起来,他凝着楚瀛嗤笑一声:“不愧是母妃看中的人……” “多谢王爷缪赞……”楚瀛假装听不懂萧玄睿话里的嘲讽:“王爷,我们该出宫了。” 萧玄睿冷哼一声,甩了甩衣袖,大跨步朝着殿外而去。 坐上马车,萧玄睿闭目养神,一眼都不想看这个楚瀛一眼。 楚瀛轻声问了句:“王爷这是讨厌我的意思吗?” 萧玄睿没有回应,心里却暗笑一声,但凡是母妃安排的人,他都讨厌。 他不喜欢,自己成为某个人的傀儡。 以前是没有能力反抗…… 以后嘛,谁也说不准! 马车刚刚驶离皇宫,突然被人拦截住了去路,外面吵吵嚷嚷,乱成一团。 萧玄睿依旧闭着眼睛:“你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楚瀛低声应了,他掀开车帘走出去。 当看见被人拦截,那满身是血的人时,楚瀛的眉头一皱。 萧玄翼? 他这时候,不是应该被人押着前往边境流放了吗?他为何会满身是血的,拦住了睿王的马车? 难道是替睿王顶罪后,后悔了,心有不甘? 楚瀛只看了一眼,又重新坐回了马车内。 “王爷,外面吵闹的人,是萧玄翼。他满身是血,情绪很激动,闹着要见你。” 萧玄睿缓缓的睁开眼睛,轻笑一声看向楚瀛:“既如此,那就劳烦鬼面公子处理此事了。本王正好,也看看,鬼面公子的真本事。” 谁知,楚瀛却当起了甩手掌柜。 “王爷,请恕属下不能帮你。贵妃吩咐了,你惹的祸,让你自己处理。不许属下,随意插手……萧玄翼的事情,是王爷擅作主张,留下的祸患,理应由你处理。” 萧玄睿恼恨的,攥着拳头砸向了楚瀛的脸庞。 楚瀛不躲不闪,他就那么淡定地看着萧玄睿:“王爷你确定要伤了属下,让贵妃再次失望吗?” 萧玄睿咬牙,拳头偏开一些距离,砰的一声砸向了楚瀛脑袋后面的车壁。 楚瀛从始至终,都是风轻云淡,淡定自若到了极致。 好似,刚刚差点被萧玄睿打死的人,不是他一样。 就在这时,萧玄翼就像是个疯子,突破了侍卫们的阻拦,冲到了马车旁,他一脚将车夫踢开,爬上马车,掀开车帘,冲着萧玄睿怒吼。 “萧玄睿,你个王八蛋……你骗了我。你不是说,婉柔不会死吗?她会永远都陪着我,她的身体再也不会出事……为什么,为什么她会中毒?” 萧玄睿凝着他那满身的血,脏污的面容,他眼底掠过几分嫌弃。但是,为了不让这件事,传到外面影响到他的名声,他压住心底的厌恶,有些无奈地冲着萧玄翼道。 “三弟,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先上马车,我们详谈……” 他说着,就拉着萧玄翼的胳膊,将他扯上了马车。 有个侍卫悄悄靠近萧玄睿的耳边,低声呢喃了句:“王爷,那个宋婉柔已经死了。宋徽和宋城,刚将尸体,带回了宋家。” 萧玄睿目光闪烁,他看着萧玄翼不太正常的神色,他心中已然有了几分打算。 他让车夫驱动马车。 马车跑起来,朝着人烟罕见的道路走去。 萧玄翼抓着他的胳膊,眼底带着哀求:“二哥,你让我的事情,我都替你办好了。我真的别无所求,我只想和婉柔好好在一起,和她白头到老,我求你,一定要救救她……” “你能拿到那昙花散,让她的身体恢复健康,你也一定有其他的法子,替婉柔解毒是不是?” 萧玄睿耐着性子,低声应道:“好,本王答应你。放心吧,本王会让你和你的婉柔永远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的。” 萧玄翼破涕而笑,整个人疯疯癫癫,像个孩子揪住了萧玄睿的衣袖:“谢谢二哥。” “二哥,你知道吗?我真的好羡慕你啊。” “你有疼你的母妃,有宠爱你的父皇……我呢,我什么都没有。我的母妃死得早,她还是一个宫女出身,又不得父皇宠爱。所以,我在皇宫里,就像个透明人。” “我什么都没有,就只有婉柔陪着我。所以,她决不能出事的……二哥,你一定要帮我。我们是兄弟,我们身上流淌着相同的血,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萧玄睿闻着他身上刺目的血腥味,凝着他揪着自己袖子的脏污胳膊,他恶心的几乎都要吐了。 可是为了安抚萧玄翼,他不得不忍着,敷衍的回应着:“嗯,我们是兄弟,我会帮你的。放心吧……” 马车越走越偏,没过多久,便来到了一处暗巷。 暗巷很长很深,这周围都没人走动。 马车停下,萧玄睿诱哄着萧玄翼,将他引到了暗巷深处。 楚瀛就坐在马车前头,偏头望着暗巷里的画面。 巷子里很黑,好在他视线比较清晰,他清楚的看见,睿王掏出手里的刀子,趁着萧玄翼不注意,狠狠的捅向他的胸膛。 那一刀捅下去,没有丝毫犹豫,再拔出来时,鲜艳的血喷溅而出。溅到了萧玄睿的脸上。 萧玄翼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心口的血洞。 萧玄睿揪着他的衣袖,冰冷的手掌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脸庞,一字一顿轻声呢喃:“三弟啊……哥哥没有食言,哥哥说会让你和你的婉柔永远在一起的。” “你的婉柔已经死了,那么你也该下黄泉陪她的……你们做一对鬼鸳鸯,倒也是逍遥自在的。以后,再也没人能分开你们,你们将永生永世都在一起” “为……为什么?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是不是?”巨大的疼痛,让本来已经疯癫的萧玄翼,得到了片刻的清醒,他瞪着眼珠子,死死的盯着萧玄睿问。 第161章 一抹孤魂 萧玄睿轻笑一声,眼底满是嘲弄与讥讽。 “是你自己蠢,怪得了本王吗?三弟,你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不该生在帝王家。既然生在帝王家,你从小见惯了肮脏手段,就不该这么愚蠢好骗……” “像你这样的垃圾,活该被人骗,被人耍。你可知道,父皇曾经说过,他真希望,他从没你这个儿子。你可知道,你的母妃是怎么怀上你的?那是你母妃,她恬不知耻,趁着父皇醉了,不要脸地爬上龙榻……你就是父皇的耻辱,是他永远都不愿提起的污点……” 萧玄翼眼里满是杀意,他咬牙切齿地嘶吼:“萧玄睿我要杀了你……” “可惜啊,你永远都没机会了。三弟啊,永别了。”萧玄睿说着,又一刀捅向萧玄翼的胸膛。 萧玄翼瞪大眼睛,双眼通红死死的盯着他。 无尽的悔恨,犹如浪潮将他整个人淹没…… 萧玄睿轻蔑地勾唇笑着,狠狠推开他的身体,匕首从他身体里拔出来,又一阵鲜血喷溅。 他抬起衣袖擦了擦脸庞上的血,再也不看萧玄翼一眼,转身便走。 砰的一声,萧玄翼的身体往后仰倒,狠狠地摔在地上。 他吃力地扭头,瞳孔扩大,死死地盯着萧玄睿渐行渐远的身影…… 嘴巴里的鲜血,犹如泉涌,突突地往外冒。 他忍不住地哭了笑,笑了哭,一双眼睛满是沧桑。 “哈哈哈……是我蠢……是我害了婉柔。” “这都是我的报应,报应……” 他仰躺在潮湿的地面,怔怔地看着鹅毛大雪从空中落下,覆盖在他身上。 朦胧的视线里,他似乎看见了婉柔在对着他笑。 她喊着他翼哥哥。 “翼哥哥,你累了吧?我来接你了……我们一家人永远再不分开好不好?” “翼哥哥,这辈子能遇见你,是婉柔的幸运。婉柔不后悔嫁给你,不后悔为你生孩子。” “这五年的幸福时光,就是偷来的。我没有任何遗憾……我们走吧,我们回家……” 她朝着他伸手,萧玄翼忍不住嚎啕大哭:“婉柔……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我跟你走,从此以后,我们两个再也不分离。再也没人能将我们分开……” 他颤抖着胳膊伸过去,眼底露出释然的微笑。 就这样死了也好,死了他就能见到婉柔了。筷書閣 死了,他就真的解脱了。 萧玄翼低声呢喃着:“婉柔,我来找你了……你别走太快,记得要等一等我。等到了奈何桥,也别喝孟婆汤,若是还有来世,我还要娶你为妻……” “下一世,或许我们就能过着幸福平凡的生活了。我一定会好好爱你,好好保护你和我们的孩子。” “婉柔,我爱你……萧玄翼,永远都爱着宋婉柔!” 不知不觉间,他的气息渐渐变得微弱。 大雪纷纷覆盖在他的脸上,遮盖住了他的面容……萧玄翼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在这个大雪磅礴的雪天,又增添了一抹孤魂! 萧玄睿回到了马车,让一个侍卫,去看看萧玄翼断气了没有。 侍卫立即应声,跑到萧玄翼身边,伸手触摸了他的鼻息。 触手的,是一片冰凉。 “王爷,他死了。”侍卫连忙跑回去禀告。 萧玄睿眼底闪过几分暗芒:“死了好,这么蠢的人,早就该死了。” 他心里没有半分的恻隐之心,萧玄翼的死,激不起他心底的任何情感波动。 萧玄睿乘坐着马车很快便驶离了暗巷。 半盏茶的时间后,一辆马车缓缓地驶来,停在了暗巷口。 云鸾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幕,看向暗巷里面,快要被大雪覆盖的尸体。 她面色虽然苍白,那些都是皮外伤,倒是没有致命伤口,经过路神医的一番治疗,已然没有大碍。 为了避免家人担心,云鸾是在附近客栈,让路神医给她包扎伤口换了衣服的,她到现在还没回云家。 她在附近的客栈,是休息了两个时辰。谁知道,这一觉醒来便收到了萧玄翼的死讯。 她扭头看向旁边坐着的路神医:“劳烦路神医去看看,他还有没有救……” 路神医挑眉,眼底满是诧异:“县主这是要救他?他可是害了将军大公子和云家军的凶手。你难道不恨他吗?他落到这个地方,完全是咎由自取……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云鸾眯眸,静静的凝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萧玄翼。 恨吗?自然是恨的,他为了一己之私,与萧玄睿狼狈为奸,害得她父亲惨死,害得九万云家军死无葬身之地…… 虽然他不是主谋,却也是帮凶。 他落到这个地步,确实很可怜,但是就这么让他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他? 他得活着,除了承受失去至亲至爱的痛苦外,他也必须要收到良心的谴责,为那些惨死的忠魂赎罪。 云鸾一字一顿回道:“有时候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况且,一个人的仇恨,可以毁了一个人,也可以让一个人重生。萧玄翼如果不死,他就是对付萧玄睿最锋利的一把武器。” 萧廷宴抬起眼帘,看向路神医:“去吧。” 路神医颔首应了,提着药箱下了马车,王坤跟在他身后,朝着暗巷最尽头而去。 萧廷宴扭头,看着脸色惨白的云鸾:“你身体伤处太多,还是要多休息。这种事情,你吩咐黑羽卫去做就可以了。” 云鸾缓缓摇头,她眼底掠过几分寒芒。 “不亲眼看一看,我不放心。若是他还有救,待会麻烦王爷,弄一个与他身形差不多的尸体过来。” 萧廷宴不置可否的点头,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后,王坤跑了过来,掀开车帘。 “县主,王爷,萧玄翼还有一口气,幸亏我们赶来的及时,若是再晚一步,恐怕就无法救回他的命了。睿王还真是狠啊,朝着他左边的胸口捅了两刀,路神医说,萧玄翼是个命大的人,他的心脏居然长在了右边。若不是如此,萧玄翼心脏被捅了两刀,早就断气了……” 第162章 生死大劫 云鸾轻叹一口气,倒是没说什么话。 萧廷宴抿着薄唇,嘲弄一笑。 “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老天要开眼了……” “萧玄翼经历这一次的生死大劫,他肯定是恨极了萧玄睿。这把利剑,若是磨砺得足够锋利,将会是我们的一大助力……” “让黑羽卫将他抬到附近的一所别院去,这几日就让路神医守在那里,替他疗伤……” 王坤领命而去,黑羽卫当即便将萧玄翼的身体抬走,隐入了大雪中。没过多久,黑羽卫抬回了一个与之面容身形都差不多的尸体,放在了暗巷尽头。 萧玄翼的死讯,很快便传扬了出去。 宋徽听到这个消息,沉默了好半晌,他终究叹息一声,让宋城派人,将那具尸体收敛下葬。 宋城通红着眼睛,亲自抬起尸体,为其换衣整理遗容。谁知道,他却发现,这具尸体不是萧玄翼的。 他心里满是惊诧,黑羽卫突然现身,低声回禀:“宋公子,县主让属下留话,萧玄翼已经被她救走。从此以后,这个世上,再没萧玄翼……” 宋城心情极其复杂地点了点头。 姐夫居然没死……他心里其实是高兴的,如果姐姐在天有灵,她应该也希望姐夫能够好好地活下去。 —— 临到傍晚时分,云鸾回了将军府。她刚刚下了马车,刘氏便搀扶住了她的胳膊,通红着眼睛问。 “鸾儿,你没事吧?我听说,你受了二十个杀威棒,又滚了钉板。他们都说,你浑身都是血……差点就死了。” 一想到此,她心里犹如针扎般地疼着。 她上下打量着云鸾,却看见她整齐干净的衣衫,没有半分血迹与狼狈。 刘氏不禁眼眸满是疑惑。 云鸾勾唇,冲着刘氏一笑,轻声安抚:“母亲,我没事……一切都解决了,你别担心。” 刘氏心疼的,抬起手来抚摸着她额头那红肿的痕迹。 “你这个傻孩子,独自一人,承担那些,我怎能不担心?你这身上,肯定有很多的伤吧?走,赶紧回你屋里,好好的去养伤去……” 她拉着云鸾,态度无比强硬的,要让她回鸾凤阁休息。云鸾却是缓缓摇头,目光看向厅堂那边的灵堂。 “母亲,我想去陪陪父亲去……” “我哪里都不想去,唯有待在父亲身边,我才觉得安心……” 刘氏再也忍不住,鼻子一酸,晶莹的泪珠当即就从眼角,缓缓滑落。 “鸾儿……你父亲没了,他再也回不来了。” 刘氏积攒了一天的悲伤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的土崩瓦解。 她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心痛如刀割。少年时丧父,中年丧父,丧子。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要再失去多少亲人。 云鸾心疼得要命,红着眼睛轻声哄着,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不哭,不哭,母亲以后你还有我,还有二哥,小五。” 刘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着哭着,竟不知何时昏了过去。 云鸾吓了一跳,连忙让人请大夫,与言嬷嬷一起,将刘氏扶回了后院。 云鸾亲自给刘氏脱鞋,褪下她的衣衫……她一摸刘氏的额头,温度滚烫。 她的眼皮颤了颤,抬头看向言嬷嬷:“母亲什么时候染了风寒?” 言嬷嬷抬手擦了擦眼泪:“夫人从四小姐出发去边境那一日就病了,这几天她一直都躺在床上……一到晚上就开始反复发热。不知道让大夫看了多少次,可这病情就是没有好转。” “前天早上,听到将军和大公子的噩耗,夫人当时便吐了血。自吐血醒后,她便一直强撑着,让人准备灵堂,安排各种琐事……夫人收到噩耗消息,虽然没哭,可这心里,早已鲜血淋漓了。” 云鸾紧紧地握着刘氏滚烫的手掌,眼底满是担忧。 大夫过来后,为刘氏诊脉。 半刻钟后,大夫结束诊脉,云鸾领着大夫到了厅堂。 她有些着急地低声询问:“大夫,我母亲她怎么样?” 年过半百的大夫,轻轻叹息一声:“夫人这是受到严重打击,没有撑住,才导致气血紊乱,从而风寒入体,引发了炎症。这几日的反复发热,导致她肺部受损,若是不好好养着,恐怕会慢慢地危害生命。” “虽是风寒之症,却也是心病。夫人要想病情好转,需得放下心中郁结,心平静气地好好养病才是。” 言嬷嬷在一旁听了,哽咽哭着:“如今这将军府一团糟,如何能让夫人好好养病……将军和大公子,就是夫人的心结。这人都死了,如何能解开夫人的心结啊。” 大夫满眼都是无奈:“这老朽也是没法子……老朽医术有限,目前只能保守治疗。