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执行官出逃计划》 1. 001 今夜,倾轧了至冬整整一周的暴雪总算有了停歇的趋势。 愁云消散,疏星莹莹。夜空现出灰蓝的底色,托起半轮皎皎弦月。 这于至冬国的岁末而言可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也稍稍安抚了阿贾克斯从「骑士」副官阿尔谢尼那儿接下任务后略感不忿的情绪。 一旁的同事谢尔盖却是喜不自胜。 “早就听说「骑士」大人的部门最安逸,却没想到能这么安逸。” 被愚人众制服裹得更显矮胖的男人拨开防雪帽檐,露出一对被狂喜涨满的眼:“早先知道自己阴差阳错被分到战斗先遣队的时候,我还捏了把冷汗。结果呢,‘去救火现场维持秩序’,竟然是这种好差事。” 阿贾克斯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从资历上看,谢尔盖算是早他半个月入团的前辈。毕竟他才被愚人众正式收编一周,执行官骑士允下公鸡为他开具的介绍信更是短短三天前的事。 但就谢尔盖贪生怕死游手好闲的作风而言,阿贾克斯属实难以将那声“前辈”心悦诚服地唤出口。 好在谢尔盖一向话多嘴碎,从不因捧哏的缺席而失却喋喋不休的兴致。 “说起来,「失乐园」可是富人潘塔罗涅老爷的地盘,怎么会突然烧起来呢。” 阿贾克斯眸光一动,终于忍不住接话了:“失乐园不是座赌场吗?” “是啊。” “……那北国银行?” “这两样可都不耽误他赚钱,倒是你,能不能别总仗着自己年轻问这种无知的问题?” 谢尔盖毫不留情地白他一眼,想了想,又忍不住偷瞄了他第二眼。 对方分明只是个少年人,却让谢尔盖不得不将目光调整成仰视的角度。一张娃娃脸俊秀且讨喜,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记不清是哪里传来的风言风语了:执行官骑士之所以收下阿贾克斯这号凭一己之力将整个征兵团搅得鸡飞狗跳的麻烦分子,是因为她好男色。 虽说骑士时常出入风月场所,但谢尔盖始终对那些负面传闻半信半疑。比起不着边的论调,他更愿意相信骑士大人那些真金白银的功勋。 - 思绪天马行空之际,二人已来到了索尔维马街区。 这条繁荣的红灯街汇集了至冬国众多边缘产业,每日暮钟响过,一众风俗店便红灯高悬,魂灵似的人影穿梭于逼仄的小巷间,绘成一副声色犬马的浮世卷。 而在街区东南角的卡姆斯基赌场大街,却是另一副宽阔明亮的景象。 大街两侧,至冬国唯二的两座合法赌场相对而立,颇有几分分庭抗礼的意味。 平日里,这里总是规整地排着两列高档马车,如今却是兵荒马乱一片狼藉。 一侧是金碧辉煌灯火通明的「帝国天堂」,另一侧是火光烛天哭号遍地的「失乐园」。横亘于其间的雪地被急于撤离的马车堵得水泄不通,混乱中交错着深长的车辙与纷杂的脚印。 与火灾现场的市警与驻城士兵交接完毕,阿贾克斯便同谢尔盖分道扬镳,承担起安顿受灾者的后援工作。 比邻灾情的帝国天堂亦无法独善其身,阿贾克斯走进赌场大厅时,以往彻夜不眠的□□机已关停了大半。靠近出入口的软座被老板慷慨地借给了那些从对面失乐园逃出的顾客作临时避难用,甚至还有侍者负责发放免费的小食与香槟。 阿贾克斯没站一会儿,训练有素的侍者便迎上前来。 “抱歉,这位客人,一楼大厅今夜暂不提供开台服务。” 阿贾克斯随即抬眼望向二楼那一扇扇紧闭着的雕花楠木门。 觉察到他征询似的目光,侍者露出平静温和的微笑:“抱歉,请恕我们无法对普通顾客开放贵宾包厢。” “……” 一连两声道歉,倒让阿贾克斯有些分不清对方脸上的笑容是彬彬有礼还是不近人情了。 扫兴之余,他哂笑一声,正打算出门与医疗班交接的时候,忽然听见大厅一角传来机械牌桌呼哧运作的声响。 阿贾克斯循声望去,看见了一只捏着纸牌朝自己挥动起来的手。 “我们这桌还能再坐一个,叫他过来吧。” 接连婉拒阿贾克斯两回的侍者犹犹豫豫地应上那道冷冽而清澈的女声。 “这……莉莉丝小姐,这恐怕有些不合规矩。” 熟悉的名字,熟悉的声音。 接完话的侍者刚向旁移开两步,阿贾克斯的视线便猝不及防地撞入了女人那一双冰蓝色的眼。 她虚坐在牌桌边沿,一只脚抵住桌角,一条腿长长地伸出去。宽而瘦削的肩头搭着一股粗实的麻花辫,掩映住耳垂下两条红宝石耳坠。这成色极佳的鸽血红宝石也是她身上唯一明丽的颜色。 被她的目光牢牢锁住,阿贾克斯只得不情不愿地迎上前去。他将右拳反扣于左胸,行了个标准的至冬国军礼,一如三天前初见时所作的那般。 “骑士大人。” - 被突然这么唤了一声,莉莉丝那张苍白的脸上忽闪过一丝茫然。 过了好半晌,她恍然大悟似的“啊”一声,随即翘起二郎腿,吊儿郎当地把玩起指间的扑克牌。 “你叫什么来着,阿列克斯?还是拉文克斯?” 当事人还未来得及答话,桌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已经抚髯大笑起来。 “莉莉丝,你这不记事的毛病可真得改改了。” 他像是与莉莉丝颇为熟稔,开起玩笑来也毫无顾忌。证据便是,莉莉丝非但不生气,甚至还以一句半真半假的调笑接了回去。 “体谅一下,年纪大了,总归是容易忘事的。” 容貌昳丽的妙龄女子对着古稀之年的老叟说出这话,在场却无一人感到违和。 执行官骑士的年龄是个谜。 据从愚人众内部流出的传闻所言,她已活了整整上千年,四百年前被人从龙脊雪山底下挖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被封在冰块里。那冰不仅火烧不化,就连锤子都砸不碎。 跟大雪猪王似的。 关于莉莉丝的流言总是层出不穷,且版本颇丰,像是笼在「骑士」这一符号之外的层层叠叠的迷雾。愈是神秘,便愈叫人生畏。 阿贾克斯不得不承认,在未睹莉莉丝的真容前,自己也有些被唬住了。 毕竟公鸡就曾对他夸下海口:骑士不仅能凭一己之力无伤杀穿深渊,就连对抗魔神都不在话下。 然而现实却是—— 象征执行官身份的白斗篷被领口朝下扔挂在椅背,那圈极为稀罕的至冬蓝貂毛随意散开在地毯上。而它的主人却毫不在意,只顾眯着眼笑,并直勾勾地将手中的纸牌递到阿贾克斯眼前。 “小子,会玩四六扑克么?要不要来一局?” - 早在两天前,阿贾克斯便已发现了端倪。 结束了深渊入口勘查任务的莉莉丝返回至冬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回愚人众总部汇报工作,也不是觐见冰之女皇,而是去贝列夫湖畔钓鱼,顺带把阿贾克斯传唤了过去。 骑士部门从不搞形式化的入团仪式,究其原因,主要是因为莉莉丝懒。 那日,贝列夫湖长达数千米的湖岸线被山脉环绕,其间零零散散坐落着数十座荒无人烟的岛屿。 全面冰封的湖景呈现出与春夏时截然不同的风貌,风雪偃旗息鼓之时,辽远的冰面映衬着雪山与碧空,天与地的分界线交合于一片纯粹的白。 而在湖面上,厚厚的冰层被人开了个直径十来米宽的圆形钓洞,中央漂浮着一叶扁舟,盘坐于其上的垂钓者缩成一团小小的白影。 “我叫阿贾克斯,是上周刚分配到您部门的新人。” 少年清朗的话音凝成白雾,扰乱了寒风,更惊跑了莉莉丝手中好容易上钩的鱼。 于是她转过一双微微蹙起的眉眼,看清少年的脸时,不满又迅速退却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饶有兴趣的神色。 “你就是那个害得征兵团长叫苦不迭的毛头小子?” 阿贾克斯心想,那是他们禁不住打,自己弱又能怪的了谁。 然而被莉莉丝那双亮得骇人的眼眸注视着,他竟莫名有些心虚。喉结一动,只滚出来一个“是”。 却不料女人忽然放下钓竿,倾身过来,眸中兴味更浓。 “听说莫拉夫团长的副官在逃跑时失手烧了他的假发,你跟我讲讲,他脑门上的圆形胎记到底有几个?”见阿贾克斯半天不语,她又催促道,“快说呀,我可跟咱们团里的璃月伙夫赌了三箱陈年桂花酿呢。” 少年眉角一抽,拗不过莉莉丝的迫切,便伸出手掌比了个数字五。 女人唇角眼角的弧度被倏地扯平回去。 “行吧,真没劲。” 她垂眸盯着小舟下无波的湖面看了半晌,才终于想起自己将少年唤至此处的真正目的:“对了,你刚刚说你叫什么来着?” “……阿贾克斯。” “哪里出身?” “海屑镇。” “多大了?” “过完洗礼节刚好十八。” 于是莉莉丝那只欲向他递出火水酒瓶的手便顿在了半空,随即拐了个弯,将瓶口递到自己唇边,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 莉莉丝掀起眼皮,迎着利刃般的寒风,像欣赏名画似的将少年上下打量了一通。辗转流连后的目光定格在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钴蓝色眼眸中,顺便似笑非笑地道出一句观后感: “看来公鸡没有骗我,皮相确实不错。” 少年被风拂乱的额发在他茫然的脸上投下几片剪影。 阿贾克斯:“……啊?” “只可惜,太小了。” 莉莉丝叹息一声,一边欣赏着少年莫名飞上红晕的脸,一边慢吞吞地补充一句:“甚至还没到法定饮酒年龄。” - 思绪回笼,机械牌桌运转的噪音一拥而上。 烟草与烈酒的气味在鼻端打架,原来是方才与莉莉丝调笑的老人点了一支国王雪茄。 阿贾克斯方一蹙眉,距老人更近的莉莉丝便先开了口:“老伊戈尔,你这天天烟不离手的,是真怕自己能长命百岁啊。” 老人笑起来,褶子在脸上晃起波纹。他扬起雪茄,用指头在赌厅四周指了一圈。 “到我这把岁数,雪茄是抽一根少一根。要说有什么放不下的,也只有这座父辈为我打下的基业了。” 莉莉丝盯着手里的大王牌面看了两秒,挑了下眉,随手将纸牌扔进牌堆里。 她想去按洗牌机的启动机关,手背却被老人伸出的一根狮头文明杖轻轻压住了。 老伊戈尔微笑着点明了当下最为紧要的问题: “莉莉丝小姐,作为这里的老板,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一句,您押在我们账目上的金额已经不足以支付下一轮的最小下注额了。” 莉莉丝微微一怔,后知后觉般“啊”了一声。 她随即说道:“不过个把万而已,咱们也算老熟人了,谈钱多伤感情。” 伊戈尔:“还有,上回来时,潘塔罗涅老爷手下的人已经代他放过话了——‘今后愚人众将不再代为报销莉莉丝小姐在「帝国天堂」的消费,并烦请让她自重’。” 她没救了。 ——这是旁听至此的阿贾克斯有且仅有的唯一感想。 正当他决定投身于自己心怀不满却又不得不为之的任务时,向后退出的脚步却猝不及防地被莉莉丝伸出的脚尖勾住了。 “阿贾克斯。” 她这会儿竟然能叫对自己的名字,这反倒让阿贾克斯的心底生出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阿贾克斯一垂眼,便见坐在桌边的莉莉丝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她像是在笑,藏在银白睫毛缝隙间的眼却仍是透彻一片,全无情绪。 “带钱包了吗?”她问。 阿贾克斯下意识摸了摸夹克口袋,点头。 闻言,莉莉丝唇畔的弧度又加深了些:“借我一点?” “……您要多少?” 于是莉莉丝认真思忖了许久,缓缓伸出一根指头,犹豫了会儿,接着又伸出来第二根。 两万? 阿贾克斯正想说自己没有这么多,莉莉丝却忽然开口了。 “不多,就二十万。” “……” 阿贾克斯:“……多少???” 为您提供大神 纱友里 的《[原神]执行官出逃计划》最快更新 1. 001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002 当晚。索尔维马街区西南角的巴洛托夫酒馆前。 短暂停歇的暴雪卷土重来,以铺天盖地之势填满街道,将张悬在沿街两侧的红灯笼切成细碎的光影,最后在角落堆聚成灰暗的团块。 少年着一袭黑衣盘坐在酒馆屋檐之上,头顶的斗笠盛满风雪。他一动不动地俯瞰进出酒馆的人群,直至一道白色身影慢悠悠地晃进视线。 “你这回竟然只迟到了半个钟,还真是意外之喜。” 说完,他从屋檐疾跃而下,长而宽大的衣摆惊起雪幕,与他的身体一同落在女人眼前。 莉莉丝早已习惯了对方阴阳怪气的说话方式,于是用更加不着边界的调调回应过去: “抱歉,纵火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也困在里面了,逃出来可花了我不少功夫。 ” 少年显然不愿对这一说辞买账。 “某人怕是在帝国天堂乐不思蜀了吧。” 被戳穿了,莉莉丝只是一哂。 由于身高差的缘故,她无法透过少年宽大的斗笠看清他的脸,索性自作主张把那碍事的斗笠摘了,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阿崩,你刚刚的出场方式还真像稻妻传说故事里的猫妖。” 被风雪拂得凌乱的靛色发丝掩住一张浮上薄怒的少年面庞,他冷哼一声:“别用这种惹人生厌的称呼叫我。” “嗯?我怎么记得,当年我从枫丹边境捡回你时,你可说过名字是身外之物,随便我怎么叫都可以。” 这位被莉莉丝称作“阿崩”的少年,虽看起来不过只有十四五岁,实际却在愚人众执行官中位列第六席,代号「散兵」,本名国崩。 有人说,愚人众执行官都是群神通广大不老不死的妖怪,年龄得按百年为单位计算。 国崩也不例外。 早在三百年前,在那艘开往枫丹的轮渡上,与莉莉丝同行的「丑角」皮耶罗便告诉她,他们此行要去找寻一具人偶之身,那是雷神在坎瑞亚技术上再精进的造物。 莉莉丝懒得去思考这具人偶对组织乃至国家的意义,冰之女皇让她去做什么,她便去做,仅此而已。 - 随着对话的一来一回,二人并肩走入酒馆。 正经人不会出现在深夜的索尔维马街区,这间巴洛托夫酒馆里的则多半是些即将要去或是刚刚离开附近风俗店的客人,当然也不乏在此招揽生意的、或带着一身疲惫来此小憩的行业从业者。 二人拨开魂灵似的人群,在吧台附近找了处空位坐下。 莉莉丝点完酒水,开门见山牵起话头: “怎么突然这么着急见我?莫不是因为我这回在蒙德待得太久,害得你想我了?” 国崩眉心一蹙,唇角也跟着抽动了两下。 他毫不留情地回敬道:“我看皮耶罗倒是想你想得紧,他为了让你参加明天的执行官会议,找人都找到我这儿来了。” “执行官会议是什么?” “少来这套。”少年有些不耐地乜她一眼,继续道,“女皇觐见式不来,执行官会议也次次缺席,若不是议事厅圆桌还给你留了个空位,我差点以为愚人众已经查无此人了。” “有人负责搞后勤,有人负责坐镇政局。至于我呢,就在外面跑跑任务出出外勤,大家分工明确合作愉快,这不挺好么。” 不待国崩回应,莉莉丝托起下巴,又语气冷淡地补充一句:“更何况,那些所谓的执行官大人们都与彼此对付不来,又何必硬凑在一张桌上演什么情同手足的戏码。” - 这时候,侍应端来托盘,在莉莉丝面前放下一杯火水,在国崩面前放下一杯黑茶。 国崩始终无法理解至冬人钟情于甜口茶汤的癖好,只端起轻嗅一下,便随手将茶杯推到了一旁去。 他盯着漾起波纹的茶水,耳畔冷不丁响起莉莉丝冷淡的话音:“说起来,你最近还在配合多托雷的实验么?” 国崩一抬眼皮,便见莉莉丝正用手指不安分地拨弄着右耳耳坠,面上的神情懒散而恹恹,像是真的在与他唠家常一般。 然而这并不是国崩乐意触及的话题。 他的沉默换来莉莉丝的一声叹息:“我早就劝过你,不要跟多托雷走得太近。” “我自己会把握分寸。” 莉莉丝定定地看着他,忽而笑了一声。 “你所谓的分寸,就是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他从头到脚拆个遍?” 时隔一年半未见,国崩不想就这件老生常谈的事对莉莉丝发作。于是他深吸口气,尽可能维持住语气的冷静。 他说:“我早就说过了,我与多托雷有契约在先,对彼此各有所求。” 国崩与多托雷的所求之物各不相同,二人却注定殊途同归。 愚人众之中,同僚间错综复杂的利害关系暂且不论,就连执行官与冰之女皇的羁绊,也并非全如史书中所歌颂的那般君仁臣直。 比如富人曾是因不得神明注视转而病态执着于财富的失意者,博士曾是因诸多有悖人伦亵渎神明的实验而被须弥教令院放逐的疯狂学者。 在他们落入尘埃郁郁不得志时,是冰之女皇慷慨接纳了他们,为他们铸就了一座通往理想尽头的巴别塔。 橄榄枝的一头是女皇慈悲怜悯的手,另一头则是他们一击必死的把柄。 欲望使人得以被控制,理想使人得以被驱使,作为执行官中最不稳定的因素,莉莉丝身上却不存在这两样特质。 被博士从龙脊雪山带回至冬的她空有一身武力,却没有半点过去的人生与记忆。甚至连莉莉丝这个名字,都是女皇在一副古典油画前灵光一现的作品。 或许在她看来,愚人众不过是个尚算安稳的落脚之处,执行任务则是一种机械式的重复劳动。 至于女皇与其他执行官们反叛天理挑衅权柄的宏大理想,她连理解都做不到,更谈何共情。 - 作为对国崩的往事知晓一二之人,莉莉丝自知多说无益,便托起下巴望向窗外那一场盛气凌人的暴雪。 国崩见她看得专心,便不忍出声打扰,直到听见她的唇边逸出一声呢喃: “……所求之物么。” 一身纯白的她在阴影里自成一束光,最亮的则是她的眼。 透彻的冰蓝色,像是站在冰窟洞口透过悬垂的冰凌望见的天空颜色。 此刻,那双眼眸因茫然而更显空漠,眼神散漫且无焦点。 国崩曾猜想,或许正因不知人间欲望为何物,她才总喜欢将自己置身于那些充盈了欲与念的空间。 然而国崩与莉莉丝注定是被汹涌湍急的河流分隔两岸的人,他也不愿再为那些无法谈拢的命题耗费心神。 于是他松下了略显紧绷的背脊,将自己唤出莉莉丝的真实目的摆在了台面上。 - “早在来酒馆前,我顺道去失乐园看了一眼。” 陡然转圜的话锋被莉莉丝巧妙地接起:“怎么,见潘塔罗涅老爷的地盘烧得火热,你也想去借把火?” 国崩并未对莉莉丝这些没营养的玩笑话过多回应,只实事求是地说出了自己在火灾现场亲历的真实见闻: “贵宾包厢里的议员高官无一人幸免,一楼大厅却一名伤者也无。然而好巧不巧,死者都是在上周的议会上公然与潘塔罗涅叫板的维旧党成员,近年来一直拿他大肆投资娱乐经济的行为做文章。” “政敌被烧死在了自家地盘里,潘塔罗涅老爷怕是要摊上大麻烦了。”莉莉丝漫不经心地应一声,不咸不淡地发表出自己的感想。 “对外伪装成一出毁灭性的火灾,实际却将火情严格控制在二楼区域,真是既善良又愚蠢的作派。” 末了,国崩冷哼一声,讥讽道:“看来潘塔罗涅还是不够了解你,只知道喊你去纵火,却没料到你那可笑的恻隐之心很可能坏了他的好事。” 这原是潘塔罗涅私下与莉莉丝做的交易。依潘塔罗涅所言,他个人的私事微不足道,无须占用组织的公共资源。 只不过对深谙愚人众价值观的执行官们而言,隐瞒与否并无区别,他们只消一眼便能看出这起“事故”究竟是出自谁人之手笔。 随后,国崩取出本剪报册摊开在莉莉丝眼前。 “这是原计划刊登在明日至冬晨报头版的文章,早在你还没放火前就已经成稿了。” “昨夜,位于卡姆斯基大街的失乐园赌场突发火灾……于23时27分被扑灭……事故已致21人死亡40人受伤,经初步核实,死者包含以奥诺维夫为首的6名议员,3名经济贸易协会成员及普通民众12人……事故原因系人为纵火,嫌疑人身份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莉莉丝将文章通读了一遍,接着把剪报册推远开去。 “看来得辛苦这位记者加班改稿了。” “确实,不过这篇文章已经被晨报报社换到城市新闻版块了。明天的头条将是颗更加吸引眼球的重磅炸弹。” 莉莉丝不以为意:“什么新闻能比在戒备森严的至冬城放火更吸引人?” “——三字党首领大隐隐于市,系帝国天堂老板。”国崩欣赏着莉莉丝瞬间转为错愕的神情,一字一顿地问,“现在呢,够吸引人了吗?” 为您提供大神 纱友里 的《[原神]执行官出逃计划》最快更新 2. 002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003 一席白色斗篷闯入镜头,检测仪器扫过前胸位置冰蓝色的穗形坠饰,跳出“准予通行”的字样。 高站在瞭望塔上的士兵放下望远镜,对着阴云密布的天空举起枪口。 