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杏杏危时宴》 第1章 捡了个小丫头回来 狂风骤急,席卷了荒山山脚下的破败村落。 这荒年,是要彻底断了人的活路啊! 漫天风沙中,喻老头的媳妇卫婆子,胳膊下头拿破席子卷了个什么东西,费劲的从外头撞开了自家的屋门。 喻老头赶忙拿肩膀死死顶着被狂风吹得吱吱吖吖响的木门,废了老鼻子劲才闩上门栓。他回头一看,就见着他家老婆子在炕上把破席子里的东西抖擞了出来——却是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丫头。 小丫头有些拘谨,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喻老头倒吸一口凉气:“哪来的小丫头?” 卫婆子坐在炕边上,有些烦躁又有些纠结:“从山底乱石滩那旮沓捡的——眼下世道艰难,也不知道谁家把孩子丢了,这孩子一看就是从茅河上游漂下来的,衣服都被礁石刮得破破烂烂的,就可怜巴巴的趴在那没了水的礁石滩上——真作孽!” 外头的风呼啸,带着屋子里昏黄的烛光也晃得厉害。 喻老头就着晃来晃去的烛光,端详着在炕上的小小孩童。 小丫头生得不过三四岁的模样,瘦巴巴的,一张小脸上虽说满是礁石刮出来的擦伤,但也难掩其五官的可爱;再加上那一身剐得破破烂烂的衣裳,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意。 喻老头忍不住问了起来:“崽,你叫啥名字?多大啦?你家是哪里的?” 小丫头圆圆的杏眼里迅速的泛起泪来。 她什么都记不得啦,头痛痛的,只隐隐记得,好像有人把她从船上,一把推下了水…… 小丫头抽了抽鼻子,强忍住哽咽,小声道:“爷爷,我只记得我叫杏杏,三岁了……” 小丫头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怎么办,还是想不起来。 她带着哭腔:“爷爷,旁的杏杏都想不起来啦。好像是有人把杏杏从船上,推到了水里……” 小丫头年纪小小,说话却说得清晰又利落。她声音软软糯糯的,又因着强忍着哭泣,越发显得可怜。 卫婆子眉头皱得越发高了。 喻老头忍不住叹气:“记不住东西,这孩子肯定是在水里头撞到啥伤到脑袋了!……唉,这叫什么世道啊,听说老郑上个月在山腰那野林子里看见一个死孩子,半边身子都被豺狼啃没了……这年景不好,好多人家都往外扔孩子。可这一扔,不就等于送孩子去死么?” 杏杏抽抽噎噎的,强忍着不哭出来。 所以,杏杏是没人要的孩子了。 杏杏想,她不能哭,先前好像有什么人同她说过,哭哭啼啼的惹人烦。 她不能哭,不能哭……呜呜呜。 卫婆子盯着炕上强忍着哽咽,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好的脏娃娃,眉头紧锁。 突然,脏娃娃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极响。 饶是屋外狂风肆虐,也没掩住这一声。 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小丫头那张脏脏的小脸蛋咻得涨红了! 她抱着瘪瘪的小肚子,头都要低到肚子上去了! 卫婆子皱皱眉,突然转身打开柜子,从柜子里拿出来最后小半个窝窝头,虽说很有些肉痛,却还是冷着脸塞给了那脏娃娃,语气不太和善:“吃!” 小丫头泪眼汪汪的看着卫婆子,红着脸小声道:“谢谢奶奶。” 卫婆子别开脸,没吭声。 喻老头偷笑两声,坐在炕边上,有些稀罕的看着小丫头捧着窝窝头,小口小口的吃着。 “比起咱家那几个臭小子,小丫头这吃相可真秀气!”喻老头忍不住啧啧的夸了起来,夸完又忍不住犯愁,“……就是这小丫头,没亲没故的,啥都忘了,以后可咋办啊?” 这么小个孩子,放外面估摸着跟老郑遇到的那死孩子下场差不多,多半会落入豺狼之口。 喻老头直叹气,他倒是想养呢,可这荒年家里也难过得很,前些年好不容易存下来的一点粮眼见着就要见底了,再加上地里庄稼先是干旱,又经过这么狂风一夜,还不知道能有多少挺过去的。 下半年的口粮,怕是难了! 卫婆子没接话,盯着那小丫头吭哧吭哧的小口吃着窝窝头。 好一会儿,她慢慢的从怀里摸出个布包来,放到桌子上。 却是一棵有些瘦弱的藤草。 喻老头经常进山,也是识货的,他瞪大了眼,声音也拔高了好些:“哎呦老婆子,这不是灼心草吗?!你这是从哪弄的?” 这灼心草是多种疗伤药的药引子,对跌打损伤活血化瘀颇有奇效,但因着非常罕见,价格不菲。饶是眼前卫婆子拿出的这一株稍瘦弱了些,但晒干后在县城药铺少说能卖四钱银子! 四钱银子,能换十斗糙米! 再掺点野菜什么的,足够全家人吃一个月了! 喻老头喜上眉梢! 卫婆子这才缓声道:“我去捡这小丫头的时候,这小丫头迷迷糊糊的趴在两块石头上。我抱她起来,就看到那石头缝隙里,长了这棵灼心草。我猜着,这可能是老天爷的意思——这小丫头,是个有福气的。” 喻老头隐隐猜到了卫婆子的意思,他沉吟着没有说话。 半晌,卫婆子终于下了决心,对着脏兮兮的小丫头冷声道:“你家里人既然不要你了,那以后你就先在我这住着!有我吃的一口,就有你吃的一口!” “啊?”小丫头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来,嘴角还沾着窝窝头的碎屑,看上去有些傻乎乎的。 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眼前这救了她的奶奶,是说要养她吗? 喻老头是既高兴又有些担忧,叹道:“希望能养得活吧。” 卫婆子神色有些不耐烦:“她一个干巴巴的小丫头,能吃几口粮?我少吃几口就能养得活她!” 喻老头一想也是,连连点头,絮絮念着:“你说得极是,我也少吃两口。这么丁点个娃娃,咱们总不能赶出去让她去死……” 小丫头眼里还含着泪,有些怯怯的看了看喻老头,又看向一脸不耐烦,却又给她倒了小半碗水的卫婆子,后者正板着脸同她说话:“眼下灾年缺水,水是稀罕东西,省着点喝……别噎着!” 她眼泪要憋不住啦! 她年纪虽小,却也懂得好歹。 小丫头咽下最后一口窝窝头,从炕上溜下来,含着泪给喻老头跟卫婆子磕了三个头,跪在那儿努力忍住哭,带着哭腔喊道:“爷爷,奶奶!” 喻老头“哎呦”一声赶忙把小丫头扶起来:“乖崽!地上凉得很,你又这么瘦弱,跪坏了可怎么办?” 卫婆子虽说没吭声,神色却也带上了几分和缓。 就在此时,屋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映亮了半边天空。 雷声轰鸣,响彻天地。 喻老头跟卫婆子两人都愣住了。 瓢泼大雨来得又快又急,瞬间哗啦啦落下,密集的砸着房顶的瓦片,雨势惊人。 喻老头狂喜,顾不上什么,抄起屋子里一个盆就赶忙冲了出去,还喊着院子里其他房里的人:“下雨啦!快出来接水啊!” 漫天大雨中,不止喻老头一家,几乎全村人都狂奔出屋,疯狂取着各式能盛水的工具放在院里接着雨水。 雨声虽大,但村人们狂喜欢呼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竟是盖过了雨声! “下雨了!下雨了!” 卫婆子那常年皱着的眉头彻底舒展开来,她站在檐下,看着院里喻老头带着家里人用一切能装水的东西装着雨水,笑得合不拢嘴。 突然,她身侧有一双小手伸了出来,去接房檐落下来的雨水。 那小手兜着雨水,缩了回来,便往脸上抹,显然是要借雨水洗脸。 小丫头费劲的就着雨水抹脸,胸前的衣襟都湿了。 卫婆子看了会儿,转身回去拿了块帕子回来,就着雨水把帕子打湿,拉过小丫头,给她往脸上使劲抹了几把。 小丫头也乖巧,不躲不闪,全由卫婆子施为。 抹过后,那脏兮兮的小脸便不见了,帕子后头露出一张干净又红彤彤的乖巧小脸来。 圆圆的杏眼儿,挺翘的鼻梁,肉肉的小脸蛋。 邋里邋遢的小丫头,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粉嫩的带伤小团子。 小团子歪着头,又软又糯的唤着:“奶奶?” 卫婆子心一颤,脑中莫名闪过一个念头——她这跟老头子刚决定收养杏杏,老天爷就突降大雨,缓解了地里的干旱,莫非,这是杏杏带来的福运? 小丫头,竟还是个小福星? 第2章 哪里能再养一张嘴 这场金贵无比的雨,哗啦啦的下了大半夜才停。 到了清晨,风雨停歇,太阳冒了个尖,今儿应该是个大晴天,空气都笼着久违的湿意。 喻家的大儿媳妇李春花起了个大早,哼着歌,麻利的把头巾往头上一裹,便背起竹篓要去打猪草。 这下了一夜雨,猪草肯定冒头不少,她得赶紧去打些来喂猪。地里头一直旱着,猪草瘦得可怜,这猪吃食不够,也瘦巴巴的没上多少膘,可怜得紧。 “大嫂!” 喻家二儿媳妇白晓凤从灶房探出头来,朝李春华挤眉弄眼的,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过来。 李春华没多想,依言进了灶房:“老二家的,咋了?” 白晓凤把李春花拉进灶房,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大嫂,你知道不,昨晚上娘带了个小丫头回来,说要放家里养着!” 李春华吓了一跳:“老二家的,你可真能编!” 地里头旱了三年了,平时吃水都得往好远的河里去挑。家里又有好几个能吃死老子的半大小子,自个儿口粮都得勒紧裤腰带,哪里还敢养什么捡来的小丫头? 哪怕眼下下了雨,往后的日子怎样,那还不好说呢! 养?拿什么养? “真不是我诓人。”白晓凤撇了撇嘴,“昨晚上娘还上我屋子拿了桂哥儿穿不上的小衣裳呢。” 她又忍不住嘟囔抱怨,“我又不是不能生了,再生个老三,桂哥儿哪怕穿不上了,我留着还能给往后的三宝穿呢……” 李春花顾不上旁的,只目瞪口呆的一迭声追问:“是真的?娘真的捡了个小丫头要养在家里头?” “你们俩,大清早的不干活,在那嘀咕啥呢!” 喻家老大,喻大牛抗着锄头路过灶房窗台,见自家婆娘跟老二家的那个精明鬼搅在一起嘀嘀咕咕,不满的往里头瞪了一眼,喝道:“……爹娘一会儿就醒了,还在这墨迹啥?猪也没喂,饭也没做的!” 李春花顾不上自家男人的冷脸,透过灶房半开的窗户压低了声音问他:“当家的,你知道不?娘捡了个小丫头要养在家里头!” 这事喻大牛也是头一次听说,他愣了下,先是一皱眉,随即又绷起了脸:“娘想养就养呗!咋着,你们当儿媳妇的,还想造反不成?赶紧的各干各的活去,一个个别在那磨洋工了!” 呵斥了李春华白晓凤,把两人赶去干活后,喻大牛忍不住往主屋看去。 喻家院子不大,一共盖了六间土胚房,最中间的那间稍大些便是主屋了,喻老头跟卫婆子就住在里头。 喻大牛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闷头扛着锄头去修那大风吹得歪歪扭扭的土坯墙和篱笆。 倒是过了会儿,卫婆子起来了,穿着一身灰色的短打,径直去了灶房。 白晓凤正在煮野菜糊糊,赶忙道:“娘,昨夜那雨渗进来不少,好些柴都湿了,这做饭慢了些……” 卫婆子不耐的打断白晓凤的解释,问道:“上次赶集卖了三十个蛋,家里头还剩几个蛋?” 白晓凤忙道:“今儿早上从鸡窝里捡了个,加起来总共还有七个。” 卫婆子皱着眉:“七个?”她一锤定音,“一会儿把这七个蛋全给煮了,给几个孩子补补身体。” 白晓凤大喜,大嫂生了俩哥儿,她屋里头也有俩哥儿,老三屋里就一个刚满四岁的哥儿。 她家俩哥儿至少能吃俩鸡蛋呢,不亏! 白晓凤殷勤的絮絮说着:“娘你放心,我铁定办得妥妥的。大哥家的槐哥儿喜欢吃溏心一点的,我到时候少煮一会儿就捞出来……” 卫婆子无可无不可的“嗯”了一声,出了灶房。 到了喻家一大家子吃早饭的时候,主屋那张喻老头特意托人打的榆木桌子旁就围满了人。 喻家人口兴旺,卫婆子生了四个儿子,除去最小还没成亲的四儿子,前头那三个儿子统共给她生了五个孙子。https:/ 一家子十几口,热热闹闹的坐了一大桌子。 因着下了雨,地里庄稼今年的收成有了保障,往后用水也稍微能松泛些,日子定然比以前要舒坦不少。每个喻家人脸上都喜笑颜开的。 两大锅的野菜糊糊摆在桌子上,旁边是两碟子自家腌制的萝卜干咸菜。 与往常不一样的是,野菜糊糊旁,还放了一个大碗,里头装了整整七个煮熟的鸡蛋。 虽说家里头养了鸡跟猪,但这几年天灾人祸的,收成不好,人都吃不饱,更别说鸡啊猪啊这些畜牲了。 家里头原本有五只鸡,现在就剩下两只还在下蛋的,偶尔下那么一个蛋。饶是如此,那偶尔下的蛋,也都被捡起来攒着,赶集的时候一并卖了;家里头养的猪,也是瘦溜溜的,说什么都不上膘。 是以这鸡蛋,能出现在饭桌上,简直是大稀罕事。 “娘,下雨了你这么高兴啊,都煮鸡蛋了。”喻家老二喻二虎傻笑着伸手就要去摸鸡蛋,白晓凤啪一下把自家男人的手打开,翻了个不明显的白眼:“你干啥子,家里统共就这些鸡蛋了,娘吩咐我煮了是给几个娃吃的。” 喻二虎脾气好得很,“哦哦”两声就赶紧收回了手,他不能吃,娃能吃,那也是极高兴的:“娃吃,娃吃。” 卫婆子呵呵笑了下,显然心情不错,她弯腰,从身边抱起个什么人来—— 众人定睛一看,卫婆子怀里抱着的,竟是个从未见过的小丫头! 这小丫头太矮了,被桌子挡了个严实,是以他们这会儿才看着! 不过,这小丫头生得极好,圆圆的杏眼儿像是会说话一样。只是这小丫头明显有些营养不良,头发有些稀疏,黄不拉几的。 杏杏见这么多人都盯着她看,她紧张极了,扯着衣角,不知道说什么好。 卫婆子见众人已经见过了杏杏,便把小丫头放在她跟喻老头之间的凳子上。 小丫头本就矮矮的,哪怕坐在凳子上,也勉强只从桌面露出个发顶来。 “这,这是——”喻大牛结结巴巴的。 “我昨儿从山底下礁石滩那捡回来的小丫头。”卫婆子以不容反驳的口吻介绍,“这小丫头叫喻杏杏,以后就养在咱们家了。” 桌上的大人都静了一瞬。 别的都是小事暂且不说,只是,突然家里头就要多一张嘴?! 原本就捉襟见肘的粮食可咋办?! 李春花今儿早上一直在想这事,见果真如老二媳妇说的那样,她心里一咯噔,也没多想,赶忙开了口:“娘,家里头这年景你也是知道的,先前又是兵祸,又是蝗灾,又是地动,又是干旱,地里头都荒了好几年了,咱们一直在吃存粮——虽说夜里头下了一场雨,但顶多也就勉强能让地里麦子多灌些浆,口粮还紧着呢,哪里能再养一张嘴?” 