夫人若是调整不好心态,这病,肯定不会痊愈的……” 言嬷嬷揪着云鸾的衣袖,撕心裂肺地哭着:“小姐,这可怎么办啊?” “嬷嬷,你别慌,母亲这一辈子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她不会被轻易击垮的。我相信,她一定会挺过来的……”云鸾压住心里的慌乱,一字一顿安抚言嬷嬷。 言嬷嬷看着她如此镇定,原本忐忑不安的情绪,也跟着稳定下来,她抬起衣袖擦着眼角的泪水。 “对,对,夫人什么事情没经历过,这次她也一定能熬过来的。一定会的……” 云鸾让言嬷嬷随着大夫去抓药,熬药。 等到药熬好了,云鸾扶起刘氏,亲自喂她喝药。 刘氏陷入昏迷,没有醒来。云鸾捏着汤勺,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将药汁喂入她的嘴里。 喂多少,刘氏吐多少。 言嬷嬷急得不行:“这可怎么办啊?药喝不进去,这病如何能好?” 云鸾的额头,不禁冒出一层汗水。 刘氏喝不进去药水,她也着急…… 眼看着她这体温降不下去,她心里犹如火烧般难受。 下一刻,她拿起汤碗,倒入自己的嘴里。 言嬷嬷目瞪口呆地看着云鸾:“四小姐……” 云鸾放下汤碗,嘴对嘴……喂着刘氏总算喝下了一些汤药。 第163章 世态炎凉 言嬷嬷的眼睛,肿胀得厉害,怔愣地看着四小姐,这一刻她才恍然意识到,从前只会闯祸,惹将军夫人生气的四小姐,终于长大了。 刚刚压制住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她捏着帕子,抖着肩膀,哽咽啜泣着。 一碗汤药喂下来,云鸾全身的衣服几乎都湿了……衣服贴着伤口粘着很难受。 稍微动一动,那疼痛就犹如火烧般,席卷而来。 身上的一些伤口,也隐隐有崩裂之势。 云鸾的脸色,渐渐地白了几分。 她让言嬷嬷扶着刘氏,重新躺在了床榻上,她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言嬷嬷看着她的脸色不对劲,有些担忧地询问。 “四小姐,你这脸色惨白惨白的……你没事吧?” 云鸾撑着精神,冲着言嬷嬷摇了摇头:“我没事……嬷嬷,麻烦你留在这里,寸步不离地照顾母亲。半个时辰后,你看看她的热有没有退……在这期间,你可以将帕子打湿,敷在她的额头,为她降降温。” “如果半个时辰后,高烧还没退,你立即让人通知我。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半个时辰后,若是还没下降,她就让人去请路神医过来。 言嬷嬷点了点头,连忙应了。 云鸾全身有些绵软无力的,缓缓站起身来,她刚刚往前走了两步,眼前便涌过几分眩晕。 她踉跄后退一步,险些跌倒在床榻上。 言嬷嬷连忙搀扶住了她的胳膊:“四小姐……” 云鸾摇了摇头,紧紧地咬着唇瓣,利用痛感让自己变得清醒几分。 “你好好照顾我母亲。我去灵堂那边看看……” 言嬷嬷欲言又止:“四小姐,灵堂那边有三小姐和大少奶奶看着呢,你还是去鸾凤阁休息一下吧。你身上的伤,要好好养一养的。” 由于离得近,她能清楚地闻到,有丝丝缕缕的血腥味,从四小姐的身上传来。 四小姐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而已,怎么能这样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呢。 言嬷嬷想要多叮嘱几句,可云鸾已然转身走出了内室。 她看着四小姐离去的身影,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她坐在床边,握着刘氏的手掌:“夫人啊,你可要挺住,要不然四小姐她该怎么办啊。四小姐真的很像夫人,你年轻的时候。好像无论遇见什么事都能咬牙扛过来,无论再大的狂风暴雨,好像都压不垮那挺直的脊梁……” 云家的男儿,死的死,残的残。五少爷才不过十多岁,三小姐又是个撑不起事情,鲁莽粗暴的性子。 夫人如今又病了,大少奶奶陷入悲伤中无法自拔,二少奶奶又怀着身孕,一心扑在二公子身上。如今这个家,不知不觉,似乎只能靠着四小姐,这瘦弱的肩膀扛着了。 —— 云鸾刚刚走出厅堂,迎面便看见管家神色慌乱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她不由得微微蹙眉,抬脚出了厅堂。 “云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四小姐,夫人呢,她在哪里?我刚刚去厨房,让人准备晚膳,谁知道厨房的厨子和婆子,全都跑了。库房里存放的食物,也都被他们拿跑了。不止厨房那边乱了,各院的一些丫鬟,都卷了一些东西,偷偷跑了……如今,这府中的人,差不多都跑了一小半。”云管家急得脑门都冒着汗。 他之前不是没猜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可是这将军和大公子的丧事还没办完呢,这些没良心的下人,全都卷铺盖跑路了。 府中的很多下人,大部分都是没签卖身契的。夫人以前良善,除了家生子的卖身契,在夫人那里,其余的一些下人,都是夫人从外面雇回来的。 所以,这些雇佣回来的下人,并没有卖身契。 平日里,个个都挺忠心,做事也很尽心尽力。可这将军和大公子一出事,他们就按捺不住,全都忘恩负义地跑了。 世态炎凉,人心易变,可真是让人寒心。 云鸾示意管家稍安勿躁,如今将军府风雨飘摇人心不稳,有些人心思活跃,想要另择明主,她倒也能理解。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每个人只要涉及到自己的利益,都会有私心的。 趁着这个机会,她也能看理清楚,哪些人愿意与将军府一条心,度过现在的这个难关。 倒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云伯,逃走、偷东西的那些佣人,我会想法子处理。现在,你立即通知下去,除了言嬷嬷,留下照顾我母亲,其他各屋的下人,都去前院集合……我有话要对他们说。”云鸾已然有了几分决断,她想若是母亲知道了她的决定,也不会反对的。 云管家有些犹豫:“这事,要不要询问夫人一声?” “母亲病了,现在还在昏迷。大嫂和二嫂,现在也没心思处理这些事……这些事情,我能处理,所以还是不要打扰母亲为好……云伯,相信我,我知道该怎么做。父亲和大哥都没了,这个家不能倒,无论如何,我们也得撑住将军府的门楣,是不是?” 云管家的鼻子,不由得一酸。 他是将军府的老人,以前也曾伺候过老太爷,是云家的家生子,所以,他也算是看着云鸾长大的。 平日里,虽然有主仆之分,对四小姐却也和自己的儿女差不多。 他看着四小姐那坚韧的眼神,再没提出任何质疑,四小姐说可以,那就是可以,他相信四小姐。 云管家二话不说便转身召集那些奴仆去前院。 大概过了半刻钟,府内的所有奴仆全都聚集到了前院。 趁着这个时间,云鸾让如春给她泡了一杯茶,温热的茶水入肚,她倒舒服了几分。 她站在屋檐下,寒冷的北风,轻轻一吹,她身上的汗意缓缓地散去,身上倒也得了几分凉爽。 她轻轻的舒了口气。 她望着下面,黑压压的奴仆,所有人都带着惶恐,不安的看着云鸾。 他们纷纷屈身行礼:“四小姐……” 云鸾让那些奴仆免礼,云管家让两个小厮,抬了一个案桌和太师椅放在台阶之上。 如春扶着云鸾,落座下来。 云管家将一些死契、卖身契、雇佣契约等,厚厚的一沓放在了案桌之上。 第165章 共渡难关 云鸾这一番话落下,众人纷纷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很多人,怔愣半晌,缓缓的回过神来,皆都欣喜若狂。 四小姐的这项抉择,简直让他们喜出望外,就像是天上掉馅饼一般,这是天大的好事。 若是不想留,他们不但能拿到卖身契,居然还有银子可以领。二十两银子,几乎是他们一年的薪酬了。 那些奴仆忍不住,纷纷红了眼睛……这些年在将军府做事,其实无论是夫人还是主子们,对他们都很宽容。 其他的府邸,时不时地会发生打死奴仆的事情,可他们从未遭到虐待欺辱。 他们只要老老实实地做事,就会得到丰厚的月钱,每每到了过年时节,夫人甚至还为他们置办年货,还让他们轮休,能有时间回家陪伴家人。 他们能进入将军府,做这将军府的奴才,这是天大的运气。如今将军府风雨飘摇,大厦将倾,他们若是真的忘恩负义的走了,那还是不是人了? 有不少的奴仆,纷纷跪地,哭着哽咽道:“县主,我不想走,我在将军府做事十多年了,从未碰到过这样好的东家。若是离了将军府,到哪里再找到这样好的差事?” “是啊。将军府的主子们,都与人为善,从不打骂下人,从不苛待我们。如今将军府有难,我们若是就这样走了,我们还是人吗?” “反正我不走,我愿意留下,与将军府共渡难关。” “我也不走,我要永远都留在将军府。” “我也是,即使将军府不给我工钱,我也要留下。” 云管家看着那些红着眼睛哭泣的下人,他忍不住抬手,擦了擦眼角。 云鸾也是没想到,这番恩威并施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大部分的奴才都表示,不愿离去。 当然,也有小部分的人,低着头没有吭声。 她也不怪那些想要离去的人,毕竟人各有志,缘分到了,那就好聚好散吧。 云鸾嘱咐云管家,让他将去留奴仆分别登记造册,按照她说的补偿条件,进行安抚他们。 云管家这会儿,是真的佩服四小姐,一番恩威并施的行为,不但干净利落地剔除了那些心怀不轨的奴仆,更是将那些愿意留下的奴仆与将军府拧成了一股麻绳。 将军府如今,最是乱不得。筷書閣 也决不能在这时候垮了,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团结一心,一致对外,好好地维护住百年帅府门楣。 虽然将军和大公子不在了,可帅府门楣不能倒! 云鸾将这些事丢给云管家处理,她歇了歇,便入了灵堂跪着。灵堂布置好后,理应会来人祭拜,可这天色都快黑暗下来了,却没有一个人前来祭拜。 大嫂跪在云傅清的棺木前,整个人就像是失了魂,一动不动,一句话不说,别人和她说什么,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云鸾刚要上前,想要让大嫂去休息一下,谁知大嫂身边伺候的丫鬟丝儿,红着眼睛从外面跑进来。 她冲到大嫂的面前,看见云鸾也在这里,她立即哽咽声音说道:“县主,大少奶奶,忠勇侯府来人了……” 丝儿这话说得很是含糊,忠勇侯府来人了,却不是来祭拜? 大嫂陡然回神,抬头看向丝儿:“来的是谁?” 丝儿有些犹豫地回了句:“是……是侯夫人……她说,让大少奶奶出去,她有话要说……” 云鸾抿唇,眼底闪过几分晦暗,既是来了,却不过府,更别提来祭拜…… 忠勇侯府是什么意思,再是显而易见了。 这是要和将军府划清界限,连表面的平和,都不愿维系了。 前世这时候,侯夫人也是这样,到了将军府门口,却不入府祭拜,逼着大嫂和离,与将军府划清关系。 虽然云鸾洗清了父亲的清白,也保住了将军府其他人,可现在凡是聪明一点的,谁不知道,将军府是彻底的得罪了睿王。 人都知道,如不出意外,睿王会是未来的储君,未来的帝王。在这时候,凡是入朝为官的,没人愿意为了一个即将倾覆的将军府,而得罪如日中天的睿王。 忠勇侯府做出这样的选择,倒是没有什么稀奇的。 世态炎凉,不过如此。 大嫂的脸色当即便白了:“母亲这是什么意思?为何不入府祭拜?为何还要让我出去?” 丝儿摇了摇头,多余的话,她也不敢说。 她瞧着四小姐,那阴沉的脸色,心里有些害怕。 云鸾俯身,将大嫂搀扶起来:“大嫂,既然侯夫人要请你出去说话,那你就去吧。没关系的,无论大嫂如何选择,将军府的人都不会怪你……” 大嫂脸色难看地抬头看向云鸾:“小四,你说这话,是在剜我的心吗?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将军府……” 云鸾看着大嫂那红肿的眼眶,她心底漫起几分内疚。 其实,私心里她是希望大嫂不要重蹈覆辙,如果大嫂能看开点,离开将军府,凭着忠勇侯府的门第,她应该也能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家。 想着大嫂前世,为了将军府落到那个凄惨的下场,她的心就揪成一团。 她连忙低头回道:“大嫂,是小四说错话了,你别生气。” 大嫂眼眶通红,看了眼云鸾,她一言不发地随着丝儿离去,前往府外。 忠勇侯夫人坐在马车内,她穿着一袭锦衣华服,头戴金钗,气质雍容华贵,看她这身装束,全然不像是来祭拜死者亡灵的。 这副盛妆,倒像是来参加喜宴的。 她白嫩的手掌,挑着车帘,眉眼上眺凝着将军府的牌匾。 她嘴角勾起几分嘲弄的笑,低声呢喃:“刘无双……没想到你也有今日?以前,从来都是我羡慕你的份儿,如今你死了丈夫,死了儿子,呵,你可再也比不上我的福气了。” “镇国将军云傅清,再是姿容绝艳的一个人,到最后还不是惨遭横死,魂归黄泉?命啊,这都是命……” 想她年轻时,还曾仰慕过云傅清,当时为了和刘无双争夺云傅清的青睐,她还曾做过傻事。 第170章 一见倾心 她比一般男子,都能隐忍…… 心里的痛,身体的痛,每一刻都能将她折磨得死去活来,可她却咬牙忍着,死命的撑着那股清醒,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撑着不堪一击的将军府。 越和云鸾相处,他越清晰地了解到,她身上有一种其他女子没有的独特魅力。 萧廷宴是第一个来祭拜的,整个将军府空荡荡的,仿佛在无情的嘲笑着,这就是一代忠城,耗尽世世代代子孙的骨血,保家卫国到最后的悲凉。 他随着云鸾,入了灵堂。 祭拜结束,他抬头望着空旷,寂寥的灵堂。 他沙哑着声音问:“没人来祭拜吗?” 想云傅清,忠君为国,征战沙场多年,守卫南储臣民几十载,如今他以这种惨烈的方式牺牲,那些朝臣,却因为忌惮睿王,全都犹如鹌鹑一样,不敢出头祭拜。 一个个就像是缩头乌龟,将人性的自私凉薄,诠释得淋漓尽致。 当真是可悲,可叹,可笑啊! 云鸾眼底掠过几分嘲弄:“可能都怕得罪睿王吧……” 萧廷宴欲言又止,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云鸾,到最后却发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嫂此时已然调整了状态,她微微俯身,向萧廷宴道谢:“刚刚谢谢王爷相助,替我惩处了我那恶毒的继母……” “若非有王爷,恐怕我那父亲,还要在将军府继续闹下去。” 萧廷宴摆了摆手:“云大嫂不必客气,我们都是一家人,理应相互帮衬。”httpδ:/m.kuAisugg.nět 一家人?大嫂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萧廷宴…… 云倾也满脸惊骇抬头。 云鸾有些怔愣,她下意识地想要扯萧廷宴的衣袖,让他暂时不要把赐婚的事情,告知家人。 谁知,萧廷宴似乎没看到她的暗示,他倒是不卑不亢地回道:“哦,恐怕云大嫂你还不知道……鸾儿刚去边境没多久,本王便向皇上求了赐婚圣旨。现在,鸾儿她是本王的未婚妻,未来的宴王妃。” 这一个讯息,犹如平地惊雷,炸得大嫂和云倾目瞪口呆。 赐婚?鸾儿? 小四什么时候和宴王这么亲密了? 她们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她们不可置信地看着萧廷宴,而后齐齐扭头看向云鸾。 “小四,这是真的吗?” “小四,你什么时候和宴王有了交集?居然还得了赐婚?” 云鸾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 她有些懊恼,淡淡地瞥了眼萧廷宴。 