吊桥被放下,缓缓落于至冬河之上,在外城与至冬宫之间搭起供人出入的通路。 至冬宫矗立于至冬城的最高处,见证着北境辉煌而璀璨的历史与文明。 它是极权的象征,周边严禁车马通行。日升日落之时,于宫殿深处高耸入云的钟楼内传出的钟声会响彻整片古城,提醒子民做每日例行的祷告礼拜。 莉莉丝目不斜视地一路直行,走向那座高大的议事楼。 按理说,执行官们每隔半年都要聚集于此汇报工作,但她早就记不清自己上回来这里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象征着女皇意志的坚冰覆盖于塔楼周身,大门应声而开,极寒之意扑面而来。 莉莉丝踩在被彩绘玻璃筛得光怪陆离的光影上,望向圆桌旁那一圈影影憧憧。 自她踏入塔楼的那刻起,此起彼伏的人声便止住了。 正欲宣布解散的「公鸡」普契涅拉仍保持着嘴巴半张的样子,配上他那两撇标志性的八字胡和曲度夸张的鹰钩鼻,看起来颇为滑稽。 他盯着莉莉丝看了许久,半晌才憋出一句:“……还真是稀客。” 不仅如此,除了昨晚与莉莉丝会过面的斯卡拉姆齐,其他执行官都对她的现身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愕然。 “我似乎来得有些不是时候。” 莉莉丝耸耸肩,轻佻地笑一下:“是不是打扰你们说我的坏话了?” “「骑士」可是女皇陛下最为看重之人,谁又敢在背后议论你的是非呢?” 莉莉丝循着这道极富磁性的声线看向正在说话的男人。 他戴着一张黑白相间的喙状面具,长而卷的海蓝色鬓发搭在从斗篷领口翻出的宝蓝色领结上,衬得他暴露在面具外的肌肤好像死人一样惨白。 正要趁散会势头离开议事厅的他停步于回廊边缘,厚重的执行官斗篷难掩他挺拔的身躯,侧身抬手让出大厅出入口的动作更令他看上去像个彬彬有礼的绅士。 “这些阳奉阴违的话由旁人说说也就罢了,多托雷。”莉莉丝似笑非笑地回敬道,“不想逼我再烧你一间实验室的话,最好别主动招惹我。” 若是没一被解冻就给扔在那张冰冷的实验台上,莉莉丝或许不至于厌恶「博士」至此。 只可惜没有如果。 好在博士还算识眼力见,早早学会了非必要不与她接触的道理。 半晌,多托雷发出一声低沉悦耳的笑音,缓声道:“我在提瓦特各地的实验室少说也有三十来间,若是烧得不尽兴,我随时在别处恭迎你的到来。” “罢了,你实验室里那些血汗泪的味道只会令我作呕。” 在其他执行官露出看好戏的神情之前,端坐于圆桌之首的统括官「丑角」终于出声了: “莉莉丝,多托雷,这是伫立在冰之女皇寝宫前的神圣议事厅,请你们认清场合,适可而止。” 他肩线宽阔,眸光深沉,面容隐没于阴影中,不怒自威。 - 十二张被雕刻成象棋棋子造型的玉石椅均匀分布在圆桌周围,倒与其主人们存在的意义不谋而合。 然而愚人众却只有十一个执行官席位。 从严格意义上说,曾在授勋式上公然拒绝过邪眼的莉莉丝并不具备晋升的资格,冰之女皇却用自认为悲悯亲和的姿态赐予她所谓第零席的地位,将以“执行官”为名的镣铐拴在了莉莉丝的手脚上。 莉莉丝的目光在例会圆桌旁梭巡一圈,最终定格在潘塔罗涅的身上。 对方优雅地端坐于石椅上,并未对莉莉丝突如其来的注视感到惊讶。 在这场漫长的对视中,其他身负要务的执行官已陆续离席。伴随斯卡拉姆齐的离去,偌大的议事厅只剩下了莉莉丝与潘塔罗涅两个人。 半晌,他径自对莉莉丝开口,似乎早就料到了莉莉丝的目的。 “下次若是想见我,直接去北国银行找我的秘书预约便是,又何必难为自己来这议事厅受气?” 仔细想来,莉莉丝也有好些年没与潘塔罗涅面对面说过话了。 以往发布任务时,潘塔罗涅总会用信鸦与她联系。作为多托雷鲜少被莉莉丝所认可的发明造物之一,这只流通于执行官之间的机械乌鸦为她免去过不少社交的麻烦。 虽不愿承认,但潘塔罗涅这种亦善亦恶亦正亦邪的眯眯眼的确是莉莉丝最应付不来的类型。 “资本家最擅长狡兔三窟,我若是不来至冬宫逮你,你会愿意见我么?” 迎着莉莉丝冰霜似的眼锋,潘塔罗涅的唇畔却缓缓绽开了温和优雅的笑容。 “若是没记错,上回见你时,还是在璃月的北国银行。你替我去收债,顺便找我预支了整整一年的活动经费作为报酬。”说着,潘塔罗涅略微倾身,眼镜腿坠下的链条顺势晃动,与他衣领处的金属纹饰撞出清脆的声响。 “仔细想来,你每回主动找我都是为了讨摩拉用。莉莉丝,从这点看来,你倒也有几分当资本家的天赋。” 莉莉丝却没空陪他玩这些弯弯绕绕的话术游戏。 她将今日的至冬晨报扔在议事桌上,所要表达的意味不言自明。 晨报头版的位置赫然印着三字党首领落网的新闻,潘塔罗涅垂眸看了一眼,笑意更浓。 “真是皆大欢喜的结局。辛苦了,莉莉丝。” - 莉莉丝犹记得,失乐园于帝国天堂前落成之日,诸多媒体争相报道,戏称其为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五百年前,达摩克利斯之剑于云端坠落,原本奋力奔跑的强盛国度一朝覆灭。 在那片虚无主义的迷障中,至冬国借由原本扎实的工业基础所积累的财富资本奋起直追,大兴军事产业与新兴科技。 蓬勃发展的生产力刺激了消费欲望,自潘塔罗涅加入愚人众并开创一套完备的信贷体系以来,成瘾消费主义被推向最高峰。 从传统的烟草酒精再到如今的拟像,利用无处不在的消费狂热,潘塔罗涅最终建起了「失乐园」赌场。 以欲望迭代欲望,以资本供养资本。潘塔罗涅的经济论背后是对底层人民的重复榨取,但从结果来看,他无疑是成功的。 从潘塔罗涅的立场来看,至冬国不需要第二座「失乐园」。 此番借莉莉丝之手,既威慑了政敌,也根除了商场对手,可谓是一举两得。 “然而你再清楚不过了,我跟老伊戈尔交情匪浅。”莉莉丝定定地注视他许久,冷淡地问出一句:“潘塔罗涅,你这么算计我,就不怕我动手杀了你么?” “不,你不会的。” 出乎预料的是,潘塔罗涅答得很快。 他用戴着黑丝绒手套的右手支起下颌,头微微一偏,卷发便在白皙如玉的颈上泼了墨。 他不疾不徐地解释道:“我必须纠正一点,你我之间不存在算计和利用,有的只是你来我往的公平交易。” 莉莉丝像是在努力消化潘塔罗涅的话语。她的指头在桌上扣出有序的节奏,间或响起她淡淡的话音: “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潘塔罗涅抬手,比出“请便”的手势。 莉莉丝:“老伊戈尔当真是三字党首领?” “……三字党?” 短暂的愣怔之后,潘塔罗涅竟不顾仪态地放声笑了出来。 潘塔罗涅素以矜贵自持的形象示人,还未曾有人见过他这般情绪外显的模样。 兴许是莉莉丝折起的眉宇太过锋利,潘塔罗涅用指节抵住唇峰,好容易才收敛住笑意: “抱歉,我只是没想到,竟然到现在还有不知道‘拟象计划’的执行官。” “……拟象计划又是什么。” “用一句话概括就是——三字党不过是人们以讹传讹的产物,实际并不存在。” 随后,潘塔罗涅向她叙述了拟象计划的始末。 所谓的三字党,起先诞生于至冬晨报的新闻里。某个写故事的好手编造了一则惊心动魄的黑市械斗案,之后在街角巷道广为流传。 本不存在的符号被流言赋予了生命。 明明不曾有人亲眼见证过三字党的暴行,民众们却在甚嚣尘上的恐慌情绪中愈发坚定地相信着这一组织的存在。 当然,传言背后的心理是娱乐与否也未可知。 莉莉丝曾设想过很多可能性,却唯独漏掉了最荒诞却也合理的真相。 “在许多时候,真伪并不是二元对立的概念。既然所谓的三字党只是个煽动性的符号,现在又恰好出现了一个与戏服尺寸相贴合的扮演者,我便让他站了出来,给予符号以实体,令民众的仇恨与狂热有所归依。” 说完,潘塔罗涅静静地注视着莉莉丝的反应,叹息一声。 “至少在今天之前,你是我最理想的交易对象,莉莉丝。” 因为她总能干脆利落地执行一切合理或不合理的任务,不留半点痕迹。更重要的是,她能够恰到好处地游离于规则与体系之外,冷漠又强大,从不多言。 “今天的你却有些反常。从一般规律来看,反常都不是什么好现象。” 此番话的背后暗藏着规劝与警示,莉莉丝读懂了,所以她笑了。 她问:“潘塔罗涅老爷,您这是在关心我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在潘塔罗涅看来,关心是伪善者的说辞。不在对方遭遇绝境时落井下石,已是他们能给予彼此的最大尊重。 他相信莉莉丝亦有所感,于是并不解释,只掐着怀表起身,准备赶赴下一轮分秒必争的名利场。 而在离席前,潘塔罗涅却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俯首冲莉莉丝微笑起来。 “对了,莉莉。” 过于亲昵的称呼方式在莉莉丝的眉宇间凝起一片阴郁的云。 她已完全失却了与潘塔罗涅逢场作戏的兴致,只将一双冰冷的目光投向他,姑且算作回应。 潘塔罗涅却并不介怀,依旧保持着优秀的涵养,温声道:“伊戈尔就关在你骑士堡垒的地牢里,今夜会由专人押解到至冬宫,即日处决。” “……是我们部门负责抓的人?” “你才是本次事件的头号功臣,我当然不会白白抢占别人的功劳。”潘塔罗涅说,“至于奖金,我会尽快督促财务部门汇到你的账目里。” - 走出议事厅时,有细细碎碎的雪花从天上飘落下来。在外恭候多时的车夫迎上前,在潘塔罗涅头顶撑起一柄乌黑的长柄伞。 他回首望向孤身矗立在沿廊外的莉莉丝。 “需要我送你一程吗?” “不必。” 不消片刻的驻足,雪势已愈发猛烈了起来。莉莉丝正欲徒步折返之时,潘塔罗涅所乘的马车却在她身侧停下了。 车夫朝她小跑过来,毕恭毕敬地用双手呈上将那柄黑伞:“午后会落暴雪,老爷让在下将伞转交给您。” 作为他人口中“不老不死的妖怪”,莉莉丝自然是不畏风雪的。 这份象征性的好意却令她沉默了许久,她看着眼前冻得直打哆嗦的车夫,终究是没有拒绝。 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剥开马车垂幔的一角,潘塔罗涅温和的声音自阴影中传来: “过了今夜便是新年了。希望我们来年依旧合作愉快,莉莉丝。” 为您提供大神 纱友里 的《[原神]执行官出逃计划》最快更新 3. 003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 004 莉莉丝刚踏入堡垒,暴雪便如期而至。 所谓堡垒,是冰之女皇为她量身打造的建筑群。 一如其名,接天蔽日的围墙坚不可摧,顶上竖立着一圈锋利的枪尖。墙内建筑以黑灰色为主基调,檐下冰凌与皑皑白雪映衬着至冬城常年不散的阴云,遥遥一眼便叫人窒息。 堡垒地底有一条四通八达的暗道,地牢便藏在此处。 莉莉丝认为在自己的地盘关押犯人是件麻烦事,本应人迹罕至的地道,此刻却灯火通明。 莉莉丝摒退旁人,径自在牢房前蹲下。 “一夜之间成了臭名昭著的‘三字党首领’,心情如何?” “还不赖。” 苍老的声音自阴影中传来,斜射而下的火光只映亮了老伊戈尔的下半身,将锁链镣铐磨蹭得闪闪发亮。 那根曾一度被莉莉丝嘲笑为伊戈尔本体的狮头文明杖已然不知所踪,她知道,那里面藏着一柄削铁如泥的至冬军刀。 “放心吧,我没想逃。”老伊戈尔只消一眼便洞穿了莉莉丝的想法。 “不象征性反抗一下?” “你不妨猜猜,这偌大的牢房为何只关了我一个人?” “你的老婆和亲信呢?”此话一出,莉莉丝立马举起双手,轻佻地笑了下,“罢了,当我没问。” “我留了后手,今夜的加里宁格勒港将有一艘偷渡璃月的轮船,还烦请莉莉丝小姐替我打点一二。” 这份出乎预料的坦诚令莉莉丝哑然。 莉莉丝垂下眼,看见一只模样狰狞的爬虫从她的靴尖蹭蹬溜过。于是她从袖口滑出一柄蝴蝶|刀,寒芒闪烁间,将虫子精准钉死在角落的柴火堆里。 这一插曲令莉莉丝的心情无端畅快了起来,连带着语气也变得雀跃:“你就不怕我转头去港口炸了那艘船?” “莉莉丝小姐,请别忘了,您还欠我二十万摩拉。” 莉莉丝:“……” 行吧,这的确是个不小的人情。 - 锁链碰撞出清脆的声响,间或夹杂着衣料摩擦的簌簌声。 那是伊戈尔从怀里摸出了一支雪茄。 他含着粗实的烟杆,话音含糊不清:“莉莉丝小姐,方便借个火么?” 莉莉丝便将右手伸进了铁栏杆里。在伊戈尔手脚并用爬向她的瞬间,她的指尖忽窜起一簇明丽的火焰,点燃了细细密密的烟丝,也映亮了老人浑浊的双眼。 “说来也怪,人之将死,脑筋倒是转得格外活络起来了。” 说完这句,老人拽住莉莉丝正欲收回的手,神情肃然。 “有人指明要我死,我认了。可关键问题是,真正的三字党首领在哪里?你们该如何保证逍遥法外的他不会继续为非作歹?” 莉莉丝固执地抿住唇,眼底似有化不开的黑絮。 莉莉丝的沉默恰恰应证了伊戈尔心中某个不切实的猜想,于是他撒开手,重重地吐出一口白烟。 “真是老糊涂了,我早该猜到的。”他说,“压根就不存在什么三字党,那不过是你们为了制衡民心编造出来的鬼故事。” 事实的确如此。 良久的沉默之后,莉莉丝难得一本正经地开口:“或许在那些大人物看来,内忧外患的危机感往往能使群体更团结。” 伊戈尔:“所以,我这是要代替一个本不存在的恶棍去死了?” “很遗憾,恐怕是的。” - 过了许久,伊戈尔将燃尽的烟头吐向一旁,而后正襟危坐,话锋一转: “实话说,从你踏入地牢开始,我便在赌一种可能性。” “嗯?” “我在赌,你会放我出去。” 闻言,莉莉丝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摇摇头:“放你出去很简单,但这会给我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我最怕麻烦。” 话虽如此,她的掌心却缓缓蓄起一颗金色的光球,源源不断的元素力引起岩石的共振,在老人背后的石壁上开出了一道通往未知深处的豁口。 金芒消散,碎石与尘埃扑簌落地。铁窗外的莉莉丝席地而坐,抬臂比划出“请便”的示意。 她淡淡地开口:“退一万步说,就算我敢放你出去,你敢离开这里么?” 伊戈尔怔在了原地。 阴风从背后鼓入牢房,捎来潮湿腐朽的气息,却像是生命的感召,在他本已静如死水的心底吹起嘹亮的号角。 在以毫秒为单位的静默中,伊戈尔的脑海中划过了冰雪消融春暖花开的美好愿景。 尽管伊戈尔明白,这个含着冷淡笑意坐在他跟前的女人绝无可能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但那颗深埋于冻土之中的苞蕾终是被微弱的生机点化开来,啪嗒一声发了芽。 于是他不再犹豫,手脚并用地向洞口爬去。 就在这时。 一道水波破空而来,似长鲸跃海,发出悠长的鸣啸。 转眼间,一柄银蓝色的双头长刀已稳稳扎入了牢房内坚硬的石板地面。 锋利的刀刃不偏不倚地锁住伊戈尔脚上的镣铐,自成一道行刑柱,将他的身体活生生地钉在原地。 - 明明那柄长刀是蹭着莉莉丝的脸颊飞过去的。 它从侧后方袭来,割断了莉莉丝左耳的耳坠,宝石同几缕鬓边的断发应声落地。 然而莉莉丝并不惊讶,仍神色淡然地注视着老人挣扎的身影。半晌过后,她终于开口,对身后那个她早已有所察觉、只是被好奇心驱使着对其静观其变的旁人冷冷说道: “偷听墙角可不是个好习惯。” 空气凝滞了两秒,随后响起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一道高挑的人影在莉莉丝身边站定。 “……抱歉。” 莉莉丝转过眼,饶有兴趣地看向那个娃娃脸少年。 “我记得你,你叫阿贾克斯,对吗?” 高悬于石壁的火把在他明丽的橙色发梢嵌上金边,他垂着眼,将下颌线崩得很紧,作默认姿态。 等了许久,莉莉丝都不见少年将那双令人印象深刻的蓝眸抬起,她于是追问:“说说吧,你都听到了多少。” 阿贾克斯:“全部。” “所以你在了解完事件全貌之后,仍然认为伊戈尔是该死的?” 莉莉丝本无逼问之意,气氛却在不受控制地僵硬凝结,这令她有些头疼。 “别误会,我只是单纯对你的想法感到好奇。毕竟我一向不识大体,多数情况下,我的判断都不具备什么参考价值。”莉莉丝说。 莉莉丝的语气平静自持,似是真的在向下属虚心求教一般。结合先前亲历的见闻,这令阿贾克斯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割裂感。 阿贾克斯沉默两秒,蹲下身,将那颗被自己切落在地的耳坠宝石拾入掌心。 而莉莉丝并不伸手去接,只近乎固执地注视着他,势要问出个所以然一般。 于是阿贾克斯长叹口气,终于掀起眼睫,一脸认真地迎上莉莉丝的目光: “负责押送的卫兵现在就在地牢外待命,要是犯人不翼而飞了,您准备怎么跟上面交代?” “上面?……哦。” 莉莉丝被他遣词造句的功底逗乐了,她抿起嘴唇缓了会儿,满不在乎地抛出一句:“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 阿贾克斯:“……?” “你说的‘上面’,至少站在至冬国最上面的那个人,也就是冰之女皇,她不会对我怎么样。相反,她会想尽一切方法保下我。” 顿了顿,莉莉丝话锋一转: “倒是你,作为被目击到与我一同出现在地牢内的「骑士」下属,你会被扣上办事不力违抗军令的帽子。最后的最后,放跑犯人的罪魁祸首会变成你,而我却什么事都不会有,顶多被其他执行官诟病两句。” - 嘈杂的脚步声在地道入口响起。 阿尔谢尼副官正领着一众冬宫卫兵向牢房走来。 军人们的步伐宽阔且坚毅,以整齐划一的频率倾轧过来,惊得可怜的伊戈尔浑身一颤,豆大的冷汗扑簌滚落。 “长官,你们这是……” 阿尔谢尼的目光在牢房内外梭巡一圈,最后选择性地落在了阿贾克斯的身上。 莉莉丝常年在外出差,导致上至越级汇报下至人事财务等诸项团内事宜皆由阿尔谢尼经手。 自阿贾克斯入团以来,这位团内的二把手更是对他照料有加。 对上阿尔谢尼征询般的眼神,阿贾克斯心下一凛,下意识向牢内望去,却见方才被莉莉丝凭空开出的洞口竟已消失于无形。 而他本应插在地上的冬极白星,也悄没声地出现在了莉莉丝的手里。 “如你所见,我们正在探监。”这般回答着,莉莉丝不疾不徐地侧身退开一步,主动让出了牢门的位置。 阿尔谢尼似乎早已深谙自家上司阴晴不定的脾性,也并不追问,只从怀里掏出钥匙,在铁栅栏上开出一道窄门。 执行军令不过一瞬。 老伊戈尔被带走、地道恢复沉寂,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得顺理成章。 除了在经过莉莉丝身边时,老人留下的那句:“请记得付清账单,莉莉。” 这个称呼令莉莉丝感到讽刺。 于她而言,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真实的,称呼亦如此。 正如国崩所言,名字对愚人众执行官来说不过是个代号。有人称她莉莉丝小姐,有人称她长官,有人称她骑士大人。 唯独“莉莉”——像一只将她扯落云端的手,又像是一条挣不脱的绳——强硬而蛮横地将她与他者以亲密之名束缚在一起。 而当有人以莉莉称呼她时,往往只有一个理由。 ——他们有求于她。 明明畏惧她,甚至憎恶她,却因一些不得不为之的理由,佯装出亲昵温柔的样子接近她。 莉莉丝突然就理解了国崩被唤作“阿崩”时因厌烦而紧簇的眉宇。 没有人会喜欢虚伪的亲密。 - “长官。” 莉莉丝出神之际,阿贾克斯接连唤了她两三声。 少年的声线清朗明快,很快便吸引了莉莉丝的注意。她定了定神,发现手里还握着对方的武器。 这是由水元素力幻化成型的长刀,通体泛着好似星河般的粼粼水波,煞是好看。 莉莉丝没多想,与化形为实体的元素力共鸣一阵,而后甩了甩空空如也的手,提步向地牢外走去。 不料阿贾克斯却直直地追了上来。 “刚刚我就想问了,长官,您的神之眼究竟是什么属性?” “……啊?” “我都看见了。”少年仗着腿长,三两步迈到莉莉丝跟前。他先打了个响指,又拍了拍身侧的石墙,“你刚刚能这样,还能这样。火属性岩属性水属性,难道一个人能同时拥有三颗神之眼吗?” 莉莉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阿贾克斯指的是她刚刚点火破墙的事儿。 莉莉丝有些想笑,但只是淡淡地瞄了他一眼。 “不需要那种东西。”莉莉丝说。 “?” 