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乱世我种田》 第001章 穿越 “难道我就这么嘎了?”,这个念头在安靖恢复知觉的第一时间就蹦了出来,随之而来的就是全身上下犹如潮水般的痛楚。安靖想要大声呼喊,但由于身体太过虚弱,最终化作了一声闷哼。 头痛欲裂,记忆却混乱而怪异,安靖不断尝试回忆意外发生时的状况,可却屡屡被大片大片的零碎记忆强行打断,这些记忆怪异而破碎,如果将原来的记忆比作是一条羸弱的溪流,那么这些不断涌入的记忆碎片则是一条汹涌澎湃的粗壮溪流,二者相遇并快速汇合在一起,这虽然使得溪水更为粗壮,但也让溪流片刻难以平静。 这种融合引起的撕裂感极为痛苦,远比身体上的痛苦强烈太多,安靖强忍了一会儿后,终于眼前一黑再次昏迷过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安靖第二次醒来,好在这一次头脑中那种撕裂的痛苦以及身上的痛楚都减轻了许多。安靖试了好几次想要睁开眼看一看周围的情况,都失败了,而且由于这一番挣扎似乎又牵动了身上的伤势,安靖眼中金星直冒,眩晕的感觉再次袭来,吓得安靖赶紧放弃。 安靖闭着眼,喘着粗气,再一次开始回忆意外发生时的状况,这一回忆不要紧,原本似乎已经沉寂下去的大量陌生记忆又如同巨浪般汹涌翻滚起来。这似乎是一个古人的记忆,只是这些记忆十分不完整,绝大多数都是破碎而游离的,但这些记忆中却又充斥着同一种情绪。 那是一种恐惧,带着无尽绝望的恐惧! 安靖打了个激灵,试图将这些怪异的记忆与情绪驱逐出去,可并没有半毛钱效果,安靖只能强行忍受着这种怪异的感觉,咬牙去回忆不久前的情况。 安靖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社畜,如果说他身上有什么算是特殊的地方,那就是身为八零后的他果断选择了躺平,成为了世人、尤其是长辈眼中的异类,年近四十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更别说结婚生子了。如果不是有一份看上去还算体面的电视台工作,估计早就被七大姑八大姨给喷死了。不过安靖从来不会对此进行任何辩解,懂的都懂,多说无益!在被众人联合起来针对的时候,装孙子是一种比较舒服的策略,安靖经验丰富。 原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如同一潭死水般慢慢流逝,可随着安靖父母的年纪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差,安靖还是慢慢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电视台的工作听上去体面,可安靖只是一名最基层的员工,收入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高,再加上这些年在互联网的冲击下,电视行业一直都在走下坡路,安靖的收入也跟着越来越微薄。大城市消费高,安靖拼死拼活也就混个温饱而已,这几年一场疫情席卷全球,让安靖的经济雪上加霜。 就在上个月,三年的防控放开,安靖七十岁的父母果断都阳了,这个年纪阳了很危险,况且安靖的父母都还有基础病。听到这个消息,安靖第一时间扔下所有工作,从沿海城市驱车赶往内地家中,连日的劳累,又连续开了近十个小时车,再加上焦急与困顿,安靖终于发生了意外,安靖的车冲出了高架桥,如流星般砸向了下方的山谷。 这就是安靖能回忆起来的全部情况,在汽车坠地前的那一刹那,安靖只来得及用一句卧槽来表达心中的悲愤与不甘。 清新的泥土气息钻入鼻腔,同时带来了潮湿与阴冷,安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原本就是接近年关的时节,安靖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奇迹般活下来的,但安靖很清楚,这个时候感觉到寒冷绝不是什么好事,如果没有办法阻止,恐怕真的就真的要嘎了,安靖心中估摸着这里应该是在衡山以北的山区,搜救队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赶到。 安靖尝试着挪动了一下手臂,还好,手臂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损伤,还能动!安靖心中一喜,拼命压抑着激动在周围摸索起来,很快,安靖的手指就触碰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我的背包!”,安靖精神一振,背包里有食物和药品。 这一次虽然走得非常匆忙,可安靖带上了自己绝大部分应急储备,背包里放着的正是这些东西,口罩必不可少,还有一个应急急救包,一些应急药品以及若干食物和一瓶水。原本安靖也不会随时准备这些东西,能有这么全面的储备还是拜疫情所赐。 安靖几乎是费尽了所有力气才将背包拉到了自己身边,又休息了好一阵子后,安靖摸索着打开了背包,取出了其中的物品。 安靖先喝了一口水,随着矿泉水流进胃里,仿佛流逝的生命也在慢慢回归,安靖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胃火烧火燎的痛,一阵极致的饥饿感不可遏制的直冲头顶。 “我怎么会饿成这样?我这是昏迷多久了?…搜救队不会找不到我吧…” 尽管心中疑惑,安靖还是迅速拿出了一块压缩饼干,饥饿的时候这个东西非常管用。安靖迫不及待的撕开包装就着矿泉水吃了起来,一块压缩饼干下肚,胃部的不适一下子缓解了许多,可还是很饿! 安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立即啃起了第二块。压缩饼干并非美味,放在平时安靖能吃半块已经了不错了,可这次安靖却整整吃了三块才强迫自己停下来。压缩饼干不能这么吃,再吃下去就适得其反了。 吃饱喝足,一股暖流由胃部扩散至全身,久违的力量感也在慢慢回归躯体,头脑也渐渐清晰起来。安靖越来越疑惑,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并不像是受了很重的伤,这更像是饿的!就在安靖疑惑不已时,终于也有了力气睁开双眼。 第002章 遇险 阳光明媚,但依旧很冷,冷风带着湿气钻进衣领,不一会儿就凉透了半边。这种感觉安靖太熟悉了,典型的南方冬天,属于魔法攻击,除了钻在厚厚的被窝里基本无解!好在安靖的这具躯体似乎比较抗冻,至少不会像原先那样直接冻成狗。 安靖吐了口白气,开始四处寻找石块封闭山洞。 这座山洞必须隐藏好,因为里面不但有汽车残骸,还有安靖掩埋的物品,以后多半是要回来取的。好在洞口本就十分狭小,安靖并没有费太大力气就用捡来的石块将其封闭,为了弄得更完美些,安靖甚至将石头的缝隙都用泥土塞上了。这里杂草丛生,相信只要春天一来,隐藏过的洞口就会被杂草覆盖,再看不出任何痕迹,只要没人吃饱了撑的跑到这原始丛林深处到处乱挖,这山洞绝难被发现。 做完这一切,安靖终于踏上了未知的征程。 安靖很快便在附近找到了一条小溪,这条小溪的发源处应该就在那岩洞内部,安靖在岩洞内就已经发现了泉眼,只不水流过通过岩石缝隙又流淌了出来。 此时的安靖心中无比感谢那个叫天麒的阿婆主,这哥们儿成天就是各种荒野求生,安靖跟着他的视频着实是知道了不少野外求生知识,没想还真的派上了用场。理论上,只要顺着溪流一直走,就一定能走到河边,只要走到河边,重返文明社会的几率就非常大了,毕竟从古到今,人们都是逐水草而居的,所有城市与村庄几乎都要建在水源旁边,除此以外,溪流还会带来源源不断的食物补给。 感谢这个逼! 不过看视频是一回事,自己做又是另一回事,一整天折腾下来,路没有走多远,安靖已狼狈不已,尤其是古装的宽袍大袖着实不适合在原始丛林中穿行。安靖只得将外袍系在腰间,又从包裹中拿出一些布撕成布条将袖口扎起来。这样改装一番后,果然利索了许多,行进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只不过在安靖意料之外的是,这片丛林中的野生动物也要比后世多了太多!溪流往往也是丛林中野生动物的水源地,沿着溪流走确实省事儿,但遇见野生动物的几率也要比其它地方大许多。这一天下来,四周唏唏嗦嗦的各种声响就从来没断过,影影绰绰还能看到一些巨大的阴影,似乎是一些大型猛兽,一锅炖不下的那种! 安靖没有任何别的选择,只能双手紧握工兵铲,精神紧绷,战战兢兢的继续沿着溪流前进,还好一路有惊无险,最终安靖在一片较为平坦的石滩上停了下来。 天快黑了,不能再往前走了,必须马上将火生起来,否则就真的危险了。 身上有打火机,工兵铲里还藏着一根引火镁棒,生火就不是个事儿!安靖将几个芋头堆在了火堆中,同时将一节竹筒架在了火堆上。竹筒中装了半筒水,几条小鱼挤在水中,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将会成为某人的晚餐,两只螃蟹挣扎着想要从竹筒中爬上来,可却一直无法成功,只能在越来越烫的水中慢慢改变了颜色。 安靖一边等待食物熟透,一边就着火光在粗糙的纸张上用铅笔写写画画。这一路上安靖都在努力记忆着自己行进的路线,一来是为了未来还有机会找到那座山洞,二来也是为了标记红薯的种植点。 安靖从来没有种过什么植物,也不知道红薯究竟能保存多久,好在各种科普视频看得足够多,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为保险起见,安靖一路上已经将所有红薯全部切块,零零散散的种在了这条小溪边,这些种植点必须全部记录下来。 红薯的种植点也是经过一番仔细考量的,一路上,安靖只要看到有天南星科的植物群,就会在它们旁边种下两块红薯。天南星科的植物很好辨认,它们的茎叶一般都有毒,野生动物很少会去碰它们,红薯种在它们旁边也会相对安全些。 “但愿你们能成为红薯的保护伞吧…成不成就看天意了…”,安靖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做了标记的纸小心收好,抬头看向了天空。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漫天星汉,无比绚烂!安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星河,只有目光在微微闪烁。 就这样,安靖在丛林中沿着溪流整整走了十来天,随着越来越多支流的汇入,溪流也变得越发宽阔,到了这里已经变成了一条小河。经过十多天的跋涉,安靖发现自己竟慢慢适应了这种生活,还渐渐生出一种郊游的心态,更让安靖感到信心倍增的是,背囊中的物资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发丰富了起来,甚至有了一些肉食,要不是怕被猛兽打劫,不敢在身上带太多,肉食还能更丰富些。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感谢视频平台!感谢无所不能的阿婆主们! 第十一天黄昏,安靖终于顺着溪流走到了一条真正的河流附近,放眼望去,河对岸已经能看到一片片农田,更远的地方似乎还矗立着一两座茅草屋,淡青色的炊烟在夕阳下若隐若现! 安靖忍住心中的激动,查看了一番四周的环境后,咬着牙又沿着小溪退回了数百米。 安全第一,小心为上!到现在为止,安靖也无法确定自己即将要走进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究竟会面对什么突如其来的危险,安靖打算等天黑后先去有茅草房的地方悄悄打探一番后,再决定接下来的行止。 开局先要苟一波,否则容易落地成盒!吃饱了再说。 在现代社会,安靖虽然只是一名普通社畜,但也不是那种娇生惯养型的,他很喜欢户外活动,要不然也不会去关注那些搞户外的阿婆,虽说实操经验不多,但经过这十几天的极限适应,安靖不但适应了野外的生活,同时也适应了自己这具全新的躯体。 年轻就是好,充满活力!要是换作从前,光是寒冷就能要了命! 取出一些必要的物品后,安靖将包裹藏在了附近,这才生起了火堆。小心驶得万年船,万一碰到坏人,就算干掉大爷也别想舔大爷的盒子!哼哼,就是这么横! 食物的香味很快散发出来,火堆中有十几枚野芋头,火堆旁架着一条烤鱼,火堆上的竹节中,几枚野果在蜂蜜水中不停翻滚着。彡彡訁凊 这是安靖绝大部分的食物储备,这一路上虽然食物并不算稀缺,也正是冬芋肥美的时节,但安靖也不敢有丝毫放纵,总是尽量节约,每顿都只敢吃个半饱,这在寒冷中十分难熬,就是那种饥寒交迫的感觉,毕竟安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现在好了,不远的前方已经有了人烟,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的吃一顿饱的了。安靖相信自己只要能重返文明社会,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混个温饱应该还是问题不大的,要不然也太对不起自己穿越者的身份了。 即便出去以后发现世界还是原来那个世界,也无所谓,毕竟爷还变年轻了不是!悄咪咪的接着躺平就是,当然,前提是不要被抓去搞科研,至于这段经历就算是一次奇遇吧,保不齐自己身上这身行头是哪个剧组留下来的东西,而自己则是在昏迷中莫名其妙的就穿上了。 虽然安靖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可还是忍不住如此期盼着,毕竟穿越或者重生也不全都是美好的!现代社会随时可能丢掉理想,但古代社会则随时可能丢掉性命! 安靖甩了甩头,拿出自制的刷子开始往烤鱼上刷蜂蜜,必须找点事做,一旦闲下来就会开始胡思乱想!刷完蜂蜜后,安靖掏出一个纸包小心打开,弄了一点盐撒在烤鱼上。这些盐是安靖用木炭和破布条过滤出来的矿盐,也不知道过滤得干不干净,会不会吃死人,所以不敢放太多。 话说安靖能得到这些盐还得感谢一只野生二师兄,要不是看它一个劲儿的舔着石壁,安靖也无法找到矿盐块。当然,安靖当时的注意力绝大部分还是在二师兄身体的各个部位上,甚至连将它们端上餐桌后的摆盘方式都已经规划好了,不过介于二师兄长长的獠牙,安靖最后还是理智的放弃了这些想法,只是等二师兄离开后敲走了那一大片矿盐块。 你让我没肉吃,我就让你没盐吃,咱扯平了! 烤鱼滋滋冒油,安靖口水直流,就在安靖喜滋滋的想要将烤好的鱼往嘴里送的那一刹那,突然感觉脖子一凉,一把冰凉的兵器已经悄无声息的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那锋锐的气息让附近的皮肤一阵收缩! 安靖敢保证,这把兵器距离自己的颈大动脉,只有0.1毫米! 第003章 还是忽悠一下吧 卧槽!大意了! 安靖脑子飞转,打劫还是要命?看来多半是打劫的,如果要命的话这一刀就已经下去了!对方还有所图,还有一线生机! “转过身来,慢一点!”,身后传来了低吟,声音冷漠但极为熟悉,口音有些奇怪,却倍感亲切,什么鬼?! 安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恐,开始缓缓转身,并且暗中握紧了手里穿着烤鱼的竹棍,这是他手上唯一的利器,如果身后是敌人,关键时候说不定还能给他来一下子,只是可惜了上面那条鱼了,都已经烤熟了!特么的! 一张沟壑纵横,如刀劈斧削般的脸慢慢出现在安靖眼前。 此人很难看出具体年纪,身着半身皮甲,皮甲片上划痕交错但仍然光亮,手持长剑架在安靖的脖子边,表情冷峻,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安靖,但安靖发现自己与他对视的那一刹那,他的目光瞬间变得极其复杂,原本的冷漠与狠戾被巨大的惊恐所淹没。 果然是认识的!安靖的脑海中立即反映出一个名字:安三 “安三?…”,安靖试着指呼喊了一声,管他呢,喊了再说!万一对方脑子一抽手一抖就亏大发了! 听到安靖的呼唤,安三如遭雷殛,震惊过后,安三甩手扔掉长剑,猛然退后几步跪拜在了安靖身前,整个身体都匍匐在地。 “少主受惊,是臣之罪!” 卧槽,啥?这啥情况?安靖一时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更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此时,又有两声呼唤从不远处传来。 “少主!你还活着啊,吓死奴奴了!” “少主……” 安靖抬头一看,一大一小两条人影飞快冲出密林跑了过来,靠近后迅速跪伏在了安三身旁。 “这俩人是…”,安靖用力思考着,冷不丁的,脑海中一个小小的气泡砰然破碎。安靖眼前一黑,金星乱冒!这感觉就像有人在脑壳里点了个炮仗,差点没炸得安靖灵魂出窍,安靖一声闷哼,顶不住就要一头栽倒,还好安靖拼死抵抗住了,不过鼻血却喷了出来。 “特么的!我就知道……” 这种情况安靖早就发现了,两个记忆的融合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第一次出现记忆融合时,安靖就头痛了好几天,在安靖拼命压制下,最终还是自己原有的意识与记忆占据了绝对上风,便就是从那时起,安靖就感觉自己的脑海中悬浮着一些气泡,有大有小,虽然看不到,但感觉还是挺明确的,刚才破碎的气泡就是这其中最小的一颗。安靖猜测这很有可能就是这具身体原有主人的意志与记忆,因为搞不清到底是祸是福,所以安靖一直以来也没有主动去触碰它们。 刚才不经意的努力思考下,气泡破裂,关于眼前这三人的部分信息也立即浮现在安靖的脑海中。可见安靖的推测并没有错,这些气泡果然就是这具身体原主人的意志与记忆,安靖承接了他这部分记忆,同时也遭到了意志的攻击,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少主,你怎么了?” 安靖好不容易挺过了这阵子难受,却听到了安三的询问。安靖抬头一看,三个人还跪伏在地,都在死死盯着自己看,安三的眼神中最多的是凝重,但疑虑和杀机也是一闪而落,可见他虽表面臣服,可心里在想什么还真很难说; 安三身边那个的小丫头片子叫屏儿,应该是十二岁左右,具体年纪谁也不清楚,这丫头是孤儿,买来就是给自己当贴身丫鬟的,屏儿眼神中最多的是惊恐;最边上的那个憨头憨脑的青年叫福顺,是家中的下人,平时主要负责跑个腿儿赶个车什么的,没什么地位,他的眼神中全是慌乱与惊恐。 安靖心中一凛,猛然发现自己的感官敏锐度似乎是有些提升,尤其是视力,好了一大截,要不然也不可能在昏暗的光线下将三个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这一切很有可能也是脑海中气泡的破裂所带来的,看来气泡破裂虽然会对自己带来伤害,但也能得到一些好处,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好处能维持多久。 “哦,我没事!”,安靖抹去鼻血,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最近烧烤吃的比较多,有点上火。” …… “你们,起来吧。” “是,少主。” 看安靖好像真的没什么大碍,三人这才如释重负的站了起来。安靖用左手揉着太阳穴,气泡爆炸的副作用虽然消散了许多但仍在延续,看样子又得难受好几天了。 “少主头痛么?让奴奴来伺候吧!”,屏儿见安靖揉着太阳穴,很自然的走到了安靖身后开始为他按摩,手法非常纯熟。屏儿的手粗糙且冰凉,安靖这才发现三人的衣着都很单薄,尤其是屏儿。 屏儿的按摸似乎对记忆融合有些促进作用,一些零碎的信息再次出现在安靖脑海中。这具身体的主人出生在一个非常庞大的家族,安靖虽然是主人身份,但在家族中的地位并不高,属于那种边缘人物,加上生母早亡,他在整个家族中已经快要被遗忘。 安三是家臣一类的人,他原本是家主的护卫,后来好像是因为犯了什么错才被发配到安靖身边来,这具身体的主人以前并没有将安三当一回事儿,所以信息并不多。在这种大家族中,跟着象安靖这样的少主,基本上就没什么前途可言了,安三虽然表面一直极为恭顺,但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福顺也是,因为跟着安靖,导致他在下人们中的地位非常低,基本上谁都可以使唤; 稍微好一点儿的就是屏儿了,屏儿毕竟是安靖的贴身丫鬟,虽然以后绝不可能成为主母,但被收入房中的可能性还是非常大的,再加上屏儿性子柔软,一般的下人倒是不敢太过欺负她,只不过她好不到哪儿去,至少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就没少欺负她!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倒也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就是那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大家族纨绔子弟,谈不上什么好坏,但绝对好吃懒做,不务正业! “头疼啊,信息太破碎了……” 安靖有些犯难,想知道更多信息,最快的方式当然就是引爆其它气泡,不过这样做极其危险,刚才不小心引爆了最小的一个,安靖就被炸出了鼻血,这要是弄了个大的还不得把自己玩死? 好矛盾!安靖如果不能掌握更多信息,就很容易露馅,到时候被人当成神经病就麻烦了。尤其是安靖在安三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很明显,现场的四个人当中,他的武力值最高,如果不能彻底降服他,后果难料。 “不带这么玩儿的啊!别的穿越者都会顺利继承原主人的所有记忆,怎么轮到大爷我这里就被整出了这些气泡?坑爹!” 安靖很快冷静下来,光发愁是没有用的,必须尽快想办法搞定安三,如果他都忽悠不了那还玩个锤子?不如趁早重新开局……” 就在安靖思索着怎么忽悠这三个家伙时,突然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咕噜声,这是肚子饿了在叫,而且这声音是从屏儿身上发出来,这小丫头饿了… “好了”,安靖挥手打断了屏儿:“屏儿,你是不是饿了?” 屏儿的头都快低到胸上去了,用细弱蚊蝇的声音回答了一个是。 “这样啊…来,我请你吃鱼!”,安靖一边说着一边笑眯眯的将手上的烤鱼递了过去,让安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举动吓得屏儿像被毒蛇咬了般跳了开去,直接再次匍匐在地。 “少主!…”,一旁的两人也同时惊呼出声,看向安靖的眼神如同见鬼。 安靖心中一凛,知道自己已经开始犯错了,古时的等级是相当森严的,自己这样的举动奇怪至极,怪不得把三人吓成了这样,难搞啊! “逗你呢,哈!”,安靖脑子转得极快,对屏儿道:“你,起来,坐到这里来!” 得到安靖的指令,屏儿乖乖爬了过来,是的,是爬了过来,然后才战战兢兢的坐到了火堆旁安靖指示的石头上,低着头不敢看安靖。 屏儿的行为给安靖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原来在这个时代,人与人之间的地位差距居然可以大到这个地步。安靖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强烈,这究竟是个什么时代?屏儿的眉目还是非常清秀的,就是瘦得可怜,像条竹竿似的。m.33qxs.m 安靖麻利的将烤鱼肚扒了下来,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一边随手将剩下的部分递给了屏儿:“这些刺多,爷吃着麻烦,赏你了!” 屏儿猛的抬头,看着烤鱼眼神一亮,又看了安三一眼后,这才犹犹豫豫的接了过去,接着便飞快的小口小口吃了起来,看样子真是饿坏了。 可怜的… 安靖几口就吃完鱼肚,半躺在石块上懒洋洋的道:“你过来,这火堆下有些冬芋,你把它们弄出来放一边凉着,仔细些,别把我的汤弄洒了,要不然有你好看的!” “是,少主!”,福顺明显松了一口气,立即开始忙活了起来,自从安靖开始颐指气使,气氛反而轻松了好多。屏儿和福顺没问题,安靖的心思一直放在安三身上,这家伙虽然一直不动声色的,但安靖明显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提防有增无减。 看着福顺贱兮兮的翻着火堆,安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继续指挥:“芋头弄出来了就再去找些柴过来,竹子也砍一棵过来,要粗的!” “少主,还是臣去吧!”,安三稍一犹豫,冲着安靖一抱拳,随后便捡起掉落一旁的长剑转身离去。 安靖看着安三的背影若有所思:“这又是少主又是臣的,难不成我还是什么落难的皇子?明明是个大家族来的,这么叫没问题?这剧本有点六……” “这个安三…”,安靖眉头紧皱,他说是去捡柴,实际上不旦趁机捡回了兵器,而且剑不归鞘!鬼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安靖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也只能用最恶毒的心思去揣度他人的心思。 安三很快就回来了,不但带回了柴火和竹子,还很贴心的将一个竹节削成的小碗呈给了安靖。很显然,安靖想要竹子的目的已经被安三猜到了,是要用来喝汤的,只不过安三只为安靖准备了竹碗,并没有为自己和其他人准备。 看着竹碗上平顺的切口安靖赞叹不已,一剑而断,安三肯定是个高手!这竹碗要是换作自己来弄,绝对会弄得有如狗啃一般。 安靖让屏儿为自己盛了一碗水果蜂蜜汤,只喝了一小口就推到了一边:“呸!真酸,不好喝,赏你们了!” 接着,安靖又拿着根竹棍对着十几个已经烤好的芋头挑挑拣拣,最后自己只留下了三枚卖相比较好的,其它的全部都嫌弃的扒拉到一边:“这些也全部都赏你们了!” 安靖说完也不管这三人,自顾自的就拿起一枚芋头拨了皮开始慢慢吃起来,一边想着要怎么放个大招儿,好彻底打消安三心中的疑虑,如果能弄清楚他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一旁的安三一直没动声色,可心中早已是惊涛骇浪,安靖的表现看在他眼中错漏百出!太奇怪了,安靖种门阀子弟是绝不会对下人如此客气,更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主动将自己的食物找理由分给他们,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会自己剥皮吃芋头,正常情况下,安靖会先让屏儿伺候自己吃饱,然后才会任由下人们分食他们不要的残羹剩炙,大多数情况下,安靖不会管他们的死活,更不会在意他们的感受,这才是世家门阀子弟应有的样子,安靖现在的做派简直是不可思议! 十多天前,安三是眼睁睁看着安靖连人带车摔下山崖的,那山崖陡峭无比,下方是万丈深渊,大家都认为安靖绝无生还的道理,他们在附近找了好几天后才无功而返,万念俱灰下只好一边找人一边想办法联系到家主,这样才好回去领罪,哪知道走到这里却意外遇到了活蹦乱跳的安靖。 刚看到安靖时,安三还以为是有人捡到了安靖的衣物,所以才会悄悄从后方接近将剑架在了安靖的脖子上。安三想得很简单,如果此人捡到了安靖的衣物,那就肯定知道安靖的尸身在何处,只要问出尸身所在并将尸身运回去,就有可能保住家人的性命,于是便出现了之前的那一幕。 可让安三没想到的是,这人就是安靖本人! 当时安三直接被吓得三魂出窍,要不是早年上过战场,又常年游走于生死边缘,安三说不定当场就被吓尿了。安三的第一反应是安靖的冤鬼前来索命了,于是赶紧弃械投降,跪伏在地,但后来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安三的预料,眼前的安靖好像不是厉鬼,他是有影子的,但也绝对不正常! 安靖的容貌与声音都与原来别无二致,可安三却能断定,眼前的少主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少主了,于是一个更为恐怖的想法不可遏制的窜进了安三的脑中:夺舍,少主这是被夺舍了!这样的高人自己根本无法抗衡! 得出这个结论后,天知道安三是怎么扛过来的,他找借口离开原本是想溜之大吉,可最终他还是回来了。安三没有任何选择,家臣有家臣的规律,如果家臣保护的主人身亡,家臣是断然活不成的,走到哪里都活不成!安靖以为安三在怀疑、谋算自己,这是因为安靖太不了解这个时代,安三如果确定了安靖并不是本人,他就只有三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是杀掉现场所有人,然后自杀,就当是遇害了,这样处理,一旦事情败露,安三等人家人还能活下去;第二个选择就是杀掉现场所有其他人,从此隐姓埋名亡命天涯,安三多年刀头舔血,妻儿又已相继离他而去,安三已经很倦了,他实在不想过这样的生活;第三个选择那就是当什么也没有发生,可是很明显,这样的安靖只要出现在熟人面前,就一定会被识破。 “走一步看一步吧,或许这位夺舍的仙家会先出手,如果就这么结束了,也挺好的…死在仙家手中,也算没有堕了名头!”,于是,安三还是回来了,只不过回来时已心丧若死。 安靖当然无法理解安三的想法,只是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芋头很快就被吃完,大家都吃得比较急,脸上都是黑乎乎的印子,尤其是福顺,还意犹未尽的舔着漆黑的嘴唇,那样子看着有点恶心;屏儿时不时看看自己的双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沾在手上的蜂蜜再舔舔干净,只有安三还算是保持着武人的风度。 显然大家都没有吃饱,安靖也没有吃饱,于是干脆找来了自己的包裹,让福顺将剩下的芋头全部埋进了火堆中,想了想后又拿出了四块压缩饼干,撕掉包装扔进了蜂蜜水果汤里,并且飞快的将塑料外包装扔进了火堆,随着塑料包装燃烧殆尽,安靖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安三自然也注意到了塑料外包装,但只是眼光一闪,并没有询问什么。 安靖拿起一根竹棒开始搅动汤水,压缩饼干渐渐融化在汤水中变成了糊状,安靖也懒得再装了,拿起竹碗给自己盛了大大的一碗。 “剩下的是你们的了!”,安靖说完就坐在旁边开始吃了起来。此时,就连屏儿和福顺都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惶恐的看看安靖又看看安三,不知所措,安三的眼神突然锐利,但又飞快黯淡了下去,一声不吭的低下了头。 “哎……”,安靖心中暗叹。 由于感官变得敏锐了一些,安三的状态尽收眼底。这么装下去肯定不是个事儿,很难受!必须想办法彻底打破他们心中的疑虑,而且要一劳永逸才行,要把这些人忽悠到自己以后无论做出什么不合理的举动他们都能自行脑补,并且为自己找到合适的理由,这样才算成功! 既然如此,就只有放大招儿了,看大爷忽悠死你们… “安三,你把食物分了,你们快些吃,吃完后我有事要问你们!”,安靖吃着亲手炮制出来的糊糊头也不抬的道。 “是,少主!”,安三微微一怔,但还是迅速制作了三个竹碗分好了食物。死就死吧,死也要做个饱死鬼!三人本就是饥寒交迫,尝了一口糊糊后无不是眼神一亮,开始飞快吃了起来,在安靖看来有些难以下咽的压缩饼干糊糊,三人竟吃得分外香甜,这场景看得安靖心中再次一叹。 都是些老实人,忽悠起来有些负罪感,不过,不忽悠肯定不行…… 三人吃的很快,每人一大碗糊糊转眼间便被消灭得一干二净,福顺把那竹碗都舔得锃光瓦亮。 安靖装作漫不经心的道:“好了,吃也吃完了,现在该你们回答我的问题了。” “少主请说!”,安三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身子正襟危坐,抱拳回道。 “那好…”,安靖意味深长的瞟了安三一眼开口问道:“你们给我说说,我离开的这三年,你们都干了些什么?为什么还在此处逗留?!” “什么?!” 哐当! 屏儿和福顺两人手中的竹碗跌落在地,瞪大的双眼已经失去了焦距,而安三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再没了之前的镇定,更无法压制心中的情绪,语无伦次的道:“少…少主,你说什么!?三年?!此时距离少主跌落山崖不过十数日而已,何来三年之说?!” 到了最后,安三几乎是吼了出来。 第004章 炼狱级副本 卧槽,是不是玩得有点儿大了?瞧把这三孩子吓的…… 三人的反应有些过激了,弄得安靖有点儿心虚,不过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安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只有十来天?……不对呀,明明是三年才对…”,安靖故作疑惑的摸了摸下巴,像是在自言自语:“安三,你们不会是在蒙我呢吧?” “不敢!确实不过十数日而已,臣绝不敢欺瞒少主!”,安三再次匍匐在地,一旁的屏儿和福顺也已稍稍回过神来,两个脑袋摇得就像拨浪鼓。 “这样啊,确实有些神奇……”,安靖不再说话,开始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装深沉,直接说出来的话人们不一定信,人们更愿意相信自己脑补出来的东西,这是心理学,很高深的! 在月色的映衬下,安靖的样子还真有些高深莫测的感觉! 匍匐在地的安三见安靖久久没有反应,忍不住悄悄抬头看了安靖一眼,眼前的场景让他莫名震撼,少主跌落悬崖消失了十多天,再次相见却说已过三年,而且心性气质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显然,少主很有可能是有了什么奇遇才对! 一定是真的!眼前的这位如果真的是少主,根本就没有骗他们的必要,因为在少主眼中他们向来什么也不是,也没必要跟他们解释什么;如果眼前这位是厉鬼所化,又或者是大能夺舍,就更没有必要骗他们了,这些传说中的神仙人物要对付他们有无穷无尽的手段,犯不着用这种方式! 安三的心很乱,同时也抑制不住的升起了一丝希望!如果真是少主有了什么奇遇,那么一切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而且未来的日子也许不会像现在这般一片灰暗了,或许会有一些改变! “好吧,我似乎是明白些什么了……”,不知过了多久,安靖装作回过了神来:“你们都起来吧!” “是,少主!”,三人连忙站了起来,安靖明显感觉到三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有了变化,安三显得有些狂躁;福顺越发显得敬畏;而屏儿则是迷茫中带着一丝好奇,她毕竟还是个孩子。 “好了,咳…这件事没我的允许你们不可随意说给别人听!”,安靖没有把话说得太死,到了要命的关键时刻,这三个家伙如果还是咬死了不说,搞不好就会起到反效果,适当的向外人透露一些,才是最佳选择,安靖是这么想的,不过光凭自己用嘴说出来的还不够让人绝对信服,还必须加一把火! “是,我等绝不会轻易向外人透露!”,三人赶紧再次拜伏在地。 “你们要起誓,对着火光起誓!”,安靖伸出右手,挡住三人的目光,大拇指悄悄摁下了藏在掌心中的打火机,打火机的阀门早已被安靖开到最大,一道明亮的火光轰然升起,桔黄中泛着蓝绿,看在三人眼中端的是诡异无比。 虚空生火!这就是神迹! 这一次三人是真的都被吓坏了,赶紧伏地诅咒发誓,等三人刚刚说完誓言,安靖立即熄灭了打火机,烫死大爷了,再多搞一下会炸! “好了,如果违背誓言,后果不用我说!” “不敢违背!我等今生今世愿誓死追随少主!”,安三再一次领着平儿和福顺对着安靖叩拜。 “好,希望你们能遵守誓言!否则……”,趁着三人还趴在地上,安靖不动声色的将打火机悄悄揣进了怀里,别说,用这东西装神弄鬼,还真好用! 这时,恰巧火堆中一枚石块突然爆裂,火光腾空而起,紧接着又很快消失在了夜空中,柴堆被炸得七零八落,飘舞的橘黄色光点到处都是,像是在呼应着安靖的话语。 这一幕深深的震撼了安三等人,抬头再看向安靖的眼神宛若目视神明。 “咳…好了,起来吧”,安靖咳了一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刚才那一炸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不过打铁还得趁热:“这次我虽在山中被师尊所救,但之前脑子受了些震荡,里面还有淤血未清,以前的记忆有些模糊了,如果我有事记不起来,你们不要大惊小怪!” “是,少主!” “在山中我颇有感悟,这俗世间的规矩甚是无聊,我也忘得差不多了,与师兄弟们相处时也习惯了懒散,若以后有什么言行出格的地方你们要想办法为我掩饰。” “是少主,我等一定不负所命!” “还有,以后尽量不要叫我什么少主了,搞得我好像随时准备造反似的,以后叫少爷吧。” “是,少…少爷!”,安三听得大汗淋漓,这少主,变得有些奔放了! “好了,没别的事了。福顺,你去找些结实的藤条来编张藤床,我要睡了。” “是少主…啊不,少爷!”,福顺如梦初醒,麻溜儿的去了。 “安三,你将最近的事仔细给我讲一遍,时间有些久了,我的脑子有些混乱,你给我好好讲清楚。” “是,少爷!” “开始吧。” “少…少爷,那我呢?”,屏儿没有分配到任务,有些委屈。 “你?你早点睡觉!明天早上负责叫床…呃,负责叫我们起床!” “是少爷…”,屏儿还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乖乖的在火堆旁找了个地方躺下了。