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金十六》 第一章 这钱不干净? 川菜馆内,林染正与未婚妻赵慧面对面的坐在窗边,他点燃了一根烟,不时的打量着欲言又止的赵慧。 “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说出来。”林染已经猜到对方要说什么,可还是想亲耳听听她会找什么样的借口。 赵慧酝酿了一下情绪,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了多大的决心般,抬起头直视着他的双眼:“阿染,我爸妈说了,你挣的是死人钱,说出去名声不好,而且你也明白,我的同学全是大学生,他们要是知道了……” 往下的赵慧没说,她相信林染应该明白。 林染猛吸了几口烟,将烟头按在烟灰缸内:“小慧,本来有些话我不想说,可你家人的态度,我还是打算跟你掰扯掰扯。” “……”赵慧。 林染望向了她座椅旁的名牌包包:“你拿的名牌包,是我挣死人钱给你买的,你家盖房子钱不够,我用你们说的死人钱借给你们的,当初拿我钱的时候,你们咋不说呢?” 赵慧眼角的余光瞄向了旁边的包包,脸腾地红了,窘迫的低下了头,一句辩驳的话都不敢说。 “如果我让你还钱呢?” 赵慧猛地抬头,着急的开了腔:“林染,我跟你处了两年,花你几个钱怎么了?你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大气!” 林染扑哧一声乐了,嘲讽道:“我逗你玩呢,希望你们家住着我靠挣死人钱盖的房子时,心里能安生。” “……”赵慧。 林染懒得再跟赵慧废话,这两年来双方该发生的也发生了,给她花的钱就当是补尝,但她的借口,还是让他很窝火。 走出了川菜馆,林染坐上了路虎,望着后视镜上挂着的各种护身符,想到了上个月去世的师父。 从刚满月起,林染便被师父捡回了家,师父一直都是单身一个人,把林染当成亲生儿子教育,但是却不肯让他喊一声爸。 直到师父临死前,拉着林染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大染啊,我不让你叫我爸,一是因为我克妻克子怕克死你,二是因为你克父克母,我怕你克死我。” “……”林染。 “干咱们这行总得缺点啥,婚姻也好,子女也好,你要是挣够了钱,就别干这一行了,到时娶个媳妇。” “别人管咱们借钱时称兄道弟,其实骨子里都看不起咱们这一行的,挣死人钱,终归是不光彩。” 林染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他并不赞同师父的话,凭本事挣的钱,哪有什么不光彩的?! 哼—— 林染看到赵慧从川菜馆出来,径自走向了自己,他打开了车窗,问:“赵小姐,你还有事吗?” “呃……”赵慧欲言又止的低下了头,这一出作派,让林染看得心有些发堵:“有话直说,别为难。” “从今以后,你能不能别跟外人说我跟你处过?” 林染手握方向盘,面不改色的点点头:“放心,我的人品还是可以的,同样你也别提我。” “谢谢。” “千万别这么说,咱们也算是好聚好散。” 赵慧眼眶有些微微发红:“阿染,咱们相处这两年来,我常常在想你是不是真的爱我,不管你遇到什么事都表现得淡淡的。” 林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如果不爱的话,哪个男的能跟一个女的处两年,还买东西借钱的? 但是,林染也不想跟前女友细掰扯了:“如果这样想能使你好受点,随便你怎么想我都无所谓。” “……”赵慧。 林染将车启动,临走之前,对赵慧说道:“将来你家要是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给你打八折,火葬场给你们家的人订头炉!” 说完,也不管赵慧那菜色的脸,脚下油门一踩,留给了她离别的汽车尾气。 