见少年明显不信,莉莉丝叹出口气,停下脚步:“你知道获取神之眼的先决条件是什么吗?” 阿贾克斯认真思索了会儿,脑海中浮现出师父曾对他说过的话语。 他不确定地开口道:“是极致强烈的愿望?” “嗯。” 莉莉丝应了一声,而后摊摊手,没什么情绪地补充道: “而我的愿望呢,就是去红灯街喝喝花酒打打桥牌。应该不会有神跟我这种胸无大志的家伙惺惺相惜吧,除非他瞎了眼。” “……” 阿贾克斯:“确实。” 为您提供大神 纱友里 的《[原神]执行官出逃计划》最快更新 4. 004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 005 从地道最深处走到外面花费了不少时间。 莉莉丝原以为到了地上便能同阿贾克斯分道扬镳了,不料这小子竟固执地跟了她一路。 若换做一般人,高低得跟少年掰扯两句。 莉莉丝却偏不。 她对身畔的脚步声充耳不闻,对少年不时越过水平线刷存在感的行为视若无睹。直到借夜色出了城,她走入一户隐蔽的棚户居,牵起一匹乌黑的骏马。 莉莉丝轻抚马儿的鬃毛,似笑非笑地瞅住阿贾克斯。 “刚刚偷听了那么久,你应该已经猜到我要去哪里了。怎么,还要继续跟着?” 将先前在地牢内听到的谈话与脚下这条通往至冬西南的官道相结合,莉莉丝可能要去的地方有且仅有一个,那便是加里宁格勒港。 以护送伊戈尔家人偷渡的方式支付那笔价值二十万摩拉的账单,这显然是一桩亏本买卖,也是真正令阿贾克斯不解的地方。 对于阿贾克斯的疑惑,莉莉丝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回应了一句:“骑士莉莉丝有债必偿,既然我欠过人家的,那就得认。” 她像是一颗未经打磨的原石,被锋利的月色剖开,在阿贾克斯眼中现出了不同的切面。 只是她呈现出来的特质未免太过矛盾,不同的人格叠加反复,令人无法看穿她的真实。 “或许,您倒也不必非得用上‘还债’这样冷冰冰的字眼?” “不然呢?” “说不定,骑士莉莉丝要比自己想象得更有人情味。” 说这话时,阿贾克斯笑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在莉莉丝面前不设防地笑,眸子弯弯,唇边陷下一个小巧的梨涡,看起来像一只狡黠活泼的小狐狸。 莉莉丝愣了愣。 过了许久,她的面上虽没什么表情,透彻的眼底却缓缓浮现出些许笑意。 她轻轻摇头:“你错了,还不清的账才是人情。” 阿贾克斯噎住了。 他心想,这位骑士大人的脑回路还真不是一般的奇怪。 莉莉丝似乎并不打算赶阿贾克斯回去,甚至还牵来了另一匹白马。 莉莉丝:“会骑吗?” “当然。”阿贾克斯应得很快。 于是莉莉丝向他递出缰绳,自己则利落地翻身上马。从至冬城前往加里宁格勒满打满算需要两个钟头,她必须抓紧时间。 阿贾克斯很快策马追了上来。 夜风将耳膜鼓胀,马蹄声飒沓。前方那道白色身影沉默且孤寂,几乎将与雪光月色融为一体。 阿贾克斯终于忍不住将那个盘桓于心的问题问出了口。 他拔高声,清亮的声线如箭矢穿透寂色:“长官,要是我刚刚没拦住您,您真的会把犯人放走吗?” “会。” 只不过地道的通路早已有至冬宫重兵把守,伊戈尔是逃不掉的。 与死亡本身相比,希望的湮灭往往才最令人绝望。 “——什么?”莉莉丝的声音太轻了,阿贾克斯完全听不见。 但她并没有重复一遍的打算。 - 莉莉丝与阿贾克斯抵达加里宁格勒港口时,离发船点尚有余裕。 受地脉因素影响,这里是至冬国唯一的不冻港。每年一入冬,加里宁格勒港口的码头永远船满为患,安置于装卸区域的集装箱也是堆积如山。 在横穿货品区前往码头的途中,二人不约而同被回响于隔壁过道的杂沓脚步吸引了注意。 阿贾克斯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已被莉莉丝一把拎入半空,借着股平地卷起的飓风,稳稳落上了十来米高的集装箱顶。 向下看去,面对他们的是一排黑黢黢的枪口与一众身着愚人众制服的士兵。在看清莉莉丝的面容后,那些士兵又手忙脚乱地将武器收了回去。 “十分抱歉,骑士大人,我们刚刚没看清是您来了。” 莉莉丝摆摆手,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都这个点了,你们聚在这儿忙什么呢?” 士兵们面面相觑了一阵,谁都不敢贸然应上这位长官的问询。 莉莉丝:“哦,看来是不能告知于我的秘密行动?” “这……” 饶是谁都知道,骑士大人可不是个好招惹的角色。 诡异的死寂持续了半刻钟之久,终于有个耐不住性子的火铳游击兵怯怯地开了口: “报告长官,我们在调查一起锡比拉石走私案。” ……锡比拉石? 对于这一特产于至冬北境的自然矿石,阿贾克斯并不陌生。 在他的出生地海屑镇附近,刚巧有一座开采锡比拉矿的采石场。 听闻因产量有限,供不应求,国家早在十年前就禁止了锡比拉石的对外出口。 这本不应是会出现在码头的东西。 一旁的莉莉丝将脚踩在集装箱边缘,换了个更为闲适的坐姿。她点点头:“谁让你们来的?” “是公鸡大人。” 莉莉丝挑了挑眉,她起兴致时总会做出这样轻佻的小动作。 但她并没有继续追问,只意味不明地“哦”一声,尾音上扬。 “那你们继续忙吧,我不打扰了。” 说完这句,莉莉丝便冲阿贾克斯投了个暗示的眼神,从集装箱顶一跃而下,落回与士兵们相邻的过道上。 - 走入码头的时候,夜色又更深了一些。 月影如刀锋,在天海相交处劈开锐利的冷光。引航的灯塔却是温柔的,在海浪起伏间指引着汽笛的悠悠回响。 一队牵着军犬的港口安检员正在逐个排查靠岸的船只,这本应是港口的惯常景象,却因人员数量的众多和几名港务官的介入显得不平常了起来。 “啧,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莉莉丝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阴郁。 港口警备的异常森严是否存在走私案之外的因素,目前尚未可知。 毕竟以愚人众的情报网,顺着伊戈尔的家族线索追查到这处码头不过轻而易举。 阿贾克斯用手在眉心搭起凉棚,虚眼眺望远方:“您知道靠在岸边的那排船里哪艘是偷渡船么?” “嗯,靠在六号航道的就是。” “……我怎么不记得伊戈尔透露过这个信息?”阿贾克斯反应很快,“莫非他偷偷给您打过什么秘密暗号?” 莉莉丝:“我瞎猜的。” 阿贾克斯无语了半秒。 尽管如此,莉莉丝刚刚正经的语气倒不似作伪,阿贾克斯便选择性无视了她间歇性的没正经,放下凉棚,伸手往码头边一指: “我数过了,负责安检的一共有二十二人,还有四条狗。真正能打的应该只有六七个,算上狗的话,顶多十来个出头。” 莉莉丝“哦”了一声,又发现哪里不对:“打?” “对啊。”阿贾克斯理所当然地回看向她,“不然怎么把那船偷渡客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出去?难道靠变魔术不成?” 少年过分耿直的脑回路甚至让素来伶牙俐齿的莉莉丝都有些接不上话。 阿贾克斯:“这种程度的喽啰用不着您出手,给我一分钟就够了,很快的。” “……” 莉莉丝总算意识到,这小子“好斗分子”的称号果真所言非虚。 眼见阿贾克斯真要跃跃欲试地冲上去,莉莉丝果断扯住他的衣领:“……你给我回来。” “?” 好容易被“有架打”这一事实燃起的斗志瞬间给泼蔫了回去,阿贾克斯在扫兴之余又不免有些茫然。 莉莉丝语重心长地说道:“要做个体面人,能动口解决的事情就不要动手。” 阿贾克斯:“……那您打算怎么办?” 莉莉丝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 “交涉。” - 三分钟后。 “也就是说,这艘船里是您最近捣鼓的期货,因为要靠信息差赚钱,所以希望我们不要向上级汇报——是这个意思吧?” 在听完莉莉丝道貌岸然的理由之后,似懂非懂的港务官缩着脖子,又小心翼翼地确认了一遍。 莉莉丝面无表情地把头一点,接着说道:“不过也少不了你的好处。要是愿意帮我这个忙,我可以把潘塔罗涅老爷最近看好的几个投资方向透漏给你。” 港务官:“!!!” 港务官:“此话当真?!” 阿贾克斯先前还因紧张而略微失序的心跳已然趋于平静。 对于那位迫不及待要去奔赴人生巅峰的港务官,他的心中只剩下了无尽的同情。 事实证明,能在至冬公务员编制里混出个一官半职的都不会跟愚人众执行官对着干,这世上也不会有人刻意跟钱过不去。 阿贾克斯望着那位港务官小跑向同事的背影,压低声冲身边的莉莉丝问: “您刚刚跟他说上半年记得投资棉花和橡胶,这消息是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莉莉丝有些怪异地瞅住他,“你还当真了?” 果然。 阿贾克斯:“……您还真擅长满嘴跑火车。” 远远地,港务官冲莉莉丝比出个搞定的手势,示意他们会绕开对六号航道泊船的安检,即刻安排起航。 只要这艘藏匿了伊戈尔家族亲信的船只离开至冬海域,莉莉丝在伊戈尔那儿欠下的账单便能一笔勾销。 ——本以为这件事就要被这样圆满解决了。 却不料,比起航汽笛先一步响起的,是一声嘹亮的犬吠。 - 好巧不巧,这回来的偏偏是那支在货品区接受过莉莉丝盘问的愚人众调查队。 待那队人走到莉莉丝跟前时,犬吠声忽然密集嘹亮了起来。 几只被改造过的机械犬绕着莉莉丝转了几圈,而后猛地调头,冲着六号航道的方向飞奔而去。 负责领队的风拳前锋紧了紧手中的缰绳,在象征性地冲莉莉丝行完军礼后,转头向其余人命令道—— “都跟我上船去搜。” 尽管莉莉丝面上依旧平静,距离她咫尺之近的阿贾克斯却能明显感觉到,她的身体已经变得相当僵硬了。 对阿贾克斯投来的征询般的目光,莉莉丝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其他通过安检的船只都已陆续起航,唯有那艘莉莉丝为之奔赴而来的轮船,仍起起伏伏地漂在海面上。 一刻钟后,那队进船搜查的士兵陆续走了出来,每人都拎着一对手铐,被手铐锁着的,则是一个个高大剽悍的船员。 没有老弱妇孺。 这证明,“老婆和亲信在偷渡船上”这一信息并不属实。 走在队伍最末的,是刚刚发号施令的风拳先锋。他的手里没有手铐,只有一口巨大的木头箱子。 莉莉丝走上前去,虚握在身侧的右手蓄起飘渺寒霜。霜气缭绕凝结,形成一把银白色的巨剑。 她像是感受不到重量似的,将巨剑高高举起,又劈斩直下—— 望着迎面袭来的剑锋,风拳手壮硕的身躯猛地一颤,两只手也不受控地脱了力。 下一秒,本被他抱在怀里的木箱以对半分离之姿跌落在地,内里承装的东西也稀里哗啦地散落一地。 莉莉丝垂眸一看。 ——躺在地上的,竟是一片晶莹剔透的锡比拉矿石。 “……” 大脑运转的速度已然跟不上眼前的变故,阿贾克斯一个愣怔的功夫,忽听身边的莉莉丝放声大笑起来。 她的笑音活泼泼地飘散开去,眼底却凝起霜雪一片,肃杀而阴冷。 过了半晌,她止住笑,淡淡地甩出一句: “很好,看来我这回被伊戈尔那老家伙狠狠摆了一道。” 为您提供大神 纱友里 的《[原神]执行官出逃计划》最快更新 5. 005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 006 “莉莉丝,为走私船担保一事,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公鸡」普契涅拉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莉莉丝正躺在沙发上神游天外。 他们目前所处的地点,是普契涅拉位于至冬城的一处私宅。这幢建立在市中心寸土寸金地段的花园别墅足有四层高,室内装潢也极尽雅致,名贵的古董收藏随处可见。 三小时前,莉莉丝与阿贾克斯在加里宁格勒港口“人赃并获”。但那群胆小的愚人众士兵忌惮于执行官「骑士」的威名,不仅手铐都没敢上,甚至还好声好气地雇了辆高档马车把两人送回了城里。 ……虽然他俩一下马车就被提前收到情报的普契涅拉逮了个正着就是了。 而在沉默了整整一刻钟后,莉莉丝说出的第一句话是—— “你这沙发挺好躺的,在哪儿买的?” 普契涅拉:“……” 莉莉丝:“该不会又是什么‘私人预约订制’吧?” 普契涅拉:“……” 莉莉丝:“要不你考虑考虑,把这沙发送给我?” 普契涅拉终于忍无可忍,用手里的文明杖重重敲了敲地板,声量也拔高了些许:“莉莉丝!现在不是开玩笑的场合!” 得,要是再说下去,这小老头估计真得被她气晕过去。 正想坐直身体的时候,莉莉丝忽然被普契涅拉手里的文明杖吸引了注意。 这不是普契涅拉常用的那根杖子。 因为在这根文明杖的顶上,镶嵌着一颗獠牙尖锐的狮头,用黄金雕制,栩栩如生。 莉莉丝缓慢地眨了下眼,忽然轻笑一声,向普契涅拉伸出手去。 “借我看看呗?” 普契涅拉对这一要求并不意外,点点头,很是干脆地将文明杖抛将过去。 莉莉丝坐起身,用拇指指腹抵住狮牙,轻轻向内一推。 咔哒,狮头与杖身应声分离。莉莉丝甩开杖子,将从中拔出的至冬军刀握在手中,起身旋了个利落的剑花。 “伊戈尔还真是藏了把锋利的好刀。” 说着,尚未敛尽的刀势陡然偏转,将放置于展示台上的鹰隼石像直直劈为两半。这一刀干脆狠戾,石像分离处光滑平整,半点突兀也无。 普契涅拉若有所思地看着莉莉丝挥刀的侧影,长叹口气。 “莉莉丝,许多年前我就告诫过你,强大之人不应怀揣过多恻隐之心。你只愿偏信伊戈尔的一面之词,认定他是个蒙冤赴死的可怜人。可结果呢?伊戈尔只不过用了个拙劣的谎言,你就被轻易欺瞒了去,甚至差点成为这起走私案的帮凶。” 莉莉丝放下军刀,难得安静地将这位小老头的长篇大论听了进去。 见莉莉丝的态度异常乖顺,普契涅拉将语气放缓了些:“你有所不知,伊戈尔压根没有明媒正娶的妻子,那些所谓的亲信,也无一例外地全都参与进了这起走私案中。” 最后,普契涅拉以一句语重心长的感叹作结: “这就是贸然相信旁人的下场,希望这次事件多少能让你长长记性。” - 为了给莉莉丝留下独自思考的时间,普契涅拉去酒柜取来了一瓶玫瑰香槟和两只高脚杯。 作为执行官中靠脑子吃饭的典型之一,普契涅拉总是给莉莉丝一种假正经的刻板印象,就连开香槟的姿势也是如此。 他就像波洛科夫餐馆里的专业侍酒师那样,将瓶口的锡纸边缘规整地撕开,甚至还掏出一张雪白的帕子抵住瓶塞,拧开铁丝网,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旋转瓶身,耐心地等待着气压将木塞顶开。 流程十分优雅,只是配上普契涅拉那张滑稽的小老头脸,莉莉丝生怕多看一眼就会憋不住笑。 他将其中一只斟上香槟的酒杯递给莉莉丝。 “这是昨天刚到的枫丹特产,尝尝吧。” “我不爱喝香槟,没什么酒味。”莉莉丝并不领情。 “在家宴前开香槟是至冬新年的习俗,今晚是跨年夜,总归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普契涅拉微微一顿,继续说道:“人可以没有信仰,但不能身无归依。你并不是一座冷漠的孤岛,莉莉丝,不然你也不会在愚人众一待就是四百年。” 灯火在酒液中摇曳出浮光碎金,莉莉丝静静地看着它们在杯中变幻出各种形状,沉默得一反往常。 过了半晌,她语气平静地开口:“你似乎很确信,我没有参与进那起锡比拉走私案。” “我了解你,那不像你会做出来的事。” “你很信任我?” “是的。” 莉莉丝不依不饶:“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刚刚明明说过,‘不要贸然相信旁人’。” “你不是旁人,莉莉丝。”普契涅拉说,“既然我们同为愚人众效力,接受女皇大人的号召坐在同张圆桌上,你与我便是血脉相连的家人。” 他神情沉肃,语气诚恳,再配上恰到好处的手势动作,一切的一切都令他的所言所行显得异常具有说服力。 但莉莉丝只是一哂。 “普契涅拉,女皇陛下没有看错人,你的确是个合格的市长。”她说。 普契涅拉捏住酒杯的手微微一顿。 至于那杯倒给莉莉丝的香槟,由于它的主人迟迟不愿认领,普契涅拉只得将杯子放在了茶几上。 - 随着酒杯落桌的清脆声响,普契涅拉也撕开了自己虚伪的假面,转而将另一样东西递到了莉莉丝眼前。 那是一封信函。 莉莉丝垂眼,只见墨绿色的信函封面烫着几个飞扬的金色花字: 「海勒西斯」 “这不是那个臭名昭著的地下斗技场么。”莉莉丝略微一顿,状似不经意地补充一句,“哦,我记得最初的策划方案还是多托雷写的。” 普契涅拉选择性无视了莉莉丝讥讽的语气。 他说:“我需要你去里面查一个人。” “虽然这家斗技场已经外包出去了,但核心运营人员还是多托雷和他的手下。怎么,难道你要让我去查多托雷?” 说着,莉莉丝开始在大厅四处来回踱步,不安分的手又开始左右挽起剑花,明显对与普契涅拉的谈话内容兴致缺缺。 普契涅拉依旧保持着可贵的耐心:“我们初步判断,锡比拉走私案的主谋就藏在斗技场的那众常客里。” “主谋不是伊戈尔么?” 闻言,普契涅拉冷笑一声,一尘不染的镜片划过数道森然冷光:“他只不过是条为人卖命的走狗。” “……” 莉莉丝身形一顿。 印象里,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到普契涅拉这般失态的模样。 莉莉丝摩挲着黄金狮头栩栩如生的鬃毛,认真思忖了片刻,而后把头一点:“可以。” “……你说什么?”普契涅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个案子我会去查,一周之内给你答复。” 她答应得很是爽快。 甚至爽快得令普契涅拉难以置信。 普契涅拉:“就这样?” 莉莉丝:“不然呢?” 普契涅拉:“什么好处都不图?” 据一般经验而论,莉莉丝从不认军令,只认“好处”。 但只要是对莉莉丝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她压根没有什么真正喜欢的东西。 明明呈上任何条件都无法在真正意义上取悦到她,她却总是执着地死咬着那个所谓的“好处”不放。 这也是莉莉丝最令普契涅拉感到头疼的一点。 正当普契涅拉绞尽脑汁分析着莉莉丝反常如斯的理由时,莉莉丝本人却冷冷地笑了。 刀刃映出莉莉丝精致的面孔,以鼻梁为界,将她的脸一分为二,每一处都落满漠然的影子。 “普契涅拉,我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莉莉丝说,“既然敢在生前算计我,他想必也做好了不得安息的觉悟。” 莉莉丝话音落下之时,厅内的枝形吊灯忽地明灭了一瞬。 混乱的光影中,莉莉丝挺拔的身姿锋利如刃。 结合语境,这个“他”理应指向于今夜被处以死刑的伊戈尔。普契涅拉却无端觉得,莉莉丝似乎另有所指。 在气氛将要被沉重的岑寂彻底压垮的临界点,门外及时传来了少年人清亮的呼唤—— “公鸡大人,请问我现在可以进来了吗?” - 或许是出于莉莉丝人性根源最原始的排他性,亦或者只是单纯在听觉方面天赋异禀。总之,偷听莉莉丝的墙角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莉莉丝的不戳破,同样意味着默许。所以在看见阿贾克斯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她并未作出惊讶的反应。 普契涅拉安排阿贾克斯候在门外旁听对话,想必也有他更深层次的目的。 果不其然,普契涅拉开口的第一句便是:“莉莉丝,在今后的任务中,你记得多提点提点阿贾克斯。” 若是莉莉丝理解无误,普契涅拉想要表达的意思应该是,让她今后执行任务的时候多带上一个亦步亦趋的小跟班。 她有些想笑。 “市长先生,我是个自私冷血的独行侠。要是这小子哪天遭遇不测小命不保,我可是不会废力去救的。” 莉莉丝刻意咬重了“小命不保”这一字眼,不料这俩人非但没被吓退,兴致反倒更高了。 普契涅拉用手势制住阿贾克斯显于言表的雀跃,继续对莉莉丝说道:“相信我,他不会让你失望的。” 又等了整整半分钟,见莉莉丝始终不置可否,普契涅拉便默认她应允了。 