李春花很是为难的样子。 卫婆子却生气了,重重的一拍桌子。 那灼心草的事她眼下还不打算拿出来说,只冷着脸道:“我让你们掏粮食了吗!以后杏杏就养在我屋子里,她小小的人儿能吃几口粮?我少吃几口就能养得活她!实在不行,我们祖孙俩一起饿死!” 四个儿子都慌了:“娘!儿子们哪能让你饿肚子!” “娘,你放心,我们就算不吃东西,也断断不能少了娘的半口!” “对对对,这小丫头能吃几口粮食?娘要养,就养着!” “没错没错!” 四个儿子都极孝顺,一叠声的劝着。 喻家老大喻大牛还怒气冲冲的瞪了自家媳妇一眼——逼娘说出这种剜心的话,简直是不孝! 李春花委屈的很。 她又不是为着自个儿,大人就先不提了,他们屋里头两个哥儿都还在窜个子呢!屋里头粮食不够吃,两个哥儿气色都不好了,她这当娘的见了心里多难受? 眼下家里头又要多添一张嘴,她作为喻家的长媳,还不能说两句了? ——可婆婆这模样明显已经打定了主意,谁说都不会听的,李春花心里苦得很。 喻老头咳了一声,摆出一家之主的威严来打圆场:“都愣着干嘛,赶紧盛饭,盛饭!” 喻家老二媳妇白晓凤忙不迭站起来,拿勺子给各人盛饭,一人一碗野菜糊糊,吃完了顶多再盛半碗。 白晓凤分了一圈饭,分到了杏杏那。 白晓凤窥着卫婆子的表情,咽了口唾沫,陪笑道:“杏杏——是叫这个名吧?婶子先给你盛半碗,你先吃着?” 第3章 鸡蛋,也是她能吃的东西吗? 杏杏扒着桌边,努力扬起脸,同白晓凤软乎乎的一笑:“谢谢婶娘。” 这么乖的? 白晓凤先是一愣,继而“哎呦”一声笑出来,同卫婆子道:“娘,别说,杏杏这小丫头生得可真好看。”说着,她原本打算给小丫头就从锅里舀半勺的饭勺,稍稍往下捞了捞,多捞了些实货。 卫婆子看得清楚,对白晓凤投去满意的一瞥。 突然得到了婆婆的眼神赞许,白晓凤那叫一个激动,正想说些什么,就又听得卫婆子吩咐:“给杏杏拿个煮鸡蛋。” 嚯! 这下子可不得了。 白晓凤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了! 这人人都能吃的野菜糊糊也就罢了,反正也不是她一个人的粮,她大方些没什么,还能讨好下婆婆,但这鸡蛋可不一样! 鸡蛋这是多金贵的东西啊!她想吃都没得吃呢! 不仅分饭的白晓凤绷不住了,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愣了下。 李春花结结巴巴道:“娘,这,这可是鸡蛋啊……” 卫婆子一瞪眼:“鸡蛋咋了!一共七个鸡蛋,你家两哥儿一人一个,拿俩,老二家的两个哥儿拿俩,老三家就一个哥儿,拿一个。还有俩,我跟你爹一人一个不行?” 李春花被怼得结结巴巴:“可,可是……” “我说了,我从我自个儿的口粮里省下来养这小丫头!”卫婆子不耐的打断李春花,又去瞪大儿子,跟大儿子生气,“老大,我现在连一个鸡蛋也管不得了是吧?!” 喻大牛虽说也心疼那鸡蛋,但他娘的话在他这就是天大的事,忤逆不得的。 喻大牛立马道:“娘,你肯定管得着!家里娘啥都能管!”他斥责李春花,“我看你是反了天了!吃你的饭!” 李春花不敢再说什么,唯唯诺诺的低下了头。 卫婆子为了个煮鸡蛋发了脾气,饭桌上旁人都不敢再说什么。 白晓凤更是见风使舵,满脸堆笑把那个煮鸡蛋拿起来放到杏杏面前:“杏杏,来,吃鸡蛋。” 杏杏有些怯怯的扶着桌边,抬起眼,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她犹犹豫豫的,有些笨拙的拿过那个煮鸡蛋,小心翼翼的剥着。 卫婆子神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分。 喻老头咳了一声,发了话:“都赶紧吃饭,夜里头下了雨,今儿事可多!吃完你们兄弟几个都跟我下地去。” 喻家几个汉子都应了一声。 白晓凤窥着饭桌上的气氛,赶忙招呼着分着鸡蛋:“来来来,几个娃也吃。槐哥儿快尝尝,你不是爱吃溏心的吗?二婶娘特特给你煮的溏心的……” 饭桌上的气氛可算是松了些。 众人赶忙夹一筷子咸菜,低着头大口大口扒着那掺了野菜还稀不溜秋的糊糊。 桌上很快就剩下唏哩呼噜大口吃饭的声音。 杏杏心无旁骛,还在努力跟鸡蛋壳做斗争。 她剥的很小心,剥了半天,鸡蛋白白嫩嫩的,半点都没损伤。 等这珍贵的煮鸡蛋剥好,杏杏小心翼翼的,把那白嫩的鸡蛋放到了卫婆子的碗里。 卫婆子正在夹萝卜咸菜,下意识一看碗,那白白的鸡蛋还有半边露在她糊糊外头呢。 卫婆子一下愣住了。 杏杏朝卫婆子扬起小脸,笑得软软乎乎:“奶奶,吃。杏杏不吃。”瘦小的小丫头说着,强忍着,小小的吸溜了下口水。 卫婆子心上像是被人狠狠戳了一下,筷子都颤了下。 她没说话,脸色却有些不大好看。 杏杏却有些急了,奶奶怎么不吃? 她赶忙道:“奶奶,杏杏洗了手的,手不脏,真的,你看!”杏杏张开小手,有些着急的让卫婆子看,她的手不脏,“奶奶快吃,这个,这个吃了不生病,身体好!” 她绞尽脑汁,想着认知中有关鸡蛋的好处,急得要说服卫婆子。 卫婆子心里更不好受了。 喻老头赶忙把他面前那个煮鸡蛋拿过来,一边朝卫婆子努嘴:“你那煮鸡蛋是娃娃的一片心意,都给你剥好了,你就赶紧吃了吧。” 说着,喻老头飞快的把自己面前那个煮鸡蛋剥好,放到了杏杏的碗里。 杏杏慌了,赶忙道:“爷爷你吃……杏杏不能吃。” 喻老头哄道:“怎么就不能吃呢?乖崽,这就是给你剥的。” 她隐隐约约的记忆中,鸡蛋很金贵,对人很有好处,那个面目模糊的奶奶总是大声呵斥着她,说她一个小贱货,也配吃鸡蛋? 杏杏眼里慢慢漫出泪来。 鸡蛋,也是她能吃的东西吗? 喻老头见小小的女孩子呆呆愣愣的坐在那儿,圆圆的杏眼儿漫着水雾,让人看着心都要碎了。 他“哎呦”一声,赶忙哄道:“乖崽,不就是一个煮鸡蛋吗?你不吃,是不是嫌爷爷手脏啊?” 说着,喻老头还故意一本正经的伸出自己的手给杏杏看。 杏杏慌不迭的否认:“不,不是!我,我吃!” 小丫头为了证明她真的不是嫌弃喻老头,拿筷子扒拉着那漂亮的白煮蛋便往嘴里填,但却因着吃得太急,噎到了,小脸都憋红了,直瞪眼。 卫婆子顾不上旁的,赶忙帮小丫头捋着后背顺气,嘴里还不住说着:“慢点吃,慢点吃。” 喻老头也吓了一跳,围着杏杏不停关切的问:“好点了吗?还噎吗?爷爷给你倒杯水?” 杏杏嘴里嚼着从未吃过的白煮蛋,背上是卫婆子温柔的安抚,耳边是卫婆子跟喻老头关切的声音。 她眼里的泪终于再也控制不住,一滴滴的砸了下来。 …… 一顿饭吃完,李春花心里有点百味陈杂。 白晓凤收拾着桌子,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说话。 妯娌俩端着碗去了灶房,还好夜里下了大半夜的雨,家里头所有能盛水的器什都装了水,刷碗都方便了些。白晓凤拿抹布蘸水抹着碗,一边小声跟李春花道:“大嫂,我看娘跟爹的态度,好像是真的要养那个小丫头啊。” 李春花在饭桌上被卫婆子呵了两次,整个人都有点焉儿吧唧的,闻言也有些恹恹的:“不就是个小丫头,我看着也挺懂事的。娘想养着就养着吧,我们当儿媳妇的能说啥?” 说完,李春花掀了帘子就出去了。 白晓凤却有点不甘心,眼珠子一转,打算回头跟自家傻男人打听一下。 而在这时,卫婆子却站在大房门口把几个孙子喊了过去。 很快,高高低低的,卫婆子跟前站了四个孙子。 卫婆子皱眉,往外张望了下:“橘哥儿呢?” 橘哥儿是杏杏来之前,喻家最小的男娃,是三房的独苗苗,今年刚四岁。 最大的槐哥儿麻利的回:“奶奶,刚才三婶说橘哥儿吃得有点不消化,拉他出去走走了。” 卫婆子不大高兴,嘟囔道:“方才吃饭的时候也没见橘哥儿有啥不消化,就老三媳妇养娃养得精贵。” 喻永橘是三房的独子,他娘苏柔儿是县里嫁过来的姑娘,平日里跟乡下人作派不太一样。喻永橘今年四岁,被他娘养的很是娇气了些,老三又是个惯媳妇的,对此也不太在意,卫婆子难免就有些犯嘀咕。 不过卫婆子也就抱怨了一句,便丢开了这事,没再说什么。只同其余四个孙子有些严肃的交代:“杏杏你们也见过了,往后杏杏就是你们妹妹了。你们要把杏杏当亲妹妹疼,不能欺负她,旁人欺负她你们要护着她,都知道了吗?” 第4章 你可真是哥哥的小福星 喻家这代一共五个孙子。 除去三房儿媳妇苏柔儿生的喻永橘,大房的李春花生了俩哥儿,老大喻永槐十三岁,老二喻永柏十一岁;二房的白晓凤也是生了俩哥儿,老三喻永柳十岁,老四喻永桂七岁。 除开最小的喻永橘不在,四个年龄不一的孙子规规矩矩的站在卫婆子跟前,大声应着是,看上去态度都很积极。 尤其是喻家最大的孙子喻永槐,他一直希望自己能有个妹妹,这一盼就盼了十来年,可惜无论是他娘,还是他二婶三婶,是一个接一个的生小子。 没有一个是妹妹,没有! 旁人都羡慕老喻家人丁兴旺,屋里头一溜小子。 可谁知道,槐哥儿心里苦哇。 眼下总算来了个妹妹,可把槐哥儿给高兴坏了。 方才吃饭的时候,他就一直忍不住往杏杏那看,只觉得妹妹除了瘦了些,哪里都可爱得紧。 而且妹妹还超乖的,奶奶把自个儿的煮鸡蛋让给她,她又把鸡蛋剥了还给奶奶,一看就是个再好不过的孩子! 眼下奶奶嘱咐他们照顾杏杏,槐哥儿当即就朝卫婆子重重的拍起了胸膛,保证道:“奶奶你只管放心,我不干农活的时候,我就带着杏杏妹妹玩,我说啥也不让旁人欺负杏杏妹妹!” 卫婆子略带满意的朝槐哥儿点了下头,难得的夸了一句:“咱们槐哥儿很不错,向来都很有当哥哥的样子。” 槐哥儿被卫婆子一夸,激动的双颊都红了! 其余三个孙子,赶忙也道:“奶奶,我们也带妹妹玩呢!” “对!” 卫婆子很是满意,对着几个孙子又是一阵叮嘱。 杏杏半个身子躲在卫婆子身后,小心翼翼的朝几个比她高了不止一头的哥哥望去。 槐哥儿朝杏杏露出个殷勤的笑来。 杏杏一愣,回了个羞涩的笑。 槐哥儿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啊!妹妹朝我笑了! 啊!妹妹好可爱! 啊!妹妹! 卫婆子轻轻推了推杏杏,鼓励道:“去跟哥哥们玩吧。” 杏杏这才犹犹豫豫的从卫婆子身后走了出来。 她身上穿着一身桂哥儿的旧短打改成的衣裳,再加上衣裳多少有些不合身,卫婆子连夜改了些针线才得以能上身。 只是依然还是露出了一截细细的手腕,好在天不冷,倒也不怕冻着。 杏杏头上那稀疏的黄头发原先都打结了,乱糟糟的像个喜鹊窝,卫婆子给她剪短了些,扎成了小揪揪,在头顶两侧翘着,看着可爱极了。 槐哥儿走上前,主动去牵起杏杏的手:“走,杏杏妹妹,我带你去村子里认认路。” 杏杏被带着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忍不住看卫婆子。 卫婆子被杏杏这雏鸟恋窝般的湿润眼神给望得心窝子都颤了下,她一挥手,语带鼓励:“去吧。” 杏杏这才亦步亦趋的跟着喻永槐出了喻家的柴门。 其他三个喻家小子也赶忙跟了上去。 槐哥儿是个尽职尽责的大哥,他牵着杏杏的手,耐心的跟杏杏介绍着他们村子。 村子叫南坨村,是连延不断的郎神山山脚下的一个小小村落,从前水多的时候,村子再往南走一里路就能看到小溪,夏天可以在小溪里钓虾抓鱼逮螃蟹。只是这三年多天灾人祸连绵不断,那条小溪早已干涸,成了一片干结的泥板地。筷書閣 听槐哥儿说溪畔趣事听得神往的杏杏听到这儿,大大的眼里难免流露出几分失望来。 小溪干涸了吗?好可惜呀。 杏杏好想跟大哥哥一起去钓虾抓鱼逮螃蟹啊。 但杏杏又想,她只是听大哥哥说起来,便有些难过了。大哥哥先前在小溪旁度过了那么多快乐的日子,小溪干了,他一定也非常难过。 杏杏抿了抿唇,突然停下脚步,两只手都抓住了喻永槐的手,安抚似得小声开口:“大哥哥不要难过,夜里下过雨啦,小溪肯定会变有水的!” 槐哥儿人都愣住了。 这么多年,几个弟弟就知道整日跟他打闹玩乐,他何曾从他们口中听过这样熨帖关切的话! 尤其是那句又软又甜的大哥哥,简直让他像是三伏天里吃了冰块一样,浑身上下都舒爽得很! 果然,妹妹就是天底下最好的! 槐哥儿激动的一下子抱住了杏杏:“妹妹真好!” 杏杏羞红了脸。 其他三个喻家的哥儿把杏杏围了起来,热切的喊了起来:“杏杏妹妹,杏杏妹妹,也喊我哥哥呗!我是你二哥哥!” “我是你三哥哥!” “我是你四哥哥!” 几个哥儿争先恐后的介绍着自己。 杏杏活了三岁多,她好像还从未有过这般被人热烈欢迎着的体验,看着热情的几个哥哥,一时间都有些手足无措。 槐哥儿一把推开三个弟弟,怒道:“你们都把杏杏吓坏了!” 转过身,对着杏杏他又是另外一副模样,温声细语,生怕把瘦弱的小丫头给吓坏:“杏杏妹妹,别怕。大哥哥在呢。” 三个喻家哥儿推推搡搡的从大哥身后探出脑袋来,企图让新来的妹妹先记住自己。 杏杏涨红着小脸,看着眼前几个哥哥,她挨个叫着:“二哥哥,三哥哥,四哥哥。” 小女孩的声音又软又甜,听得三个喻家哥儿都激动得不行,一迭声的应着“哎哎哎!” 生怕杏杏的这声“哥哥”掉到地上。 几人正激动着,突然听得远处有人狂呼:“我去,小溪有水了!” 槐哥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看向三个弟弟,三个弟弟也一脸呆滞:“啊?有水了?” 喻家几个哥儿反应过来之后,个个难以置信的狂喜,槐哥儿直接把杏杏抱了起来,拔足狂奔。 小溪离着村子不算太近,将近有一里路,其他三个孩子跑得那叫一个气喘吁吁。唯有槐哥儿,哪怕怀里还抱着杏杏,跑得又贼快,风一样跑到小溪旁,却是大气都不带喘一下的。 过了好一会儿才跑过来的三个弟弟喘着粗气,来不及羡慕大哥的好体能,就被眼前那重新有了水的小溪给刺激得叫了出来。 小溪犹如一条明亮的玉带,从山上蜿蜒下来,流水潺潺,好看得紧。 “哇!” 小溪有水了! 他们往后又有地方洗澡抓鱼逮螃蟹了! 杏杏也跟着一起雀跃欢呼:“哇哦~!” 槐哥儿着实高兴,扭过头就在杏杏脸颊旁重重的亲了一口:“哎呦,我的好杏杏!你可真是哥哥的小福星!你方才才说了小溪会有水,果然,这不就有水了吗!看这样子,等再过段时间,咱们又能抓鱼逮螃蟹了!” 另外三个哥儿也争先恐后的夸起杏杏来:“没错没错,咱们杏杏就是小福星!” 杏杏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感受到了几个哥哥的开心,羞涩的笑了。 第5章 我一只手都能按着那臭小子打 小溪旁不仅有杏杏跟她的四个哥哥,还有另外几个村里的少年。 “这小丫头哪来的?看着瘦巴巴的。” 