萧廷宴一脸迷惘,怔愣地看向云鸾:“怎么了吗?你刚刚是向本王暗示,先瞒住我们婚约的意思?” 云鸾凝着他一脸无措的脸庞,有片刻的恍惚,难道她刚刚的暗示,他没猜到其中的意思? 算了,看在他不知道的份上,她原谅他了! 她轻舒一口气,看向大嫂和云倾解释:“这件事,说来话长。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 谁知,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萧廷宴打断。 “其实,赐婚这件事,是本王瞒着鸾儿向皇上求的。本王之前和她并无多少交集,不过在五年前,偶尔一次机会,本王见了鸾儿一面,从此便对她一见倾心。” “本王一直都在等她长大,今年她已是十六岁,也是到了该议亲的时候。为了防止,有人截胡,所以本王就先下手为强,瞒着鸾儿求了赐婚圣旨。这件事,鸾儿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她也是不知情的。但是圣旨已下,她就算不愿意,也不能抗旨……” 大嫂皱紧眉头,一脸狐疑地看着萧廷宴。 云倾受惊不小,无法压制激动的内心,她拉着云鸾衣袖出了灵堂,走到一个拐角的地方。 “小四,你可真是半点消息,都不透给我们啊。我真的要被你给吓死了……怎么就那么突然,就被赐婚,要成为宴王妃了呢?” “宴王他……他应该足足比你大十岁吧?相差这么大,你们之间肯定有很大的代沟啊。他也太霸道了,求赐婚,都不告诉你一声的吗?” 云倾忍不住斥了萧廷宴一通,云鸾无奈的听着,不发一言,这件事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第171章 不尊长辈 云鸾的脸颊,不由得一红。 她有些懊恼的瞪了眼云倾:“三姐,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她怎么不知道,她这个三姐,居然会这么不正经? 这话……是一个姑娘家能说的吗? 再说,她和萧廷宴只是合作关系而已,就算是以后成婚,他们也不可能会有肌肤之亲的。 等到时机合适,她是要和离的。 反正她从没打算,要嫁人的。 云倾看着小四生气了,她吐了吐舌头,不敢再招惹她,跑得比兔子还快,钻进了灵堂里。 云鸾无奈扶额,不由得有些迁怒萧廷宴。 她总觉得这家伙,是故意向大嫂和三姐透露他们赐婚的消息…… 等到萧廷宴从灵堂里出来,便看见云鸾用一种幽深的目光看着他。 他的心里漫上几分心虚,不敢看云鸾的眼睛。 他握拳,抵在薄唇上低声咳嗽几声。 “天色黑了,气温下降了,这会儿感觉到好冷。” 云鸾走过去,看着他身上披着的厚实大氅。 “穿那么多,你居然还觉得冷?” “鸾儿你知道的,本王身体素来很弱。”萧廷宴扯唇,轻声一笑。 云鸾握了握拳头,手掌的骨头被她攥得咯吱咯吱响。 “是吗?” 萧廷宴不由得,感到头皮一阵酥麻。 “是……是……时辰不早了,本王就先……先回去了。” “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直接让黑羽卫通知本王即可。” 云鸾扯了扯唇,皮笑肉不笑地点头。 “好啊,那我送王爷上马车。你身体柔弱,估计上马车,都有点费劲……” 萧廷宴的额头,不禁冒出一层冷汗。 “不,不用了。有下人伺候……” “下人伺候的,哪有我这个未婚妻体贴啊。走吧,让我这个未来王妃送你……”云鸾抬手,搀扶住了他的胳膊。 两个人挨得很近,缓缓地朝着门口走去。 萧廷宴小心翼翼地扭头看向云鸾:“你生气了?” 云鸾摇头:“我不生气。” 萧廷宴忍不住软了声音:“本王错了……” 第172章 放低姿态 萧廷宴清浅一笑,抿唇不语,只淡淡地扫了楚瀛一眼。 那眸光,意味深长,透着淡淡的肃杀之气。 楚瀛捻了捻有些薄茧的拇指,敛回幽深的眸光,扭头看向萧玄睿。 “王爷,这件事你确实存在了一些过失,太平县主到底是你皇叔未来的王妃,你理应喊一声皇婶的……否则,这事若是让言官闹到陛下那里去,王爷也是站不住脚的。” 萧玄睿没想到,楚瀛居然没抵抗住萧廷宴的威压,反而倒戈,逼迫他低头?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楚瀛:“你居然向着他说话?你是哪边的?” 楚瀛的眼底,没有半分慌乱。 他眯眼,勾唇淡笑着:“王爷你说,属下是哪边的?王爷,你可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这百姓,可都在旁边看着呢。” “贵妃娘娘是什么意思,王爷最是清楚。莫要为了一时意气,因小失大。王爷,你该明白,孰轻孰重。” 萧玄睿呼吸一窒,他扭头看向道路两边,站着的一些身穿素白衣衫的百姓,经此一事,很多百姓看着他这位贤王的目光,都开始渐渐发生了一些改变。 百姓中也有不少的聪明人,虽然他推了萧玄翼和赵赟替他挡了这次灾祸。可那掩埋的真相,真的能令所有人都信服吗? 母妃说得没错,如果失了民心,他即使再得父皇爱护,想要爬上那个高位,恐怕也是痴心妄想。 萧玄睿充斥在心口的怒意,在这一刻,彻底的烟消云散。他不是蠢人,自然比谁都清楚这其中的利弊。 他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积攒的民意,正在一点点地消亡。 这一切,都是拜云鸾所赐。 如果,他不趁着现在这个时机,好好地笼络民心,维护自己的贤名,恐怕总有一天他会无法得到百姓的爱戴与拥护。 思及此,萧玄睿哪里还能继续强硬态度下去。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狠狠地咬了咬后槽牙,他下了马车,走到萧廷宴与云鸾面前。 他尽量放低了姿态,微微躬身低头。 “皇叔息怒,刚刚是本王失了礼数……皇婶,还望你不要介怀……” 一句皇婶,算是彻底将萧玄睿高高在上的骄傲与尊贵,统统都粉碎殆尽。 云鸾的目光,冷冷的凝着萧玄睿。 “我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成了你的皇婶……” “呵,真像是一个笑话。” 萧玄睿的身形微微一僵,他咬牙忍着羞辱,缓缓的抬头。扯唇冲着云鸾一笑。 “世事难料啊。想当初,皇婶还时时跟随在本王身后……” 萧廷宴眼底掠过几分寒意,他当即便打断萧玄睿的话:“往事不可追,大侄子还是要往前看的好。曾经她眼光不太好,错把鱼目当珍珠,把垃圾当宝贝……好在她幡然悔悟,发现自己错得离谱,及时回头是岸了。” 萧玄睿被气得,几乎快要吐血。 这是在明晃晃地骂他是鱼目,是垃圾吗? 即使再懊恼,他也不得不忍着恼意,扯着唇淡淡笑着,假装听不懂萧廷宴对他的咒骂与侮辱。 云倾正在灵堂上跪着,突然听到有人说睿王来了,正在站在门口,她满心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 腾的一下子站起身来,握着皮鞭,就要往外冲去。 大嫂见了,连忙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三妹,你这是要去干什么?” 云倾眼眸猩红,咬牙切齿地看向大嫂:“我要去杀了那个萧玄睿,为父兄报仇……” “萧玄翼该死,这个萧玄睿也是幕后罪魁祸首……最该死的人就是他。我要杀了他,唯有杀了他,才能解了我的心头之恨。” 大嫂紧紧地攥着她的胳膊不松手:“三妹,你冷静一下……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陛下也已经惩治了凶手,萧玄翼也已经死了。如今,在天下人的面前,我们不能动睿王……否则,若是他将军府,被碰了一根头发,圣上震怒,可不是我们能承担得起的。” 云倾眼底满是不甘与怨恨:“即使震怒又如何?大不了,我杀了睿王,再让那皇帝老儿,杀我偿命就是……” “我才不怕死,只要能报仇,我现在死了又何妨?大嫂,你莫要劝我,我比谁都清楚,我现在在做什么。” 她狠狠的甩开大嫂的胳膊,头也不回地跑出了灵堂,朝着大门口而去。 大嫂满面愁容,急得不行,当即便下人,赶紧去通知云鸾,阻拦云倾。 下人自然没有云倾跑得快,小厮还没跑到大门口,云倾已然握着皮鞭,狠狠地朝着萧玄睿抽了过去。 萧玄睿当即便感受到了,一股劲风,朝着他面门砸来。 他蹙眉,闪身一躲避开。 敛然转身,看向偷袭他的人。 云倾满面怒意,第一个鞭子抽了空,她当即调整状态,第二个鞭子又狠狠地砸了过来。 萧玄睿目光闪烁,眼底漫过几分晦暗的笑。 如果他不闪躲,受了这个鞭子,那么他现在所处的局势,是不是会成功逆转? 顷刻间,他已然下了决定。 他双手负在背后,立在那里不动,似笑非笑地凝着云倾甩过来的第二个鞭子。 只要这一鞭子,落在他身上,那么他此行的目的就能达成。 云鸾见了,眉峰微动,想也不想地趋步上前,一把拽住了云倾甩过来的皮鞭。 皮鞭很长,尾部无意间甩到了她的脸上。 萧廷宴连忙下了马车,眼底闪过几分急切,蹙眉看向云鸾的眉眼。 眉梢处赫然出现了一条刺目的红印。 萧玄睿眼底闪过惊诧,不可置信的看向云鸾,他怎么都没想到,她居然会帮他挡了这个鞭子。 云倾的脸色煞白,不可思议地瞪着云鸾:“小四,你疯了吗?萧玄睿他可是我们的仇人,你怎么能替他挡鞭子?” 云鸾狠狠地扯落云倾手里的鞭子,将皮鞭扔了出去。 她冷声打断:“三姐,慎言……” 云倾的心,猛然一抖。 萧玄睿当即便叹息一声,眼底满是无奈与伤感。 “此次来,本王是为了替三弟负荆请罪的。三弟虽然畏罪自杀了,但是本王身为他的哥哥,理应替弟弟承担一些罪责。” 第173章 负荆请罪 “镇国将军和云大公子死得实在是太冤枉,那九万云家军更是死得凄惨。这么大一笔债,可不能因为三弟死了,就能一笔勾销的。” “同是皇家人,不管本王有没有错,本王都得放下王爷的架子,来为镇国将军守灵,以告将军亡魂……告慰九万云家军在天之灵。云三小姐伤心过度,迁怒于本王,本王没有任何怨言……既然是来负荆请罪的,就该有一个请罪的态度……” 他说着,竟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撩开衣袍屈膝跪在将军府门口。 “云三小姐有气,有怨,有恨,尽管向本王发泄。本王绝不会生气,更不会有半句怨言。” 云倾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萧玄睿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 “你……” 云鸾皱眉,紧紧地握着云倾的手,她低声呢喃:“三姐,你冷静一下,不要被他给利用了。他现在巴不得,我们把气出在他身上,他素来以贤王自居。这番行为,就是故意在招揽失去的那些民心……” “我们不能被他利用……” 云倾一怔,她先前竟是没有想到这些问题,更没有想过,萧玄睿一个王爷,为何会穿了丧服,以这样低的姿态,出现在将军府门口。 这无疑,是做给天下百姓看的,他就是想用苦肉计,让百姓知道,在这件事中,他也是无辜的,他也是一个受害者。 只要她今日,打伤了萧玄睿,百姓们对他的偏见,肯定会慢慢消弭。 人们素来,都是同情弱者的。 他们不能让萧玄睿成为被人同情的弱者。 云鸾的一番提醒,让云倾恍悟过来,她有些无措地扭头看向云鸾。 “小四,我……” 当她看见,云鸾眼角的那一抹红痕时,她眼底满是愧疚。 她一时冲动,居然伤了小四。 她的声音当即便哑了:“小四,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云鸾神色讳莫如深,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云倾。 她知道,三姐是太过愤怒,所以才失了分寸,失了理智,差点酿成大错。这次因为有她在,及时阻止了三姐,可若是下次,她不在三姐身边呢? 第174章 一代贤王 “为了能够安抚将军亡灵,即使让我去扶棺,让我亲自抬着将军的棺椁下葬,我也义不容辞。比起镇国将军,为南储付出的那些牺牲,我做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萧廷宴嘴角,勾着嘲讽的笑意。 “睿王真不愧是一代贤王……本王都觉得有些佩服你了。不过,希望睿王大话不要说得太早啊,距离镇国将军下葬,还有三天,希望王爷能说到做到,真的能在这门口跪三天三夜,为镇国将军守灵才是。” 三天三夜跪在这门口,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姑且不说,这膝盖下的地有多坚硬,单就是这风雪交加,变化无常的天气,恐怕都够萧玄睿煎熬的了。 当然除了身体的煎熬,他还要承受住来自臣民的目光审视……以及皇上的震怒与责问。 那位,一旦知晓萧玄睿居然放下了皇子架子,去给一个臣子守灵,估计能被气死。 萧玄睿这一跪,恐怕那些不敢露面过来祭拜的臣子,统统都得过府祭拜。 人家尊贵的王爷之躯,都来给镇国将军守灵,更别提他们这些官员了。到时候,谁不来,谁就会成为百姓们口中讨伐的对象。 萧玄睿舌尖抵了抵腮帮,心里恼得不行,他怎会听不出萧廷宴声音里的嘲讽与提醒呢。 “多谢皇叔提醒,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我不会食言的。自然会说到做到……” 萧廷宴以一位长辈的态度,轻轻地拍了拍萧玄睿的肩膀:“既然大侄子你如此贤德,要为镇国将军守灵,本王自然不会拖你后腿。这样吧,本王留下两个黑羽卫在你身边,你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他们去做。” 萧玄睿的面色一僵,萧廷宴留下的黑羽卫,哪里是帮他的,分明是监视他的意思。 接下来这几天,但凡他想偷懒,估计都没机会。 萧玄睿攥着拳头,心里恨得不行。 “多谢皇叔了。” 萧廷宴轻笑着摇头:“侄子不必客气,我们都是一家人。你这个做侄子的,都能为将军府尽心尽力了,我这做叔叔的,身为四小姐的未婚夫,自然也不能落下了。” 萧玄睿仰头,嗤然笑了笑,他算是看明白了,他这皇叔是想借着他,将他和云鸾的赐婚之事,昭告天下吗? “……皇叔也要为镇国将军守灵?” “你这个无关紧要的人,都要为镇国将军守灵了,那本王自然也不能输给你。你跪在这门口守灵,那本王就去陪未来宴王妃,到灵堂去守灵吧……”萧廷宴眉眼弥漫着愉悦,心情说不出的舒爽。 他刚刚还在发愁,该找什么借口留下来呢,没想到萧玄睿倒是无意中,帮了他这个忙。 他说罢,再不看萧玄睿难看的脸色一眼,缓缓地起身,弹了弹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施施然转身进入将军府。 萧廷宴刚走,那些百姓犹如炸开了锅般,纷纷窃窃私语。 “你们刚刚听到宴王说什么了吗?我怎么好像听见他说,他是太平县主的未婚夫?” “是,我也听见了……” “我有一个朋友在宴王府做事,我这里有些内幕消息。” “什么内幕消息?” “听说,宴王早就向皇上求了赐婚圣旨。” “啊,赐婚圣旨?宴王与太平县主的?” “哦……怪不得,宴王频频出现在将军府呢,我之前还在想,宴王与将军府到底有什么交集呢。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真是没想到,宴王居然会求娶太平县主。” “谁说不是,曾经太平县主追着睿王不放,如今一转眼,这县主就成了未来宴王妃。倒不知道,这睿王会不会恼得吐血呢?” “是啊,他不珍惜的人,自有别人当宝贝似的捧着。” 后面的讨论,似乎是越来越偏。从萧廷宴与云鸾的赐婚,到云鸾幡然醒悟,回头是岸与萧廷宴修成正果……https:/ 再到萧玄睿瞎了眼,看不到云鸾的好,痛失所爱。