他转头看向阿贾克斯,语气温和:“最近有一批教令院的生论派学者来至冬游学,在沟通之后,他们表示愿意无偿去海屑镇为你的母亲制定治疗方案。想必不久之后,你母亲的腿疾就会有所好转。” 这份突如其来的好意令少年愣怔了许久,一时连感谢的话语都忘了说。 待二人无聊的对话趋于平息,莉莉丝不冷不热地开口道:“看起来,市长大人似乎很看重他。” “阿贾克斯身上有着独一无二的特质,更重要的是,他还很年轻。” ……独一无二的特质么。 闻言,莉莉丝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打从见到少年的第一眼起,莉莉丝便注意到了,他身上潜藏着一股幽暗却强大的力量,那是无法为常人所感知的、来自于深渊黑土的力量。 普契涅拉真正看重的,或许正是这股力量也未可知。 - 走出普契涅拉的住所时,至冬宫的方向传来了第一阵跨年的钟声。 一束礼花窜天而起,在沉潜而凝练的夜色中炸开五彩缤纷的华光。 新年夜里,万家灯火闪烁,街道上满是欢呼奔走的人群,构成死气沉沉的至冬城内最难能可贵的景象。 烟花熄灭得很快,冷锐的月光复又落回满覆积雪的重重屋宇之上,人潮声却翻涌不息。 阿贾克斯的目光仍恋恋不舍地流连于空余烟尘与夜色的天穹中,似是看得呆住了。 他情不自禁地感叹一句:“……真是漂亮。” 莉莉丝还未从重重心事间定下心神,语气也有些心不在焉:“之前没见过礼花?” 阿贾克斯诚实地摇摇头。 “在我们海屑镇,跨年夜只会放炮竹。我以前没来过至冬城,见不到这么壮观的礼花。” 再三确认自己对“壮观”一词的定义无误之后,莉莉丝不免感到有些无语。 “那你真该去璃月和稻妻看看,跟他们的烟花一比,至冬国这点小把戏是真上不了台面。” 又走出一段距离,莉莉丝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道始终跟在身侧的脚步声竟已不知何时被自己甩在了身后。 莉莉丝鬼使神差地转过身去。 结果发现,自己的背影正被阿贾克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 实话说,莉莉丝不太喜欢阿贾克斯的眼睛。 那是双上挑的狐狸眼,纤长的下睫毛或许能弱化锋利的眼型,却柔和不了那两抹过分深沉的钴蓝色。 像是凋蔽于寂色的鸢尾,像是沉眠于不见星月之夜的纳塔死海,更像那片她曾在深渊中见过的沉肃天穹。 最重要的是,这双眼睛与阿贾克斯那张讨喜阳光的娃娃脸实在是太不匹配了。 然而此刻,却有无数明亮的星子在他的眼底争相闪烁,似要溢出来那般。 莉莉丝被少年的反常惊得有些发怵,不料,他接下来说出的话语更是令莉莉丝大跌眼镜: “只要变得足够强大,终有一天,我也能像您一样踏遍星辰大海吧。” 莉莉丝:“……” 莉莉丝:“倒也不必,璃月和稻妻坐个船就能去。情况紧急的时候,用执行官权限开个传送阵,过去也就几分钟的功夫。” 阿贾克斯认真沉默了十来秒,很快又扬起笑,打起个清亮的响指。 他语气轻快地说道:“那定个小目标,征服星辰大海的第一步,先从成为执行官开始。” 相对于阿贾克斯的乐观,莉莉丝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周遭的喧哗已随时间的推移趋于平息,夜色在凋敝,寒意在蔓延。 莉莉丝静静地杵在原地,苍白的脸上笼着一层化不开的霜雪。 过了好半晌,她才终于淡淡地开了口。 “成为愚人众执行官将会意味着什么,你真的明白吗?” 少年并不直接回答,而是提起了一曲虚实难辨的吟游诗歌: “人们说,女皇大人剑指的方向,是比天空更邈远的地方。而她所要对抗的,是凌驾于法则以上的强大之物。” 顿了顿,少年沉下上扬的尾音,面上的神情也变得坚定沉肃。 “而我的理想,便是以最坚韧强悍的战士身躯,去挑战一切已知或未知的强敌——当然,号称愚人众最强的骑士大人,您也包括在内。” 这一刻,莉莉丝总算意识到,闪烁于阿贾克斯眼里的星光不是别的,而是他对于战斗一事所怀揣的极致渴望。 这份愿望太过纯粹,甚至令莉莉丝怔在了当场。 末了,莉莉丝叹出口气,及时止住了劝说的念头。 毕竟她是个连自己“所求之物”为何都头绪全无的人,又何来说教旁人的资格。 莉莉丝于是勾勾手指,示意阿贾克斯伸出手来,而后掏出那张由公鸡提供的邀请函,轻轻放入他的掌心。 “明晚跟我去一趟海勒西斯斗技场,七点半,堡垒正门外见,我只等你半分钟。” 不待阿贾克斯作出雀跃的回应,莉莉丝又语气平静地补充一句: “有些决定,等你看清了该看清的再做也不迟。我只希望,未来的你不会因自己这份纯粹的愿望感到后悔。” 为您提供大神 纱友里 的《[原神]执行官出逃计划》最快更新 6. 006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7. 007 次日夜里,莉莉丝走出堡垒时,阿贾克斯并未按时赴约。 本着守信的原则,她掐起怀表,等待细长的指针在表盘外转了半个圈之后,才慢悠悠地登上马车。 半小时后,马车在一座像是剧院似的石质建筑前停下。 数根高大的多立克式立柱撑起一面三角屋顶,在最为醒目的位置,凿刻着「海勒西斯马戏团」的字样。 明亮宽阔的大厅内,并无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只有三座并列排开的升降机。 每座升降机的内侧墙面都设置了一个信箱口似的方形凹槽,将邀请函投入后,升降机便会自动运行,将来客送往地下的表演区域。 随着升降机的下降,周遭的光线由暖转冷,一片莹莹蓝光之中,那幢藏于地底的圆筒式建筑缓缓呈现在莉莉丝眼前。 乍眼看上去,这里像是一座缩小版的纳塔式斗兽场,由三层环形拱廊叠加组成,每层都设置了十个半开放隔间。 根据在邀请函上读取的信息,升降机将莉莉丝放在对应隔间的入口,随即发出两声清脆的提示音,复又旋回上下行轨道,缓缓升回地面。 - 莉莉丝走进隔间,半个身子探出护栏,四下张望一圈。 其他隔间都已闪烁起人影,看起来,她是今晚最后一位到场的观众。 伴随莉莉丝的正式入场,被拱廊环绕的戏台缓缓分开,从更深的地底升起了一座方形升降台。 台上站着个小丑打扮的男人,戴着五彩缤纷的高顶圆帽,整张脸都涂成雪白的颜色,鼻子上还夹了颗滑稽的红色圆球。 “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海勒西斯马戏团——!” 在雀跃欢快的背景旋律中,小丑将圆帽摘下,向各方隔间依次行礼。 “按照惯例,将由我为首次光临海勒西斯的观众们介绍海勒西斯的剧院传统与观戏规则。在此之前,请先容我对那些常客老爷们致以最诚挚的歉意,接下来,我将不得不浪费你们宝贵的五分钟时间。” 待被自己夸张诙谐的神态掀起的阵阵笑声趋于平息,小丑继续说道: “众所周知,马戏表演发源于古纳塔国。数千年前,曾有无数骁勇的战士们在纳塔斗技场与野兽厮杀搏斗。然随着时代发展,现如今,市面上常见的马戏表演已演变为了诸如驯兽、杂技、歌舞等此类低级逗乐方式。” “尽管如此,多年来,我们海勒西斯始终坚持为诸位老爷呈现「最纯粹的马戏表演」。你们接下来看到的,将是「最极致的人类」与「最极致的恶兽」奋力相搏,汗水与鲜血灌溉英魂史诗,勇士精神将永垂不朽!” “衷心祝福各位观众在海勒西斯享受一个美好的夜晚。” “对了,以防事故发生,请切勿将上半身探出栏杆外。没错,我指的就是二层D区的那位漂亮女士。” 小丑对莉莉丝送上飞吻,行完告别礼,又乘着升降台徐徐返回地面。 但莉莉丝并未听从他的劝告,反倒坐在了半身高的栏杆上,垂眸侧身望向戏台。 不多时,从戏台的两侧对角,各升起了一只铁笼。 音响将小丑先生的播报声传遍了地底每一处角落—— “第一场,将由347号选手对战我们的海勒西斯头号明星「科洛塞尔」。347号,用你的英姿为今夜做一个轰轰烈烈的开场吧!” 播报方一平息。 啪嗒。 两只铁笼应声而开。 囚于笼中的魔兽缓缓爬行而出,巨大的紫色躯体凹凸不平,背上蠕动着遍布利齿的漆黑触角。 ——“科洛塞尔!科洛塞尔!科洛塞尔!” 观众的情绪立马被魔兽的出场给调动起来,在这片整齐划一的呐喊声中,名为科洛塞尔的魔兽以双腿直立的姿态站起了身。 它的腹部,赫然长着一只布满尖锐獠牙的黑色巨口。 接着,347号被一只有力的机械弹簧手强行从另一只笼子里推了出去。 347号有一副比成年男性体格更强壮的身躯,饶是如此,以人类之姿站在科洛塞尔面前的他,也才刚刚及到魔兽的胸部。 科洛塞尔腹上的巨口发出一声骇人的吼叫。 ——下一秒,它便向戏台另一头的347号猛冲过去。 - “……啧。” 莉莉丝莫名有些燥热,扯开白斗篷扔到一旁去。 她支起剧院提供的望远镜,缓慢而仔细地观察其他隔间的观众。 海勒西斯仅对所谓的上流人士发放邀请函,此刻映于莉莉丝视界的身影,个个衣冠楚楚,非富即贵。 这时,有人轻轻敲了敲莉莉丝身后的墙壁。 莉莉丝转过身,只见一个端着托盘的男人站在隔间外,托盘上立着一只装有火水的玻璃酒杯。 他明明做着像是侍者的工作,身上却穿了件白大褂。待靠近一些,莉莉丝便闻到了他白大褂上略微刺鼻的药剂气味。 “这是博士大人让我送来的,祝您观戏愉快。” 说完,他在莉莉丝身边放下酒杯。 待男人走后,莉莉丝重新举起望远镜,看向剧场顶上那只倒悬于吊灯下方的乌鸦装饰。 鸦羽乌黑,鸟喙尖锐,唯一与真实乌鸦相悖的,只有那双玻璃珠似的银色眼珠子。 此刻,那双眼珠迅速转动了半圈,直勾勾地锁住莉莉丝的方向,竟像是在与她对视一般。 在剧场内,类似的乌鸦装饰随处可见。 它们的任务,是从各个角度观察戏台上的人兽相斗,然后将眼中的画面传送至一块巨大的投屏上。 当那只乌鸦将目光转向莉莉丝时,她的一举一动便已呈现在了那块投屏的一角。与此同时,坐在屏幕前的「博士」多托雷也会在数十个画面中捕捉到她。 当然,多托雷的注意力并不会在莉莉丝身上停留太久。 他真正关心的,只有戏台中央的“马戏表演”。 呈现在观众眼里的那一场场人兽相搏,实际是多托雷回收实验数据的必要手段。 被赋予编号送上戏台的“战士”,则是侥幸通过了人体改造计划前几个阶段的实验体。 自海勒西斯建成以来,从斗技中存活下来的实验体寥寥无几。 这场实验亦如是。 不过五分钟的功夫,347号已奄奄一息地趴倒在了血泊之中。 巨大的魔兽在他身上跳跃践踏,他的身体像个残破的人偶,手脚不住地伸缩抽搐。他被魔兽踢上半空,又坠落下来,便再没有动弹。 待魔兽从屠杀的狂热中平息下来后,三名全副武装的“清洁工”拖走了347号的尸体,在场上拖曳出一道笔直的血迹。 音响内再度响起小丑先生的播报声—— “我不得不遗憾地宣布,347号选手的生命体征已经停止。” “接下来,请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348号选手出场迎战!” - 又一座铁笼被升了上来,里面关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不合尺寸的粗布衣裤罩住她骨瘦如柴的身躯,她抱着膝盖缩在笼子深处,身体抖如筛糠,蓬松的绿色头发乱得像一堆枯草。 见如此,观众的情绪被推至了最高潮。 要知道,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在斗技场可不多见。 莉莉丝放下了望远镜。 不要冲动。莉莉丝在心底一遍遍地告诫自己。 她是带着任务来的,应该把更多注意力放在在场的观众身上。这场表演与她无关,她不是来砸场子的。 这么想着,莉莉丝深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来。 尽管如此,在听到铁笼开启的声音时,她的手指还是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观众的欢呼声如潮水般翻涌,几乎要将剧场穹顶生生掀翻。一波又一波的声浪中,莉莉丝握住栏杆的手渐渐收紧,交错在骨节之上的青筋起伏跳动。 “……该死。” 莉莉丝低低地咒骂一声,正要向栏杆外倾身出去—— 有人却动得比她更快。 一道修长的身影越过了她,撑着栏杆跃入半空。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抛物线,是那人从三层高的拱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了戏台中央。 “——?!!” 莉莉丝俯身向下看去。 铁笼与魔兽之间,赫然立着一位身材高挑的少年。 在幽暗而诡谲光影中,他就像一把永不卷刃的刀。 少年视魔兽于无物,迈着修长有力的双腿,在台上缓步踱了一圈。 半晌,他昂起头,将张扬的笑脸大方展示给躲藏于高位隔间的观众们,清朗的话音掷地有声: “真没想到,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们,私底下的品味也是这么——不同凡响。” 少年毫不掩饰言语间的讥讽之意,更不理会从席间升起的窃窃私语。银蓝色的冬极白星在他手中显形,下一秒,便被他以破军之力狠狠掷了出去。 长枪瞬间洞穿了魔兽的手臂,骇人的哀嚎声震天撼地。 “不是喜欢看戏么?”他说,“那我就让你们看个够。” 警铃自音响内鸣起,间或夹杂着小丑先生断断续续的声音—— “请无关人……离开……警告……” “最后重复一遍,请离……不然……将启用……非常手段……” 莉莉丝抬起手,掌心飞出的雪花顷刻间凝结成尖锐的冰锥,将音响暴露在外的控制线路一并割断。 令人心烦意乱的电流声终于消失了。 少年的视线与莉莉丝在半空中短暂交汇了一瞬。 在以毫秒为单位的刹那里,莉莉丝并未表现出阻止的打算。 莉莉丝甚至有些想笑,她没想到阿贾克斯会是个这么胡来的毛头小子。 ——所以,现在把他赶出愚人众还来得及吗? 为您提供大神 纱友里 的《[原神]执行官出逃计划》最快更新 7. 007 免费阅读.[.aishu55.cc] 8. 008 幽蓝色的光线如深海如磷火,将整座地下斗技场笼罩在一片诡谲可怖的氛围中。 上一刻还沉浸于狂热情绪的观众已然被恐惧攫住了咽喉,甚至连脚步都钉在了原地,沦为一具具失却灵魂的木偶。 戏台上,冬极白星所到之处,水光被血影染成了刺目的猩红色。 阿贾克斯正在与之战斗的敌人,跟他先前所见过的任何魔兽都不尽相同。 在它身上,阿贾克斯能明显感受到一股来自深渊的气息。但与深渊魔物不同的是,它似乎不存在体力与精力的上限,哪怕身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口,它也为战斗的本能所趋势,连反应的迟滞都不曾出现过一瞬。 阿贾克斯的眼底逐渐升腾起更为强烈的战意。 “巧了,我就喜欢耐揍的。” 他冷笑一声,一个箭步闪现至魔物身前,借助它下意识以防御形态护住腹部的触角为踏板,于半空完成了一个漂亮的旋身。 少年修长的身影倒悬如弯月,他以双拳相并之姿紧握长刀,将其拆分成两柄精巧的双手刃,刀势乘重力劈斩直下,将魔物遍布利齿的触须生生折为数段。 霎时间,猩红的兽血铺天盖地,仿佛在谱写一曲疯狂的乐章。 不绝于耳的怒号溃震于地底,层层叠叠如同巨浪。 这只残破的巨兽已彻底陷入癫狂。 观众们终于被这一声声怒吼唤回了神智,恐惧冲破躯壳,使得他们四散奔逃。 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们在混乱中甩脱了道貌岸然的面具,又被纷乱杂沓的脚步踩得稀碎。演绎于隔间之上的景象,远比戏台上的浴血相搏更像修罗场。 然而令阿贾克斯始料未及的是。 ——下一秒,魔兽竟陡然调转了本欲袭将向他的攻势,冲囚有348号女孩的铁笼子猛扑了过去。 相较于距离铁笼足有二十来米的阿贾克斯,魔物仅需短短两秒便能到达那里。 阿贾克斯甚至来不及反应,便已出于战斗的本能,令冬极白星转为长弓形态,将一支银蓝色的箭矢射了出去。 长箭破空,化作璀璨的流星,在晦暗的光影中一闪即息。 最后,它与魔兽擦肩而过,化作点点水光消散在了咸腥的空气里。 “!?” 阿贾克斯的大脑瞬间当机。 果然。 ……他又射偏了。 号称诸武精通的阿贾克斯唯独不擅用弓,这的确是个有够丢人的事实。 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 因为魔兽庞大而沉重的身躯已经整个扑在了铁笼之上,未被割断的触角正沿着栏杆蜿蜒试探,随时可能将348号一击毙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阿贾克斯手中的长弓被闪现至他身侧的莉莉丝一把夺了过去。 他用余光瞥见了女人张弓搭箭的侧影,她的神情沉着冷静,笔直的背脊像一柄锋利的剑。 箭矢离弦的一瞬,魔兽便随箭而落。 它甚至来不及哀嚎,沉重的身躯便在地上震开剧烈的回响,之后再无生息。 以精准利落的一箭结束战斗之后,莉莉丝将冬极白星还给了仍处于怔愣状态的阿贾克斯。 明明无风,女人银色的发丝却在她脸上晃出浅浅淡淡的阴影,像有一帷捉摸不定的笑意逐渐扬起。 过了半晌,她淡淡地开口: “箭射得不错,下次别再射了。” - 阿贾克斯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窘迫。 好容易有了个在上司面前大展身手的机会,他还一着不慎露了怯。 真是丢死人了。 不过阿贾克斯并未在丧气的情绪中沉沦太久,他走近铁笼,蹲下身,向被加以348号之名的小女孩伸出手: “出来吧,现在没事了。” 靠得近了,阿贾克斯才发现,小女孩不仅暴露在粗布衣裤外的手脚缠满了绷带,就连头上也缠了少许。小脸几乎被遮得严严实实,唯一露出的紫色眼眸还闪着惊疑不定的光。 女孩非但没有出来的意思,反倒在笼子角落抖得更厉害了。 少年弯起眼,扬起阳光明媚的笑。 他仿佛对女孩的戒备毫不在意,继续用轻快的语气说道:“我在老家有一个妹妹,你看上去应该跟她差不多大。而且她也很怕生,说话时总是怯怯的。” 说着,阿贾克斯脱下夹克外套,将掌上的血迹在外套内侧擦拭干净,才重新伸出手去。 在听到“妹妹”这一字眼的时候,女孩的眼眸黯淡了一瞬。 她盯着那只白皙干净的手掌看了许久,用本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低沉语气问了一句:“她叫什么?” “嗯?”阿贾克斯没反应过来。 女孩惜字如金:“妹妹。” “冬妮娅。”阿贾克斯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迅速补充道,“我老家附近有一条冬妮娅河,妹妹出生的前一夜,我父亲在河边钓上了三条肥美的大鳟鱼,于是临时起意给妹妹取了这个名字。” 相对于阿贾克斯的热情开朗,女孩只沉默着点了点头。 但她却不再颤抖,也不再执着地紧贴笼壁,这证明阿贾克斯的努力绝非徒劳。 少年笑意渐浓:“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 女孩垂着头,吐出三个冷冰冰的数字:“348。” 少年近乎固执地盯着她,无机质的钴蓝眼底似有薄暮涌动。 “名字并不是一个随心所欲的符号,它是祝福与爱意的结合,是嘉奖你降临于世的宝贵勋章。”顿了顿,他复又耐心地问道,“我叫阿贾克斯,你呢?” 少年的执着令女孩有些不知所措。 她挣扎半晌,似是做了一个无比重大的决定,深深吐出口气: “我叫柯……” ——“阿贾克斯。” 不待女孩说完,莉莉丝兀自打断了这段充满温情的对话。 “……” 阿贾克斯不满地转过头,似要抱怨些什么,却因一阵从地底传来的震动紧闭起双唇。 看着再次被惊惧裹挟的笼中女孩,莉莉丝没有犹豫,一把将她拽了出来,推进阿贾克斯怀里。 随后,她言简意赅地扔出一句:“带她出去,剩下的交给我。” 阿贾克斯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从脚下传来的震颤仿若暗藏于黎明前的杀机,沉潜而隐秘,那是来自深渊魔物的吐息。 