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郡主》 第1章 太子要娶侧妃了 大宣明帝三十二年夏。 太子向皇帝请旨,请求迎娶林相府表小姐为侧妃,皇帝震怒,怒斥太子:“当初你对宣平承诺要学你皇爷爷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宣平还未入东宫,你就要她表姐先入东宫为侧妃,出尔反尔,无情无义,你让朝臣怎么看你这个储君,滚出去。” 太子不甘,跪在皇帝寝宫前求旨,皇帝看到太子如此失了分寸,没了体统,更加震怒,吩咐任何人不准管太子。 太子跪了一天一夜后,宣平郡主入宫向皇帝求情,皇帝无奈,允了林相府表小姐入东宫为侍妾。 太子不满,向皇帝求情:“父皇,依儿温柔娴静,善良宽和,做侍妾太委屈了她,且她性子柔弱,身份太低只怕被人欺负。” 皇帝怒道:“凭她的身份,入东宫做侍妾都是抬举了她,滚回你的寝宫。” 太子没有回寝宫而是被皇后招了去:“你这次太没有分寸了,有失体统。不要以为你现在是太子未来就一定是皇帝,我朝立太子从不看出身,而是看皇子成年后的才干,能者居之。当年你父皇遇刺生命垂危,而诸皇子俱年幼看不出能力才干,情势危急才立了你这个嫡长子为太子。” “你外公官位不显,且已年老致仕,几个舅舅也指望不上。这些年若不是有宣平为你出谋划策,朝中平西王旧部和林家对你多加扶持,你怎能坐稳太子之位。如今你为了一个林府庶女所出的表小姐驳了宣平的面子,可想过后果?” “母后多虑了,平西王已去世几十年了,还能有多大影响。至于林家,林家家规森严,世代谨遵家训:忠君爱国,不涉党争,扶持正统。只要儿臣是太子是正统,林家就会站在我这边。”太子不以为然。 “且依儿的亲外祖母虽为妾氏,当年却最为林老爷子宠爱,老爷子也最疼依儿,远胜过冠了蓝姓的亲孙女宣平。如今家主之位虽已传给了相爷,但老爷子在家族中地位依然最高。” 皇后道:“你心里有数就行,但注意不要让王依依越过宣平去,她的眼界和作派也就只能做个宠妾,宣平才是能够胜任后位,母仪天下之人。且若不是宣平去向你父皇求情,这一次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你去好好哄哄宣平,不要因此事影响你二人未来的婚事。” “母后,儿臣明白。”太子点头称是,心中却不愿去向宣平低头,而且他自认已将宣平拿捏住了,宣平舍不得太子这个人、舍不得太子妃之位就一定会妥协。如今她都去找父皇为自己求情了,也接受了王依依入东宫,用不了几天就得像从前一样围着自己转。 前几年宣平风头太盛,压过了太子。太子希望她能如寻常贵女般安于内院,做他背后的女人,而不是光芒万丈的站在他身侧,所以这几年太子不愿让宣平参与外面的事,只在内院修身养性,以期未来能相夫教子,管理后院。 对太子而言,宣平郡主过于强势,所以当与宣平截然不同的王依依出现后,太子立刻就被吸引,将与宣平的过往情谊都抛至脑后。 太子退下后,皇后靠在凤位上叹气,惠嬷嬷给皇后端来一盏茶说:“娘娘。” 皇后道:“嬷嬷,你说我放任王依依接近太子是不是错了?太子如今是被王依依迷住了。” “宣平心智谋略远胜太子,又因自幼受宠而自信高傲,不甘困于后院,处处抢太子的风头。我本想着借王依依挫挫宣平的傲气,让她知道女人该把心思放在讨好服侍男人身上,别不安于室,总想着参与外面男人的事。” “可太子这次的表现却让本宫害怕,太子这么多年表现的冷静睿智,沉稳可靠,可这次却为了一个女子失了体统,不顾后果惹怒了皇帝,只怕也影响了在朝臣眼中的储君形象啊。” 惠嬷嬷:“太子殿下如今地位稳固,其余皇子皆不堪大用,多少重臣都想着能让女儿入东宫服侍殿下。因着之前传言说殿下要与郡主一生一世一双人,陛下又宠爱郡主,朝中大臣只能放弃了送女入东宫这条路。” “这次开了口子,以后可就堵不上了。娘娘若向各夫人暗示一下,看到了希望,为了女儿的前程、为了家族的未来,那些有想法的重臣只会更坚定的支持太子殿下。日后东宫的人多了,太子的心思也就不会只放在王依依身上了,郡主也没有心思管外面的事了。” 皇后:“但愿如此吧,可我心里总是不安。宣平可是宣和长公主和林相的女儿,两个老狐狸生的小狐狸,可不是能够随意拿捏的。” 此时,在长公主府的后园里,一个蓝色华服的女子正在湖中凉亭内抚琴,神情淡然。但她的琴声却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是宣平郡主,是宣朝最尊贵的郡主,从小受万千宠爱长大。她以为自己会一生顺遂,无波无澜,从郡主到太子妃再到成为皇后,与她的太子哥哥一路并肩前行。可太子在半路上接上了另一个人,宣平犹豫了,这条路还要继续走下去吗? 宣平不由得想起了这几天发生的事。那天她在林府花园里看到了太子与王依依相拥站在一起,男的高大温和,女的小鸟依人,真是一对璧人。这幕却刺痛了宣平的心。 宣平上前分开两人给了王依依一耳光,看着心上人含泪用衣袖挡住了被打红的脸,太子又急又怒,“宣平,你干什么,你怎么打依儿?” 看着太子紧张的查看王依依的伤势,面对太子的质问宣平伤心地说:“我反倒要问问太子殿下在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不觉得羞耻吗?” “我们二人男未娶女未嫁,并未做出格之事,况且我是要娶依儿的。”太子道。 “殿下要娶她,那我呢,太子说过要娶我的?”宣平质问道。 “你自然是未来的太子妃,依儿越不过你去。”太子理所当然。 “当初殿下说要效仿先帝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却食言了。况且无数高门贵女找谁不行,偏偏找了我不喜欢的表姐来恶心我?”宣平大声道。 “依儿温柔娴静,善良宽和,善解人意,除了出身不如你,样样比你强百倍。” 宣平沉默了,没想到太子是这么想的,一怒之下甩袖离去。太子将王依依送回她居住的院子后也怒气冲冲的离了林府。 宣平一直等着太子来找她,第二天却得知太子为了请旨封王依依为太子侧妃而在皇帝寝宫前跪了一夜。 宣平来到王依依的住处,王依依一身月白色的家常衣服斜倚在榻上,头发只用了一个簪子松松的挽了个发髻,脸上不曾上药,还留着些许红痕,看上楚楚可怜。 服侍的丫头看到郡主后忙拦在王依依身前,生怕蛮横的郡主再对她家柔弱的小姐动手。宣平生来尊贵,素来高高在上惯了,除了跟在身边的人,向来对其他下人不怎么理会。而王依依到处施些小恩小惠,所以府中的下人都说表小姐好。 “大胆,你是什么身份,敢拦在郡主身前?”郡主身边的大丫鬟书意斥责道。 “罢了,你们都下去吧。”心烦意乱的郡主此时懒得和一个小丫鬟计较。跟着郡主的人忙扯着王依依的两个丫鬟退出了房门。 “宣平妹妹,姐姐知道对不起你,害你与太子生了嫌隙。” “表姐也不要把我当傻子,太子来府里不曾告知于我,是表姐的人来通知我,表姐是故意让我看到这一幕的吧。满朝谁不知我是要嫁给太子的,你还要跟我抢。”郡主怒气冲冲的说道。 “妹妹,我和太子两情相悦,你又为何非要拆散我们呢?况且你与太子并未正式定下婚约。”王依依满脸痛苦的说道。 “好,既然你们两情相悦,那我就成全你们,让你嫁入太子东宫,做太子的侍妾。我的身份做的了太子妃,而表姐的身份入了东宫,只配做个侍妾,希望表姐能和你的心上人厮守一生。”宣平心想:既然祖父为你千挑万选的进士正妻之位你不要,那就永远做妾吧。 宣平进宫去见皇帝,皇帝见到自小宠大的外甥女却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对不起宣平。 当年长公主生下郡主,宫里太后皇帝也十分高兴,赐下许多东西。十天后边关捷报传来,大破敌军,收复了失地,宣朝已有十余年未在战场上取得如此大的胜利了。而大捷之日正是郡主出生之日。 皇帝大喜,认为这孩子是有福之人,是上天赐给宣朝的福星,不由更加喜欢。满月时皇帝下旨赐名为宣平,同时册封为郡主,名字既为封号。这个宣字,决定了郡主的超然地位。宣朝立朝以来,只有宣和公主和宣平郡主以国号做封号,足见皇家对母女二人的重视。 因为皇帝太后都喜欢这个可爱又有福气的小姑娘,所以常常接宣平入宫居住,小姑娘可爱漂亮,智商情商都很高,渐渐地皇帝疼爱这个聪慧的外甥女胜过自己那些资质平平的皇子。 “宣平啊,你放心,舅舅一定会为你做主,太子一定会是你的。” “皇帝舅舅,你就允了太子哥哥的请求吧,”宣平撒娇道,“他们既是两情相悦舅舅何不成全了他们,我不希望太子哥哥怪我。” “他敢,他先前说要为你效仿先帝,后宫只你一人。如今他出尔反尔是他对不起你。让王氏女入东宫,看现如今太子对她的痴迷,你以后怎么办?”皇帝怒道。 宣平平静的说:“以后的事还未可知,可如今这事却是传遍了朝野,总要解决才是。” “那就让她做太子的侍妾,侧妃之位,她不配!”皇帝气哼哼的,又语重心长地说:“宣平啊,未来的事要好好考虑了,你已经十八了,与太子的事,无论你做什么决定,舅舅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思绪回归,宣平停下抚琴的手:与太子多年的感情都能说变就变,她该怎么办呢? 湖边缓步走来一行人,为首的正是郡主生母,宣朝的传奇人物--宣和长公主。 宣和长公主是先帝义女,当今皇帝的义姐。长公主本是异姓王平西王的独女,平西王是先帝的伴读,君臣感情甚好,在王爷与王妃战死沙场后,先帝便将长公主封为宣和公主,接入宫中交由当今太后抚养。 先帝与太后少年夫妻,伉俪情深,后宫只太后一人,膝下只有皇帝一个孩子,公主年长几岁,入宫后常帮太后照顾皇帝,二人感情如亲生姐弟。 先帝去世后,十五岁的皇帝登基,太后性子柔弱,太后娘家也靠不上,皇帝年龄小压不住藩王和群臣,朝堂振荡,是长公主依靠已故平西王的旧部和其高超的政治手腕帮助皇帝稳定朝纲,加强了皇权,又在三年后皇帝能独自理政时果断放权,不再插手朝政,过清闲富贵的日子去了,故皇帝对其更加敬重,世人也多加赞誉。 第2章 不是我女儿想嫁太子,而是我女儿想嫁的人才是太子 长公主来到亭中,宣平忙站起来向母亲行礼问好。公主坐下后挥退了下人,“宝儿,听你的琴声充满了茫然,犹豫不安,可是还在想太子与你那表姐之事。” “母亲”,宣平道:“女儿如今心中迷茫,不知该何去何从。其实在太子与王依依第一次见面时女儿就发现了太子待她不同,日后几次相见,太子也与她相谈甚欢,多方关照。只是女儿自己骗自己,是太子看她可怜才关照一下,如今却是骗不下去了”。 长公主冷笑一声说:“太子那样的人怎会可怜什么人,我早说过太子为人虚伪,表里不一,你却不相信。” “太子虽年长我八岁,女儿却是自小跟在他身后长大的,他一直待我极好。”宣平小声说。 “和你一起长大的只有太子吗?几位皇子和你哥哥都围在你身边,不过是太子自你小时就有开始打你的主意,处处刻意的讨你欢心,渐渐地你眼里就只能看到太子罢了。况且太子不是对你好,是对宣平郡主好,他看中的是你的身份,而不是你这个人。”长公主怒道。 “自小我就教你不要做为了男人而活的女人,你也算争气,自幼聪慧,又得了齐老先生的青眼,收你为徒亲自教导。亏得你老师还多次夸你腹有诗书胸有韬略,惊才绝艳,足智多谋,又会变通,比你哥哥强。如今却被太子蒙了双眼,迷了心智,困于后院,和其他人家教养的只为待嫁的女子有什么区别?” “太子不喜欢女儿参与外面的事,接触外面的人,太子说他不希望自己心爱的人被其他人关注。他喜欢看女儿静静的吟诗作画,焚香抚琴。”宣平小声说。 “他想让你怎样你就怎样吗?你自己的想法呢?从前太子地位不稳,你跟在他身边出谋划策、替他铺路时他可曾说过不喜你参与这些?如今他的太子之位坐稳了就想把你困在后院,是怕你抢了他的风头!” “这段时间待在府上好好想想,整天围着太子转,你可知那些多嘴的人在背后怎么说你?听你哥哥说,太子的那些狐朋狗友当着太子的面取笑你,说你天天只知道围着太子转,失了矜持。太子却默认了他们谈论你,既不制止斥责他们也不为你辩解一二,这种男人值得你为他费心吗?” “如今京中人人都认为你是只会围着太子转的花瓶,哪怕是太子身边从前与你共事的人,有几个还记得几年前运筹帷幄的宣平郡主,这就是太子想要的,可这是你想要的吗?”长公主恨铁不成钢。 “这许多年女儿一直以为自己未来会嫁给太子,所作所为都为太子着想,从未想过有其他可能。” “那就现在开始想,我一直觉得太子不是你的良人,所以这些年哪怕传言再多,世人都觉得你们是一对,我也不许你和太子定下婚约。”长公主说道:“只要皇上没有下旨定下婚约,这事就能变。” “就算你想当皇后,也不必非要选择太子,还有四个未娶妻的皇子呢,只要你想,这皇位就不一定是太子的!”长公主霸气的说。 “母亲,这话可不能乱说,让父亲和哥哥听见又要唠叨个没完了。”宣平急忙说道。 “林家就是迀腐,把好好的人都教的愚忠固执。林家家训是说要忠君爱国,不涉党争,扶持正统。可太子算什么正统,我朝自立朝以来选太子不看出身,只看贤能。当初你舅舅生命垂危,诸皇子皆年幼看不出什么,无奈之下才学前朝立了嫡长子为太子,否则这太子位轮不到他坐。” “你舅舅身体大安后,朝中曾多次提起太子人选要按祖宗规矩重新选定。而你祖父和你父亲却认为皇帝已下旨册封,那太子就是正统,除非犯了大错,否则不能废太子。因此多次与人在朝堂争论才让另择太子一事暂时搁置。” “几位皇子相继成年娶亲封王后,没少在背后做小动作以图动摇太子的地位。若没你在背后出谋划策太子的位置也坐不这么牢固。” “如今太子之位坐稳了,就忘了风雨飘摇的这些年。他不想履行承诺,那就让他知道,不是我女儿想嫁太子,而是我女儿想嫁的人才是太子。”长公主怒气冲冲的说。 “好了,母亲,女儿并不是非要当皇后,也并不是非要嫁人,女儿相信只要女儿想,无论怎样总能过得很好,女儿只是不甘心这些年的感情都付了流水。”宣平劝道。 “及时抽身比落入深渊再往外爬容易很多。如今王氏入东宫是肯定的了,她又是个不安分的,你虽足智多谋但比后院的手段你真不行。” “更何况此番开了口子,那些对太子后院早有想法的人不会放过机会,太子的后院清净不了了。与其等你日后心灰意冷,不如及早退出,让那些女人和王氏去斗吧。” “王氏与那些大家族从小教养出来的贵女比,身份和手段都不够瞧的,她和太子想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不可能的。” “女儿明白了,女儿会好好考虑的。”宣平点头。 “你父亲和哥哥来见你,被我赶出去了,王氏与太子在林府中私会,他们竟不知道,让你受那么大委屈。”长公主想起来就生气。 “母亲,这也不能怪父亲和兄长,他们朝中的事务繁忙,府中后院琐事从不过问。太子悄悄入府找王氏不让人通传,刻意隐瞒之下父亲不知情也是正常的。况且父亲如今虽是家主,但祖父还在,府中之人也不全是父亲的。” “古人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父子俩家里的事都管不好,让女儿妹妹受委屈,还想着治国平天下呢。”长公主不屑的道。 “我朝对女子束缚虽不如前朝严格,但也没男女两人私下相会一说。你与太子虽一起长大,在你十二岁之后也没在私下里与太子待过,或是众人聚会或是你哥哥在旁跟着。如今这两人却在号称家规最多的林府私会,真是可笑,也不怕传出去败坏了林家多年的好名声。你祖父也是年事已高,糊涂了。” “这后院指望你祖母也是不成的,年轻时她都管不住。若不是你祖父那时还懂得尊重嫡妻,后院早乱了。你哥哥这些年婚事一直不成,不能再由着他自己找了,该给他挑个厉害点的媳妇,管管林府的后院了,省得将来闹出事情影响了你父亲和哥哥的前程。” “后日是你祖父生辰,你一早过去,和你哥哥一起奉上寿礼拜完寿就回来吧,别多待,免得碰上烦心的人。”长公主又道:“寿礼备好了吗,可要我帮你置办?” “已经备好了,我让墨香将礼单拿来请母亲过目。” “不用了,你做事我放心,只是怕你因这几日的事烦心,把这事疏忽了。” “不会的母亲,此事只能影响女儿心情,影响不了别的。况且就算女儿一时不察,墨香她们也会提醒女儿的。” “嗯,你身边几个大丫头都是得用的。好了,说了这许久我也乏了,你也不要在亭中了,回房歇着吧。” “女儿先送母亲回房吧。” “不用,侍候的人都在岸边等着呢,你自去吧。”提起林府之事,长公主就一肚子的气,也没了教育女儿的心思。 宣和长公主深受先帝太后喜爱,先帝太后不忍过分约束,所以养成了公主豁达随意不拘小节的性子。 先帝允公主自己择婿,公主十七岁时在太后举办的赏花会上与林家嫡长子林启相识,一眼定终生。 次年林启高中状元,三月后正式完婚,夫妻二人琴瑟和鸣,公主为了夫君更是舍弃了公主府,随驸马住进了家规甚多的林府。 林家是大宣顶级世家,起于大宣立国之时,家训就是立身秉正,忠君爱国,不涉党争,扶持正统,只做纯臣。所以历代帝王无论重视林家与否,都信任林家。传承百年的世家家规甚多,林家人大多有些迂腐,固执,与公主的性子合不来。 公主成婚后一直未有身孕,初时林老夫人惧怕公主身份不敢多言,后来发现公主从不以身份压人,对她这个婆母也十分敬重,胆子就大了。多次催促林启纳妾,因林启万般不愿才做罢,但少不得有些闲话。 成婚五年后,公主有孕生下一子取名林言,宫里和林府上下大喜。公主却伤了身体,太医断言公主伤了根本,很难养好,若是养不好,只怕公主此生只有这一个孩子了。林老夫人急了,旧事重提,因纳妾一事多次与林启争执。 林府中规矩甚多,公主向来不喜束缚,故而在府中的日子不甚自在。丈夫又有些迂腐固执,初时二人之间多有包容忍让,但做了多年夫妻后,两人意见时常相左,偶有争吵,加之又有婆母时常作妖,公主不堪其扰。 公主不想有朝一日,她夫妻二人也变成其他豪门夫妻那般貌合神离的样子,甚至私下里都成了仇人,故在长子林言六岁时提出了和离,希望能与爱人各自安好。林启不愿,但公主坚持,如不和离那她就请旨休夫,林启最后只能同意。 