然后,他为了挽回云鸾的心,不惜厚着脸皮跪在将军府门口,祈求云鸾的回头。 总之,事情越传越离谱,不过半刻钟,已然在京都城掀起轩然大波。 本来萧玄睿是为了收复民心,向百姓显示出他的贤德之名,他才跪在将军府门口为镇国将军守灵的…… 可现在,随着萧廷宴与云鸾的赐婚消息传出,再到宴王入府也为镇国将军守灵……这俨然像是两个男人,为了取得一个女人的青睐,正在进行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当消息传到楚瀛耳边时,楚瀛的眉头不由得微蹙。 他眼底闪过几分诧异,着实没想到,流言已经歪曲到了这种地步……这是他之前没有预料到的。 萧玄睿这会儿膝盖疼的厉害,随着夜色来临,那北风也是猛烈地朝着他身上吹着。 他身上虽然披了一个厚实的大氅,可架不住这温度越来越低……他冻得身子都忍不住地开始颤栗。 本来他身上就有伤,还有一些潜藏的毒素没有清除干净,他的脸色渐渐地泛白几分。 如果真的跪在这里三天三夜的不起身,恐怕他的一条命都得交代在这里了。 —— 云鸾拉着云倾的胳膊,回了灵堂。 除了大嫂,她让其他人都退出灵堂。 云鸾松开云倾,看了眼父亲的棺椁……她率先屈膝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 云倾的身子一抖,她跟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小四……三姐真的错了,你别生气了……” 云鸾抬起头来,神色平静地扭头看向云倾:“三姐,我没生气。有些话,我想和你谈谈……” 这句话刚落下,她便忍不住低声咳嗽了几声。 她的脸颊泛白,满眼都是红血丝。 大嫂看了一眼,眼底满是心疼,她偏过头去,没有打扰云鸾。 在她看来,云倾今天的行为,真的很不妥。 如今的将军府,再不能和从前相比。 她们这些妇孺,稍微走错一步,可能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云倾若是再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会被外人利用。 云倾吸着鼻子:“你说,小四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第177章 一个孕妇 云鸾却不以为意,反而笑着安慰如春:“傻丫头,哭什么,不过是一些皮外伤罢了。” 如春一边伺候着她脱掉衣服,进入浴桶洗漱,一边哭着道。 “小姐,这得多疼啊。这后背的肉,几乎都烂了……还有你身上这一个个血洞,滚钉板的时候,肯定很疼很疼吧。” 她虽然没亲眼看见,单是想一想,都觉得窒息。 小姐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罢了,她如何能承受这样残忍的酷刑?小姐到底是怎么咬牙撑过来的啊…… 如春不敢再往下想,越想,她越觉得心疼。 云鸾靠在浴桶里,拿了一个帕子,替如春擦着眼泪:“好了,一切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没事吗?只要护住你们,脱离危险,让我承受多大的苦痛,我都能熬过来。” —— 云鸾沐浴之后,如春便为她上了一次药,她爬在柔软的床榻上,闭目休憩。 药膏微凉,涂抹到伤口后,倒是很快起了效用,一阵灼热之后,那些疼痛便渐渐的消退。 路神医给的药,自然是不俗的。 今天她挨了那么多的刑罚,若不是路神医给了她护住心脉的药丸,若不是路神医及时为她诊治,恐怕她早就无法行动自如了。 估计,半条命都得搭在今天了。 归根结底,她最应该感谢的,除了萧廷宴还是萧廷宴。 他就像是她在绝望深渊中,攀附住的救命青藤。没有他,她实在不敢想象,她到底该怎么撑下来。 不知不觉间,云鸾的意识渐渐陷入浑浊,进入了梦乡。 她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她梦见了满身是血的父亲,父亲将她抱入怀里,温柔地哄着。kuAiδugg “鸾儿乖,不哭……” 父亲一直都重复着这句话,她的眼泪流下一滴,父亲便给她擦掉一滴。 云鸾紧紧地攥着父亲的衣袖,求着他别离开,别走。 父亲用一种怜惜的目光看着她,不停地哀声叹息。 突然画面一转,无数的箭羽朝着他们射来。 父亲将她抱在怀里,替她阻挡了那密集如雨的箭…… “不,父亲。” “父亲,你别走。别离开鸾儿,鸾儿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箭羽,射在父亲身上。 很多的血,从父亲的嘴里喷涌而出。 她哭得歇斯底里,心痛如刀绞。 “啊……父亲……” “小姐,醒醒……”如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焦急与担忧。 下一刻,云鸾敛然睁开了眼眸。 如春红着眼睛捏着帕子,给她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小姐,醒了就好,没事了啊。” 云鸾眸光迷惘地看着如春:“如春,我刚刚做梦,又梦到了父亲……” 如春的鼻子一酸,哽咽哭着应道:“小姐……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将军若是在天有灵,肯定也不希望,你一直都活在痛苦中。” 云鸾躺在那里,眸光呆滞地望着帐顶。 梦里的一切,是那么的真实,震撼着她的心…… 一日不替父亲报仇,恐怕她一日都不会放下心魔。 如春端了米粥过来,低声询问:“小姐,睡了那么久,你肯定饿了吧?你先喝点米粥垫垫肚子吧。” 云鸾沙哑着声音问:“现在什么时间了?” “小姐,现在是辰时……外面有人,陆陆续续地来祭拜将军和大公子了。”如春扶着云鸾起身,捏着勺子,喂她喝粥。 云鸾撑起身子,眸光微颤。 “睿王还一直跪在外面?” “一直都跪着,听说卯时的时候,感染了风寒,差点昏了过去。后来,睿王府的人派了太医过来,为睿王做了诊治。睿王喝了一些汤药,情况又有好转了……如今,外面的百姓,说什么的都有。”如春如实回道。 “哦?百姓们都说什么了?” “有的说,睿王贤德,不惜抛下王爷身份,为将军守灵,堪称仁义的典范。有不少百姓,都称颂睿王深明大义,极为看重忠诚良将,很是爱戴忠臣。不过,也有些人说,睿王此番行为是在忏悔,是为了挽回小姐你的心,与宴王在进行抗衡。” 云鸾挑眉:“为了挽回我的心,这话从何说起?” 她还不知道,萧廷宴在暗中故意引导了风向,在一定程度上,是摧毁了萧玄睿的部分盘算,为此萧玄睿是差点被气昏,而不是因为风寒差点昏迷的。 “昨晚,关于小姐你和宴王的赐婚,不知怎么回事,已经传扬得京都人尽皆知了。很多人都说,睿王的这番行为,是为了忏悔,为了挽回小姐你的心。想要将你从宴王手里夺回……” 云鸾眼底满是诧异,怔愣好一会儿。 如果她猜得不错的话,恐怕赐婚这件事,是萧廷宴让人故意传扬出去的…… 难道,他将赐婚之事说出来,就是为了击破萧玄睿博取贤德之名的盘算? 这个法子,倒也是能有一些效果,但是效果应该不是很明显,明明他有更好的法子可以用,但他偏偏利用了赐婚圣旨! 云鸾百思不得其解,萧廷宴真正的意图。 她将一碗米粥喝完,缓和了一会儿,身上渐渐地有了力气。 她下了床榻,让如春伺候着,刚刚穿好衣服。云管家便从外面疾步走进来:“小姐,你醒了吗?” 云鸾抬眼看着他眼底的焦灼:“出什么事了?” 云管家有些踌躇:“外面来了一个孕妇,正在闹事……” 云鸾眼底掠过几分诧异:“孕妇?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孕妇敢来我们将军府闹事的?具体什么情况?” 云管家摇头:“老奴也不知道,她口口声声说,要让将军府负责,她还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将军府的……若是将军府不接她入府,她便一头撞死在门口。” “现在门外,围观了好多百姓。老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宴王他刚刚离开了将军府,夫人到现在还没醒……” 云鸾蹙眉,二话不说便带着云管家朝着大门口走去。 大门口那里,闹哄哄一片。熙熙攘攘的,到处都是人。 远远地,云鸾便看到,人群之中跪着一个身穿白色丧服,肚子高高凸起的女子。 第178章 花魁秦汐 女子长相清秀,皮肤白皙瓜子脸,一身素布麻衣裹身,倒是添了几分楚楚动人之态。 云鸾瞧着这个女子,隐隐觉得有些眼熟,她的眸光微闪,刹那间想起了这个女子的身份。 秦汐,京都城暗花苑的花魁! 暗花苑是一处只卖艺不卖身的名苑,京都城那些附庸风雅的很多男子,时常光顾。 而秦汐,才貌双全,一手琵琶弹奏,整个南储无人能及,被很多名贵闺秀追捧,奉其为名师大家。 云鸾怎么都想不到,秦汐居然会怀孕了,而且还和将军府有关联? 她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慢慢地走近。 云管家推开挡在前面的人,四周的百姓顿时静寂下来。 他们看见是云鸾,态度很是恭敬地纷纷向云鸾招呼。 “县主来了。” “县主……” 秦汐的眸光微闪,她抬头朝着云鸾看过来。 而后,她连忙匍匐跪地,向云鸾磕头。 “民女秦汐拜见太平县主……” 云鸾扭头,看了眼管家,让他搀扶这个名叫秦汐的女子起身。 谁知,云管家刚刚走到秦汐面前,秦汐便咬着唇瓣,躲避管家的触碰。 她一双眼眸,楚楚可怜地看着云鸾,眼眶里满是晶莹的泪光。 “县主,如果你不答应,让我入将军府,我今天就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跪死在这里……” “我知道,将军府如今多事之秋,我不该在这时候找过来,给将军府增添麻烦。可是,我这肚子,眼看着马上快要生了,我不能再等了……” 萧玄睿此刻,还在门口跪着,他眸光闪过,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 他理了理宽大的衣袖,悠悠然说了句。 “秦姑娘,将军府素来宽厚良善,你这肚子里的孩子,若真的是将军府的,太平县主不会不让你进门的。你就如实告知县主即可,想必她会为你做主的……” 萧玄睿此话一出,立即得到百姓们的附和。 “县主,这女子太可怜了,你可一定要留下她啊。” 第179章 沾花惹草 云鸾缓缓蹲下身来,握住了秦汐的胳膊,阻止她继续磕头。 “秦汐姑娘,你是一个孕妇,还是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 秦汐眼眸晶亮抬头,欣喜不已地问:“你同意让我入将军府了?” 云鸾轻笑一声,她凝着秦汐的眉眼,眼底没有泛起任何的笑意。 “秦汐姑娘,你确定你这孩子是我二哥的吗?” 秦汐敛下嘴角的笑意,微微蹙眉:“你不信我的话?” “空口无凭,你说是,就是了吗?”云鸾淡淡地反问。 秦汐哽咽着声音:“如果你不信,你可以去问问你二哥,你也可以派人,去查查我现在所住的宅院,到底是在谁的名下。县主,我没必要说谎,也没必要在这时候诬陷将军府……” “我一介弱流女子,不过是想见见我心心念念的人,不过是想寻求一个安稳的庇护所而已。大家都是女子,县主理应明白在这世道,身为女子的不易。” 云鸾嗤笑一声:“你应该早就打听清楚,我二哥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吧?试问,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我如何去问?” “不过,你放心。既然你挺着个大肚子找上门来,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我自然不会将你赶走。” 秦汐屏着呼吸,目光闪着光亮凝着云鸾。 突然,斜地里插进来一个女声,带着愤慨极其不满地斥道:“县主,你真的要让这女子入将军府?” 云鸾抬眸,看向来人。来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夫人,她穿着一身素色衣裙,鬓发间斜斜地插了一根银簪。 一双眼睛泛红无比,眼底闪烁着怒意,咬牙切齿地瞪了眼秦汐。 “这女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说什么,她与二公子情投意合,不过是因为家室不配,才被生生拆散?县主,难道你二哥,当真是辜负了我女儿?” 这位夫人不是别人,正是她二嫂的母亲,户部尚书夫人。 云鸾恭敬无比地福了福身:“陈夫人……你先息怒。这件事我会好好查一查的……” 陈夫人眼底含着怒意,斥了一声:“今日这事,无论如何将军府都得给我们陈家一个交代。好好的跑出来一个孕妇,说是怀了云枫的孩子……什么事情都不是空穴来风……” “我女儿断然不能受这个委屈,我这就将我女儿领回家去,让她与云枫和离,你们迎这个女子入府就是……” 陈夫人说着,便要跨入府内,去找二嫂。 云鸾见此,连忙阻拦住了陈夫人的去路,她低声解释:“陈夫人,我二哥是什么为人,没人比我这个妹妹清楚。二哥与二嫂那才是真正的情投意合……他们两个之间那么恩爱,怎么可能再容得下旁人?” “陈夫人,你也是从小看着我二哥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品,想必你早就看得清楚明白。我云家的儿郎,断然不会沾花惹草,到处招惹风流债地。再说,我二哥和二嫂刚刚成婚没多久,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他怎么可能会偷偷养了一个外室?” 陈夫人指了指秦汐:“这人都闹到将军府门口了,还大着肚子,你让我如何相信云枫的为人?” “以前云枫没成婚时,整个京都的人,谁不知道,他时常去那些风月场所。要我说,这女人肚子里的孩子,还真有可能是他的。你们将军府里,就属云枫最风流……” 云鸾一怔,一时间倒是无法辩驳。 二哥没成婚前,确实时常进入那些风月场所,在她印象中,二哥也确实与这个秦汐有些往来。她记得以前,就听二哥谈起过秦汐,说她一手琵琶弹得很是动听悦耳。 思及此,云鸾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 陈夫人寒着一张脸,眼底满是懊恼,继续控诉着云枫。 “当初,我就不同意,让荷儿嫁给云枫……谁知,她就像是鬼迷了心窍一样,非要嫁。如今倒好,云枫不止断了一条手臂,还昏迷不醒……现在,又跑出来一个外室。呵……别说我势力,就现在这种情况,说什么我也得让荷儿与云枫和离。我的女儿那么好,做什么要受这委屈?” 陈夫人推开云鸾,头也不回地便闯进了将军府。 她也没去灵堂祭拜,直接去了二嫂所住的院子。 云鸾眼看着,事情要闹大,她让管家先控制住秦汐,她带人追着陈夫人而去。 —— 绰月阁。 二嫂将云枫搀扶起来,半靠在床榻边,她小心翼翼地捏着勺子,一点点喂云枫喝汤药。 褐色的药汁,顺着云枫的嘴角,缓缓的流淌出来。 二嫂连忙捏着帕子,擦拭掉溢出的药汁。 一碗汤药,她足足喂了半刻钟才结束。 额头冒出一些汗珠,她抬起衣袖擦了擦,让丫鬟扶着云枫躺下。筷書閣 她将空碗,放在旁边的案桌,慢慢地站起身来,刚刚想活动一下手脚,岂知肚子那里,突然传来一阵隐痛。 二嫂的脸色,不由得一白。 她连忙停住动作,轻轻地抚摸着肚腹。 丫鬟小芬看到她的脸色不对,连忙走过来,搀扶住了她的胳膊:“大少夫人,你没事吧?” 二嫂的眉头微微一皱:“我肚子有些疼……可能是刚刚坐得太久了……” 小芬吓坏了,连忙慌乱道:“这可怎么办啊?奴婢刚才就说,让奴婢喂二公子喝药,少夫人你偏偏要自己喂。