至于数量……阿贾克斯屏息感受了一阵,待确认即将冲破地表的会是以“群”为计量单位的庞大规模时,他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不能把您单独留在这里。”阿贾克斯说。 “把她带走,我不擅长和小丫头片子打交道。” 说这话的时候,莉莉丝面上的神情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早在旁观阿贾克斯战斗的时候,莉莉丝便已发现了一个隐秘的事实。 ——这些囚禁于海勒西斯地底下的,原本都是被她从深渊活捉回来的普通魔物。 然而在经过多托雷的改造之后,它们的战斗力早已远超以往。 于是它们被赋予了新的使命:成为改造人样本的测试器。 以「最极致的魔物」锤炼「最极致的人类」,利用优胜劣汰的法则,实现人类光荣的进化。 - 不料,前一刻还怕得瑟瑟发抖的小女孩竟主动退出了阿贾克斯的怀抱,重新缩回到那只冰冷的铁笼子里。 她唇色发白,语气却异常平静:“要是留在这里的话,你们一个都活不了,还是快走吧。” 莉莉丝未将那件执行官斗篷穿在身上,所以女孩无从知晓她的身份。 在女孩看来,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不过是两个“路过的好心人”。不应让恻隐之心成为他们的弱点,他们不该死在这里。 闻言,莉莉丝与阿贾克斯不约而同地怔忪了一瞬。 阿贾克斯似欲好言相劝,却被莉莉丝伸手拦住了。 她定定地注视着笼中的女孩,不带任何感情地发问:“那你呢?” 女孩抬起头,迎着莉莉丝冰冷的目光,一圈圈地揭开了缠绕在自己手上的绷带。 随即暴露在莉莉丝视野中的,是一片覆满了灰垩色鳞片的皮肤,仅是微乎其微的摩擦力,就让结在鳞片边缘的血痂扑簌落地,露出内里溃烂的血肉。 “这是须弥独有的绝症,叫魔鳞病,你们没见过也很正常。” 说着,女孩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似的,又将绷带缠回到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臂上。 她复又垂下眼,语气阴郁地说道:“所以你们没必要救我,我本来也活不了多久。” ——然而,就在女孩话音落下的瞬间,地底的震动竟毫无预兆地止住了。 在久经战场之人看来,莫名消失的危机远比突如其来的杀意更加诡谲可疑。 圆形戏台从中裂开了一道愈来愈深的豁口,随后,一座方形升降台从地底缓缓升了起来。 这回站在台上的,不再是模样滑稽的小丑先生,而是一只通体漆黑的机械乌鸦。 乌鸦尖锐的鸟喙一开一合,竟吐出了一道成年男人的声线: “晚上好,莉莉丝。” 那声音宛如一支大提琴独奏曲的先入乐章,低沉且优雅。在它擦过耳畔的瞬间,莉莉丝的脑海中当即浮现出多托雷虚伪的模样。 “若我没记错,你今晚是来查案子的,不是来砸场子的。” 说着,藏身于地底的多托雷略微一顿,继续借乌鸦之口说道: “所以,请把我的实验体原封不动地还回来,再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还请顾全大局,还彼此一个体面。” 莉莉丝抱起双臂,讥讽地笑了一声。 “多托雷,你该不会以为凭那些可笑的改造玩具就能困得住我吧?” “放心,我还没有自大到那种程度。” “那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多托雷轻笑一声,不疾不徐的语速昭示着他的势在必得: “比起这个,你倒不妨扪心自问,自己与我作对的理由又是什么。” 见莉莉丝半天不语,他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说到底,你我都在为冰之女皇做事。执行官间发生私斗,注定只会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除非,你决心向女皇大人举起叛——” 尖锐的冰锥瞬间洞穿了机械乌鸦的咽喉。 多托雷未尽的话语破碎在呲拉作响的电流声中。 莉莉丝的神色冷得没有温度,微抬的掌心仍漂着一层寒霜。 自这片空间响起多托雷声音的那刻起,那个被冷冰冰地唤作“实验体”的女孩便像一具被拆去了能源核心的玩偶,身体一动不动,仿佛陷落进无尽的绝望与悲哀之中。 阿贾克斯正欲伸出安抚的手,没成想,莉莉丝竟动得比他更快。 莉莉丝将女孩从笼中拉起,动作虽轻,却是机械式的、不带感情的。 阿贾克斯眼睁睁看着她将女孩拉至升降台上,终于在剧烈的震惊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您在做什么?” 莉莉丝不答,只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吊灯上栩栩如生的乌鸦装饰。 她很清楚,此时此刻,多托雷正通过它玻璃珠似的眼睛,气定神闲地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于是她开口: “送我下去,我要和你谈一笔交易。” 为您提供大神 纱友里 的《[原神]执行官出逃计划》最快更新 8. 008 免费阅读.[.aishu55.cc] 9. 009 升降台落入更深的地底,周遭光线骤然明亮。 藏于海勒西斯地下的,似乎是多托雷遍布提瓦特的众多实验室之一。 墙面不断变化,将房间和通道切割成更为复杂的迷宫。在看似无序的排列重组中,一条指向性的通路在莉莉丝眼前铺展开,将她引往多托雷的所在之地。 女孩任莉莉丝一路牵着,连象征性的挣扎都没有。但莉莉丝停下脚步看向她时,却在她灰败的眼里望见了显而易见的恨。 “聪明的孩子该学会适时利用自己的软弱,去试着博取成年人的同情。”莉莉丝摇摇头,像是有些惋惜,“然而你似乎不明白这个道理。” “执行官大人是在暗示我向你乞怜吗?” 女孩将“执行官大人”这个字眼咬得很死,被莉莉丝拉住的小手紧握成拳,攒成一颗哑了火的子弹。 比起两面三刀口蜜腹剑,□□直白的敌意反倒令莉莉丝觉着可爱。 她不再多言,而是继续在明晃晃的光晕中前行,侧眸打量通道两侧的隔间。 - 这里与莉莉丝曾烧过的拉维莫夫实验室看上去很是相似。 四百年前被博士带进实验室的记忆,莉莉丝是没有的。她只记得,自己一醒来就被压制在诸多机械之下,重重管线在她身上如游蛇般蜿蜒。 多托雷在交错闪烁的冷光中饶有兴趣地俯瞰着她,猩红的眼眸似一层翻涌的血海。 在多托雷眼中,莉莉丝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脸。 健忘的好心人送了她一只精密的机械玩具,却忘了把说明书一并捎上。动弹手指时骨骼的蜷伸,呼吸时胸口的起伏,眨眼时睫毛的相触——一切的一切都令她感到陌生。 ——唯有延绵不绝的疼痛是切实的。 机械刀刃被多托雷锋锐的目光所指引,沿着莉莉丝身上的脉络切割来去。 莉莉丝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机械的运作却愈发变本加厉。 于是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口中响起:“停下。” 面具遮掩了多托雷的表情,动作的停滞却出卖了他的诧异。 “很难相信,被冰封了至少千年起步的生物体,代谢系统与肌肉骨骼系统竟然依旧能维持良好反应。” 这般喃喃自语着,多托雷的薄唇扬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他将手掌撑在实验台沿,倾身道:“既然醒了,不如我们随便聊聊吧。” “聊……什么?” “比如可以先跟我说说,为什么你会被从天而降的寒天之钉钉在龙脊雪山的地底?” 对莉莉丝而言无比陌生的词汇接踵而至,令她一时有些应接不暇。 见她的茫然不似作伪,多托雷转而抛出第二个问题: “或者你也可以先做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比如你来自哪里,名字是什么。” “……” 回应多托雷的仅有无止尽的沉默。 他以手支颐,屏息凝视着莉莉丝未着寸缕的身体。 尖锐的利刃早已切割过她身上的每一寸地方,却未曾留下半点伤口。她的皮肤和肌肉像是由凌驾于三维之上的亚空间所构成,可以自主收缩形变,唯独不受外力所伤。 多托雷收回目光,耐心地确认一句:“你不记得了,对吗?” 莉莉丝静静地应一声,随即,天灵盖就被一只坚硬的机械臂给钳住了。 这一回,痛感来得更为强烈,密密的钻头在她的头皮上反复试探,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嵌入角度。 “我建议你不要这么做。”莉莉丝说。 她声音很轻,却如润雨般渗透到房间的各个角落。 无数电流声此起彼伏地响起,织成一张密密匝匝的网,压抑着某种亟待爆发的力量。 危险的直觉笼罩了多托雷,令他微微眯起眼。 “你想做什么?” 莉莉丝吐出冰冷的词语:“清除。” 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 轰—— 震耳欲聋的爆鸣轰然炸开。 滚烫的气流裹挟着无可抗拒的力道,冲破实验室沉重的铁门,将这片机械森林付诸于一场汹涌火海。 - 在意识消弭的前一秒,多托雷最后看见的,是遍布在莉莉丝周身的黑色四芒星。 传闻在某个失落于冰雪的古国文明里,四芒星被视作某种宗教象征,象征着“毁灭后的新生”。 而在四百年后的今天,莉莉丝再度踏入冰冷的实验室,一眼便看见了被钢铁机械层层包围的多托雷。 他微垂头颅,专心致志地观察着手中之物。 在他身后,是一块顶天立地的巨大屏幕。数十组画面将屏幕均匀切分,从各个角度呈现出海勒西斯斗技戏台的情状。 在听见越过门槛的脚步声时,多托雷身形一滞,抬起头来。 莉莉丝这才发现,他刚刚长久注视着的,是一枚用黑曜石精心雕制的四芒星。 觉察到莉莉丝的视线,多托雷大大方方地将四芒星托起:“还记得它吗?” 莉莉丝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她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无数次了。” 无论哪一回,莉莉丝的答案都是否定的。多托雷也总会真情实感地为她失落的记忆深感失望。 他摇摇头,缓缓说:“你为我带来了太多的未知,莉莉丝。这是种很新奇的体验,但我不喜欢。” 莉莉丝倚住墙面,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多托雷曾以国崩为蓝本,开发出名为「切片」的先进技术。他从时间的坐标轴中将不同年龄段的自己拆分出来,并分别运作为自主行动的个体。 也不知有意无意,每次面对莉莉丝时,多托雷只会使用自己全盛时期的切片。 那也是与莉莉丝初见时的“他”。 这一切片塑造了莉莉丝对多托雷的全部印象:视既定边界为无物,破除人性与神性的藩篱,追求极致与超越。 莉莉丝讥讽一笑:“怎么,难道你还想做全知全能的神?” “成神的标准是由上位者定的。凡人心怀恳愿,信神敬神,只求天外投来冷然一瞥。” 末了,多托雷给出一句不咸不淡的评价:“真是可悲。” “大可不必对我布道,我对你那畸形的价值观不感兴趣。”莉莉丝冷冷地看着他。 “我想起来了,你刚刚似乎说,要和我‘谈一笔交易’?” 多托雷的目光略微向旁偏移几寸,看向缩在莉莉丝阴影中垂首不语的小姑娘。 他似笑非笑地勾起唇,看上去心情不错:“所以,她就是你带来的谈判筹码?” “我之前的措辞或许不够严谨,从严格意义上说,应该是‘两笔交易’。” 多托雷轻抬右手,作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莉莉丝:“第一,我把这丫头交给你,你把海勒西斯开业以来所有观众的名单表汇总给我。” 多托雷:“然后?” 莉莉丝:“然后,把这丫头放了,我留你一条命。” “……” 莉莉丝理直气壮的态度甚至让多托雷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莉莉丝似乎完全没意识到,348号是被囚于多托雷地盘上的实验体。按先来后到的规矩,分明是她从多托雷手里抢人在先。 然而,越是与莉莉丝相处一定年份的人越是清楚,不合情理即为她的情理。所以多托雷没着急拒绝,反而耐心的询问一句:“给我一个理由?” “没有理由,我只是单纯想跟你对着干。” 多托雷不置可否。 他闲适地坐在椅子上,长腿交叠,被黑手套包裹的手指在膝头敲出均匀的节奏。 “实话说,莉莉丝,每每见你时,我都会情不自禁想起你躺在实验台上的样子。” 多托雷略一停顿,继续说道:“那时的你就像个无垢的婴孩,世界观与价值观皆是一片空白。像你这样的人,本应是最容易被愚人众规训的,谁料,现在的你却偏偏成了最具有‘道德感’的执行官。” 莉莉丝冷冷地看着他:“你究竟想表达什么?” “我只是好意提醒你,不要过分执着于‘正确’‘错误’这样的字眼。” 多托雷的语气遽然冰冷,也不再掩饰讥讽之意:“要知道,你所谓的‘正确’,正在让你逐渐沦为一个笑话。” 莉莉丝抿直唇线,眉宇间涨满阴郁的黑絮。 多托雷说的话尽管并不中听,却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最近发生的一系列连锁事件就是最好的证明。 莉莉丝曾以为伊戈尔是所谓的正确,但他却触犯了不为律法所容的死线,甚至利用莉莉丝的恻隐之心,试图诬陷她为走私锡比拉石的共犯。 然而从另一角度来说,是潘塔罗涅将他逼上了死路。至冬国不需要第二座失乐园,掌控着帝国天堂的伊戈尔迟早会被清除于潘塔罗涅的商业版图。 因果环环相扣,正确与错误的意义相互消磨。 “就算我今天放了这个女孩,她也会在不久的将来病死街头,落得个被野狗分食的下场。” 多托雷说着,缓缓站了起来。 他一步步走到女孩身前,动作轻慢地拆去她手上的绷带,将狰狞可怖的魔鳞肌暴露在明亮的白炽光下。 “柯莱。”多托雷用低沉悦耳的声音唤出女孩的名字,“我不仅延续了你的生命,还为你发掘出了生于此世的价值和意义。你该感谢我,而不该恨我。” 若眼神能杀人,女孩恨不得将面前这个冷静漠然的男人千刀万剐。 但她终是被弱小与恐惧攫住了身体,哪怕有再多的恨,也无法付诸于实际的行动。 就在这时—— 整间实验室里所有运行中的机械同步发出了刺耳的警报音。 红绿灯急遽地交替闪烁,无数电流声细密地响起。 这是莉莉丝的手笔,她正在强迫多托雷回忆起拉维莫夫实验室被付之一炬的情景。 多托雷似有些讶异,却也仅是一瞬,便复又轻慢地勾起唇角。 “你有没有想过,既然公鸡已经知道走私案的主谋是海勒西斯的常客,为什么不来直接找我,反倒是找上了与我早有过节的你?” 说着,他摇摇头,缓缓叹息一声:“很显然,你最近的反常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这是为你量身定制的测试,你在今晚所做的选择,或许将直接影响女皇陛下今后对待你的态度。” 莉莉丝长久凝视着那块巨大的屏幕,对多托雷的“好意”提点置若罔闻。 直到一簇电火花在屏幕中央爆裂开来,她才终于转回目光。 “这世间有太多我无法理解的事物,比如所谓的‘正确’与‘错误’。”莉莉丝说,“但有且仅有一件事,我现在想得格外清楚。” “什么?” 莉莉丝缓缓微笑起来。 “你是真该死,多托雷。” 在混乱与无序降临此夜的临界点,多托雷唇角一松,以微笑迎上了莉莉丝的微笑。 “很遗憾,看来你做了一个相当愚蠢的决定。”他说。 为您提供大神 纱友里 的《[原神]执行官出逃计划》最快更新 9. 009 免费阅读.[.aishu55.cc] 10. 010 为了迎接年初的洗礼节,骑士部门放了整整一周的探亲假。 在副官阿尔谢尼为交接工作忙得焦头烂额时,莉莉丝正悠哉闲适地躺在软皮沙发上,手里捧着本厚厚的大部头。 麂皮书封已然被盘得包了浆,上面印着一行大字: 《XXX童话故事集》 开头的几个字已经模糊不清了,但这并不影响莉莉丝对这本书的喜爱。读到兴起时,她甚至轻声念了出来: “小锡兵被孩子们放进一条纸船里,那纸船沿着水沟顺流而下。孩子们兴奋地拍着手,不时向水中投下石块,激起一阵阵骇浪惊涛。然而坚定的锡兵战士面色不变,将毛瑟枪紧握于前胸,脊背笔挺。” “随后,纸船顺着颠簸的水流漂进了一条下水道,四下漆黑一片,锡兵却依旧无惧。它心想:‘假如我的公主此刻也在船里,哪怕是加倍的黑暗我也不在乎’。” …… 听到此处,阿尔谢尼从成堆的文件山后抬起头,语气平静地接上故事的后续:“然后锡兵玩具被大鱼吞进了肚子里,鱼又被原主人买了回去。藏在主人家里的妖精却看它不顺眼,把它丢进了壁炉里,最后它被火活活烧死了。” 莉莉丝合上书,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阿尔谢尼,这明明是个凄美感人的故事,你应该叙述得深情并茂一些。” “恕我直言,再动人的故事,也禁不住您这样一遍遍地念。”阿尔谢尼说,“至于这个故事,您已经对我念过不下三十遍了。或许您可以适当换一篇,我保证做个安静的听众。” 莉莉丝扫兴地“嘁”一声,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子,不再多言。 阿尔谢尼虽然外表看上去是个高大壮硕的硬汉,心思倒是敏感纤细。觉察到长官的兴致缺缺,他适时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您那本故事书究竟是用哪国文字写的?” “问得好,但我也不清楚。” “那您怎么会看得懂呢?” “大概是天赋异禀吧。” “……” 莉莉丝不愧是终结话题的一把好手,不过谢天谢地,在最后加班加点的时辰里,阿尔谢尼总算不用再听到令他耳朵起茧的锡兵故事了。 一片橘红色的火光在壁炉里噼啪燃烧着,像黑暗中的灯塔,为这间将熄于晚色的办公间带来了几分温暖蓬勃的生气。 阿尔谢尼拿起手边最后一份文件:“我们部门下个月又要来一批新人,按照惯例,执行官需要对新人兵士进行训导讲话——” 莉莉丝:“让其他执行官训完后再把人送过来。” 阿尔谢尼:“……” 莉莉丝:“我看公鸡就挺喜欢传教布道的,这种好事让他去办。” 可怜的副官先生看着自家上司专心致志耍弄蝴蝶|刀的侧影,不由无奈地长叹口气。 然后便听她冷不丁地问一句:“我没怎么了解过新兵的训练测试,那个阿贾克斯,年初的测试结果怎么样?” 阿尔谢尼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两耳不闻公务事的骑士莉莉丝竟然会主动关心新兵,这稀奇程度可不亚于亲眼见证史莱姆无性繁殖。 虽然这是莉莉丝的办公室,但阿尔谢尼比她本人更要熟悉各类物品的摆放位置。 阿尔谢尼起身,取出一沓收纳在右侧书柜里的信件。 “先说结果,除了理论考核和体能训练之外,阿贾克斯其他成绩都不太好看。尤其是负责实战模拟的阿纳托利教官,直接给他判了不合格。” 这倒还挺出乎莉莉丝预料的。 阿尔谢尼展开信:“至于理由,无非是他在一对一训练中打伤了五名新兵并造成三人骨折,实战训练时造成大批机械魔物的不可逆损毁,且阿纳托利教官试图制止时不慎被机械零件扎伤了右侧胫骨……” 累累罪行罄竹难书,阿尔谢尼念了整整五分钟,才终于将那沓信件的内容总结完毕。 比起捧腹大笑的莉莉丝,阿尔谢尼的脸上除了无奈只有无奈。 他将信件归于原位,合上柜门,语重心长地说:“实话说,我认为阿贾克斯已经没有必要参加日常训练了,考核与否也无意义,毕竟我们的教官都不是他的对手。” 这么一看,倒真是普契涅拉慧眼识珠了。 莉莉丝从沙发上坐起身,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一句:“话说回来,你不也是公鸡推荐给我的人么?” 