为首那个少年原本蹲在小溪旁捞水玩,见喻家几人吵吵笑笑的很是热闹,忍不住扭头看人。 他向来跟喻永槐不对付,一见是喻永槐那一家子,撇了撇嘴,眼神在喻家几个半大少年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杏杏身上,挑剔的打量着杏杏。 罗牵牛生得浓眉大眼,带了几分彪悍的凶相。杏杏有点害怕他的打量,搂住槐哥儿的脖子,头埋进了槐哥儿的肩膀里。 槐哥儿可心疼,他瞪向为首的那少年:“罗牵牛,把你那嘴脸收一收,这我妹妹!” “妹妹?”罗牵牛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家不是一窝臭小子吗?哪里来的妹妹?” 他咧了咧嘴,显然是在嘲笑槐哥儿。 杏杏年纪虽小,却很能分辨旁人语气中情绪。 这人在笑话她的哥哥! 杏杏攥了攥小拳头,给自己鼓了鼓劲。她勇敢的从槐哥儿肩头抬起头来,努力对那叫罗牵牛的少年大声道:“我叫杏杏,我是哥哥的妹妹!” 她努力勇敢了,只是声音还带着颤。 罗牵牛整个人都愣住了。 杏杏虽说瘦巴巴的,但生得着实可爱,尤其是她为了显得自己根本不怕,努力睁大了眼睛,越发显得那黑黝黝的杏眼儿圆溜溜的。 还有那带着颤的小奶音,明明怂得打颤,却又强装勇敢,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罗牵牛被萌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家的臭妹妹只会拿泥巴丢他,嚎哭着抢他吃的! 喻永槐这种大老粗凭什么能有这么可爱的妹妹?!他不服! 但喻永槐跟他的三个弟弟还在那虎视眈眈,罗牵牛不肯示弱,接着杏杏的话,嘴硬的回了一句:“切,一副蠢样!” 只是他说完就有点后悔。 他是不是说得有点太过分了,会不会吓着这个胆小的丫头啊? 杏杏喊完那句话就赶紧把头又埋在槐哥儿肩头了,紧张得耳边都是自己的心跳,根本没听见罗牵牛说什么。 可喻家几个当哥哥的不干了,那叫一个暴跳如雷! 好你个罗牵牛,竟然敢骂我妹妹! 槐哥儿怀里本来还抱着杏杏,他把杏杏一把塞给身体较为瘦弱的三弟喻永柳,吆喝一声,带着十一岁的喻永柏、七岁的喻永桂这俩弟弟,撸了袖子就去抓罗牵牛。 罗牵牛身边也有一道玩的小伙伴,他爆了句粗口,没躲,带着人也冲了上来。 但——十三岁的槐哥儿天生神力,打他们就跟打小鸡崽儿一样,剩下俩,柏哥儿脑袋活泛,桂哥儿身体也不错,根本就不带怂的! 只有身子瘦弱的十岁少年喻永柳,抱着杏杏就往外走。 可不能让妹妹看到这么暴力的事! 杏杏还有些懵,想抬头看看什么情况,却被喻永柳一把按住小脑袋轻轻往肩头压:“乖乖,这可不能给小孩子看。” 杏杏很乖,“哦”了一声没有再挣扎,只是小脑袋里还闪过一个念头,好像看着四哥哥年纪也不是很大,也是小孩子吧? 难道是因为四哥哥是比较大的小孩子,而她只有三岁多,是小小孩子? 杏杏小脑瓜飞快转着,倒忘了旁的。 柳哥儿把杏杏抱回了村里的小路,累得直喘粗气。 杏杏赶忙从柳哥儿身上下来,内疚的很:“三哥哥,都是杏杏太重了!你是不是很累,杏杏给你捶捶。” 说着,她举着小拳头,示意柳哥儿蹲下来。 柳哥儿虽然没累到需要杏杏给他捶背,但他还是依着杏杏的话,蹲了下来,任由杏杏攥着小拳头捶了几下背,他便又站了起来,还跳了几下,一副震惊的模样:“哇,杏杏好厉害!三哥哥一点都不累了!” 杏杏高兴得直咧着小嘴笑。 好开心哇,她帮上哥哥的忙了! 柳哥儿牵着杏杏的手站在村里小路旁等家里兄弟回来。 没过多久,槐哥儿便带着两个弟弟凯旋归来。 槐哥儿一副大获全胜的样子,倒是两个小的,柏哥儿与桂哥儿,衣服多少沾了泥。但他们还是很骄傲,扬着下巴,像是打了胜仗凯旋回朝的大将军。 杏杏立刻迎了上去,十分关切:“大哥哥,二哥哥,四哥哥,你们没事吧?” 方才经历了一场打架的三个哥哥,只觉得得了妹妹这么一声问,他们还能再打十个! 槐哥儿哈哈一笑,努力表现自己:“杏杏放心,我一只手都能按着那臭小子打!” 柏哥儿跟桂哥儿在一旁补充,描述战况:“没错,我们直接把人给压到了地上!” “打得他们直求饶!” 杏杏满眼都是星星点点的仰慕崇拜:“哇!哥哥们好厉害啊!” 小姑娘用力的呱唧呱唧拍起了巴掌,来表达她对三位哥哥的无上崇拜。 三个打架归来的哥哥顿时觉得要不他们再把那罗牵牛一伙人给拎回来揍一顿? (罗牵牛:你们礼貌吗?) “……”看着斗志昂扬恨不得再打一架的兄弟们,身体较为瘦弱的柳哥儿头一次生出了他必须得好好锻炼身体的念头。 …… 夜里那场雨,把地给润了个透,喻家几个爷们趁着这时候去了田里,扛着锄头沿着地头走一走,把田垄修一修,留一留水。 喻家几个女人则是各有各的活计,各自忙活着。 一阵欢声笑语从柴门口传来,是喻家几个哥儿带着杏杏回来了。 喻永槐还拿衣裳下摆兜着一堆野果子,迫不及待的朝主屋喊着:“奶奶!我们从山脚下灌木丛里找到了好多野果果!” 卫婆子从屋里迎出来,见几个孩子脸上都是笑,杏杏跟在几个孙子中间,小脸笑得花朵一般,活泼的同她表功:“奶奶,杏杏也帮忙摘了,有十个呢!” 杏杏张开两只小手,给卫婆子比划着数。 卫婆子忍不住带上了一分笑:“呦,我们杏杏这么厉害的?——来,我看看,你们可别采了毒果子。” “那不能!奶奶,三弟向来会认东西,都帮我们把着关呢!” “是呀是呀,三哥哥好厉害!” 杏杏也欢快的附和。 得了妹妹这么一句夸,柳哥儿那颗没参与群架从而有些遗憾的心,总算是得到了一丝抚慰。 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院子里热闹的很。 三房的窗户动了动,被关得更紧了些。 喻家三儿媳妇苏柔儿正坐在窗前生闷气。 搞什么啊! 苏柔儿觉得自己公爹婆婆多少都有点问题。 眼下什么年节,她都有些时候没往娘家那边送东西了,公爹跟婆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还给家里扒拉回一张吃饭的嘴来! 还有,鸡蛋那么金贵的东西,他们俩不吃,那就给她家橘哥儿,让她家橘哥儿多吃一个又怎么了!怎么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把鸡蛋分给了一个外来的小丫头?! 这不是糟践东西吗! 哦对了,还有大房二房那四个傻子!橘哥儿才是他们正正经经的幺弟,那小丫头算什么,看一个个待她那副亲热模样,可真是让人着恼! 就在这时,睡在炕上的橘哥儿醒了,他揉揉惺忪的睡眼,从炕上坐了起来,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声“娘”。 苏柔儿把儿子重新按了回去:“乖,你再睡会儿。夜里那风大雨大,又打雷又打闪的,吓坏了吧?” 橘哥儿补了一觉,却是睡好了,他撅着嘴:“娘,我不要再睡了!我要出去玩!” 说着,他小身子拱着就往炕下头跑。 第6章 你看你怎么教的孩子! 苏柔儿一时没按住,让橘哥儿跑了出去 橘哥儿一开门就见着院子里奶奶跟几个哥哥都在,径直往那奔了过去。 苏柔儿只能悻悻的停下脚步,撅了撅嘴坐了回去继续给橘哥儿缝衣裳。 “好啊!你们出去玩不带我!” 橘哥儿看着大哥槐哥儿衣衫下摆兜着那一包的野果果,当即就吵闹起来,连跺脚带哼唧的。 槐哥儿顿时就有点头疼。 他这个四岁的幺弟向来被三婶养得娇,再加上又是家里头最小的,今年也不过才四岁,所以上上下下都待他很是纵容。就连卫婆子,平时被惹烦了顶多也就是念叨这个小孙子几句,可从来都没动过他一根手指头。 是以,橘哥儿是越长越骄纵了。 “那会儿你被三婶拉着出去消食了,不在。”槐哥儿作为大哥,耐心的解释,“所以我们就出去了。” “我不管我不管,你们就是没带我去!”四岁的橘哥儿挥舞着胳膊直闹腾,“大哥坏,二哥坏,三哥坏,四哥坏!” 卫婆子拉下脸来。 原本她高高兴兴的,小孙子出来撒泼搅局,搁谁谁不来气? 卫婆子虽然一直觉得小孙子是娇惯了些,但到底这就是个四岁的小东西,顽劣一些也正常,她这都快五十岁的人了,还能把刚四岁的小孙子拉过来揍一顿吗? 四岁的屁娃娃懂什么啊! 就算是现在稳重又靠谱的大孙子,四岁的时候还拿尿和泥搓团子要下锅吃呢! 是以卫婆子虽然头疼小孙子的顽劣很久了,却也从来没怎么收拾过他。 可,眼下这不是家里头多了个杏杏么? 杏杏可才三岁多,还不到四岁呢! 有乖巧懂事的杏杏在那对比着,比杏杏还要大一些的橘哥儿简直就被衬得顽劣无比,简直就是个混世魔王! 橘哥儿还在那撒泼,非要几个哥哥现在立马再带他出去采果子。 槐哥儿还在苦口婆心:“小弟,别闹啦。也就是我们带着杏杏,运气才这般好,找到了这些野果子。先前那么多次,我可没见过那地方灌木丛里有什么野果果。” 橘哥儿哪里听得进去,扭着身子跺脚:“我不管我不管!” 今年七岁的桂哥儿语重心长:“我说小弟,你可比杏杏还要大一些呢,你能不能别这么不懂事了?” 就不能像七岁的他一样,成熟点吗! “杏杏,杏杏,你们满嘴都是杏杏!”橘哥儿又是震惊又是愤怒,“我就睡了个觉,你们怎么就跟她天下第一好了!” 小小的四岁孩童,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发狂,一把把槐哥儿兜着的野果子直接给掀翻了! 野果子滚了一地! 大家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见橘哥儿又转身狠狠把杏杏推倒在地! 四岁的小男孩,发了狠,就像小牛犊一样,力气可不小! 杏杏直接被推得踉跄几下,一屁股墩到了地上,往后倒去——若非附近的柏哥儿眼明手快一把扯住小姑娘的衣服领子,小姑娘的后脑勺就要撞上盛雨水的大瓮了! 槐哥儿兄弟几个都傻了! 卫婆子大怒:“橘哥儿!” 这声吼彻底撕破喻家小院的平静祥和。 几个屋子里做活计的儿媳妇都吓得一哆嗦。 尤其是橘哥儿他娘,三房儿媳妇苏柔儿,吓得针都扎到了肉里,大滴血珠瞬间从针眼涌出。 但她顾不得什么,把手指放口中一抿,脚下也没闲着,赶紧往院子里跑。 橘哥儿长这么大,他娘养得他向来娇惯,他还从未被人这般吼过,哪里受得住,当即先是一哆嗦,继而扬起脖子,嗷得哭了起来。 苏柔儿一听儿子哭了,更是着急得把儿子往怀里搂:“橘哥儿,这是咋啦?” 橘哥儿兀自哭个不停,苏柔儿心都要碎了,搂着儿子,目带怒意的往槐哥儿他们几个身上巡视了一圈,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心里已经给槐哥儿几个定了罪——定然是这几个当哥哥的不像话! “娘,你看看——”苏柔儿看向卫婆子,张嘴就要告状。 却不曾想,卫婆子正皱着眉给那个叫杏杏的小丫头拍身上的土,看都没往她这看一眼! 苏柔儿有些错愕,继而一股强烈的震惊与不忿就涌了上来——婆婆是不是真的晕了头了?!自家亲孙子哭成这样她不管,先去管一个外人?! “可是摔到哪里了?”卫婆子嘴里问着,一边还拉着杏杏上上下下的看,让杏杏转身,看看前后左右哪里伤着没有。 小丫头瘦弱得很,风一吹就能把人给刮跑挂到树上的样子。卫婆子着实担心胖乎乎的小孙子一股莽劲伤到小丫头哪里。 杏杏又大又圆的眼里包了满满一包泪。 疼,自然是疼的。方才那一下,摔得她小屁屁好痛呀! 可杏杏却强忍着小屁屁的痛与眼中漫上来的泪,努力朝卫婆子绽出一个笑来:“奶奶,杏杏不疼的,杏杏没事。” 她小心翼翼的很,生怕卫婆子不信,又颤声强调道,“真的,奶奶,杏杏真没事!” 卫婆子愣住,只觉得有些酸楚。 这没爹没娘的孩子,哪怕自己挨了痛,也不哭不闹的,生怕旁人嫌她烦。 尤其是橘哥儿那臭小子明明是推人的那个,现在倒还有脸在一旁嗷嗷哭着撒泼,他娘还心疼的跟个什么似得! 这一对比,卫婆子心中更是酸涩。 杏杏这孩子,太过乖巧,懂事到了让人的心都发痛的地步! 卫婆子忍住那股酸楚感,上下捏了捏杏杏各处,确认了下没伤到骨头,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应该是没什么事。” 杏杏忙不迭得点头:“对对对,杏杏没事呢,一点也不痛。” 杏杏再次强调:“不痛!” 要不是卫婆子还拉着,杏杏都想原地蹦一蹦,给奶奶跟哥哥们演示下,她真的真的没有痛痛! 几个当哥哥的见杏杏没事,也是各自松了口气。 苏柔儿见卫婆子一直没理她跟橘哥儿,眼里好似只有那个叫杏杏的小丫头。 她忍无可忍,搂着橘哥儿拖长了音:“娘!” 卫婆子冷笑一声,她正想收拾人呢,这老三媳妇自己就撞了上来! “老三媳妇,你想说啥?”卫婆子直接了当的问。 苏柔儿有些忿忿:“娘,我就是想问问,橘哥儿好好的,怎么就哭成了这样?” 卫婆子“呵呵”一声:“不如你自己问问橘哥儿?” 橘哥儿见他娘在,那叫一个更有底气,他扯着嗓子指控:“娘,那小丫头把哥哥们都拐走了!哥哥们只带她玩,不带我!”话中满是委屈之意。 苏柔儿一听就上头了,怒气冲冲的朝槐哥儿几个道:“槐哥儿,你们几个当哥哥的,怎么能这样!” 槐哥儿几个欲言又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怎么接三婶这话。 这,这也能怪他们? 卫婆子真是觉得够够的了! 她拉着脸,冷声道:“几个哥儿看你是三婶,不方便说,我来说——还不都是你把橘哥儿惯坏了!你说要带橘哥儿去消食,几个哥哥便带杏杏去玩,没带上橘哥儿,这还有错了?!……再说橘哥儿,橘哥儿把槐哥儿他们几个摘的果子打翻,还重重推了杏杏一把,现在还反咬一口,真真是厉害了!老三媳妇,你看你怎么教的孩子!” 第7章 不许分给你五弟弟! 苏柔儿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一时梗了下。再加上卫婆子问的又凶,当着这么多侄子的面,她这当人长辈的,脸上难免有些挂不住。 自然,她心底还隐隐有些不服气! 婆婆问她怎么教的橘哥儿? 她觉得她教得橘哥儿蛮好的啊! 苏柔儿强撑着气势,为自己辩解:“娘,我没别的意思。橘哥儿哭的这么伤心,我这当娘的哪里能不着急……” 卫婆子看向苏柔儿,难掩失望。 老三媳妇是县里头嫁到他们这南坨村的姑娘,喻家觉得人家县里的姑娘下嫁到这小山村怪委屈她的,再加上苏柔儿年龄小,上头怎么说还有两个嫂嫂顶着,平日里娇惯些,活计少干些,也不算什么大事。 