赵慧被呛得直咳嗽,气得将包扔到了地上,猛踩了好几脚,最后不舍得,又捡起来擦干净,拎着包走了。 林染通过后视镜看了赵慧最后一眼,迫切的希望她们家的人永远不死! 嗡嗡——手机响了。 林染看了一眼手机的屏幕,直接开了免提:“喂,你哪位?” “林老板,我是下洼村东头的刘老大家,我爸在炕上躺了两个月了,现在不咋吃东西,您帮着看看还能活多长时间呗?” “行,我半个小时后到。” “好嘞,好嘞!” 林染挂断了电话,像这种事情,他一个月总得遇到个两三回。 还好现是夏季,要是冬季,连睡觉的时间都没多少! 半个小时后,林染来到了刘老大家,里面的人热情的迎了出来,仿佛他是过年时送财神爷年画的! 走进了屋内,林染望着一屋子的男男女女,从他们的脸上并未看出一点难过,反而满是期盼。 林染知道这些人想听什么话,但他就是不说! 背着手站在炕边,望着头朝里躺着的老头儿,见其抬头纹都开了,左右半个月的时间。 林染面无表情的说道:“半个月之内吧!” 屋里所有人如释重负的轻叹一声,仿佛在说,太好了,还有半个月就要解脱了。 “老头儿一共几位子女?”林染问。 “五位,我是老大。”打电话的那个男人说道。 林染了然的点点头:“行,该备着都备着吧,要是老人真没了,你就给我打电话,到时我带着人过来放音乐啥的。” “成成!”刘老大连连答应。 林染回头又看了一眼老头儿,气若游丝的喘着气,嘴唇干瘪一看就是很久没喝过水了,他刚想提醒一下,却又想起了师父的临终嘱托——千万别多管闲事儿! 他悻悻的闭上了嘴巴。 “林老板,还有什么要交待的没?”刘老大一边问一边递给了他一根玉溪,顺便还给他点着了。 林染接下,吸了一口:“老人不出半个月了,他要是想吃啥想喝啥,都满足了,不想走了后找你们。” “行,我知道了!”刘老大对这方面深信不疑,自然不敢有一丝怠慢。 林染一根烟吸完,让刘老大别送他,开着车往回走,打开手机翻看着师父的照片,他自嘲的笑了:师父……我还是控制不住多上一嘴,咋整?! 可惜,师父已经走了,能管他的人都没了。 第二章 孝子贤孙 林染开车回到了门市,抬头望着明晃晃的寿衣花圈四个黑色大字,忽然想起师父曾经想给店铺取一个名字,结果反复思索了半个月,也没想出一个适合的。 华子一见他回来了,非常有眼力见的推开了玻璃门:“林哥,你咋回来得这么早呢?” “分手了。”林染无奈的说道。 “不会吧?”华子一脸的不敢相信,见林染那神态不像是在开玩笑,忍不住嘟囔道:“要照我看,早该分了,他们家没少在背后说你的坏话。” “都说我啥了?”林染翘着二郎腿坐在电脑前问。 “就是说咱们这一行是挣死人钱的不干净。” 林染嗤之以鼻:“随他们怎么说吧,我也不在乎。” “林师父马上就要五七了,不是有规矩得女儿买花上坟烧吗?林师父没闺女,这个怎么办?”华子一想到这个头都大了。 “我自己去就行,这种事儿,也不能让侄女代劳,再说了,人家也不乐意干。” “也是。” 这时,外面停了一辆电动小三轮,刚刚的刘老大推门进来了。 林染诧异的问:“我这前脚刚走,老头儿不能就没了吧?” “没有,我就是寻思先把东西买回家,不想到时现买不赶趟。”刘老大一边解释,一边望着摆在展台里面的骨灰盒:“都是什么价位的?” “骨灰盒吧,得看你想买什么价位的。”林染对刘老大心里的小九九了解得一清二楚,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兄妹五人连半个月都挺不了。 “差一不二就行,人都要死了,没有那么多的说道。” 林染明白他的意思,指了指那边一千块钱的:“这个一千,质量什么的都不错。” “行行,就定这个了。”刘老大对这个价位非常的满意。 林染拿出了一根烟递给了他:“我记得你的母亲已经去世十来年了吧?” 刘老大长叹一声:“可不是么,我最小的妹妹刚成年,我爸含辛茹苦的给我们兄妹五人成家立业,本来应该到了享福的时候,结果却……” 未等说完,刘老大眼泪吧嗒掉了下来:“他现在不能吃不能喝,一问三不知,我这当儿子的心里难受啊!” “拿根吸管给你爸,应该能喝点稀的。”