阿尔谢尼略微怔了半秒,像是没想到莉莉丝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他说:“是的,我原本在公鸡大人的手下负责人事行政,听闻骑士部门常年人手短缺,他便将我调到了您这里。” “是啊,普契涅拉大概是看我这个光杆司令当得可怜吧。” 莉莉丝略一停顿,随即似笑非笑地接上一句:“咱们公鸡大人还真是——乐善好施。” 与此同时,阿尔谢尼在收集成册的文件夹上盖下公章。这意味着他终于处理完了堆积成山的工作,即将奔赴自己一年之中唯一悠闲的假期。 莉莉丝翘着二郎腿,手肘撑在膝头,掌心托起下巴。 她注视着阿尔谢尼收拾手提箱的身影,漫不经心地问:“准备走了?” “是的。我老家离得远,路上都得耽搁两天半时间,这次难得回家,不想让家人等太久。” “替我向你家人问好。” 阿尔谢尼系上围巾的动作微微一顿。 壁炉火光温暖明丽,却硬是没能照亮房间角落的小小沙发。莉莉丝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阴影里,冰球似的蓝眼睛亮得发光。 “那您呢?”回过神时,阿尔谢尼已将这句话问出了口。 不待他后悔,莉莉丝便已笑着答道:“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没有家。” 或者从某种意义上说,堡垒就是她的家。尽管这里阴森寒冷,却是她唯一能长久落脚的地方。 阿尔谢尼明白,随着假期的到来,偌大的堡垒将空无一人。他看着眼前的莉莉丝,不知为何,竟没来由地有些感伤。 但异样的情绪并未在这位硬汉外表的男人心中停留太久。 在拎起行李箱离开房间前,阿尔谢尼说:“下次回来时,我会记得给您带我们老家的白兰地陈酿。” 莉莉丝又是一笑。 “那我可得好好期待一下了。” 于是房门合上,屋内复又恢复沉寂,唯有雀跃的炉火在哔剥作响。 莉莉丝起身,拉开厚重的窗帘,放眼望出窗外。 一月的北境,白昼总是短暂。不过才下午四点钟的功夫,天边的暮色已将熄未熄。灰暗的云层密不透光,将星星隔断于天外,仿佛又在酝酿一场恼人的风雪。 按理说,随着阿尔谢尼的离去,堡垒内已空无一人。 而在离主楼不远处的平地上,却亮着一盏明晃晃的油灯。 鬼使神差地,莉莉丝合起窗帘,推门走了出去。 - 茂密的冷杉林中,矗立着一道高挑瘦削的身影。莉莉丝走得近了才发现,那是阿贾克斯在拉弓搭箭。 她在楼上瞥见的那盏孤星似的灯,此刻就静静蹲在少年脚边。方形的玻璃罩里,清油灯的灯光在寂色中更显孤寂,灯柱的影子淡淡地躺在雪地上。 少年撑着一把普通的橡木弓,反复瞄准了三四次,但又放了下来。 五十米开外的靶子上落满密密的箭矢,正中靶心的却寥寥无几。 “古有璃月人囊萤映雪,今有至冬人对月习箭,还真是刻苦。” 阿贾克斯被倏然响起于身后的话音吓了一跳,举着弓的手一抖,差点把羽箭滑到地上去。 见来人是从不按常理出牌的莉莉丝,阿贾克斯便也释然了。 冰天雪地的室外,莉莉丝的上身仅穿了一件白衬衫。衣料在寒风中鼓起又瘪下,显得她的身子更加单薄。 “后天就是洗礼节了,你怎么不回家?”莉莉丝问。 “我才离家一个多月,不着急回去。” 说着,阿贾克斯拉起弓,又负气似的补充一句:“……至少在混出点名堂之前,先不想回家的事。” 莉莉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还真是小孩子脾气。” 她在靠近阿贾克斯身边的冷杉旁坐下,背靠树干,像是不打算走了。 不久前,阿贾克斯才刚因箭术不精在莉莉丝跟前露过怯。见她如此,搭着箭的手便又不自觉地放下了。 “您就非要盯着我看吗?” “作为长官,检查部下的训练成果,这有什么问题吗?” “……” 阿贾克斯自知说不过她,便只能叹出口气,重新摆起搭弓引弦的姿势。 眨眼的功夫,靶心外沿便扎进了一枚离弦之箭。 尽管只偏了半寸,未中靶心却是不争的事实。 阿贾克斯还未来得及挫败,耳畔就响起莉莉丝的低语:“是弓的问题。” “弓?” 少年将弓身握得很紧,莉莉丝起身过去,逆着少年的握力拧松弓角,略微调转了两度,再稍稍旋紧。 调整完毕后,莉莉丝向旁退开半步:“你再试试。” 阿贾克斯轻应一声,屏息敛神,复又射出一箭。 然而…… 莉莉丝看着那支铮鸣于靶外的箭矢,好笑地挑了挑眉。 她意味深长地开口:“这回可不是弓箭的问题了。” “……我知道。” 阿贾克斯叹出口气。 俯身去探箭筒的时候,阿贾克斯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从军械室带来的箭已经被挥霍光了。 一口气直面数十次的挫败需要莫大的勇气,阿贾克斯挣扎了一会儿,仍是迈不开去靶上取箭的脚步。 这时,有人轻轻搭住了他的手。 那人身上裹挟着凛冬的气息,几缕银发荡入余光,覆在手背上的温度冷得像冰。 原本空空如也的弦上搭起了一支由冰雪凝成的箭矢,箭尖银芒流转,直指向冷杉林中唯一的云松。 莉莉丝轻缈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看见那颗松果了吗?” 这个时节,北境云松的果实早应熟透落尽。然而顺着莉莉丝的指引,阿贾克斯竟真在密密的松叶间望见了一颗小小的褐色果球。 “看见了。”阿贾克斯说。 “然后,什么都不要想,看着我的指尖。” 少年深吸口气,调整目光,直至瞳孔、松果、和女人的指沿平齐于一条直线。 指尖轻颤,冰箭离弦。 有夜枭穿过林间,将弦声捎得极远。 下一秒,冰箭消融,松果应声落地。 蛰伏在旁的松鼠探出脑袋,抱起那颗被穿了洞的松球,甩甩尾巴,又倏地窜进深浓的阴影里去。 “你这年纪,正是心浮气躁的时候,射不好箭也很正常。” 说这句时,莉莉丝已放开了少年温热的双手,坐回到那棵粗壮的冷杉旁。 手背的凉意还未散尽,阿贾克斯抬起手掌,看着弓弦于指尖刻下的红痕,微微愣怔了一瞬。 夜色愈加浓了,寒风浸骨,就连呼吸都会在眼前氤氲成白雾。莉莉丝却依旧衣着单薄地坐在雪地里,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不由自主地,阿贾克斯提起灯,在莉莉丝身边坐了下来。 这样并肩靠着同一株大树,感觉也像是两人正以脊背互相支撑。 不知静了多久,阿贾克斯忽然开口唤了莉莉丝一声。 “嗯?”莉莉丝回应得很快。 “你看了今天的晨报吗?” 自从得知了三字党的真相,莉莉丝便不再爱看报了。尽管如此,她也隐隐知道少年想说起的是哪件事。 但莉莉丝许久不答话,阿贾克斯只当是她不知情,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昨天夜里,位于至冬城西郊的一处孤儿收容所意外失火,听说走失了不少精神失常的孩子。” 莉莉丝说:“你应该清楚,那压根不是什么收容所。” “嗯。”阿贾克斯应一声,试探性地问,“所以,是你做的吗?” “……虽然我看不惯多托雷,但我也没有闲到那种程度。”莉莉丝乜他一眼,淡淡地补充一句,“估计是柯莱做的吧,毕竟那里关着的,都是和她一样从提瓦特各地被骗来的实验素体。” “这样啊。” 阿贾克斯不禁回想起了那场发生于海勒西斯地底的爆炸,和在漫天火光中,乘着炽烈的风儿飞上地面的莉莉丝。 那个瘦弱的女孩被莉莉丝抱在怀里,然后她抬起头,十分认真地告诉阿贾克斯,她叫柯莱。 女孩说,在她的老家须弥,有一种生在沙漠雨林相交之地的柯莱花。它虽不起眼,却坚韧刚强不畏风沙,于是她的母亲以此为寓意,为她起了这个名字。 或许,抛却了348这一代号的柯莱终于明白了阿贾克斯所说的那句话:名字并不是随心所欲的符号,它是祝福与爱意的结合,是嘉奖你降临于世的勋章。 想到这里,阿贾克斯不禁笑出了声。他对着不见星月的天空,笑得有点傻。 “后来呢?柯莱去了哪里?”他问。 “我给了她一张去往蒙德的船票。”莉莉丝说,“接下来的路,得靠她自己去走。” 阿贾克斯点点头,便不再说话了。 荒芜沙漠能开出白色的柯莱花,这一刻,空茫的雪地也静静探出了一支瘦弱的春芽。 被油灯映亮一隅的雪夜里,许多心思悄然生长。 为您提供大神 纱友里 的《[原神]执行官出逃计划》最快更新 10. 010 免费阅读.[.aishu55.cc] 011 根据多托雷提供的名单,莉莉丝针对走私案锁定了几个嫌疑最大的目标。再结合北国银行的账目交易信息,最终将目光集中在盖耶夫公爵身上。 盖耶夫本是做原油贸易的,明明近年被璃月抢占了不少海外市场,收入却不减反增。 更重要的是,在他的税收记录中存在明显的空白,这很难不惹人遐想。 在跟随莉莉丝前往盖耶夫时常出入的「红十字之月」的路上,阿贾克斯抛出了令他纳闷许久的疑惑: “既然你都把海勒西斯烧了,博士大人为什么还愿意配合调查工作?这不合情理啊。” “因为锡比拉石是制造邪眼的原材料。”顿了顿,莉莉丝意味深长地补充一句,“至于邪眼的发明者是谁,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阿贾克斯点点头,但很快又发现了新的盲点:“既然如此,这起走私案不应该交给博士大人去查吗?” 莉莉丝没有答话,脸色却阴郁了几分。 多托雷的“好意”提点再次回响于脑海,他说,这是女皇陛下交予她的一场测试。 实话说,自打进入愚人众以来,莉莉丝虽不至于为女皇大人肝脑涂地,但也不可谓不忠心。 这些年来,她多数时间都驻扎在离深渊与魔神巢穴最近的地方。女皇剑之所向,即为骑士去往之地。 尽管如此,愚人众所有执行官,甚至包括冰之女皇在内,似乎都对莉莉丝有所戒备。 他们在竭力让莉莉丝远离某种近似于“真相”之物。莉莉丝所能知道的,从来只有简单明了的任务内容,却从来不知任务的目的与缘由。 末了,莉莉丝也只能平静地说出一句:“大概因为我是天生的劳碌命吧。” - 二人在至冬城错综回环的街道间七绕八拐,最后溜进条灯红酒绿的烟花柳巷。 浸润在灯笼红光里的「红十字之月」近在咫尺,莉莉丝脚步一顿,扬起一个不掩促狭的笑: “我的建议是,你最好乖乖在外面等我,别跟着进来。” 少年一脸不解:“为什么?” “你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么?” 初来乍到的阿贾克斯对至冬城不甚了解,便只能摇摇头。但内心又隐隐觉得「红十字之月」这名儿莫名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莉莉丝也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撑在门上的手略微用力,将店内的世界铺展开来。 冷暖空气对撞,依兰熏香扑面而来。 别致风雅的室内装潢与朴素外装形成鲜明反差,越过放置在玄关两侧的盆栽造景,一块巨大的酒红色地毯向着大厅四角铺陈开,上面坐落着风格复古的家具陈设。 看上去颇像一间用于满足贵族附庸风雅癖好的文艺沙龙。 莉莉丝摇响了玄关风铃。 清脆的铃音唤来了一阵切切的步子声。 阿贾克斯还未回过神,便见一团白鸽似的娇小身影越过自己,径直扑进了莉莉丝的怀里。 再然后,一群妆发精致的女子接连从单间内走出来,她们宽大的裙摆掀起馥郁的香水气息,乘着鼓胀出壁炉的暖气,铺天盖地翻涌而来。 其中一人用蕾丝折扇掩住嘴唇,毫无顾忌地冲莉莉丝调笑道: “长官大人,您总算来了。要是您再不来,我们可怜的芙萝拉可就得患上相思病了。” 此话犹如石子投入湖面,激起了一片娇滴滴的笑。 莉莉丝听见怀中的芙萝拉没什么底气地咕哝了一句“才没有”,便不由轻笑了下,顺手捋了捋她背后的金发。 “对了,这位是?” 一双双含着撩拨意味的眼波纷纷拂向莉莉丝身后的阿贾克斯。 他身材高挑,模样精致,一头蓬松微卷的橙发恰到好处地衬出身上的少年气。就算一言不发往那儿一站,也定是人群里最打眼的那位。 莉莉丝回首抬眼,气定神闲地观察起阿贾克斯的反应。 结果不出所料,少年本应白皙的耳朵根早已红得透彻。 看戏的莉莉丝却全然不嫌事儿大,用凉飕飕的声音拱着热呼呼的火:“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 回答? 回什么答? 该说他这辈子从来没跟这么多女人在一个屋里待过?还是该说他巴不得现在找个深渊跳进去冷静冷静? 阿贾克斯张张口,酝酿了好半天的话语却无端梗在了喉咙里,到最后甚至连别人究竟问了个什么问题都记不清了。 阿贾克斯咳嗽一声,用半是无助半是埋怨的眼神瞄了莉莉丝一眼,见她无动于衷,于是又咳了第二声。 见如此,莉莉丝倒也不忍再使坏了。 她用身子挡住姑娘们含情脉脉的视线:“他还小,你们行行好,就别逗他了。” “小才好呢,毕竟——越小越纯情嘛。” 在一片娇娇切切的笑音中,阿贾克斯总算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红十字之月,是至冬城内数一数二的风俗店。 也是他的同事谢尔盖常说的“最适合训练后喝杯火水放松身心”的好去处。 想到这儿,阿贾克斯看着自家上司在女人堆里谈笑风生游刃有余的模样,不禁狠狠抽了抽嘴角。 “……好酒好赌还好色,真是太完蛋了。” 然而这句腹诽却不慎被他说漏了嘴,莉莉丝耳尖一动,似笑非笑地侧眸过来。 她问:“怎么,现在不对我说敬语了?” 阿贾克斯微微一愣,正欲出言解释,莉莉丝又语速很快地补充了一句: “这样挺好。” 阿贾克斯没反应过来:“……什么?” “以后叫我莉莉丝就可以。”她说。 - 正如阿贾克斯所猜想的那样,莉莉丝是红十字之月的常客。 索尔维码街区倒也不乏以男公关为主要卖点的风俗店,但莉莉丝却偏爱来这美人成群的红十字之月,且尤其钟爱这位名叫芙萝拉的姑娘。 混有一半稻妻血统的芙萝拉生得娇小可人,还有一把黄鹂似的好嗓子。莉莉丝爱听她唱曲儿,更爱听她讲故事。 只可惜,芙萝拉今天的兴致似乎不怎么高。 坐在沙发上的她将长裙褶皱抚平又揪起,金色发尾未经打理,恹恹地垂在前胸。 “莉莉丝姐姐,今天换您来给我讲故事吧。” 阿贾克斯被一口火水呛住,喉咙眼生疼。 “莉莉丝……姐姐?” 莉莉丝淡淡一眼乜过去:“有什么问题吗?” 少年用帕子拭了拭狼狈的嘴角,强装起镇定,摇摇头。 然而令阿贾克斯意想不到的是,莉莉丝还是个讲故事的好手。 她倚在沙发背上,借着壁炉烧得炽烈的火,将小锡兵的故事娓娓道来。 莉莉丝说,这是她最喜欢的童话故事,没有之一。 单腿小锡兵爱上了同为玩具的金发公主,却受到壶中妖精的百般阻挠。纵使有所向披靡的觉悟与勇气,却仍是被妖精从中作梗,葬身于壁炉的熊熊火海中。 灰烬之上,空余下一颗坚硬不朽的锡铁之心。 芙萝拉阅人无数,更听过这片大陆上无数的奇闻逸事,却唯独没听过莉莉丝所讲的故事。 芙萝拉一杯又一杯地为莉莉丝斟酒,再看着她一杯又一杯地喝下去。莉莉丝总是喝得很多,但从没人见过她的醉态。 她似能千杯不醉,双眸永远透彻似晨星。 再然后,莉莉丝又讲了白雪公主,讲了青蛙王子,还讲了穿靴子的猫,这些故事像是不属于这片大陆似的,无一不惊奇。 在这之中,阿贾克斯果然还是最喜欢那只化为锡铁之心的独腿锡兵。它的身上有着末路勇士的悲壮和孤勇,少年人总是喜欢那股为了所求之物无畏生死一往无前的勇气。 他将丝绒抱枕抱得更紧了些,冷不丁问一句:“小锡兵叫什么名字?” 这倒是把莉莉丝难住了。 她想告诉阿贾克斯,在那本厚厚的麂皮故事书里,小锡兵就叫小锡兵,没有名字。 但少年似乎总对名字一事怀有异常的执着,莉莉丝不想破坏他的念想,便随口胡诌了句: “它叫达达利亚。” “怎么还是个至冬名字。”阿贾克斯笑了,嘴角陷下一个浅浅的笑涡。 少年的笑容自带治愈人心的力量,包厢的气氛也随之变得松快。 芙萝拉亦忍俊不禁,正欲说些什么的时候,身后忽然炸开“砰”的一声,如平地惊雷,连带地面都跟着震了几震。 声源是那扇沉重的包厢大门,始作俑者则是个衣着考究中年男人。走廊里还追着急切的脚步声,似乎是其他姑娘正在忙慌阻拦。 “公爵大人,您不能进去,芙萝拉还在接待客人——” 那位公爵大人将姑娘们的劝阻置若罔闻,气定神闲地立在门边,阴郁的目光在包厢内三人身上缓缓扫过一圈,最后落在惊慌失措的芙萝拉身上。 “……盖耶夫公爵。” 芙萝拉切切地起身行礼,藏在蕾丝宽袖里的小手抖个不停。 阿贾克斯下意识向莉莉丝的方向投去征询的目光,莉莉丝读懂了其中的深意,冲他略微点了下头。 这一点头的意味不言而喻:他们锁定的走私案嫌疑人,正是这位闯入包厢的不速之客。 盖耶夫公爵的模样虽看着儒雅,声音却很阴冷:“芙萝拉,你明明答应过我,会把今夜八点之后的时间空出来。” 芙萝拉垂着头,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莉莉丝掏出怀表,对着表盘煞有介事地沉吟了会儿,然后抬起一张笑意吟吟的脸: “公爵大人,请容我提醒您,现在才七点五十五分。” 盖耶夫淡淡地瞄过来:“所以?” “所以,按照先来后到的规矩,是您抢了我的姑娘。” “?” 公爵用带有审视意味的目光将莉莉丝上下打量一通,轻蔑之色随即攀上他细纹遍布的面孔。 芙萝拉似要出言劝阻,却被盖耶夫用胳膊拂向旁去,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径直走到莉莉丝跟前,用自身的阴影罩住斜倚在沙发上的她。 “以前没在红十字之月见过你,新来的?” 莉莉丝似笑非笑地抬起眼,唇畔含住一抹森冷的笑意,不置可否。 “长得倒是不错,只可惜,缺了点女人味。” 说着,男人用虎口攫住莉莉丝的下巴,似要将她的面孔掰起。 然不待他将想法付诸于实践,一枚冰锥与一支飞镖便同时贯穿了他的掌心。 在盖耶夫经久不息的惨叫声,莉莉丝看着那支并不出于自己手笔的飞镖,微微一怔。 再一转眼,便见阿贾克斯虚坐在一旁的台球桌上,对着墙上的飞镖盘比划着一柄匕首。骨节分明的手指描摹着刀身侧影,唇角扬起一个略带讥讽的笑。 他的声线明快清朗:“抱歉,刚刚失手了。” 说罢,他将匕首利落地掷出去,刀尖精准没入靶心。 少年似对周遭的混乱恍若未觉,只定定地注视着正中靶心的匕首,吹起声欢快的口哨。 在被血液溅脏身上的白衬衫之前,莉莉丝将公爵推远半步,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阿贾克斯缓步走近,用刚刚拔出于飞镖盘的匕首刀背拍了拍男人鲜血淋漓的掌心: “说起来,公爵大人不该道歉么?毕竟对女士无礼可是有违贵族精神的表现啊。” 痛极怒极的盖耶夫似欲破口大骂,却被刀刃移上面颊的冰冷触感给吓得缩起了身子。 见对方将惊疑不定的目光转向自己,莉莉丝摇摇头,反手指住身后的芙萝拉:“跟她道歉。” 公爵虽痛得面色苍白,眼中却又一次浮现出轻蔑的神色来。 他刻意拉长声调问:“芙萝拉,你需要我的道歉吗?” 金发姑娘沉默了会儿,竟扯住莉莉丝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头。她垂下眼睫,似是故意避开了莉莉丝征询的目光。 公爵向门后偏了偏脑袋,便有个围观女子从人群中犹犹豫豫地站出来,将一纸契约放在了茶几上。 莉莉丝只朝那纸上瞥了一眼,便低低地嗤笑了一声,终于不再多言。 那是一纸赎身契。 契约的落款处,赫然签了芙萝拉的名字。 为您提供大神 纱友里 的《[原神]执行官出逃计划》最快更新 011 免费阅读.[.aishu55.cc] 012 不多时,盖耶夫公爵的亲卫队已将红十字之月围得水泄不通,周边巡逻的市警也掺和了进来,势要将莉莉丝二人捉拿归案。 阿贾克斯有些无语:“不是我说……你下次在办公场合能不能记得把执行官斗篷穿上。” “办公?办什么公?我不是来喝花酒的吗?” 更何况,愚人众执行官的头衔在这些眼高于顶的旧贵族面前并不适用。 为了让阿贾克斯认清现实,莉莉丝特地赶在医疗队抬走盖耶夫之前说出一句:“医疗费挂扣在愚人众「骑士」账上,我来付。” 盖耶夫面无血色,嘴却很硬: “哼,怪不得这么嚣张,原来是两条愚人众的走狗。” 走狗二号阿贾克斯好半天才回过神,他缓慢地眨眨眼,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别忘了,愚人众在明面上不过只是个外交使团,盖耶夫家族的历史甚至能上溯到两千年前,看不上我们也很正常。” 