卫婆子平日里对此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老三媳妇,橘哥儿惹了事,她第一反应先是责怪他人,继而又替自己开脱,可真真是让人瞧不上! “再说了,橘哥儿年纪也小……” 苏柔儿不停的辩解着,但就是没说,让橘哥儿道歉! 卫婆子越发失望,不再理会苏柔儿,只吩咐槐哥儿:“你们把地上的果子捡一捡,洗一下。” 槐哥儿带着几个弟弟应了。 杏杏也连忙奶声奶气的跟着应了。 卫婆子却抬手摸了摸杏杏的小揪揪,不容拒绝道:“杏杏跟我进屋去。” 杏杏愣了愣,还是很乖巧的“哦”了一声,乖乖的牵住了卫婆子的手。 卫婆子说这些时,从头到尾都没再看苏柔儿跟橘哥儿一眼,径直牵着杏杏去了主屋。 事还没处理完,卫婆子就走了,显然,是卫婆子现在不愿再理苏柔儿了!要冷一冷她! 苏柔儿被婆婆晾在那,整个人都像烧着了一样,难堪极了! “活该!”听到动静,偷偷在自己屋帘子门后看好戏的白晓凤在心底幸灾乐祸,见卫婆子进了屋,她又欣赏了下苏柔儿的难堪,心满意足的放下了帘子,回去继续绣帕子。 这三弟妹的做派,她早就看不惯了! 县城来的咋了?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就是县城一个卖豆腐人家的女儿,嫁到他们乡下来,天天还摆什么千金小姐的款! 平日里说什么自己不会做饭,公公婆婆都惯着她,也就不让这苏氏做,给全家做饭这事都是她白晓凤跟大嫂轮着来的。 这个三弟妹平日里就负责喂喂鸡,给地里做农活的男人送送饭什么的,在白晓凤看来,那叫一个悠闲! 眼下这苏氏被卫婆子这样一冷,白晓凤是看着真解气! 还有橘哥儿—— 白晓凤忍不住撇了撇嘴。 谁家娃娃还没个小时候? 他们家娃娃小时候可不像橘哥儿这样顽劣! 也该得个教训了! 白晓凤喜滋滋的哼着曲儿,刚拿起绣活,突然想到卫婆子对杏杏的态度。白晓凤稍微犹豫了下,但还是定了主意,从箱笼下头扒拉出一块细软些的布头来。 这是先前她给桂哥儿做兜兜剩下来的布头,有些小,但给一个三岁女娃娃做方小帕子,却是正好的事。 白晓凤捻针穿线,心道,有了这杏杏,看来她们老喻家,是要变天啦。 …… 卫婆子领着杏杏进了主屋,她反身关上门。 杏杏有些怯怯的站在那儿,她还是有点怕卫婆子生气。 “把衣服脱了。”卫婆子一把把杏杏抱到炕上,“我先前见你身上好些礁石刮蹭的小伤口……我再看看。” 杏杏愣愣的。 卫婆子见杏杏呆呆的,眼里不禁浮起一抹怜惜之色来。 她脱了杏杏的衣裳,小小的女童瘦弱的身体上,满是刮擦的细细的小伤口,让人看了心里就难受。 杏杏的小屁屁也红通通的,一看就是方才摔狠了。 万幸的是没有出血,应该没什么大碍。 杏杏见卫婆子许久不说话,她有些不太敢回头去看卫婆子的神色,有些惴惴不安的问:“奶奶,杏杏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卫婆子重新帮杏杏穿好衣裳,摸了摸她的头:“没有的事。杏杏乖得很。” 杏杏小嘴一翘,脸颊便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来,显然得了卫婆子这么一句夸很是开心。 她冲卫婆子傻傻的笑着:“奶奶,杏杏会一直乖乖的。” 卫婆子心都要化了! “奶奶,果子都洗好了。” 槐哥儿推门进来,他从灶房拿了个竹簸箩,上头满是野果子,他还特意强调道:“我拿湿帕子擦的果子,没浪费水。” 卫婆子却是瞪了槐哥儿一眼:“以后杏杏在我屋里养着,她是女娃,你进我屋前记得要先说一声!” 槐哥儿老实受教,连连点头:“知道了奶奶。” 他又端着那竹簸箩往前递了递,让卫婆子看那些野果子:“奶奶,你尝尝?” 先前卫婆子在院子里发了脾气,柏哥儿柳哥儿桂哥儿三个小的,都没敢跟进来。 槐哥儿这当大哥的,也只能他上了。 卫婆子扫一眼竹簸箩上头的野果。 这是灌木上长的浆果,个头不到,甜味不重,稍稍酸了些,但拿这个生津止渴解馋却是极好的。 卫婆子从竹簸箩里抓下来一把放到桌上,又抓下来几个,直接塞给了杏杏,道:“簸箩里剩下的这些,你拿去跟柳哥儿桂哥儿分了吧。” 槐哥儿不由得“啊”了一声,愣住了。 柏哥儿跟他都是大房的,奶奶不提他,只提柳哥儿桂哥儿这两个二房的弟弟,是没什么问题——但,问题是,家里头并非只有他们几个啊,还有三房的橘哥儿呢! 似乎是看出了槐哥儿的犹豫,卫婆子哼了一声,眼中怒意未消:“不用管你五弟弟!” 顿了下,卫婆子改了说辞,强调道:“不许分给你五弟弟!就你们四个分!你们拿回去,爱自己吃就自己吃,爱给你们爹娘就给你们爹娘,只一点,不许给你们五弟弟!给你们三婶也不行!” 槐哥儿老老实实的“哦”了一声,不敢多说什么,赶忙端着竹簸箩出去了。 院子里,橘哥儿已经不哭了,苏柔儿打了盆水,给橘哥儿把哭花的小脸洗了洗。 槐哥儿出来时看着那盆里的水多少有点肉痛。 他方才洗果子都没敢用太多水呢! 就怕哪一天,又没水了。 几个小的都已经躲回了各自屋头,槐哥儿作为小辈也不便说什么,硬着头皮端着野果子往二房那去,打算先跟二房的两个弟弟分一分。 “娘,”橘哥儿眼巴巴的盯着槐哥儿端着的那竹簸箩里的野果子,撒娇道:“我想吃——” 苏柔儿立刻看了槐哥儿一眼:“槐哥儿,过来。” 槐哥儿尴尬极了,半大少年端着竹簸箩立在那儿,干巴巴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柔儿皱起眉头来:“槐哥儿,愣着干嘛,我让你过来啊。你没听见你弟弟说,要吃果子吗?” 槐哥儿硬着头皮道:“三、三婶……奶奶说了,不许我分给五弟弟。” “什么!”苏柔儿拔高了音调,根本不敢相信,“你奶奶是这么说的?!” 槐哥儿点着头,不敢多说什么。 苏柔儿知道,依着槐哥儿的性子,多半这话真是她婆婆说的——但,她婆婆怎么能这样啊?! 这不是直接打她跟橘哥儿的脸吗?!https:/ 苏柔儿一腔怒火,虽不敢找卫婆子算账,朝卫婆子发火——但她还是敢朝槐哥儿发火的。 她怒声道:“槐哥儿,你过来!” 槐哥儿犹豫着没动。 苏柔儿火气更大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三婶?!” 李春花在自个儿屋头听着壁角,听到这儿,也忍不下去了,掀了帘子出来,瞪了一眼苏柔儿,耿直道:“三弟妹,你一个当婶婶的,惹娘生了气,娘要罚你,关你大侄子什么事?你就别为难你大侄子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直接拉着槐哥儿走了。 苏柔儿气得说不出话来,眼一瞥,正好见着二嫂白晓凤在二房那屋子里掀起一角帘子正在看热闹。她赶忙想说些什么,就见着白晓凤“啪”的一下直接放下了帘子,一副摆明了不想掺和的模样! 直把站在院中的苏柔儿气得风中凌乱! 她隐隐意识到,平日里卫婆子不怎么管她,两个妯娌就对她客客气气的;可今儿卫婆子刚对她语气重了些,两个妯娌就敢立马给她甩脸色!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叫杏杏的小丫头! 第8章 许是在生我的气 这还不算完。 苏柔儿忍气吞声带着哭闹不止的橘哥儿回了自己三房的屋头,刚把橘哥儿哄得不哭了,没多久,卫婆子就过来了。 苏柔儿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卫婆子,就见卫婆子冷着一张脸,开口道:“前儿我回娘家带回一块布头来,家里头旁的哥儿都没有,就单给了橘哥儿。我本是想着橘哥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让你拿给橘哥儿做两身衣裳——” 橘哥儿却还因为那野果的事在生气,赌气接话:“奶奶,我不要你的布,我不要!!!” 他背过小身子去,哒哒哒跑开,想让奶奶知道他这会儿很生气,赶紧来哄他! 卫婆子慢慢重复:“不要我的布?” 橘哥儿背对着卫婆子,回得很是硬气:“不要不要不要!” 卫婆子却笑了。 苏柔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卫婆子眼神已经落在她放在炕上的针线筐里,很是理所当然道:“那行,既然橘哥儿自己说不要了,那这布头裁的衣裳,我就拿走吧。” 她话说得慢条斯理的,苏柔儿却听得犹如雷劈。 不是?婆婆这是什么意思! 苏柔儿难以置信的看着卫婆子把竹簸箩里她那刚开始做的新衣裳拿了出来,翻过来翻过去看了下,不甚满意的一点头,拿了就走。 “娘——”苏柔儿慌了,“不是,您——” 卫婆子回过头来,眼神有些冷:“怎么,你意思是我不能拿?别说这块布本就是我给你的,就算是你自个儿的,我这当婆婆的,跟你拿块布都不成?” 苏柔儿被卫婆子的气势震住了,结结巴巴:“没,没有的事——就是,就是,这布……”结巴了半天,她总算寻摸好了理由,说话也流畅起来,“娘,这布,我已经按照橘哥儿的高矮胖瘦裁了——” 卫婆子“哈”的笑了一声,带了丝微嘲,道:“你方才也听见了,橘哥儿自己说的不要。再说了,按照橘哥儿的高矮胖瘦裁了没什么,我改一改,正好给杏杏做身衣裳。” 苏柔儿像被雷劈了一样! 她哪里能想到,婆婆强横的把那布拿走,竟然是要给那小丫头做衣裳?! 苏柔儿气得直哆嗦,说不出话来了。 卫婆子却又想起一桩事来,轻描淡写道:“对了,先前我给你那块布头,可是给橘哥儿扯两身衣裳都有余的。这儿这有一身的量,应还有些料子,你找一找,回头送我屋头去。” 说完,卫婆子也不去看苏柔儿那张如丧考妣的脸,拿着布匹扬长而去。 卫婆子从院子中间的石子小路往主屋走时,听到了身后三房凳子倒地的声音。 她也不管这是苏柔儿不小心碰到,还是故意摔给她听的。她嘴角带着一抹冷笑,头也不回抱着裁好的布料去了主屋,直接把炕上乖巧吃野果子的杏杏给薅起来,让她站着伸开双臂量了尺寸。 杏杏有些懵,任由卫婆子把她转过来转过去的量着什么。 等卫婆子满意收了三元尺,好似忙完了的样子,杏杏咽下嘴里的野果果,好奇的问:“奶奶,你要做什么啊?”kuAiδugg 卫婆子拿剪子又开始剪着布匹,头也不抬回道:“给你再做身新衣裳,你身上这件是桂哥儿旧衣裳改的,多少还是有些不够。” 杏杏呆愣住。 卫婆子见身后杏杏没了动静,有些奇怪,回头一看,小丫头正在那拿手抹眼泪呢,鼻头都红了。 卫婆子吓了一跳:“咋了杏杏?” 杏杏大大的杏眼里满是泪水,她哽咽道:“奶奶,你对杏杏太好了,杏杏一定,一定会好好孝顺奶奶的。” 小丫头说这话时,极为认真又极为虔诚,好像这就是小小的人儿即将穷尽一生都要努力去实现的心愿。 “好,那奶奶等着。”卫婆子眼神柔和,慈爱的应了一声。 …… 先前喻家也是按照一日三餐来,但这几年是荒年,粮食都是稀罕东西,都要省着吃,便又改成了早晚两顿。 只是遇到农忙需要耗费大量体力时,到了晌午,卫婆子还是会让儿媳妇做些扛饿的吃食送去田里。 这几日是轮到白晓凤在灶房做饭。 去田里送吃食这活轻省,向来是由苏柔儿做的。 但今儿卫婆子好生整治了一番苏柔儿,三房的门便一直关得紧紧的。就连橘哥儿,都没再出来过。 眼见着就到了要去地里送饭的时候,三房的屋门一直还没开。 白晓凤就不乐意了,她怕家里男人在地头饿着,早早就做好了吃食,这苏柔儿却在那耍脾气,是不心疼自家男人还是怎么着? 大房的李春花也急,还去拍了拍三房的门板,喊了好几声。 然而里面是半点应答就都没有,李春花耳朵贴近了门板,只能听到屋头里好似橘哥儿被捂住嘴巴在那呜呜了两声。 这显然是不让橘哥儿来开门。 李春花也急了,正要骂人,白晓凤一把拉住她胳膊:“大嫂,三弟妹许是哪里不舒服,就让她歇息会儿吧。我刚做饭一身柴火味,还没收拾灶房,要不大嫂去送吧?也省得地里头男人们都挨饿。” 李春花也心疼自个儿男人,也没什么旁的心眼,当即就应了下来,拎着食盒出去了。 白晓凤看了一眼三房的门板,又偷偷看了一眼主屋那边,这才转身去灶房收拾了。 只有三房,半点动静都无。 日暮时分,喻老头带着四个儿子,都扛着农具往家里头走。 刚才他们都在小溪那边久违的冲了个凉,一个个都神清气爽的。 屋头已经摆好了饭。 下午时卫婆子拿出五个铜板去外头买了块猪肥膘,家里久不见荤腥,白晓凤激动的,使出浑身解数,拿这猪肥膘炒了一大盆野苋菜,那叫一个喷香。 喻家几个男人一闻就闻出了猪油独有的香味,也俱是激动的很,赶忙坐了下来。 喻家老三喻三豹,这才发现,大嫂二嫂都在忙着摆着碗筷,但却没见自家媳妇的踪影。 他想起晌午是大嫂来送的饭,也没见自家媳妇的踪影。他问大嫂时,大嫂也只说不太清楚,许是有旁的什么事。 再有什么旁的事,这会儿吃饭了,咋还不见踪影呢? “娘,柔儿是有啥事,咋还没过来?”喻三豹原本是随意问了卫婆子一句,却不曾想,这一句像是捅了什么马蜂窝,卫婆子的脸立即拉了下来,把筷子啪得往桌上一拍,冷笑一声:“她?晌午那会儿不愿意去地里给你们送饭,眼下也不出来吃饭,我看,许是在生我的气吧!” 这句话差点把喻三豹吓得从凳子上蹦起来! 第9章 这亲孙子都要比不上了 卫婆子发了脾气,喻三豹也不敢多问,带着疑惑下了饭桌直奔自己屋子。 还没进屋子,就听见儿子的哭闹声:“我饿了,我要吃饭!” 以及媳妇带了些委屈的训斥声:“还吃呢,到时候你奶奶连饭都不让咱们吃,娘可受不了那没脸。” 喻三豹霍得一下推开门,皱着眉头:“啥意思?” “爹!”橘哥儿跑过来,冲到喻三豹怀里。 喻三豹一把捞起儿子。 苏柔儿见到喻三豹,便背过身去,开口时已带了几分哭腔:“你娘今儿了不得了!” 喻三豹眉头皱得老高:“什么话,什么你娘我娘的!我娘不是你娘?” 苏柔儿越来越伤心:“你是不知道你娘今儿做了什么!她当着大房二房那几个侄子的面说我,把我的面子往脚下踩,这还没完,还追来咱们屋,把我给橘哥儿做了一半的衣裳都拿走了!” 越说越委屈,苏柔儿掩面哭了起来。 喻三豹眉头皱了皱,又松开了。 就这事? 橘哥儿不懂大人之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他拱着身子要喻三豹带他去吃饭。 喻三豹拍了拍橘哥儿的小屁股:“你先去。爹跟娘一会儿就去。” 他把橘哥儿一放下,橘哥儿就立刻蹿了出去。 喻三豹这才回过头来搂住苏柔儿,哄道:“害,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娘是长辈,说你几句也不是什么大事。