两人和离后,长子林言留在林府,长公主搬回公主府居住,没想到一月后,长公主身体不适,太医竟诊断出了三月余的喜脉,这个孩子便是现在的宣平郡主。 郡主对公主而言这是意外之喜,本以为这辈子只有一个儿子了,没想到却得了个宝贝女儿,所以取了个乳名唤“宝儿”。 合离后林启日日下朝后到公主府报到,就算公主很少见他,也是风雨无阻。得知公主怀孕后高兴坏了,仗着侍卫也不敢强行拦阻,日日闯进府中见公主,几次过后公主也就随他去了。 林启天天陪着公主下棋,又说些新鲜事给公主解闷,在街上找些新鲜的玩意儿哄公主开心,相处下来,两人的关系竟像回到了新婚时。 郡主出生后,林启提出与公主复合,但公主不愿,只说现在这样挺好,不做夫妻,只当朋友,就没有那么多矛盾。 若是林启需要夫人来主持中馈,那另娶她人就好,她不会阻拦,也不会阻止郡主亲近林启,只是郡主要随她的姓氏,姓蓝。 林启告诉公主,这孩子不只是林家血脉,也是从前平西王府的血脉,姓蓝他没意见。只是他这一生只钟情公主,决不会再娶。 因着郡主的姓氏问题和林启的不肯再娶,林老爷子和老夫人与长公主矛盾加深,起了争执,长公主就更加不待见林府了。 第3章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第二日,在皇后的催促下,太子下朝后来了长公主府上见宣平。宣平称病不见,太子转身就去了林府看王依依。 不提宣平收到下人传来的消息后多么失望,太子却只觉宣平不识抬举,想着晾她几天,只等着宣平日后后悔,像从前一样主动来围着自己团团转。 太子如今早就忘了最初他才是那个围着宣平团团转,百般讨好的人,稳固的太子之位让他飘了,认定在不远的将来,一切都是他的。 太子来到林府不许下人通传,也不去拜见长辈,径直来到了王依依的房中,毕竟这是林老爷子早就默许的,别人也不敢多言。 王依依的母亲是丞相林启的庶妹,是林老爷子最宠爱的妾室所生,林家向来是由嫡母教养所有孩子。但这个妾氏怕女儿与自己生份了,就使出浑身懈数缠的林老爷子同意将女儿给她亲自教养,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庶女,林老夫人也乐得省心,对此没什么意见。 所以这位小姐是跟着生母长大的。只学了些妾氏的手段,没有当家主母管家理事的本事,做不了大户人家的主母。正经的大户人家更是看不上她,能看上她的都是为家族里不成器的纨绔子弟提亲,只盼着能攀上林府这层关系,这些人林老爷子又看不上。 林老爷子为了爱女的婚事愁白了头,最后选中了一个商户出身的进士,将最宠爱的庶女嫁给了他。看中的就是他身份低好控制,必会敬着林家女儿,又有些才学知道上进。 王依依的父亲后来依靠林家做到了知府,可惜在王依依十六岁时去世了。夫君去世后,林府小姐为了唯一的女儿日后能有个好前程,就带着女儿回到了林家。 毕竟王家其他人仍是商贾,王家还是商户。大宣对商人虽没像前朝一般有严格限制,商贾子弟在宣朝也能参加科考入仕为官,但仕农工商,商人虽富有但在贵族看来仍是下贱之人,王父这个知府在京中贵族看来也就是个芝麻官,又已经去世就更不算什么了。 彼时林老爷子已退位养老,林启成了家主。因老父亲疼爱庶妹,且林启本就不是刻薄之人,待家人素来宽厚,于是就让庶妹和外甥女住到了府里。 郡主时常回林府居住,初时也时常和其他林府姐妹一起去找这个表姐聊天,但王依依同她母亲一样,只学了些后院争宠的手段,与她们实在没有共同语言。 王依依的吃穿用度在林老爷子的宠溺下与郡主在林府的标准基本相同,甚至超过了其他林府正经小姐。但王依依整天一副柔弱委屈寄人篱下的样子,总好像林家亏待了她似的。所以久而久之郡主和其他小姐都嫌她过于矫情远离了她。 但相比于林府正经的小姐,林府的下人却都喜欢这个表小姐,因为小姐们都高高在上,而王依依惯会做表面功夫。哪怕心里再觉得这些下人卑贱,面上始终挂着和善的笑,更时常施些小恩小惠,笼络住了人心。 所以老爷子默许了太子与王依依私会后,这些下人都帮着遮掩,反正也不算背叛主家。所以林府的其他主子和主子身边的下人都不知此事,直到王依依觉得火候已到,故意让宣平撞见。 太子来到王依依屋内,只见佳人一身半新不旧的浅黄色纱衣,斜倚在窗前的榻上看书,眼神愣愣的定在书页上,含着哀愁,明显是走神了。脸上的伤痕尚未完全褪去,一抹浅浅的红色,不见狼狈,却有种别样的美。 太子不禁心生怜爱,更是想到了两人的初遇。林府的花园里,佳人手抚昨夜被雨打残的花苞,一脸感伤,敏感脆弱,颇有黛玉葬花之风,太子当时就被深深吸引了。 “依儿,你怎么样了?”太子关心的问道。 “殿下,您怎么来了?”其实王依依早就知道太子要来了,下人来通报后王依依就急忙摆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等着太子,如今却只做出惊喜的样子站起身来迎接。 “殿下,依儿害怕极了,只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王依依扑进太子怀里,脸上适时流下几颗泪珠,如梨花带雨。 这几滴泪像是滴进了太子的心里,太子忙安抚道,“依儿,你放心,父皇已经同意你进东宫,虽然如今只能做个侍妾,但不会有人敢欺负你的,等我登基后,就封你做贵妃。” “真的吗,殿下,依儿好高兴日后能和殿下在一起。”王依依表面上感动,心里却愤恨不已:为什么我不能做皇后? 太子与王依依柔情蜜意了会儿就起身回宫了。 王依依的丫鬟们见太子离去忙来贺喜:“恭喜小姐,小姐未来就是贵妃娘娘了。” 谁知王依依听了这话却一怒之下摔碎了茶盏。王依依惯会做表面功夫,下人们从未见她这副模样,一时愣住了。 “凭什么我只能做侍妾,为什么太子只许给我贵妃之位,为什么我不能做皇后,我比宣平差了什么?”王依依痛苦地说。 “奴婢认为,小姐温良贤淑,恭谨宽厚,当得太子妃之位。”王依依自王家带来的丫鬟侍琴忙道。 而林家家生丫鬟侍书听了主仆二人的话却惊呆了:以小姐的身份能被许以贵妃之位都是太子格外恩宠了。况且以小姐的见识也只能当个宠妾啊,竟肖想皇后之位。虽然我是小姐的人,可我也只能说只有郡主那般身份,那般气度的人才能胜任正位中宫啊。 不得不说世家就是世家,世家的底蕴不是一般人家能比的,连调教出的大丫鬟都比一般人家的小姐有见识。 王依依的母亲虽说是林家正经的小姐,却被那生母教养的见识浅薄;王家虽是商户,可王依依的父亲当了知府,她好歹也能算是个官家小姐了,却也是由她母亲一手教养,只以为抓住了男人的心就什么都有了,可笑一个小姐却不如丫鬟有见识。 寻常人家娶正妻都讲究个门当户对,何况是皇家。她半个商贾出身,能入皇家已是侥幸,却敢肖想太子妃甚至皇后之位,真是心比天高,但无奈命比纸薄啊。 林老爷子因为郡主姓蓝一直不太高兴,与郡主只有表面的祖孙之义,没有多少祖孙之情。所以在王依依住进林府后,他就非常喜欢这个乖巧的外孙女,也十份关心她未来的婚事。 林老爷爷想像庶女那时一样,选个寒门进士,让王依依像母亲一样正经坐个官夫人。王依依却不甘于像母亲一样嫁入小门小户,做个芝麻官太太,尤其是在知道了宣平未来要做太子妃之后,心中更是不平。 王依依悄悄见过来找宣平的太子,太子风流倜傥,潇洒俊逸,又性格温和,不由就动了心思。 她自认为自己容貌性情远胜宣平,就想着把太子的心从宣平那抢过来,由自己去做太子妃。于是她派人悄悄盯着太子过来的时间,策划了与太子的初遇,太子果然被她吸引了过来。 宣平郡主端庄大方,又师从当世大儒,见识远超一般的大家闺秀,有眼界有才华,平常与太子相处更像是好友,讨论学问,下棋赛马俱不落下风。更是为太子出谋划策稳定了太子之位,太子与郡主一起总感觉被压了一头。 而王依依是与郡主正相反。王依依像极了她的亲外祖母,一副小妾做派,表现的柔柔弱弱,善解人意的样子,长的又好,小情小意之下,哪个男子不动心,太子也不例外。 林老爷子得知太子与王依依的事后本是制止的,却被王依依祖孙三人花言巧语说动了心思,认为王依依嫁给太子更好,与宣平姐妹二人能相互依靠,于是林老爷子就默许了王依依与太子私会。 当然林老爷子还没糊涂到认为王依依能做太子妃,做个侧妃就够了,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未来的太子妃是宣平郡主。 一通发泄过后,王依依冷静了下来,又恢复了平常温良的样子。想起了明天就是外祖父的寿辰了,吩咐丫鬟们将她亲自为外祖父缝制的衣服拿来,再细细检查一下。 王依依每年为外祖父准备的寿礼都是她亲手缝制的衣服,今年更是费尽心思做了一整套,从头上到脚下,帽子、衣服、腰带、鞋袜都是她一针一线亲自缝制,连配套的饰物都是选了成色极好的玉石亲手编制的。毕竟外祖父是她最大的靠山。 王依依善于揣摩人的心理,她知道外祖父什么好东西都见过,能用钱买到的都不稀罕,他在乎的是心意,在林老爷子看来自然是耗费时间亲手制的更为诚意。 所以每年她亲手缝制的衣物都比宣平费尽心力找到的奇珍异宝更能讨得林老爷子的欢心,当然这也有林老爷子本就偏心王依依,不喜欢宣平的缘故。 王依依细细检查了一番礼物,确定没有任何瑕疵后仔细的收了起来。只等着明天靠这些东西讨好外祖父,压宣平一头,毕竟众所周知郡主不善针织女红,勉强给太子绣个帕子都得是极简单的图案,在这方面郡主这辈子都比不上王依依。 第4章 寿宴 次日,艳阳高照,晴空万里,林府门前车水马龙,宾客如云。皇亲国戚,朝中大臣都来为林家老爷子贺寿,连地方上的官吏也派人来为老爷子献上寿礼。 临近正午,由太子带队,在京城的六位年过十五的皇子们都来了,林老爷子带着小辈们亲自出门迎接。行礼寒暄过后,皇帝的赏赐也下来了。皇家给了林家极大的体面。 每年寿宴开始之前都有一个拜寿的环节,林府内的各个主子依次为老寿星拜寿,磕头念祝寿词献上寿礼。往年宣平郡主的拜寿都是最让人期待的,郡主每年的寿礼都是极为难得的稀罕之物,让人大开眼界;而最重要的是郡主才华横溢,年岁不大但文学造诣极高,每年都能写一篇华丽的祝寿赋,引得广大文人争相传颂,所以每年都有不少人盼着郡主拜寿这一节。 但这些人今年注定失望了,太子与王依依的事让宣平看清了她与祖父之间的关系,祖父不喜欢她,她无论怎么做都改变不了这一点,她这个亲孙女永远不如王依依这个外孙女。 在林老爷子看来,她送的珍稀之物不如王依依送的简单衣物,她费心写的长长的华丽祝寿赋不如王依依随口几句简单的常用祝寿词。每年都是如此,但从前宣平并不在意,这是她的亲祖父,值得她花心思为他祝寿。 今年宣平想明白了,林老爷子是她血脉上的家人,却称不上亲人,林老爷子从未为她打算过,所作所为也从未考虑过她的得失感受。既如此,以后她也就只当个普通孙女,按照常例旧例尽最基本的孝道就行了,不必再多费心思,面上过的去就行。 所以在事发后,宣平没有用早就找来备好的寿礼,而是派了管事大丫鬟墨香去林二爷的嫡长女林芙那里要礼单,林二爷是林相的嫡亲弟弟,算起来郡主与林芙差不多,不过郡主是长房的,照林芙的例加上一等就是。 墨香见到林芙后先客气地行礼问好,然后说了郡主的意思。林芙听后大惊,郡主每年的寿礼都超过所有人,任何人甚至林相都没想过和她比。毕竟林家虽是世家但并不是豪富之家,而郡主身份尊贵又身家丰厚,皇帝太后又时常赏赐,礼物贵重理所当然,没人把她当成普通小辈来看。 于是林芙想了想说:“母亲道我年幼做事不周全,每年的礼单都是我拟定后母亲帮我修改 ,今年的礼单还没拿回来,姑娘先跟春桃去喝茶吃点心略坐一坐,我派人去母亲那里拿礼单。” 墨香出去后,林芙拿着礼单去了母亲的院子。林二夫人说:“这事你不要多嘴,随郡主去吧。郡主说的对,都是嫡子的嫡长女,她作为长房的照着你的例加上一等就是了。” 想到什么,林二夫人又讽刺一笑:“就算照你的例不加都行,郡主是长公主和你大伯和离后生的,又姓了蓝,你祖父不满,不许你大伯将年幼的郡主接到林家小住也不许记入族谱,只当没有这个孙女;直到你大伯当了丞相,而当时才几岁的郡主又显现出了她的不凡之处,老爷子这才松口将郡主记入了族谱,又专门为郡主准备了院子,时常接回林府小住,不许再提族谱一事,你们这些小辈不知道,我们这些岁数大的可都知道。” “你也别想着加厚寿礼,没必要,郡主现在是想明白了,这么做有她的道理。郡主这些年对林府可谓尽心尽力,对长辈尊敬有礼,对你们这些兄弟姐妹帮扶良多,可老爷子对她呢?谁不知道郡主未来是太子妃,外人都不敢和她抢,她的嫡亲祖父却帮着一个庶女生的外孙女和她这个嫡嫡亲的孙女争。” “况且早年你祖父最宠爱这个妾侍,甚至破例允许她亲自抚养那个庶女,只因着家规森严才不得不给你祖母这个嫡妻几份尊重,可再多也没有了。你祖母、大伯、父亲没少受委屈,直到你大伯成长起来才脱离这种窘境。你祖父的这爱妾还暗中想办法挑拨你祖母与长公主的关系,后来你大伯和长公主和离与这事也有点儿关系。如今又发生了太子与王依依的事,这些都是你祖父过分宠爱妾侍造成的。” 林芙惊呆了,没想到郡主也曾不被林家接受过,一堆家规的林家后院也有这乱糟糟的事。听了母亲的话,将礼单交给墨香带了回去。 拜礼之后,本来对郡主的祝寿赋满怀期待的文人墨客无比失望,因为郡主没写。众人看着郡主送上的与往年相比平平无奇显得有几分敷衍的寿礼,再想想前几天闹出的太子与林府表小姐的事,不由心中有几分猜测。 宣平不管别人怎么想,拜过寿后也没参加宴会,和祖母说了会儿话就向老夫人辞行,又和负责接待女客的二夫人说过后,就想着离开林府。因着日后不打算再回林府常住了,就绕道回她居住的院子收拾了些常用的心爱之物。 谁知路上见到了故意等在必经之路的王依依。“妹妹今天故意给外祖父难堪可是因为姐姐的缘故,妹妹有什么气撒我身上就行,无论如何妹妹不该破坏外祖父的寿宴。” “我怎么破坏寿宴了?我今日所作所为皆依礼而行,有例可循。”宣平反驳道。 此时,太子离开寿宴出来歇息,看到二人后忙走了过来。王依依看到太子后忙挤出几滴眼泪:“妹妹,姐姐对不起你,你有什么要求就说出来,我一定做到,只求你不要再生气。” “宣平,你又欺负依儿?如此善妒,怎配得上太子妃之位?”太子将王依依护在身后。 “首先,是殿下您的心上人拦住了我的去路,我可没去招惹她。再则,我不是太子妃,为何要去配得上太子妃这个位置。”宣平平静地说,“好像在太子殿下的眼里,错永远是宣平的。” 面对太子不分清红皂白的质问,如今的宣平只感到被冒犯的愤怒,却没有了被爱人背叛的伤心,不由在心中想:“看来母亲说的没错,我可能只是习惯了太子的存在,才给自己造成错觉,感觉自己就应该嫁给他,其实我也并没有多爱太子,否则现在应该很伤心才是。既然如此还是听母亲的话及时抽身的好”。 “你向来蛮横霸道,依儿柔弱善良,怎会主动招惹于你?” “原来太子殿下心里我是这种形象,那太子殿下还是早点儿把我这柔弱善良的表姐接入东宫好好保护起来吧,可一定要给个高位,免得被我欺负了。”宣平讽刺的说道,带着丫鬟们转身离去。 看着宣平毫不留恋转身离去的背影,太子感觉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这次寿宴办的热热闹闹,但自拜寿之后,林老爷子就兴致不高,因为今年宣平没有给他做脸,知道些内情的虽不会说什么,但往年大肆恭维林老爷子有福气的宾客今年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意味深长。 寿宴之后得知宣平早就离去的林老爷子更加生气,宾客一散就推说头疼打发走了儿子孙子们回房歇着了。林启知道原因,却并不打算做些什么,父亲的所作所为让他寒心,而女儿的行为又中规中矩并没有错处。 况且他这几天因为父亲被长公主迁怒了,和儿子几次去长公主府都被拦在了门外,今天好不容易见到女儿却没能说上句话,他还想着劝劝女儿放弃太子呢。 在林相看来,太子资质平庸却盲目自大,刚愎自用,实在配不上他优秀的女儿,只是因为女儿愿意他才没有反对。如今正是劝女儿放弃的最好时机,他却见不到女儿,只能干着急。 还是先安排安排早点儿把那个便宜外甥女送进东宫吧,省得在家里添堵,再惹出更多是非,入了东宫后是死是活就不关他的事了。 第5章 安王返京 距林府寿宴已过去月余,这段时间宣平天天待在长公主府中,去宫里也是向太后和皇帝请安,没去找过太子,偶尔在路上碰到也是行个礼就离开,不给太子说话的机会。 太子虽觉出宣平对他的态度有变化,却没有当回事,只以为她是因王依依入东宫正式成为了太子侍妾而吃醋耍小性子。 于是太子也没有主动找宣平,想着晾她两天,等她害怕了必然会主动来和解,趁机好好改改她善妒的毛病,这样她才能知道太子妃这个位子该怎么坐。 况且王依依才入东宫十几天,太子与她正是新婚燕尔、浓情蜜意的时候,王依依又刻意缠着他,也顾不上去讨好宣平。 此时他有更重要的事,他要对安王下手了。皇帝有九个皇子,七皇子与太子同是皇后所生,一直老实的跟在太子身后当乖弟弟。三皇子和九皇子胸无大志,身后也没有强大的母族,早早就过上了混吃等死的日子。二、四、五、八皇子倒是有野心,当年几方联手也差点动摇太子之位,后来被宣平设计除掉了左膀右臂,元气大伤,这几年在太子不择手段的打压下,二皇子和八皇子被圈禁,四皇子和五皇子也再不敢生出夺位之心,如今能让太子担心的只有常年驻守边关,手握兵权的六皇子安王。 大宣已立朝近两百年,宣朝几代皇帝都重文轻武,导致宣朝武备松懈,武将凋零。因此邻国时常侵犯宣朝边界,边界摩擦不断,宣朝胜少败多。 在宣朝北边草原上有一个骁勇善战的游牧民族——北胡,自几百年前开始,北胡就是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大宣立朝以来,北胡多次入侵中原。 北胡人世代逐草而居,根据季节变寻找水源和牧草茂盛的地方,不断迁徙。每到冬天,北方草原上牧草枯死,寒风冷冽,牛羊甚至人都会被冻饿而死,生存环境十分恶劣。 所以北胡人多年来一直向往大宣的土地,一有机会就会侵犯大宣的边界。