这要是动了胎气,夫人要是知道了,非得打死奴婢的。” 二嫂让小芬扶着,躺在了躺椅上,稍微歇了歇。 那股隐痛,倒是渐渐的消散了。 她让小芬去煎一些安胎药来,小芬不敢耽搁,连忙跑出了正屋,谁知道她刚刚跑出来,迎面便看见陈夫人怒气冲冲地从外面闯进来。 小芬连忙向陈夫人行礼:“陈夫人,你来了?是来看二少夫人的吗?” “荷儿在哪里?” 小芬指了指屋内。 陈夫人二话不说便冲了进去,二嫂看见突然闯进来的陈夫人,她眼底满是惊诧。 “娘,你怎么来了?” 陈夫人看着自己女儿,那一脸憔悴的神色,她满眼都是心疼。 她疾步走到二嫂面前,握住了她的手:“荷儿,可真是苦了你了。你脸色这么难看,是哪里不舒服吗?” 第180章 肚子好疼 二嫂连忙摇头解释:“娘,我没事,就是刚刚喂云枫喝药,有些累着了。我休息一下就好了,你别担心……” 提到云枫,陈夫人刚刚压下去的怒意,又忍不住腾腾往上升。 她扭头看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云枫。 当她的眼睛,触及到云枫包扎的那条胳膊时,她紧紧地攥住了二嫂的手。 “荷儿,你听娘的,立即与云枫和离吧。娘这就带你回家……他不但断了一条胳膊,现在又昏迷不醒,将军府现在除了他,再没其他的男丁。将军府这次是彻底的塌了,你继续留在这里,不会有好日子过的,你跟娘回家……” 她说着,便要拽起二嫂,让二嫂跟她走。 二嫂的脸色一变,她连忙摇头:“娘,我哪里也不去,我不想和离。夫君现在,正要人照顾的时候,我怎么能离开他?” “我既已嫁给他为妻,就是云家妇,是生是死,我都是云家的人。将军府如今风雨飘摇,夫君正是陷入低谷之际,我为何能抛下他离去?不,我不走。”她连忙挣脱掉陈夫人的手,一脸决绝。 从她嫁给云枫开始,进入将军府的大门,她就曾经想过,有一天她会面临什么困境。 将门之家,哪一个热血男儿,不是去上战场,用军功巩固家族荣耀的? 这次公爹与大哥都死了,她该庆幸,云枫捡了一条命回来。她比谁都感激上天,留了她夫君一条命。 只要夫君不死,只要将军府不倒,他们就还有未来。无论未来,要历经多少挫折荆棘,她都无怨无悔。 陈夫人的鼻子一酸,看着自己的女儿还是如此执迷不悟,她忍不住的哽咽哭出声来:“我可怜的女儿,娘也不想逼你啊。可……你知不知道,云枫他背着你在外面养了一个外室啊?” “那个外室,她都挺着个大肚子,找到将军府来了。一旦她那个孩子生下来,以后你在这府里,该如何自处啊?云枫几乎是半个废人了,你又没有孩子,难道你的下半辈子,就真的要毁在云枫身上吗?” 二嫂一怔,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陈夫人。 “娘,你……你说什么?什么外室?什么大着肚子的女人?” 陈夫人捏着帕子,擦了擦眼泪,忍着心底愤慨的情绪,低声回道:“将军府来了一个怀了孕的女人,我听那些百姓说,这女子是暗花苑的花魁秦汐。她口口声声说,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云枫的,说是云枫有一次醉酒,与她共度春宵一夜。” “后来她怀孕,云枫便为她赎身,买了一套宅子给她住。云枫告诉她,等她生下孩子,便将这件事告知将军与夫人。谁知道,将军府遭此大劫,她担心云枫,这才找上门来。女儿,我看那秦汐对云枫情真意切得很,根本不像是作假……” 二嫂的脸色,陡然惨白起来。 她的眼眸微颤,怔愣好一会儿都缓不过神来。 她低声呢喃:“不……不可能的,夫君他不会背叛于我的。这肯定是假的……” 陈夫人紧紧的抓着她的手,声嘶力竭地低吼:“这人都找上门上来了,如何能是假的?将军府如今,跌入低谷,旁人躲都来不及呢。若非这女子,对云枫情深义重,她如何敢趟上将军府这趟浑水?” “女儿,我看你就是被云枫素日的花言巧语给蒙骗了。他就是一个道貌岸然,薄情寡义的人渣。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偷偷瞒着我们所有人,与秦楼楚馆的风尘女子暗度陈仓。我当初,就=不赞同你嫁给云枫,偏偏你鬼迷了心窍般,非要嫁给他……” 二嫂陡然站起身来,脸色苍白得毫无一丝血色。 “不,我不信,我不信夫君会背叛我。娘,你肯定是在骗我……” 陈夫人懊恼无比,她眼底满是悲痛:“荷儿,我可是你亲娘啊,你是我十月怀胎,拼了命生下的命根子,我怎么可能故意撒谎骗你?” “荷儿,你别再执迷不悟了啊。云枫这个畜生,他就是背叛了你……与别的女子暗度陈仓了。天杀的混账,他还不如死在那什么黑风峡谷,与他父兄一起去了呢。”kuAiδugg 陈夫人恼得,控制不住冲上床榻,抬手便要朝着云枫的脸庞打去,二嫂吓了一跳,连忙趋步上前,挡住了陈夫人,替云枫挨了那一巴掌。 啪的一声,巴掌狠狠地落在二嫂的脸上,二嫂被打得跌到床榻上…… 云鸾疾步从外面冲进来,便看见陈夫人打了二嫂这一幕。 她的脸色一沉,疾步上前,一把推开陈夫人。 “陈夫人,你这是干什么?” 陈夫人没想到,女儿会挡在前面,她踉跄后退几步,哽咽大哭:“荷儿,到了这个地步,你居然还护着这混账……你,你真是要气死我啊?” 她气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栗发抖。 丫鬟小芬立即上前,搀扶住了陈夫人,寻了个座位,让她坐下消气。 “夫人,你别激动……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的。” 二嫂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云鸾的手掌:“小四,你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你二哥,他没有背叛我,没有其他的外室,没有喜欢上其他的女人。” 云鸾看着二嫂那憔悴不堪的面容,她心疼至极,她连忙低声安抚道:“二嫂,你别着急,事情的真相如何,我会一一查明的。二哥是什么样的人,你该比谁都清楚……” 二嫂连忙附和着点头:“对,我信你二哥,我信他……” 云鸾轻轻抚摸了二嫂红肿的脸颊一下:“二嫂,你疼不疼?我让人拿些消肿的药膏来,给你涂抹一下吧。” 二嫂摇头,刚要说不用,谁知她的肚子,却在这时,传来一阵阵坠疼。 她的脸色一变,忍不住的呻吟出声:“啊,我……我肚子好疼……” 云鸾的脸色,当即变了。 她往下一看,二嫂的衣裙那里,隐隐沁出鲜艳的血来。 云鸾的瞳孔一颤,她竭力压制住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来……来人,赶紧请大夫过来。快点……” 第181章 转危为安 小芬身子一抖,连忙应声,朝着外面跑去。 陈夫人惊得六神无主,慌乱跑过来,哭着喊二嫂的名字:“荷儿,你……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流血了?” 二嫂怀孕的事情,唯有将军府的人知道,所以陈夫人并不知道女儿怀孕的事情。 云鸾绷着嘴角,冷冷地回了句:“我二嫂怀孕了,孩子才堪堪一个多月。如今她受了刺激,动了胎气,你能别继续再闹下去了吗?否则,二嫂肯定会出事的。” 陈夫人吓得腿都软了,扑通一声跌跪在地。 云鸾扶着二嫂,到了旁边的软塌躺着。 二嫂捂着肚子,痛苦地喊着疼…… 她一双眼睛漫上晶莹的泪光,侧身怔愣地看着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云枫。 “夫……夫君,我好疼啊。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要没了吗?你……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啊?” 屋内乱成一片,人仰马翻。 云鸾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施救,她心急如焚…… 她紧紧地握着二嫂的手,忍不住哽咽劝道:“二嫂,你要撑住,没事的。我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的,二哥他肯定会醒过来的,你别怕,小四会保护好你的。” 二嫂目光移动,缓缓地落在云鸾的脸上。 她扯出一抹笑意,冲着云鸾勾唇。 “小四……无论如何,你都要保住我肚子里的孩子。他不止是我和夫君的血肉,更是我们将军府所有人的希望与寄托……” “将军府……不……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人了。” 云鸾眼眶的泪水,险些夺眶而出,她死死咬着唇瓣,压制那汹涌的泪意,她吞声忍泪低声呢喃。 “嗯,二嫂……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和孩子出事的。” “你先冷静一下,别激动……我们一起努力,留下这个孩子。” 二嫂眼底绽放着坚韧,她咬牙点头:“嗯,我会努力的,我不会再激动的。” 她开始努力地压制情绪,大口大口地吸气吐气。 陈夫人膝行着扑过来,云鸾让陈夫人先照看着二嫂,她则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跑去。 谁知,刚刚冲到屋外,她便看见萧廷宴带着路神医随着小芬,急匆匆地赶过来。 云鸾的双腿一软,心头紧绷的一根线,刹那间陡然断了。 她的眼前一晃,整个人直直地朝着前面倒去…… 萧廷宴的脸色一变,他疾步奔过来,将她揽入了怀里。 云鸾哆嗦着,紧紧地攥着他的袖笼:“二嫂,快去救二嫂。二嫂和孩子,不能出事……” 萧廷宴看着她绝望无助的模样,眼底满是疼惜,他扭头便吩咐路神医,赶紧进去搭救二少夫人。筷書閣 路神医二话不说,挎着医药箱,急匆匆地跑了进去。 萧廷宴紧紧地抱着云鸾那颤抖且冰冷至极的身体,他宽厚的手掌,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一字一句柔声安抚着。 “别怕,别担心,没事的。只要人还有一口气,以路神医的医术,定然能起死回生。” 云鸾原本失焦的眸光,因为萧廷宴的声音,一点点的回笼。 她整个人紧紧地靠在他怀里,小脸贴在他胸膛,抖着身体很久都没说话。 没人能明白,她刚刚的恐惧与绝望。 她真的无法再忍受,她的任何一个亲人出事,离她而去了。如果二嫂和孩子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真的要撑不下去的。 她抖着声音,小脸埋在萧廷宴的怀里,一遍遍地对他说着谢谢。 萧廷宴一直都很温柔地回着:“没事,有我在。” 云鸾就这么靠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渐渐地,她颤抖的身子恢复了平静。 一股北风,轻轻吹拂而过。 萧廷宴拢了拢大氅,将她瘦弱的身子包裹在温暖的怀里。 她冰冷的身体,也在一点点地回暖复苏。 两个人站在院中,不知道站了多久。 直到小芬面带欣喜地从屋内跑出来:“四小姐,二少夫人没事了……路神医真乃神医也,二少夫人和孩子都转危为安了。” 像二嫂这样的情况,怀孕还不足三个月,便动了胎气,引发了流血的症状,若是普通大夫过来,恐怕早已无力回天。 云鸾没想到,萧廷宴会及时带路神医赶过来。 她松了口气,慢慢地抬头看向他温润的眉眼。 “……” 她还没来得及问,萧廷宴早就洞悉了她的疑惑,他抬手替她整理着鬓间的乱发,勾唇笑着解释。 “早上的时候,本王无意间听说,你母亲病倒的消息。虽然言嬷嬷说,你母亲高烧已退,可这病情却反复好几日了。思及此,本王便回了王府,亲自带了路神医过来。” “谁知,在门口居然看见一个大肚子的女人。留守在这里的黑羽卫,当即便向本王解释了来龙去脉。本王一猜,你二嫂听说这件事,可能会动胎气。所以就往这里赶来了……所幸,一切还来得及。” 云鸾的眼睛微红,目光流转着微光,怔怔地凝着萧廷宴。 “谢谢你……” 谢谢他的及时出现,谢谢他总是在她绝望彷徨的时候,及时出现,救她出无望深渊。 萧廷宴叹息一声,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她嫣红的眼角。 “不必与本王客气……我们是合作伙伴啊,本来就该守望相助的。” “进去看看你二嫂吧,门口的事情也要好好处理了。” 云鸾抿着唇角点头,她退出他的怀抱,缓缓转身朝着屋内而去。 萧廷宴跟随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云鸾莫名地,觉得很是安心,这一刻,仿佛她面临再大的困难与坎坷,只要有他在,她就不必有后顾之忧了。 进了屋内,二嫂的情况已然趋于稳定。 路神医收了手里的银针,合拢上药箱。 “二少夫人的情况,我已经稳住了,虽然动了胎气,孩子却是无碍。不过,要在未来的几天,好好的卧床休养,万万不可再激动,再动了胎气。” “我待会开一张方子,一日三餐得按时服用。不可操劳,更不可在动气……” 陈夫人在一旁,连忙应声:“好,好,一切都听神医的嘱咐。我会好好的守在她身边,照顾她的。” 二嫂有些慌乱地看向陈夫人,她以为母亲还想接她回陈家,她气的眼角发红:“娘,我不跟你回陈家,我不要离开夫君。就算是死,我也得死在将军府……” 第183章 来势汹汹 这次差点害得二嫂,一尸两命。 这笔账,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抵消了。 敢动她的家人,简直活腻歪了。 云鸾重新回到了大门口,秦汐依旧跪在那里,挺直腰背,满眼决绝。 她看到云鸾过来,连忙哭着哀求:“县主,你做好决定了吗?如果你不同意我入府,我就跪在这里不起。二公子昏迷不醒,我就跪在这里,一直陪着二公子……” 云鸾淡淡地抿唇,亲自上前搀扶起秦汐:“秦汐姑娘,对我二哥可真是情深一片。将军府如今风雨飘摇,外人躲还来不及,你却勇往直前,可见你对我二哥的感情是真的。既然如此,我也不忍心,将你拒之门外……” “看着你肚子里的孩子,想必快要生了吧?这样吧,我就安排你到母亲的院子里养胎……到时候你生下孩子后,我再让你见我二哥。二哥昏迷,身上有病气,为了防止意外,你还是暂时不要见他为好。” 秦汐眼底闪过几分诧异,她以为,她还要再使用有些苦肉计,云鸾才会允她入府。 那个二少夫人陈咏荷得知她的事情,肯定会伤心痛苦,生不如死,闹得将军府鸡犬不宁。 谁知道,这么长时间,院内居然一点事情都没有,陈夫人进去后,也没了动静。 云鸾居然还这么爽快的答应,让她入府? 这一切,都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怔愣了半晌,方才缓过神来,她佯装满是感激地喜极而泣:“县主同意我入府了?真是太好了……县主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云鸾态度很是温和:“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谈什么大恩大德?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侄子,是我们云家的骨血。这都是我该做的。云管家,替秦汐姑娘安排住处,务必要照顾好她和肚子里的孩子……” 云管家也没想到,小姐居然就这么同意这个云府入府了,他虽然惊诧,倒也立即应了云鸾的吩咐。 当即便派了两个丫鬟,搀扶着秦汐,进入将军府,前往后院而去。 门口看热闹的百姓,纷纷赞叹云鸾纯良宽厚。将军府的行事作风,还是一如既往的宽和仁义。 萧玄睿跪在门口,听着那些百姓的议论声音,不由得慢慢变了脸色……计划明明一开始算计得很好,本以为这样一颗石子,投入将军府,可以彻底搅得将军府混乱无比。 