还有那布,不就是一块布么?娘想要娘拿去就是了,回头我带你去县城扯块更好看的呗。” 喻三豹生得好看,又会哄人,苏柔儿这个县城姑娘也是因为这个才嫁到了乡下,小两口感情本来就好,喻三豹这般一搂一哄,总算哄得苏柔儿破涕为笑。 喻三豹又趁机提出:“一会儿去屋子里见了娘,你好好的跟娘道个歉。打你嫁进来,娘什么时候为难过你?你为了一点小事就跟娘甩脸子,也实在不该。” 苏柔儿噘了噘嘴,虽说有些不情不愿的,却也知道自家男人对他娘的孝顺,看在这上头,还是应了一声。 只是,苏柔儿到底还是没忍住,嘀咕了一声:“那个叫杏杏的小丫头片子,也不知道给娘下了什么蛊。把娘迷得晕晕乎乎的……我看着连我们橘哥儿这亲孙子都要比不上了。” 喻三豹忍不住道:“我听爹说了,杏杏那小丫头也怪可怜的。既然爹娘收养了她,以后你就当她跟槐哥儿柏哥儿他们是一样的。” 苏柔儿撇了撇嘴,不大高兴,但看着男人的脸,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 小两口一道去了吃饭的主屋,旁人已经都在吃了,橘哥儿也坐在那疯狂往嘴里扒拉着吃的。 桌上另还摆了两碗饭,一看就是给喻三豹跟苏柔儿留了饭。 喻三豹感动的很,可见他娘虽然嘴上埋怨,但实际却也是怕他们两口子饿着。 “娘,我已经说过柔儿了。”喻三豹赶忙道,“是她使小性子不对,下次她不会了。” 说着,喻三豹手在后头扯了扯苏柔儿的袖子。 苏柔儿这才低下头,略有些勉强道:“娘,是我不对,以后我不会了。” 卫婆子道:“还有呢?” 苏柔儿差点没忍住。 什么叫还有呢! 喻三豹也一头雾水,不解的看向卫婆子。 卫婆子显然很不高兴:“橘哥儿有错在先,还把火气撒在杏杏身上,把杏杏推倒,差点伤到脑袋,这笔账怎么算?” 橘哥儿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的看向卫婆子:“奶奶!” 卫婆子板着脸。 橘哥儿委屈极了,发狠道:“我不!” 喻三豹皱着眉头,扬起巴掌,冷着脸喝:“橘哥儿!怎么跟奶奶说话呢?!” 橘哥儿被他爹难得的凶脸给骇住了,小脸煞白,不敢说话。 “给奶奶还有杏杏道歉!”喻三豹又喝道。 看着儿子那被吓得小脸发白的模样,苏柔儿心都要疼死了,但她也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拆自家男人的台,只能攥紧了手,眼中含泪的看着橘哥儿。 喻老头虽然也有些不忍,欲言又止,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卫婆子板着脸看着橘哥儿。 橘哥儿抽抽噎噎,委委屈屈的跟卫婆子道:“奶奶,我再也不了。” 又十分不情愿的转过头去,跟已经懵了的杏杏勉强道:“……我不该推你,对不起。” 懵了的杏杏回过神,也有些吓到,连连摆手,像烫嘴一样,飞快道:“不要紧不要紧。杏杏,杏杏没事的!” 杏杏甚至还有些局促,若非卫婆子按着她,杏杏都想一骨碌跑回里屋去躲起来了。 橘哥儿终于忍不住,扑到苏柔儿怀里抽噎起来。 可把苏柔儿给心疼坏了! 喻三豹不理会橘哥儿,同卫婆子道:“娘,以后橘哥儿这小子再犯浑,你就同我说,我来揍他!” 卫婆子并非苛刻之人,再加上三儿子在地里头干了一天活计,她也舍不得再让三儿子继续饿着肚子,便冷着脸“嗯”了一声,道了一句“吃饭吧”,这事就算是掀过去了。 等吃完了饭,卫婆子把白晓凤叫住:“老二家的,跟我来里屋一趟,有点事得让你忙活下。” “好嘞。”白晓凤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略有些得意的看了李春花,苏柔儿两个妯娌一眼:“我跟娘去里屋,就麻烦大嫂跟三弟妹收拾桌子了。” 白晓凤殷勤又得意的跟着卫婆子进了屋。 李春花则是有些郁闷的收拾起了桌子。 老二家的怎么就被婆婆高看一眼了? 苏柔儿多少猜到了什么事。 这个家里,白晓凤的针线活是最好的,估摸着婆婆是让白晓凤拿她家橘哥儿那块布,给那个小丫头改衣裳呢! 苏柔儿这饭桌哪里还收拾得下去! 她丢下一句“我不太舒服”,青着脸走了。 李春花看得目瞪口呆,但又不好在这主屋就闹起来,咬牙切齿的自己收拾了。 里屋里,白晓凤见卫婆子拿出一套裁剪好的衣裳来:“我按照杏杏的尺寸裁好了,你针线向来好,闲着没事的时候,给杏杏做套衣裳。” 白晓凤眼尖,一眼就认出这块布,是先前婆婆从娘家得来,不大,全给了苏柔儿让她拿去给橘哥儿做衣裳的。 这眼下竟然又回到了婆婆手里? 白晓凤虽然还有些吃味,但一想到苏柔儿吃的瘪她心下立马畅快了,笑道:“娘,没问题。我这两天先把手上旁的活计放放,先紧着给杏杏把衣裳做出来。” 她又殷勤的把怀里那块帕子拿出来给卫婆子看,表功道:“娘,我给杏杏做了块帕子,你看看行不行?” 白晓凤的针线活向来出挑,卫婆子一看,小小的一方帕子,白晓凤做得精致无比。边收得针脚紧实细密,帕子下方还绣了个小小的黄杏,好看得紧。 卫婆子赞不绝口:“不错。我这三个儿媳妇里,顶数你最有心。” 白晓凤被卫婆子夸得走路都飘乎乎的,拿着那针线活回了屋子,干劲十足的开始给杏杏做衣裳。 还跟喻二虎炫耀:“娘方才夸我,是儿媳妇里最有心的!” 白晓凤美滋滋的。 明儿也得跟大嫂,老三家的,都说说! 要不经意的透露出去! 第10章 竟然有只人脚 这两日都是大晴天,卫婆子翻了翻阳台上晒着的灼心草,心情格外好。 照这个成色,这灼心草今儿再晒一天就差不多晒好了。 正好明<>儿要去县里头赶集,到时候把这灼心草给卖了,换些粮食回来。 卫婆子想到这,就忍不住露出笑来,心情颇好的出门了。 今儿地里头活计不算多,喻家的男丁不用全都下地。喻大牛打算去村子后头的朗神山看看,下几个兽夹子,看看能不能撞大运抓个兔子野鸡什么的。 槐哥儿柏哥儿算是半大少年了,也跟着他们爹喻大牛一道进了山。 柳哥儿身子向来文弱,不怎么进山,桂哥儿则是年纪还小,往深山走也不安全。两人在家待着左右也无事,便带着杏杏去喊了橘哥儿,准备去村子附近野地里挖些野菜帮衬一下家里。 结果橘哥儿出了屋门,一看到杏杏,就不高兴得很,头一扭,使着小性子说不去。 柳哥儿道:“你真不去?” “不去不去不去!” 桂哥儿又紧跟着问:“你这会儿说不去,不会后面又找三婶母告状,说我们不带你玩吧?” 橘哥儿深觉没面子,气呼呼的,瞪了两个哥哥一眼,又狠狠的瞪了杏杏一眼,扭头就跑了,胖墩墩的背影很是倔强。 杏杏还有些懵,歪了歪小脑袋,很是不解。 柳哥儿桂哥儿见状耸了耸肩,也懒得再去喊橘哥儿,领着杏杏就出了门。 桂哥儿见杏杏拎着个比她小短腿还要高一截的竹编篮子准备装野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在那伸手比划杏杏的个子,感慨道:“杏杏妹妹,是真的好矮啊。” 杏杏听了认真道:“可是,奶奶也说了,杏杏还小呢,还会长高高的!” 她点了点小脑瓜进行了一番自我肯定,又努力举起篮子比划:“杏杏要长到大哥哥那么高!” 只是,杏杏到底还是太瘦小孱弱,只举了一下下便力竭,“哎呀”一声连人带篮子摔倒在地上。 柳哥儿桂哥儿赶忙把杏杏扶起来。 杏杏憨憨的笑着,头上还沾了片草叶子,越发显得小脸傻乎乎的。 柳哥儿跟桂哥儿都忍俊不禁的哈哈笑了起来。 …… 靠近村子的野地,野菜早就被挖了个干净,只剩下一些杂草,兄妹三人也不气馁,往野地深处寻。 朗神山山脚下的野地极广,但因着连年天灾影响,这野菜也长得稀稀疏疏的,还混着一堆不能吃的杂草,兄妹三人东挖一棵,西挖一棵的,很快就跑得满头大汗。 柳哥儿瞅了一眼手里拎着的竹篮子,里面野菜已经堆得颇有些冒尖了,他有些稀奇道:“往常野菜不好挖,今儿倒是碰到的多。” 桂哥儿年纪小,忍不住吸溜了下口水:“大伯娘做的野菜饼可好吃了!” 柳哥儿桂哥儿都是二房白晓凤生的,但平心而论,他们娘做饭是还可以,可怎么也比不上大伯娘的手艺。 两人不由得对视一眼:“咱们再挖些,让大伯娘多做些野菜饼!” 两人情绪高涨,正要挽起袖子继续干的时候,就听得杏杏在不远处突然“啊”的颤音叫了一声。 柳哥儿桂哥儿吓了一跳,赶忙赶过去,却见杏杏跌坐一处草甸子上,小手颤颤的指着前头,显然吓得不轻。 柳哥儿桂哥儿顺着杏杏指的方向看过去,猛地一看,却是什么也没看见。 就是一片草滩子嘛! 两人都有些懵,一边把杏杏扶起来,一边问:“啥东西?” 杏杏急了,指着某处:“哥哥,那里,那里!” 两人探长了脑袋,往那处看去——那是一处野草茂盛的草滩子,两人仔细看着,才见那草滩子里,竟然有只人脚! 饶是最大的柳哥儿已有十岁,还是被吓了个够呛! 兄妹三人吓得抱作一团! 柳哥儿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想着自己是哥哥,已经十岁了,总要保护弟弟妹妹的。 桂哥儿跟杏杏还那么小! 柳哥儿鼓起十二分的勇气,咽了口唾沫,上前拨那茂密的草滩子,这才发现,原来里头躺着一个半大的少年! 那少年掉了一只鞋,昏迷不醒,脸色惨白。 柳哥儿再仔细一看,这不就是前几天那个刚被大哥他们揍过的罗牵牛吗! 见是熟人,柳哥儿也不怕了,赶忙上前仔细探看。 他见罗牵牛虽说脸色白得像死人,但尚有微弱的呼吸,显然还活着。 桂哥儿同杏杏还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就见着他们三哥回过头来喊:“别怕,是罗牵牛!他好像受伤昏倒了!”httpδ:/m.kuAisugg.nět 一听是前几天刚一起揍过的罗牵牛,且还没死,只是受伤昏倒,桂哥儿立刻不怕了,牵着杏杏的手,大着胆子上前看去。 柳哥儿眉头紧皱,他同桂哥儿道:“我听说过,有些受伤的人不易挪动。我们也不知道这罗牵牛是受了什么伤,这样,我跟杏杏在这守着,你赶紧回村子,去罗家跟他们家里人说一声,就说罗牵牛受伤昏迷了,让他们赶紧过来。” 桂哥儿点了点头,拍了拍胸膛:“包在我身上!” 他掉头撒腿就跑。 杏杏还是有些怕,她怯怯的往柳哥儿身边缩,只探出一个小脑袋来,看了地上昏迷不醒的罗牵牛好一会儿,这才小声的问柳哥儿:“哥哥,他……他没事吧?” 罗牵牛身边还散落着一个草篓子,里面装着零落的几株野菜,看着像是在挖野菜的时候受的伤。 至于受的什么伤…… 柳哥儿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不好说。” 杏杏一听,顿时忘了罗牵牛先前对她凶巴巴的模样,心里不禁有些担心。 虽然这个人长得凶凶的,还被哥哥们揍过……但,但总归也是一条人命呀。 杏杏从柳哥儿身后走出,蹲在罗牵牛身边,小脸发愁:“你不要有事,你要好起来呀。” 柳哥儿眼神微凝。都说小孩子最是纯真,他家杏杏妹妹就是这样,善良得紧!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妹妹! 柳哥儿正出着神,突然听杏杏喊道:“咦?三哥哥,你看这里!” 柳哥儿定睛一看,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 柳哥儿心细又谨慎,一想便明白过来。 他走到杏杏身边蹲下,尽量还原杏杏的视角,顺着杏杏指的地方一看,这才发现罗牵牛脚踝贴近草地的那处极低侧面,很不容易发现的地方,有两个小小的伤口,已经开始发青! 这一看,就是被蛇咬了! 柳哥儿当机立断,从罗牵牛的小腿处发力,往那两个小小的伤口处挤着血,要把毒血给挤出来。 杏杏睁大了眼睛看着。 伤口的血一开始是乌色的,后来,却渐渐变成了正常血色。 柳哥儿舒了一口气。 他听村里老人说过,被蛇咬的处理方式,希望没错! 但罗牵牛还是没醒,柳哥儿知道,只通过按压挤血还是不够的。 他倏地站了起来,四下里张望。 杏杏好奇的问:“哥哥你在找什么?” 柳哥儿一边找一边回道:“罗牵牛大概是被蛇咬了,我找找看看附近有没有治疗蛇毒的草药。” 杏杏也站了起来:“杏杏也跟三哥哥一起找!” 柳哥儿给杏杏描述了能治疗蛇毒的几种草药模样,虽然他也知道希望渺茫,这村子附近能卖钱的草药早就被人挖了个干净,能找到治疗蛇毒的草药几率很小,但——总好过干等着! 杏杏攥着小拳头,绷着小脸,努力又认真的梭巡着附近的野地,循着找那几样可以治疗蛇毒的救命药草。 眼下阳光有些晒,杏杏东奔西跑挖了一上午野菜,早就累得够呛。 小小的人儿视线都有些晃,差点跌倒在地。 杏杏使劲摇了摇头,小手拍了拍小脸,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要继续找,她要帮哥哥们救人!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柳哥儿头上渗出了汗水,可罗牵牛还是没醒,正当他有些绝望的时候,突然听到杏杏一声喊:“三哥哥你来看看呀,这个是不是?” 柳哥儿猛地回头,就见着满头大汗的杏杏手里举着一棵小小的草药,正是一种可以治疗蛇毒的草药——半边莲! 第11章 就不怕雷劈吗 桂哥儿气喘吁吁的带着罗家人过来了。 他才七岁,这来回距离可不短。桂哥儿生怕耽误了救人,跑得又快又急,把人带过来后,这会儿整个人都瘫软在地,跑不动了。 罗母见到倒在草滩子上人事不知的儿子,有些崩溃,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上去。 “牵牛!牵牛!”罗母眼睛都红了,跪坐在罗牵牛身边,晃着他,惊慌失措,“牵牛你咋啦!你醒醒,牵牛!” 昏迷不醒的罗牵牛脸色惨白,没有半点动静。 罗母脑子轰的一下就炸了。 罗父脸色难看的把罗母拉开:“还不知道牵牛是咋了,你别晃他。” 罗母六神无主,猛地看见站在一旁似是有话说的柳哥儿,她立马调转了方向,起身冲向柳哥儿,晃着他肩膀,愤怒的吼:“你把俺家牵牛咋了!你干了啥!” 柳哥儿没想到罗母会突然朝他发难,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下:“不是我——” 还没说完,就被罗母愤怒的打断,叭叭叭的对着柳哥儿输出起来:“不是你还能是谁!你们喻家的小子最是可恨!上次你们把俺家牵牛打成那个样子,俺家牵牛非得拦着俺们,说什么就是寻常打架,不让俺们去找你们喻家的麻烦!这次你们又直接把俺家牵牛给打晕了!