食物充足兵强马壮时要进攻大宣,希望能打下一片富饶的牧场;年景不好,缺吃少穿时要来大宣抢夺过冬的物资;闲着没事时也要来大宣转转,看能不能占点儿便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总之北胡时刻都想着打败大宣,入主中原。 在与北胡连年的征战中,大宣常年失利,虽然大宣将士艰苦奋战,但实力悬殊太大,几十年间邻近北胡的燕云十六州已有十三州落入北胡之手。 直到当年只有十五岁的六皇子荣浩轩来到边疆,显现出了他卓越的军事天赋。纵然宣朝军队实力不如北胡,军需也不够充足,但他总能凭借他诡异的计谋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他所指挥的大规模战役从未失败过。 不过四年时间六皇子就收复了所有失地,因其功勋卓著,皇帝破格封他为安亲王。在宣朝,规定所有皇子都是在二十岁娶了嫡妻后才能封王出宫建府,初封是郡王,日后凭功绩晋封亲王,有些一辈子都只能是郡王。而这位六皇子凭借军功在十九岁时就封亲王,这在宣朝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在此之前,太子从没在意过这个没有母亲庇护又不受父皇喜爱的弟弟,现在却突然发现这个弟弟成了一个大威胁。 于是太子门下开始散播流言,说安王残暴不仁,坑杀战俘降卒,杀人辱尸,私杀朝廷命官,吃人肉喝人血,总之一番操作下来,安王之名可止小儿夜啼。又从军需入手,阻止安王势力的发展,导致这些年安王守边疆十分艰难,甚至要自己想办法解决军需粮草。 从前太子忙着对付京中诸皇子,对远在边疆的安王只能暗中使绊子,遏制其发展,如今其他皇子已经构不成威胁,是时候对安王下手了。安王在边关不便下手,况且他手中有兵权,要防止他被逼的直接带兵造反,只能先想办法将他召回京城,在太子看来一旦离开了军队,安王就是没了尖牙利齿的老虎,不足为惧了。 于是太子做出一副友爱兄弟的样子向皇帝提议:该给安王娶嫡妻了,安王已经二十五了。 皇子娶嫡妻并不是皇帝直接赐婚就行。这不是皇帝皇子说要娶谁就娶谁的,而是双向选择,朝中大臣可选择是否与皇子联姻,若女方不愿皇家也不能强求。当初这么规定也是为了激励皇子上进,毕竟如果重臣和大家族都看不上这位皇子,这位皇子若想封王就只能找些小门小户的女子了。 如今超过二十岁的皇子未娶亲的只有太子和安王了,毕竟他俩也不需要等着娶妻后封王建府。太子是因为之前要等宣平长大而未娶,而安王是因为边关局势紧张,这十年他来甚少回京,每次来回都是匆匆忙忙,无暇联络朝臣,况且安王残暴之名无人不知,谁也不想将女儿嫁给他,故此没人提起安王娶亲一事,皇帝也不关心六皇子,愣是没想起这茬。 直到太子提起,皇帝才惊觉,这个儿子都这么大了,想起爱妃临去世前反复哀求皇帝好好照顾儿子,皇帝不免有些心虚,于是下令火速招安王回京。 安王是皇帝的真爱端惠贵妃所出,却不得皇帝喜爱,因为端惠贵妃生安王时难产差点儿丢了性命,皇后又买通了钦天监的人说六皇子所生的时辰不祥,所以皇帝不喜欢六皇子,但因着是爱妃所出还是十分关照的。所以端惠贵妃在时,有母亲的庇护六皇子生活还算幸福。可贵妃生产时伤了身体,时常缠绵病榻,在六皇子九岁时,终于撒手人寰。 贵妃去后,伤心的皇帝迁怒六皇子,又怕勾起心中伤感,所以很少见六皇子,也不主动关心六皇子,旁人见此也不敢在皇帝面前提起六皇子,皇后等有皇子的后宫嫔妃更是巴不得皇帝一辈子忘了他。若不是长公主见这孩子可怜多加关照,这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只怕就得在宫中沉寂下去了。 六皇子自幼对兵法感兴趣,长公主求了皇帝给他找来了名师教他习武读书,直到六皇子十五岁时觉得自己兵法读了不少,没有实践终是无用,于是自请去了边关,从小校做起,跟在老将身边学习锻炼。十六岁时夺回了燕云十六州之一的幽州,一战成名。此后三年,接连收复失地,皇帝大喜,破例封了六皇子为安亲王,却被太子安上了残暴不仁的恶名。 皇帝知道这个儿子名声不好,估计婚事会比较艰难,于是就想着让他赶紧回来,好在接下来的秋猎中好好表现一下,看能不能对婚事有所帮助。毕竟这个儿子长得很好,再表现一下勇武,年轻帅气的将军很容易得到女孩的崇拜爱慕。 接到皇帝的圣旨后,安王就开始着手安排边关的防务,力求短时间内不要让北胡发现安王回京,免得北胡趁虚而入。 身边的几个副将在叽叽歪歪,“将军为什么要去京城被人挑挑拣拣,还要去讨好那些无能的文臣。要娶王妃,在将门中找一个就是了。” “就是就是,那些文臣就会说什么以和为贵,天天想着和谈,向来看不上武将,一直给我们使绊子,还克扣军费。” “太子这几年没少暗害将军,这次却向皇上提起将军成亲一事,想也知道不怀好意。” “都怪那个什么宣平郡主,帮助太子排除异己,这几年很多重要岗位都换成了太子的人,我们要军费就更是困难了,本来给的就不多,还要以次充好,克扣许多。” “这也没办法,谁让原来那些人自身不干净,被抓到了罪证呢。这宣平郡主才华横溢,谋略过人,可惜眼神不好,偏偏看上了太子这个中看不中用的伪君子。” “就是因为这些,我才更应该回去京城。我们在边关处处受制,就是因为在朝堂上没有助力。若是有人能在朝廷上帮我们稳定后方,我们这仗不至于打的这么艰难。若是没了后顾之忧,踏平北胡又有何难。”安王打断了他们道。 “将军所言极是,只是将军此行只怕不会顺利,如今朝堂上基本只剩下了两派,忠于太子的和忠于皇上的,且多数为主和派,不会轻易被将军拉拢的。”负责接替安王的镇北将军说。 “再难也得去争取。在朝廷没有助力,我们就是腹背受敌,不但要面对敌人的刀子,还要防着同胞的暗箭。去年平宁关一战,太子刻意阻挠,贻误军机害死了九万将士,这个仇必须得报。只有在京城,才有可能报这个仇。”安王说。 “如果将军娶个宣平郡主这样的当王妃就好了,必能帮将军稳定朝堂。” “宣平郡主这样的可遇不可求,这样的女子宣朝立朝以来也就出了两个,一个是宣和长公主一个就是宣平郡主,太子人不怎么样,但运气却真是极好,年幼时机缘巧合得了太子之位,又得了宣平郡主帮他稳定太子之位。” “要不将军撬了太子的墙角算了,将军长得比太子好多了,长公主殿下也更喜欢将军。” “好了,别胡说了,赶紧安排布防计划吧,后日就该起程返京了。”听他们越说越离谱,安王忙打断道。 安王到底还是没能在秋猎开始前入京,在安王准备起程的前一天,北胡人突然进攻幽州城,安王只能先留下应战,消息传回京城,皇帝也没办法,只能去信给安王,命他战事结束后直接去猎场,不用先回京城了。 这次战役持续了二十多天,安王才率兵打退了北胡的进攻,此时皇帝去猎场的队伍早就浩浩荡荡的离京了。安王安排好边关的事宜,带着几名副将和几十个护卫悄悄离了边关,赶往猎场。 第6章 秋猎 每年秋天,皇帝都会去京城北方的猎场进行为期一个月的狩猎。这是宣朝开国皇帝太祖定下的规矩,太祖是马背上夺得的天下,极为看重骑射功夫,为了不让后辈儿孙忘记宣朝天下怎么来的,不让后辈儿孙荒废武艺,所以定下了每年秋猎的规矩。 虽然宣朝自太祖太宗之后的皇帝大多重文轻武,对骑马打猎的兴趣不大,但秋猎却是每年都有的,一来这是先祖规定的,二来也当出去游玩了。 当皇帝的位高权重、锦衣玉食,却大部分时间都要困在皇宫里,想去各地巡视一下还会有御史上谏说劳民伤财,而每年秋猎是固定的可以明正言顺出宫散心的日子。 明帝二十六年,八月二十六,皇帝狩猎的队伍从京城浩浩荡荡的出发了,皇帝出行,只护卫就有上万人。因为猎场距京城不远,骑快马只有一天的路程,所以政务直接带去猎场,在京城里只留下了必要的值守人员,大部分皇亲国戚,朝廷大臣都带着家眷跟着皇帝前往猎场。 皇帝是个孝子,每年秋猎都会奉太后一起出京散心。如今在太后的凤驾上,宣和长公主正陪太后说话,太后每年只有秋猎的机会才能出宫,所以有些兴奋,长公主就一直陪太后说话,没有回自己的鸾驾。 除了被圈禁的二皇子八皇子和还没有从边关回来的六皇子安王,包括太子在内的其余六位皇子都要骑马,护卫在皇帝、太后、皇后三人的车驾旁一路走到猎场。 跟随出行的皇亲和官员也基本都是长辈和女眷坐在车里,少爷公子们骑马随护在车驾旁,只有宣平郡主是个例外,骑着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穿着火红色骑装的少女像一团热烈的火在草原上飞驰。 这几个月宣平被闷坏了,好不容易可以出来放风,一直骑在马上就没进过车轿。皇帝太后并长公主几人也知道这几个月宣平心中苦闷,也就不拘着她非得坐车,只吩咐林言好好护着她,再加上郡主的贴身护卫剑心,三人三马在队伍周围飞奔。 这次出行,太子也带来了王依依,此时她正坐在一辆小车里,撩开窗边的帘子,满眼嫉妒的看着自由自在,肆意张扬的宣平。 王依依这两个月过的并不好,刚入宫时有太子宠着,东宫又没有其他主子,而她这个没有正式册封、无名无份的侍妾也不用去给后宫各位主子请安,所以王依依在东宫的日子自由自在。可好景不长,皇后看不上她的规矩作派,天天将她叫到正宫调教。 自王依依入宫后,皇后几次三番让太子去主动缓解与宣平之间的关系,太子表面上答应着,转过头去就忘在脑后,只要有点儿空闲时间都和王依依腻在一起了。王依依不愿太子与宣平和好,想尽办法勾着太子,又仗着太子的宠爱在东宫颐指气使,皇后自然不满,借着学规矩的名没少折磨她。 如今坐在狭小的马车里,看着自由潇洒的宣平,想着自身处境,更是难忍心中的嫉妒不平。“明明我已经不是林家寄人篱下的表小姐了,为什么还是摆脱不了你的阴影。皇后那个老女人天天在我耳边夸你,借你来羞辱打压我。明明我才是太子的真爱,太子是我的,未来只有我才能陪在他的身边,登上皇后之位。”王依依打定了主意,要找机会彻底断了太子与宣平的关系。 第三天正午时分,一路慢行的狩猎队伍终于到达猎场。猎场在京城北边的一处草原上,草原西南边的一片森林和南边几座树木茂密的山峰也包括在猎场范围内。猎场由皇家派人驻守,未经允许不能随便进入,连猎物的种类和数量都是人为控制的,这是为了防止贵人们狩猎时发生意外。 皇帝并没有去猎场附近的行宫,而是选择了在草原上的皇帐中居住,皇帐由几个大帐组合而成,像一个小型宫殿。太后和皇后的凤帐在皇帝左右,其余人的帐篷按爵位和官职的大小依次围绕着皇帐搭建,将皇帐拱卫在中心,最外层是侍卫们。 到猎场后,当天并没有什么活动,让大家好好休整,第二天狩猎才正式开始。狩猎的第一天有个仪式,由皇帝带领狩猎的大部队出发,发现猎物后,由皇帝射第一箭。这第一个猎物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喂过迷药导致行动不够迅速,确保皇帝能一箭射中。 前几天是自由狩猎的时间,不组织比赛,主要是让大家熟悉猎场的情况,年轻少爷小姐们散个心,交流一下感情。 来了猎场三天,林言天天跟在宣平身边,不许妹妹去比较危险的山林,只每天在附近的草原上转转,连兔子都没有打到几只,宣平早就腻了。 今天京中转来了一封状告河南巡抚贪污赈灾银子,驱逐灾民的血状,皇帝召了林相和吏部尚书议事,也叫了林言这个御史,长公主又去陪太后了。宣平便趁机带了剑心和几个护卫去了山林中打猎。 “郡主,山林中有老虎、野猪之类的凶猛野兽,太危险了,还是去草原吧。属下去给郡主猎几只银狐可好。”剑心劝到。 “是啊,郡主,林中危险。”侍卫长也跟着劝道。 “我们就在外围转一会儿,有你们在没事的。”宣平说。 想到还有二名武功高强的暗卫在暗处,而郡主也不是一意孤行没有分寸的主子,只在山林外围转转,遇到危险猛兽的可能性不大,万一遇到,也能保护郡主全身而退。于是两人不再劝说,保护郡主往山林中而去。 第7章 山林遇险 宣平带着十几个护卫来到山林的入口处,没想到却碰巧遇到了太子一行人,太子带着王依依,几名公子哥跟在两人身后,后面还浩浩荡荡跟着百余名护卫。 “宣平,这些天没见,你还好吗?”太子关心的问,一段时间没见,太子只觉得宣平与从前不同了,他的目光不自觉被吸引。 “太子殿下,宣平很好,殿下可好?”宣平一脸平静地说,但心里却不平静。虽然知道母亲说的对,太子不是良配,也打定主意要放弃这段感情。可一段时间不见,乍一见到太子,还是控制不住的内心有些悸动。 “我很好,宣平你是想去林中打猎吗?你们人少,万一遇到凶猛的野兽就危险了,还是跟我一起去吧,遇到危险也能保护你。”太子邀请道。 “多谢殿下,不过宣平只是想在山林外围转转,看看与草原不同的景色,并不打算深入山林。”宣平疏远道。 “宣平,你怎么与我这般生分了,你从前都叫我太子哥哥的,如今怎么与其他人一般称我为殿下呢?”太子急切地说。 “殿下,从前是宣平年幼无知,不懂规矩,言行无礼,还望殿下恕罪。”宣平请罪道。 “怎么会呢,宣平向来知礼的,你还如从前一般称呼我就好,我永远是你的太子哥哥啊。”太子一脸和煦地说。 “殿下,时间不早了,宣平告辞了。”宣平不想再与太子纠缠,催马向东南方走去。 “唉,宣平…”太子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王依依打断。 “殿下,您不是说要打两只鹿献给陛下和娘娘吗?我们还是早点儿入林子吧,耽误的时间久了也许好的猎物就被别人猎走了。”王依依道,她看着太子拦住宣平说话,内心嫉妒的发狂,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只搬出皇帝皇后来转移太子注意力。 看到宣平远去的背影,又想到早上请安时自己说的要猎鹿献给父皇和母后的事,太子没有办法,不能去追宣平,只能带人向山林深处进发,想着在猎鹿之外找些可爱的动物幼崽送给宣平,宣平对这些过分可爱的小东西没有抵抗力。 太子带队一路深入山林,不知是不是人太多,闹出的动静太大惊到了动物们,一路上都没看到猎物。半个时辰都没有见到猎物,太子于是吩咐将队伍分成三队向三个方向行进,既能避免动静过大惊扰了猎物,又能扩大搜索范围。 太子带着王依依,身后跟着东宫的侍卫统领和五十个侍卫走在中路。走了一段时间后,侍卫统领突然叫停队伍,侧耳倾听,一脸凝重。 “怎么了,发现猎物的踪迹了?”太子兴奋地问。 侍卫统领严肃地回答:“殿下,情况不对,这林中太安静了,这一路走来我们都没有发现猎物,此地更是连鸟虫的鸣叫都没有了。殿下,为安全计,还是速速返回吧。” “小动物们被我们的队伍吓到了罢了,有什么要紧。现在一个猎物没有猎到,回去怎么说。”太子还没有说话,王依依先抢白道。 “殿下,安全要紧,此地确实有些古怪,还是早些离开吧。”侍卫统领着急地说。 太子虽然不甘心一个猎物都没有空手返回,但也害怕真的有危险。这次出行他只带了两个由皇帝赐下的暗卫,没敢带自己偷偷培养的暗卫。因着猎场危险性不大,如今这两个暗卫被他派去河南办事了。他身边只有侍卫,万一有人行刺就危险了。 “速速离开。”太子边说边调转马头打算原路返回。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到一声破空声,一道利箭向太子胸口射来,紧随其后的更有数支利箭。 侍卫统领忙冲上前来用剑将射向太子的利箭拔开,无数利箭像雨点般袭来,侍卫们忙用剑格档,仍然有漏网的箭,不时传出一声声惨叫。 太子一方不敢耽搁,侍卫统领保护着太子边打边退,王依依骑术不好,如今更是吓得手足无措,只知尖声向太子求救。如今太子也顾不上她了,只能吩咐一个侍卫骑马带上她跟着一起跑。 一阵箭雨过后,一伙手持刀剑的黑衣人从隐蔽处窜出,挥舞着武器杀向众人。黑衣人武功高强,普通侍卫根本不是对手,不一会儿侍卫就死伤大半,只剩下几人护着太子仓皇逃跑,黑衣人在后面紧紧追赶。 “殿下,我们不等出山林就会被追上,还是去和其他队伍会合吧。”侍卫统领说。 “都是些普通侍卫,不是这些杀手的对手,找到了又有什么用。”太子紧张的大吼,太子十分后悔将两个暗卫都派去河南杀人灭口了,如今他自己快要被人杀了。 “殿下,去找宣平郡主,郡主身边的丫鬟剑心武功十分高强,远胜这些黑衣人。”王依依被一个侍卫护在马上,战战兢兢的还不忘出言拖宣平下水。 “对,那丫头从前是个江湖高手,而且宣平身边还有两个父皇给的暗卫,刚才宣平去了哪个方向?快去那边找宣平会合。”看到了生的希望,太子急切地说道。 虽然觉得这事儿有点儿不地道,但有机会活谁想死啊?又是主子下的令,侍卫统领马上护着太子转道去了宣平郡主刚才所去的方位。 此时宣平郡主还在山林里慢悠悠地晃荡。怀里抱着一只小狐狸,是侍卫长特意捉来给郡主玩的。 这时从山林深处传来一阵声音,好似有人骑快马奔来,间或有刀兵相接的声音。散落在周围寻找猎物的侍卫们马上向郡主靠拢,宣平也忙将小狐狸放在了地上:“快回家找你的父母吧。” 侍卫聚拢后,侍卫长派两个人去声音来处探察情况。“郡主,这是有人交战的声音,我已经派人去打探了。我们人少,还是马上离开吧,等出去后再派人来支援。” “好。”宣平也不犹豫,立刻同意了,情况不明时保全自身才是上策,况且,在戒备森严的皇家猎场出现这种声音,可想而知有多么危险。 宣平一行人想法正确,行动也迅速,可架不住太子一心想着借宣平的人来抵挡杀手。太子一行人身后跟着一众杀手跑得飞快,很快就接近了宣平等人。 宣平在听到派出去的人回报是太子遇刺时,没有犹豫马上就让自己的一个暗卫和侍卫长带人去支援太子,同时放慢速度等待太子等人。 有了这些支援的加入,太子等人压力骤减,太子王依依并几个侍卫不一会儿就追上了宣平。 侍卫们拦住了大部分护卫,但仍有十多个杀手跟了过来,跟在郡主身边的剑心和另一个暗卫无奈杀了上去。 宣平跟着太子几人继续向山林外跑去,有两个杀手没有被拦住,向太子杀去,但侍卫统领带着仅剩的几个侍卫将太子保护的密不透风,杀手们短时间内无法得手。 眼看着马上就到了山林边缘,两个杀手见杀太子无望,就将目标转向了此时身边无人保护的宣平。两个杀手挡住了宣平的去路,逼得宣平不得不改变方向向山林深处跑去。 第8章 脱险 宣平被两个杀手逼得不得不向山林深处跑去,太子几人趁机跑向山林外。 “郡主,刚才你停下来救太子,如今太子可是都顾不上看你一眼直接就跑了,连个侍卫都没给你留下,倒是他那个小妾被侍卫们保护的好好的跟他一起跑呢。”杀手一边追一边问郡主喊话。 “郡主,你帮助太子排除异己,滥杀无辜时,可想过今天的报应。”另一个杀手接着说。 “排除异己我承认,但我从没滥杀无辜,那些人的罪证都是真的,他们是罪有应得。”宣平大声道,努力压下情绪,太子毫不犹豫骑马逃命的身影反复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此时她的心里,悲哀、愤怒、后悔、焦急、害怕种种负面情绪交织在一起,险些将她压垮。 不再理会身后两个杀手喋喋不休的话,宣平努力稳住自己的思绪,认真控制着身下的马,专注逃命,同时观察两个杀手的情况,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用手腕上的袖箭伤到对方。 此时太子等人已跑出山林,遇到了巡逻的卫队。确认了是自己人后说明了情况并让他们去接应宣平郡主。带队的校尉听后马上点燃信号弹发射紧急信号,又分出一半的人保护太子殿下前往大帐,其余人由他亲自带领出发去寻找宣平郡主。 此时的皇帐内,皇帝与安王相顾无言。被战事耽搁,直到今天才赶到猎场的安王来向皇帝请安,请安见礼赐座,互相问候表达了一番关心,又探讨了一下边关的形势后,现场气氛就冷了下来,关系并不亲密的皇家父子相顾无言。 突然,代表紧急情况的信号弹打破了父子二人间尴尬的气氛。紧接着侍卫进来禀报太子遇刺,如今已脱险,正向皇帐走来;而宣平郡主被杀手追赶,如今不知去向。 皇帝在听说太子无事后放下的心在听到外甥女遇险后又提到了嗓子眼。一抬眼看到了坐在下首的安王,忙道:“老六,你马上带着你的人去山林中找宝儿,一定要把宝儿平安带回来。” 安王领命走出皇帐,召集了从边关带回的几个副将和亲兵向山林飞奔而去。 “宣平郡主是太子的人,趁机让她死了不是更好,怎么我们还要去救她。”头脑一向简单的副将王勇抱怨。 “住嘴,这是圣旨。况且她是宣和姑姑的女儿,一定要救。”安王说。 “宣和长公主不但对将军有恩,对我们整个镇北军都有恩,这九年间因为有她暗中相助,我们少死了多少兄弟。我们怎么能让她承受丧女之痛?”另一个副将楚平说。 “没错,一定要尽快找到郡主,保护好她。”安王吩咐道。 此时在山林深处,两个杀手仍紧紧追着宣平不放,其中一个被宣平用袖箭射中,行动有些迟缓。 因为怕郡主伤到自己,所以郡主的袖箭上抹的是迷药,而不是剧毒。但现在这种情况下迷药作用就不大,杀手的功夫很高,中箭后虽然行动有所迟缓,但仍能追着郡主跑。 而且宣平是趁杀手不备才侥幸射中,杀手有了防备后,宣平又射了两箭都落空了。宣平也就不再浪费袖箭和时间了,只专心控马逃命。 先行一步进入林中的侍卫们没能寻找到郡主,碰上了杀手与郡主护卫交战的战场,被杀手们缠住了。 安王带人来到山林中,碰上侍卫们,杀了杀手后,留下几人救护伤员,然后按着侍卫们指出的郡主离开的方向,循着一路上留下的痕迹追去。 此时郡主已经被逼上了绝路,前方不远处就是山崖,无奈只能下马,在山崖前与杀手对峙。 “你本来的目标是太子吧,为何却要紧紧追着我不放?”宣平知道自己面对杀手没有反抗之力,也知道肯定会有人来救自己,所以就想拖延一会儿时间。 “我们本来就要成功了,郡主非要插手,杀不了太子,能杀了郡主也值了。” “你和我有私仇?不然刺杀失败,应该趁猎场护卫还没反应过来时逃走才对,现在猎场周边只怕都戒严了,你无论如何都逃不出猎场了。”宣平手紧紧抓着马缰绳,强装镇定。 “郡主这些年为了帮太子,害得多少官员家破人亡,你还记得吗?” “那些官员家破人亡可不是我害的,他们贪污受贿、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纵容家人欺压百姓,他们是罪有应得。”宣平说。 “若没有郡主的巧妙布局,他们的罪证也不会被暴露;若不是想帮太子,郡主也不会管这些事吧?” “郡主今天死的可不冤,就不要再耽误时间了,你身边的女护卫和两个暗卫身手是挺好,可在围攻下,短时间内想摆脱我们的人来救你是不可能的。” 一个杀手边说边持刀走向郡主,郡主退到悬崖边退无可退,眼看就要命丧当场。 突然从林中射出一支箭,从背后射入刺穿了持刀杀手的心脏,另一个杀手见势不妙忙挥刀砍向郡主,可他离郡主有些远,在离郡主三四米远的地方被另一支箭射中心脏,死不暝目。 这时安王从树后走出来。原来追到半路,安王等人发现郡主去了悬崖的方向,几个副将觉得郡主到了悬崖后必然会被追上,只怕凶多吉少。 而安王却说“那丫头精着呢,一定会想办法拖延时间,我先赶过去,你们跟上,注意不要闹出动静惊到杀手,免得杀手提前动手。”说完就运起轻功追了上去。 安王运起轻功在山林中飞奔,还得注意不能发出声音。一番追赶后总算见到了宣平和两个杀手,赶在杀手动手前取下背上的弓箭射杀了杀手。 宣平被吓傻了,脚一软坐在地上,她到底只是个没见过血的小姑娘,从小被保护的很好。今天先是仓皇逃命,又差点儿命丧刀下,如今两个杀手在她眼前被射杀,死不暝目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她,没有被吓昏过去都是胆大了。 安王走到宣平面前伸出手,“吓傻了,还能站起来吗?” 宣平缓缓抬起头看到是安王:“六表兄。”宣平带着哭腔叫道。危机解除,宣平放松下来,情绪瞬间崩溃了,坐在地上轻声哭泣。 第9章 杀手来历 宣平坐在地上抽泣,安王默默守在她旁边,让她发泄自己的情绪。 直到安王听到身后的树林里传出声音,知道是他的下属赶到了。 “好了,已经安全了,起来吧,我们赶快回去,父皇他们很担心你。”安王说着伸手将宣平扶起来。 宣平平静了下来,用手帕擦去了脸上的泪痕,这时其他人赶到,下马行礼。安王问宣平:“还能骑马吗?” “可以。”宣平点头道。下属牵来宣平的马,安王保护着宣平上马。 待宣平坐稳后,安王也骑上自己的马,带着一众下属返回营地。 皇帐内,太后长公主林相等人知道了有刺客追杀宣平的消息,此时正在焦急的等待着,而林言带人前去接应了。 林言在半路上就碰到了宣平安王等人,双方都停了下来。林言翻身下马先向安王行礼。礼毕快步跑向宣平,宣平也下马扑向哥哥。 “哥,吓死我了。”宣平见到自己的哥哥又禁不住落下眼泪。 “宝儿,你受伤没有?”林言上上下下的打量宣平,生怕自己从小娇养的妹妹受伤。 “哥,我没事,多亏六表兄去的及时。”宣平道。 “多谢安王殿下救了舍妹。”林言对安王深施一礼。与宣平不同,林言虽然也是与各位皇子一同长大的表兄弟,也深受太后和皇帝的疼爱。但是从小被林家家规束缚的林言与各位皇子之间向来疏离,对所有皇子都是称呼为殿下,恪守君臣之礼,哪怕皇家的各位并不在乎这些。 “林表兄多礼了,”安王比林言小两个月,“是父皇命我去营救的,况且宣平也算是我的妹妹,救她是应该的,父皇他们应该正在焦急的等待,我们还是快些回营吧。” 于是众人再次上马向营地飞驰而去。宣平等三人回到营地后,先是去了皇帐内,皇帝等人见到宣平平安无事总算放下心来,太后和长公主更是抱着宣平不舍得松开。 皇帝知道外甥女肯定吓坏了,母后和皇姐知道消息后也一直在担惊受怕,于是出言分开三人:“母后,宣平此番受惊了,还是早点儿让她回去歇息吧,让太医给她瞧瞧,需不需要开些安定心神的药。” “对,对,敏仪,你快带宝儿回去,宣个太医给她看看,”宣和长公主闺名是蓝敏仪,太后说完又对宣平说:“宝儿,好孩子,没事了,你先回去好好歇着,明天外祖母再去看你”。 长公主和宣平告退后,太后转头对皇帝说:“皇帝,查出是谁派的刺客后一定要好好惩治,敢刺杀太子和宣平,实在是胆大包天。” “母后放心,朕一定不会放过罪魁祸首。母后忧心了半日,也早点儿去休息吧,朕马上派林言去详查刺杀这一事。” “好,阿言办事我放心。”太后说完要回自己的大帐,皇帝忙命人好好照顾太后回去。 皇帝命令林言去彻查此事,又令自己身边的暗卫首领去协助林言。 长公主带着宣平回了大帐,太医已经得了消息在大帐内等候。 “郡主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臣开个安神的方子,郡主吃上三天吧,免得噩梦惊悸。”太医细细把脉后说。 “有劳王太医了,书意随太医去拿药吧。”长公主命郡主的丫鬟书意领太医下去。 “母亲,跟着女儿的护卫们都怎么样了?”宣平虽然是个高高在上的郡主,但对自己身边人向来关心,是个好主子。 “死了三个,其他人也受伤颇重,剑心和侍卫长还有那两个暗卫受伤最重,好在经过救治已没有性命之忧了。殉职的那三个我已下令好好安葬了,也会好好照顾他们的家人。”长公主说。 “母亲,都是女儿任性才害了他们。”宣平十分后悔去山林。 “这次也不全是你任性造成的,毕竟如果不是碰巧遇到刺杀,你们这些人进山林也不会有危险。”长公主安慰道:“不过以后还是要记住,做决定时要先想想可能的后果。” “女儿知道了。”宣平低头受教。 “好了,你今天也累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现在先好好歇着。” “母亲,听那两个追我的杀手所说的话,女儿猜测他们应该与前几年被我揭露罪证的官员们有关,很可能是犯官的家人,且那官员的罪应该不小,所以他们才会说家破人亡。”宣平分析到。 “好了,我会把这消息递给负责追查的人的,你就别操心了。”长公主吩咐丫鬟们好好照顾郡主,转身就出了大帐。 听下人禀告说负责追查刺杀一事的是林言,长公主就直接派人找到林言,将宣平的话告诉了他。 林言听后忙去辩认刺客的尸体,却发现并没见过,想到可能是谁家不受重视,不常参加聚会的后辈,于是派人去将一些平常爱在街上游荡、交际广泛的公子哥们找来辩认尸体。最终一个公子哥认出了追杀宣平的一个杀手是前任兵部侍郎的一个庶子。 前任兵部侍郎贪污军响,纵容家人欺压百姓,害死人命,事发后侍郎、夫人、两个嫡子等直接参与者都被处斩,这个庶子本身并没有犯罪,却也受到牵连,和族人一起被流放到了南边蛮夷之地。 有了这个线索,再往下查就容易多了。第二天林言就查到了被幽禁的二皇子身上,前任兵部侍郎就是二皇子的亲舅舅。 二皇子在失去母族靠山后就基本失去了与太子竞争的资格,后来被太子设计,在宫宴时与宫妃衣衫不整共处一室,被皇帝一怒之下圈禁于王府。 负责猎场守卫的一个副将曾经受过二皇子的恩惠。从前他被上官刻意针对,独子也被上官设计陷害,是二皇子帮他报了仇,从此他对二皇子忠心耿耿。 两月前副将利用巡查防卫的机会,临时调走了一队卫兵,短时间内制造了一个防卫缺口,将二皇子的人放进了猎场潜伏了起来,只等秋猎开始后寻找合适时机刺杀太子。 查到这些后,林言感到此事另有隐情,二皇子并不是愚蠢之人,他不会不知道此时刺杀太子对他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太子死了,登上皇位的也不可能是二皇子,反而如果刺杀一事败露,二皇子必死无疑。 如今已经查明刺杀一事的真凶,林言的差事就算完成了。此事又涉及到了皇家内部兄弟相残,于是林言就不再继续深入调查原因,而是直接将结果报给了皇帝,由皇帝自己决定要不要查下去。 第10章 婚事作罢 次日晚上皇帝看到调查结果,与林言一样,他也想不明白二皇子这么做的原因,毕竟风险太大了,而就算成功了对二皇子也没有任何益处,他早就绝了继位的可能了。 在宣朝,夺位失败的皇子顶多也就是个圈禁一生,继任新君因着祖宗规矩也为了自己的名声一般不会对自己的兄弟赶尽杀绝。 二皇子圈禁于王府虽然不能出府,但待遇仍是皇子待遇,照样的锦衣玉食,美婢环绕,至少他这个父皇在位时是这样。 纵然日后太子继位后削减二皇子的待遇,有王府名下众多的田产商铺在,他也能维持自己奢华的生活。 皇帝实在想不到让二皇子这般不顾后果铤而走险的原因是什么,于是命暗卫统领代表他回京对二皇子进行质询斥责,同时深入调查其中原因。 此时宣平和长公主正在太后的大帐里陪太后用晚膳,宣平早已经从昨天的惶恐中平复了下来,恢复了往日的性格。 这祖孙三人私下里吃饭时从来不讲食不言的规矩,一顿饭下来说说笑笑,宣平说得太后心情舒畅,多喝了半碗羮汤。 晚饭后,母女二人又陪太后说了会儿话后,太后怜惜宣平昨日受惊,便催促宣平早点儿回去休息,于是母女二人一起返回大帐。 长公主和宣平没有坐轿,两人慢慢走着回去,就当是散步了,身后一堆丫鬟护卫默默跟随着。 “宝儿,听说上午太子去见你,被你拒绝了?”长公主问道。 “是,女儿不想再跟他有什么瓜葛了。” “听护卫长说刺客是被太子引过来的,太子趁你的护卫缠住刺客的时候独自跑了?”昨天听护卫长说起经过时,长公主恨不能提剑砍了太子,如今只想借这个机会彻底断了女儿和太子的关系。 “是,刺客见杀太子不成,转而将目标定在我身上,太子趁机在东宫侍卫的保护下走了,都没回头看女儿一眼。” “我早说过太子不是良人,没有担当、贪生怕死,你现在可想明白了?” “女儿其实早就想明白了,只是与太子是自小的情份、多年相处下来自然与旁人不同,我理智上明白太子不是良配,可在情感上短时间内却割舍不下,如今女儿能彻底放下这段感情了。” “嗯,那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天下好男儿多的是,以后好好挑选一个有情有义的。” 长公主母女二人回去休息不提。皇帝却又发了雷霆之怒。原来是皇帝安排在太子身边一个护卫,在刺杀中受重伤昏迷,醒来后向皇帝传了消息,说明了事情经过。 太子故意引着杀手去找宣平郡主,利用宣平郡主的人来抵挡杀手,后又抛下郡主独自逃命的事传到了皇帝耳中。 皇帝听后当时就摔了茶盏:“无情无义,卑鄙无耻!把危险带给宣平后又抛下宣平独自逃命,这次宣平只怕是对太子失望至极了,他俩的婚事再无可能了。此番他是彻底把宣平弄丢了,只望他日后不要把太子之位也丢了!” 次日清晨,太子来向皇帝请安,刚跪下,一杯热茶就泼在了他的身上。皇帝暴怒,质问道:“你故意将杀手引向宣平的位置,借宣平的人挡住杀手,又抛下宣平独自逃命,这招祸水东引用得不错啊。” “父皇,儿臣承认危险是儿臣带给宣平的,但儿臣并不是有意为之,只是逃跑时正巧碰上了宣平。”太子狡辩道。 “危急之下,你不往有卫兵巡逻、更为安全的山林外跑,反而绕了个远路碰上了宣平?”皇帝讽刺道。 “给你出主意的那个贱婢就是为了让你和宣平之间再无可能,她只怕是想着若宣平遇害是最好,而就算宣平安全脱险了,也一定会对你失望至极。” “父皇,依儿绝没有这种想法,依儿向来心软善良,不会有这种恶毒的想法,她只是下意识想找能让自己觉得安心的人,她是信任宣平。”太子下意识地为王依依辩解,心里却惶恐不安,皇帝连细节都知道的这么清楚,说明在他的身边安排了人。 “蠢货,平常看你也算睿智,如今却被一个内宅妇人迷了心智,盲了眼睛。也罢,回宫后选个出身高贵、稳重大方的太子妃吧,免得你被无知妇人蛊惑。”皇帝懒得管太子后院的事,干脆找个聪明有手腕、处事有度的太子妃。 “父皇,太子妃的人选早就定下是宣平啊!”太子大惊,他虽不满宣平风头太盛,总想压制她,也移情于王依依,但他从没想过要换别人来做太子妃,在他心里,宣平是最适合做他正妻的人。 “什么时候定下的,你们签下婚书了?还是朕下旨给你们赐婚了?”皇帝问道。 “儿臣与宣平两情相悦,这些年只为等她成年啊!” “你跪在朕的殿前非要娶那个侍妾是因为与宣平两情相悦?”皇帝说,“你遇刺时宣平不顾危险留下来救你,你却将她抛下,利用她帮你挡住刺客,而自己带着侍妾逃命,这是与宣平两情相悦?” “依朕看,是宣平自做多情罢了,太子可是半点儿都不在意她!” “父皇……”太子想争辩,却被皇帝打断:“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不必多说。以后你与宣平就只是表兄妹而已。” “父皇,这事总要看一下宣平的意思吧。”太子还想争取一下,他认定宣平对他情根深种。 “没必要,现在宣平的意见已经不重要了,”皇帝摆摆手道,“因为朕绝不许宣平嫁一个无情无义、没有担当、不但不能保护她还要把危险带给他的男人!” “你也不要想着去找长公主来劝朕,刺杀一事她肯定已经知道详情,如今必然不敢再把宣平嫁给你。” “父皇,儿臣不能没有宣平。”太子哀声叫道。 “滚,别在朕面前装情圣,以后不许你再私下去见宣平!”皇帝吩咐人将太子带出皇帐。 太子没有办法,只能去找皇后想办法。皇后听了详细的事情经过后虽然又气又急,可暂时也没有办法。毕竟此事若是发生在皇后的女儿或外甥女身上,皇后也是无论如何都不想成就这门婚事的。 无法,皇后只能将太子狠狠地骂了一顿,又派人去赏王依依掌嘴五十下,却被太子死死拦住,说此事与王依依无关。 见事到如今,太子还没看明白王依依的险恶用心,仍然对她百般维护,皇后更加生气,同时也万分后悔当初为了给长公主和宣平添堵,没有在发现王依依勾引太子的第一时间就除掉这个祸害。 如今再想动手除掉王依依却是晚了,太子对王依依十分迷恋,她若是杀了王依依必然会影响与太子的母子之情。 同皇帝一样,皇后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娶个漂亮又厉害的太子妃,争一下太子的宠爱,压制住王依依,免得日后太子被王依依迷惑得行事更加荒唐,从而丢了太子之位。 第11章 悲苦的二皇子 距刺杀事件已过去五天,御林军暂时接管了猎场的防务,而猎场的原驻军被仔细的筛查了一遍,稍有问题就会被关起来审问。 除了对猎场原驻军进行筛查外,御林军还把猎场各处仔细搜查了一番,以防还有刺客潜伏在猎场里,同时禁止人们私自离开营地进入狩猎区域。 如今,猎场内的危险已被肃清,解除了禁令,紧张的气氛有所缓解。狩猎的队伍又出现在了猎场内,与之前不同的是,各家跟着的护卫明显增多。 