谁能想到,这番风波,居然被云鸾悄无声息的化解了? 楚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边。 萧玄睿握着拳头,咬牙切齿地低声呢喃:“云鸾到底是真傻,还是在装傻?难道她真信了秦汐与云枫有私情,那肚子里的孩子是她二哥的?” “还有那个二少夫人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她对云枫情根深种吗?突然得知自己的夫君,瞒着她养了外室,还有了孩子,一般情况下,她不该闹起来,搅得将军府不宁吗?” “陈夫人素来看重这个女儿,本来她的到来是恰到好处,可以将这件事彻底闹开,结果进入将军府,就这么没了声息?楚瀛,这就是你所说是一石二鸟?” 楚瀛抿着薄唇,微蹙眉头。 “王爷别急,依我看,云鸾应该是暂时稳住了陈夫人与二少夫人。若是秦汐进入将军府,再继续闹一闹,恐怕那二少夫人真的忍受不了,就要彻底爆发了。” “到时候,将军府乱起来,我们再捅出将军府的其他事情,各个击破。击垮其他的人,我就不信,云鸾还能稳住这种混乱的场面?到底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罢了,她不足为惧。”httpδ:/m.kuAisugg.nět 萧玄睿却不敢掉以轻心,他与云鸾交过手几次,总觉得她不是那么好对付。 他捏了捏眉心:“你别忘了,云鸾的身边,还有一个萧廷宴呢。本王之前,让你派人,去往北地,将宴王赐婚的事情,通知给铭月郡主,你通知了吗?” 楚瀛缓缓颔首,一双眼眸深邃晦暗。 “这会儿,估计铭月郡主已然收到了消息。不日,就该出发,到达京都。” 萧玄睿的心情,这才得了几分畅快。 他扬起眉眼,轻声一笑。 “呵,新欢旧爱,本王倒要看看,萧廷宴他该怎么应对。” “将军府风雨飘摇,如今不过是一个空壳罢了,只要本王各个击破,彻底的摧毁这外壳,将军府过不了多久,就会彻底的覆灭,不复存在。” 他的目的,先是铲除云傅清云慎,再击垮将军府其余的人,到时候将军府垮了,军中那些依附将军府的将士,将会归于他的囊中。 他现在虽然在朝中,拥有大半朝臣助力,可军中他却没有任何军心,没有任何的助力。 此番,彻底击垮将军府,收服军心,他势在必得! 二嫂和陈夫人得知,云鸾允了秦汐入府,她们没有进行任何的表态。 小芬有些不忿:“四小姐怎么就同意让那云府入府了呢?她不是说,要给二少夫人一个公道的吗?” 二嫂冷了脸色,看着小芬斥道:“小四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我既然说了,相信小四,我就尊重她的一切安排。以后这样的质疑,不许你再在我面前提起。不管小四做什么,我都会给予她最大的宽容与信任……” 小芬哪敢反驳,喏喏低声认错。 陈夫人看着女儿这般相信云鸾,她心里的那点不满,也荡然无存。云家的这位四小姐,是个有主意,她之所以会允许那个孕妇入府,肯定是有她的用意。 她们静候就是,不能在这时候去添乱了。 —— 这一日,因为睿王与宴王的表态,京都很多的臣子,纷纷前来将军府祭拜吊唁。 不管是虚情还是假意,云鸾照盘全收。 她昨日的英勇事迹,一战成名,京都的很多人,都对这位将军府幺女充满好奇。 所以,由她这位县主接待前来祭拜吊唁的宾客,没人提出任何的异议…… 很多人都是带着好奇之心前来。 当然,在这其中自然也免不了一些刁难与羞辱。 右相赵崇在傍晚时分前来吊唁,当他看见萧玄睿脸色苍白,依旧跪在门口时,他眼底满是恼怒。 他甩了甩衣袖,让人立即请将军府能主事的人出来。 那副阵仗,来势汹汹。 赵崇摆的架子很足,身后更是跟了不少,与他交好的朝臣。他们纷纷站在门口,指责将军府如此对待睿王,是为对皇亲贵胄的蔑视与侵犯。 萧玄睿低着头,一言不发,装得一脸委屈和无奈……他利用这个局势,得到了不少百姓的同情与怜悯。 “外祖父,这都是本王自愿的……三弟做了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害了那么多无辜的将士牺牲,身为哥哥,本王自然是要赎罪的。此番,本王抛下王爷的身份,是真心实意为镇国将军乃至九万云家军守灵的……” 第184章 扭曲事实 赵崇痛心疾首,无比疼惜地看着萧玄睿:“睿儿啊,你这样做自然是无可厚非,你向来仁义宽厚,臣自然知道你的一片苦心。可是,将军府的人,却不能这么理所当然,任由你在这里跪着,而不管不问。凡是守灵祭祀人员,将军府的人就该为你单独设立白棚,铺垫蒲团……” “他们这样漠视你一国王爷,这不是在打皇家,在打圣上的脸面吗?臣早上过来的时候,陛下已然动怒……如今,你都在这里跪上一天一夜了,风寒交加,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萧玄翼惹出的灾祸,将军府的人,凭什么将怒火迁怒到睿儿你的身上?恐怕,他们这不是要迁怒睿儿你,而是在心里怪责陛下吧……” 赵崇这番话,不可谓不重,直接上升到了皇帝那里。 四周站着的臣子,纷纷低声附和。 他们都是睿王一脉,都以右相赵崇马首是瞻,赵崇这次是打的什么主意,他们如何不知? 右相与睿王这番操作,无非是想在百姓中败坏将军府的名声,以此提升睿王与赵家的威望罢了。 人群里有一些赵崇安插的人,故意在引导风向,诱导百姓。 “右相大人说得对啊,将军府的人这是公然在藐视皇家啊……睿王也太好说话了吧,镇国将军与云家军的死,责任又不在睿王,将军府的人,迁怒于睿王,这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恐怕还真像右相大人说的,不是在迁怒睿王,而是对皇上心怀不满吧?” “皇上已经处罚了萧玄翼,萧玄翼也畏罪自杀了,陛下为此失去了一个儿子,也算是大公无私,匡扶正义了。这件事都尘埃落定了,将军府的人还想怎么样?难道,真想再逼死睿王,让陛下将儿子都杀光吗?” “嘘,这样的话可不能说出口,免得惹祸上身。我听说啊,陛下听说萧玄翼死了,今日都病了,一直卧床不起。” “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啊,陛下也是血肉之躯,怎能不难过呢。” “将军府真不该再得寸进尺,逼迫睿王太甚啊……” “就是,就是……案件既然已然审理清楚,真不该还揪着不放……” 萧玄睿低着头,听着那些百姓的窃窃私语,他眼底漫过几分晦暗的笑意。 赵崇叹息一声,作势要搀扶萧玄睿起身:“睿儿,起来吧,将军府这么无礼对你,想必你就算在这里跪死,他们也不会领你的情。” “陛下如今病了,你身为皇子,理应入宫侍疾……忠义之臣要安抚,可孝道你也不能丢啊。”筷書閣 萧玄睿跪了一天一夜,这几乎是他身体的极限了。 他本来也没打算再继续跪下去,否则,他的一条命可就要交代到这里了。现在,外祖父给他铺了一个台阶,他自然要顺势而下的。 皇上病了,要入宫侍疾,这就是最好的台阶。 萧玄睿抬头,满脸担忧地看着赵崇:“外祖父,父皇的病情严重吗?儿臣真是不孝,居然现在才得知这件事……” 赵崇拍了拍他的手背:“现在得知也来得及……赶紧入宫看望陛下吧。陛下也心疼你,你在这跪了一天一夜,对镇国将军的诚意也是足够了……” 萧玄睿眼睛泛红,缓缓点头,他腿脚发软的,靠在赵崇的身上,缓缓地站起身来。 “若非父皇病了,本王还是要继续跪下去的。也罢,等镇国将军下葬的时候,本王再来送丧吧。” 或许是跪地太久,他的双腿疼痛如针刺,刚刚站立,便又要跌倒在地。 楚瀛连忙上前,帮衬着赵崇,这才稳住了萧玄睿的身形。 周围的百姓看着,睿王承受了这样大的苦楚,纷纷感慨睿王不负贤德之名…… 一时间,睿王的名声,在不知不觉中又拔高了不少。这番苦肉计,倒是没白做。 目的达到了,萧玄睿自然不会再留下来继续受苦。 楚瀛扶着他,刚要爬上马车时,萧廷宴双手背在后面,从府内施施然跨步而出。 “皇侄,这是要走吗?也对,这样的苦楚,岂非是你一个王爷能够承受的?你走了,将军府的人也能轻松了。毕竟,你是王爷,你想做什么,旁人再觉得不妥,也无法阻止你的。” “不过,刚刚右相大人的话,明显有些误导行为,本王作为太平县主的未婚夫,是有责任向大家解释一些,具体的情况。” 萧玄睿的身子一僵,缓缓的转身看向萧廷宴。 “皇叔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廷宴看都没看他一眼,当即便喊了云管家过来。 “云管家,你向大家解释一下,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别让人逮着一个机会,故意往将军府头上扣帽子。将军府似乎,从来都没有不敬皇家,不敬皇上吧?” 云管家的眼眶,当即便红了。 他匍匐跪地,情真意切地徐徐道来:“昨日睿王来到将军府门口,二话不说便跪在门前,说是要赎罪,要为将军守灵。我们四小姐虽然当时没说什么,事后可是命令老奴,来劝王爷,让他回去……” “王爷如此金尊玉贵之身,怎能为将军守灵,怎能如此糟蹋自己呢?老奴来过来劝王爷,还让人安排了一些照应事宜,谁知道王爷看都不看老奴一眼。他身边的侍卫,还由此打了老奴一巴掌。说让老奴不要多管闲事,这是王爷在使用苦肉计,博取大众同情怜悯,拉拢民心呢。” “老奴听了,哪里敢再过问,只得装聋作哑,任由王爷跪在我们将军府门口了。他一个王爷,想要做什么,岂是我们小小将军府能够过问的?刚刚右相大人说,将军府苛待王爷,这完全是扭曲事实啊。我们想关照王爷,可王爷不让啊……” 云管家委屈至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忍不住的啕嚎大哭起来。 一时间,所有人的脸色全都变了。 这管家是真的刚啊,毫不留情的将睿王的心思,昭然若揭……一句苦肉计,一句扭曲事实,在场的人,但凡有一点认知的人,都渐渐地回过味来。 第185章 有些缺德 原来,这是睿王的苦肉计啊,这是睿王想要利用将军府,为自己博取贤名,博取同情的手段啊。 利用将军府就算了,到头来还要泼人家一盆脏水? 这事做的,貌似真的有些缺德啊。也不怪人家管家,年纪一大把,在这么多人面前委屈地嚎啕大哭了。 百姓们看着萧玄睿的目光,又渐渐的变了。 他们眼底闪过几分懊恼,他们刚刚差点就被蒙蔽了…… 还差点,误会了将军府是故意刁难睿王。 想一想,睿王可是一国王爷,一个处在风雨飘摇的将军府,如何能刁难一国王爷? 啧啧,人心不古啊。 萧玄睿与赵崇的脸色,很是难看,他们暗暗咬牙,冷冷的看着云管家,这般红口白牙,胡编乱造。 楚瀛抿着唇角,似笑非笑地凝着云管家:“云管家,你知道编造谎言,污蔑一国王爷的罪名吗?” 云管家佯装迷惘地抬头看向楚瀛:“这位公子,此话何意?老奴说的字字句句都是属实,万万不敢有半句虚言。诸位要是不信,老奴可以让王爷的侍卫出来作证。” 萧玄睿抿着唇角,扫向马车四周站着的十多个护卫。 楚瀛皱眉,只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好像是他们在胡扯,编造事实,这云管家编造得比他们更加有理有据。难道真的有侍卫,能够证明云管家所说的? 赵崇狠狠地甩了衣袖,气急败坏地指着云管家:“好啊,你就将那个侍卫找出来,本相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如此不怕死……故意抹黑他的主子。” 云管家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他挺直脊背,朝着萧玄睿的背后右侧的一个方向指去。 “就是他……是他打我的,是他说,睿王是在使用苦肉计,利用将军府博取百姓同情怜悯,拉拢民心的。”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那个侍卫身上。 那是一个大约二十多岁,面色黢黑,长得五大三粗很是粗壮的一个侍卫。 这个侍卫跟着萧玄睿的时间,也不算短,大概有两年的时间了,平日里萧玄睿出行,他都会跟在左右。 这是赵赟曾经提拔上来的,所以萧玄睿对他还是挺信任的。 萧玄睿冷冷的凝着他,一字一顿问道:“你真的打了云管家,并且说了那些话?” 他眼底带着的满是警告,与浓烈的杀意。 他以为,他这番警告,起码起到震慑效果,让这个侍卫不敢再乱说话。 谁知这个侍卫当即便站出来,挺直脊背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他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王爷,那些话确实是属下说的,属下也确实打了云管家。王爷之前与楚公子私下谈论的内容,属下无意中听到了一些。属下知晓了王爷的这些计划,自然是不想这个老奴才,阻止破坏王爷的苦肉计。” “所以属下就敲打了他一番,让他别多管闲事。王爷,属下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王爷着想……王爷的事,都是大事,属下自然会全力配合的。属下对王爷是一片赤胆忠心……” 侍卫抱拳跪下,一副忠诚为主,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的英勇无畏的模样。 萧玄睿气得,脸色铁青,他不敢置信的瞪着他。 “你……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在说什么?”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露他真正的目的与野心,帮衬着萧廷宴,将他脸面撕下来,狠狠地丢在地上碾压踩踏,这就是他所谓的赤胆忠心? 他是将自己当傻子,还是将所有人都当傻子? 赵崇气极,自然意识到,这个侍卫已然背叛了睿王,他趋步上前,抬起脚来狠狠地踹了侍卫一脚。 那个侍卫摔倒在地,捂着心口,难以置信地看着赵崇。 “右……右相大人,你为何踹属下?属下对王爷,真的是忠心耿耿,赤胆忠心啊。” 萧玄睿气得,几乎都要吐血了。 他眼前一片昏黑传来,身形摇摇欲坠,险些要昏厥过去。 楚瀛搀扶着他的胳膊,让他稍安勿躁。 周围的百姓,纷纷窃窃私语。 “睿王这苦肉计是玩砸了啊。” “睿王的心机真是好深啊,我们差点上当了。” “这个侍卫,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 赵崇脸色铁青,让人将百姓驱散…… 再这么围观下去,睿王好不容易收拢的名声,绝对会一败涂地。 千算万算,没算到,今日居然栽到这么一个小侍卫的身上? 萧廷宴的手段,果然不一般。这是早就,将人安插到睿王的眼皮子底下了啊。 第186章 七窍流血 李世听了萧玄睿的话,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他要是信了睿王的话,那才是真的傻了。 此番,他公然出卖睿王,睿王肯定恨不得,要剥了他的皮,啃食他的肉。 萧廷宴眼底弥漫着笑意,他俯身亲自搀扶起李世,嘴角噙笑。 “既然睿王如此宽厚仁义,你就跟着他回去吧。想必,他不会对你如何的……就像你说的,你也没做错,不过是说了实话而已。你对睿王一片拳拳之心,睿王是能感受到你的忠心的。” 李世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压下心底的忐忑,闷声闷气地应了声是。 看来,他难逃一死了。哎,主子的命令,他不能不听,死就死吧。 楚瀛搀扶着萧玄睿上了马车,赵崇带着人进入府邸祭拜……这一切,看似仿佛尘埃落定了。 赵崇走的时候,阴沉着一张脸,对云鸾说了一些阴阳怪气的话语,云鸾这才得知,刚刚门口发生的事情。 