太过分了!……刚才你弟还说不知道俺家牵牛怎么就晕倒了,俺当时就猜到了,肯定是你们又打架了!可俺怎么也没想到你们把俺家牵牛给打成这样!看俺家牵牛小脸白的!你们这手也太黑了!” 罗母说得又急又快,越说越伤心,越愤怒,抓住柳哥儿肩膀的手也越紧。 虽说男女力气有别,但柳哥儿本就生得瘦弱,又只是个十岁的孩子,罗母却是做惯了农活的农妇,一把子力气也不小,当即柳哥儿就被晃得整个人都要晕过去了。 杏杏急了,牟足了力气去推罗母:“啊呀!你放开我三哥哥!放开!” 罗母正在气头上,又恼怒又不耐烦的腾出一只手,用力就把杏杏甩了出去。 罗母这力气,晃个柳哥儿都不成问题,更别说杏杏了,杏杏当即整个小身子都被甩飞出去,倒在了草地上。 “杏杏!” 这下柳哥儿桂哥儿都急眼了! 柳哥儿也不知道从哪里来得力气,挣开罗母,赶忙跟桂哥儿过去把杏杏扶了起来。 杏杏摔得有些狠,虽说都是草,但手心撑在地上,还是被小石子给刺破了,见了红。 小丫头眼里含着一包泪,要掉不掉的,她显然有些委屈。 但她又怕哥哥们担心,忍痛道:“三哥哥四哥哥,杏杏没事的!” 小丫头眼里包着泪强忍坚强的模样,可把柳哥儿桂哥儿心疼坏了! 怎么能这么懂事这么乖! 柳哥儿眸子里燃烧着怒火,他回过头去,冷冷的看向罗母。 他方才倒是想解释,但罗母根本没给他机会,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整个人就差点被晃晕了: “罗牵牛不是我们打的,是被蛇咬伤的!” 罗母脸色顿时变了:“被蛇咬的?!你胡说!” 被蛇咬了可是要命的大事! 罗母自然本能的就不愿意相信! 这肯定是喻家的臭小子为了逃脱责任瞎编的假话! 但罗父这会儿也发现了罗牵牛脚上敷着些草药糊糊,稍稍扒拉一下,隐隐能看到那两个被蛇咬出来的伤口。他赶紧又把儿子脚上的草药糊糊抹匀,拉了拉罗母的胳膊,示意她看。 罗母一看罗牵牛脚上敷着的草药,还有旁边挤出来的一些乌色的血液,怎么看都像是被蛇咬了——这妇人顿时就有些傻眼。 柳哥儿怒火高涨,冷声道:“……罗牵牛被蛇咬了晕倒在草堆里,是杏杏先发现了他!当时我们也不知道罗牵牛到底是什么个情况,都没敢动他,只能让桂哥儿赶忙把你们带过来!也是杏杏,在那之后不久发现了罗牵牛是被蛇咬伤的!更是杏杏,给罗牵牛找到了专门治疗蛇毒的半边莲!说句不客气的,杏杏就是罗牵牛的救命恩人!” 他怒气冲冲的举起杏杏的小手,上头一抹红,格外刺眼:“你们就这样对待你们儿子的救命恩人?!就不怕雷劈吗!” 这一番话,说的罗父罗母都有点抬不起头来。 杏杏自己也有些怪不好意思,赶忙缩回了小手。她也不愿意一个人占了全部功劳,努力大声道:“还有三哥哥也帮忙挤毒血了,四哥哥跑得很快去把你们给带了过来!” 三哥哥说她是那人的救命恩人,可在她看来,三哥哥四哥哥同样也都是那人的救命恩人! 正在此时,罗牵牛悠悠转醒,虚弱的咳嗽了两声。 这下子罗父罗母可激动坏了,顾不上别的,围着罗牵牛:“牵牛,你咋样了?” 罗牵牛头晕目眩的很,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饶是如此,罗父罗母也快要喜极而泣了。 被蛇咬伤的人,好些都是昏迷不醒后,直接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眼下他们儿子醒了,是不是说明,他们儿子没什么事了? 罗父罗母围着罗牵牛,顾不上旁的,柳哥儿见状,也懒得再骂罗家人,他小心翼翼的抓着杏杏的手腕:“走,三哥哥带你去处理下伤口。” 杏杏乖巧的点了点头:“好。” 桂哥儿拎着大半篮子野菜,跟在后头。 兄妹三人不再理会罗家人,自顾自离开。 柳哥儿带杏杏去了小溪畔,因着拔野菜,杏杏小手沾上了不少汁液,洗净后,柳哥儿又小心翼翼的把杏杏手上被小石子刺出来的伤口给洗净处理了下。 七岁的桂哥儿在一旁看着,心疼得不行。 平时他们哥们几个打架受点小伤都不算什么,但杏杏妹妹可是个软乎乎的小丫头! 一定疼坏了! 桂哥儿忍不住拿起杏杏的小手,往伤口上吹了吹:“杏杏妹妹,还疼吗?” 杏杏扬起小脸:“四哥哥,杏杏不疼啦!谢谢三哥哥,谢谢四哥哥!” 乖巧的让人心都要化了! 处理过伤口,兄妹三个又顺道在小溪边把野菜择好,这才一并回了喻家。 一回去,白晓凤就招呼柳哥儿桂哥儿去屋子里帮她干活了,杏杏自个儿回了主屋。 村子里有人成亲,卫婆子去帮忙布置了,喻老头这会儿还在地里,主屋子里没人。杏杏自己从壶里小心的倒了半碗水,喝了后脱了鞋子爬上炕,困困的躺在炕上睡了过去。 第12章 谁说我们家没丫头? 杏杏是被门外卫婆子的惊呼声吵醒的。 “我晒在窗台这儿的东西呢?!” 卫婆子这一喊,大房的李春花,还有二房的白晓凤带着柳哥儿桂哥儿,赶忙跑出了自己的屋,过来看看是啥情况。https:/ 李春花嗓门有些大:“娘,咋了?” 卫婆子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她站在主屋窗户外头,在窗台附近的地上搜寻着,见李春花跟白晓凤都出来了,眉头皱得老高,问他们:“我晒在窗台上的的东西,你们动了没?” 李春花还在琢磨卫婆子说的是什么,白晓凤却是立马表了态:“娘,主屋这边的东西,你早就说过不让我们动,我是向来不敢动的。” 李春花反应过来,也赶紧跟着点头:“对对对,我也是不敢动的。” 两个儿媳妇都这么说,卫婆子眼神看向两个孙子。 大房的两个哥儿进了山还没回来,就剩二房的柳哥儿桂哥儿。 白晓凤立马道:“娘,我家这俩刚去挖野菜回来,就被我叫屋里来帮我分线了,这才刚出来。” 柳哥儿跟桂哥儿点头,也道:“奶奶,我们什么也没动。” 卫婆子眉头紧皱,没说话。 白晓凤很是积极的问:“娘,啥东西啊,是不是被风刮跑了,我们帮你找找?” 卫婆子没好气的瞥了白晓凤一眼。 那灼心草她小心的在头茎处压上了瓦片! 再说今儿一直就没什么风! 李春花不甘落后,赶紧也跟着点头:“对,娘,啥东西啊,你跟我们说说,我们在家里头找找。” 卫婆子烦躁的很,只顾低头寻着,并不怎么理会这俩儿媳妇。 外头院子吵闹的很,三房的苏柔儿原本不愿意出屋,就站在窗台那听了那么几耳朵。 上次她跟婆婆闹了矛盾,男人吃饭回来没忍住又把她跟橘哥儿都好一顿说,苏柔儿难免觉得有些闹心。这几日是除了吃饭,能躲就躲了。 眼下院子里动静不小,苏柔儿犹豫了下,想着要不还是出去应付一下。 结果她这一转身,就见着坐在炕上玩小木头人的橘哥儿眼神飘忽,有些不太对劲。 知子莫若母,苏柔儿额心重重一跳,试探的问:“橘哥儿,这事你知道?” 橘哥儿被他娘这么一问,这才犹犹豫豫的说出了口:“娘,我今儿见奶奶窗台上晒了棵草,就把它给扔鸡窝里去了。” 苏柔儿一听便放下了一半的心,她还当什么呢,不就是棵草,有啥大不了的。自家儿子扔就扔了。 但她又想着,她婆母这么大张旗鼓的,哪怕是棵草,估摸着也有它的用处。 橘哥儿见他娘没说话,小孩子天生的敏锐让他察觉到这好像不是一件小事。 他犹犹豫豫道:“娘,要不我出去跟奶奶说一声?” 苏柔儿一把拉住了儿子:“你别出去,娘心里有数。记住,你没碰过你奶奶窗台上的东西,知道了吗?” 橘哥儿还有些不解,苏柔儿点了点他的额头,催道:“娘跟你说,你就这么听!记住了吗?” 橘哥儿撇了撇嘴,拂开他娘的手,不耐道:“好啦,知道了!” … 卫婆子正烦躁着,李春花跟白晓凤这俩当人儿媳妇的也不敢多说什么。 柳哥儿桂哥儿更是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杏杏爬下炕,又坐在小凳子上自个儿穿好了布鞋,这才出了屋子,小小的人儿还有些睡眼惺忪:“奶奶,怎么啦?” 卫婆子叹了口气,摸了摸杏杏的小脑袋:“没什么,就是奶奶晒在窗台上的东西没了。” 苏柔儿掀开帘子,装作刚听见动静的样子,关切的往院子里来:“娘,我听说你那边丢了东西,现在咋样了?” 卫婆子看了苏柔儿一眼,不冷也不淡:“没咋样,还没找着。” 苏柔儿走到窗台那,“啊呀”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杏杏:“该不会是杏杏在主屋里头一开窗户,把东西给顶飞了吧。” 这确实也是个合理猜测,李春花跟白晓凤都忍不住悄悄看卫婆子的脸色。 卫婆子皱着眉头。 杏杏有些懵,她挠了挠头,小声替自己辩解:“可是杏杏没开窗啊。” 苏柔儿立刻道:“杏杏,小孩子可不能撒谎。你看把奶奶急得!奶奶这么疼你,你可不能对奶奶说假话啊。这窗户开了就开了,搁我说,你也不是故意的。” 第13章 先前我婆娘推了你一把,你别生气啊 罗父打了个哈哈,走到卫婆子跟前,双手作揖:“卫婶子,俺是来登门道谢的!你家几个娃娃,救了俺家牵牛的命啊!” 卫婆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在皱眉,那只老母鸡就已经被罗父塞到了她手里。 罗父又朝着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的杏杏道:“小姑娘,先前我婆娘推了你一把,你别生气啊。她当时也是急坏了。还好你没咋伤着!” 杏杏有些羞涩,往卫婆子怀里躲了躲。但小丫头心里还惦记着罗牵牛,到底是她跟三哥哥四哥哥努力救过的人呢! 杏杏鼓起勇气小声问罗父:“那个人,他,他没事了吗?” 说到这个,罗父喜上眉梢:“没事了没事了,刚才俺们回来不放心又请了达奚司婆过来看了!达奚司婆说因为那蛇毒处理的及时又妥当,牵牛他没啥大事,回来喝两副草药再休息休息就行了!” 达奚司婆是附近八角寨那边的巫医,虽说平日里神神叨叨的看着有些古里古怪的,但她医术却是实打实的管用,平日十里八乡的人有什么疑难杂症的,都爱请她来看看。 达奚司婆还指点罗家,现下这年节,他们家娃脚上敷着的那半边莲是能救命的好东西,价值不菲,也是救了他们家娃娃命的东西。他们是一定得报恩的,不然就会损了他们家娃娃的福气,以后还会有灾祸上身。 这不,尽管有些肉痛,罗母也念叨个不停,但罗父还是咬牙拎了一只老母鸡,给喻家送过来了。 罗父又是一通夸赞,夸杏杏可爱,夸柳哥儿桂哥儿可靠,夸喻家会养娃娃。 都是些很顺耳的好话,可除了柳哥儿桂哥儿还有杏杏,旁人都是一头雾水。 罗父要走,卫婆子却一手拎着老母鸡,一手拉住了罗父,很是坚决道:“罗家大侄子,你不说清楚是啥事,啥救命不救命的,到底咋回事?不然你这鸡我们也不敢收。”筷書閣 说着,就又要把扑棱着翅膀的老母鸡往罗父手里塞。 罗父有些惊诧,看向柳哥儿桂哥儿:“你们还没跟家里说啊?” 桂哥儿快人快语:“这还没来得及呢!” 白晓凤急得不行,戳着小儿子的脑袋:“你这孩子,到底啥事?” 桂哥儿捂着小脑袋,无辜的很:“娘,我跟三哥刚回家就被你拎去干活分线了,还听你唠叨了好久,哪里来得及说?” 刚才桂哥儿倒是想说,只是刚起了个话头,就听见奶奶在屋外头发脾气,吓得他赶紧跟娘和哥哥跑出来看看啥情况。 确实没来得及嘛! 白晓凤气得直瞪俩儿子。 有村人道:“二虎他媳妇,你也别气了,这正是说明你家娃娃干了好事没放心上不求回报啊!说明你们老喻家平时教育得好啊,会教娃娃!” 这话白晓凤爱听,她顿时也不恼了,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哎呦,可不是嘛! 柳哥儿桂哥儿可都是他们二房的,真是给她长足脸了! 罗父一听村人在那说什么回报不回报的,赶紧道:“不回报不行,不行!达奚司婆说了,不说别的,就说喻家娃娃给俺家娃用的那个半边莲,贵得很哩,再说俺们老罗家也不是那种不懂感恩的人家!” 众人一听,更迷糊了,赶忙让罗父说清楚,罗父挠了挠脑袋:“就俺家牵牛,被蛇咬了,晕倒了,多亏了喻家收养的这小丫头在草滩子里发现了他,柳哥儿又帮着给挤出了蛇毒。我还听柳哥儿说,也是这小丫头帮着找到了半边莲,给俺家牵牛用上了……总之这小丫头,柳哥儿,还有跑了一路给我们报信带路的桂哥儿,这三个娃娃,救了俺们家牵牛一条命啊!”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这可了不得,这果真是救了一条人命啊! 他们一迭声地夸着喻家会教孩子,这几个孩子真是不错! 白晓凤容光焕发,胸膛挺得老高!下巴都扬了起来! 李春花有点挠心挠肺,这事她家槐哥儿柏哥儿怎么就没碰上?她的两个哥儿也不差! 卫婆子也骄傲坏了! 窗台上晒着的灼心草失踪带来的烦躁焦虑,也在此时因着这事缓解了不少。 卫婆子大声同罗父道:“那这只老母鸡我还是不能要,你拿回去吧!你家牵牛刚被蛇咬了,虽说我家娃娃把牵牛的命给救了回来,但想来牵牛的身子正虚,合该补补身子!” 卫婆子没忍住,又强调了一遍自家孩子救了罗牵牛的命。 罗父倒也想把这老母鸡留着给自家儿子补身子,但达奚司婆的话还历历在耳,当时她说得阴森吓人,罗父哪里敢真让自家独子损了福气! 罗父连连摆手推脱:“卫婶子,都是你家会教娃娃!就算不说救命之恩,光那半边莲,单单拿去县里头卖,都能卖老多钱呢!这老母鸡,你真得收下,都是应该的!” 村里过来围观的人也一迭声的帮着劝,卫婆子连番推让不过,这才勉为其难的把那老母鸡给收了下来。 罗父也在围观的村人口中得了个知恩识报的好名声,高高兴兴的出了喻家门。 第14章 只是我的一点点小小猜测 苏柔儿被吓了一跳,还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说错了话,正忐忑不安时,就听到卫婆子语气沉沉的问:“老三家的,我可从没说过,我窗台上丢的是啥东西。你咋知道,这棵草就是我丢的那东西?” 李春花白晓凤都齐齐的望了过来。 是哦,婆婆可从没说过丢的是什么! 就连她们刚才问是丢了什么,要一起找时,婆婆也只皱着眉没应声。 老三家的又怎么知道,婆婆要找的是一株草? 苏柔儿脑子一阵冰凉,还好她急中生智,“啊”了一下:“这不是早上那会儿,我往窗台那瞥了一眼正好看见了,仿佛就是棵草样的东西。” 这样说,似乎也勉强能说得通。 卫婆子面色沉沉的看了苏柔儿一眼,什么也没说。 苏柔儿松了口气,知道依着婆母的脾气,要是真觉得是她,这会儿早就直接骂起来了。 苏柔儿顾不上旁的,赶紧寻了个借口,回三房去了。 白晓凤却是看着苏柔儿那像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如有所思。 