虽然出了刺杀的事,但秋猎还是要照常进行的,秋猎为期一月,这是祖宗规矩,除去大的天灾或战乱,以及皇帝皇后归天外,不得随意更改。 十天后将会进行狩猎竞赛,有意夺魁的人更是早早进入猎场勤加训练。太子也在练习狩猎,前几天的事影响了他的形象,他急需这个胜利来扭转人们对他的看法,他要让皇亲国戚、满朝文武都看到他的英武。 这次王依依没有跟在太子身边,她被皇后罚了。虽然太子挡下了掌嘴之刑,但皇后又罚她抄写“女子四书”百遍。 王依依每天辰时开始抄书,戌时方歇,只有午饭可以歇半个时辰。 皇后派了两个面酸心硬的厉害嬷嬷盯着王依依跪着抄书,跪姿不正不行、字迹不公正不行,稍有差错就要撕掉这张重新抄写,王依依苦不堪言。 王依依见到太子就摆出一副柔弱委屈却懂事不说的隐忍样子,太子见了虽然心疼,却也不能再为了王依依忤逆皇后的意见,已经挡住了掌嘴,不能再拒绝罚抄了,否则皇后只会更生气,后果更严重。 与王依依的苦闷相反,这几天宣平的日子很轻快。因着宣平身边的高手都在养伤,皇帝又给了宣平两个暗卫,与之前的一样,来自皇室暗卫中最顶尖的五十人。 暗卫只要给出去了就不会与皇帝再有联系,只会效忠于现在的主人,所以太子才敢派他那两个暗卫去做灭口的事。最顶尖的暗卫皇帝很少赏给别人,就连太子皇帝也只赏了两个,如今宣平有四个。 虽然有高手保护,但为了安长辈的心,宣平这几天都没有离开营地,老老实实地体休养。 禁令解除后,偶尔出去骑马放风也是在一群护卫的严密保护下,只在营地附近转转。 林言怕妹妹待的无聊,就命人快马加鞭去附近的城镇上买新奇的小吃玩物,还搜罗了一堆新鲜的话本子给宣平看着解闷。 所以宣平这几天过得十分惬意,除去请安外就是窝在大帐里喝茶吃点心看话本子,偶尔与丫鬟们讨论讨论话本情节,吐槽一下主人公的奇葩行为。 这天,暗卫首领带来了对二皇子的调查结果,同时还有二皇子的亲笔信。在信中二皇子没有歇斯底里地抱怨,也没有狡辩以求宽恕,只用平和的语言写出了自己派人刺杀太子的原因,是非曲直任由皇帝评断。 在夺位失败被圈禁于王府后,二皇子就想躺平了。毕竟已经注定无缘皇位了,还不如老老实实地过富家翁的生活,虽然不能出府,但府里的日子也算清闲自在。 二皇子想当个清闲的富家翁,太子却不想放过他,心胸狭窄的太子始终记得从前二皇子在朝堂上带给他的压力,二皇子被圈禁并不能抵消太子的怒火,太子总想找机会狠狠的报复二皇子。 太子最终将目标定在了二皇子的嫡长子身上,二皇子府被圈禁,但他的孩子们并不在圈禁之列,仍可入宫向皇帝请安、入上书房读书。 二皇子的嫡长子是皇帝的长孙,且聪慧俊雅,深受皇帝喜爱。太子害怕皇帝因喜爱长孙而宽恕他的父王,又记恨当年二皇子嘲笑他无妻无子。 于是太子买通二皇子府上的乳母,在孩子的日常饮食及卧室摆设中下手,一点点加入毒素,使孩子身体日渐衰弱,又故意使孩子着凉受惊,最终一场风寒要了孩子的命。 起初二皇子夫妻二人只以为是孩子身体不好命该如此,只能暗自悲怀。 直到几个月后乳母意外身亡,管事嬷嬷整理乳母的私人物品,发现了一些以乳母的家庭状况无力购买的好物件。 嬷嬷认为其中只怕有隐情,就上报给了王妃。王妃细查发现了乳母的各种失职之处。 而这时王妃的娘家人传了消息进来,太子用乳母家人的性命逼迫乳母害死了孩子,事后又杀了乳母灭口,还意图将乳母全家锁在屋内烧死。 幸亏她家屋里和院内有地窖相连,乳母的丈夫和孩子才逃过一劫。乳母丈夫自知难逃一死,于是将孩子悄悄送走后就去了二王妃娘家说明了一切。 二王妃得到消息后恨疯了,二皇子也是愤恨不已。正在此时,二王妃的娘家人又送来了一封来自宫中的信,二皇子的母妃丽妃如今在宫中生活艰难。 丽妃当初被娘家牵连,禁足于自己的宫室内,相当于被打入冷宫了。皇后记恨丽妃从前比她受宠,没少用些细碎的功夫折磨丽妃。 表面上按丽妃份例应有的东西,都按时送去了丽妃的宫中,样样都不少,宫里人都传颂皇后的贤德,连皇帝都称赞皇后贤惠大度。 可只有丽妃宫中的人知道,内务府送来的东西都是不能用的,吃食是变质的、补品是发霉的、器物是缺角掉漆的、布匹是糟朽的、毛皮都是生虫掉毛的,数量都对,可是样样不得用。 丽妃禁止宫人们给二皇子传信儿,她已经帮不了儿子,不能再给儿子添乱。等到二皇子被圈禁,丽妃在宫中的日子就更加艰难了。 皇长孙死后,皇后故意将消息传到了丽妃宫内,丽妃悲伤过度不思饮食,渐渐得了胃疾。 丽妃的胃疾日见严重,夜间疼得无法安睡,皇后却禁止丽妃的宫人外出请太医,见皇帝更是不可能。 丽妃的贴身宫女没有办法,只能瞒着丽妃,花重金买通了值守的侍卫,请他换防时悄悄将信送到二王妃娘家。 二皇子紧紧捏着信纸,看着崩溃失常的结发妻子,想着在宫里受苦的母妃和死去的儿子,心中对太子的恨达到了顶点。 太子如果只是不想让他活,那他可以认命,可太子不能动他的家人。他不想再苟活了,只想杀了太子为亲人报仇。他动用了他手中最后的力量,策划了这次刺杀。 他的目标只有太子,牵连到宣平是他舅家表弟自做主张。他和宣平是不对付,在夺位之争中也没少交手,但那都是光明正大的较量,谁都没用阴私手段,所以他犯不着对宣平下狠手。 二皇子说他事前曾试过写折子给皇帝,诉说冤情,却没有得到回应。他不知道是有人拦下了他的折子,还是他的父皇已经彻底抛弃他们母子了。 在信的最后,二皇子问皇帝: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在亲人受到伤害又求告无门时,他能怎么办? 第12章 皇后被罚 皇帝对二皇子的信中所说的一切感到震惊,他不相信皇后和太子是这么恶毒的人。不过在二皇子母子都被圈禁后,他确实很少收到俩人的消息。 他叫过暗卫统领来询问调查结果:“你查到了什么?” “回陛下,臣按您的旨意先去了二殿下的府上对殿下进行问询,臣详细调查了一番确定二殿下所言俱是实情。” “乳母给皇长孙下的毒是西域来的,这种毒无色无味不易察觉,不会使人丧命,却会使人慢慢衰弱下去,从脉相上并不能看出是中毒了。中毒者最终都是因体弱而死于其他疾病,并不是死于毒本身,所以皇长孙因重症伤寒夭折时并没有引起怀疑。” “而丽妃娘娘宫中缺衣少食,内务府送去的东西都是不能用的,宫女们常常需要拿钱来换一些粗茶淡饭给娘娘食用。娘娘胃疾严重却请不来太医,只能硬扛着。” “至于二殿下所说的奏折,臣查到殿下将折子交给了负责看管王府的官吏,官吏没有将折子呈送御前,而是送去了太子殿下的一个别院。” “而且,臣还发现二殿下当年祸乱宫祎一事也是被陷害的,二殿下和宁贵人是被太子殿下身边的太监下药后丢在一起的,两人在此之前并未见过。” “好,好一个贤德的皇后,好一个宽厚的太子!”皇帝气得直拍桌子,这些事彻底颠覆了他对皇后母子的印象。 “身为皇后残害宫妃,如何当得天下女子表率?身为太子狠毒无情,陷害手足,戕害幼儿,如何配坐储君之位?”皇帝在气头上只恨不得废了皇后母子。 暗卫统领不敢说话,只静悄悄的站在下面。皇帝发泄了一通后冷静了下来,不能废太子,太子已经是他几个儿子里最适合继承皇位的人了。 可这事该怎么处理呢?按律二皇子应该被处死,可皇帝下不去手。二皇子说的对,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亲人被害,作为男人他总得做些什么。他的所作所为于法理上不容,于情理上他这个做父亲的却能理解。 思前想后皇帝做出了决定,二皇子继续圈禁且终身不得解除,剥夺二皇子后代的皇族身份,也就是说等二皇子死后,他这一脉就彻底脱离皇室,失去了皇室宗亲的身份成了普通人。 除此之外,皇帝却命太医给丽妃诊治,等丽妃身体好些后就送去二皇子府上继续禁足,让他们得以母子团聚,一起生活。 在宣朝,只有皇帝驾崩后,皇子们才能向新皇请旨,将自己的母妃接出宫赡养。 如今皇帝健在,却允许丽妃去儿子王府居住,这是从没有先例的。皇帝是想对自己多年的忽视做一些补偿。 这些年皇帝信任皇后和太子,当初二皇子被发现与宁贵人有染后,他没有查证就直接将二皇子的王位削去圈禁于府内。 丽妃的份例皇后一直按时按量送到,他就认为丽妃生活无忧,从没关心一句,结果丽妃衣食无着,缺医少药,是他对不起他们母子。 处置了二皇子,该怎么处置皇后和太子让皇帝为难了,太子日后总是要继位的,不能落下陷害手足,残害侄子的名声,这件事不能公知于众。 可也不能不罚,若此时不加以惩罚,日后等他登基后,只怕除了与他同母的七皇子外,其余皇子都不得善终。 最终皇帝下旨,以皇后突发疾病,不能过度操劳为由收回了皇后手中的宫权,由容妃、静妃、淑妃主持后宫事务。 皇后接到圣旨时很惊疑,不知道皇帝为什么会这么对待自己,急切要求面见皇帝。 来传旨的总管太监说:“娘娘,陛上说若娘娘有疑问,就让奴才提醒娘娘:丽妃、二皇子、宁贵人。” 皇后听到后脸都白了,这三人可以说都是她害的。她命人在丽妃的份例上做手脚折磨丽妃,导致丽妃身染重病;二皇子和宁贵人被太子设计陷害,是她帮忙完成的,最终导致二皇子被圈禁,宁贵人被赐死。 皇帝提到这三人,说明皇帝已经知道了内情,当下的旨意是对她的处罚。以她生病为由夺了她的权利,隐瞒了真实原因保全了她的名声,说明皇帝还不想废了她的后位。 皇后想明白后不再挣扎,皇帝已经知道了实情,她再狡辩也没有用处,只会让皇帝更加气恼厌烦。 不如顺从皇帝的意思,做出认真思过的样子,等过段时间再说其他。毕竟皇帝并不想废后,那她就总会有病愈的那一天。 人人都诧异皇后怎么突然生病了,可皇帝却禁止任何人探望皇后,理由是怕打扰皇后养病。 并在下旨的第二天就派人将皇后送回皇宫休养,名为休养,实为禁足。 皇后被送回宫最着急的人是太子,他知道皇后肯定不是病了,可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见不到皇后,也传递不了消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这时他的心腹庆国公王平求见,给他带来了消息:皇帝的人暗中调查了二皇子和丽妃。 “殿下,如今看来刺客是二皇子指使的,陛下并没有处置二皇子又将丽妃送去王府母子团聚,反而夺了皇后娘娘的权,只怕是从前的事被陛下发现了。” “什么?那怎么办?父皇会怎么处置我?”太子惊慌失措,他在皇帝面前向来表现的宽和仁爱,如今却被皇帝发现了狠毒的一面。 “殿下莫慌,从陛下的旨意看,陛下尚且顾及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的形象颜面,说明陛下还是看重娘娘与殿下的。夺了娘娘的宫权是警告,殿下日后行事要更加小心慬慎了。”王平分析道。 “那我要怎么做?”太子已然慌了手脚,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了,遇到刺杀,没了与宣平的婚事,如今母后又被夺权送回了皇宫。 “殿下稍安勿躁,如今陛下正在气头上,冒然做什么反而可能惹怒了他。既然陛下不想严惩殿下,那时间长了此事就过去了。现在殿下什么多余的事都不要做,稍安勿躁、静待时机就好。” 太子虽然明白了,但心中却仍是不安,每天见到皇帝都小心翼翼,生怕皇帝突然发难。 时间在太子的提心吊胆中一天天的过去,很快就到了狩猎竞赛的日子。 第13章 竞赛开始 时间很快就到了竞赛这天,所有人都来到了猎场,或为比赛、或为观战。 猎场最高峰的峰顶被人为凿平,搭建了看台,每年不参加狩猎的人都在此登高望远,观看猎场内的情况。 正值清晨,狩猎尚未正式开始,参与竞赛的几十个队伍整齐列队于广场上,接受皇帝的检阅。参赛的都是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一辈,这是在皇帝面前亮相的好机会。 竞赛采取自由组队的方式,由队长自己招募队员。一般都是身份地位高的人带着自己的追随者,每支队伍包括护卫在内最多五十人。 排在前排的是几位皇子带的队伍,这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就是太子和安王的队伍。 太子队的队员一看就都是武艺高强的狩猎好手。而安王的队伍除了他从边关带回的副将和亲兵外,其余十几人都是十五六岁左右的小公子。 常年不在京的安王能在短时间内结交这么多小公子还多亏皇帝的安排。 之前自由狩猎时安王很少参加,他不喜欢在猎场内狩猎,这对他来讲太没有挑战性了,简直无聊。有这时间还不如试着结交些官员,以摆脱边关将士处处受朝堂钳制的困境。 但皇帝还想着让儿子借狩猎的机会好好表现一下,吸引一下豪门贵女们的注意力呢,可以增加好感度,为日后娶王妃做准备。 皇帝天天逼着安王去猎场上孔雀开屏,但收效甚微,因为安王残暴之名深入人心,贵女们远远看到他的身影就躲了,根本顾不上看他的英姿。 贵女们没看到安王殿下的英姿,倒是一堆小公子被吸引了过来,安王在这些小公子这儿很受欢迎。 毕竟年轻男儿单纯热血,尚未完全被官场浸染,他们向往金戈铁马、纵横疆场的快意生活,能征善战、气宇轩昂的安王很容易获得他们的好感和崇拜。 这对安王来说是好事,从边关回来后安王一直在试图与文官们搞好关系,但向来主和的文官却不想和主战且残暴的安王多接触,所以安王没什么收获。 但这些小公子们却能在家中祖父、父亲面前替安王美言两句。而且这些人早晚也会成为官员,安王很希望他们能一直保持如今的热血爱国,不要在未来为官后就软了骨头只知道屈膝求和。 所以当他们一起来向安王请求组队时,安王同意了,于是安王队伍的阵容像是一群富家子弟聚会郊游,身后跟着一队护卫。 狩猎竞赛开始前,先由皇帝发言鼓励了一番参赛选手,并且揭晓了魁首可以获得的奖励。 今年魁首的奖品是开国皇帝太祖用过的射月弓,这把弓随着太祖南征北战,为宣朝的建立立下无数功劳。 奖品一公布,全场都沸腾了,这把近两百年的弓如今能不能使用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代表的荣耀,几位皇子尤其想得到它。 皇帝致辞后大手一挥宣布竞赛开始,各家队伍相继进入猎场,狩猎竞赛正式开始,直到酉时结束,根据猎物的种类和数量综合判定胜负。 今年宣平和林言都没有参加狩猎,而是跟着皇帝他们在看台上观看。往年兄妹俩都是在太子的队伍中,如今这种情形,宣平自然不会再和太子组队。 太子今年为和安王竞争魁首,队伍里除了几个武艺不凡的官员,其余都是精于打猎的护卫,而林言虽有几分武艺傍身但毕竟是文官,狩猎是他的弱项,于是也没有参与其中。 其实以兄妹俩的身份自己当队长再组个队就行,但宣平不想下场,而林言本身对狩猎并不热衷,问了妹妹的意思后干脆也就不参加了,正好在看台上陪着妹妹。 还可以借此机会好好观察一下赛场上的人,看能不能找个合适的妹夫人选。如今妹妹与太子的婚事彻底没戏了,应该早早挑个可靠的人了,女孩子年华易逝不能耽误。 随着狩猎的进行,看台上的人也在兴致勃勃的观看,但毕竟人目力有限,所以猎场各处都有负责观察汇报的人,时时将猎场内的最新消息传送给看台上的贵人们。 而皇帝时不时的拿起望远镜仔细观看一下场内情况。 这望远镜还是宣平郡主发明的呢,当年八岁的郡主拿着哥哥送她的两块水晶把玩,水晶是扁扁的椭圆状,宣平无意间发现透过两块水晶看远处屋檐上的风铃,风铃被放大了很多。 聪明的宣平立马想到可以通过这种方法看到远处的物体,若是用在战场上就相当于有了千里眼,这对军队指挥官和负责侦察的斥候来说作用巨大。 于是宣平找来能工巧匠一起钻研,折腾了几个月,浪费了一堆水晶后总算制造出了能看清几十里之外的望远镜。 并在皇帝的寿诞时将望远镜和制作方法作为礼物一并献给了皇帝。皇帝收到这份礼物大喜过望,他也看出了此物在战场上所能发挥的巨大作用,当下命工部按图纸加紧制作送往边关,并重重赏赐了宣平。 虽然有了详细的制作方法,但望远镜的产量却不高,这是因为透明无瑕的天然水晶太少了,而且打磨抛光成镜片也十分费时费力。所以工部制作的望远镜都优先供给战场前线了,私人禁止使用。 毕竟望远镜的使用能使指挥官更好的统率全局,能大大减少斥候的伤亡,而经验丰富的斥候可以说是每个军队的宝贝。前线多一架望远镜,就多一份胜算。 所以看台上能用望远镜观看的人只有3个,皇帝、太后和宣平,宣平因为是望远镜的发明者,所以才被特许可以私人拥有望远镜。 太后对看狩猎不感兴趣,与几位老夫人在遮阳篷下喝茶叙旧,所以就把她的望远镜给了林言,此时兄妹俩正在看台边缘处凭栏远眺。 “哥,每年的猎物种类都一样,草原上是狼,山林中是鹿,再就是狐狸、兔子和野鸡这类的小猎物,没意思。”宣平无聊地说道。 “那你想看什么猎物啊?”林言宠溺地看着妹妹笑道。 “不是听说这猎场中还有老虎和豹子吗,我怎么从没看到过?”宣平疑问。 “老虎和豹子所需的生存领地太大,所以猎场内一共也没有几头,很难发现它们的综迹。而且这类猛兽凶猛异常,参加狩猎的人若是偶然发现它们的踪迹,为了避免伤亡也很少主动招惹,多是早早绕路避开了。”林言解释道。 “今年有安王参加,我本来还以为能看到他猎虎擒豹呢,可惜他的队伍里有一群小公子,估计安王不会带着他们去冒险。”林言不无遗憾地说道,“安王本身就与群臣的关系紧张,若是这些朝臣的子侄们在他手下出事,就更无法转圜了,所以他必会小心谨慎。” 林言不想妹妹再关注太子,所以他没告诉宣平:其实这几天太子一直派人寻找老虎和豹子的踪迹,组了强悍的狩猎队伍就是为了能猎到这种猛兽,一鸣惊人。 这也是林言主动退出太子狩猎队为其他人让位的原因,他有自知之明,若是为了场狩猎受重伤甚至丧命也太不值得了。 第14章 发现老虎 时间接近正午,各队的狩猎情况做了个汇总,其中表现最突出的是太子的队伍。 太子猎到了一只豹子,因此死伤了几名护卫。这是自皇帝登基以来第一次有人在秋猎中猎到虎豹这类猛兽,所以皇帝也十分高兴,暂时忘了太子做的龌龊事。 其他表现突出的有定远大将军孙子的队伍打了八只狼还有三只雄鹰;四皇子和五皇子的队伍打了九只狼;武安侯世子的队伍打到了五只狼和九只狐狸;安国公嫡长孙的队伍打到了三只野猪和两只鹿。 