淡定地陈述完这一事实后,莉莉丝目送马车在夜色中渐行渐远,而后重新将目光落回芙萝拉身上。 金发姑娘还未从惊吓中恢复过来,此刻正一手撑住墙面,一手抚着胸口,频率急促地喘息。 莉莉丝知她心脏有旧疾,情绪不能大起大落,更受不得惊。 莉莉丝将姑娘扶到沙发上躺下,替她取出藏于腰间的急救药。 阿贾克斯适时递上一杯凉水,却在莉莉丝伸手去取的时候刻意捏紧了握住杯壁的手指,迫使她抬眼望向自己。 对上阿贾克斯那双欲言又止的眼眸,莉莉丝犹豫片刻,终于出声唤了芙萝拉的名字。 “事实上,我们前几日在海勒西斯马戏团见到了盖耶夫公爵。如果我没记错,他当时身边应该是带着女伴的。” 芙萝拉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 “那为什么……”阿贾克斯的话头止于莉莉丝忽然伸出的手。 “如果你缺钱,或是有其他什么难处,可以直接告诉我。”莉莉丝说,“只要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都可以帮你。” 芙萝拉摇摇头,语气很平静:“除了尽快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我别无所求。” “如果说,我不仅能帮你离开红十字之月,甚至还能帮你回到稻妻呢?” 莉莉丝将手摁在那纸赎身契上,面上虽无表情,话音却轻柔:“我与鸣神大社的八重宫司是旧交,我可以帮你写一封介绍信,让她替你在稻妻谋份体面的差事。等回到故土,一切都能重新开始。” 芙萝拉垂眼沉默了会儿,半晌,自嘲似的一哂。 她静静地说:“莉莉丝姐姐,你若真有这份心,用不着等到今天。” 莉莉丝并不否认。她将契纸拾起,煞有介事地将成书文字逐字逐句地读了一遍,而后把头一点: “没错,我需要你帮一个忙。” “和公爵大人有关?” “你很聪明。”莉莉丝笑了笑,“我需要你按照契约所写的那样,三天后随盖耶夫回府,然后在一周内摸清府邸的构造,找到最可能藏匿机密文件的地点。” 芙萝拉故作天真地歪起脑袋,浅棕色的眸子闪过狡黠之色:“莉莉丝姐姐就不怕我将你说的这些告诉公爵大人吗?” 莉莉丝没有答话,掌心却忽腾起一簇赤火,将那纸契约燃成一只枯败的蝶。 她将那捧灰烬扬于半空,唇角缓缓勾起: “我方才已经夸过你聪明了,芙萝拉,别让我失望。” - 半个月后,在盖耶夫府上将以拍卖为名举行一场假面舞会,邀请函的发放对象仅限于承袭了五等爵位的旧贵族及其家眷。 这是至冬国的贵族阶级延续了数百年的传统,贵族中又以历史最为悠久的盖耶夫家族为首。 数百年前,诸姓贵族协助女皇治国安邦有功,尔后论功获封领地。饶是时代如何更迭,今天的他们依旧在其领地享有绝对话语权,若是在掌握实质性证据前强行入府搜查,只会害得愚人众在旧贵族势力那头落下把柄。 “门路我已经给你想好了,至于舞会当天该怎么混进去,又要如何避开眼线获取证据,这就是你该动脑筋的事了。” 说这话时,莉莉丝已带着阿贾克斯走出红灯街,来到了马涅什广场附近。 被冰雪覆盖的广场中央,一座借元素力从地脉深处涌出的喷泉正欢快地随月光齐舞。孩子们围着喷泉溜冰嬉戏,广场外围还有不少散步消食的人群。 置身于静谧而美好的氛围里,阿贾克斯甚至连脑筋都转慢了半拍: “那你呢?” “我不会直接参与此次行动计划,这也是普契涅拉的意思。”顿了顿,莉莉丝似笑非笑地补充一句,“你不是想当执行官么?这正是你积累实绩的好机会。” 阿贾克斯还来不及雀跃,莉莉丝又适时泼下一盆冷水:“当然,按照普契涅拉的性子,你要是不慎搞砸了,他大概率会直接放弃你。” “我不会搞砸。” “但愿如此。” 莉莉丝拂开座椅上的积雪,丝毫不顾石凳冰凉的体感一屁股坐上去。 她还是只穿了轻薄的衬衫单裤,面容模糊在呼吸氤出的白雾里。见如此,阿贾克斯叹出口气,解下系在自己颈间的红围巾,伸手向她递过去。 莉莉丝茫然的目光在那条围巾上停留了许久:“之前没见你系过它,刚买的?” “不,这是我妹妹冬妮娅亲手织的。洗礼节我没回家,她便托人给我寄到了至冬城来。” 说起家人时,少年总会不自觉地浮现出几分温柔的神色,月影雪光柔和了他的脸部线条,就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莉莉丝按捺住笑意,故意逗他:“这是要送给我么?这么大方?” 少年瞪圆眼,忙慌开口解释道:“……我可没说是送!只是借给你戴戴罢了。” 莉莉丝噗嗤一笑,明明想说她压根一点儿都不冷,却仍是鬼使神差地将那条围巾缠在了颈间。 柔软的毛料吸足了少年暖融融的体温,严丝合缝地熨贴着她冰凉的肌肤。她将半张脸藏在围巾里,深吸口气,便嗅到了日光融雪的味道。 阿贾克斯在她身侧坐下,顶上的枯枝不时落下细密碎雪,不消片刻就给他染白了头。 看着不远处孩子们嬉闹的身影,阿贾克斯静静地问:“今天在红十字之月发生的一切,真的只是所谓的巧合么?” “不是。”莉莉丝答得很干脆。 “芙萝拉小姐看起来很信任你。” “然而我却利用了她?” 少年摇头,平静地说道:“这算不上利用,你们不过是各取所需。” 莉莉丝沉默片刻,一哂:“你说话的调调倒还真有几分执行官的味儿。” 其实没什么好隐瞒的,目标既不可冒进,充足的前期工作必不可缺。借着安插在红十字之月内部的眼线,莉莉丝同时掌握了赎身契的线索与目标人物来店的计划,从而将棋盘布置妥当,只待舞会当天checkmate的到来。 莉莉丝像是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说起来,早在去年的时候,芙萝拉就恳求过我,希望我带她离开红十字之月。” “嗯?” “但我拒绝了。” 这倒是有些出乎阿贾克斯的预料:“为什么?” “因为芙萝拉当时给出的理由是,她喜欢我。”莉莉丝说,“不是妹妹对姐姐的依赖,而是建立在男女之情以上的喜欢——因为无法回应少女过于真挚的情意,所以我跑路了。” 阿贾克斯怔了怔,过了半晌,方才字斟句酌地开口: “从结果来看,或许是芙萝拉小姐在‘利用’你也说不定。毕竟手段可以多种多样,但她的目的从来都只有赎身而已。” 莉莉丝歪着头,像是在认真思忖少年的话语。末了,她微微一笑。 “也是,毕竟比起收到类似于‘喜欢你’这样的心意,还是单纯的利用算计更容易让我接受一些。” “……” 这显然不是于爱与被爱中出生的阿贾克斯所能理解的思想境界。 然而莉莉丝却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说出这般冰冷决然的话语,这令阿贾克斯莫名觉得身边这位高高在上风光无限的执行官大人……有点儿可怜。 他像是安慰似的,用自己肩头轻轻撞了撞她的,语气诚恳地说出一句:“没关系,世界这么大,时间还很长,总会有人喜欢你的。” “……?” 莉莉丝略微一怔,双眸因茫然而显得有些失焦。冰蓝色的瞳仁里泻出些微流光,令她此刻的神情看上去无比天真。 “谁会喜欢我?你吗?”她轻声问。 眼见女人褪去天真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促狭的笑意,阿贾克斯嘴角一抽,恨恨撇过自己绯红了大半的脸颊。 良久,他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 “……我就不该对你说这些。” 为您提供大神 纱友里 的《[原神]执行官出逃计划》最快更新 012 免费阅读.[.aishu55.cc] 013 明亮开阔的舞会大厅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阿贾克斯深吸口气,强迫自己保持足够的镇定与冷静。 尽管这是他有生之年头一回出入如此正式的场合,但也绝不能露怯。 他现在的身份,是受封维亚茨科耶的达涅克男爵。 维亚茨科耶地处至冬边境,偏远贫瘠。得益于此,达涅克男爵近似边缘人的身份具有足够的隐蔽性,假扮起来也难得露馅。 舞池内,盖耶夫公爵正以一支《寒夜将尽》作为今夜的开场舞。此刻的他意气风发,全然看不出藏在手套下的右手正缠着厚厚的绷带。 美酒香氛中,忽而飘过了一缕凛冬的寒意。 一片纯白的裙摆如落雪般曳过余光,与此一并响起的,还有阿贾克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女声: “看见盖耶夫的女伴了吗?那是他的正妻。” “……玩得还挺花。” 阿贾克斯用仅有对方才能听见的声量嘀咕了一句,而后转身,看向那位正沉醉于香槟塔的漂亮女人。 哪怕莉莉丝染金了银发,还用张狐狸面具掩住了真容,但阿贾克斯还是凭气息与声音一着认出了她。 “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这话时,莉莉丝取过两杯香槟,并将其中一杯向阿贾克斯递了出去。少年伸手接过,顺便不咸不淡地说道: “毕竟你第一次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放心不下也在情理之中。” 说好是交由他全权负责的任务,作为长官的莉莉丝却无端出现在了此处。莉莉丝本以为他是个心高气傲的少年,便不免为他此刻的平静感到惊讶。 “我不是出尔反尔的人,若不是被迫帮你收拾了个烂摊子,我本意是不想来的。” 阿贾克斯一愣:“什么意思?” “你好像不是很擅长劫车,不然也不至于给达涅克留了双能跑路的腿。”莉莉丝说,“你人还怪好的。” “?” 那个可怜的男爵先生现在本该在一座乡间废弃柴房里被捆得扎扎实实,周围尖锐物品一概没留,只有脖子上挂了几张饱腹续命的饼。 这都能跑? “为了杜绝后患,你就该把他的膝盖骨剜下来,省得他溜出去之后又跑到市政府报案。” 莉莉丝的声音凉飕飕的,说出的话语倒不像讥讽,更像是打趣。 少年却像只被冷水泼湿的小狗,半晌才闷闷地憋出一句:“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饶是看不清阿贾克斯的面容,莉莉丝也能大概猜到藏在面具下的会是怎样一副惹人生怜的表情。 - 那一头,开场舞已毕。 衣着光鲜的宾客们接二连三进入舞池,在这场短暂的假面舞会之后,拍卖会便将正式拉开帷幕。 等到那时,所有来客必须摘下假面,按照名牌对号入座。这意味着阿贾克斯必须赶在舞会结束前潜入庄园主宅内部,降低假身份露馅的风险。 莉莉丝却好像一点都不急。 她靠在休息区的墙面上,悠闲地摇晃着杯中浅色的香槟。见阿贾克斯似欲喝酒缓解紧张,便用自己的杯子拦住了他: “我给你递酒是让你装装样子,没让你喝。” “长官大人,我十八了。”少年不满地斜她一眼,“洗礼节已经过了,不是么?” “那,恭喜成年?” 莉莉丝的杯口顺势倾斜过来,碰了碰他的杯壁,在悠扬的弦乐中发出清脆一声响。 自家上司不紧不慢的架势直叫阿贾克斯无奈,他叹息一声,锋利的喉结滚动起伏,举杯饮尽香槟。 他将酒杯随手放在一旁:“说起来,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潜进庄园的?” “喏。”莉莉丝在他眼前拉起一只怀表。 表盘正中,赫然印着一只奔跑的雄鹿。那是达涅克男爵的族徽,与阿贾克斯别在胸前的纹章完全一致。 阿贾克斯还来不及反应,便听莉莉丝似笑非笑地说出一句: “当然是,以你妻子的身份。” “……” 大抵是面具太过沉重,阿贾克斯的脸被闷得燥热。他轻咳一声,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达涅克还未婚娶,你可别害我露馅了。” “没关系,你可以现娶。” “……?” “反正真正的达涅克已经被当成疯子关在愚人众的临时监狱里了,没人会去对证。” 阿贾克斯正想着该如何接上莉莉丝没正经的玩笑话时。 “啪”。 霎时间,整个宴会厅的灯光全部熄灭了。 宾客们毫无防备地陷入了一片黑暗,弦乐戛然而止,惊呼声接踵而至。似有人不慎摔落了酒杯,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更是加剧了周围不安的情绪。 置身于未知的无序中,莉莉丝反倒饶有兴趣地“哦?”了一声。下一秒,便被身侧的阿贾克斯揽过肩头,带向休息区角落的隔门。 “……” 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害得她怔忪了一瞬。 少年刻意压低的话音从斜上方传来:“别紧张,是我安排的。” 莉莉丝被他煞有介事的解释逗得有点想笑,借着黑暗与面具的双重隐蔽挑了下眉,却没挣脱少年的手。 待到二人闪入隔门背后,轻压在莉莉丝肩头的重量与温度也一并消失了。 一盏清油灯于黑暗中点起,映亮了这间女仆室的陈设,也映亮了提灯之人姣好的面容。 那是如约前来与阿贾克斯接头的芙萝拉。 她向阿贾克斯递出三把钥匙:“盖耶夫刚跳完开场舞,这是我趁他更衣时摸出来的。你们要的东西应该藏在主楼顶层,可能是书房,也可能是其他暗室。” 尽管模糊的指向会大大增加阿贾克斯任务的难度,但考虑到芙萝拉的身份,她能在短时间内获取这些信息已实属不易。 “还有一件事。” 不待少年出言道谢,芙萝拉很快又开口道:“盖耶夫特地为今夜的拍卖会准备了一件压轴藏品,听打扫收藏室的女仆说,那只是一张普通羊皮卷,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古董字画。” 阿贾克斯已在心底对那封羊皮卷的内容隐隐有了几分猜测,他侧眸看向莉莉丝的方向,却见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芙萝拉身上的某处看。 莉莉丝一步上前,摁住芙萝拉试图拉起衣领的手。 阿贾克斯定睛一看,竟见金发姑娘白皙的脖颈上布满了暗红的血痕。 莉莉丝捞起芙萝拉的衣袖,随即在小臂上也发现了不少施暴的痕迹。 “是盖耶夫弄的?”莉莉丝的声音很冷。 芙萝拉对身上的伤避而不谈,只不动声色地拂开她,重新将衣裙整理平整。 “按照约定,我已经完成了我份内的事,莉莉丝姐姐,该是你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不待莉莉丝表态,一旁已响起阿贾克斯的声音:“你赶紧带她离开这儿吧,剩下的交给我。” 说这话时,他解开衬衫顶上的几颗纽扣,松了松衣领,而后将袖口向上翻折,露出线条紧实的小臂。 用不了多久,公爵府的人便能重新接起能源,光明将随灯火降临于此。 没有太多时间去让莉莉丝权衡利弊。 于是她拉起芙萝拉的手,最后向少年叮嘱一句:“公爵府往东一里地有第九连队的人,是公鸡替你安排的。” 阿贾克斯将手抚向长裤后侧口袋,那里别着一枚用于传递信号的照明弹。 他点点头,勾唇一笑:“我知道。” - “莉莉丝姐姐似乎对那个男生很上心呐。” “为什么这么说?” “从离开庄园起,你已经回头看过不下三次了。”芙萝拉的声音跟她的手一样冰凉,她幽幽说道,“要是实在放不下他,尽管把我扔在这儿吧,你回去找他就是了。” 莉莉丝觉得有些好笑:“怎么酸溜溜的?” “因为我喜欢你啊。” 金发姑娘湛蓝的眼里闪烁着媚人的眼波,但她的神态却是天真烂漫的。 饶是莉莉丝也招架不住她这般迷人的攻势,只得苦笑一声:“可别拿我打趣了。” “为什么不信呢?我甚至愿意为你去挨那人渣的篾条。” 莉莉丝看着姑娘身上的伤,不禁陷入无言的沉默。 过了良久,她先说:“抱歉,我确实没想到盖耶夫会做到这一步。” 而后又恢复到以往不近人情的样子:“但你遭受这些并不是出于所谓的喜欢,而是你对我有所企图。” 没成想,芙萝拉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姐姐,你明明比我多活了那么些年,怎么还是这样一副小孩子心性。” 她像是笑岔了气,话音断断续续的:“喜欢与有所图并不冲突呀,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无私的爱。先谈价值再谈感情,这不是很正常么?” “这话我不爱听。” 莉莉丝淡淡地说着,用指尖轻拈起芙萝拉的下巴:“你要知道,我完全有别的办法查探到秘密文件的下落,但我却给了你一个求生的机会。” 姑娘直直跌进莉莉丝空漠如冰原的眸子里,不躲也不避。半晌,她又是一笑。 “因为你善良呀,莉莉丝姐姐。” “……” “然而善良是强者的特权,像我这种成天在泥泞里摸爬滚打的人,只配谈算计,不配谈善意。” - 类似的论调,莉莉丝前不久才刚刚听过。 曾苦口婆心劝她少些恻隐之心的公鸡普契涅拉此刻就坐在驻扎于府外的临时营地里,抱着一只笼状暖炉,和着收音机播放的交响乐哼起不成调的旋律。 见莉莉丝掀帘走进,普契涅拉端起另一只暖炉朝她递过去,却被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公鸡大人真是擅长让别人替你卖命,自己倒是悠闲得很。” 莉莉丝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尖锐,普契涅拉倒也不气。 “莉莉丝,我们在执行官的位置上坐久了,要懂得多给新人让机会。” 普契涅拉早在一个月前寄给莉莉丝的手信上便已写下过这般冠冕堂皇的论调,好在莉莉丝也算把他的话听了进去。 “我只是很好奇。”抱臂倚在窗边的莉莉丝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方才继续问道,“执行官末席的位置明明已经空了这么些年,你们怎么现在突然着急抓人上位了?” 普契涅拉作闭目养神状,大有一副避而不谈的架势。 莉莉丝却注意到,在他手边的茶案上,搁着一副精雕细琢的象棋棋盘。 违和的是,棋盘上没有棋子。 营帐外风雪凛冽,源源不断的冰元素力于天地间蔓延。莉莉丝从中借取了些许,凭印象雕琢出一枚冰雪王棋,放置在e8的位置。 在莉莉丝造出更多棋子前,普契涅拉伸手拦住了她。 “棋子已经准备好了,只待你动身去取。” 莉莉丝漫不经心地问:“去哪里取?” “蒙德。” “……” 莉莉丝:“我前脚刚从蒙德回来,现在又要让我去?而且只是为了替你取个破棋子?” “那可不是普通的棋子。” 普契涅拉放下暖炉,优哉游哉地捻捻胡子。他盯着莉莉丝紧蹙的眉头,微微一笑:“我让你取的,是巴巴托斯的神之心。” 莉莉丝沉默了两秒:“这是女皇的意思?” “若非女皇陛下亲自下旨,我一介市长怎能有号令你染指神明的资格。” “哦,那‘取’是什么意思?” 见普契涅拉的神情讳莫如深,莉莉丝眉角一抽:“……该不会是让我去抢吧?” 普契涅拉没有说话,唇边却缓缓扬起一个鼓励似的微笑。 “……” 莉莉丝:“6。” 为您提供大神 纱友里 的《[原神]执行官出逃计划》最快更新 013 免费阅读.[.aishu55.cc] 014 加里宁格勒港B号候船室。 在一队外出调研的至冬学者中,莉莉丝形单影只地坐在角落,脚边是一口手提箱,手里是一份至冬晨报。 破获锡比拉石走私案的新闻占据了整整三页版面,而在最醒目的位置,赫然印着贵族们在拍卖会现场被冬宫侍卫押送的照片。 据公鸡事后所言,那张作为压轴藏品的羊皮卷不是别的,而是一封盖耶夫用以拉结同盟的盟誓书。 凡是在盟誓书上签字画押者,不仅有资格在盖耶夫经营的地下产业里分一杯羹,还将以重振昔日贵族荣光的名义对抗占据着至冬国半壁江山的愚人众。 想想倒也好笑,分明是见不得光的秘密谋划,却非得为了利益与形式留个盟誓书。 这则新闻的结语是这样写的: “新的时势赋予人新的任务,既然旧贵族止步于陈旧迂腐的作派,那就注定不为时代所容。” 如今的至冬就像一只渡过了换羽期的雄鹰,旧势力土崩瓦解后,就算社会各界对愚人众再有非议,也再无法撼动这一代表了女皇意志的组织终将在至冬乃至提瓦特一手遮天的定局。 “……至冬晨报干脆改名叫愚人众团报得了。” 