看着她瘦弱的身躯,安靖心中怜意大生,如果换作是后世,像屏儿这么大的孩子哪个不是家里的祖宗?可是同样年纪的屏儿却温顺得可怕。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搞清楚自己究竟身处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才是最紧要的。 安靖让安三坐下,安三花了很长时间平复情绪,过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 “半年前,战乱又起,家主原本以为这次会如同往日般慢慢平息,可哪知这次却非同往常,匈奴一路南来,势如破竹,数日内,大宁,平城,盛乐,朔方等关隘大郡纷纷陷落,就连洛阳也被匈奴攻占,眨眼间便成了席卷河北之势!更可怕的是,北方诸蛮见此情势,纷纷引兵南来,东起幽州,西至凉州,放眼望去,尽为胡骑,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北方防线尽皆崩溃!” 卧槽!安靖脑海中顿时有一万头羊驼呼啸而过!尼玛不对,听安三这么一说,眼前的朝代有点像传说中的穿越地狱级副本!不过此时安靖心中还残存着一丝侥幸,北方马背民族入侵,在华夏历史上一直都在反复发生着,也许不是那个朝代也说不定…… 先不慌,先不慌,听听再说! 安三似乎正陷入某种痛苦的回忆中,并没有发现安靖神色改变,接着喃喃道:“家主接到消息时,距离北蛮入侵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蛮族兵峰也已至安定!据北方逃回来的人所说,安定以北已是赤地千里,尸骸遍野,其惨状已不足以言说! 家主大惊,安定距离秦州只有不到三百里之遥,于是当机立断下令举族南迁!……可,还是晚了!偌大的安家要举族迁徙岂是易事?我们还没来得及收拾,北蛮大军已经兵临秦州城下。 幸得秦州守将车烈将军率部拼死抵抗,才为秦州众人赢得了逃生之机,秦州众贵族再顾不得收拾家财,纷纷轻车简从向南亡命而去。可是,难逃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众贵族的车马夹杂在十数万百姓中根本无法走快,哪怕是一路砍杀无济于事,尸体充塞道路,车马更加难以前行,在这种情况下,南逃的车队终被北蛮先锋追上。紧接着,北蛮军队开始大举屠戮,一时间血流成河……” 说到这里,安三紧握双拳闭上了双眼,面容几近扭曲,可见当时的惨状给他造成多大的冲击! 安靖此时已经无语了,怕什么来什么,越说越像那个时期了,这还玩个锤子? 半晌后,安三终于睁开双目,轻叹一声继续道:“当时,所有人都拼命护着家主向南逃,可是,北蛮先锋几个冲杀过后就将大家全部冲散。万幸的是,少爷因为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带着我和十七、十八,还有屏儿、福顺提前了一天出发,因而走在了逃亡队伍的最前端,加上后方人群充塞了道路,我们没有被北蛮先锋追上。 可北蛮兵马来得实在太快,我们一路奔逃,他们就在背后一路追赶,两三个月下来,我们辗转南秦州、凉州、南阳,他们也几乎没有任何迟滞,总是会很快出现在我们身后,直到我们抵达竟陵郡进入荆州地界,才算是终于摆脱了那帮恶魔。 由于我们一路亡命而来,再加上各地守军明里暗里的重重盘剥,我们的资财早已用尽,我们被困在竟陵进退不得。少爷猜测家主可能是去了长沙,于是便卖掉所有行装换了些许钱粮,然后便让我们护着你一路星夜兼程赶往长沙,但这一路实在是太难行走,所过之处尽是崇山峻岭,蛮荒之地,我们人生地不熟,加上许多地方瘴气沼泽密布,官道断绝,我们走了整整两个月才来到了这附近,可哪知道山路狭窄,马匹受惊,以至于少爷连人带车马坠入了悬崖深渊之中……少爷,少爷?…”,安三突然发现安靖的目光有些呆滞,不由得小心呼唤。 “哦,没什么,你接着说…”,安靖是真的在发呆,此时安靖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听安三说些什么了,满脑子都是胡骑南下的画面。 “好的,少爷跌落悬崖后,我等心急如焚,一直在附近寻找少爷的下落,可奈何崖高渊深,我们根本无法进入底部查探,于是只能绕着山脊一路而来,想要绕到崖底寻找少爷,没想到却在这里遇见了少爷。” “原来是这样啊……”,半晌后安靖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怎么只有你们三个人?十七和十八呢?”,不用想,十七和十八与安三一样,是编号。 “我让十七先往长沙方向探路去了,至于十八,他…在找寻少爷的途中失踪了,大概也是凶多吉少了…”,说到这里,安三眼神一黯。 “我知道了,你也去休息吧。” “是,少爷。” “等等!”,就在安三转身离去时,安靖突然叫住了他:“我为什么这么急着一定要去长沙?” “少爷说家主曾对你提起,他与厉王颇有些交情,如今厉王虽已仙逝,但其子仍在,且已被封为长沙王,如今天下大乱,我北方氏族已无可依靠,如果家主还活着,应该会去长沙寻求长沙王庇护的。” “长沙王叫什么名字?” “长沙王,司马硕。” 握了大艹!果然是司马家的,长沙王司马硕! “那他爹叫什么?就是那个厉王……”,安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长沙厉王司马乂啊,少爷连这个都不记得了?” “记得啊,考考你而已,今年,是永嘉几年?”,安靖口干舌燥。 “永嘉四年,不过几日后年关一过,就是永嘉五年了…” 安靖已经不想说话了!特么的,今时今日正是西晋末年,伴随着这个时代出现的就是五胡乱华、衣冠南渡!这个时代可以说是华夏历史上最黑暗的时代,没有之一!传说中的穿越炼狱级副本,连网文大神都不敢轻易触碰的至暗时代!比这更要命的是,现在,这个血腥而混乱的时代才刚刚拉开大幕,从今往后还有长达三百年的漫漫长夜! 马拉个巴子的!……刹那间,安靖心丧若死!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密林中,有一双眼睛稳藏在黑暗中静静的盯着安靖几人,明眸如星,睫剪秋水,虽然全身上下都罩在黑袍之中,但不难看出她应该是一名身材曼妙的妙龄女子。 “对火明誓,纵火如织……南方火巫传人么?……不对,此人像是华家子,又如何能习得火祖不传之秘?难道是楚裔皇族那一支?……” 女子眨了眨眼睛,思考了一会儿后轻轻摇了摇头,只见她拍了拍肩膀,一只玲珑的小鸟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女子随手折下一节枯草,将它按特殊比例折成了多段,然后将枯草递给了鸟儿。小鸟通灵,立刻叼起女子递过来的枯草展翅而去。彡彡訁凊 随着小鸟飞远,女子的身影也慢慢消失在了黑暗中。 第005章 遇袭 漫漫长夜,长夜无眠! 安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心中的恐惧不断滋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安靖内心深处真正恐惧的并不是这个动乱的时代,而是对这个时代所知甚少,后世大部分国人对这个时代都是如此! 这还怎么玩?想要凭借领先几千年的眼界与知识过上封建社会的腐朽生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必须对眼下这个朝代有一定了解,至少要知道谁才是这个时期的真命天子才行,只有这样才能想办法抱上最粗的那条大腿,从此远离劳苦大众,过上没羞没臊的幸福日子。可是,如果并不了解这些,或者说这样的强人根本就不存在,那就危险了。至于助纣为虐,安靖压根儿就没这么想过,这是底线,绝不能触碰,安靖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宁愿重新开局,也绝不做民族的罪人。 但是,要在这个时代中混得如鱼得水,实在是太难了!安靖混了这么多年体制,不是那种只有一腔热血的小年轻,深知无脑莽得有多嗨,下场就有多凄惨。这就好比一个能力超强、见多识广的人突然进入了一个从未接触过的、巨大的、山头林立的企业,想要混出头实在是太难,尤其是在没有摸清这家企业的生存法则时就强行冒头,下场可想而知。 印象中,这就是一个比烂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无论是哪朝哪国的统治者,似乎就没什么正常人,少数几个明君还都非常短命,想要在这个时代里找一棵大树依靠,再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简直是痴人说梦!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安靖已经活着来到了南方。 安靖模糊记得,这时南方的东晋除了内部互相倾轧带来的动荡外,似乎并一直没有被北胡人所蹂躏,因此,只要小心避开那些门阀大族之间的斗争,保住小命应该问题不大,不过这也并不容易。 此时,北方门阀士族大举南迁,必定会对南方原有的势力造成冲击,他们之间的相互较量根本无法避免,而安靖恰好又是门阀子弟,还是特别边缘的那一种,未来大概率会卷入门阀斗争,以他的身份地位,基本就是充当炮灰最佳人选。 去北方呢?拉倒吧,统治北方的基本上都是胡人建立的政权,他们可不会跟你磨嘴皮子,他们更喜欢用刀子讲道理,安靖恰恰又不擅长这个。 南方是门阀政治,北方是丛林法则,让安靖选,安靖宁愿选择前者。 要不自己干?这倒也是一条路,但这又谈何容易?抱大腿就相当于打工,自己干就相当于创业,而安靖最想的却是躺平…,而在这样的一个动乱时代中,最好的躺平方式,就是找一个类似世外桃源的地方自己种田玩。 好难啊!安靖仰天长叹,想来想去他这个门阀子弟的身份突然就不香了啊,更何况狗老天把他送到了这个时空,蝴蝶肯定已经开始扑朔翅膀,在这个时空中,未来究竟还会产生什么样的变数真的很难说! 安靖睡不着,索性起身又将火堆拨弄得更加明亮了些,气恼也好,恐惧也好,此刻已渐渐平复,可深深的忧虑又席卷而来。 听安三讲述之前的事犹如听书一般,现在仔细回味,那逃难的场景着实让人毛骨悚然!身后,匈奴大军步步紧逼,大家如同待宰的羔羊般纷纷南逃,贵族门阀还会为了加快逃跑的速度,挥刀砍杀拦住了他们去路的流民!异族不把流民当人,自己人也不把他们当人。 一路南下,一路血泪,一路恐惧,一路绝望,这是一幅怎样的末世景象?怪不得安靖刚刚醒来时,唯独能从这具躯体里感觉到的情绪就是恐惧。想来,是个人都会恐惧的,也难怪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会不顾一切的要前往长沙,以至于夜里都在赶路,最后跌落山崖,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有深深的恐惧在驱使着他。 以前读历史,记录这种灾难往往就是几个字或者几句话,可现在安靖却能在记忆中读到整个过程,甚至能看到每一个细节!安靖只看了一个开头就赶紧停了下来,否则他很有可能会陷入崩溃!不敢面对就只能逃避,安靖拼了老命才将这段记忆封印在了角落中。 安靖强行挥开这些烦人的情绪,恐惧,屁用没有,关键是要想清楚今后到底该怎么办。 北边肯定是不能去的,贸然去忽悠那些蛮族多半是在找死,去南方无疑会好一些。而在南方,出生就已经决定了一切,安靖暂时还不知道自己所属的这个安氏究竟是几级门阀,如果是三级或者更低的门阀,除了依附于大族外,也没有其他选择,而依附大族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他这种边缘人物,很有可能就会成为代价之一。彡彡訁凊 安靖努力回忆着这个时代的人和事,好在安靖前世在电视台工作,各种各样的历史纪录片做的不少,关于魏晋南北朝的虽然非常少,但也有。也许是因为这次奇遇所致,这些早该被遗忘得一干二净的信息,居然开始慢慢的浮现在安靖脑海中。 首先被记起来的就是闻鸡起舞两兄弟,刘琨和祖逖。 刘琨此时应该正困守山东晋阳,距离安靖现在所在的地方十万八千里,当然了,指望他是不可能的,而且刘琨的结局很悲催,四面皆敌、孤立无援、苦苦支撑,八年后还是被石勒击败,不得不率部投靠了拓跋鲜卑,最后死在了拓跋鲜卑,跑过去寻求他的庇护并不明智。 祖逖此时应该正带着流民军抵抗南下的匈奴,他倒是离得不远,应该就在江淮流域,但现在去找他同样也是找死,人家正在打仗呢,安靖不认为现在的自己能帮上什么忙,祖逖也没有任何重视他的理由,而且祖逖的下场同样算不上太好,最后还是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被夺了兵权,最终理想难成,忧愤而死。这在安靖看来太正常了,这个操蛋的时代,好人的下场似乎都不好。 虽说不能助纣为虐,但是能不能自己当坏人?安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光是看着屏儿的样子,他的圣母心就已经蠢蠢欲动了,去做一个合格的、视人命为草芥的世家门阀弟子,眼见世间苦难而不动容,安靖深知自己根本做不到。 安靖很了解自己,他并不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在后世他就不是一个勤奋而有理想的好青年,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社畜,大多数时候可以说是卑微到了尘埃中,否则也不会选择躺平;但安靖又是一个三观很正且善良的人,不努力是一回事,害人又是另外一回事,在很多时候,不努力和不害人实际上并不冲突,这样的安靖能成为一个合格的门阀子弟么?安靖自己都不看好自己。 所以,其实没有选择啊,还是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安安心心种田吧,不过想要安心种田,也得有一定的原始积累…… “看来还是得去先长沙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安靖苦恼的揉了揉眉头。这贼老天当真是不当人子!大爷的,居然把大爷弄到了这个时代,简直了,漠得良心! 与安靖一样,还有人无法入睡,实际上四个人都无法入睡。 屏儿躺的地方离安靖不远,透过眼睑的缝隙正悄悄看安靖。虽然安靖只是不见了十来天,可是给屏儿的感觉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自从懂事起,屏儿就一直在安靖身边伺候着,这种生活是了无生趣的,安靖看她的眼神永远是那么冷漠,甚至还带着一丝厌恶,有时候还会流露出一种可怕的玩味。屏儿一直心里很害怕,又不敢表现出来,无数个夜晚,屏儿会在恐惧中惊醒,然后一个人悄悄哭泣到天明。 可是,这一次安靖再次出现后,他眼中蕴含的那些可怕的情绪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反而是隐隐的关怀和怜悯。刚开始时屏儿更害怕了,可当屏儿平生第一次吃饱,尤其是被安排在温暖的火堆旁休息后,这种害怕也就飞快的消失了。 “真甜啊,奴奴一辈子都没有吃过这么甜的东西…”,屏儿忍不住又舔了舔嘴唇,回味着那份奇妙的香甜,接着,又开始大着胆子偷看着安靖:“今天才发现,少爷真的很俊美呢,要是少爷以后一直都这样对奴奴那该多好…” 安三手握长剑守在不远处,看上去像是在假寐,可实际上他的心中一直都无法平静。以前,安靖在他眼中就是一个标准的世家子弟,狂妄,自私,胆小懦弱又不学无术,再加上他在安氏中身份边缘,自己跟着他基本上就再没了任何希望了,可是经历了这次事件后,安靖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安靖比以前更显瘦弱,此时他坐在火堆边眉头深锁,俊俏的脸庞在火光映照下明灭不定,可就是这样的安靖,却很神奇的让安三也跟着慢慢安定下来。安三看得出来,安靖的目光中有气愤,有不甘,有疑惑,有纠结,唯独之前的恐惧已经消散得无影无踪。 “真的是少主吗?难道少主经过高人三年点化后,真的已经脱胎换骨了?…士族子弟啊,难道天命真的都在你们身上?……可此人如果不是少主,我该怎么办……”,安三没有睁开双眼,可双拳却越握越紧。 四人之中,内心最惶恐的是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福顺,他虽然在四人中身份最低微,可他却在机缘巧合下得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足以让整个安氏都万劫不复的秘密,这几年来,这个秘密像一座大山一直压在他的心头,他一直强忍着不敢表现出来,可是现在他感觉自己真的已经快要受不了了,因为这个秘密的关键人物安十八,突然失踪了。 其他人都认为安十八是为了找寻少主也失足跌落山崖的,只有福顺知道这不大可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无法理解的事,可是他却不能说,也不能问,只能独自承受着煎熬,原本他已经扛不下去了,无数次想着干脆自我了断算了,就在这时,安靖出现了,这又让福顺燃起了一丝希望。 “少主遇仙了,安十八这时失踪是不是也遇仙了?……肯定是的,安十八身份如此尊贵,少主能遇到仙人点拨,安十八一定也能!但愿如此,愿巫神保佑……” 安靖以为自己已经成功遮掩了身份,并且已经彻底让三人相信,实际上他是做到了,只不过他在安三等人心目中的形象与他设计的偏差有点儿大。就这样,四人各怀心事,直到天蒙蒙亮时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可是安靖才刚刚睡着,却又被人粗鲁的推了起来。安靖刚想发火,就听到了安三的急呼: “少爷快起来!快走!有危险!屏儿福顺,快带少爷走!”,安三一边低呼着踢散火堆,一边不管不顾的拽起安靖就往不远处的树林里推,屏儿和福顺也一脸惊慌的冲了过来,拉着安靖就要往树林里跑。 可是已经晚了,四人还没跑出几步,轰隆隆的马蹄声响成一片,大批骑兵出现在视野中,明晃晃的刀枪反射着早晨的阳光显得分外刺眼。安三心急如焚,一边推搡着三人往树林而去,一边拔出长剑反身冲向后方欲阻拦骑兵,没等安三冲几步,只听一声弦响,一支利箭嗖的一声就钉在了安三身前不足一尺处,紧接着,弓弦乱响,大量利箭落在了四人周围,很快便筑起了一道箭篱!与此同时,这些骑兵也如同一阵风般包抄了过来,将四人团团围在了中间。 “我们乃秦州安氏之人,将军可通姓名?”,安三挡在安靖身前执剑喝问为首一人,安靖看得很清楚,安三的手在微微发抖。 听到安三喝问,骑兵首领嘴角微微一翘,看上去像是在笑,却显得冷酷而残忍。 “秦州安氏?没听说过!”,首领勒住马匹扫视着四人缓缓说道,眼神中没有尊重,只有怨毒。 哈哈哈哈~四周军士齐声哄笑,放浪形骸。 “今次糟糕了,可能是流民军!”,安三低声道,同时全身肌肉紧绷,做好了搏命的准备;屏儿早就吓傻了,要不是斜靠在安靖身上,双手紧紧拽住安靖的衣袖,说不定已经跌坐在地;福顺六神无主,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头发,显然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奇怪的是,在这种情况下,安靖倒并不害怕,反正这种情况他也没有任何应对办法,脑子中闪过的念头连安靖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好剽悍的军队啊,这是流民军?开玩笑的吧?那北方的蛮族要强大到什么地步?……” 骑兵首领挥手止住了部下的喧哗,目光变得愈发狠毒,可就在他想要说些什么时,却突然脸色大变,调转马头向着来时的路狂奔而去! “兄弟们跑,越蛮!啊……”,一名骑兵发现不对,惊恐的放声高呼,可话还没有说完就已一头栽倒,紧接着,包围安靖等人的骑兵就像割麦子一样成片成片倒下,瞬间便没了呼吸,没人知道他们遭受了什么攻击!活着的骑兵哪敢怠慢,惊慌失措下纷纷夺路而逃,转眼间便走了个一干二净。 微风吹来,腥臭扑鼻,十多匹没跟着大队逃走的战马低头拱着倒在地上的尸体,像是要唤醒它们曾经的主人,四周安静得可怕! 安靖头皮发麻,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他人被杀,而且是以这种极其诡异的方式,可是此时已经顾不得多想了,危险明显来自于身后,安靖以莫大的毅力转过身来面对树林,并且一把抱住了就要软倒下去的屏儿,将她推到了身后。 看着安靖的举动,安三长叹一声,手握长剑跃到了安靖身前。 前方是延绵不绝的密林,微风在吹拂,密林在摇动,一道道黑色身影在密林中若隐若现!双方就这么对峙片刻后,一道巨大的身影从密林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卧槽!安靖汗毛倒竖! 第006章 醒来 “这是……铁血战士?” 当看清了迎面而来的巨人后,安靖立即蹦出了一个这样的想法。此人身高至少超过两米,光着的上半身肌肉虬结,黝黑的皮肤上面画满各种图腾,显得诡异而凶猛;他戴着兽骨面罩,露在外面的双目散着森森寒光,钢针般的长发般披散在身后,猛一看真的像极了异形大战铁血战士中的外星人武士。 铁血战士身后跟着十来个像他同样打扮的家伙,只不过他们的体型与铁血战士比起来就太不够看了,这群人身后全部都是身穿黑袍,遮脸黑巾的武士,穿着与兵器都充满了浓浓的异族味道。 越蛮,这是第一个被弄死的骑兵发出的呼叫,看样子眼前这群人就是传说中占据南方深山密林的百越部族了。安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可是跟之前一样,并没有什么作用,面对这两拨手拿凶器又根本不跟你废话的暴徒,能顶住不当场失禁就已经不错了。 安三回头深深看了安靖一眼,一声不吭的举剑冲向了铁血战士,安靖看懂了安三的眼神,那里面除了一丝歉意外,满是决绝,安三自认无法保护安靖周全,也完全放弃了逃生,只希望用自己的生命来维护最后的尊严,或许,这也是他对安靖的希望。 福顺一声悲呼伏地而泣,那样子像极了遇到危险把头埋进沙里的鸵鸟,没人知道他早已绝望;屏儿在身后死死搂着安靖,整个身体都在剧烈颤抖,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是泪水很快就浸透了安靖的衣衫。 前方,安三与铁血战士们已经接战,安靖这才发现安三的战斗力比他想象的还要高得多,虽然被十多名铁血战士围攻,可安三却能暂时与他们打个不相上下,动作快到安靖几乎看不清楚,只不过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不多时安三身上就已经多了数道伤口。安三一声长啸,攻势反而越发凛冽,招招都是与敌同归于尽的战法,一时间居然将十多名铁血战士逼得连连后退。 为首的巨型铁血战士显然是有些不耐烦了,瞅准一个空子挥动兵器就对着安三横扫而去,那是一根一米多长的巨大铁棒,抡在巨型铁血战士手中宛若草芥,快如闪电!安三本就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躲避不及之下只能挥剑格挡。 只听噗的一声闷响,安三连人带剑被大铁棒砸得凌空而起,在空中飞行了三四米后才重重砸在了地上,生死不知。巨型铁血战士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没有理会安三,只是拎着铁棒径直向安靖而来,隔着面具都能感受到他满脸狞笑。 特么的,这跟落地成盒有区别?…… “大家伙,你不要乱来!啊…”,安靖一句话都没说完,巨型铁血战士一巴掌就拍在了安靖头顶,那感觉就像是一堵石墙砸在了头上,更要命的是这剧烈冲击直接让安靖脑海中的一个气泡破裂了,双重冲击之下,安靖鲜血狂喷,眼前一黑就昏死了过去。 “我顶你个肺呀…”,安靖惨哼着睁开双眼。 实际上安靖早就清醒过来了,只不过脑海中的气泡破裂对他造成的伤害要远远大过被那巨型铁血战士拍一巴掌。安靖醒来后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挣扎才终于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即便如此,安靖此时也没有完全恢复,脑海中一片混沌,痛得欲仙欲死。 “你醒了?嘻嘻!”,一声女子的轻呼传来,宛若莺啼,清亮而又调皮。 “这不是屏儿的声音”,安靖循声望去。 阳光有些刺眼,门口勾勒出一个少女明丽的身影。少女看上去很年轻,估摸着最多也就十七八岁;裁剪得颇为贴身的衣服勾勒出动人的曲线,同样是黑色,但襟口与袖口却用彩线绣出了复杂而精美的花纹,腰间也配上了鲜红的彩带,干净利落中又增添了些许妩媚。虽然在阳光的照射下不能完全看清楚她的面目,但眼前的场景已经美成了画卷。 少女卷着袖口,端着一个硕大的木盆,走路有些蹦蹦跳跳的,洋溢着青春气息。少女将木盆放在安靖床边,皱着鼻子做了一个鬼脸:“你醒了就不用别人伺候你了,自己洗吧,嘻嘻!”,少女说完又蹦蹦跳跳的跑掉了,宛若山林中的精灵。 直到此时安靖才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少女瓜子脸,大眼睛,脸颊还带着明显的婴儿肥,即便放在后世也是一名九分大美人!最难得的是她的眼神干净而清澈,仿佛一眼就能看进灵魂深处。 “我这是在做梦还是重新开局了?……”,安靖甩甩头,上一秒被巨型铁血战士一巴掌拍晕,然后一睁眼就看到了如此美丽的精灵对自己笑,不科学。 对于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安靖是有些心理抵触的。 安靖并非一直是单身狗,相反,他在大学已经有了女友,而且两人毕业后就一起来到了南方沿海城市打拼。回想起来,那份感情纯真而美好,可最终还是沉沦在了世俗红尘中,消散得一干二净。从此安靖就将自己的内心彻底封闭了起来,心里也开始抵触起女人与感情。安靖不是不相信爱情,而是不相信自己还能遇到更纯真的爱情,既然如此,又何必苦苦追寻? 刚才面对那纯净而美丽的异族少女,安靖承认他确实是有些动心了,可也只是一刹那,动心过后便是再次封闭,并飞快归于平静。 纯真和美丽终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不如让它牢牢隽刻在记忆的深处,这样才能永远保持美好。 木盆中的水清澈透亮,有一股明显的山泉气息。安靖洗了一把脸,冰凉的刺激让安靖混沌的大脑一下子清楚了许多。 “这是哪里?安三和屏儿她们呢?”,安靖眉头一皱,刚想起身确定一下周围的环境,却听到了屏儿的呼喊,紧接着屏儿就从异族少女消失的那扇门口冲了进来: “少爷你终于醒了!” “屏儿,怎么啦?”33qxs.m 屏儿似乎并没有被限制自由,但眼神中却透着愁苦与惊慌:“少爷,安三他…好像快要不行了!”,屏儿带着哭腔道。 “怎么回事?他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屏儿的话一下子将安靖拉回了现实,短暂消失的记忆倒灌而来,安靖的眼中闪过安三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样子。 “就在楼下,少爷快跟我来!”,屏儿说完转身跑了出去,安靖立刻跟了过去。出门后安靖才发现自己是置身于一座竹楼中,同样的竹楼外面似乎还有很多,可此刻安靖也顾不上这些,急匆匆的跟着屏儿来到了楼下的房间中。 房间不大,光线有些昏暗,安三就躺在房间右手边的竹床上,他的衣服已经被剪破,伤口也做了处理,只不过昏迷中的安三面色惨白,浑身都在轻微颤抖,浓烈的中药味与血腥气扑鼻而入,熏得安靖眉头直皱。 安靖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安三的额头,果然很烫,安三在发烧;伤口包扎得还算仔细,但安靖拆开一处伤口一看,发现伤口果然没有进行很好的清理,翻卷的皮肉中脓水直流,还能看到一些细小的杂质,这样不感染才怪!安靖看得直摇头。 “少爷,安三还有救吗?”,屏儿流着泪问道。这孩子,就像是水做的,动不动眼泪就下来了,安靖又是一阵头痛。 “应该还有救,屏儿,我的背囊呢?还在不在?” “在的!” 屏儿听说安三还有救,立即止住了哭泣并飞快从竹床下拉出了安靖的背囊,安靖打开一看,还好,东西都在。 如今的情形虽然有些让人费解,但安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立即找出一颗头孢塞进安三口中,想了想后,又塞了一颗布洛芬。安三的身体太烫了,必须把烧降下来,否则可能人救回来了,却烧成了傻子。 给安三喂过药后,安靖刚想再处理一下安三的伤口,却猛的听到了一句极其轻柔的问话:“你给他吃的,是什么?” 安靖吓了一跳,循着声音看过去,才发现竹屋的一个角落中坐着一个黑袍人,由于黑袍人的身材娇小,又坐在阴影中一动不动,以至于直到她开口,安靖才发现她的存在。不过下一刻,安靖看到了一双让他终身难忘的双眼! 第007章 黑衣女子 那是一双美到极致的眼睛,明亮、纯净、天真中却又隐隐充斥着一种难以言述的魅惑,在这道目光的注视下,灵魂轻易就被穿透! 安靖愣了一愣,但很快便清醒了过来,只是心跳的节奏还是有些乱了。 短短的时间内,安靖就遇到了两名轻易震撼到他的女子,一人如盛开的杜鹃,一人如空谷幽兰。 但即便如此,要完全撬开安靖的心防是不可能的,安靖稍一慌乱便已恢复了正常。 “药,我给他吃的是药”,安靖的回答没有半分迟疑:“这个大一点的是消炎药,这个小一点的是退烧药。” 安靖在一瞬间就想明白了,实话实说最明智!这里应该是百越部族的一处营地,自己一行人应该是被百越部族中的一支抓来了,但对方非但没有立即取他们的性命,反而还将他们照顾得不错,同时也没有限制他们的行动,甚至还找来了精通汉语的族人与他们沟通,这肯定是有目的的,既然如此,与其无脑装逼,还不如真诚些,如果能想办法快速与对方建立信任,转机应该很快就能到来。 “消炎?退烧?”,黑衣女子忍不住站了起来,有些意外的看了安靖一眼。 要命啊!安靖差点就破防了,这充斥着惊讶和疑惑的一眼,勾魂夺魄! “是的”,安靖有些不自然的避开对方的目光,坐下来开始清理安三的伤口,必须立即找点事转移注意力,这小妖精太过邪门,看一下就有些魂不守舍。 黑衣女子走过来,好奇的伸出手指拨弄着剩余的药丸。指如青葱,白皙而娇嫩,安靖肯定她的年纪绝对不大。 “这药,可以给我一些吗?”,黑衣女子轻声问道,极柔美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魅惑,这绝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她的声音原本就是这样的。 要命的小妖精啊! “当然,你随便拿,但要给我留一些,我这位朋友还需要一些才能完全康复”,安靖头也没抬,拆着绷带回答道。不敢看她,害怕沉沦。此时,黑衣女子身上又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异香,安靖口干舌燥。 黑衣女子点了点头,将头孢和布洛芬各拿了一颗,想了想后又各多拿了一颗。两种药都还剩下七八颗,她拿的不多。 “这个呢?”,黑衣女子又指向了另外几包药。 “也是药,这一包是治疗咳嗽的,你也可以拿一些;这几包是一样的,治疗感冒的,但只能缓解症状,并不能根治,我现在也用不上,你也可以拿。” 黑衣女子点了点头,先是打开咳嗽药仔细的看着,那是咳特灵,是胶囊,安靖有些紧张,胶囊这种东西在现在看来还是非常奇怪的。不过黑衣女子只是稍微表现出一些奇怪,然后同样是拿走了两颗,毕竟在她看来,无论是片剂还是胶囊都非常奇怪。 剩下的几包是感冒灵冲剂,塑料外包装早就被安靖拆掉烧掉了,安靖没想到黑衣女子对感冒灵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将药粉捧在手中仔细研究了好一会儿,最后甚至撩起面纱嗅了一嗅,安靖以极大的毅力克制住没有去看她的样子,毕竟小命要紧。m.33qxs.m 黑衣女子将感冒灵也收了起来,不过她最感兴趣的感冒灵反而只拿了一包。 “屏儿,你能不能帮我去弄些热水来?”,安靖皱着眉头问道,用来包裹安三伤口的麻布非常粗糙,好些都已经粘在伤口上了,想要处理伤口就必须把它们取下来。 还没等屏儿回应,黑衣女子却抢先开口问道:“除了热水还需要什么?” “暂时不需要了,只要热水就行,对了,最好还有一些盐”,安靖想了想答道,其它的东西急救包里都有。 “稍待”,黑衣女子说完,转身对门外用百越语说了几句,不一会儿就有人将热水和盐恭恭敬敬的送了过来。 热水没有问题,安靖看着一大块黄了吧唧的矿盐眉头直皱,这种的矿盐没有经过提纯是无论如何不敢用的,要不然伤口还没洗完,安三估计就挂了。安靖也不客气,又向黑衣女子要来了木炭、麻布和石杵,指点着屏儿过滤矿盐,自己则拿出先前提纯出来的盐兑上热水,开始仔细的为安三清理伤口。 安靖和屏儿在忙碌着,黑衣女子就在一旁安安靖静的看着,既不说话,也没上来帮忙,但只要安靖有任何需要,她就会立即吩咐人去办,非常效率,到后来甚至连福顺都被带过来帮忙了。 安靖尽量控制着自己不去接触黑衣女子的目光,所以也无从判断她的想法,不过问题不大,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安三救回来,自己身边就这么三个人,安三又是唯一一个高手,还挺讲义气的,当然要尽力救回来,而且一旦安三被救回来,相信也足够引起黑衣女子的兴趣了。 从安三的情况可以推断出,他们肯定是对他进行过治疗的,而且出手的很有可能就是这名黑衣女子,但她却对安三的高烧些束手无策。很明显,黑衣女子在这里的地位崇高,只要能成功引起她的兴趣,保住四人的小命的可能性肯定能提高许多。 安靖好不容易将安三全身上下的伤口都仔细清洗了一遍,累得腰酸背疼,摸了摸安三的额头,高烧似乎也没有退的迹象,不过这很正常,安三伤得有些重,又拖了一段时间,药物没这么快发挥效用。 有两处比较深的伤口需要缝针,急救包中就有缝伤口的针线,安靖穿好了针线却有些下不去手,毕竟这活儿没干过,让安靖意外的是,屏儿问明情况后却主动接过了这个任务。看着屏儿小心翼翼但又非常熟练的为安三缝着伤口,安靖忍不住有些感慨,不明白明明屏儿这孩子明明胆子很小,却又能如此平静的面对这些狰狞的伤口,真不知道她以前究竟经历了什么。 等屏儿缝好伤口,安靖又削了两截细竹管插在伤口中用来导流脓液,接着又用酒精洒在伤口上消了一遍毒,最后敷上云南白药,用纱布仔细包扎起来。急救包中的纱布不多,无法全部用它来包扎所有的伤口,安靖只用纱布包扎了最里面的一层,外层还是用的麻布。 做完这一切后,安靖累得眼冒金星,再摸了摸安三的额头,发现高烧似乎褪去了些许。安靖松了一口气,还好,一番操作还是有效果的。 第008章 压寨丈夫 安靖目瞪口呆,任他想破了头也想不到,前方居然还有如此凶险的事儿在等着他! “请问,我可以拒绝么?” “当然可以”,明丽少女眼珠一转:“你拒绝以后,他们会把你…”,明丽少女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颇为干净利落,同时还冲安靖挑了挑眉头。 威胁,赤果果的威胁! 安靖恨不得照着少女翘翘的鼻头来一拳,估计她会哭很久,可是,不敢,因为那尊两米多的巨型铁血战士此刻已经站到了少女身后,如山的身形遮住了阳光,这压迫感让人窒息。 “我,仡轲阿黑,明月寨最强大的战士,华族小子,你是晋人还是楚人?叫什么名字?”仡轲阿黑把胸脯拍得梆梆作响,瓮声瓮气的问道,他的汉话很不标准,听上去怪异而粗鲁。 特么的,连大爷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来逼婚,这都什么事儿…… 安靖看着阿黑心里发毛,就是这家伙拍晕的他,这个仇还记着呢,就是这家伙实在太壮了。安靖硬着头皮没理阿黑,不想跟他说话!不过仡轲阿黑的话却透露了一些信息,安靖在飞速思考。 华族指的就是汉人,汉人这个概念是到宋朝才明确的,现在只是称呼不同;至于阿黑问的晋人和楚人的问题也很好理解,此地距离荆州不远,或者就属于荆州,秦始皇统一前这里就是楚国的范围,楚皇族南迁建立楚国后,一直在不断融合楚境内的各族,这才得以慢慢发展壮大,所以楚人与百越各族是有很深的血脉渊源的;至于晋人应该指的是中原的汉人,阿黑这么问无非是想确定一下亲疏关系。 仡轲阿黑见安靖理都不理他,很生气,哼了两声就要发作,可明丽少女轻轻拍了拍他,这家伙立刻就老实了,看上去有些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 “喂,问你叫什么名字呢!”,明丽少女盯着安靖饶有兴趣的娇声问道,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同时还对黑衣女子抛了个媚眼。 安靖突然发现,眼前这个明丽少女一点儿都不简单,这屋里的两名女子没一个是简单的! 黑衣女子就不用说了,这里的人对她敬若天神,目光中的崇拜与狂热瞎子都能看出来,就连这彪呼呼的仡轲阿黑都不敢与她对视。仡轲阿黑,他自己说他是这明月寨中最强大的战士,这一点安靖一点儿也不怀疑,几天前就是这家伙领着人眨眼间就弄死了一堆彪悍的流民军,还把安三按在地上暴打了一顿,可仡轲阿黑在这明丽少女面前就像一只跟屁虫,而且这明丽少女又能非常随意的与黑衣女子眉来眼去,这也说明她与黑衣女子的地位相差得并不远,至少两人的关系是不错的。 安靖知道自己可能是有些先入为主了,之前还以为这明丽少女是个小头目,又或者是明月寨主的贴身丫鬟之类的,毕竟她曾亲自端着木盆进来让安靖洗漱,现在想来,大概率是想岔了,这里是百越营寨,这里的女子与汉家女子的作派肯定是有区别的,不能用汉家标准来判断。 