她没想到,萧廷宴居然悄无声息地解决了。 等到云鸾送走赵崇等人,她走到萧廷宴身边。 “那个李世,恐怕难逃一死?他是你的人?” 萧廷宴不置可否地点头。 “赵赟倒了,以萧玄睿多疑的性子,他是不可能再重用赵赟提拔上来的人。李世继续跟在萧玄睿身边,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今天的事情就是一个契机,方便他就此脱身。” 云鸾挑眉,有些诧异地看向萧廷宴:“什么意思?” 萧廷宴笑得很是神秘莫测:“等到亥时你就知道了。” —— 萧玄睿憋了一肚子火,乘坐马车离开将军府,他端坐在马车上,薄凉的目光缓缓的扫过楚瀛。 “这次,我们的计划功亏一篑,本王所受的苦,统统付诸东流。楚瀛,这口气本王咽不下去……” 楚瀛自知,这次他们是吃了个哑巴亏。 这一切的意外,都是来源于那个叫李世的侍卫。 他心底亦是泛起几分恼意:“王爷想要出气是吗?” 萧玄睿不置可否地,理了理宽大的衣袖:“找个借口,绑了他,将他丢入王府的密室。记住,不许让他死,本王要折磨的他,痛不欲生。” 楚瀛眼底闪过几分晦暗:“王爷,我怀疑此人,乃是宴王的卧底。不如,我们借此撬开此人的嘴巴,让他反咬宴王一口……” 萧玄睿握住了拳头,咬牙切齿地附和。 “如果能撬开他的口,那再好不过……” “刚刚萧廷宴,居然还想将他要回,呵……他们莫不是当本王是傻子?本王是没想到,萧廷宴居然会这么有手段,能够借着赵赟的手,将卧底安插到了本王的眼皮子底下。”httpδ:/m.kuAisugg.nět 谁知,萧玄睿的一番话刚刚落下,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动静。 “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七窍流血而死了?” “不,不知道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玄睿蹙眉,他看向楚瀛,楚瀛心底涌出一些不好的预感,他立即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远远的,他便看见几个侍卫围在一起,地上躺着一个人。 楚瀛走近去查看,这才看清楚,躺在地上七窍流血断了气的人,不是别人,就是那个李世。 他的心,缓缓一沉,连忙蹲下身来,去探他的动脉与呼吸。 萧玄睿挑开车帘,冷眼看着这一幕。 楚瀛眼底漫过几分懊恼,该死,这人居然中了剧毒死了? 他缓缓地站起身来,回到马车旁禀道:“王爷,李世中了剧毒,当场断气身亡了。” 萧玄睿啪的一下子,甩下车帘。 他一张脸庞阴沉得厉害,冷冷的看着楚瀛:“死了?中剧毒而死的?” 楚瀛缓缓点头,萧玄睿气极,他嗤然一笑:“好,真是好啊,萧廷宴的手段,可真是厉害啊。不动声色反我一军,如今又悄无声息的,除掉了这么一个隐患。本王怎么没看见,他是如何对李世下毒的?” 楚瀛:“众目睽睽之下,宴王根本没机会下毒,我也猜不出,宴王到底是什么时候出手的。” “王爷,李世的尸体,我们该如何处理?” 萧玄睿恨得牙痒痒:“真是便宜他了,还能怎么处理,让人丢去乱葬岗,喂野狗就是。” 楚瀛低垂眼帘,低声应是。 而后,吩咐两个侍卫,抬起李世的尸体,丢到乱葬岗去。 他重新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地启动,他却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但他又想不出什么异样来。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了宫门口。 他目送着萧玄睿入了宫门,消失在眼前,楚瀛突然变了脸色。 糟了,他上当了。 他终于想到,哪里不对劲了。那个李世,他很有可能是自己吞毒,而所谓的七窍流血而亡,不过是障眼法了。 李世,他极有可能是诈死。 楚瀛想到这种可能,当即便吩咐侍卫,去乱葬岗去寻找李世的尸体。 大概半个时辰后,侍卫归来,低声禀告。 “楚公子,我们翻遍了整个乱葬岗,都没见到李世的尸体。” 楚瀛恼怒至极,他握着拳头,狠狠地砸向手边的案桌。 啪嗒一声,案桌被砸得粉碎,案桌上的茶盏跌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 “我和王爷都上当了……” “宴王可真是了不得,居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将人给救走了。” “传闻当真不可信,谁说宴王体弱多病,愚昧无知的?这些,统统不过是他掩盖自身的一个假象罢了。我们……都是上了他的当。” —— 亥时,将军府后院。 黑羽卫抬了一个尸体,悄悄入内。 萧廷宴披着厚实的大氅,端坐在一处凉亭内。 凉亭四周垂落几道白色的布帘,堪堪挡住了四面八方的寒风侵袭。 凉亭中央,摆放着火盆,火盆上烧着一壶酒。褐色的陶瓷里,酒水被炭火烧得咕咕作响,隐隐有白色的酒雾,犹如袅袅炊烟飘然而上。 萧廷宴抬手,修长的手指拎起酒壶,将热酒倒入了淡青色的琉璃酒盏之中。 一时间,白色的酒雾,在淡青色的琉璃酒盏中袅袅升起……勾勒出人心内的沟壑与欲念。 萧廷宴将杯中酒,递给旁边坐着的云鸾,云鸾披着一件兔毛斗篷,白色的柔软绒毛,衬得她小脸在寒夜中,增添了几分柔媚。 第187章 假死脱身 她抬手接酒盏时,与萧廷宴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一起。 她的心不由得一颤,垂下眼帘,避开萧廷宴那灼灼望过来的目光。 “王爷深夜约我到这凉亭,所为何事?”她暗哑着声音问了句。 萧廷宴收回手臂,手指蜷缩到袖中,无意识地揉搓了一下,似乎在回味着刚刚,那肌肤相碰触产生的丝丝缕缕的心灵悸动。 他轻勾唇角,淡淡一笑,看了眼凉亭外:“抬进来吧……” 萧廷宴话语一落,便有两个黑羽卫将尸体抬入凉亭中,王坤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走近那具尸体,将药丸塞入尸体的嘴里。 云鸾挑眉,眼底满是困惑。 萧廷宴温声解释:“他就是李世……在睿王离开将军府不久,他就中了剧毒,七窍流血而死。睿王让人,将他丢入了乱葬岗。本王早就派人在那里守着了……” 云鸾眼底满是讶然,目光流转间,她似乎想通了这其中的蹊跷之处。 “死亡不是真正的死亡,尸体也不是真正的尸体……” “李世他是用假死脱身?” 萧廷宴眸光一亮,扭头看向云鸾,眼底漫过几分笑意:“阿鸾,你是真的很聪明。” “王爷这招以假死脱身的手段,非常高明。估计,萧玄睿与楚瀛,当时根本就没看破这其中的玄机。” “自然在没看破,要不然他们不会将李世的尸体,丢入乱葬岗。” 云鸾的手指,轻轻的磨蹭着杯沿:“想必,那楚瀛现在应该已经反应过来了。” 萧廷宴嗤然一笑:“可惜已经晚了。” 王坤倒了一杯热酒,灌入了李世的嘴里,他笑着附和了一句:“估计那鬼面公子,现在气得要吐血了。” 李世喝了热酒,低声咳嗽了几声,原本苍白一片死气的脸庞,陡然漫上一些红润。 王坤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部,帮他顺气。 没过多久,李世便恢复了意识,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王坤冲着他挤眉弄眼:“李世……哦不对,我应该喊你施隶,这次你可得谢谢我,是我救了你。否则,你这小子,恐怕早就死了。” 施隶……才是李世真正的名字,不过是姓名颠倒过来罢了。 他和黑翼一样,都是萧廷宴身边的左膀右臂的。不过,他与黑翼不同的是,他擅长易容,潜伏到暗处,以此来获取萧廷宴所需要的情报。 此次,他到萧玄睿身边,不过三个月,因为赵赟的倒塌,他一直在寻找机会脱身。 今日的事情,倒是给了他一个完美脱身的契机。 施隶唇角勾起,他抬手撕掉了脸上的一个假皮。 云鸾挑眉,居然是易了容?假皮后面的面容,才是他的真面目。 一张清秀儒雅的面容,展露在人前。更加神奇的人,这张假皮撕下后,他身上的那种魁梧的气势,也渐渐的产生了变化。 施隶坐起身来,盘腿运功,不过半刻,他整个人的气质,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由一个魁梧黢黑的壮汉,陡然变成了一个带有书生气息的翩翩公子。以现在他这副模样,即使站在萧玄睿的面前,恐怕萧玄睿都猜不出,此人就是之前的李世。 施隶恢复了容貌后,由盘坐改为跪地,向萧廷宴行礼。 “王爷……” “此次你在萧玄睿身边三个月,有没有什么重大的发现?”萧廷宴让他起身,指了个座位,让他坐下。 施隶气质出尘,不似一般的护卫,他没有半分扭捏,施施然落座……似有若无地瞥了眼云鸾,眼底掠过几分晦暗。 而后,他看向王坤,让王坤再给他端一杯热酒过来。 王坤有些不太乐意听他的话,他撇了撇嘴:“你怎么没长手吗?我是伺候王爷的,又不是伺候你的……” 施隶不怒反笑,意味深长地凝着王坤:“坤哥,这么久没见,你还是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王坤带了几分恼怒,瞪了他一眼,谁知萧廷宴却让他给施隶倒酒。 施隶轻笑一声,眼底满是揶揄。 “坤哥,麻烦你了。” 王坤不敢忤逆萧廷宴,只得憋着气,给施隶倒酒,端到了他的面前,施隶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他方才抬眸看向萧廷宴:“属下查探到了睿王,某些笼络朝臣的阴私手段。还有那些与他结党营私的朝臣名单……” —— 萧玄睿从皇宫出来时,已是深夜,他身体各处酸痛得厉害,靠在马里,满眼都是疲惫,心情暴躁到了极点。 第188章 不许你死 萧玄睿揉着眉心,缓缓的坐起身子。 他蹙眉,低声问了句:“谁让你上马车的?” “是……是楚公子。他可怜我的遭遇,不忍心,看我走上绝路,所以他便把我送到了王爷你的面前。” “王爷,白莲对你痴心一片啊,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你可以看看,我身上的伤痕,这都是云鸾让人虐待的……”尹白莲说着,挽起衣袖,将胳膊上的伤痕展现在萧玄睿的面前。 有的伤痕,几乎都呈现出一种紫黑的状态了,有些伤口甚至裂开了,还隐隐有化脓的痕迹。 在大殿上,她裹得严实,倒是没看出任何不妥。 如今近距离一看,那胳膊上的伤口,很是触目惊心…… 那一张绝美的脸颊,呈现出一种破碎的美感。 萧玄睿的心,不由得轻轻泛起涟漪。 他本就喜欢尹白莲,如今见她伤得这么重,自然有了几分恻隐之心。又加上,她是得到楚瀛允许,才走到他面前的。 楚瀛恐怕也知道,金銮殿上的事情,怪不得尹白莲,那不过是她的自保手段罢了。 萧玄睿想着,眼底的寒意,不由得慢慢的褪去。 “云鸾到底对你都做了什么?” “王爷,云鸾不仅对我实施酷刑,她还对我下了毒……我是迫不得已,才不得不暂时顺从于她的。王爷,我真的是被逼的,请你相信我的一片赤诚之心……”尹白莲一双眼眸,盈满晶莹的泪光。 她凄楚无比,痴痴地看着萧玄睿。 一颗颗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缓缓地流淌而下……在昏暗的灯光照耀下,增添了不少的美感。 萧玄睿伸手,替她擦了脸上滑落的泪珠。 尹白莲再也忍不住,扑入萧玄睿的怀里:“王爷……我还以为,我真的要死了,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老天可怜我,能让我再见到王爷,我已心满意足。我求见王爷,不求王爷能继续留下我,我只求能够以死谢罪……” 萧玄睿眼底掠过诧异,低头看着尹白莲:“白莲,你想干什么?” 尹白莲推开萧玄睿,她抬起衣袖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冲着他勾唇凄楚一笑。 “十年前,若不是得王爷搭救,白莲早就死了。遇见王爷,是白莲此生最大的幸运。这辈子,是白莲没福气,无法陪伴在王爷身边。” “如果有来生,白莲希望能与王爷,长相厮守,白头偕老。王爷,白莲是多么希望,能够成为你的女人,为你生儿育女啊。可惜,这个心愿终究无法达成了……” 她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匕首,狠狠地朝着自己的心窝处扎去。 萧玄睿吓了一跳,他连忙伸手挽住了尹白莲的手腕。 “白莲,你这是干什么?” “本王不许你死……” 他将匕首打落,尹白莲眼底满是惊骇,红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王……王爷,白莲死不足惜,你为何要阻止我?我真的没脸,继续留在你身边。” 萧玄睿的一颗心,彻底的柔软下来。 他紧紧地抱住尹白莲,眼底流转的全是感动。 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这般全心全意地对他。 为了他,她连命都不要了。 他如何还能怪她? 这些年,白莲用自己的美色,不知道为他收拢了多少势力,她这样豁出一切的为他,连姑娘家的清白都不在乎,难道就犯了一次小错,他还能真的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吗? 他叹息一声,低头亲了亲尹白莲的额头。 “白莲,本王信你,本王信你是被逼入绝路,才不得已顺从了云鸾,在金銮殿上指认本王。” “本来,这些年你就为本王付出了很多,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保命,本王又岂会怪你?” 尹白莲红着眼睛,泪眼朦胧地看着萧玄睿。 “王爷,你真的信我吗?你真的不怪我了?” 萧玄睿点头,勾唇低声笑了:“你对本王的心意,本王比谁都明白。本王原谅你了,所以你也别想着自杀了……” “你不必等到下辈子,再和本王厮守,这辈子,你也会有机会成为本王的女人。” 尹白莲的心头,犹如崩了一根弦,听到萧玄睿的应答,她再也承受不住,眼前一黑便彻底昏死了过去。 萧玄睿眼底满是紧张,急忙抱着尹白莲入了睿王府,让人去请大夫过来。 大概半刻钟后,大夫匆匆赶到,为尹白莲把脉。 “王爷,尹姑娘身负重伤,她体内还有残存着毒素。” 萧玄睿蹙眉,沉着一张脸问:“她可会有危险?” 大夫摇头:“毒性不算太浓烈,都是一些折磨人的毒,倒是不会危及生命。属下这就为尹姑娘解毒,她的身体还是得修养一段时间,才能慢慢痊愈……” 萧玄睿摆摆手,让大夫为尹白莲解毒。 楚瀛无声无息地出现,望着尹白莲昏迷的面容,轻轻叹息一声:“怪不得尹姑娘会当庭指证王爷,她这是被下了毒,一切都身不由己。” “尹姑娘对殿下,可真是一片痴情啊。” 萧玄睿眼底,闪过几分愧疚,他低声呢喃:“白莲她……跟了本王十年了。这十年,为本王付出了很多。” “本王不该因为她犯了这么一点错误,而要舍弃她。” 楚瀛眼底掠过几分晦暗:“王爷之后,有什么打算?你想怎么处置尹姑娘?” “暂时让她住在睿王府吧,本王对她,亦是很喜欢的。待她病情痊愈后,就让她做本王的女人吧。”萧玄睿拿了一个帕子,替尹白莲擦拭了她额头冒出的汗渍。 楚瀛眸光微眯,意味深长地说了句。 “尹姑娘容貌双绝,凡是见过她的男人,绝大多数都会为她倾倒。殿下留下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颗棋子,还是有很大的杀伤力的。” 萧玄睿听出了他话外之音,他不明所以地扭头看向楚瀛。 “此话何意?” “不知道王爷,可否认识周仝……”楚瀛唇角微勾,淡淡一笑。 