等回了她们二房,看着拿着茶壶倒水喝的俩儿子,白晓凤忍不住眉梢眼角都是笑。 她的两个儿子都这么优秀,婆婆近些日子对她的好脸色也是越来越多,偶尔还能听到一句夸—白晓凤这么一想,简直是意气风发! 这一意气风发,白晓凤就觉得自己肩膀上的担子好像重了些,她对喻家的荣辱是有责任的! 这样一来,白晓凤有些坐不住了。 她忍不住问俩儿子:“先前你们去挖野菜,怎么没带上橘哥儿啊?” 柳哥儿抹了把嘴:“娘,我们走之前问过橘哥儿了。橘哥儿年纪小,还在使性子,不跟我们去。” “这样啊。”白晓凤点了点头,觉得这事无论如何也牵扯不到自己俩儿子,这才下定了决心。 白晓凤去针线篓里拿了些针线活,借着这个由头往主屋去了。 主屋里卫婆子正搂着杏杏看她手心上的伤,心疼得不行,忍不住骂起了罗母:“…一天天的就知道溺爱孩子,自个儿也品行不端,这么小的娃娃她也下得去手!” 白晓凤推门而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一句,她脚下一顿,差点还以为卫婆子已经知道了! 好在杏杏软乎乎的出声安慰起卫婆子:“奶奶别气啦,他们还送了只老母鸡过来!” 看着孩子这么懂事,卫婆子心疼极了,也越发生罗母的气:“一码归一码!那老母鸡是他们拿来谢你们救命之恩的,跟罗牵牛他娘弄伤了你可不相干!先前我是不知道这事,才让那姓罗的走了。不然,我肯定要扯着他说道说道!什么玩意!” 杏杏有点着急。 她隐隐约约记得,好像生气会很伤身子。她不想让奶奶这么生气,她焦急的四下张望着想着对策,一下子就看到了站在门边的白晓凤。 杏杏圆溜溜的杏眼一下子亮了起来! “二婶婶!” 杏杏拉着卫婆子的衣摆,晃了晃:“奶奶,二婶婶来啦!” 因着柳哥儿桂哥儿,卫婆子这会儿看白晓凤确实很顺眼,她缓了缓情绪,这才出了声:“咋了?过来啥事?” 白晓凤满脸事笑的过来,让卫婆子看她手里的几样针线活:“娘,我前些日子做了些针线,想着过两日县里头有集,到时候您要是去集上,也带我去呗?” 这都是小事。卫婆子随口应了,还道:“柳哥儿实在有些瘦弱,到时候看看那老母鸡要是不下蛋,就宰了,分个鸡腿给柳哥儿补补身子。” 白晓凤简直是受宠若惊,连连应了,心里美滋滋的! 她也下了最后决心,压低了声音同卫婆子道:“娘,你跟我往这边来一下,我有个事,越想越不对劲。” 卫婆子狐疑的看了白晓凤一眼,嘀咕道:“说什么,还得躲着说。” 她嘴上有点抱怨,却还是起了身,嘱咐杏杏在炕上待着。 杏杏很是乖巧,乐呵呵的点了点头,奶奶不生气就好啦。 卫婆子跟白晓凤去了外间,卫婆子皱着眉:“啥事?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 白晓凤赔了个笑,压低了声音:“娘,你是知道我的,我素来不是那等爱在您跟前搬弄口舌是非的…” 卫婆子也没揭穿这个二儿媳妇。https:/ 是,二儿媳妇是不在她面前搬弄口舌是非。那是因为她根本就不吃这套,先前把二儿媳妇撅回去好几回。 但这二儿媳妇在外头说的小话可不少! 不过这二儿媳妇也没犯什么大错,卫婆子也懒得因为这个跟白晓凤生气。 她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示意白晓凤继续说。 白晓凤被婆婆那个似笑非笑的笑给弄得讪讪的,但都到这了,也不能缩回去了。 白晓凤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但我刚才回去越想越不对劲,想着娘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米多,肯定看得比我透,就想着过来跟娘说一说,让娘也听听……” 白晓凤把卫婆子一顿夸,卫婆子却是有些不耐烦了:“铺垫这么多干啥?有话直接说话!” 白晓凤讪讪的,可算说出了口:“就是…先前娘丢了那棵草的事。虽然我不认识,但娘这么看重,我就知道这草肯定不同寻常,所以我想着跟您说说。” 卫婆子一听是跟灼心草有关的事,神色微微一变:“你说。” 白晓凤窥着卫婆子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娘,就是我突然想起来,今儿上午,我从外头回来时,看到橘哥儿站在鸡窝前头,背对着我,我也没看清,不知道他在在干啥…” 卫婆子脸色立即变了:“你没看错?” 白晓凤立马赌咒起誓:“娘,橘哥儿一个胖团子,我这咋能看错?……只是当时我也没多想,就直接回屋去忙活了。就刚才,我看三弟妹不太对劲,再加上那草又是在鸡窝里发现的,这才想了起来那事!……而且我越想越不对啊娘,橘哥儿向来不喜欢鸡窝那个味,每次路过都离得远远的,怎么会主动站到鸡窝前头?” 白晓凤见卫婆子脸色越来越难看,赶忙道:“…当然,娘,这只是我的一点点小小猜测,做不得准,做不得准。” 第15章 咱们再要个闺女 卫婆子勃然大怒:“我看你想得没错!……怪不得老三媳妇一句句的,总把这事往我们杏杏身上带,不就是欺负我们杏杏没爹没娘的,想把这脏水泼我们杏杏身上,橘哥儿就好脱身了么!” 卫婆子越说越恼火,重重的一下拍在桌子上:“老三媳妇,这样怎么能教好橘哥儿?!” 杏杏在里间只听到卫婆子发了火,还拍了桌子,小小的脸蛋吓得煞白。 她顾不上什么,从里间炕上倒退着下来,趿拉着鞋子就往外间跑。 杏杏抱住卫婆子的手,心疼的泪眼汪汪的:“奶奶,你手疼不疼?杏杏给你呼呼!” 卫婆子的一腔怒火瞬间平息了不少,她语气稍稍缓和了些:“没事,奶奶不疼。” 杏杏抱着卫婆子的手,扬起小脸,眼泪汪汪可怜巴巴的看向卫婆子:“奶奶你别生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httpδ:/m.kuAisugg.nět 有这样贴心的小孙女,卫婆子这哪里还能气得起来! 卫婆子反手抱住杏杏,重重的叹了口气:“好好好,乖崽,奶奶不气了!” 白晓凤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着她那脾气不大好的婆婆,瞬间就被杏杏捋顺了毛,堪称奇迹。 白晓凤瞅着杏杏,越发眼热极了! 有这么个乖巧软糯又孝顺的小丫头陪在身边,知冷知热的,那还不每天都顺顺心心的! 白晓凤越想越觉得心头火热,打定了主意,今晚等隔壁屋的俩哥儿睡着,她一定要拉着她家男人好好的播播种! 她想再生个小闺女! 到了下午,喻家男人们都陆陆续续回来了。 喻大牛带槐哥儿跟柏哥儿进山下了兽夹子,得过几天才能有动静。不过他们也没空手回来,背篓里装了好些竹笋。 李春花藏不住话,赶忙把男人拉到一旁,说了杏杏跟柳哥儿桂哥儿救了罗牵牛一命的事。 喻大牛大声叫好:“这几个孩子干得不错!” 李春花美滋滋道:“可不是嘛?现在村里人都在夸咱们家,我刚才去小溪那边洗衣裳,人家围着我好一顿夸!还有人跟我打听,咱家槐哥儿说人家了没,说姑娘嫁到咱们这样的人家,铁定放心!” 喻大牛连忙嘱咐:“你可别胡乱应旁人啊。槐哥儿是长孙,他的亲事到时候咱爹咱娘会给看的。” 李春花连连道:“我晓得晓得,我这就是随口跟你一说……哎呀,反正出了这么一桩事,咱们老喻家名声更好了!” 喻大牛深以为然的点头。 二房的喻二虎从白晓凤那知道这事后,更是乐上了天,憨憨笑道:“媳妇,还是你会教孩子!” 白晓凤白了喻二虎一眼,但又眼波流转,看着好像跟往常不太一样。 喻二虎看得心头一热,就听到白晓凤低声跟他说:“孩他爹,咱们只有俩哥儿,再要个闺女吧?” 喻二虎心头那叫一个火热,立刻大声应了:“好,咱们再要个闺女!” 声音之大,外头的俩儿子都听见了。 白晓凤:“……” 白晓凤恼得啪的一巴掌扇在了男人胳膊上! 谁要跟这憨货再生个闺女! 大房二房都喜气洋洋的,唯有三房,静悄悄的。 苏柔儿背对喻三豹做针线,懒洋洋的让他自己去倒水。 喻三豹“哦”了一声,没往心里去,也没说什么。 到了傍晚吃饭的时候,桌上是李春花做的野菜饼,还有蘑菇焖竹笋,相较平时算得上丰盛。再加上李春花这手艺确实不错,只闻味道,就知道好吃。 喻家老四,喻四羊小时候生过病,坏了脑子,倒不至于蠢笨,只是心思要较寻常人单纯澄澈许多。 他大声夸赞道:“大嫂做饭真香!” 李春花脸上满是笑:“你们觉得好吃就行!” 白晓凤咳了一声,脸上笑意不变:“爹,娘,这是柳哥儿桂哥儿还有杏杏、今儿上午刚挖的野菜,新鲜着呢。” 李春花不甘示弱,赶忙加了一句。:“这蘑菇跟竹笋,是槐哥儿柏哥儿今儿进山现挖的,也是新鲜的很。” 喻老头听得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几个娃娃都知道替家里担活,都是好样的。”他乐呵呵的,“他们也跟我说了,说咱们家娃娃救了罗家小子一命,不错,都是我喻家的好孩子!” 大家都笑了起来。 白晓凤原本还想再凑趣说两句什么,但见着卫婆子一直没吭声,甚至还面沉如水,她想到什么,飞快的瞥了一眼苏柔儿,也没再敢再加话,安静如鸡。 卫婆子脸上淡淡的,倒看不出什么来。 第16章 别逼我扇你 苏柔儿脸色有些不大自在,她硬着头皮同卫婆子道:“娘,橘哥儿啥也不懂,你别听他胡咧咧。” 卫婆子见苏柔儿这会儿还在嘴硬,她心中稍稍平伏的怒火咻得又腾了起来! “老三媳妇!橘哥儿不懂,你也不懂?!”卫婆子怒声道。 卫婆子平日里脾气虽然不太好,但疾言厉色的时候也不多,不会平白无故的训人,她这对着苏柔儿一发火,苏柔儿整个人都愣住了。 喻三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卫婆子也懒得理会,她带着余怒看向橘哥儿:“橘哥儿,我知道是你把窗台上晾着的东西扔进了鸡窝,你为什么要撒谎?”https:/ 橘哥儿被奶奶凶巴巴的模样吓住了,等回过神,委委屈屈的,嘴角越来越往下拉,最后委屈巴巴的哭出了声:“呜呜呜,没有!奶奶,我,我没想撒谎!是娘跟我说,不要跟奶奶说的…奶奶好凶,呜呜呜呜!” 在橘哥儿心里,把奶奶窗台上的草扔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一棵草吗? 奶奶好凶! 苏柔儿赶忙搂住橘哥儿,语气还带上了几分责怪:“娘,有啥事,你就不能好好跟孩子说吗!” 喻三豹眉头猛地一跳,脸色也有些难看。 竟然还敢埋怨起娘来了! 卫婆子怒不可遏,气得呼吸都急促起来。 喻三豹急了,上前搀住卫婆子:“娘,你别生气啊!你缓缓,缓缓!回头我就骂那个臭婆娘,怎么能这么跟娘说话?!” 苏柔儿搂住橘哥儿,娘俩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委屈。 卫婆子一把推开喻三豹,自己站稳,脊梁挺得直直的。 “苏氏对我这个当婆婆的不恭顺,这也就算了,无所谓。但我气得是,橘哥儿小小年纪,她竟然就教橘哥儿说谎,糊弄长辈!”卫婆子脸色铁青,“方才我在院子里找我晾的东西,你大嫂二嫂都带着孩子出来帮我找,这么大的阵仗,我就不信苏氏心里没点数!可她还是教唆橘哥儿,让橘哥儿跟我撒谎!她自己更是好,还故意把这事往杏杏身上引,逼着杏杏承认是她把那东西弄没的!” 喻三豹愣住了,不知道竟然还有这等事。 他难以置信的看向苏柔儿。 苏柔儿被卫婆子数落的涨红了脸,但喻三豹那副难以置信的神色更是一下子刺到了她! 苏柔儿应激似的大声道:“橘哥儿又不是故意的,我想着不就是一株草!娘你也是,至于这样吗!” “不就是一棵草?”卫婆子见苏柔儿冥顽不灵,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也就罢了,还在那狡辩,她心底失望极了,冷笑道,“这是一株草的事么?分明是你先教橘哥儿撒谎,后来又污蔑杏杏,眼下还死不悔改,说明你人品败坏,毫无德行!有你这样的娘教着,橘哥儿咋还能好!” 这话卫婆子骂得极重,苏柔儿自打进了喻家,何曾听过这么重的话? 她整个人身体都因着难以置信与羞愤而发起颤来。 别说屋子里的喻三豹听呆了听傻了,就连躲在窗户外头听壁角的李春花跟白晓凤都听傻了。 两人暗暗对视一眼,突然觉得卫婆子平日里待她们是真的好!最起码她们犯点啥错,卫婆子从来不曾这般痛骂过她们! 苏柔儿不管不顾的哭喊道:“好啊,原来你这么看不上我!你也好意思看不上我,我是县里的,你不过乡下一个糟老婆子——” 她话没说完,喻三豹变了脸,怒声道:“苏柔儿!你给我闭嘴!别逼我扇你!” 苏柔儿跟喻三豹成亲这么多年,喻三豹待她那是从来没有半句重话,眼下竟然这般吼她,还要打她?! 苏柔儿先是一愣,继而整个人都发疯崩溃了:“好啊,你们娘俩,连起手来欺负我是不是?!你们娘俩看不惯我跟我儿子,我们走就是!” 她发疯一般,拉着橘哥儿就往外扯,“走,橘哥儿,跟我回你外祖家!咱们再也不回来了!” 橘哥儿被吓傻了,任由他娘拉着出去了。 眼下天还未黑,但这般出门到底不安全。 卫婆子眉头紧锁,虽说生气难堪,却也还是催喻三豹出去看看。 喻三豹还在气头上,整个人都阴沉着脸,怒道:“娘,你别劝我,你听听她说得那叫什么话!话里根本就看不起咱们家!她爱回娘家,回就是!” 说完,喻三豹也冷着脸迈出了主屋。 正蹲在主屋外头窗台下听壁角的李春花白晓凤赶忙有些狼狈尴尬的起身。 好在喻三豹正在气头上,也没注意到两人。 俩妯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使了几个眼色,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道去灶房洗碗了。 进了灶房,李春花就有些憋不住了,连连抚着自己胸口,咂舌道:“老三家的疯了不成?竟然跟娘那么说话!还,还骂娘糟,糟……” 她说不下去了,这话骂得也太过分了! “那可不是?”白晓凤撇撇嘴,也有些忿忿不平,“也就是平时娘对她太好了!你看看她干的那事,说的那话,搁旁人家,早就要打要休了!她倒好,还敢给娘甩脸色,在这会儿回娘家!” 俩妯娌对视一眼,深觉这苏柔儿也太过分了。 院里,苏柔儿胡乱收拾了几件衣裳,拉着橘哥儿就要走。 橘哥儿刚被卫婆子骂了,又看出氛围不对来,自然是想跟着他娘回外祖家待待。 喻三豹黑着脸迈进屋子:“你连娘都骂,我就说你几句,你还要回娘家了?” 苏柔儿抹了一把脸,委屈的大喊:“明明是你娘先骂我的!