安王的队伍打了十二只鹿还有几十只兔子和山鸡,虽然都是食草动物但数量多啊,由此也可看出安王确实不想带着这些小公子们去冒险。 前十名的队伍都猎到了几只狼、野猪或者鹿这类的大型猎物。其他队伍大多都是些小动物,就不值得一一细数了。 正午时分,看台上的观众们都吃上了美味佳肴,可猎场内的人为了节省时间,都没有回来吃饭,草草吃了些随身携带的冷食就继续狩猎了。 午膳后,看台上的人就少了一部分,年岁大的人大多都去歇着了,太后也在长公主的陪同下回去了,只等着狩猎时间快结束时再回来。 还留在看台上的人兴致也不高,一来午饭后人就容易困倦,二来半天了,开始时的兴奋劲早就过去了。所以看台上的人或在休息或二三人聚在一起说话,没有人关注场内,只有负责记录的官员还在不停地接收消息记录战果。 皇帝和宣平正在栏杆处说些私密的话,林言被林相叫走了,宣平正一个人无聊地倚在栏杆上,皇帝就来了。 见礼过后,皇帝命随侍的人退下,只留下了一个武艺高强的心腹大太监李福。 “宝儿,看了一上午了,可有收获?”皇帝问道。 “舅舅,什么收获啊?” “当然是郡马的人选了,有没有中意的?” “舅舅,我现在还不想这些。” “你年岁不小了,别人家的姑娘在你的岁数都嫁人甚至生子了,没嫁的也早就定婚了。”皇帝劝道。 “如果你没有相中的人,那老九怎么样?我还是希望你能作我的儿媳妇。你与老九经常讨论学问、研究棋谱,也算是志趣相投,观点相和。”皇帝推荐道。 九皇子是兰嫔生的,兰嫔是工部一个六品小官的女儿,也不受皇帝宠爱,因为生了九皇子才封了嫔。 兰嫔向来安分守己,教育的儿子也是一样,九皇子的兴趣都在琴棋书画上,是有名的才子皇子。且性格随和,又不好女色,身边只有刚成年时兰嫔给的两个宫女做为侍妾,也不见多宠爱,可以说是个不错的丈夫人选。 “舅舅,我和九表兄只能算是意趣相投的朋友,如何能成夫妻?况且从前人人都知道我和太子殿下的事,再嫁给其他皇子,算怎么回事啊。”宣平哭笑不得。 “那又怎么样,定婚又退婚的也不是没有,况且你与太子本就没有婚约。你也不用怕太子不满,皇姐手中的势力日后总是要交到你手里的,有了这些再加上你的智谋,纵然日后太子登基,你也能安然无恙,太子拿你没办法。” 宣和长公主手中其实还有很大一股势力,知道这点的人不多,而且也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只有皇帝太后和长公主三人知道。 “母亲手中的人舅舅不收回去吗?不怕我以后会作乱?” “朕本来是打算在皇姐年老后就将这股势力收回皇室的,但后来有了你,朕就决定再留一代。朕资质平庸靠皇姐才能坐稳皇位,朕的儿子还比不上朕,而你与皇姐一样有智谋没野心忠于国家,之前的所作所为也只是为了帮太子。” “从现在的情形看,这股势力在你手中对宣朝更有利,对皇室更有利。若是交到太子手里,只怕发挥不了什么正面的作用。” “没了你辅助,太子治国恐怕会出乱子,而你手中有势力,才能像你母亲一样在宣朝有难时力挽狂澜。至于再之后的事,朕看不到也管不了了。” “感谢陛下的信任,宣平必不会扰乱宣朝江山,将终身拥护荣氏皇族,这股力量最后必将交还皇室。”宣平正色到。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看不上老九也没关系,这朝中有许多优秀男儿,你看中谁告诉舅舅,我给你赐婚。” “若我看中的是个平民呢?”严肃的气氛消失,宣平调皮道。 “最好不要,若你实在喜欢,那人也确实优秀并且身家清白,那也只能让他入赘。” 正说到这儿,看台南边突然传来惊呼声,原来是安王的队伍碰上了老虎。有的时候命运就是这么奇妙,太子想找猛兽的踪迹却只找到一只豹子,想躲着危险的安王却碰上了老虎。 负责猎场日常维护的人通过发现的踪迹知道山林中有老虎,却不知它具体在哪儿,因为老虎多在山林中游荡觅食,并没有固定巢穴。 安王这边,安王一行人一直小心翼翼在相对比较安全的山林中寻找猎物,没有去发现很多猛兽踪迹的林子。 一行五十人分散在几十米的范围内,既能扩大狩猎面积,有危险时候也能迅速反应向中心合拢。 在就地用过午饭后,继续行动却只打到了几只兔子,没有发现更多猎物。这时一个在最外围负责警戒的安王亲兵却突然发现了一只老虎崽,正在那边的山石上懒洋洋的晒太阳打滚。 亲兵急忙来向安王报信,安王虽然没想着杀猛兽夺魁,只想在安全的地界让小孩子们过过打猎的瘾,可既然碰上了老虎,不战而退不是安王的性格。 他知道雌虎肯定就在虎崽的附近,为了众人的安全,安王马上下令,命亲兵保护着各位小公子迅速而安静的向他聚拢。 人都聚在一起后,安王吩咐他们保持安静,注意警戒,他和几位副将出发去寻找老虎的踪迹。 被亲兵们团团围在中间保护着的小公子们没有闹着要一起去打老虎的,和安王交好的小公子性格都不错,没有不知深浅、胡搅蛮缠的。 他们有自知之明,知道安王不让他们去不是为了独占猎物,而是怕他们有危险。面对老虎,他们根本没有反抗之力,一旦保护圈出现漏洞,他们很可能会丧命。 所以小公子们都接受了安排,安静如鸡的待在原地的保护圈内,目送安王出发去打虎。 第15章 狩猎魁首 安王带着几个副将先用捕兽网将老虎崽捉住,然后将激烈挣扎的老虎崽一巴掌拍晕了,带在马上,向着远离队伍的方向缓慢行进。 几个副将拿着刀在外围警戒,而安王手持强弓,从箭筒中取出两支利箭搭在弦上,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时刻准备射杀老虎。 走着走着,几人身下的马似乎发现了什么,有些恐惧不安,好在这些马都是在战场上见过大世面的,虽然恐惧,但仍然听从主人的吩咐而前进。 安王几人知道应该是那只老虎就在附近了,只怕正埋伏在哪个隐蔽的地方,慢慢地向他们靠近,等着他们处在它的攻击范围时,它就会突然跃出,攻击他们。 安王几人更加小心,缓缓地前进。突然在他们右前方的灌木丛中窜出一只体长近两米的老虎,一跃而起,扑向位于队伍前方的副将王林。 王林急忙闪身躲避,比他反应更快的是安王,迅速将弓拉满瞄准,手一松,两支利箭呼啸而出,带着强大的冲击力,射在老虎的身上,遏住了老虎的冲势,最终老虎跌落在王林马前。 这一切发生在几秒之内,其他人刚刚反应过来,战斗已经结束了。只见两支利箭从老虎的两只眼睛射入,深深地刺入了老虎的大脑,所以才能一击毙命。 已经跟随在安王身边几年,了解安王战斗力的几人仍然吃惊不小,在心中感叹:我们将军真不是人啊,这是人该有的反应速度和力量吗? 不知道几人在心中是怎么想他的,安王淡定的放下弓,吩咐道:“传信给其他人过来汇合,一起把老虎运回去,离狩猎结束也没多少时间了,直接回去吧。” 其他人赶到后,亲兵们虽然也激动但能克制,而那些公子们就不行了,难得看到老虎,十几个人围着老虎叽叽喳喳的。 听了副将们讲述经过就更加佩服安王了,危急情况下同时射出力量十足的两支箭,对准老虎的双眼分毫不差,直接射入大脑一击毙命,这箭法真是绝了。 安王命人带上老虎,停止狩猎,返回营地。所有人都没意见,他们队今天收获太大了,情绪激动的他们也没心思再继续了。 此时看台上手持望远镜观看的宣平还没有反应过来。最初听到发现老虎后宣平就急忙向那个方向搜索,却发现只是一只虎崽子。 因着有树枝遮挡视线,所以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只看到安王他们几人离开了队伍,好像捉住了虎崽,带着虎崽远离了队伍,知道他们肯定是想借虎崽引诱雌虎。 随着安王几人的前进,宣平也在仔细观察着他们附近,最终在他们的右前方发现了一抹棕黄色,应该是老虎埋伏在那儿,宣平急得不行,生怕看到老虎吃人的场景。 老虎一跃而起时宣平紧张到了极点,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宣平只看到老虎突然扑向众人,然后又突然落地不动了。 因为树枝的遮挡,宣平没看到具体情况,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只看到后来安王的队伍汇合,带着猎物浩浩荡荡的向营地的方向走来。 宣平疑惑地放下望远镜,自言自语道:“老虎的战斗力这么差吗?怎么当上丛林之王的?” 旁边皇帝正在心中感慨:太子和老六在武力上差别太大了。 与将注意力主要放在老虎身上的宣平不同,皇帝的注意力一直在儿子身上,所以他隐约看到了安王射杀老虎的过程。 想到上午看到的太子猎豹的经过,一对比简直太惨烈了。 一行人围着豹子,刀剑齐上,死伤了几人后才将豹子打得奄奄一息,再由一直躲在安全处的太子射出最后的致命一箭,这豹子就算是太子猎的了。 而安王只带着五人就敢抱着虎崽诱杀老虎,反应迅速,老虎被一击毙命,所有人毫发无伤。 “到底是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老六的箭法实在强悍。”皇帝感慨道。 “舅舅,是六表兄将老虎射杀的?”宣平吃惊地问。 “是啊,你没看到吗,而且他们几人只有老六拿着弓啊?”皇帝不解地反问。 宣平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注意,一直看老虎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野生的老虎,和奇兽园里的差别太大了。” “笼中养大的和自然中生长的自然不一样,你若喜欢,我让老六将虎皮送你。” “别,舅舅,今天的规矩是兽肉上交,兽皮归个人所有,我可不夺人所爱。”宣平忙拒绝道。 “不过是一张虎皮罢了,有什么要紧。”皇帝不以为然,皇帝可不会在意儿子的意愿。 “舅舅,我只是第一次看到野生的老虎有些新鲜,对虎皮可不感兴趣。狩猎时间快结束了,我们回去吧,外祖母也快回来了,我去接一下。”宣平转移话题。 临近酉时,所有人都回到了看台上,等着宣布狩猎的结果,然后参加晚上的晚会。 狩猎的队伍陆陆续续回来,最先回来的就是安王的队伍,在射杀老虎后他们没耽搁,立刻就带着猎物返回来了。 此时各个小队的猎物在各自的场地上堆成一堆,负责的官员们在仔细计算数量,记录种类,然后再综合一下排名次。 最显眼的就是安王小队,除了一座由鹿和其他小动物组成的小山外,还有两只老虎,射杀一只、生擒一只。虽然被生擒的是只虎崽,可也是老虎啊。 大老虎横卧在地上,除了从眼睛射入的两支箭外,全身上下没有伤口,保持了虎皮的完整。旁边笼子里还有一只老虎崽,被安王一掌拍的晕到现在。 很多人都围着老虎看新鲜,同时称赞安王的箭法举世无双。上午还在夸耀太子猎豹勇猛无比呢,下午就被安王深深地震撼了。 狩猎队伍还没有全部回来,但所有人都知道狩猎的魁首必定是安王了,有这两只老虎在,没人能超越,太子也不行,豹子与老虎相比还是差一些的,而且只有一只。 此时太子洋洋得意地走回场内,身后的人抬着猎物,最显眼的就是一只伤痕累累的豹。 太子一眼就看到了安王小队的猎物小山,尤其是小山前面那个显眼的棕黄色带黑条纹的身影,太子的脸都黑了,魁首没了。 第16章 晚宴 安王猎到的虎皮完整无缺,而太子猎到的豹皮伤痕累累,根本就没法用,更别提献给皇帝了。 太子心里恨得发狂,同时万分后悔这么早就把安王弄回了京都,该晚几个月的。 宣平远远看到太子的猎物后不由得感叹:万般皆是命啊,对人如此,对动物也是如此。 同样都是死,但老虎被安王射杀,死前没有痛苦,还没感到疼呢就去了;而倒霉的豹子碰到了太子,临死前还要饱受折磨,太惨了。 酉时到,所有的狩猎队伍都返回了,如早上一样在广场上列队,等待统计猎物信息,宣布比赛结果,虽然所有人都知道魁首必是安王了。 统计结果出来,安王当之无愧夺得魁首,除了猎杀老虎一只、生擒老虎一只外,还猎到了二十一只鹿和野兔野鸡几十只。 太子是第二名,猎得一只豹、五只鹿和三只野猪,可是只有狩猎的第一名才有奖励。 看着安王走上高台,跪在皇帝面前接过皇帝递过的射月弓,太子嫉恨不已,那是太祖皇帝的弓,理应给他这个未来的皇帝,现在却被安王得到。 太子心中对安王更加不满,更加坚定了要除掉安王的心,其余皇子可以圈禁,但安王必须死。 颁奖完毕后,就是篝火晚宴了,御厨们会将今天得到的猎物制成各种美食献上,让人们品尝胜利的果实。 同时今天也是秋猎的最后一天了,明天就要收拾东西启程返京了,今天是最后的放松时刻,所以今天晚上不必恪守规矩,适当地放纵一下皇帝不会怪罪,御史们也不会上奏折弹劾。 晚宴露天举办,与白天一样,皇帝太后的座位在高台的正中,下首依次排列着一些座位,一些德高望重的人陪坐在两侧,而年轻人都在高台下的篝火旁。 高台正前方有一块空地,做为歌舞表演的场地,围绕着空地点燃了十几堆篝火,篝火旁放着矮桌,篝火上都烤着猎物。 年轻人们席地而坐,想吃什么就要什么,可以让御厨烤好送来,也可以要生的,自己烤来吃,自己烤的好不好吃无所谓,吃的就是个氛围。 皇帝首先举杯,说了一段场面话后晚宴就正式开始了,先由宫中乐坊的舞女们表演开场舞,然后就是自由发挥的时间了。 消息灵通的已经知道宣平与太子的婚事黄了。所以今天主动上场表演的贵女们格外的多。所有对太子妃之位有想法的人都争相表演自己最擅长的才艺吸引太子的注意。 其中最嚣张的是右相段明的嫡孙女段芳菲。宣朝设有左右两相和兵、刑、工、吏、户、礼六部,林启是左相,段明是右相,在朝堂上段明的影响力远不如比他年轻二十岁的林启。 林启是只忠于皇帝、忠于正统的纯臣,而段明早在多年前就加入了太子一派。 段芳菲比宣平还年长一岁,却一直未谈及婚嫁。原因就是段芳菲早就对太子芳心暗许,坚决不肯另嫁他人,而段相也默许了。 段相是太子一派,早看清了太子。他认为太子不可能像先皇一样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先皇强势,不用联姻也能把控朝堂;而太子没这个能力。 段相只有这一个身份贵重的嫡孙女,就等着找机会将她嫁给太子做个侧妃,也能为段家谋求更大的发展。 现在机会来了,而且不是侧妃,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妃。从前有宣平在前,段相没有办法,如今哪怕是为了安抚人心,太子也要选段芳菲做太子妃,否则必然引起段相的不满。 在礼部侍郎的女儿表演完毕后,段芳菲款款上前,要献舞一曲。 其实贵女们少有学歌舞的,多是乐器诗画、棋艺居多,毕竟才艺是要展示出来的,而在人前表演歌舞、搔首弄姿实在有失贵女的体面,多是贱籍女子才如此。当然如果是为皇家表演没关系,在皇家面前所有人都不高贵。 段芳菲在其他方面天赋不高,很难在众多贵女前脱颖而出,却难得有一个好脸蛋一副好身材,身体又柔软,是习舞的好苗子。所以相府就请来名师教段芳菲习舞。 反正对段芳菲的定位就是嫁入皇家,不需要她在贵族聚会时出风头。只要能在皇家晚宴上引起贵人们的注意就行。 段芳菲也没有辜负期望,第一次在皇帝面前跳舞就赢得了皇帝的大加赞赏,连太后都连声夸赞,以太子为首的一些公子哥们更是看呆了。 段芳菲志得意满,就想挑衅一下宣平。所以一舞终了,她并没有退下,在皇帝问她想要什么赏赐时她说:“曾听人说宣平郡主一曲剑舞惊艳四坐,不知今天能否有幸见识一下。” 此言一出,全场安静了下来,谁不知道宣平郡主从不在人前表演什么,身份高贵、智谋过人的宣平郡主不需要在人前表演与其他人争些虚名。 长公主、林相和林言的脸黑了,皇帝和太后的脸也拉下来了,段相着急地看着孙女,不知道孙女怎么说出这种昏话。 贵女们的才艺是筹码是加分项,是去往更高阶层的敲门砖,而宣平并不需要靠才艺来得到什么,她一出生就在顶层了。 长公主对宣平的培养完全是根据女儿的天赋爱好,喜欢什么就学什么,不喜欢就可以不学。她认为这些东西是兴趣爱好,是陶冶情操、培养气质的,不是用来吸引别人注意、讨好别人的,所以宣平为了太子困于后院吟诗弹琴时长公主才会那么生气。 皇帝和太后则是觉得段芳菲挑衅了皇室威严。在皇帝看来其他人都是下人,下人为主子表演助兴是应该的,哪有下人反过来要求主子为她表演的。 宣平学舞只为兴趣爱好,只在私下里跳给家人们看过,偶尔与知己好友们聚会,情之所至时也曾跳过,却从没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为表演来跳过。 宣平一直知道段芳菲钟情于太子,但在宣平看来,段芳菲对她构不成威胁。如今宣平已经彻底放弃了太子,就更不会在意段芳菲这个人了。 宣平知道段芳菲是在挑衅,但她暂时不想理会。一来宣平不想在众人面前表演,二来此时与她较劲倒像是为了太子争风吃醋,宣平不想再与太子有什么瓜葛。 要收拾段芳菲有的是机会,不必在这一时,于是宣平淡淡地说道“段小姐过奖了,宣平的舞也只能跳给家中长辈看看,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皇帝也不再理会段芳菲,只下令让表演继续,段芳菲只好尴尬退下,回到祖父身边后又被祖父训斥不知天高地厚。 热闹的晚宴直到亥时才散,众人自去休息,明天就要启程回京了。 第17章 赏花宴 秋猎过后,皇帝携众人返回京都。 因着在猎场到底是有些不便的,有些国事被耽搁下来,所以前朝上皇帝多次组织大朝会与群臣同商国事。 后宫也不清闲,刚回宫安顿下来,为皇子们选妃的事情就提上了议程。 今年需要娶妻的皇子共有四个,太子、安王、八皇子和九皇子。 对皇子妃的位置有想法的贵女会向皇子的生母递牌子求见,若宫中贵人也有意,就会召见贵女和她们的母亲。 因着皇后尚在“养病”,而太子妃人选事关重大,所以有意于太子妃的贵女们就由太后召见。 而安王的母妃早逝,太后和皇帝就命长公主来召见有意于安王的贵女们。毕竟长公主与安王的生母端惠贵妃是闺中好友,多年来长公主对安王多方关照而且安王也信任长公主。 这些天来太后、八皇子的母妃淑妃以及九皇子的母妃兰嫔频频招贵女们入宫,长公主也在公主府招见了不少贵女。 她们会将贵女的的情况细细地禀明皇帝并告之于皇子们,以便在最后的殿选时做决定。 