林染还记着老头儿的样子,虽然气若游丝,但喝点粥还是可以的,当然了,人家当儿女的给不给喝那就不得而知了。 刘老大的手抖了一下,默默的拿出打火机将烟点着了。 华子悄悄白了刘老大一眼,对这种往脸上贴金的孝子贤孙早就见怪不怪了。 林染自然也没继续点刘老大,让华子拿白布和寿衣等等一系列的东西,然后对刘老大说道:“老头儿要是真不行了,你立即给我打电话,不想有些说道你们不明白,到时整差了,对你们家族的后运有影响。” “成成,全听林老板的。” 华子将盖的穿的以及做孝带的白布,全部放到了刘老大的三轮车上。 刘老大又问:“纸活什么的,应该是女儿买对吧?” “对,纸活有全套的,我不说你也都懂,价格什么的高中低档可以当天再谈,还有鼓乐什么的,这一笔钱也是女儿出。”林染解释道。 “那行,回去告诉我那俩妹妹一声。” “你们自己商量就成,你也快五十来岁的人了,应该明白。”林染只管告诉他们方案,其余的他们一家人自己拿主意,只要算账的时候别起幺蛾子就成。 “成成,我先走了。” 林染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并没有送他。 华子双手掐腰目送刘老大走没影,头也不回的问:“林哥,你说那老头儿会不会饿死?” “我刚刚拿话点他了,他应该明白。” “希望吧。” 林染打开电脑玩了一会儿游戏,忽然手机里跳出一条微信:大染,晚上喝一杯! 林染快速的回了一个好字,然后问走过来的华子:“你把我分手的事说了?” “啊!”好嘛,华子回答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以林哥你现在的条件,啥样的找不着,所以你单身的事儿,必须得让外人知道!” 林染无语了,从进门到现在,一共也就不到二十分钟,华子身为一个精神小伙,嘴皮子咋这么碎呢?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林染来到了镇上的烧烤摊,望着眼前的四个好哥们,自嘲的一笑:“我这一分手,倒是把你们几个给聚齐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强子说着,给他开了一瓶啤酒:“从这里到你的门市,一共也没几步,今个多喝几杯应该没问题吧?” “没问题!”自打师父死后,林染一直没有喝过酒。 五人碰了碰杯,喝着小酒,说着最近发生的事儿,林染的脸上也逐渐有了笑容。 突然,一个喝得醉醺醺的老男人踉跄地坐到了林染身边,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哎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镇上最有钱的林老板啊!” “超哥今天没少喝啊!”林染将他的手扒拉下去。 超哥嘻嘻地笑着,将蹲坐在地上的二哈招到了身边,将它抱起,不怀好意的说道:“这是我儿子,它要是死了,我一定找你热闹大办一场!” 强子的脸刷地黑了,刚要开口怼他,却听林染说道:“只要钱到位,给谁办都行,只是超哥你得明白,我的规矩是流程必须完美,该有的规矩绝对不能差!” “这个好说!”超哥一脸的得意! “行,那咱们可就预订好了,到时我把灵堂往你家里一摆,你的狗儿子躺在水晶棺材里面,左右得有孝子贤孙哭着,晚上还得辞灵,亲朋好友得过来磕头敬酒等等,入土为安啥的,还得有人举着灵幡。” “……”超哥。 “它是公的还是母的?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它的子孙也不能说话,听说你小孙子都五岁了,正好侄子给叔叔抱骨灰盒,到时就让他在灵堂哭灵,那效果肯定不差!” 