你倒好,还要扇我!你还有理了?!” 喻三豹难以置信的看向苏柔儿,觉得她不可理喻。 他那是警告!他真动手了吗? 苏柔儿等了会儿,见喻三豹没有跟她服软哄她,也没有挽留她,她咬了咬牙,直接一手拎着包袱,一手拉扯着橘哥儿,就往外走。 喻三豹深深吸了口气,在苏柔儿身后哐得摔上了门。 苏柔儿听到动静猛地回头,难以置信看着身后禁闭的门,气得浑身发抖,这下是真的大步如风的扯着橘哥儿走出了喻家柴门。 灶房里的俩妯娌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俩人都有些傻眼。 苏柔儿可真敢啊! 儿媳妇骂了婆婆,还敢甩脸子,大傍晚的,带着孩子回娘家! 不过,这会儿也实在有些晚了,李春花虽然觉得苏柔儿有毛病,但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她当大嫂的,关爱下头的妯娌都是应该的。 李春花犹豫了下,还是去敲了三房的门:“三弟啊。” 喻三豹余怒未消,但见是李春花,还是抹了一把脸,稳了稳情绪,开了门:“大嫂。” 李春花犹豫道:“三弟啊,你也别怨大嫂管你屋头的闲事。只是,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三弟妹带着橘哥儿,走山路回娘家总有些危险…你要不去追一追?” 喻三豹知道大嫂是一片好心,他越发觉得他媳妇有病。 平时他媳妇没少跟他说大嫂二嫂对她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的。 可真有事,他娘催他去拦她,他大嫂也是一心关心她! 跟她嘴里那些刻薄不好的形容,哪里沾边了? 喻三豹又抹了把脸,心里也发狠下了决心:“大嫂,你甭管她!依她的性子,她肯定不会自己走,估摸着是去老徐头那租骡车回县城了!……骡车速度快,天还没黑完就能到县城!” 李春花听了稍稍放下心来:“行,那我也不多啰嗦,你心里有数就行。” 喻三豹谢过了李春花,又去了主屋,跟卫婆子把这事说了声。 卫婆子一听,苏柔儿冥顽不灵至此,她也懒得再管了。 第17章 谁家待见这样的小媳妇 苏柔儿带着橘哥儿回了县城,直到赶集那日,都没有回来。 卫婆子才懒得理会,她前一天又仔细晒过了那灼心草。虽说这灼心草品相变得有些不佳,搞得卫婆子很是肉痛,但好歹还能卖些钱,再加上先前白晓凤说过也要去县里头卖针线活,于是,在县里开集那日,卫婆子还是起了个一大早,把杏杏摇醒,带上小丫头,准备出门赶集。 白晓凤这会儿已经梳洗好了,精神焕发的拎着两个小包袱,早早的在那等着了。 “娘,”白晓凤殷勤的冲卫婆子一笑,“昨儿大嫂听说了我要跟你去县里头,还特地把她做的几件绣活也给我了,我回头帮大嫂一起卖了。” “嗯。”卫婆子淡淡应了一声。她不是那等苛刻的婆婆,平日里三个媳妇做点什么针线活补贴家用,这部分赚得银钱她都不会要求上交,都让几个儿媳妇自己攥着。 不过三个儿媳妇倒也识趣,哪怕婆婆不要,她们大多也会主动上交一半做家用。 白晓凤已经很满足了,哪个不分家的人家能像她婆婆这样的! 白晓凤眼神落在杏杏身上,眼前一亮,满口夸道:“呦,咱们杏杏今儿打扮得可真好看。” 杏杏今儿梳着两根朝天小揪揪,小揪揪用细细的麻绳系着,分外精神;小丫头身上穿着的是白晓凤这几日赶出来的那身新衣裳,妥帖合身,可爱极了。 杏杏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把抱住白晓凤的大腿:“二婶婶,奶奶说这身衣裳是你给我做的,好好看,好舒服!谢谢二婶婶!” “哎呦!我还想着要是哪里不合适,我再去改改,没想到咱们杏杏穿着倒是正正好好的,真不错!”白晓凤笑道。 杏杏认真道:“是二婶婶手艺厉害!二婶婶辛苦啦!” 白晓凤笑得合不拢嘴,一颗心都要化在小姑娘的话里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肚子,也不知道这几天晚上拉着喻二虎忙活,管不管事,她能不能如愿怀上个小姑娘啊。 到时候生下来,要是能像杏杏一样乖巧懂事,那她可就真的撞大运了! 卫婆子因着杏杏身上的新衣裳,待白晓凤更是和颜悦色的,白晓凤心里美得不行,出了门妙语连珠,逗得卫婆子心情极好,杏杏更是笑得前翻后仰,大大的眼里全是白晓凤,把白晓凤给美坏了,甚至隐约还有了个念头,要是娘到时候不想养了,她把杏杏这小丫头接到他们二房养,也不是不行哈! 卫婆子心情好,拍了板,今儿坐骡车去县里头! 白晓凤嘴巴都要咧倒耳根后头去了。 每到逢集的时候,村子里的骡车就格外受欢迎。从前这南沱村养骡子的人也有那么几户,只是这几年天灾人祸的,人都快饿死了,哪里还养得起骡子,好些人家都杀了吃了,最后就只剩下了一户人家还有一头骡子。 养这骡子的是村子里一个姓徐的老鳏夫,媳妇死了好些年,没儿没女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平日里就靠这骡子挣几口吃食。 不过,这姓徐的老鳏夫有一点不好,就是嘴特别碎。 主要是这附近再没旁的骡车,也没得选。 到了南沱村村口,老徐头已经牵着骡子套好车在那等着了。 要去县里头赶集卖东西的人虽说不少,但选择坐骡车的却不算多。主要眼下是荒年,一般他们这些山民去县里头办事,大多都会选翻山越岭走过去,哪里舍得多花钱? 虽说前些日子下了雨,缓解了地里的干旱,今年的情形大概会好一些,但今年地里的收成还没落袋,哪里有什么余钱坐骡车? 是以,眼下时辰不算早了,但坐骡车去县里头的,除去卫婆子三人,就还有另外俩人。 卫婆子有些肉痛的掏了七文钱。 她跟白晓凤一人三文钱,杏杏年纪小,只要一文钱。 老徐头坐在车前头,回头打量着杏杏,啧啧道:“这就是你家捡回去的那个小丫头?长得倒是怪可爱的。” 卫婆子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哎呦,看来你们老喻家还是有余粮啊。”老徐头叨叨不断,“我看着这小丫头身上穿的还是新衣裳?哎呦呦哎呦呦。” 杏杏有些怯怯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只能往卫婆子身上贴。 卫婆子不悦的瞪了老徐头一眼。 老徐头倒也不尴尬,哈哈一笑,一扬鞭,招呼着另外俩村人上了车。 人不多,骡车上坐得还算宽敞。 另外俩村人上车后便东倒西歪的开始睡,老徐头嘴闲不住,一边赶车一边又跟卫婆子聊了起来:“大妹子,前两天你那三儿媳妇咋了?大傍晚的,非要租我车让我送她去县城,喔豁,那眼睛红的呦。” 卫婆子耷拉着眼,不想搭理。 老徐头却是半点尴尬也无,“啧”了一声,自顾自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那三儿媳妇坐车那会儿可跟我好一顿诉苦,说是为了一根草,你把她骂了,她男人还要打她……哎呦呦,我说喻家大妹子啊,你们家这把人欺负成啥样了?让人县城来的小媳妇连夜带着孩子回娘家?”kuAiδugg 当时正好是吃完晚饭,好些村人都在外头乘凉拉呱唠嗑的时候。南沱村不少村人都看见了苏柔儿红着眼拎着包袱牵着孩子要回娘家。 只是苏柔儿却不知,她觉得自己委屈得不行,但村里人大多却觉得是她不够孝顺,没有礼数!大晚上带孩子回娘家,这不就是打夫家的脸? 谁家待见这样的小媳妇? 其实老徐头心里也这么想。 只不过,苏柔儿跟他诉了一路的苦,他听了一耳朵,这会儿拿出来逗逗卫婆子说话罢了。 然而,杏杏听了老徐头这话不乐意了,她肃着小脸,大声维护卫婆子:“你说的不对!我奶奶从来不欺负人!” 奶奶可好了!怎么会欺负人呢? 老徐头觉得稀罕,故意逗她:“可你三婶子哭得眼都红了。你意思是,你那三婶子,是假哭?” 杏杏愣住了,她当时被爷爷带出去遛弯了,没见着,自然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 她绞尽脑汁,突然眼睛一亮,十分慎重道:“一定是三婶婶误会啦!” 嗯,没错!一定是这样! 杏杏重重点了点头。 卫婆子嘴角带出一份笑意来。 杏杏无条件的维护,就像是一股暖流,烘得她全身都舒畅得很。 老徐头也觉得这孩子真有意思,又逗道:“那小丫头,你问问你奶奶,你三婶婶红着眼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到底是个什么事啊?” 卫婆子横了一眼老徐头,啐了一口:“三岁小孩都逗,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老徐头嘿嘿一笑:“大妹子你倒是说说啊。你那三儿媳妇把眼睛揉成那样往外跑,不就是也想让外头人看见也说说你么?她那一路上又跟我说了一大堆啥,你对她不好啥的啥的!……这也就是我,搁旁人,这些闲话早就漫天飞了。你就不,反驳反驳?” 卫婆子冷笑一声,才懒得理会。 家丑不可外扬! 倒是白晓凤有些义愤填膺道:“我娘根本就不用反驳。村里头谁不知道我娘的为人?” 卫婆子颇有些意外的看了白晓凤一眼。 不过白晓凤这话倒也得了老徐头的肯定,他想起什么,点了点头,颇有些感慨:“你娘啊,看着脾气大,不过这心,确实是好的……不然,大荒年的,自己家娃娃都快养不活了,谁还往自己家里扒拉嘴。也就她!” 卫婆子不耐烦的打断:“行了行了,你赶紧闭嘴吧!一天天的,顶数你话最多,还能不能让人安生的睡会儿了!” 老徐头哈哈一笑,做了个拍嘴的动作:“行行行,你睡,你睡!我不说就是了!哎呦呦,我就说这人脾气大吧,我随便说两句,都能嫌我吵!不说喽不说喽!” 卫婆子翻了个白眼,懒得再理老徐头。 第18章 你奶奶不要你了! 县城很快到了,卫婆子抱着杏杏下了车,头也不回,理都不理老徐头。 杏杏乖巧的在卫婆子怀里要下来:“奶奶,杏杏可以自己走的。” 坐了这么久的车,她觉得自己晕乎乎的,奶奶肯定也不舒服,杏杏不想让奶奶更难受。 卫婆子摸了摸杏杏的小脸蛋,把杏杏放了下来。 “娘。”白晓凤刚一张口,卫婆子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一点头,“你去布庄那一块吧。我带杏杏去逛逛。” 白晓凤有些受宠若惊,拎着手里的两个包袱,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婆婆让她自己去,这是相信她不会昧下银钱啊! 比起旁的,这种信任甚至让白晓凤有些语无伦次了:“娘,你放心,我肯定……” 白晓凤激动的都不知道该咋说了。 卫婆子面上不耐的摆了摆手:“赶紧去吧。” 心里却在想,她这几个儿媳妇,大儿媳妇跟二儿媳妇虽然各有各的毛病,她也经常觉得她们烦,看不过眼,但归根究底两个人品性都还不错。 至于三儿媳妇…… 卫婆子重重的叹了口气。 本性虽说不坏,但人不是简单一句坏不坏就能评判的。还是得再磨磨性子啊。 就是不知道小儿子到时候会娶个啥样的儿媳妇… 想起小儿子,卫婆子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灼心草。 小儿子情况特殊,等度过这荒年,家里日子过得宽松些了,她得多给小儿子攒些银钱娶媳妇才是… 卫婆子牵着杏杏进了县城。 杏杏睁大了眼睛,好奇的四下张望着。 她自打醒来,便是在小小的南沱村。 这次来到县城,对她来说是个崭新的天地。 路直直的,有些地方还铺了石头。房子都高高的,还挂着招牌,看着热闹极了! 还有好些伯伯大娘在路边卖东西呢! 杏杏看得眼睛亮晶晶的。 卫婆子心里发软,摸了摸小孙女头顶上的小揪揪:“杏杏有什么想吃的吗?” 杏杏犹豫,眼神飘了下,落到一旁的糖葫芦上。但杏杏还没张嘴,又想起先前奶奶掏钱付车钱时的肉痛之色,她咬了咬下唇,摇头如拨浪鼓:“没有没有。奶奶,杏杏刚才在车车上吃了干粮,不饿。” 卫婆子忍不住又摸了摸杏杏的小揪揪。 她有时候真的宁可这娃娃别这么懂事,让人怪心酸的。 卫婆子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糖葫芦:“奶奶的好孙女,别怕奶奶没钱。一会儿啊,奶奶去医馆卖个灼心草,一下子就有钱啦——现在奶奶突然想吃糖葫芦了,但是奶奶又吃不了一整串,你能陪奶奶一起吃吗?”httpδ:/m.kuAisugg.nět 杏杏像是被交付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那般,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奶奶放心,我可以!” 卫婆子牵着杏杏的手,一老一少一道往卖糖葫芦的老人那走去。 …… 这县城叫马坡县,不算大,马车从县城这头跑到县城那头,都用不了小半个时辰。 苏家小院坐落在马坡县偏郊的一处叫书脊胡同的小道里,周围都是些寻常百姓家。 苏家的小孙子噔噔噔的跑进门,大声喊道:“喻永橘,我看到你奶奶了!” 橘哥儿正坐着小马扎在小小的院子里无精打采的玩着树叶,一听,猛地抬起头来,脸上满是喜色:“奶奶来接我了吗?” 苏家的小孙子朝他做了个鬼脸:“才不是呢,你奶奶带了个小丫头去买糖葫芦呢!你奶奶不要你了!” 橘哥儿由惊喜一下子变成了愤怒,他再骄纵也只有四岁,听到“不要你了”这种话,哪里能坐得住! “你胡说!”橘哥儿声嘶力竭的喊。 苏家小孙子手一拉脸,吐出舌头,得意的晃着脑袋:“我亲眼看见的!你奶奶半句话都没提你,还给那小丫头买了糖葫芦,她就是不要你了!” 橘哥儿红着眼当即就扑向了苏家的小孙子。 尽管对方比他还大两岁,还是被橘哥儿一下子扑倒了。 橘哥儿坐在苏家小孙子身上,扬着拳头,红着眼:“我奶奶不会不要我的!” 苏家的小孙子苏小宝今年也六岁了,也正是上房揭瓦狗都嫌的年纪,当即就跟橘哥儿厮打在了一起。 苏家人跟苏柔儿听到动静赶忙出来时,苏小宝跟橘哥儿都已经打得满身是土了。 苏小宝他娘尖叫一声,直接去撕扯橘哥儿!橘哥儿哪里扛得住一个大人的力气,被扯得踉跄了好几步,还又被苏小宝趁机打了几下,打得橘哥儿哇哇叫。 苏柔儿看得是目眦欲裂! 她捧在手心的儿子,竟然被这般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