皇子中最受欢迎的是太子,毕竟成为太子妃后下一步就是皇后了,所以有野心又有实力的人都盯上了太子。 其次是九皇子,九皇子是出了名的才子,淡泊权势,温润如玉,公子无双,虽然跟着九皇子做不了皇后,但做一个安安稳稳的王妃也不错。所以没有野心的、心疼女儿的和自知争不到太子妃之位的都盯上了九皇子。 最不受欢迎的是八皇子,八皇子已经因酒后失言控诉皇帝而被圈禁了,日后能不能被放出来、什么时候放出来还未可知,注定没有高门大户会选择他。 哪家豪门愿意将精心培养的女儿送去跟着坐牢啊,更何况八皇子已经不能给家族带来任何利益,选他就是白白赔个女儿。 但所幸八皇子出事时,淑妃果断向皇帝告了儿子忤逆不孝,用苦肉计保住了自己的妃位和娘家。虽然如今权势不大但虚名还在,况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所以有些没落的贵族和低级官吏仍愿送女入八皇子的王府。 安王的情况有些复杂,武将们是愿意将女儿孙女嫁给安王,但没有比较合适的。要么年龄大已有婚配,要么年岁太小,年龄合适的几个身份又不高,或是旁枝或是庶女。 安王本身还是希望能与文臣联姻的。经过这次的狩猎,安王在贵女中的名声还是有所改变的。就像皇帝认为的那样,安王长得好,此次狩猎又表现很好,英姿飒爽的很容易吸引一些人崇拜倾慕。 再者,与安王交好的小公子们没少在家中的姐姐妹妹面前为安王说好话,目前的情况就是有几个贵女是愿意嫁给安王的也给长公主递了牌子,但她们的父亲、祖父却与安王政见不和,只怕最后仍会拒绝与安王联姻。 毕竟最后向皇帝递折子的是贵女的长辈,若到最后还是没有文官愿意与安王联姻,安王就只能娶个出身武将家族、身份不高、见识也不多的王妃了。 长公主为此很着急,没少找这些文官的夫人们谈心,希望通过夫人们的枕边风改变这些文官的看法。 再有三天就是确定皇子妃人选的时候了,官员们会当面向皇帝递上红色的折子,写明自家女孩的情况和所有意的皇子。最后由皇子在所有对他有意的人选中确定一位,若皇帝也同意就会下旨赐婚。 宣朝皇室不能强行指定皇子妃人选,只能在对这位皇子有意的人家中选定,所以让皇子们与贵女们多接触了解一下是很有必要的。 正值秋天,菊花盛开,皇宫内的菊花更是种类繁多、色彩缤纷、美不胜收。皇后尚未“病愈”,负责协理六宫的三妃在皇帝和太后的指示下办了一场赏花宴。 宴会不单单是几位皇子和皇子妃的人选到场,也邀请了其他各家未婚的年轻小姐公子们来宫中赏花,宣平和林言也在其中。 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宴会名为赏花实为观人,主要是为了给年轻人们提供一个交流了解的机会,同时也方便宫里的娘娘们观察一下几位皇子妃的人选,来的人多了所能了解的事情也就越多。 湖边放着几排桌子,上面放着笔墨纸砚,谁有了好诗词好文章都可以去提笔写下,让众人赏评。 旁边还有几排桌子,上面摆着各色点心水果,茶水果酒供人们自取。 娘娘们在清晨开场时露了一面就离开了,怕呆在这儿会让年轻人们不自在放不开,同时也可派人在旁边悄悄观察这些贵女,看看在放松时她们私底下的坐派如何,能不能成为皇家媳妇。 此时,相熟的人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赏花吟诗,谈天说地。 九皇子正在一盆绿菊前与几人吟诗作对,互相品评。宣平带着礼部侍郎的女儿梅雪来到一旁,梅雪是宣平的好友,从前参加宣平组织的聚会见过九皇子,对才华横溢的九皇子很是倾慕。 梅雪也递了牌子被兰嫔召见过,兰嫔见过所有贵女后,选出了包括梅雪在内的几个身世品貌都不差的贵女。兰嫔对这几人很是满意,也和皇帝提过,未来的九皇子妃就在这几人中选定,最后的人选就交给九皇子自己确定了。 此时那几个贵女正围在九皇子身边吟诗讨论,梅雪慢了一步,又不善诗词,所以向来安静有些内向的梅雪不好意思再中途加入,只能在旁边默默注视着九皇子,看不下去的宣平于是带着梅雪来找九皇子了。 “九表兄,今天可得什么佳句了?”宣平笑着对九皇子说。 “宣平,你来得正好,来帮我看看这句诗是用‘影’字好还是‘痕’字好,我们几人讨论许久了,这两字各有各的好,实在艰以决择。”九皇子见到宣平来了忙将手上的诗交给她。 宣平接过来一看,是一首咏绿梅的七律诗,宣平读了一遍道:“这两字都差点意境,不如改用‘魂’字可好?” 九皇子将‘魂’字嵌入其中,细细品读一番,意境确实超凡:“宣平换了这一个字感觉我这一首诗都升华了,我要拿纸笔好好记录下来。” “记录这事不如交给梅雪吧,梅雪不但写得一手飘逸的柳体字,还是丹青国手许鹤鸣先生的弟子,让她把这绿菊画下来,在旁边再题上这首诗不是更好吗?”宣平趁机将梅雪推了出去。 九皇子果然高兴了:“从前只知梅小姐写得一手好字,原来还是丹青妙笔吗?我的画技虽好却没有灵性,刚才还在懊悔没有人能画出这绿菊的神韵呢。梅小姐可愿作画题字?” 能为九皇子作画,梅雪自然是求之不得的:“那臣女就在殿下面前献丑了。” 有太监搬来桌案放在绿菊前,又取来上好的笔墨纸砚。 梅雪站在桌案前提笔作画,九皇子站在旁边观看,两人不时地小声交流心得,竟将旁人都忘在了一边。 宣平看这事成了,就转头去找哥哥林言,她可是带着母亲交给她的任务来的,要看看有没有人适合做她的嫂子。 第18章 林言心事 林言的婚事一直是让长公主头疼的,二十五岁了从来没见他与哪个女孩有过多交集,长公主和林相要给他订婚他也不愿。 在林言还是十几岁的少年郎时,英俊潇洒、文采风流,在贵女中十分受欢迎。贵族聚会时常有贵女主动找他交谈,林言表现的彬彬有礼却又冷淡疏离,久而久之,曾经喜欢他的女孩都嫁人生子了,同龄的好友也都娶妻了,就他还单着。 如今林言年纪稍长,又是做御史的人,常年一副严肃的面孔,十几岁的小姑娘们大都不敢主动往他跟前凑,婚事就更难了。 长公主急得不行,来赏花宴前再三叮嘱林言多与贵女们接触,又让宣平好好看看有没有适合他哥哥的。 宣平不过是带着梅雪去见了九皇子,回过头来就找不到林言了。 宣平在宫人的指引下找到林言时,他正坐在僻静的竹林里独自饮酒。 在幽静的竹林里,一个身着淡蓝色衣袍的年轻公子,闲适地坐于石桌旁,手中拿着一个白玉瓷瓶,时不时品尝一口瓶中的佳酿,如一幅恬静美好的画卷。 但在宣平看来,这份悠闲自在中却透着一种难言的孤独寂寥,美如画中仙的男子似有无限心事。吩咐跟来的丫鬟墨香在林外等候,宣平独自向林言走去。 “哥,母亲可是百般叮嘱你,要多接触一下贵女们,你却独自一人躲在这里饮酒,回家后母亲问起来我可是要照实说的。” “宝儿,你饶了哥哥吧,哥哥实在与那些贵女无话可说,母亲面前还请帮忙隐瞒一二。”林言双手抱拳向宣平讨饶。 “少来,刚才还见你与汝阳侯莫家的小姐相谈甚欢呢。莫小姐对你可是满眼倾慕,况且莫小姐长相秀丽、性格开朗、稳重大方、处事有度,可是做妻子的好人选。”宣平在林言对面坐下。 “莫小姐确实很好,可惜年龄小不适合我。”林言随意地说道。 “狡辩,莫小姐与我同龄,早就能婚配了,难道你还想找个与你同龄的不成?哪家的女儿二十几岁还不婚配?”宣平气道,“况且莫小姐是汝阳侯唯一的女儿又是嫡女,她父亲得陛下信任看重,嫡亲哥哥也上进,莫家家风也好,不知多少人想结这门亲呢,如今落到你头上,你却不想要。” “别人说好的我就要接受吗?这可不像是宝儿你会说出的话,与你的观念不符啊。” “我不是让你非得接受莫小姐,娶妻一事自然该由你自己做决定。我只是觉得你的态度有些问题,似乎有隐情。” “能有什么隐情,小丫头就是想的多。”林言笑着晃了晃手中的瓶子。 “哥哥一直不肯婚配,是心中有位佳人吧。”宣平道,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听到这话,林言的笑容消失了一瞬,拿酒瓶的手顿了一下,马上又若无其事的举起酒瓶,笑着喝了一口酒,用来掩饰心中翻涌而起的情绪。 “没有的事,小丫头不要乱说,传到母亲的耳朵里可不得了。”林言嘴上否认心中却控制不住想起了一个女子。 从她十几岁温暖阳光到二十几岁形容枯槁,从眼神有光到眼神木然如同一汪死水,心不自觉地纠痛起来。 看着哥哥明显心中有事却嘴硬不说,宣平说道:“哥哥不想说我也就不问了,但我想劝哥哥,人生苦短,若有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就该趁早争取,若是不能争或争不赢的趁早放弃,免得害人害己。” “若我能争也能争到,但她不愿呢?我愿为她付出一切争个未来,可她却道不合礼法、人言可畏,对我避之不及。”林言苦笑着将心事说给妹妹。 “哥哥说的是住在林府隔壁的盛如姐姐吗?也就她二十几岁还未嫁人并且如此刻板了。她是被继母教傻了,就如同活在女子被严重束缚、礼教严苛的前朝一样,天天念着三从四德,只怕不会与你这个外男有什么接触吧,你怎会对她用情至深?”宣平疑惑道。 “可能得不到的就是好的吧,当年惊鸿一瞥动了心,却晚了一步。她与定王府定了亲后我本已死心了,谁知定王府的小公子却在婚前出去喝花酒,与人打架意外身亡了。” “哥,你没希望的,当年定王妃都说是王府对不起她,情愿将聘礼赔给她,并允她自行另嫁。她却不顾父亲、娘舅的反对坚持要守望门寡,就等着百年后得个贞洁的好名声呢,怎会嫁给你。” “我知道,我曾托她弟弟悄悄问过她的意思,若她同意我就上门提亲,可她将盛林骂了一顿赶了出来。所以我从未向你们提起过此事。可是在之前的思念中,我不自觉地美化她的形象,如今她在我心中太美好了,忘不掉了。”林言苦笑着摇摇头。 “哥哥前段时间劝起我来引经据典,长篇大论头头是道,到自己的事上却糊涂了,对一个想像的虚影念念不忘。”宣平顿了顿又说:“三年前莫小姐陪祖母登山还愿,一时不慎滚落长阶,是哥哥救了她,自此她就心悦哥哥,不愿嫁人,她母亲知晓女儿心事也没逼迫于她。哥哥好好想想吧,若哥哥实在对她无意,那我还是早点儿将你的意愿透露给她为好,免得误了她的终生。” “哥哥好好想想吧,我先走了。”宣平迈步走出竹林,带着墨香走向人群。 转头却看到湖心的亭子里,安王正面无表情地静坐独酌,宣平不由对墨香笑道:“真是怪了,明明是热闹的赏花会,却偏偏有两个不合群的人。” 宣平心想:母亲为这两人的婚事急得不行,他俩倒淡定,一点儿也不配合。我哥哥心中有人也就罢了,这安王可是明确与母亲说过并无心悦之人的。如今不去与贵女们联络感情、刷好感度却在这儿浪费时间,若是殿选之日无人可选,那可就只能随便娶个小门小户的做王妃了。 却不知安王虽有意与文官联姻,但实在做不来伏低讨好的姿态,尤其是在陌生女子面前。况且讨好了女子也无用,她们做不了主,做决定的还是那些对他爱搭不理的文官。 在拜访官员们无果后,安王干脆就摆烂了,若到时没有高官勋贵之家选择他,就在武将家里挑个本分聪慧的女子,再找几个忠心又有手段的嬷嬷在旁辅助,假以时日总能教出一个合格的王妃。 宣平继续向前走,却在假山的拐角处撞上了一个小宫女,被泼了满满一身的葡萄酒。 第19章 卑鄙的太子 宣平走在假山旁的石子路上,在转角处却被一个端着酒壶的小宫女迎面撞上,小宫女速度比较快,突然从假山后出来,见到有人也反应不及撞了上去。 宣平被撞得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幸亏墨香眼疾手快,及时上前扶住了她。人虽然没有摔倒,却被酒壶内西域进贡来的葡萄酒染红了衣裙。 小宫女见撞到了郡主,忙跪下磕头求饶:“郡主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一边说一边不停的磕头,额头都红肿了。 “怎么学的规矩,今天园子里贵人多,侍候的人理应小心谨慎,你怎么如此冒失?”墨香斥责道。 “因桌上的葡萄酒没有了,李公公命奴婢赶紧添上,奴婢着急就跑快了些,不小心冒犯了郡主,请郡主饶命。”小宫女边磕头边解释道。 宣平见这小宫女身型瘦小也就是十二三岁的样子,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不停磕头,额头红肿不堪,不由得心软了:“好了,你下去吧,今天这事就算了,日后小心当差。 “今天幸亏遇到我们郡主,她心善,若遇到严厉的,少说也要打你几十板子。在宫内当差最重要的就是小心谨慎,你快走吧,免得再耽误了差事。”墨香教训道。 “多谢郡主开恩,奴婢记住了。”小宫女说着忙收拾好东西起身离开了。 “郡主,奴婢陪您去云华殿换套衣服吧。”看着郡主衣裙上的酒渍,墨香提议道。 宣平自小就经常被太后和皇帝接进宫居住,并给她准备了专门的房间,是长公主从前未出嫁时住过的云华殿,殿内有衣服用具,可随时入住。 “太远了,今早入宫时不是带了套应急的吗,换那套吧。”宣平想了想说。 贵女们外出都会准备替换的衣服,防止出现意外弄脏衣服,入宫就更得备好了,有人甚至准备了不止一套。 替换的衣服都放在御花园南侧的几间屋子里,需要时就去换。 墨香陪着宣平去换衣服,走到屋子前,在门外侍候的太监宫女忙行礼问安。宣平走进屋内,桌上的香炉燃着香,阵阵香烟袅袅升起。 宣平吩咐墨香去取衣服,自己转身来到屏风后打算先解下脏衣服。 宣平解开外衫,好像听到有什么细微的声音传来,宣平转头细听,却发现门口的宫人好像离开了,隔着屏风看不真切。“墨香,衣服拿来了吗?墨香?”宣平喊墨香。 墨香没有回话,宣平感觉事情不对,忙将衣服穿好,走出屏风,发现墨香倒在衣柜前的地上。 宣平快步走上前去检查了一番,发现墨香只是被人打晕了,脖子后红肿了一块。 宣平知道事情不好,忙向门口跑去,想找到人呼救。 跑到门口,却见到太子迎面走进屋内,“宣平,这么着急干什么,我们二人好久没有好好说话了。今天有机会,不如坐下好好聊聊。” 太子一面说着一面向宣平走近,宣平不自觉地后退,直到退到桌前。宣平一手在后扶着桌子,一手止住太子前进的脚步,“殿下有什么事就说吧。” 宣平面上镇定,心里慌张地不行,万分后悔没带着暗卫进宫,皇宫对她来说是如家般安全的存在,谁知会发生这事。 “宣平,你去和父皇说,你要做我的太子妃好不好,我们从前不是说好要做夫妻的吗?”太子后悔了,从前宣平围着他转,他没觉得宣平有多好,这段时日接触了其他贵女,他才知道宣平有多优秀。 尤其是没有了宣平在前,为了安抚段相,他就得娶段芳菲为正妃,段相能容忍宣平压他孙女一头,决容不了别人。太子如今还得依靠段相,不能惹怒他。 段芳菲虽然长得很美,可是只有些后院女子的小手段小心计,要做个端庄大气、沉稳睿智的太子妃还是差点儿意思。 太子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宣平更好,宣平稳重大气撑得起场面,出身又好,还得父皇和皇祖母的喜欢,简直就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她能带来的好处太多了。 王依依入宫有段时间了,太子对她的新鲜感没了后就开始后悔当初与宣平闹得太僵。又因为刺杀一事,如今皇帝也不认同他与宣平的婚事了,太子为此懊恼不已。 庆国公王平给太子出了个主意,这门婚事若想成得在宣平郡主身上下手,若郡主与太子有了夫妻之实,皇帝和长公主自然会同意郡主做太子妃。 这么下作的主意,堂堂太子,一国储君居然同意了,并决定在赏花宴时动手。 皇后虽然被收回了宫权,软禁于宫内,但多年经营的势力还在,太子很容易就安排好了一切,成功将宣平堵在了屋内。 “殿下说笑了,宣平自知心胸狭小、善妒,当不得太子妃之位。”在太子的压迫下,宣平紧张地用手抠紧桌面,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有点儿发热。 “没关系,我知道宣平你嫉妒是因为爱我,从前的事我就不怪罪了,以后不再犯就好。”太子自我感觉良好。 “呵,”宣平被气笑了,“多谢殿下宽容,但宣平实在配不上殿下,我们两人不适合成为夫妻。” “怎么会呢?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了,我们从前不是一直很好吗?”太子说。 “很好?就是我从前对你太好,处处为你考虑,才让你觉得我可有可无,可以任你伤害。你先是违背诺言娶王依依,为她甚至不惜惹怒陛下;猎场遇刺时我毫不犹豫放弃逃走停下来救你,而你毫不犹豫地丢下我给你拖延杀手,自己带人逃走了。”宣平身体越来越热,躁动不安,听到太子无耻地发言实在忍不住了,生气地质问。 “这都是小事,你不是平安无事吗?况且王依依只是一个没有名份的侍妾,威胁不到你的地位,你不需要在乎她。”太子理所当然地说,看到宣平的脸越来越红,呼吸越来越急促。 宣平感觉身体越来越不对,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桌子上的香炉,吃惊地说:“你放了催情香?” “宣平,我也没有办法,父皇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我只能出此下策,只要我们成为真正的夫妻,父皇就一定会让你做太子妃。”太子厚颜无耻地说道。 “堂堂太子居然做出如此下作的事,卑鄙无耻、下流!”宣平怒骂太子。 太子被骂的脑羞成怒,不再说什么,伸手就要去抱宣平,宣平忙用手去推太子,可无奈被药物影响,手没有力气,推不开高她一头的太子。 第20章 再次被安王所救 太子抱着宣平就要亲下去,宣平手忙脚乱地推拒,可惜受药物影响力气太小,推不开太子,被太子推的撞到桌子边沿才停下来。 宣平一只手撑在桌上,一只手推挡着太子,努力地让焦躁的大脑冷静下来,思考着对策,到底该如何摆脱如今的困境。 宣平想到了桌上的香炉,那是黄铜材质的,想到这儿,宣平一只手在桌面上急切地摸索着,终于摸到了香炉。 