超哥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一脚将二哈踢飞,抬手薅起了林染的脖领子:“你他妈的就是一个挣死人钱的,居然敢变着法的骂我,也不看看我超哥是谁?!” 林染摊了摊手,挑衅的一笑,有本事你就打! 第三章 这糟心的原因 超哥五十来岁的人了,哪能受这个气,照着林染的面门挥了过去。 林染就这么淡定的看着,连动都未动,待距离五厘米的时候,旁边的郝亮不温不火的声音响起:“寻衅滋事拘留半个月!” 超哥一听,瞬间停下了挥出去的拳头,转头看了一眼郝亮,讪讪的一笑:“哎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郝队长啊,既然你开了口,那就算了吧!” “超叔要是没事就回家带带孙子,酒要少喝。”郝亮好言相劝。 “对对,你说的都对!”超哥牵起了地上莫名挨了一回揍的二哈,甩了林染一个眼刀子,气呼呼的走了。 今晚全场最衰——二哈! 郝亮不解的望着林染:“他挺大岁数的人了,咋老跟你们师徒过不去呢?” 林染将剩下半杯的啤酒一饮而尽,挨个发了一根烟,点着后,无奈的说道:“当初超哥一直喜欢我师娘,结果被我师父撬了墙角,本来男欢女爱的事过去就拉倒,结果师娘在大冬天要生孩子,送到医院不及时就这么一尸两命。” 说到这儿,林染叹了口气:“超哥也是一个重情义的人,那天还是他帮着往医院送的,结果初恋就这么死了,他将一切都怪到了师父的头上,说师父妨人,克妻克子等等,连带着我也入不了他的眼。” “如今师父走了,他自然把怒火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强子皱着眉头问:“我们都得叫他一声超叔,你咋就叫超哥呢?” “师父心里有愧,平时挨他挤兑也不吱声,可心里又过不去,便让我管他叫超哥,在辈份上压人家一头。”林染说到这儿扑哧一声乐了,对师父那顽劣的小心思真是不知该说啥好了。 四人异口同声的说了句“卧槽”,在心里默默感叹:林师父表面上大义凛然,其实也一肚子坏水! 一顿酒喝了两个小时,最后是强子付的钱。 林染谢绝了哥们送他回家的好意,一个人借着昏暗的路灯慢慢的往家走。 这一顿酒林染喝了六瓶啤的,只要不掺白的,这对他就算是小意思。 回到了门市,华子拿出单子递给了他:“哥,刚刚宋老太太的儿子打电话来了,说他妈快要不行了。” “折腾两年了,确定吗?”林染想到宋老太太,那生命力可不是一般的顽强,就这么在炕上吃喝拉撤了两年,脾气还臭,常常把子女们气得哭天抹泪。 “差不多了。” “现在九点半,她要是十二点之前走,那么就是小三天,能给她儿子省不少的钱,明天要是白天走了,那就是大三天,她儿子得准备三天的酒席。” “小三天不也得准备两天吗?”华子觉得省不了多少的钱。 “那不一样,你以为只有两顿?你刚跟着我一个多月,有很多的事情你不懂,通常丧事酒席是下午一点开席,晚上还得来一顿,第二天出殡后,回来还得吃一顿,所以大三天你算吧!” 华子粗略的算了算,一天下来的费用确实不少钱呢! 林染对宋老太太记忆尤深,每一次遇到她,都会被人家指着鼻子嘲笑:这不是挣死钱那狗人捡的孩子吗?瞧瞧这长相,一看就是克父克母的玩意儿…… “哼……那老太太嘴巴太毒,死了也落不着好。”林染一点也不可怜宋老太太,她之所以受了两年的罪,也跟她嘴上不积德虐待儿媳妇有直接的关系。 “这话对!”显然宋老太太的作风,华子也门清着呢。 嗡嗡嗡——手机又响了。 林染接了:“喂。” “林老板在吗?”手机那边着急的问。 “我就是。” “我是宋老太太的儿子,我妈走了,你现在能过来不?” “马上!”林染将桌上的车钥匙扔给华子:“你开车带我过去,把设备什么的装上,到了那里后,你一定要少说话,千万别像前几次跟领导下乡似的,见谁都说您好啥的!” 华子下意识的揉了揉脸,前几次挨打的疼痛感还记忆犹新:“放心,一定不能。” 林染穿上了外套,见华子都装好东西了,坐到了副驾驶,他望着开车稳当的华子,心道:华子啥都不错,就是不爱读书,才十八就跟着我混,将来可咋整? “林哥,自打跟着你干白事儿,我仿佛找到了人生价值!”