不过现在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安靖很快就要被迫与明月寨寨主成婚了!沃日,这就离谱儿,这明月寨寨主也不知道长啥样子,多大年纪,是男是女?! “安靖,我叫安靖,来自秦州安家。” “哦,原来是晋人…”,明丽少女皱了皱鼻子:“秦州我知道,靠近长安,安家没听说过,看你的样貌打扮,安家应该也算是高门世家吧?” “算是吧。” “那太好了,既然是世家弟子,那就没错了!安靖,你准备一下,今晚与寨主成婚。” 我成你个锤子! 安靖恨不得给自己来上一下狠的,看这情形,要是自己矢口否认是世家弟子,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说自己是寒门都有可能被放过。 “呃,这个…是不是有些太仓促了?”,安靖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仓促,只要你是世家弟子就行,嘿嘿!”,明丽少女眼珠一转:“对了,我叫亚朵,你以后可以叫我亚朵或者朵儿。” 朵儿,名字还挺洋气!不过这不重要,要想办法避免成为压寨丈夫才是正事! “不,我觉得很仓促!朵儿啊,你看哈,我们世家豪族成婚是一定要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首先要门当户对,然后三媒六聘,七上八下,九九归一才可成婚…哦对了,事先还得交换个生辰八字什么的,看看会不会命理相克才行!”,安靖急得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小子,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家寨主?!”,一旁的阿黑打断安靖大声质问:“寨主是我阿黑的妹妹,明月寨最美丽的女子,她肯娶你是你的福气!” 你可拉倒吧! 安靖冷汗直流,仡轲阿黑不说这话还好,这样一说安靖简直是五雷轰顶!你妹妹?还是明月寨最美丽的女子?骗鬼呢吧! 安靖其实已经在想要不要妥协算了,真的留在明月寨成了压寨丈夫说不定并不是一件坏事儿,这样既可以远离战火,又能立即在百越拥有一定地位,先站稳脚跟,再找机会种种田,搞点小发明什么的,日子也可以过得美滋滋,原始积累眨眼间就完成了,而且但凡这明月主寨主有屋内两名女子一半美貌,那就赚死了。不过仡轲阿黑这番话,瞬间将安靖的幻想击得粉碎。 不行!绝对不行! 可是,拒绝的话安靖不敢说,仡轲阿黑连他的大棒子都已经掏出来了。 “没有!我绝没有看不起的意思!但我在家族里只是一个边缘人物,没有一点儿存在感的那种,更别说有什么家族权力了,我怕寨主娶了我会跟着我吃苦,不合算,她会后悔!” 听安靖这么说,仡轲阿黑的脸色才缓和了不少,当然,大棒子也收起来了,仡轲阿黑拍了拍安靖的肩膀道:“放心吧,我们不会让寨主吃苦的,只要你是世家子弟就成,快准备,晚上成婚,朵儿,我们走!” 朵儿忍着笑,冲安靖眨了眨眼睛又吐了吐舌头,蹦蹦跳跳的跟着仡轲阿黑离开了。 安靖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宛若白痴,好痛!肩膀都快被他拍碎了,这仡轲阿黑肯定是故意的。 天妒英才!才出狼窝,又入虎口,令人悲愤! 安靖想死,这是闹哪样?哪有穿越主角刚出场不久就成了压寨丈夫的?想想以后的日子,安靖感觉眼前一片漆黑。 不过,日子还得过,总不能真去死吧,无奈之下,安靖只能先安排屏儿和福顺照顾安三,然后就垂头丧气的回到了楼上的房间。肚子有点饿,安靖也没有心思去弄吃的,索性拆了一块压缩饼干啃掉。 自从知道自己晚上就会成为明月寨的压寨丈夫,时间就过得特别快,一晃眼太阳就已经在落山了,安靖几乎是怀着一种悲壮的心情等待着婚礼到来。实际上,安靖还是有机会跑路的,这段时间他也不是光在这儿发呆,趁着这段间隙,安靖把竹楼周围的情况观察了一番,碰巧他住的这座竹楼几乎是在明月寨的最高点,整个明月寨可以说是尽收眼底。彡彡訁凊 明月寨占地非常广,但建筑却并不算密集,大大小小的竹楼掩映在林木之间,由一条条小路串联着,路上也不见有人巡逻,只有寨子门口有两个懒洋洋的岗哨,想要避开可以说轻而易举;而且那所谓的寨墙也是稀稀拉拉的,大有空子可钻。安靖如果铁了心要逃跑还是大几率可以成功的,只是,一个人逃跑简单,要带上屏儿他们就比较困难了,尤其安三无法自己行动。 虽然安靖与安三他们实际上只是刚刚认识了一两天,但扔下他们逃跑安靖做不到,如果安靖一个人跑了,他们三人的结局可想而知。 做人,要讲义气!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明月寨中安静得厉害,朵儿所说的篝火一直没有亮起,任何仪式的征兆都没有出现,就在安靖觉得有些奇怪时,竹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怎么是你?”,安靖大感意外。 来的不是迎亲的队伍,而是那名黑衣女子,夜风吹动着她身上的黑色袍服,袍服贴身,曼妙曲线若隐若现。 第009章 月下行 “饿了吧?呐。”,黑衣女子的声音轻柔得不近人间烟火,安靖这才注意到黑衣女子手中端着一个陶土盘子,盘子里放着一只烤熟的山鸡。 “谢谢!”,安靖确实是饿了,准确的说是有点馋了。压缩饼干没有什么油水,可以填饱肚子,但嘴里却少了味道。安靖接过盘子坐在桌边拿起山鸡就啃。管他呢,吃饱了再说,要不然今晚怎么去对付那个阿黑的妹妹? 黑衣女子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饶有兴趣的看着安靖。 “要不…你也来点?”,吃东西时被人这么盯着看很不自在,安靖发出了邀请。 “不必,你吃吧。” “那你请坐。” 黑衣女子点了点头,坐在了安靖对面。 山鸡是烤制出来的,肉质很柴,好在烘烤手法还过得去,味道不差,不一会儿就被安靖消灭了大半。 “还没请教你叫什么名字?” “我……”,黑衣女子第一次显出迟疑:“我没有名字。” “怎么可能?人怎么可能没有名字!”,安靖有些诧异的看向黑衣女子,却刚好与她的眼神相触,安靖瞬间败下阵来,赶紧埋头对付剩下的烤鸡。 “抱歉,我…真的没有名字。”,半晌后,黑衣女子再次开口缓缓道,声音中有一丝失落。 “真奇怪…那别人怎么称呼你?总不能说,嘿,那个黑衣美女吧?” “你怎么知道我是美是丑?” “当然知道,光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了!”,安靖终于啃完了烤鸡,抬起头很认真的对黑衣女子说道:“你的眼睛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眼睛,声音也好听,这就足够了!”,安靖说完又是灿烂一笑,说实话的感觉就是好,本来他还想说你的身材也非常耐思,但是不敢,怕死,过犹不及! 黑衣女子有些发怔,不久后第一次躲开了安靖的目光:“你…不担心了么?我是说,今晚…” “不担心了!”,安靖嘿嘿一笑:“我觉得他们多半是吓唬我的。” “何以见得?” “这不很明显么,天已经黑了,没动静啊,还有,要是真有婚礼,大家现在都在等着吃席呢,还用得着你来给我送吃的?” 黑衣女子没说话,只是看着安靖。 “我是不是猜对了?哈哈,吓死我了,我就说嘛,哪有结婚这么随随便便的,那个明月寨主都没见过我,哈!” “你只猜对了一半”,黑衣女子似乎是笑了笑。 “怎么说?”,安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今夜确实是不会有婚礼了,但不是取消,而是延期”,黑衣女子边说边站起身来走到了门边:“沅水那边发生了一些变故,明月寨主已经带人去处理了,看样子短时间内赶不回来,不过等明月寨主他们回来,婚礼还是要举行的。” “啊!”,安靖一边表示惊讶,心思疯狂活动起来,这么一来,他只要撑到安三能自由行动,说不定就可以带着三人溜之大吉了。 “你不要胡思乱想,你们跑不掉的…”,黑衣女子立刻洞悉了安靖的想法。 “没!我没想过逃跑!”,安靖赶紧否认:“阿黑和朵儿他们也一起去了?” “去了,都去了,寨主还带走了寨子中绝大部分青壮。” 老天爷你终于开眼了,我就知道我没有那么容易全剧终!安靖心中狂喜,听这意思明月寨主应该是去找人干架去了,而且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那种,这样自己就可以准备得更加充分,逃跑成功的几率又大了几分。不过黑衣女子说这么清楚干什么?暗示我要逃赶紧逃?不对,这说不定是个坑… “是出了什么大变故吗?” “也不算大变故,这种事,很多…”,黑衣女子摇了摇头:“我族自被赶入这深山密林之中,千百年来只能筚路蓝缕,挣扎求存,其中艰辛不足与人道。森林中危机四伏且资源匮乏,许多时候各部之间为了争夺一片山林,一眼泉水,就可以不顾生死,大打出手,人命如草芥一般,再加上华族视我们为蛮夷,不时会对我们进行清剿,百越各部生计一直都非常艰难…” 说到这里黑衣女子停了下来,月光下,她的身影瘦弱而孤单。 安靖不明白黑衣女子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但她的话让安靖陷入了沉思。在这之前,各种突发情况接踵而至,安靖一直处于浮躁之中,黑衣女子话却让安靖真正平静了下来。 是啊,以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来说,要在深山密林中生存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汉人正统又看不起百越部族,将他们视作南蛮,只要腾出了手,就会派军队扫荡征伐,他们的艰难可想而知,安靖隐隐的有些明白这明月寨寨主为什么要留下他了。 大家都不容易! “可以陪我出去走走吗?”,半晌后,黑衣女子开口打断了安靖的沉思。 “乐意之至!” 见安靖答应,黑衣女子也没有回头,就这么慢慢走下了竹楼,安靖深吸一口气,跟在了她身后。 月光如水曲径幽,夜风吹着两旁的竹林沙沙作响。 黑衣女子慢慢走在前方,宛若月下谪仙,安靖落后她两步,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走出了很远。 “今日该是华族的年节了吧”,黑衣女子终于再次开口。 “可能是吧…”,安靖有些心不在焉的点头答道,不知为何,与黑衣女子一起走了一段路后,安靖一直紧绷着的心弦也放松了许多。 “算算日子应该是了…”,黑衣女子轻声说道,接下来,两人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你与其他世家大族子弟不一样。” “怎么说?” “你似乎并不那么抵触我们。” “为什么要抵触?华族也好,百越各族也好,都是我华夏子民。” “你当真这么想?!”,黑衣女子停下脚步,看着安靖认真地道。 安靖深吸一口气迎上了对方的目光:“我当然是真这么想的,我没有骗你的必要。我也非常疑惑,无论华族也好,夷族也好,大家同样生而为人,为什么要不停的互相攻伐,彼此残杀呢?大家和和气气一起过日子不好吗?” 安靖一番话确实是发自肺腑,这就是他真实的世界观,歌里不都唱了:五十六个兄弟姐妹是一家! 黑衣女子定定的看着安靖看了许久,似乎是想从他的眼神中找出撒谎的端倪,可她失败了,安靖的眼神异常清澈,甚至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清澈。 “你这么看我我会不好意思的!”,安靖脱口而出。 …… “你可知道?这样一番言论如果传到世间,将会引起怎样的震荡?” “别!千万不要让它传到世间,就算传出去了我也不会认账的,哈!”,安靖虽然善良但却不傻,这番言论如果传到氏族门阀中,他立马就会被打成异类,很可能混都别想混了。 黑衣女子先是一愣,紧接似乎是忍不住笑了,她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安靖也是嘿嘿一笑,迈开步伐跟了过去。 黑衣女子的步子慢了少许,几乎是走在了安靖的身旁。幽幽清香传来,弄得安靖有些心猿意马。明月照耀下的古代大地,与一位美丽而神秘的古代女子于月光下漫步,这场景虽有些诡异,但浪漫!安靖心中很得劲儿。 “安靖,你可知道?你一旦与明月寨主成婚,多半会被世家豪族看不起,除非明月寨主并非你正妻”,这还是黑衣女子首次叫出了安靖的名字。 “呵呵!”,安靖没有回答,只是不在乎的笑了笑。 “你不在意?” “在意!怎么不在意?!不过我在意的不是这个,我在意的是,我与明月寨主并不认识,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总觉得就这么成婚,有些草率。” “你在意的竟是这个?” “当然!我认为两人之间如果没有感情就结婚,未来很难幸福,至于别人的眼光,那不重要。” “不重要?” “对,不重要。” “可是,如果你被世家大族看不起,将来恐怕很难有所成就。” “为什么一定要有所成就?” “男子,尤其是你们华族世家男子,不都是讲究要建功立业的么?” “nonono!不是这样的!”,安靖摆着手指道:“不是每一个人都是这么想的,就拿我来说,我更喜欢安安静静的种田。” “种田…” “我说的种田跟你理解的不一样啦,嘿嘿!”,安静咧嘴一笑:“人生短短几十年,如白驹过隙,最重要的是要过的开心,再说了,不同的人对建功立业的理解是不一样的,这个问题得辩证着来看。” 黑衣女子花了很长时间来消化安靖的话:“那你要建立的功业又是什么样的呢?” “我都说过了呀,安安静静的种田!” …… 两人恢复了沉默,安靖内心长叹:“你不会明白的,我说的种田是每一个人都能安安心心的种田,人人能吃饱,人人能穿暖,人人平等!这样的世界我见过,可是,我也知道这样的世界是无数人用鲜血换来的,我真的害怕我做不到…” “你将来还是会离开这里的,对么?”,又隔了半晌,黑衣女子再次开口。 “不知道。”安靖知道自己这样很容易把天聊死,但这是实话。 “难道你真愿意一辈子都待在这里不再回到族中去了?” “不一定,如果在这里过得开心,我回去干嘛?如果过得不开心,也简单,我就带着妻儿一起回去呗。” “那…你的族人如果不接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凉拌呗,哈!” “凉拌…” “哦,我的意思是说他们爱接受不接受,大不了我们自己单过。” 黑衣女子似乎又被安靖给逗笑了,好一阵子后接着道:“安靖,你难道听不出来我的暗示?只要明月寨主不是你的正室,那么她的存在就不会影响到你。” “怎么会听不出来?你那叫暗示吗?你那就是明示!不过我不打算这么干。” “为何?” “因为,这是我第一次结婚!” “……” “安靖,你愿意接受明月寨主为正妻,可是想着要利用明月寨的人建立功业?我很了解明月寨主,她不会如你所愿的,而且明白寨在百越苗部只能算是一个很一般的寨子,能充当战兵的人不足八百。”,黑衣女子的声音突然有些低沉。 “不,我说过了,我只想安安静静的种田,如果明月寨主愿意带着明月寨的人跟我一起种田,那我欢迎!哈!” “抱歉!” “你不要老是抱歉,无所谓的,你只是还不太了解我而已,你也说了,我跟其他的人不一样,嘿嘿!” 又是长久的沉默。 “安靖,如果你真的不愿意,也有办法让明月寨主改变主意。” “啥?还有这好事儿?指点一下呗!” “很简单,你只要依古法向她发出挑战,她如果输了,就只能放你们走。” “呃…好吧,你这说了等于没说,我又打不过她!” “你怎么知道你打不过她?她只是一名女子,你出身豪门,该有六艺傍身。” “这还用说!首先,别说六艺了,我一艺都没有!我不会打架,武力值无限接近于零;其次,她可是仡轲阿黑的妹妹!那个阿黑,长得跟头熊似的,他妹妹只要有他一半我就吃不消了,我怀疑她让我一只手都能吊打我,你别坑我!” “噗…哈哈哈哈……”,黑衣女子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刚开始还能勉强控制着,但实在是太难忍了,到最后干脆捂着嘴大笑着,而且根本停不下来。安靖也觉得好笑,跟着嘿嘿直乐,两人笑了好一会儿才打住,再次向前缓缓而去。 安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躺平,其实并不是妥协,更多的是一种抗争,对世俗规则的抗争,对命运的抗争,同时,也是一种深深的无奈。安靖也时常在想,自己选择如此抗争是不是错了,现在,老天重新给了他一次机会,这一次,安靖想试试随遇而安。 相遇即是缘,如果几天前明月寨的人没有及时出现,现在他安靖的坟头说不定都已经开始长草了,或者说连个坟头都没有,只是小溪旁的一具无名尸骨,从这一点上来说,明月寨主对他是有恩的,现在对方要与自己成婚,多半也是有所求,既然如此,想那么多干嘛呢?无论如何明月寨主也只是个女子,反正不吃亏,不过,如果是个老太太,那还是算了,怎么地也要抗争一下的…… “安靖,你很特别。” “我知道,你都说过三次了,每个人都应该是特别的,世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也不会有两片完全相同的雪花,你以后会发现我更多有特别的地方,其实你也挺特别的,小黑。” “小黑?” “是啊,小黑,你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又成天套在这身黑袍子里,我连你的样子都不知道!所以干脆给你起个名字,要不然以后你丢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找你。” “哈,那…好吧…” 笑一旦开始,就很难止住。 “小黑。” “嗯。”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感兴趣?是因为那些药吗?” “是,但不仅仅如此,你身上有太多神异之处,单是那种在盐石中取精盐的方法,就已经够惊世骇俗了,你是如何知道这种方法的?又是如何炼出那些药来的?那些药很神奇,我来给你送饭时,你那位朋友已经退烧了。” “这些当然是从师门学来的,嘿,那些药也是我从师门中偷出来的,很难得的!可惜我不知道具体配方,如果你有办法研究出配方,我们就发财了,哈!” “如此重要的炼药之法,你居然想用它们来换钱?!”,黑衣女子眼睛瞪得老大。 “如果能让世人吃上便宜的盐,能让更多的人保住性命,为什么不呢?当然,不能卖给敌人。” 黑衣女子再一次停下脚步看向安靖,眼睛闪闪发亮。 “你别这么看着我,这谁抗得住…” “……” 黑衣女子恭恭敬敬的给安靖行了一礼:“那我替天下人谢过你了!” “不必不必!”安靖连连摆手:“这也不是我的功劳。” 黑衣女子深深看了安靖一眼,再次向前走去:“你能心系天下苍生,我很敬佩,但以后不要轻易如此了…”,黑衣女子长叹了一口气:“天下人,居心叵测者居多,你若一直如此不知遮掩,怕是很容易丢掉性命。” “受教了!”安靖也是有点后怕的,主要是他一开始并没有发现黑衣女子的存在,不过即便如此,也是不对的,万一这事儿被屏儿说出去了也是麻烦,看来以后要加倍小心才是。 “那些药我已经研究过了,除了那治外伤的白药和治感冒的粉剂我能看出一些端倪,另外三种我毫无头绪。” “你毫无头绪就对了,这是我师门不传之秘,哪有那么容易参透,不过你不要放弃,再仔细研究研究,我会帮你的,嗯。” “你这么做,不怕师门怪罪于你?” “不会,我师门的宗旨就是造福天下,没那么小器。再说了,我偷的是成药,又没有偷药方,我如果能根据成药倒推出药方那是我的本事,他们不会在意的。” “原来是这样,你的师门…也很特别,一定很有名气吧。” “那当然,我的师门叫暨南大学,很有名的,怎么样?听说过吧?” “那倒不曾听闻。” …… “小黑,我看你在明月寨中地位非常高,如果你做主把我们放了,明月寨主会不会怪罪于你?” “明月寨主倒是不会怪我,但是我却无法做主放你。” “为啥?” “我的身份有些特殊,虽然他们都很尊重我,可我却不能轻易干涉明月寨的事务,至于我的身份,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抱歉。” “哦,这样啊…都说了你不用老是抱歉的,我看明月寨的防备非常松散,你觉得我能不能带着我那几个朋友逃出去?” “不可能,你们逃不出去。” “怎么说?” “明月寨之所以看上去防备松散,是因为没有太多防备的必要。一来明月寨四周陷阱密布,如果不知道安全路线,很难出入明月寨,再加上明月寨外是数百里人迹罕至的群山,不熟悉道路的人很难穿越,再加上寨中还有善于追踪的灵兽,除非你有办法摆脱它们的追踪,否则跑不出多远就会被抓回来。” “原来如此…”,安靖这回是真的有点儿死心了:“谢谢。” “不必,很抱歉帮不到你。” “算了,帮不到就帮不到吧,又不是你的错。” …… 两人就这么边走边聊,安靖倒是套出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当然,他故意透露给了黑衣女子一些信息,这些信息真假参半。 与黑衣女子接触的时间越长,安靖越发现她实际上是一个心思单纯的人,表面的神秘与老成大半是装出来的。安靖可是在国企混了二十多年的老油条,对付这种单纯的小丫头还是绰绰有余的,虽然安靖不愿意去对付这样一位女子,但没办法,小命要紧,该掌握的信息还是要多掌握一些。 不知不觉间,月落日升,东方已经开始微微泛白,两人也再次回到了竹楼旁。 “小黑,谢谢你陪我聊了一晚上。” “是我谢谢你才对。” “哈哈,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要这么客气了,有点累了,我先回去睡一觉,你也赶紧去休息,要不然容易长黑眼圈,再见!”,安靖告别完毕就哼着小曲向竹楼跑去,走上楼梯时,安靖回头问道:“小黑,我们算是朋友了吧?” 黑衣女点了点头。 “那就好,晚安!” 安靖神情愉快的跑上了楼,很快便消失在了顶楼的房间中。黑衣女子站在原地看着安靖的房间久久不曾移动,好半晌后才轻叹一声转身离开。 “终于走了…”,躲在门后的安靖也松了一口气。 黑衣女子的身份太过于神秘,勾起了安靖强烈的好奇心,不过这不是当务之急。安靖取出纸笔开始写写画画,陪着黑衣女子溜了一晚上的弯可不是白遛的,两人绕着明月寨整整转了两大圈,安靖不动声色的记下了所有建筑与地形,黑衣女子也有意无意的透露出不少明月寨的布置,现在安靖要画下来记住。 到了现在,对于带着大家逃跑,安靖其实已经并不那么在意了,反正跑得了就跑,跑不了也无所谓,一切看天意,也就是意思意思挣扎一下,万一成功了就不用娶那素未蒙面的仡轲阿黑的妹妹了,万一失败了也无所谓,了不起就留在这里当山大王好了,说不定还能实现愉快种田的理想。 直到此刻,安靖终于算是找回了前世的心态。 乱世又如何?炼狱级副本又如何?信不信大爷照样躺平给你们看!? 与此同时,黑衣女子正走进一个巨大的山洞,洞口守卫虔诚跪拜,黑衣女子则是自顾自的走入了洞中。山洞大厅正中矗立着一个巨大的神像,周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图腾,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狰狞。 黑衣女子没有在大厅停留,而是开启机关进入了一间非常隐蔽的侧厅,进去后便扭动机关关上了石门。 侧厅布置得简单而温馨,黑衣女子轻轻呼出一口气,终于脱掉了黑色外套以及遮住了大半张脸的黑色面纱,桌子上光亮的铜镜中倒映出了她足以倾倒世间的容颜。黑衣女子秀眉微蹙,陷入沉思。许久之后,黑衣女子停止了思考,取出纸笔,开始写下一行行小字,字迹娟秀而不乏灵动: “安靖师门为暨南大学,暨南大学很可能为北方隐世山门,此门精通伤理,丹道高绝,有许多奇妙方剂,有提取精盐之法,疑有高超纵火之术。安靖心怀苍生但行事难测,对我百越并无歧视,其山门内应仍有数位高人座镇,宜全力争取。请大长老速查秦州安氏,尤其是安靖的信息,越详细越好。” 写到这里,黑衣女子停下来想了想后继续写道:“现已查明,东方犯我百越者为杜弢麾下流民军。杜弢明里为略阳杜氏子弟,实则为阴阳门传人之一,此次流民军进犯极可能是受其指使,欲为阴阳道探我方虚实。我已命苗部蚩蒙蛮山及瑶部蓝铭其率部驱赶其湘州之军,请三长老率僰部、黎部、彝部及西瓯各部谨防其巴东之军,但尽量勿要与其结下死仇,以免招来阴阳门报复。 另,武昌太守,鄱阳陶侃传书苗部、瑶部欲开互市,陶侃或为鬼谷传人,须重视之,开春后我将亲赴武昌探其虚实…” 第010章 形势 黑衣女子娟秀的字迹写满了整张信纸,待墨迹干透,黑衣女子将信仔细折叠好塞进了一个细小的竹筒,接着起身来到了山洞外,吹起竹哨招来了一只飞禽,这次不是那只小鸟了,而是一只巨大的山鹰,这山鹰也不知是什么品种,展翼接近三米,翅膀的边缘还有一排暗金色羽毛,看上去挺威武又神秘。 黑衣女子将装了信的竹筒绑在山鹰脚上,山鹰一声厉吠冲天而起,在黑衣女子的头顶盘旋了一圈后直向东南而去。待山鹰飞远再不见踪迹,黑衣女子转身看向了不远的密林,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不一会儿,黑暗中走了两道身影,他们的打扮与黑衣女子如出一辙,看上去也全都是女子,两名黑衣人走近黑衣女子,黑衣女子小声吩咐了他们一番后,这才转身返回了山洞,而两名黑衣人也转身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另一边,返回竹楼的安靖没有丝毫睡意。在醒来前安靖就已经整整昏迷了近三天,醒来后忙活了一下午,接着就是与黑衣女子聊了一宿天,套取了不少有用的信息,这会儿怎么可能睡得着?再加上之前仡轲阿黑的一巴掌让脑海中的气泡又破了一个,经过这几天记忆融合,副作用已经衰退得差不多了,这下不但又多了许多这具身体原主人的记忆,就连前世的记忆仿佛也被激活了不少,这让安靖想起了更多关于这个时代的信息,更神奇的是思路也变得越发清晰,这就更睡不着了。33qxs.m 安靖有点后悔给黑衣女子起了小黑这个外号,这个名字老是让安靖想起仡轲阿黑,脑壳疼,不过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安靖身处的明月寨属于百越苗部,具体位置就在洞庭湖以西数百里的地方,想来这个百越苗部就是后世的苗族,这片区域距离安靖出车祸的地点不远,也就是说,此处距离那个山洞应该也不远。安靖离开山洞后,沿着溪流走了近三天,算起来最多也就一百多公里,然后他就被抓来了明月寨,想要回到山洞,往南走三四面里应该可以找到。 据小黑所说,他们四人遇上流民军时,刚巧撞上了苗部军队回归本部,于是顺手就将他们带了回来。对此安靖是半信半疑的,综合其它信息,百越各部一直居于深山之中,在一般情况下他们会尽量避免与山林外的晋人发生冲突,以免引来晋人大军围剿,既然如此,苗部明月寨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为了他们四人与流民军发生冲突?要知道苗部当时斩杀流民军骑兵可是下了死手的,这情形更像是专门为了他们四人而来。不过对此安靖并没有证据,也只能暂时相信小黑了。 其次就是安靖未来的那个便宜老丈人似乎是很有点儿料道的。 蚩蒙蛮山就是明月寨主的父亲,他不但是苗部最大的山寨千蛮寨的首领,同时还是整个百越苗部的现任大族长,也就是说,理论上整个百越苗部都会听从他的号令;明月寨寨主是蚩蒙蛮山最小的女儿,只不过这个小女儿好像并不被蚩蒙蛮山所喜,否则也不会被分来明月寨。 判断山寨好不好,主要要看几个方面,一是有没有方便取用的水源,无论是生活还是耕种,都需要水源;二是地形地势,既要易守难攻,又要能开垦出足够的田地;三就是附近是否有特殊的产出,比如矿石、药材、野果等等。明月寨在这几方面都有些尴尬,所以算不上是什么好地方。 不过明月寨寨主好歹也是苗部大族长的女儿,明月寨比起一般的苗寨还是要好上一些的,至少规模不小,按苗寨的兵制,能抽出八百战兵,至少也要有三千以上总人口了,一个三千人的寨子真不能算小了,能娶一位这样的女子,似乎也能接受。 至于仡轲阿黑那家伙,他确实是苗部武力值最高的人,只不过还真被安靖猜对了,他的脑子确实也不好使,也正是因此,仡轲阿黑无法独立统领一座苗寨,于是便跟随了与他关系最好的明月寨寨主。据说这家伙还有一个老婆,身份地位不低,是附近百花寨寨主,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子这么倒霉,更奇怪的是仡轲阿黑既然是百花寨寨主的男人,成天待在明月寨又算个什么事儿?不怕他老婆发飙? 其它关于明月寨的信息就有些零碎了,不过安靖最想知道的两个信息小黑却咬得很死,半点也没有透露。一个就是小黑的身份,另一个就是明月寨寨主为什么一定要嫁给自己,或者如她所说一定要娶自己。安静虽然心有所感,但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小黑都说了,生活在山林中的百越各部通常情况下是绝不会与外族通婚的,尤其是晋人,能接受与外族通婚的百越各部,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走出山林融入到楚国中去了,这些人到了现在早已与汉族无异。 激活的记忆中关于这个时代的信息又多了许多。 从小黑口中得知,此时是永嘉五年,今天又是大年初一,应该已是永嘉六年了,也就是公元312年。这时,永嘉之乱才刚刚开始,北方赵汉开国皇帝刘渊驾崩不久,其子刘聪刚刚继位登基不到两年;刘渊的从子刘曜则正带着赵汉大军大杀四方,半年前攻破了洛阳,兵锋直逼长安,栖身长安西北秦州的安家,就是这个时候开始逃往南方的。 闻鸡起舞两兄弟中的刘琨,此时刚刚在晋阳建立了根据地,这相当于将一把利刃直接捅在了赵汉的菊花上,让赵汉无比难受,而且这种难受还要折磨赵汉王朝整整八年;刘琨的好基友祖逖,此刻应该正领着族人转战于江淮之地,艰难求存的同时也把王弥和石勒折腾得头晕脑胀。 黄河以南,长江以北的大片区域,包括江淮地区,此时是一片混乱,赵汉与东晋的各种势力在这一片区域反复拉锯,争夺控制权,烽烟四起,到处盗贼强人横行,流民军在抵抗赵汉军队南下的同时也在烧杀抢掠,弄得民不聊生,尸横遍野;仍然坚守在这片区域的世家豪族则纷纷建立坞堡以求自保,哪边强大就会暂时倒向哪一方,导致各种大小势力犬牙交错,复杂无比。 长江以南,司马睿应该已经在王导的帮助下在建康站稳了脚跟,只等愍帝司马邺那倒霉孩子一挂,他就会称王称帝。说起来,王导这个人曾给安靖留下格外深刻的印象,安靖前世因为在电视台工作,朋友们总爱开玩笑叫他安导,就是安大导演的意思,所以当安靖看到王导这个名字时,总会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错乱感,不过总的说来,王导这个人给安靖的印象还是非常不错的,应该是个还算正直的人,至少不是一个烂人。 这个时期还有两个人给安靖留下过很深的印象,一个是陶侃,另一个人的名字想不起来了。 安靖还记得陶侃,是因为此人在江湖上有许多令人匪夷所思的轶闻,据说他是一个背景极其复杂且如同神仙一般的人物,安靖也曾对这个人非常感兴趣;安靖想不起名字的那位在历史上没有什么名气,但却完美符合了安靖的世界观,传说他是一名在这个时期非常难得的,心怀百姓的东晋将领,不但胸怀大志,文武双全,而且为了保护百姓也是不遗余力。这人一直带领部众在江北辗转游击,平定叛乱,剿灭贼寇,屡次击败赵汉军队,直到他去世前,赵汉都无法南进一步!这样的人在安靖看来那简直就是民族英雄,只不过他的结局似乎也不太好。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王敦,出自琅琊王氏,是王导的堂兄,东晋两次叛乱都是由他而起,是一个掌握了军队,权倾朝野的强力人物。 其他人就没什么印象了,不过安靖相信自己如果听到了一些人的名字,应该还是会回忆起一些东西的。 “形势好像有点恶劣啊……”,安靖揉了揉太阳穴。 这个时期哪哪都不安全,还真不如呆在明月寨来得靠谱儿,史书上好像也没记载过在这个时期百越各部发生过什么大事,没事就是好事。 “不过…真的要躲在这里么?……”,安靖内心深处挣扎得异常激烈!眼睁睁的看着生灵涂炭却什么也不做,安靖无法说服自己。 “但是,我又能做些什么呢?……“,安靖没有信心,唯有内心长叹。要不说大家都喜欢穿越到强大的朝代呢,哪怕是一个统一的朝代也好!这样就可以放心大胆的酿酒、做玻璃、搞火药、造枪炮,接着顺利得到皇帝赏识,迎娶公主当驸马,位极人臣,最后大概率还能领着华夏大军平推全世界,想想就很爽!这才是穿越主角正常的打开方式啊! 在这种乱世中也能这么干么?答案是否定的。在眼前这个如黑暗丛林般的世界中,在这个比烂的时代里,安靖如果贸然弄出来那些跨越时代的大杀器,只要一个操作不好,落到了那些变态或者神经病手中就完了,鬼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儿来,如果真到了这一步,他安靖万死不足以蔽其辜,成为整个华夏的罪人都很有可能。 还是安心种田比较安全! “走一步看一步吧……”,安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真的要打开潘多拉盒子,就一定要做好准备,否则就安心种田,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又是一天时间飞快过去,安三已经明显好转了,气息也变得沉稳而有力,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醒来;屏儿在竹楼中跑上跑下的,又要照顾安三,又要伺候安靖,像极了一只勤劳的小燕子。安靖本想劝屏儿歇歇,可这小丫头看上去心情很好,安靖也就由得她去了;让安靖有点发愁的是福顺,这家伙也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他就是一直躲在安三的房里,大部分时间都在角落里发呆,安靖过去了他也是眼神闪烁,沉默得可怕。安靖想了想后也没有去管他,说不定过一阵子他就会自己慢慢好起来。 年节刚过,天气似乎一夜间就温暖了起来。转眼又过去了三天,明月寨寨主和仡轲阿黑他们仍然没有任何回来的迹象。明月寨很大,几乎占据了整座山,因为人少,寨子里显得安静而祥和。 安靖乐得如此,没事的时候就带着屏儿在寨子里四处乱转,宛若巡山的野狗,神奇的是也没有人管他们,有好几次安靖都已经摸出明月寨范围了,也不见有人过来阻止。只不过每当安靖需要什么东西时,只要大声呼喊几句,立即就会有苗人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满足他的要求,堪称神奇。 小黑时不时也会出现,只不过她出现都会选择安靖一个人的时候,两人大多数时间也不会说太多话,就这么安安靖静的一起走上一段路,或者找块石头坐一坐,然后又不声不响的分道扬镳。这种感觉让安靖既享受又有些失落,也使得小黑的身份显得越发神秘起来。 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到了第五天,安三终于醒了过来,全身上下的伤口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有缝上的两处较深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安三醒来后,安靖就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变化非常大,再没了半点怀疑,对自己的态度也亲近了许多,感激的话却没有多说。安靖有些疑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不过总之是好事。 这天,安靖编了个大大的竹笼正打算去山下小河里弄几条大鱼吃吃,却听见山寨中响起了沉闷的号角声,安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打算出去看看,这时屏儿却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她的呼喊: “少爷!少爷!明月寨大军回来了!” 第011章 蚩苗王 明月寨的大军回来了……沃日,安靖的好心情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开门,走出竹楼,这才发现昔日宁静平和的明月寨此时已然沸腾,女人们放下手中的活计,孩子们停止玩闹嬉戏,所有人都欢呼着向寨门口奔去;远处,蜿蜒的山道上,百越战兵迤逦而行,黑底的袍服上点缀着各式色彩鲜艳的配饰,远远看过去像极了一条缠绕在山间的黑色琉璃带;战兵们虽说还保持着大致队形,但都载歌载舞,欢呼雀跃,行进中还夹杂着嘹亮的号角声,与其说出征归来,倒更像是一支欢庆巡游的队伍。 “这得有多少人啊…”,安靖被吓了一跳。 之前安靖也悄悄统计过,明月寨出动的战兵充其量也就五百上下,就算是联合了附近几座山寨,总人数打死也就两三千人,可现在,远方那支队伍单单在视野中的人就肯定不止两三千了,更何况那队伍走在山岭间根本看不到尾。 这得打多大的仗?安靖明白,百越各部要聚集起这么多战兵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一万两千人,能看到的有一万两千人上下,后面的,无法估算!” 安靖闻声回头,发现安三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后,安三的伤离痊愈还差得远,原本挺拔的身形有些佝偻,脸色也苍白得厉害。 安靖微微一笑:“伤好些了没?”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安三面色有些忧虑:“少爷,与百越结亲对你来说断非好事,少爷不可轻易从之,否则日后回到族内恐难以交代!”,明月寨大军回归,说明安靖的婚事也近了。原本安三以为安靖会有什么特别的应对之法,可几天观察下来似乎并没有,安三终于急了。 