太子只顾着亲宣平,撕扯宣平的衣服,丝毫没有注意到宣平的动作,他认为中了药的宣平已经没有反抗之力了,只能任他胡为,所以对宣平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备。 宣平将香炉紧紧地握在手中,定了定神,将力气全部放在拿着香炉的那只手上,使出全身力气将香炉向太子的脑后砸去。 太子一下就被砸晕了,被宣平一推瘫软在地上昏死了过去。宣平强撑着检查了一下太子的伤情,怕真把太子打死。发现太子头上有个包但没有出血,又号了脉发现只是晕了,这才放下心来。 幸亏宣平如今中药,力气不大,否则这全力一击只怕会伤了太子的性命,那祸可就大了,宣平再得皇帝喜欢,只怕也难逃一死。 宣平顾不上别的,她摇摇晃晃地向门口跑去,刚跑出门,就被跟在太子身边的两个太监看到了。 太监知道事情不对,忙想拦住宣平,宣平无法,用手腕上藏着的袖箭射中了两人,幸亏上次遇刺后,皇帝特许她就算入宫也可袖箭不离身。 好在这两个太监只是普通太监,不像杀手一样能抵抗迷药的药效,当时就晕死了过去,宣平才得以逃脱。 药发作的越来越严重,宣平如今面红耳赤、呼吸急促、四肢无力,她知道她撑不了多久了,这副丑态不能被别人看到。 宣平略懂一些医理,之前没有防备又不熟悉这类下作药物,所以才中了招。她知道这种普通的催情香泡泡冷水就能解除药效,此处离湖边不远,且她通水性,于是奋力向湖边跑去。 幸亏太子为了办坏事,将这附近的宫人侍卫们都调走了,又派人守在了赏花会场到此地的路,所以宣平一路上并没碰到人。 这湖是个葫芦型的,中间葫芦腰部是一个游廊连着湖心亭,将湖分成东西两部分,赏花会在东侧湖的南岸,宣平如今在西侧湖的南岸,参会众人看不到这边,所以宣平才敢跳入湖中。 可是宣平忘了,刚才安王在湖心亭独自饮酒呢。此时白默然也在湖心亭,正在向安王传授追求女孩的经验,安王懒得理他,自顾自地喝酒,任他说的天花乱坠。 白默然是宁国公的世子,自小就嘴甜会哄人,长大后风流倜傥又伶牙俐齿能说会道,参加聚会就是贵女们的焦点。哪怕十八岁时随安王一起去了边关战场,回来依然十分受贵女们青睐。 白默然也参加了这次赏花会,受欢迎程度狂甩安王十八条街。左右逢源并享受了一番吹捧后,看到安王一个人在亭中,于是他就来给安王传授经验。 可惜是对牛弹琴,任他说的口干舌燥,安王也不搭理他,气得他在亭中来回溜达。不经意间转头看了一下远处的湖岸,却看到了宣平:“那是宣平郡主?怎么会如此狼狈?” 安王起身来到他身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宣平衣衫不整,踉踉跄跄地向湖边跑来,来到湖边后没有犹豫就直接跳入了水中。 看这情形傻子也知道宣平必然是遇到危险了。 “这宣平郡主自出生就千娇万宠,一路顺风顺水地长大,从未遇险,如今不到两月的时间内就两次遇险,还都被你碰到,这是上天让你英雄救美呢,你俩人缘分不浅啊。”白默然感慨道。 白默然是世家公子,又是被从小教导的长大后要承爵的嫡长子,眼界和大局观比起其他副将要开阔地多,当初在边关正是他向安王提议,让他撬太子的墙角,娶了宣平郡主。 “缘份?你倒不如说我是她的灾星,要不怎么每次有危险时我都刚好能碰到呢。”安王也很无奈,怎么每次都碰上她有危险呢? 私心里他是不想管宣平的,他对宣平没有好感,甚至于有些讨厌。她是太子的人,一直在帮太子,间接地给他制造了很多麻烦。可又不能不救,毕竟宣和姑姑对他恩重如山。 安王转身看向会场内,巡视一圈也没有发现林言的身影,深秋的湖水冰冷刺骨,他也不敢多耽误时间去找林言,只能认命地自己去救。 安王和白默然悄悄绕开人群,运起轻功飞向宣平所在的湖边,没有惊动其他人。 此时,在冰冷湖水的刺激下,催情香的药效已经下去,宣平刚刚还通红的脸被冻的惨白,她慢慢向湖边游去。 确定湖边没人后,她就向岸上爬去,到底被药折磨了半天,又被冻得不住哆嗦,手脚都没有力气,爬得十分艰难,也顾不上再观察周边环境。 这时一只手突然伸出来抓住了她的胳膊,宣平一惊,迅速抬起头来,发现是安王后不由放松了下来,任由安王将她拉上岸。 安王看到她浑身湿透、瑟瑟发抖地狼狈样子,脱下外袍盖在她身上,“岀什么事了,怎么这么狼狈?” “六表兄别问了,宣平不想连累你,六表兄帮我把我哥哥找来就是了。” 想到刚才看到的情形,安王大体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再联想到在宫里敢这么对宣平的也只有太子了,他知道宣平这么说是为他好也不生气:“我刚才在会场没见到他,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哥哥应该还在那边的竹林里。”宣平仍在不由自主的发抖。 听了宣平的话,白默然忙向竹林中去找林言。安王问:“你的丫鬟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墨香被人打晕了。那边假山里有个山洞,我去躲到我哥哥来就好了,六表兄快走吧,免得惹祸上身,今日所谢六表兄了,改日必亲自登门拜谢。”宣平再次催安王离开是非之地。 “无妨,无论今日我帮不帮你,太子都不会放过我,已经是死敌了,不怕再多得罪一点儿。”安王无所谓地说:“你的丫鬟在哪儿,我去帮你带过来,省得被别人发现又生枝节。” 对于安王能猜到太子头上,宣平不感到奇怪:“墨香和太子如今晕在同一个屋里,还是等我哥哥去吧,免得被人污陷是你伤了太子。” “无妨,我轻功好快去快回不会被人发现的,况且你的替换衣服也在那儿吧,我一块带来,你一个女孩子,长时间受寒可不好。”安王想着,既然已经救了,那就救到底吧。 第21章 林言的改变 宣平想了想说:“那就有劳六表兄了,在南边最中间的屋子里,墨香在衣柜前面,衣柜里一个粉蓝色绣兰花的包裹是我的衣物。太子被我磕晕了在桌子前面,门外还有两个太监中了我的袖箭晕倒了,你要当心。” 安王记下了她说的话,看着她躲进了山洞里藏好才起身奔向屋子。 来到屋外,果然见两个太监躺在门口,走进门去发现太子倒在桌前,头上并没有血迹,看看面色应该只是暂时昏迷了,没有什么大碍,于是就不再管他。 太子身旁的地上倒着香炉,里面的香条掉了出来,已经熄灭了。安王捡起来闻了闻,不由在心中暗骂:堂堂太子,一个大男人用这种方法对付一个弱女子,实在下流无耻,简直是给荣氏皇族抹黑。 同时也有些佩服宣平,在这种情况下,能靠自己脱险实在是有些本事,而且还敢跳入水中解药性,理智、果断、意志力强,确实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 安王仔细找了找附近,怕宣平有什么东西落在这儿,被别人发现引来麻烦。 一番寻找后来到衣柜前,墨香还躺在地上,轻轻推了几下,没有醒过来,安王也就不再耽误时间,打开衣柜找到包裏,又将墨香抱起来向屋外走去。 安王确定周围没有什么异常,于是带着墨香快速回到宣平藏身的山洞前。观察了一下四周没什么动静,白默然和林言还没有过来。 “宣平,是我回来了。”安王呼唤宣平,同时将墨香轻轻倚在假山上靠着。 果然见宣平从里面走了出来,安王知道他们两人不熟,刚经历过太子一事的宣平只怕也如惊弓之鸟,心绪不安。所以也就没说他在外看着,让宣平去里面换上干衣服,只打开包裹将挡风的大氅找出来递给宣平。 “先披上吧,一会儿你哥哥就来了。你的丫鬟没事,过段时间就能自己醒过来了。” “多谢六表兄。”宣平默默地接过大氅披上,看看墨香脸色正常呼吸平稳放下心来,看来墨香晕倒的地方离香炉太远,没吸入多少。而宣平被太子逼近到桌边,所以吸入的量大受了影响。 这时,东边路上传来声响,安王看去,发现是白默然和林言急匆匆地赶来了。白默然没有说宣平的具体情况,只说她落水了,如今在假山边。 这次林言见到安王也顾不得行礼了,直接奔着妹妹而去。他听白默然说妹妹落入湖水中就急坏了,如今已是深秋,湖水寒冷,妹妹怎么受得了啊。 “宝儿,怎么样了,怎么会落水的?”林言急切地说,同时上上下下打量着宣平。 “哥,”宣平喊了一声后眼圈就红了,一直强行压抑的情绪在见到最亲近的哥哥后控制不住了。 林言这时也发现了问题,妹妹发髻没有湿却有些散乱,唇上的胭脂似乎被擦去了一些,虽然外面裹着大氅,但从领口处能发现里面衣服的衣领似乎被扯坏了,就知道妹妹遇到的事并不是落水那么简单了。 不待林言开口询问,安王先开口了:“先让宣平把湿衣服换下来吧,已经穿了一会儿了,别冻坏了。”说着将衣服递了过去。 哥哥来了,宣平的心也放下来了,于是听话地接过包裹,走到山洞里面换衣服了。 “安王殿下,宣平究竟出了什么事?”林言问道。 反正宣平早晚会告诉林言,安王也就不替太子瞒着了:“太子在更衣室里对宣平用了催情香,不过太子没有得逞,宣平用香炉打昏了太子逃了出来,为了解药性才自己跳入了湖中。” 安王客观简洁地说明了事情经过,也没有提起自己给自己邀功。 林言听到事情经过,气的脸色铁青,紧紧地攥着拳头,手指甲插入了手心都不知道,内心里第一次对他从小就恪守的家规产生了怀疑。 林家家训说要忠君爱国,不涉党争,扶持正统。太子是正统,所以这些年来林家一直帮扶太子。可是这样的太子成为皇帝真得对宣朝好吗,对百姓好吗? 林言恨得不行,又必须强自忍耐下来,此事一旦被外人知晓,如果宣平不嫁给太子,那她的名节就毁了,外人不会相信宣平还是完璧之身的。这对宣平会造成巨大的伤害,流言蜚语是能逼死人的。 “太子如今在哪儿?”林言恨声问道。 “还在南边屋里地上躺着呢,冷静点儿,此事不能传扬出去。太子那儿应该也不会主动传扬出去,毕竟他没得手,传扬出去并没有好处,反而会惹怒宣和长公主和林家,父皇知道了也会严惩他。如今要赶紧想想怎么处理太子,时间长了若是有其他人进去看到就麻烦了。”看林言脸色不对,安王不由劝道。 “我明白,我一会儿就去给他的心腹传信,自会有人来接他。”林言努力平静下来,跪下向安王行礼道:“林言多谢安王,安王又一次救了小妹,日后朝堂上,林言必全力支持安王殿下。” 安王有些意外,没想到从小深受家规荼毒的林言能做出这种决定,看来是真的疼爱这唯一的妹妹,恨毒了太子。可安王并不想挟恩图报,毕竟这是宣和姑姑的儿女,他所作所为也只为报宣和姑姑的恩。 “林表兄不必如此,日后朝堂之上不为难边关将士就行了。”安王上前将林言扶起。 林言想了想,暗中帮安王要比在明处更方便、更有利,当下点头称是。 此时,宣平换好了衣服出来,包裏里准备的很齐全,除了全套的衣服外还有配套的首饰和胭脂水粉梳子等用具。所以宣平换好了衣服,又重新修了一下发髻上了妆,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旁人看到也只会认为是衣服脏了换了一套而已。 林言:“殿下和白世子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你自己能处理吗?要不要我们把这丫鬟带走。”安王询问。 “殿下放心,没问题的,后面的事我能处理。”林言恭敬地说道。 安王知道她们兄妹俩应该还有私房话要说,确认他自己能处理后续事情后也就不再多言,带着白默然先行离开了。 第22章 无能狂怒的太子 安王俩人离开后,宣平带着后怕扑入了林言怀里:“哥。”林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道:“没事了、没事了,我们等晚上回家再说,现在你要赶紧回到会场,失踪时间太长会引起怀疑。” “嗯,”宣平点点头,“墨香怎么办?” “先把她放在山洞里藏好,我把你送回会场后就来接她。”林言安排道。 “去会场的路上只怕有太子的人,碰上怎么办?”宣平有些担心。 “就要碰上才行,他们自然会知道太子的计划出问题了,让他们自己去收拾烂摊子。”林言将墨香小心地抱进山洞,又在她周围洒了一些药粉,免得她被蛇虫所伤。 “哥,墨香自己在这儿出事怎么办?”宣平还是有些担心。 “我把你送到有人群的地方就会赶紧回来的,用不了一刻钟的时间的,赶紧走,别再耽搁了。”林言催促道。 兄妹两人正大光明地从主路上去往会场,太子的人见了惊疑不定也不敢阻挡,忙一个去察看太子的情况,一个去通知在东宫等消息的庆国公王平。 林言将宣平送到会场,看她自去与莫小姐说话后就转身赶去找墨香,在路上看到庆国公王平匆匆赶去南边的屋子,知道今天的事肯定是他给太子出的主意,也不去管他,只在心里狠狠地给他记了一笔。 找到墨香后,林言抱起她抄小路去往太医院,一路上小心地避开人,所幸离太医院不远。林言将墨香先放在隐蔽处,自己去太医院门口找了小太监,让他传话给自己的好友太医李济。 李济出来后,看到墨香的情况后也不多言,掏出随身带的针包取出银针,在墨香的穴位上扎了两针,唤醒了她。 墨香悠悠转醒,看到林言后突然想起了昏迷之前的事,急切地说:“少爷,郡主她…” 林言打断了她的话:“郡主在会场呢,你去云华殿拿前朝大家云墨白所画的《秋雁图》,就说郡主知道梅小姐喜欢云大家的作品,今日碰巧在宫里,所以派你回殿取来,给梅小姐赏鉴。” 到底是宣平身边得用的大丫鬟,墨香反应很快,知道郡主没事也不再多问,起身行礼后向云华殿快步走去。 李家与林家是世交,李济与林言是自小长大的挚友。他认识墨香是宣平身边的人,知道必是郡主遇到了什么事,因为牵扯到了女儿家,看情形又已经解决了,所以李济也没有多打听。 “可有需要我帮忙的?”李济简单问了一句。 “严太医在吗?”严太医是太子的专属太医,是太子信任的人。 “刚才东宫来人将他匆匆叫走了。”李济就猜到了,看来这事与郡主和太子都有关系:“需要我做点儿什么吗?打探下消息?” “此事就不劳李兄费心了,我自去看看。还请李兄下值后去长公主府一趟,宣平落水了,请李兄去诊个脉。”林言拒绝了李济的好意,不想让他牵连进此事。 “我一会儿派个信得过的药童去给你送个药丸,你先给宣平吃下,这般天气,落水可不是小事。”李济说道。 “多谢李兄了。”林言向李济行礼。当下俩人拱手分别,一人去东宫,一人回太医院当值。 林言来到事发的房间时,此时屋外站满了太子的人,两个晕倒的太监已经不见了。 太子已经被严太医救醒了,此时严太医正在处理他脑后鼓起的大包,听到下人来报说御使林大人来了,“传他进来。”太子话中带着怒气。 林言走进屋内,弯腰拱手向太子行礼:“微臣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安好。” 太子也不说免礼:“安好?你看我这是安好的样子?你妹妹好大的胆子,胆敢伤害储君。”太子怒气冲冲。 林言听到太子这番无耻的话,当下直起身来:“殿下,今日之事到底孰是孰非,您心里清楚,希望太子殿下妥善处理此事,免得伤了和气。” “林大人,不等太子免礼就起身,言语中暗含威胁,你这是要造反吗?”庆国公王平厉声道。 “我林家家训就是忠君爱国,林言恪守家训怎会行造反之事,不过是心中有些不平罢了。反倒是王大人,老国公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王大人可是半点儿没学到。”林言讽刺道。 “殿下,林家家训是忠君爱国,不涉党争,扶持正统。殿下您是正统,林家就站在殿下身后,这些年父亲多次在朝堂为殿下据理力争,我兄妹二人跟在殿下身边辅佐,从没有二心。” “太子殿下当初违背了对宣平的承诺纳妾入东宫我林家没说什么;刺杀一事宣平舍身救太子殿下是应该的,我林家也不抱怨。但今日之事,林家却不能没有意见,陛下金口玉言不要宣平做太子妃,如今太子殿下如此行事,将宣平和林家置于何地。”林言质问道。 “从前的事不说了,今日之事若是传扬出去,对宣平可不好,况且打伤储君可是重罪,父皇再疼爱她也不会饶了她的罪。让宣平来做太子妃,此事就一笔勾销。”太子威胁道。 林言冷笑:“太子殿下受伤不重,陛下肯定不会重罚郡主。至于名声,大不了宣平日后不嫁了,我们家养得起。可太子殿下和皇室的名声该怎么挽回呢?” “不知陛下知道太子殿下今日如此行事会不会震怒?段相若是知道太子殿下想尽办法强娶宣平,就是不想让他孙女成为太子妃,不知会不会与太子殿下生出嫌隙。” “太子殿下,段相与我父亲可不同,他的追随可是需要殿下给出相应的回报的。”林言提醒太子。 “还请太子殿下隐下此事,我林家扶持正统不是为了太子妃的位置,无论宣平是不是太子妃,林家都会依家训行事,还请太子殿下不要再做不必要的事。”林言对太子说。 太子也知道,此事传扬岀去对他没有好处,刚才只是恼羞成怒,想诈一诈林言。事到如今只能说:“本殿下刚才不慎磕伤了头,你没事就退下吧。” “微臣告退,祝太子殿下早日康复。”林言不再多言,行礼告退了。 等林言走后,太子一把将手边的东西扫到地下,冲庆国公王平发火道:“看你出的主意,不但没能拿捏住宣平,还惹怒了林家。幸亏林家向来迂腐,固执,不敢违背家训,否则此番不是将林家推给别人吗?” 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废物啊?你若是成功了,林家和宣平还不是任你拿捏,就算长公主震怒,生米煮成熟饭了她也得捏着鼻子认了,可谁让你没成事呢? 王平感觉有点儿委屈,在心中暗想道:一个大男人还制不住一个中了催情香的弱女子,反倒被人家给放倒了。还好面子,做坏事不敢让人看,不听我的劝告,拒绝带护卫,只带了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心腹小太监,结果被人一起放倒了,这能怪我吗? 王平虽心中抱怨颇多,可也不敢说出来顶撞太子,只能低头认下错处。又劝太子道:“殿下头上的伤处理好后还是早点儿出去吧,此时天色不早,赏花会散场之前还是该去露个脸的。” 太子无法,经太医处理后,脑后的包消下去不少,又重新束了发,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了,方才强忍怒气去了会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