华子笑嘻嘻的说道。 “……”林染。 从小镇到宋老太太家也不算太远,都是周围的村子,不出半个小时就到了。 一走进院子,林染看到宋叔神情古怪的出来,凭着多年的经验,猜出宋老太太的死有点门道,但他也没问,只是跟宋叔说了穿衣等等的细节。 屋内的子女们个个顶着黑眼圈,脸也枯黄枯黄的,可见跟着宋老太太遭了不少的罪。 宋婶嘴角带着笑意,一见林染进来,热情的拉起了他的手:“大染来啦,快点里面坐,瞧瞧这一身的酒气,今天晚上喝多少啊?” “婶子,你能收敛一点不?”林染哭笑不得的问。 宋婶连连摆手:“不可能收敛,我自打嫁进他们家,从来没过一天的好日子,这老东西又躺床上两年,如今终于走了,可算是解了我心头之恨,我也算是对得起她了,哪怕她对我再差,我也没虐待过她!” 林染知道宋婶是方圆百里最憋屈的儿媳妇,他也没说什么,让宋叔把扁担压在老太太屋子外面烟囱上,然后高喊三声,妈一路走好,紧接着放哀乐,通知周围邻居老太太死了。 岁数大的人帮着给宋老太太穿好衣服,一切都准备妥当,林染将长明灯摆好,叮嘱宋叔点着,然后勤倒点油,千万别让油灯灭了。 宋叔记下了,用打火机点长明灯,未想怎么点都点不着,他看了一眼母亲的遗体,急得是满头大汗。 林染见状,接过打火机,将长明灯一下子点着了,可那火苗忽明忽暗,眼看着又要灭。 他抬头望向宋老太太的遗体:“挺大岁数的人了,走了也不让子女消停,差不多就拉倒吧!” 随着他话音刚落,长明灯中的火苗不闪了,稳稳当当的燃烧着。 宋叔摊坐在了地上,长出了一口气,万万没想到,母亲死了也要闹腾一回! 第四章 大办一场! 林染看过很多次人死了长明灯点不着的,大多数都是叨咕几句,但凡发生这种事的人家,通常都是死者以前横行霸道,正常的没有这么多事! 但要说真的有没有鬼,林染一向是对各种生灵敬而远之,但他还真没见过鬼啥样,哪怕他的师父,干白事儿四十来年,也没见过一次。 华子轻轻拉了拉林染的衣服:“林哥,宋婶和她三个小姑子要见你。” “走吧。” 林染来到了西屋,见宋老太太的女儿们坐在一边抹眼泪,其中一人还叨咕着亲妈作了两年终于走了,又解脱了啥的,估计这就是传说中的喜极而泣。 “婶子,老太太走的时候得有七十多岁了,你们想咋办?”林染问。 “大办!”宋婶都没犹豫。 那三个小姑子披麻戴孝的整理好后,对林染说道:“大染,纸活什么的都要用最好的,我们姐仨早就商量好了,我妈一向是喜欢热闹,说啥也要让她走的舒心。” “鼓乐也要呗?” “对对,像什么十跪母重恩,哭七关还有十八包都要,活都整齐喽。”大姑子心里有一口气,说啥也要用这种方式将两年来的憋屈发泄出来! 宋婶附和道:“听三位妹子的,该咋办咋办,务必要办得隆重。” “我叔也是这个意思?”林染想再确定一下。 “不用他管,这个家我作主!” 林染点点头:“行,老太太属于小三天,明天辞灵,具体的我都给你安排好,酒席一条龙啥的,你们打算用谁?” “当然是咱们附近的李庆了!” “成,我给他打电话,让他明天早上四点半左右过来。” “行行!” 林染拿出手机,给李庆打去了电话,又联系了鼓乐班子以及哭丧的人,然后问宋婶:“主持人的话,就用江聪吧,你们觉得呢?” “你来吧,我们就信得过你。”宋婶是从小看着林染长大的,对他自是无比的信任:“你主持的价格我们都清楚,绝对不能差事儿!” “成,那我来。”林染等的就是这句话,自己的出场费可不便宜! 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哀乐放了能有半个小时便停了,免得影响四周邻居休息。 临走之前,林染教会了宋家的长孙怎么放哀乐,明天天刚见亮就打着。 华子开车带着林染回到门市,他也没回家,直接住到了二楼,明天一早四点钟就得起来。 林染有些犯困,外加喝了不少的酒,躺在床上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很快,宋老太太出现在他的梦里…… 宋老太太:你个小兔崽子,还敢说我的不是,我闹腾咋了?