莉莉丝好笑地嘀咕一句,反手将报纸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 发船点将近,挤在候船室的学者已然散去了大半。 莉莉丝走上码头时,开往蒙德的轮船已抛锚靠岸。她等在队伍最末,顺着人潮向登船梯缓慢挪动。 就在这时,她的肩膀猝不及防地被人拍了一下。一回头,便见阿贾克斯笑盈盈地站在她身后。 他身上处处是风尘仆仆的痕迹:唇畔呼着急促的白气,面颊浮起红晕,额发凌乱地垂在山根,不时随海风来回飘拂,与浓密的眼睫彼此纠缠。 他这几日为了配合后续工作,不得不来回辗转于至冬宫与堡垒之间。眼下现出淡淡的羽色,想必是没能好好休息。 莉莉丝有些错愕:“……你怎么来了?” “听阿尔谢尼副官说你是今天十点的船,我就想着来送送你。” “送我?”莉莉丝半信半疑地将这一字眼重复一遍,尔后慢悠悠地开口,“先说好,此行去蒙德可不能带上你,求我也没用。” 没成想,少年很是干脆地把头一点:“我知道,公鸡大人昨天刚跟我说过,他有新的任务要交给我,所以我还不能离开至冬。” “什么任务?” “据说有支先遣队在厄尔普鲁士山脉附近发现了一处龙嗣巢穴,需要我过去清扫一下。” 阿贾克斯的语调明朗轻快,像是完全没将此行的凶险程度放在心上。 曾与龙种打过交道的莉莉丝脸色却不太好看,眉心不自觉地蹙起了些许。 见状,阿贾克斯洒脱地笑了笑:“我可是很能打的,别担心。” 莉莉丝:“我没担心你,我在担心我自己。” 阿贾克斯:“?” 莉莉丝:“作为我的属下,若是你三两下就被龙嗣解决了,丢的可是我的脸。” 莉莉丝的语气冷淡,目光却没来由地投向了遥远的天际。厚厚的云层压在海天相交处,间或游移着天光的投影。 阿贾克斯忽然倾身凑近,用身体遮挡住莉莉丝远眺的视线,沉甸甸的蓝眸带着点笑意,端详似的凝视着她的脸。 莉莉丝呼吸一滞:“……你干嘛?” 凛风渐息,少年温热的气息便乘势缭绕过来,顽皮地逗弄着莉莉丝的发梢。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垂下那双钴蓝的眼,颊侧笑起梨涡: “我只是在想,骑士大人还真擅长口是心非。” 莉莉丝下意识想说她没有,又觉得未免有些被少年绕进圈套的嫌疑,于是她定了定神,反守为攻,抬手撩起他的鬓发。 一条红宝石耳坠在他的左耳耳垂下摇晃,正好与莉莉丝戴在右耳的那只配成一对。 “如果我没记错,这似乎是那天在地牢里,你从我左耳上切下来的那只耳坠。” 莉莉丝饶有兴趣的发问惹得阿贾克斯怔愣了一下,他当即退开一步,咳嗽一声:“后来我拿去修了,本来想还给你的,但你没要。” 莉莉丝:“有吗?什么时候还过?” “你……” 察觉到女人在故意装傻充愣,阿贾克斯便放弃了同她争辩的想法,负气似的想把耳坠取下。抬起的手却又被她轻轻按住,耳畔是她似笑非笑的话音: “行了,我逗你的。” “……” “不过是个在纳塔城随便买的手工品,本来就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只是戴得久了而已。”莉莉丝放下手,随口补充一句,“留着吧,你戴着挺好看的。” 说话的莉莉丝漫不经心,听话的阿贾克斯却又是一怔。 正如同僚谢尔盖所说的那样,男人被看中皮相可算不上光彩。阿贾克斯不喜欢有人夸自己好看,但不知为何,此刻的他竟没有反驳的打算,只垂下眼,低低地“嗯”了一声。 这会儿,原本挤满旅客的登船梯早已空空如也,阿贾克斯也后知后觉地发现,莉莉丝的身边仅有一只行李箱作伴。 “……怎么每次见你都是这么孤零零的。” 似是催促那般,泊船扬起汽笛,盖过阿贾克斯声量轻微的私语。 莉莉丝转过一张茫然的脸,显然是没听清。而阿贾克斯这回只摇摇头,用食指抵住太阳穴,比了个甚是潇洒的手势。 “一路顺风,莉莉丝长官。”他说。 - 三日后,莉莉丝所乘的轮船于荆夫港靠岸。 作为蒙德最重要的贸易港口,每天流动于荆夫港的货物与人口不计其数。码头外簇拥着层层叠叠的特色酒馆,无论对好酒的蒙德人还是暂泊的旅者商人来说都是消遣时光的绝好去处。 见时间尚早,莉莉丝便从一众酒馆中随意挑了家最合眼缘的走进去。她上到二楼的露台位坐下,点了一杯蒲公英特调酒,侧目眺向远方的一色海天。 蒙德无愧于自由之邦的名号,行人的步子总是缓慢,就连空气都弥漫着闲逸懒散的因子。 “是您点的蒲公英酒吗?” 莉莉丝以为是送酒来的侍应,便没回头,只用指尖敲敲桌面,懒懒地回一句:“嗯,放这儿就行。” “那么,请问这位异乡来的旅者,是否愿意让我用一首诗歌换您这杯酒呢?” 这一别出心裁的提议总算引得莉莉丝从遥远的天际收回目光。 她转过眼,看向那位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身畔的纤细少年。 “温迪,果然是你。” 少年坐在露台栏杆上,翠色的斗篷迎风飘扬。他摁住头上的贝雷帽,手指却温柔地避开了那朵别在帽檐旁的塞西莉亚花。 莉莉丝曾与温迪有过几面之缘,每每相遇时,他都如现在这般坐在蒙德四季如春的和风里,一身生机勃勃的翠色,像一枝悠然舒展的嫩芽。 莉莉丝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我总是前脚刚踏进蒙德,后脚就能被你逮到,难道这就是诗里常写的‘命中注定’?” 温迪伸出根食指,故弄玄虚般晃了晃。 他说:“只要你在风里,风儿就会为我捎来你的声息。” 说着,模样秀美的少年俏皮地轻眨了下单眼,迅速补充一句:“这样,我就能第一时间带上我的木琴找到您这位出手阔绰的客人,不仅能讨来美酒佳肴,还能换来一个沉默却忠实的听众。” “这么听起来,我还挺像个冤大头的。” 话虽如此,莉莉丝还是成全了温迪的“计谋”,将手边的酒杯递了出去。 温迪也不与她客气,一手扶风,一手执酒,目光则直直地投向那座矗立在海岸线旁的高大灯塔。 虽然它建立在蒙德境内,却是由一位饱受迷雾与寒流之苦的至冬商人出资建设的。当年由教令院妙论派负责设计,愚人众参与监工,莉莉丝则是工头。 也正是这次机会,促成了莉莉丝与温迪初遇的机缘。时光的齿轮已转动百年,二人的模样却分毫未变。 “以你的身份,选在这个时间点跑来蒙德可不是一件明智之举。” 温迪仿佛只是随口一说,莉莉丝便也随口一回:“为什么?” “我也是在酒馆唱诗时听说的,你们愚人众最近在蒙德境内死了几个技术员,因为这个,某位执行官跟西风骑士团闹得有些不愉快。” “哦。”莉莉丝漫不经心地应了声,“不好意思,我跟其他执行官同事不太熟,” 温迪轻晃酒杯,脸上现出饶有兴趣的神色:“那难不成,你这回是为了体验羽球节而来的?” “倒也不是。” 在莉莉丝的认知里,温迪虽看似不重小节,实则是个情商极高的人。既然他不追问,莉莉丝便顺势掌控了主动权。 她说:“我是来找你的。” “哦?” 直觉莉莉丝此番必有后话,温迪依旧不追问,只眼含笑意注视着她,像是在鼓励她接着说下去。 只下一秒,莉莉丝就向他伸出手。摊开的掌心似有寒雾涌动,被海风吹拂进她透彻的眼底。 莉莉丝:“可以把你的神之心借我用用吗?” 以温迪一贯的脾性,他或许该把系在腰间的神之眼递过去,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般说一句“神之心没有,神之眼倒是能借你”。 但莉莉丝的语气不像试探,她太笃定了,甚至还能精准预判到温迪的预判: “不用拿那颗玻璃球糊弄我,我知道你腰上的神之眼是假的。” 闻言,温迪略一挑眉。他将双手撑在栏杆上,不紧不慢地晃了晃双腿。 “所以,打从初次见面起,你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嗯。” “是至冬的女皇大人告诉你的?” 闻言,莉莉丝摊开在他面前的右手微微蜷起,作敲门的手势屈起指节,在他左胸上轻轻叩了三叩。 透过衬衣皱褶与血肉骨骼,莉莉丝看见了一颗闪烁着莹莹绿光的棋子。它漂浮在无序与混沌中,宛若常明的星。 就连莉莉丝本人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用肉眼看见被巴巴托斯藏匿在体内的神之心。但她身上早已汇聚了太多离奇无解之事,她也没那功夫一一探究查明。 “你是不是风神对我而言其实并不重要,之所以同你聊天喝酒,仅仅因为我喜欢听你唱诗。” 莉莉丝微微一顿,头疼地叹出口气:“只可惜,女皇偏要让我来问你要神之心,这让我很难办。” 少年的眸中翠色更浓,脸上却不见讶异之色。 他轻摁住莉莉丝冰凉的手:“可惜我不能把它交给你,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就不怕我硬抢么?” 伴随莉莉丝这句话说出,周遭由潮声与酒香构筑起来的温馨氛围顷刻全无。 以她指节摁下的地方为中心,少年的胸前渐渐结起一片凛冽霜花。在她平静的眸光下,仿佛藏着比永夜更要深寒的阴影。 位居三席之上的愚人众执行官具有比肩神明的力量——唯有真正的神明才知道,这并不是危言耸听。冰之女皇对于莉莉丝近乎无条件的纵容,更从侧面应证了她的危险性。 然而温迪在静默了半晌之后,却忽然愉悦地微笑起来,他甚至逗弄似的捏了捏莉莉丝的食指骨节:“你若是真想抢,我的神之心早就该出现在你手里了。” 说着,他叹息一声:“毕竟现在的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吟游诗人,哪能有反抗执行官骑士的力量呢?” “……” 莉莉丝:“饶是我身处千里之外的至冬,都听说过巴巴托斯吹散冰雪润化蒙德的故事,您倒也不必演技太过。” 空气重归流动。 看着自己胸前散形于白雾的霜花,温迪勾起唇,故作天真地发问:“怎么收手了?神之心不要了?” 莉莉丝懒懒地支起下颌,眸底有忽明忽暗的光斑交错跳动。 “我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舍不得对美少年出手。” 她微微一顿,迅速又补充一句:“不过你得当心了,别的愚人众执行官可没我这么好色。” 温迪认真注视她许久,忽然噗嗤一笑。 “看来莉莉丝小姐和你那些工作狂同事并不是很合拍。” “确实。” 见少年翠色的眼中逐渐浮现出更多笑意,莉莉丝挑起眉:“怎么,难道你想忽悠我跳槽?我可没兴趣去你们西风骑士团当骑士。” “我也没有介绍你入团的资格,毕竟刚刚都说了,我只是个居无定所的吟游诗人。”少年可怜巴巴地说着,话锋一转,“不如我来教你唱诗吧,一人一琴浪迹天涯的生活可是逍遥快活得很呐。” “还是不了。” “为什么?” 莉莉丝悠悠地打了个哈欠,方才用凉飕飕的声音说道: “我可不想像你一样,穷得叮当响,连酒都喝不起。” 温迪:“?” 为您提供大神 纱友里 的《[原神]执行官出逃计划》最快更新 014 免费阅读.[.aishu55.cc] 015 “说起来,此行若是空着手回去,你打算怎么跟你家女皇陛下交代?” “不知道,好麻烦。” “不如干脆别回去了,至冬可没有蒙德这样好的美酒。” “……那还是把你绑回至冬更实际。” 酒过三巡,二人的谈天变得愈发不着边际。 然而,若是喝不醉,酒精就无法成为浪漫的催化剂。莉莉丝与温迪对面而坐,脸上一片红晕也无,眼神更是清澈。 温迪索性不再同她玩这些弯弯绕的把戏,将话题重心直截了当地搁在了明面上: “既然你是愚人众执行官,想必冰神巴纳巴斯早将她的计划告知过你了吧。” “嗯。” “还记得我曾为你唱过的那首《冰雪颂》吗?‘第一缕晨光劈向厄尔布鲁士之巅,是她温柔的手在冰原中播洒生命,雪钟花在吟唱,寒岭鸟在欢歌’——这是坎瑞亚劫难前,我为巴纳巴斯写下的诗歌。” 根据过去的文献记载,女皇曾是慈悲怜悯的神。她曾亲赴苦寒之地开化文明,亦削去过终年不化的雪山为子民引来晨曦。 那些从天而降的神罚之钉却让冰神意识到,她所深爱的子民与国土不过只是高阶神明以天理豢养的玩具。 探索求知是人类的天性,而当人类文明的发展速度超越了为天理所容的范畴时,神罚便会如期而至。 类似的例子在提瓦特的历史上不断上演,坎瑞亚之后,至冬或许就是天理的下一个目标。 温迪说:“不知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摔碎神之眼之时,神明便会降临’。” “那若是摔碎神之心呢?” 温迪笑了笑:“或许能开启登往天空的长阶也说不定。” 一群铅灰色的海鸥从高空掠过,在他们头顶晃过一闪即逝的阴影。明暗交替间,莉莉丝注视着他微笑如一的脸,也跟着笑了一下: “作为尘世七执政之一,看来你是认同女皇陛下的计划的。” 温迪抿了口酒,不置可否。 “就算我不抢,你也总有一天会把神之心主动送过来。”莉莉丝啧啧两声,没精打采地扯了扯嘴角,“真是难为我特地跑这一趟了。” “比起这个,我更好奇的是你的态度。” “我?” “站在冰神的角度看,你今天的行为等同于抗命。”温迪学着莉莉丝的样子托起下巴,眼眸微微虚起,凝视中潜藏着试探的意味。 他略微一顿,接着说道:“而且,听闻巴纳巴斯早将自己的力量平等赐给了每一位效忠于她的执行官,然而在你身上,我却看不见她的影子。” 莉莉丝沉默片刻,不动声色地将问题抛将回去: “如果我说,我没有想忤逆女皇大人的意思,你会信么?” 只不过在这短短数月之内,接连发生了太多冲击她认知之事。就像静默的活火山忽然开始躁动,酝酿了数百年的计划被一朝提上了日程。 十分应景地,这座临海的港口飘起乌云,起先只是零星落下三两雨点,很快便降下滂沱大雨。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一人一神匆忙闪入室内避雨,过分沉重的对话亦被迫戛然而止。 看着彼此被雨水濡湿得狼狈的额发,他们相视一笑,很是默契地转移开话题。 温迪说:“明天是蒙德一年一度的羽球节,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好好享受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多玩几日再走。” “正有此意。” “最后给你个忠告吧,不要轻易暴露愚人众执行官的身份,尤其在西风骑士团面前。” 说完这句,温迪下楼问酒保借了两把伞。等他重新回到楼上的时候,却见莉莉丝仍维持着托腮的姿势,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她故意问:“暴露了又能怎样?我可认识蒙德的风神大人,他们难道还敢抓我不成?” 温迪平静地说道:“如果你口中的风神指的是我,那么不好意思,我也蹲过骑士团的拘留室。” 莉莉丝:“?” 温迪:“第一次以吟游诗人的身份出入酒馆的时候,我被巡逻骑士以未成年酗酒罪依法逮捕了。” “……” 莉莉丝:“自己的神明都敢抓,蒙德人还真是了不起。” - 莉莉丝并未将温迪的好言相劝放在心上,转头就去了蒙德城内的歌德大酒店办理入住。 愚人众包下了这家酒店整整十年的使用权以作临时据点,莉莉丝行执行官之便,泊宿此处不必自掏腰包。 这回来时,莉莉丝特地问接待员要来登记名册看了看,结果发现,如今驻留于蒙德境内的愚人众人员竟寥寥无几。 “骑士大人,难道您还不知道黑火案吗?” 接待员小姐见莉莉丝面露疑色,赶忙抓紧机会表现了起来:“三天前,所有驻蒙德的愚人众技术研究员都被一纸调令撤回了至冬。但就在出发当天,他们乘坐的马车却突然燃起了诡异的黑火,有两名核心技术员没能幸免于难。” “是人为纵火还是单纯的意外事故?” “当然是人为了!”接待员的态度莫名变得激动起来,“刚好不久前,博士大人与西风骑士团在一场外交会议上闹得有些不愉快。依我看,八成是那群狡猾的蒙德人在蓄意报复。” “……博士?死的是博士手下的人?” “是啊,幸亏博士大人临时改签了船票,事发时他人并不在马车上。谢天谢地,我们尊贵的执行官大人毫发无伤,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你那尊贵的多托雷大人可不是会被一把无名火轻易烧死的角色。 莉莉丝默默腹诽了一句,低头继续翻动名册。见多托雷的在留记录并未被注销,她心底咯噔一下。 “多托雷现在人还在蒙德?” “是的,博士大人还有一些后续工作没处理完。” “所以他究竟是来蒙德做什么的?” “具体的不清楚,只听说与征兵一事有关。” “……” 接待员能将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多半对“征兵”的内情一无所知。 愚人众曾有意制造国家冲突,以外交压力向提瓦特诸国发动过数次强制征兵。 对于被征兵者而言,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单程旅途。他们并非死于深渊魔兽的利爪下,而是以实验素体的身份死在了多托雷的研究室里。 偏巧这时,酒店大厅进来了几个西风骑士团的人。 为首的是一名走路带风的黑皮青年,戴一只单边眼罩,身材挺拔悍利。 他将一纸文件展开于接待员眼前:“我是西风骑士团庶务长凯亚,带琴副团长口谕而来,邀请执行官博士前往骑士团总部共饮下午茶。” “博士大人他……” 年轻的接待员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莉莉丝,努力向她传达着——“我也不知道博士大人去了哪里我连他是不是回至冬了都不清楚”——这一信息。 这一求助被不想摊上事儿的莉莉丝回避得很彻底,却被那位敏锐的凯亚先生拦截了去。 他笑了笑:“倘若博士不在,找你们这儿最能说得上话的那位也可以。” 接待员如获大赦般松了口气,双手呈托举之势,毕恭毕敬地指往莉莉丝的方向。 “这位是我们愚人众的「骑士」大人,有什么事可以与她详谈。” “……?” 莉莉丝用手指了指自己,难以置信地问:“你让我去谈?” “眼下,博士大人不在,当然让您以代理人的身份出面解决外交纠纷才最合适。” 虽说执行官之间确实有互为代理人这种说法。 但归根到底,这不是多托雷惹下的烂摊子吗? 关她屁事? 更何况斟酌外交辞令本就不是莉莉丝擅长之事,其他执行官都会特地为她避开需要出入正式场合的任务。动手的事她在行,动口的事她是真不行。 另一边,凯亚已向她伸出了手。他的唇角虽挂着友善的微笑,印有星纹瞳花的深邃眼底却是沉肃一片。 他说:“久仰大名,早就听法尔伽团长提起过您。听说你们曾在塞琉古城有过一面之缘,您战斗的身姿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莉莉丝略微茫然了一瞬。 她对法尔伽这个名字隐约有些印象,却无法将它与脑海中的某张面孔对上号。 她甚至记不得自己曾去过塞琉古城这个地方,但凯亚的神色不似作伪,大抵真是过于长久的寿命“磨损”了她的记忆。 然而凯亚主动发起的握手礼已让莉莉丝骑虎难下,她无奈地叹出口气,只得伸手握上去。 “凯亚先生。”在握上男人宽大的掌心时,莉莉丝忽然轻唤了他一声。 “怎么?” “我真心建议您换一副手套。”她一脸认真地说,“您这手套的皮质着实硌人得很。” 凯亚动作一顿,唇畔的笑意随即更浓了些。 他抽回自己的手,缓慢摘下那只装饰有尖锐铆钉的漏指手套,尔后再一次握上莉莉丝的。 二人肌肤相触,这一回,莉莉丝在他的虎口探到了一层厚厚的茧。 这是长期执剑落下的痕迹。 莉莉丝的直觉告诉她,眼前的男人绝对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于是她转过脸,冲毕恭毕敬守在一旁的接待员小姐扬起一个和善的微笑:“你叫什么名字?” “回骑士大人的话,属下叫伊凡娜。” “好的,伊凡娜小姐。”莉莉丝说,“我看你挺擅长给上司找活干的,让你在这四季如春的蒙德当个接待员属实太屈才了。不如我安排你回至冬西伯利亚挖土豆吧,听说那边挺缺人手的。” 接待员:“……” 接待员:“啊?” 为您提供大神 纱友里 的《[原神]执行官出逃计划》最快更新 015 免费阅读.[.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