萧玄睿挑眉,满眼疑惑:“大理寺卿周仝?白莲与他之间,是有什么联系吗?” 第190章 诵经超度 她以为自己能扛过去,她到底还是低估了,自己对他的情意。 他就这么没了,就这么走了。 往后余生,她举目四望,只觉得无比的孤独与寂寞。 再也没人,能笨拙地说要给她一个避风港,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了。 云鸾紧紧地攥着刘氏的手掌,她拿起那只碧绿的翡翠簪子,插入了她的鬓发上。 “母亲,我们去陪父亲去,他现在肯定是希望,你陪在他身边的……” 刘氏望着,铜镜里已然年老色衰的容颜。 她恍惚地抚摸着那碧绿的簪子,她的脑海中,影影绰绰地显现出,年轻时候的自己,戴着这碧绿簪子,笑得是何等的明媚艳丽,那一双眼眸犹如琥珀,映照着年轻时云傅清那英挺的轮廓。 他似突然拨开了云雾,回归到少年时的样子,含笑从远处走来,朝着她伸手。 “双儿,别怕,我给你一个家。从此,我就是你的避风港,我就是你的家人。” 刘氏的眼泪,控制不住的哗哗跌落。 视线顿时模糊成一片,她慢慢的回过神来,沙哑着嗓音道。 “好,我们去陪你父亲去……” 她缓缓地站起身来,眼前却不由得泛起几分眩晕,她踉跄了一下脚步,云鸾搀扶住了她的胳膊。 “女儿扶着你,以后,女儿会牢牢地握着你的手。母亲你别怕,也别慌,一切都有鸾儿。” 刘氏鼻子酸涩得厉害,眼眶通红无比,缓缓扭头看向云鸾。 “鸾儿,我的女儿是终于长大了。” “好,以后母亲就靠你庇护了。鸾儿,你是最像我的……我相信,你一定能撑起我们将军府,一定能带领将军府的人,从绝境中一点点地走出来。” 灵堂内,门窗各处都缠着白布,一片肃穆。 云倾与大嫂跪在那里,一言不发地拿着纸钱,放入火盆里。 那火红的火焰,顿时吞噬掉纸钱。 她们看见刘氏过来,纷纷起身,面带关切问道:“母亲,你怎么过来了?” 刘氏红着眼睛,走到云傅清的棺椁前。 “明日,就是你们父亲和慎儿下葬的日子了,我想在这里陪他们最后一夜……” 云倾咬着唇瓣,哽咽声音点头:“好,我们一起留下来,陪他们过完这最后一夜。” 刘氏拍了拍云倾的手背,她略带关切地问了句:“周仝那孩子,有过来祭拜你父兄吗?” 云倾眸光闪烁,立即回道:“他昨天就来了。他说,明日他也会过来,为父兄他们送葬。” “好,周仝是个好孩子,你父亲亲自为你挑的夫君,他肯定不会差的。”刘氏叹息一声:“如今,你父亲突然过世,恐怕你和周仝的婚事,得延后一段时间了。” 按照南储的风俗,父母去世,这乃是大丧,起码得守孝三年。也就说,这三年守孝,身为有孝在身的儿女,那是不能成婚的。 云倾自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她脑中闪过,昨日见到周仝,周仝对她说的那番话。 “倾儿,无论你要为将军守孝多久,我都会等你。” 思及此,她的心头流淌着淡淡的暖意。 云倾宽慰刘氏:“母亲,你别忧心。周仝他说了,无论多久,他都会等我的。我信他,他向来都是最重诺言的一个人。” 云鸾听了,淡淡挑眉。 她倒是丝毫不怀疑,这个周仝对三姐的真心,因为前世,他一直对三姐都是不离不弃的。 将军府出事,他也没有像旁人那边,避之不及,很多时候,他都是在暗中帮忙。kuAiδugg 他是一直以守护者的姿态,默默地守护着三姐。 如果三姐不是为了救萧玄睿而死,恐怕在前世,他们就修成正果了。 前世,三姐死后,她再也没有听到周仝的消息。 刘氏彻底松了口气,她含笑颔首。 现在,她什么都不祈求,只求她的这些儿女,能够平安顺遂地过完一生。 只要儿女们都好,她也就安心了。 这一夜,将军府的人几乎都没睡。 主子们没睡,那些下人自然也不敢休息,所有人几乎都熬着,睁眼到天亮。 天刚拂晓时,云淮揉着眼睛哭着,找了过来。 刘氏将他抱入怀里:“淮儿别哭,我们一起送你父兄上路。” 云淮当即便停止了哭泣,忍着眼眶里的泪水,红着眼睛对着刘氏点头。 云鸾拿了个蒲团,放在云淮的膝盖下:“小五,你如今十多岁了,再过几年,你也该是个大人了。父兄去了,二哥又昏迷不醒,这时候你身为小小男子汉,是不是该帮着府内,撑起将军府的门楣?” 云淮跪在蒲团上,他眼底带着几分坚韧红着眼睛看着云鸾:“四姐,你怎么说,我怎么做……我全都听四姐的。” 云鸾心头一片柔软,摸了摸他的头发:“乖……” 辰时,宝山寺的主持,领着许多僧人登门,他们身穿袈裟,手握佛珠,嘴里呢喃着梵音,站在将军府门口。 这一行为,引得门口百姓争相围看,人群里有百姓,认出了主持,惊呼一声。 “啊,这是宝山寺的净无主持,他怎么带着寺内的和尚来了?” “难不成,是来给将军和大公子诵经超度的吗?” “这净无主持,可是从来都不曾给过哪家诵经超度的……” “镇国将军为国捐躯,举国哀悼,净无主持肯定也是深受感触,所以才来为将军府尽一尽绵薄之力的吧?” “对,肯定是这样。” “镇国将军为南储所做的,感天动地……谁也无法抹掉他的功勋与战绩。” 云鸾在云管家的带领下,红着眼睛从里面走到大门口。 净无主持看了眼云鸾,微微俯身:“阿弥陀佛,施主,我等宝山寺的僧人,是自愿过来,想为将军与大公子,诵经超度的。” “将军与大公子,为了南储壮烈牺牲,他们是我们南储的大英雄,更是南储的忠良脊柱。我等出家之人,无法替他们做什么,只能尽一尽绵薄之力,为死去的将军与诸位烈士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第191章 本王抬棺 云鸾没想到,宝山寺的和尚,居然会主动上门,要为父亲与大哥诵经超度。 她的眼眶,不由得泛红几分,恭敬地躬身道谢:“多谢大师前来,我将军府感激不尽。” “大师请……”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县主不必客气,这都是将军和诸位烈士应得的。”净无主持感慨一句,当即便带领诸位和尚入内。 院内燃起檀香,梵音袅袅升起。 云鸾站在那里,缓缓的闭上眼睛,听着这梵音,她原本有些烦躁的心情,似乎也在一刹那被抚平。 院内院外,还有站在大门口的百姓,在梵音响起的那刻全都匍匐跪地,哀声痛哭。 这一刻,不需要谁人吩咐,全都自发地痛哭起来,啼哭声喧嚷,隐隐压过那袅袅梵音。 刘氏哽咽着,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你们父亲,还有将军府为百姓们做的,他们都明白的。这些百姓大多数,都是怀有感恩之心的。” 云鸾握了握刘氏有些冰凉的手:“正因为这样,我们将军府如今,才是得尽了民心。即使将军府倾塌了一角又如何?只要拥有这些民心,那些魑魅魍魉,就不敢再动我们分毫。” “母亲,你现在终于明白,将军府这时候不能退,只要退了,才是真正的万丈深渊吧?” 刘氏眼底闪过几分赞赏,怔怔地看着云鸾:“嗯,鸾儿是对的,经历这一事,若非有你撑着,恐怕将军府就彻底垮了。” “我的鸾儿真的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了。以后整个将军府,都由你说了算,母亲也听你的。” 云鸾抿着唇角,紧紧地握住刘氏的手。 她透过那青色的檀香烟雾,望着外面云起风涌的天际。 “今日,恐怕又要下一场大雪了……” 辰时一刻,在梵音木鱼声中,起灵开始。 棺木被打开,亲人瞻仰死者遗容。 云倾扑上棺木盖,望着棺内云傅清那一张死气沉沉的脸庞,她撕心裂肺地哭嚎着,喊着父亲别走。 云鸾红着眼睛,让人将云倾拉开。 刘氏惨白着脸颊,透过棺木的缝隙,最后看了一眼云傅清的脸庞……她贪婪似的,抖着手掌,去触碰云傅清冰冷的脸庞。 “将军,你先走……我现在还不能下去陪你。我得留下来,好好的护着我们的儿女们。你在下面记得要等我,不要急着喝孟婆汤,不要急着走奈何桥。” “你等我一起投胎,下辈子,下下辈子,我还要做你的妻子,为你生儿育女。” 刘氏的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她却哭得很克制,半点痛苦的哭声,都没有发出来。 她就那么痴痴地看着云傅清的面容。 云淮泪流满面的看着父亲,他咬牙,死死的忍着哭声溢出,四姐说了,他现在是将军府的小小男子汉,他要学会坚强,要学着撑起将军府的门楣。 他不能失态,更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想哭就哭,想闹就闹。 他要长大了,他要像个男人一样,保护他的母亲,他的姐姐嫂嫂们。 云鸾紧紧的攥着刘氏的手,刘氏忍着心底的剧痛,缓缓地偏过头去,沙哑着声音对云管家道:“封棺吧……” 云管家应了一声,下一刻便有封棺的小厮上前。 钉子砸入棺木,那一声声,犹如砸在了刘氏的心头,她的心鲜血淋漓,再也没有一丝完好。 棺材彻底封死,再也见不到了,这辈子这世上,将再也没有这个人了。 云鸾的眼皮颤动,喉咙处传出几分哽咽…… 她缓缓地转移视线,随着刘氏,扑到了云慎的棺木前。 大嫂爬在棺木边,揪着衣冠袖子不愿撒手。 她整个人犹如一个没用灵魂的木偶。筷書閣 刘氏看着棺木内空荡荡的一套衣服,她泪水磅礴。 “我的慎儿……” 这一声喊出来,她嘴角溢出一丝血色。刘氏再也承受不住,眼前一黑,彻底的昏迷过去。 云倾等人都吓了一跳,纷纷过来查看刘氏的情况。 云鸾一直都守在刘氏的身边,她早就做好,刘氏会昏迷过去的打算,她搀扶着刘氏,脸上不见半分慌乱。 她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喂入刘氏的嘴里,然后将刘氏交给了言嬷嬷,言嬷嬷扶着刘氏,离开了灵堂。 大嫂依旧攥着云慎的衣服,不愿撒手。 云鸾鼻子酸涩得厉害,她的手握上大嫂的手背:“大嫂,放开吧,该让大哥,入土为安了。” 大嫂听见云鸾的声音,她怔愣地扭头看向云鸾:“小四,我的心很空,我感觉不到任何的痛苦与悲伤。” “我是不是很可恶啊,你们都在哭,我为什么一滴眼泪也没掉啊?我明明那么爱你大哥,我为何哭不出来?” 云鸾眼底满是心疼,她低声劝着:“大嫂,没事的,哭不出来没什么的。没人会怪你……大哥他也不希望,你为他痛哭流涕,伤心痛苦。” “我也没哭呢,你看,我和你一样,也是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没有眼泪,不代表不会伤心的……我明白大嫂,其实你的心,早就血淋漓了。” “大嫂,我们该送大哥上路了……让下面的人封棺吧,别误了吉时……” 大嫂呆愣着冲云绾点头,她缓缓地松开了那只衣袖。 云倾上前,搀扶住了大嫂。 云鸾亲自倾身进棺材内,整理好了那套衣冠。 她低垂眼帘,看着空荡荡的衣冠,轻声呢喃:“大哥,你一定没死是吧,我会找到你的。” 云慎的棺木,也被钉子彻底封死。 将军府的人,纷纷匍匐跪地,继续哭嚎。 时辰到了,云鸾举起破罐过头顶,凝着父兄的棺椁,她狠狠地闭上了眼睛,而后将破罐狠狠地朝着地上摔去。 啪的一声,云管家当即便高呼:“起棺……” 云鸾和云倾抱着父亲与大哥的遗像……云淮大嫂分别抱着他们的灵牌。 他们身穿白色的丧服,在众人的号哭中,率先迈出高高的门槛,走出灵堂。 云鸾挺直脊背,抱着遗像走在最前面,所有人都在哭,唯有她面容肃静,一滴眼泪都没掉。 她就那么目不斜视,径直朝着门口走。 耳边听到的,到处都是哭声。 几个壮汉从外面,抬着长长的棍子入内,欲要架起棺椁,谁知就在这时,有人立即出声:“慢着……让本王亲自为镇国将军抬棺。” 第193章 入土为安 萧玄睿心里气极,他最恼恨,有人说他不是长子,又不是嫡子的身份。这就是他身上的刺儿,谁若是不开眼,拨了他这个刺儿,剥皮抽骨,那都是轻的。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瞥了眼外围一眼。 不过几息时间,有人走入人群,钳制住那中年男人的肩膀,将他给拖出了人群。 这一段插曲,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萧玄睿一笑而过,抬脚便要跨入门槛,进入灵堂。 云鸾冷着脸颊,伸出胳膊,拦住了他的去路。httpδ:/m.kuAisugg.nět “睿王殿下请留步,你不能去抬棺……” 萧玄睿蹙眉,有些不悦地看向云鸾:“本王为什么不能为将军抬棺?这是皇家,对将军府恩赐的荣耀,县主真的要拒绝?” 云鸾轻勾唇角,眼底满是嘲弄。 “王爷身份尊贵,我等不敢劳累你做这种事情……免得到时候被传扬出去,又该说我们将军府苛待睿王,不敬王爷,不敬皇家了。” 这番话,怼得萧玄睿有些哑口无言。 他扯了扯唇角笑笑:“那为什么皇叔就能抬棺,本王却不能?” 萧廷宴轻笑一声:“本王是将军府的女婿,请问皇侄,你是吗?你是以什么身份,来为镇国将军抬棺?若是以王爷之身,本王还是劝你,先回去问问皇上意思,看看他愿不愿意看到,他最疼爱的儿子,为了一个臣子弯下皇家脊梁……” “就像县主刚刚所说的,免得到时候,将军府又被人扣下一个不敬王爷,不尊皇家的高帽。这样的罪名,如今的将军府可承担不起。” 四周的百姓,看着萧玄睿的目光,不由得变了。 他们窃窃私语,又偷偷地讨论起昨日发生的一些事情。 萧玄睿越听,脸色越冷……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原本以为,他可以凭着今天抬棺,能在百姓面前刷一波好感呢。 谁知道,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今的形势对他越来越不利。 萧玄睿的脸色一僵,目光阴郁地看向萧廷宴。 云鸾冷声说道:“王爷的心意,我心领了,还请王爷退开,别再误了我父兄起棺的吉时。这里里外外的百姓都看着呢,王爷想必也不愿看到,彼此的颜面扫地,闹得太僵的结果吧?” 萧玄睿握着拳头,冷冷的看向云鸾。 他控制不住的,当即便问了句:“云鸾,你是不是特别恨本王?你是不是以为,是本王害死了你父兄?” 云鸾眼底没有任何温度,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的起伏。 “王爷多想了,父兄被害的罪魁祸首,不是已经畏罪自杀了吗?那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我自然不会再揪着不放……” “王爷轻便吧,再耽误下去,恐怕真的要误了时辰。” 楚瀛走过来,转移话题一番,不动声色地拉着萧玄睿退开。 萧玄睿自然心有不甘,可在众目睽睽下,他早已失了先机,自然不好再继续纠缠下去。 他若是在这送葬的档口闹事,恐怕百姓头一个就对他不满。 萧玄睿忍着心头的怒火,憋着一口气,咬牙退下。 他眼睁睁地看着,萧廷宴与周仝扛起棺材,抬着镇国将军的棺木走出灵堂。 灵起,棺椁很快便出了门口。 云鸾跨出将军府大门,举目望去,便是白茫茫一片。 无数个百姓跪在路边,全都穿着丧服,头戴白布…… 每个人神情肃然,低声哭号,一声声喊着镇国将军和大公子走好。 无数纸钱洒向空中,犹如那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洒落在街道的每一处。 每隔一个胡同巷子,就会有一处搭建起来的台子。台子上摆放着香烛,供奉。 转过一个拐角,走上宽敞的大街,云鸾就看到,有人搭建了一个祭台……祭台上摆满了瓜果,五谷丰登,还有香烛,燃烧着纸钱的火盆。 云鸾的眼眸,不禁掠过几分迷惘,原本清明的目光,渐渐地染上一些朦胧泪意。 她知道,这些祭台供奉,全都是百姓们自发组织起来。 他们都在用着最大的诚意,来送父兄他们上路…… 十里长街,全都铺满白色经幡! 每个街道角落,全都跪满了披麻戴孝的百姓。 他们并不是不懂感念的无知愚民,他们清楚地知道,南储之所以能保持如今的太平盛世,这一切与将军府息息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