本来我不该死的,我那儿子把我的氧气管拔了,要不然我非得拖到明天早上死了不可,狠狠的让他们放点血! 林染:你要是再磨叽,我后天就把你和你老头的坟地挪一挪,让你们家风水变衰。 宋老太太:算你狠! 林染现实中翻了个身,睁开了双眼,想到梦中宋老太太那张老脸,翻了一个白眼,继续睡觉! 次日凌晨四点 林染醒了,先去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叫醒了睡得正香的华子:“别睡了,咱们去老宋家!” “嗯……好嘞!”华子揉了揉双眼起来。 镇上的早餐店开门了,林染带着华子喝了一碗豆腐脑,开着那辆饱经沧桑的路虎去了宋家。 哀乐的声音不算太大,附近的邻居已经有去帮忙的了,见到林染进来,一个个抬手打了一声招呼。 林染走了进去,问一夜没睡的宋婶:“豆腐定没?” “你不提醒我都忘了,这就去!”宋婶脱下了孝服,骑着电瓶车走了。 林染又去看了一眼长明灯,见着得不错,想起了昨天半夜的梦……梦到死去的人是发财的预兆,等丧礼结束后,我就去买张刮刮乐! “宋叔,后天一早火葬场订头炉吗?”林染问。 “订!”宋叔早就跟家人商量好了,这个绝对不能差。 “成。”林染打电话跟火葬场那边联系。 李庆四点四十左右到了,拿着菜单跟宋叔定酒席的规格。 双方商量好后,李庆开着车带着回来的宋婶去买菜,然后就开始支锅炖肘子和炸鱼什么的。 豆腐也送来了,这边有规矩,白事酒席必须有豆腐才行! 接下来就是订花圈了,价位没订太高,都是八十的,只有儿子的订了一百五的,老太太只有一个儿子,一定不能弄得太小。 第五章 孝子贤孙灵前跪 林染有很多事情要忙,没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更何况他觉得都是老爷们,应该没那么小气,只要结束后请江聪喝一顿酒,到时啥都解决了。 “宋叔,过桥时得扔硬币,准备出来没?”林染得把所有事情都提醒个遍。 “准备好了。” 林染又来到了三个小姑子面前:“老太太的衣服把钮扣都剪了,带拉锁的也剪了,到时拿坟地上烧掉,还有枕头什么的,被子你们要是有留的,提前收起来。” “我们可不留!”三个小姑子一脸的嫌弃。 “有句话叫传辈,老太太要是有新的被子,留下来也行的。” “别提了,都让我妈给祸祸了。” 林染见状也不再说啥了,把重要的事情交待清楚,剩下的就不归他管了。 华子那边帮着忙活着,林染开车回到门市,查看纸活有没有遗漏。 这么一忙活,时间到了七点多,林染又接宋叔看了骨灰盒,相中了一个三千来块钱的。 时间差不多了,林染开着车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辆拉纸活的货车。 八点之前,他们到达了村口,宋家的亲戚们排队出来,一人拿一样井然有序地往宋家走。 这种叫接纸活,一般都是到村口接,如果住得远的,就在那条街的路口。 宋老太太的孙子美滋滋地抱着金库和银库,林染明白这小子打什么主意,无非就是听说抱金库会有好财运! 外面灵棚已经支起来了,林染看看腕上的手表,对宋叔说道:“十二点以前入殓,然后一点以后开席,开光仪式与辞灵和鼓乐队都按排好了,绝对没问题。” “你办事我放心,全听你的。” 林染就爱跟这样的东家合作,要是遇到矫情的,都得磨叨好几遍,人家还有可能装听不懂。 纸活一样一样的摆好,负责接待客人的是白叔,谁家有个大事小情都找他张罗。 白叔指着放在右边拉着车的大金牛,问林染:“我说大染,这就是你新弄出来的花样?” “白叔你拍拍牛的脑门!” 白叔用力的拍了一下,好家伙牛居然叫唤上了! “卧槽!”白叔又试着拍了几下,见叫声没停:“啥时候停?” “一分钟自动停,我新研究出来的,还有这些东西,我觉得吧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咱们也得跟得上潮流!”林染调侃道。 “手机还是苹果的?” “对呗!”林染觉得万一手机坏了,就让用户上国外找开发商去,国产的吧,要是找自己人就显得不太地道了。 “还弄了一艘轮船,地府就只有一条河,能容得下?”白叔有时候挺不理解林染的:“你有这闲心,多花点时间在对象身上多好!” “吹了!” “因为啥?” 林染挑了挑眉,示意白叔自己猜! 白叔就是一个人精,气愤的将烟头扔到地上,用力的踩了几脚:“他妈的,赵家不地道,你师父没走之前,他们家连个屁都不敢放,你师父走了没到一个月,就……” 林染打断了他:“无所谓了,这事儿白叔不要说出去。” “对了大染,我听说有一家要干白事的了,你心里有一个准备。”白叔提醒他。 林染乐了:“咋地,我还把方圆百里的老头老太太垄断了?别人愿意干就干,你也知道我不指着这个挣钱,我有别的事儿呢。” “行,我操那心都是多余的!”白叔拍了拍林染的肩膀,转身去招呼前来吊唁的人。 林染拿着挽联进了屋,坐到了写礼账的旁边,人家收钱,他在那里写挽联。 写礼账的是村妇女主任,她瞟了一眼林染写的字,佩服的竖起了大姆指:“全镇上就属你写的挽联最带派!” “谢了!”林染叼着烟,头也不抬的继续写。 宋家的亲朋来得相当的多,第一天的酒席摆了二十桌,晚上还得预备十桌,因为有很多人自愿留在宋家守灵。 明天出殡回来,还得有十五桌,这要是大三天,就得多出三十桌的酒席,那可真的是不少的钱呢。 花圈都贴上了挽联,摆到了大门外。 丧礼说道非常的多,林染虽未见过鬼,可他也绝对不敢有一丝的怠慢。 十二之前,林染招呼人抬着老太太的遗体入殓。 过程很顺利,然后开光等等,一系列结束,白叔拿着话筒宣布开席。 宴席分两轮,有些想提前离开的,就先吃,不着急的就等下一轮。 林染带着华子是第二轮跟着厨子坐一桌,望着桌着的美味佳肴,一点胃口都没有。 自打他会走起,便跟着师父去参加白事,可以说是从小都是在吃席中长大的,想当初上学的时候,同学们那叫一个羡慕,他那时还有些沾沾自喜。 第六章 五千块到手! 敏姐坐在副驾驶,瞟了一眼林染:“听说苏茉离婚,带着五岁的儿子回来了。” 吱——林染突然来了一个急刹车!! 后排正在打瞌睡的华子,一个惯倾撞到了副驾驶的坐椅上,他揉了揉脑门,呲牙咧嘴的嘟囔:“林哥,你悠着点啊,看把我磕的……” “前面有黄皮子过马路,我不得让个道么!” 林染自打记事起,师父便叮嘱他,但凡像狐狸和黄皮子这样的动物从你面前经过,都要自动的避让。 华子好信儿的往前面一望,好嘛,黄皮子一家正不紧不慢的走着呢! 敏姐斜了林染一眼,笑笑不说话。 等黄皮子都过去了,林染继续开车:“苏茉回来怎么不跟我们这些同学说呢?” “那谁能知道?!” “等我忙完的,就去看看她,当初她结婚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不同意,好端端的嫁得那么远,要是挨欺负了,都没人帮她。”林染说道。 敏姐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来了句:“谁说不是呢!” “???”华子一脑门子的问号,苏茉又是谁? 林染没再说话,他先将敏姐送回了家,然后带着华子回了门市,明天一早四点之前就得到宋叔家。 这一晚,林染只睡了四个小时,这样的生活作息对他来讲已经习以为常。 二人连早饭都没吃,林染开着灵车直接去了宋叔家。 看到门前停着的二十多辆轿车,华子感叹道:“我参加了三场葬礼,只有宋叔家排场大!” “人家这些年人缘啥的摆在那里呢。”林染快步走进了大门,对旁边站着的众人说道:“咱们今天走得早,安排了头炉,还有啊,千万别空车走,每辆车上除了司机,必须坐人才行!” “知道了!”大家应了一声。 林染清点要带去火葬场的东西,然后对宋叔说道:“到了火葬场,拿着老太太的旧衣物和纸钱去她属相那里烧掉,然后开追悼仪式,最后看一眼老太太。” “行。” 经过了一晚上,宋叔的情绪很是低落,母亲刚死,他觉得解脱了,可一想到将来叫妈都没人答应的时候,那滋味真的很扎心,可是不拔老太太的氧气管也不行了,氧气都买不到了啊! 三个小姑子垂头丧气的坐在一边,她们心里同样也不好受。 拿去坟地的东西都归拢好,林染在夹杂着哀乐声中喊了一声起灵! 这一次,林染没提醒孝子贤孙们哭几声。 突然,老太太最小的女儿嗷地一声哭了:“妈,你走了,我连娘家都没了……以后我只能上坟地叫你妈了,妈——” 好嘛,这一嗓子,另外两个女儿都跟着哭了。 就连前来帮忙的人,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宋婶冷漠地站在一边看着,她对老太太的恨已经刻入骨髓,绝对不会掉一滴眼泪。 但是,她也理解三个小姑子的心情,母亲虽然作妖闹腾,可那毕竟是她们的亲妈,这份骨血亲情是真真切切的。 三姐妹扶着棺材不让上灵车,最后还是被亲朋好友拉走了。 林染一脸淡定的看着,这些对他来讲都是小场面。 华子留下来等着上坟地,林染开着灵车出发了。 距离市里需要一个小时,林染到达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二十了。 t市火葬场是早上六点开始,林染让宋家的人去烧纸,然后将死亡证明什么的交给工作员核实,又举行了追悼仪式,所有人围着尸体走了三圈,看了老太太最后一眼。 剩下的过程就很顺利了,宋叔抱着骨灰盒出来,坐上了灵车的副驾驶,他点了一根烟,对林染说道:“你说我妈会恨我不?” “不会。” “那就好。”宋叔心里敞亮了。 林染想到了梦中的宋老太太,人家只是想祸祸儿子点钱,别的倒是没啥想法,当然了,这事儿他不能跟宋叔说,容易把人家给吓着。 离开市里到坟地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半了。 摆上了供品,林染让人放了鞭炮,然后便把老太太与老头儿合葬。 入土为安外加上烧掉旧衣物什么的,又过去了四十来分钟,宋叔带着亲戚们磕了三个头后,将身上的孝带摘下,用力的抖了几下,这算是结束了。 一行人回到了宋家,井然有序的洗了手,跨过马鞍,拿起一块糖放进了嘴里。 林染坐在屋内,开始核算所有费用,然后取整化零,待吃完饭后与宋叔结算。 “林哥吃饭了!”华子进屋叫他。 “走吧!”林染也饿得前胸贴肚皮了。 在吃饭的过程中,宋叔和宋婶跪下给所有人磕了一个头,这也是白事儿潜移默化的规矩,也是对所有前来帮忙的人表达的感激之情。 林染吃完了饭,又回到屋内,写了往后一个星期所有需要做的事情。 吊唁的人都自觉地走了,白事儿有规矩,家主不可相送。 宋叔坐在一边看着林染写的注意事项,然后拿出手机,支付了所有丧葬费。 这一次,林染挣了五千块! 所有事情都了了,林染带着华子回了门市。 华子欠儿欠儿的问:“林哥,这次挣了多少钱?” “不该你问的少打听。” 林染最不乐意回答这个问题,说挣多了吧,容易引起别人的眼红,说挣少了吧,谁特么的也不相信,所以干脆不说,省得闹心! 华子讪讪的一笑:“行行,我不问了!” 林染挥了挥手,示意华子滚楼上睡觉,他则是拿着手机,打开了微信,划到了多年未联系的苏茉那里,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给她发消息。 这时,隔壁开超市的红姨来了。 林染眉头一皱,一看到她,这辈子就不烦别人! 红姨毫不自知的走到林染面前,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顶着那张不知涂了多少层粉的老脸,笑嘻嘻的说道:“大染,又挣着钱了吧!” “谈不上吧,跟红姨比,全是小钱!” “你要说是小钱,那啥叫大钱?”红姨一点也不相信,嘚瑟的挑了挑眉:“行了,你也别跟我在这装了,我过来是有好事跟你说,你猜猜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