安靖苦笑:“你觉得我们有别的选择吗?” “当然有!”,安三目光一凝:“古人云,威武不能屈……” “得了吧…”,安靖挥手打断安三:“古人云过的多了去了,古人还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古人还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多了去了,韩信都曾受过胯下之辱,我无非就是娶个老婆而已,都不算个事儿!” “但是……” “别担是了,老三,走一步看一步吧,咱们顺其自然就好。”,安靖轻轻拍了拍安三的肩膀,目光再次转向了远方的队伍。 此刻,安三心中五味杂陈! 此前,安三受伤晕迷,但一线意识尚存,安三听到了安靖与黑衣女子的交谈,黑衣女子向安靖索要药品,安靖答应她随便拿,但是要留下一些给自己疗伤,正是这一次交谈,让安三彻底对安靖归心,因为在这段对话中,安靖将他称为朋友! 这就够了,士为知己者死。 换作是从前,安靖有什么决定安三根本不会去管,更不会开口劝说,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而且,安三醒来后,安靖又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称呼,由原来的安三变成了老三,安三也数次提醒,可安靖只是笑笑,依然我行我素,只说这样叫着顺口,可听在安三耳中,这是一种莫大的尊重,如兄弟般的尊重,是安三这辈子从一个门阀子弟那里得到的最大的善意,以至于每次安靖叫他老三,都能在他原本毫无波澜的内心掀起一阵风暴。 安三还想说些什么,可看着安靖年轻而又坚毅的侧脸,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心中的感慨更是无以复加:少爷确实是脱胎换骨了! 在安三的眼中,安靖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简单到一眼就可以看穿,与人争执时也常常会被怼得哑口无言,那仓惶的样子,安三记忆犹新;以前跟着安靖,总让安三觉得低人一头,不但脸上无光,而且前程更是一片暗淡。如今好像是完全逆转了,安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安三已无从揣测,但奇妙的是,这种感觉除了让安三觉得有些不习惯外,却莫名让他觉得安心。 “这是一支古人的军队,人数过万!”,此时安靖心里很激动。以前读古时故事,总看到谁谁谁率领数万大军攻城拔寨,所向披靡,大军过处,寸草不生之类的描写,听着就令人向往,现在,上万军队真实的出现在眼前,这种震撼绝不是凭空想象所能比拟的。 百越战兵并没有全部涌向明月寨,他们靠近明月寨后就迅速分散,驻扎在了附近几处山头。安靖在周边游玩时就知道附近山头上有一些临时营寨,现在才明白这些临时宫寨还有这种用处。 直接进入明月寨的大约有四千人,除了五百余原本就属于明月寨的人以外,其余三千多人从服饰上大约能区分出六七拨人马。安靖离得太远,看得也不是太真切,但有一样事物引起了安靖的浓厚兴趣,那就是混杂在人群中的一些大型兽类,有圆圆滚滚的大青牛,膘肥体壮的灰熊,长着长角的雄鹿,安靖甚至还看到了一只斑斓猛虎以及一只獠牙特别长的大象。这些猛兽在百越人的牵引之下一个个驯服无比,明月寨里的孩子们也是围着这些猛兽又叫又闹,跟过年似的,看得安靖冷汗直流。 明月寨喧闹了好一阵子,天色渐晚,寨中升起了炊烟,各种肉香弥漫整个山寨。安靖心中感慨,明月寨为了犒劳这些出征归来的战士,可谓是倾尽了所有。 经过这一段在明月寨居住的日子,安靖已经切身感受到百越部族是如何清苦,他们平日里吃的多半是野菜野果,肉食是非常珍贵的,否则安靖也不会自己做笼子去抓鱼吃,这就是因为平日里送来的肉食实在是太少了。安靖也不认为这是明月寨的人在有意苛待他,就看送餐苗兵的样子就知道了,那家伙看到自己的餐食可是两眼直冒光,安靖一直都很担心他的口水滴会在上面! 这一次,安靖他们也沾到了光,今天苗人送来的晚餐格外丰盛。 天很快就黑透,一堆堆篝火燃了起来,明月寨几乎所有人都走出了竹楼,围着篝火歌唱舞蹈,歌声、笑声、欢呼声仿佛要把夜空掀翻。 没有人来邀请安靖他们,安靖也没有走下竹楼,只是站在竹楼顶层静静的看着下方的喧嚣。谁能想到,在中原大地焚鼎之时,这南方大山深处却又是一派如此欢乐祥和之景象。明亮的篝火、喧闹的人群、欢快的歌舞、嘈杂的笑语…这一切交织在一起是如此热烈,又如此不真实。 安靖呼出一口浊气,一辈子躲在这里,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屏儿,你也下去玩吧”,安靖微笑着回头对屏儿说道。屏儿毕竟年纪很小,这几天早就跟附近几家的少年少女混熟了,看着她有些羡慕的眼神,安靖忍不住说道。 “不去了,奴奴还要伺候少爷呢。”,屏儿先是偷看了安静一眼才小声回答道。彡彡訁凊 “我不用你伺候,我想一个人静静,你下去吧。” “那…好吧”,屏儿弱弱的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的走下了竹楼,小小的身影很快就融进了欢庆的人群中,这才是她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样子。 “老三,你也去休息吧!”,安靖说完也不等安三回答就走进了房内,还轻轻掩上了房门。安三站在门口迟疑了好一阵子,最后只能无奈的回了房。 外面的喧嚣持续了很久,直到人们都精疲力尽才渐渐平息。安靖没有睡觉,而是仔细整理好服饰后坐在桌边等待,许多答案或许今晚即将揭晓。安靖穿的这身衣服之前是放在安三行囊中的,是原来那个安靖最喜爱的一件衣服,这才一直保留到了现在,好在还有这么一件华服,要不然就真的寒酸了。 这是一件暗青色锦缎长袍,没有过多的纹饰,只是在襟口与袖口用暗色金线绣了云纹为衬,颇为低调奢华有内涵,豪门望族的底蕴尽显其中。所谓人靠衣装,安靖穿上这身衣服后,无论是形象还是气质都跃升了好几个台阶,配上俊朗的外表和淡然的气质,妥妥成了一名让人望而生畏的豪门贵公子。 安靖并没有久等,很快便有苗兵上来请领,安靖也没有扭捏,大大方方的随他而去,与以往不同的是,摄于安靖的气势,领路的苗兵也有了明显变化,再没了往日的的轻松,神情十分恭顺,甚至一路上连走路都不敢发出太大声响。 权力和地位真的是能让人屈从的!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明月寨中最高的一处山头,这里有一座颇为巨大的木楼,一般情况下是不启用的,只有在重大祭祀或各寨首领重大会晤时才会使用,这里也是整个明月寨防卫最严密的地方,安靖也从来没有进入过。 木楼的外围有高高的寨墙,比起明月寨外围的寨墙,这里才更像坚固的堡垒;寨墙的大门处站着两道格外强壮的身影,一个是仡轲阿黑,另一个是位身形和长相都与仡轲阿黑十分相似的女子,只是模样意外的还算清秀,她让安靖瞬间便联想起了大话西游中牛魔王的妹妹香香公主,想来她就是仡轲阿黑的妹妹,那位要强娶自己的明月寨的寨主了。到底谁娶谁,现在安靖已经有点儿分不清楚了,不过这都不重要。 安靖咽了泡口水,以莫大的定力很有风度的冲着两人点了点头。香香公主立即微笑点头回应,爽朗中透着一丝娇憨,让人很有好感,只不过她比安靖还高出半个头的强壮身形还是压迫感十足。 仡轲阿黑先是怔了一怔,似乎是被安靖这突如其来的高贵气势狠狠碾压了一下,但很快就冷哼一声扭过头去,傲气得不要不要的。 安靖懒得理他,原谅他了,这家伙野蛮人一个,没礼貌! 引领安靖而来的苗兵并没有进入木寨,安靖保持着微笑穿过寨门,进入了木楼范围。木寨里面还有一个小型广场,让安靖意外的是,许久未见的朵儿居然出现在了这里。朵儿今天也换上了盛装,除了更多的鲜红色点缀外,全身上下还配上了许多银饰,这让原本就清丽非常的她又增添了许多娇柔意味,在月光照耀下,整个人都被淡淡的银色光晕包裹着,如同月下精灵。 两人四目相对都是微微一怔,他们都没有见过彼此这般模样。 “这小丫头,没想到打扮一下还真挺不错!不知道长大后得迷死多少人!”,安靖倒是不客气,毫无顾忌的上上下下打量着朵儿。 “你看什么!?”,朵儿原本还有些害羞,但当她发现安靖的目光略显猥琐,立刻来了脾气,仰着头质问道,奶凶奶凶的。 “当然是看美女啊!你打扮这么漂亮不就是给人看的吗?不过说真的,很美!”,安靖毫不吝啬的竖起了大拇指。 朵儿的脸有些微微发红,苗人女子性子热烈而奔放,被人当面夸奖心里肯定是开心的,可安靖目光中的猥琐越来越明显了,这又让朵儿又羞又恼,无奈之下只能气鼓鼓的站在那儿狠狠瞪着安靖。 安靖嘿嘿一笑,终于捉弄到这小丫头了,谁叫他老是捉弄本少爷!不过现在也不是跟朵儿斗气的时候,明月寨寨主的父亲,百越苗部的大首领蚩蒙蛮山还在木楼中等着他,安靖冲朵儿摆了摆手就向木楼中走去。 “喂!你说话要小心些,不要触怒了蚩苗王……”,见安靖就要走进木楼,朵儿终于忍不住轻声提醒。 安靖展颜一笑,就知道,这咋咋呼呼的小丫头人还是不错的,安靖没有回答,冲着朵儿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就转身走进了木楼,只留下朵儿一个人在外面气得直跺脚。 木楼的正厅面积很大,里面燃着一堆篝火,篝火上烤着一只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大腿;篝火旁铺着厚厚的兽皮,兽皮上是一张长案,上面摆放着酒食;长案边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人大约三十上下,身形伟岸如山,须发浓密,长相却很周正,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儒雅感;另一人是名老者,年纪似乎并不算太大,安靖判断他大约也就五十上下,老者骨架很大,身形瘦削,这应该是上了年纪的缘故,他年轻的时候应该也与身边的中年男子不遑多让,老者脸上的线条要比中年男子柔和得多,举手投足间给人一种德高望重的感觉。 安靖走进来时,中年男子没有抬头,只是自顾自喝着手中的酒水,老者却是立即抬头看向了安靖,目光中带着一丝好奇,等老者看清楚安靖后,眼神明显一亮,冲着安靖点头微笑,很明确的释放出了善意。 安靖缓步走到火堆旁,对着两人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秦州安靖,见过两位大王。” 老者呵呵一笑,算是打过了招呼;中年男子缓缓抬头看向安靖,目光对上安靖的那一刻,中年男子气质大变,枭雄意味铺天盖地而来,连一旁的火堆似乎都在他的压制下变得闪烁不定! 第012章 巫神使 这种时候绝不能怂! 安靖暗暗深吸一口气,毫不相让的与中年男子对视着,一时间气氛压抑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大厅中更是落针可闻,只有火焰的哔剥声不时响起。 “秦州安靖…哼!”,仿佛是过了半个世纪,中年男子终于打破沉默,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紧接着,他的目光便从安靖身上挪开,落在了手中的酒杯上,那如山般的无形重压也终于消失,安靖这才喘了一口气。 “呵呵,孩子,不错,来,坐!”,老者笑着请安靖入座,安靖老老实实的坐在了长案对面。 “来,吃些东西,这酒也不错,是我瑶家有名的冬果酒,你尝尝看如何!”,老者笑眯眯的招呼道。 “谢长者赐”,安靖也不客气,冲老者咧嘴一笑后便开始品尝桌案上的酒食,说实在的,对于尝试过现代科技与狠活儿的安靖来说,这些东西味道实在很一般,但安靖很清楚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不吃白不吃!那瑶家的冬果酒,安靖也狠狠干了两大碗,味道也非常一般,酸涩不说,还没什么酒味儿。 看着安靖豪爽干酒的样子老者有些吃惊,这冬果酒在百越部族中已经算是烈酒了,后劲不小,他从来没见过有人敢像安靖这样豪饮。老者不知道的是,这冬果酒对于安靖来说就是白开水!安靖虽然不爱喝酒,但真的很能喝,通常情况下一斤二锅头是放不倒他的,这是体质问题,也是体制问题,羡慕不来的。 老者被安靖激起了好奇心,笑眯眯的不断为他添酒,安靖来者不拒,老者添多少他就干掉多少,不一会儿五六碗冬果酒就已下肚,安靖这才终于停了下来。喝饱了,至于喝醉,不存在的,这点量安靖连脸都不会红。 “哈哈蛮山兄弟,这孩子不错,我很喜欢,哈哈哈…”,老者哈哈大笑。 “哼,也就能喝点酒,算不得什么大本事!”,蚩蒙蛮山抬头瞪了一眼安靖说道。 “蚩苗王教训得是!”,安靖连忙表示受教,心中却奇怪了起来,这蚩蒙蛮山的态度明显就不对! 安靖刚醒过来没多久时就被逼着与明月寨主成婚,这蚩蒙蛮山是明月寨主的父亲,安靖一直认为这事儿是蚩蒙蛮山授意的,其目的多半也是为了与晋人豪门贵族建立裙带关系,好为百越苗部未来的生存发展做些铺垫,可是现在看蚩蒙蛮山的态度好像并不喜欢自己,也不赞成这门婚事,这就奇怪了,难不成是明月寨主自己看上自己了? “虚伪!”,蚩蒙蛮山再次冷哼一声,便开始自顾自的饮酒。 “呵呵,我看这孩子挺率真的,我很喜欢,如果他不是与明月已经成婚,我倒是想把他弄到我瑶寨去。老头子我还有两个孙女,都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儿胚子,这小子如果能降服得了她们我倒是乐见其成!我说蛮山兄弟,要不你跟明月商量商量,让她跟这小子和离算了,我好带他回瑶寨去,如何?哈哈!” 啥?老人家你说啥?我跟明月已经成婚了?我怎么不知道!?安靖有些凌乱,搞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又不敢随便开口说话,万一人家掀桌子翻脸就不好玩了。 “你说的是什么话!?你好歹是大名鼎鼎的蓝瑶王,怎么平白无故谋算起我家女婿来了?!”,蚩蒙蛮山大怒。 “你看看你,还说人家孩子虚伪,你才虚伪!明明心里喜欢,做出这凶神恶煞的样子给谁看?” “你管我?!” 蚩蒙蛮山和蓝瑶王一言不合就斗起嘴来,留下安靖在一旁风中凌乱:“什么情况?让我捋一捋…”,安靖有些头大,看样子自己以前的猜测从根子上就错了! 简单点说,要与安靖成婚还真有可能是明月寨主自己的主意,而且是先斩后奏的那种,蚩蒙蛮山毫不知情;而明月寨主这么做,也并不是真的看上了安靖,而是将成婚当做了借口,目的也很好猜,无非就是为了拒绝另一门婚事。 “犯得着这样?这代价是不是有点大?” 实话实说,此刻安靖还是隐约有些失落的,原本还以为自己是天命所归,弄了半天只是明月寨主的一个挡箭牌,这都什么事儿!? 蚩蒙蛮山和蓝瑶王争吵了半天终于打住,至于他们都争了些什么,安靖并不清楚,一来是没有心思去听,二来也是他们对话中夹杂着大量当地土语,安靖根本听不懂,也不知道最后是谁争赢了。 二人打住后,蚩蒙蛮山的注意力终于回到了安靖身上。 “小子,你不要以为你是晋人豪门子弟就能配得上我蚩蒙蛮山的女儿!我蚩苗王的女婿必须是高山上展翅的雄鹰,而不是泥水中啄食的草鸡,明月虽钟情于你,且与你私自成婚,但这门婚事并没有得到我蚩蒙蛮山的认可,更不足以让百越各部钟情于明月的男子们信服,不能作数!” 太好了!能不作数最好了,求之不得!……不过你才是草鸡,你全家都是草鸡…… 当然,这是安靖的心理活动,这些话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反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最好把我们全部都赶走,谢谢您了! 看着安靖神在在的样子,蚩蒙蛮山的肝火越发旺盛,这小家伙,很讨厌!一副吃定了他的样子!但是,当蚩蒙蛮山想起明月要死要活的样子,又只能强行火气压了下去,半晌之后,蚩蒙蛮山再次开口:“再过一段时间就是我百越的春巫祭,今年东越春巫祭刚好轮到我苗部主持,界时,方圆五百里的部族都会派最优秀的儿女来参加,那些钟情于明月的各部男子都会向你发起挑战,如果你赢了,我就认了你跟明月的婚事,如果你输了,哼哼…” 卧槽,这是什么神仙逻辑?直接让我滚蛋不好?! “怎么,你不愿意?我蚩蒙蛮山的女儿不值得你为之而战?!”,看着安靖一脸呆滞的样子,蚩蒙蛮山的眼神立刻变得危险起来。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安靖的求生欲很强:“不过我想请教一下,如果我输了会怎么样?” “哼!”,蚩蒙蛮山冷哼一声没有回答,倒是一旁的蓝瑶王给出了答案:“呵呵,孩子,你别急,要不了命的。按照我们的规矩,输的一方要任凭赢的一方处置,老头子我给你出个主意吧,你可以先接受我瑶家儿郎的挑战,然后认输便成,我会让他们把你带回瑶寨,你就在我瑶寨安心住下来,将来只要能赢得我宝贝孙女的喜爱,我可以做主将她们中的一人许给你,当然了,如果你能使得她们两人都钟情于你,那么都许给你也不是不可以,而且你不需要理会什么挑战,如何??考虑一下吧,哈哈!” 安靖吃惊的看着蓝瑶王,有些信不过他,这蓝瑶王释放的善意未免有些过头了,难道是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在忽悠我?一定要警惕,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那我再请教一下,如果我不接受挑战会怎么样?” “会死!”,这次蚩蒙蛮山的回答很明确:“就算明月对此没意见,追随明月的部众们也绝对不会允许你玷污她的荣耀!” “明白了…”,安靖暗暗翻了个白眼:“那方不方便问一下挑战的内容都是些什么?不会是拿着刀子互相砍吧?这个我确实不擅长!” “不是,挑战并非武斗,当然要依百越古法而行,具体的挑战内容我们会请巫神使大人来定,巫神使大人向来公平,不会欺负你的,放心吧孩子,呵呵!”,蓝瑶王为安靖解释道。 “巫神使?…” “住嘴!对巫神使者一定要称大人!你小子在我这里如何装模作样都无所谓,但你要胆敢冒犯巫神使大人,你的命就一定是活到头了!”,蚩蒙蛮山杀气腾腾的道,就连一旁的蓝瑶王都是脸色大变。 安靖心中一凛,知道自己可能是犯大忌了,连忙认错道歉,两位百越王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不少。 “好了,你走吧,就这么定了!”,蚩蒙蛮山挥挥手开始赶人。 “能不能再请教一下?春巫祭还有多久?” “二十三天。” “哦,我还想请教…” “滚!” 蚩蒙蛮山终于忍无可忍,开启了暴走状态,安靖赶紧灰溜溜的跑了出去。 “蛮山,你怎么看?”,等安靖消失在门外,蓝瑶王眯着眼睛问道,慈祥的样子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精明与稳重;而蚩蒙蛮山也像是换了一个人,不但没有丝毫暴怒的样子,反而是沉静得像深不见底的潭水。 “不好说!”,蚩蒙蛮山皱着眉头沉思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但我很讨厌他的眼神!” “嗯,是的,确实很有意思…我看他恭顺的样子多半是装出来的,说实话,我也猜不透他心中的真实所想,唉……”,蓝瑶王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已经查明,秦州安家不过是北方一个三流门阀,而这安靖也不过是其中一个边缘人物,原本我还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纨绔子弟,哪知今日一见,大错特错!……在我看来,我百越如今的年轻一代,能与之相比的可能还真的不多!如果晋人门阀中全是这样的子弟,那我百越想要东出,恢复往昔的辉煌,恐怕要难上加难了。” “不见得”,蚩蒙蛮山摇了摇头道:“这安靖或许并不差,但我绝不相信晋人门阀中尽是些这样的弟子。门阀大族内部斗争酷烈,安靖掩盖锋芒以求自保也很正常,如今只是一场谈话而已,他在装腔作势也未可知。” “你说的有道理,希望如此吧……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慢慢观察吧,先看看他如何度过春巫祭危机再说。” “你真的要他参加春巫祭的挑战?”,蓝瑶王有些吃惊:“安靖虽说不错,可身子毕竟羸弱了些,万一有个什么闪失…” “无妨的!”,蚩蒙蛮山摆了摆手:“既然巫神使大人在暗中筹划了这一切,那我们只需交给她去处理就好了。” “你的意思是说!……”,蓝瑶王终于色变。 “是的”,蚩蒙蛮山点了点头:“你以为没有巫神使大人在后面撑腰,明月这丫头会有这么大胆子?既然如此,我们不如装傻,就在一旁看着就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蓝瑶王抚着胸口喃喃的道:“怪不得!怪不得!” 第013章 都不简单 安靖灰溜溜的跑出木楼,迎面就撞上了朵儿,这小丫头居然还没有离开。 “咦,朵儿,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不能在这里么?!”,朵儿没好气的答道:“喂,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是不是惹蚩苗王生气了?” “怎么可能?!”,安靖赶紧否认:“我跟两位大王聊得可开心了,他们都夸我一表人才,是个不可多得的好青年,嘿嘿。” “真的?”,朵儿满脸不信。 “当然是真的!尤其是蓝瑶王他老人家特别看好我,还说要把两个孙女都嫁给我,哈哈!……”,安靖说着说着发现朵儿的脸色越来越黑,知道不能再胡扯下去了,连忙把她拉到一边小声问道:“朵儿,我打听点事儿,你要老实告诉我。” “什么事?”,朵儿非常不情愿的撅着小嘴问道。 “你跟明月寨主很熟的吧?” “那当然,熟的不能再熟了!”,朵儿瞟了安靖一眼,有些警惕的回答道。 “熟就好!”,安靖大喜:“刚才我进去见了两位大王,言谈之间我发现几个问题,第一就是蚩苗王他老人家好像并不赞成我与明月寨主的婚事,但明月寨主却跟告诉他老人家说她已经跟我完婚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你问两位大王了?”,听了安靖的话朵儿立即反问道,神情有点紧张。 “当然没有,我是那么没义气的人?不过,明月寨主究竟是在闹哪样啊?能不能先跟我对对口供?万一我这要是演砸了不就坏了她的好事儿了么?” “还好你没问!”,朵儿瞪了安靖一眼,小手轻拍胸口的样子蛮可爱的:“你见过明月寨主是了?” “当然见过,不就是门口那位大姐吗?我刚才看见她了,她跟仡轲阿黑在一起,还冲着我笑!” 噗,朵儿忍不住笑出了声,斜着眼睛看了安靖了很久这才说道:“你看到啦?喜欢么?” “喜欢?谈不上,毕竟也是第一次见到。” “那你觉得她怎么样?” “也…还好吧,比我想象的好,长相挺淳朴,就是壮了点儿!”,安靖很认真的想了想后挠着头说道,接着马上醒悟了过来:“你跟我扯这些干嘛?是我在问你呀!” “我是在回答你的问题呀!”,朵儿眼睛一眨一眨的回道:“你都不喜欢他,为什么要答应这门亲事?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特么哪里答应过?是你们逼我的好不好!?安靖头都要炸了,朵儿这小丫头不好对付:“喂,你搞清楚,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答应过好不好?也没人问我的意见啊!” “那你为什么不反抗?” “反抗有用?” “没有!但我也没见你挣扎过!这些天,你寨里寨外到处乱转,我还以为你要找机会溜掉呢,但是你并没有!” “我怎么溜?我要是溜了,安三他们怎么办?” “你管他们作甚?他们不都是你的奴仆吗?” “nonono,我可没把他们当奴仆!”,安靖连连摇头:“我都当他们是朋友,要走当然一起走!” “真的?” “当然是真的,要不然呢?” “那你当我是朋友吗?” “当然当了!不过朋友间是不是得真诚点?你别绕来绕去了,我都快被你绕晕了,快告诉我,你家寨主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是不是跟她假结婚,忽悠完两位大王后就可以放我走了?” “好吧,我告诉你,但不能在这里说,你跟我来!”,朵儿而眼珠一转,蹦蹦跳跳的就向木寨外而去,安靖赶紧跟上。 两人很快出了木寨,木寨外围的守卫似乎加强了不少,但仡轲阿黑两兄妹却不见了踪影。朵儿带着安靖向明月寨墙方向的小路而去,那条小路就是安靖与小黑时常漫步的那条,这一次跟朵儿一起却走出了完全不同的味道。 朵儿心情很好,一路唱唱跳跳、跑前跑后的,一刻也安静不下来;安靖刚开始的时候有点头大,可慢慢的也被朵儿的青春活力所感染,原本沉重的心情也渐渐变得开朗起来。好一会儿后,朵儿才闹得有些累了,这才老老实实走在了安靖身边,小脸红扑扑的有些气喘。 “闹够了吧?能回答我的问题了么?” “好的,你问吧。” 安靖的脸色有点黑,把之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很简单啊,明月寨主就是想赶在春巫祭之前把自己嫁出去,而且必须嫁给世族子弟才行。” “你能不能解释得清楚点?” “当然可以,但我说了有什么好处?” “不是说好了做朋友吗?怎么还要好处?” “当然要好处”,朵儿下巴一扬:“我跟你说这些就要出卖明月寨主,你都不愿意付出些代价,我凭什么告诉你?” 说得好像有些道理! “那行,你说你想要什么好处?” “这个嘛?我还没有想好”,朵儿眼珠一转:“这样吧,你就答应我一件事,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然后你帮我去做。” 安靖心中警铃大作,这味道,这配方,有点儿熟悉!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安靖也只能答应下来。 “好吧,看你这么乖本姑娘就告诉你!”,朵儿得意洋洋的道:“数月前,鄱阳陶氏遣人来我百越商议,要促成百越各部与荆州豪门联姻之事,我原本以为大王们会让他们滚蛋,可谁知道百越各部大王商议过后居然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这样啊…这也是好事儿啊,明月寨主完全可以在荆州豪门子弟中挑一个中意的嫁了,何必拿我这个落魄的边缘人物来当挡箭牌?” “你想简单了…”,朵儿轻叹了一口气:“我百越虽部族众多,但方圆千里内最强大的还是巫山六部,而巫山六部中又以我苗部和僰部最为强大。其它部族与荆州豪门联姻尚有自行选择的余地,但苗部和僰部却没得选择,苗部和僰部只能与荆州最强大的豪门联姻。”33qxs.m 说到这里朵儿停了下来,情绪变得有些低落;安靖也没有说话,直到现在,他开始能慢慢勾画出整个事件的轮廓了。 之前在小黑那里打听到,荆州最强大的豪门大族是鄱阳陶氏,而鄱阳陶氏中的年轻子弟均早已婚配,明月寨主是蚩苗王的嫡女,并不是所有豪门子弟都能配得上她的身份的,因此,双方一旦联姻,明月寨主最有可能的就是嫁给鄱阳陶氏的当代家主,要命的是鄱阳陶氏当代家主据说已经六十三岁了,明月寨主当然不乐意,而就在此时,安靖出现了。 “荆州最强大的豪门不是司马氏?” “早就不是了”,朵儿看了安靖一眼:“自从长沙厉王殁于长安后,荆州司马一脉就没落了,原本他们就并不是十分强势,在荆州,如果没有鄱阳陶氏的支持,他们早就撑不下去了,据说晋庭不久前又派了琅琊王氏入主荆州,司马一脉就更加势微了。” “明白了……”,安靖也是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直到现在,安靖终于算是搞清楚了自己当下所处的形势。 北方赵汉立国,匈奴大军南下,东晋豪门大族纷纷南迁,如此一来,就对南方本土势力造成了巨大的威胁。在这种情况下,南方本土豪门大族势必会采取一些手段来抗衡北方豪族的侵噬,他们在联合起来一致对抗北方豪族的同时,还必须不断加强本身的实力。但是要如何快速增强自身实力呢?很简单,一直生活在南方群山之中的百越部族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荆楚之地的百姓本来就是大部分来自这些百越部族,他们与南方本土豪门大族在心理上会亲切一些,再加上这么多年来双方多多少少是有往来的,联合起来当然也容易许多,一旦大规模联姻达成,南方本土豪门大族将百越部族的力量整合一部分,立刻就不是北方豪门大族这些外来力量所能抗衡的了。 再想得深一点,一旦将来双方起了剧烈冲突,南方豪门大族还可以直接驱使百越各部与北方豪门大族开战,这样一来,既可以抵抗北方豪门大族势力侵袭,又可以削弱百越部族的力量,可以说是一箭数雕! 而百越各部肯定也不傻,本土豪门大族的心思他们不可能一点儿也不知道,百越各部肯答应这件事一定也有自己的考量,至于他们有什么目的,安靖暂时不好妄加揣测,但如果他们不答应,后果却很容易推测,那就是南方本土豪门会与新来的北方豪族先联合起来对百越各部绞杀一番,直到杀到百越各部无力反抗他们才会转而内斗。毕竟无论是对于本土豪门大族还是北方豪门大族来说,百越各部都是蛮夷!他们自己窝里斗无所谓,可怎么地也不能被蛮夷捡了便宜! 现在看来,百越各部答应了荆州豪门大族的要求同意双方联姻,这本质上就是在向世人宣布,百越各部已经站到了荆州本土豪强的一方,不得不说这个选择虽然有些无奈,但却是明智的,北方豪门大族虽然被匈奴大军赶来了南方,但总体实力还是要强于南方豪门大族的,对于百越各部来说,支持弱小的一方才能撑得更久一些。 而明月寨主与安靖成婚这件事是一个让人意外的小插曲,是明月寨主对命运的一次绝地反击!为什么这么说呢?还是因为安靖的身份,安靖虽然落魄,但他毕竟是北方豪族的人! 你们不是要我与晋人豪族联姻吗?那行,我不反对,而且我还先下手为强,先把婚结了,选的人确实是晋人豪族,只不过是北方豪族的人! 这下轮到蚩蒙蛮山等一众百越各部话事人头大了,这事儿如果传出去让南方本土豪族怎么想?这就是在往他们的眼中掺沙子,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那蚩蒙蛮山等人会强烈反对么?大概率是不会的,他们如果强行反对,那就是要与北方豪族彻底撕破脸,百越各部会这么干?安靖判断他们八成不会,根本原因还是百越各部对汉人豪门大族的不信任,宣布联合是一回事,彻底撕破脸又是另外一回事。 试想一下,如果安靖和明月寨主真的就在一起了,南方豪族虽然有意见,但一定不会立即撕破脸,毕竟除了苗部,其他百越各部的联姻还是在的;如果蚩蒙蛮山等人强行破坏了这段联姻,就会被北方豪族视为百越各族彻底倒向南方豪强,北方豪族也一定会以此为借口处处打压百越各部,真到了这个时候,南方本土豪门大族会帮忙吗?表面上还是会帮的,可是实际上他们也一定会出工不出力,巴不得百越各部与北方豪强死磕,如此才是对他们最有利的。 最后,南北豪门之争鬼知道最后是个什么结局,明面上来看南方本土豪门大族在这里已经经营多年,有一定底气,可是他们还真不一定能斗过北方豪族,否则他们也不会想到要来借用百越部族的力量,一直以来这些本土豪门大族打根子上就是瞧不起百越部族的,如今到了低声下气要求联姻的份上,可见他们面临的压力是如何之大?双方斗起来,最后谁赢谁输还真不一定! 最要命的是在安靖看来,百越部族选择南方豪门大族是一步险棋,搞不好最后就会弄得元气大伤,因为安靖很清楚,东晋南方本土豪强虽然一直没有放弃过与北方豪门大族争夺权力,可最后他们还是败了。 不过,对于明月寨主来说,与安靖成婚是最好的选择,对于百越各部来说,那些大王们就算再反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最多在有限的条件里给他制造些障碍;对于南方豪门大族来说,他们也不能明确表示不同意,那样就无异于立即与北方豪门大族撕破脸;对于明月寨主自己来说,安靖年轻俊朗,在家族中又或明月寨中又没什么地位,将来还不是只能任由她摆布?… “我那个擦!都不简单啊……”,安靖长叹。 第014章 神战 世外桃源秒变权力斗争旋涡! 能怪蚩蒙蛮山见到安靖时一副头痛的表情,那是真头痛! 安靖越想越觉得头大,百越部族这些大王们也是越想越不单纯! 百越部族真的害怕南北豪门大族联合起来共同剿杀吗?其实未必!如果把战场放到平原上,百越部族必输无疑,可如果战场是在深山密林之中呢?结局恐怕就要截然相反了。百十年前,平灭六国的始皇帝他老人家,曾举全国之力南征百越,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后,换来的结果也只是百越各部勉强表示臣服而已,秦庭的影响力始终无法深入百越各部,最后逼得他老人家甚至还要一直保留一支数十万人的百越兵团驻扎在南方,直到陈胜吴广起义,大秦统治摇摇欲坠,秦庭也没也没敢调动这支百越兵团。 如今换做东晋,有可能剿灭百越各部?别扯了! 所以,只要百越各部不出大山,他们还真就不怕东晋的绞杀,可如今他们居然考虑着要站边,其目的就昭然若揭了。 至于明月寨主,就更不是省油的灯!这不对头!憨得一批的仡轲阿黑能有这样的妹妹?难不成他的脑子全部都长到妹妹身上去了? “你们斗你们的,坑大爷干啥?”,安靖一个头两个大,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究竟是一脚踩进了怎样的一个深坑! 一旦成了明月寨主的压寨丈夫,那安靖就成了南方豪族的眼中钉,以后想在荆州一带混还真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这还怎么混?如果将一切和盘托出,严词拒绝了这门婚事,安靖就会成为北方豪族的眼中钉。你小子,这么好的机会居然没有把握住,枉为我北方豪族子弟!简直就是个废物!好吧,同样也没得混了,而且结果可能会更恶劣!北方豪族认为他安靖是个废物,南方豪族也不见会待见他,而且同时还得罪了百越各部。可见安靖无论如何选择,未来都必将陷入激烈的权力斗争中。 “特么的……想安安心心种个田,真的好难!……” 原本想猥琐发育一波,哪知道这是一个落地钢枪的局!安靖没有说话,脸色却在不停变换;朵儿也没有吱声,只是时不时会好奇的看看安靖。朵儿发现,安靖认真思考的时候与平时感觉完全不一样,他的眼中似乎有火焰在燃烧,这个样子还挺吸引人的,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算了,想这些没用,还是先挣到在这乱世中保命的本钱再说…” 落地钢枪不怕,怕的是落地没捡到枪!安靖刚才想的都是不好的一面,可仔细想想,成为明月寨主的丈夫,也有好的一面,或许也可以想办法变成双方都要争取的人嘛,而且至少还多了明月寨这么一个后盾,总比一个啥都没有的落魄豪门世家子弟要强得多。况且明月寨主来这么一手牺牲也挺大的,几乎可以说是赌上了自己的一辈子。 算了,原谅她了…… “朵儿,蚩苗王说春巫祭会有很多人来挑战我,他们都会挑战我些什么?” “怎么,你打算接受各部的挑战?”,朵儿瞪大眼睛显得十分意外。 “嗯,怎么滴也要试一试的…” “你刚才都说了,谈不上喜欢明月寨主,现在…为什么又愿意为了她接受挑战?” “之前谈不上不喜欢,现在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了。” “怎么说?” “因为我现在知道了,她是一个勇于抗争的女子,勇于与命运抗争。我挺佩服她的!”,这是安靖的真心话:“不是任何一名女子都敢搭上自己的一切与命运作斗争的。当然了,除此之外也算是我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吧,如果不是她相救,我现在已经被流民军杀掉了,寨主需要我来帮她演完这场戏,我便全力以赴!” “那以后呢?以后怎么办?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赢得了挑战,那以后就真的在这里与她一起生活吗?你…不回去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安靖呼出一口气:“现在我都不知道挑战的内容是什么,更别说赢得挑战了。” “其实我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你很轻松的赢得挑战,想要我告诉你也不难…”,说到这里,朵儿又是眼珠子一转。 “切,你又想说如果想要你告诉我就必须再答应你一件事,对吧?”,安靖没好气的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脑瓜子里在想些什么吗?不就是让我主动去挑战他们对不对?而且是在我熟悉的领域里挑战他们,对不对?比方说跟他们比写字,比吟诗作赋什么的,对吧?” “原来你也不傻嘛!”,朵儿吐了吐舌头。 “这还用得着你说?!”,安靖瞪了朵儿一眼:“但是这有用吗?简直就是馊主意!” “怎么就是馊主意了?”,朵儿表示严重不服。 “当然是馊主意!”,安靖神色一正:“他们为什么挑战我?还不就是因为不服。如果我用这些手段赢了他们,他们就服了?你想多了!想让他们心服口服,就得在他们熟悉的领域里打败他们。别扭扭捏捏的了,赶紧的,告诉我,一般挑战都会有些什么内容?” “挑战分为人战、蛊战与神战,抢亲挑战一般是人战,山猎、牛奔、月刃舞。”,朵儿看了安靖一眼,低着头说道。 “能不能说详细点?” “山猎、牛奔、月刃舞是古时传下来的三大挑战”,朵儿深吸一口气道:“山猎就是进入大山中狩猎,牛奔就是与野牛搏斗,月刃舞就是上古刀法比拼。” 卧槽,安靖听得一阵头大,这三样就没一样是他能玩转的! 看着安靖低头不语的样子,朵儿继续解释道:“山猎是最简单的,但你想取胜并不容易,参与挑战的人须孤身进入大山一天,以所猎得的猎物定输赢,猎物的数量、重量、凶猛程度都会列入考量之列,输赢则是由各部长老来评定; 牛奔是最危险的,要在规定区域里与成年野牛作战,直到一方身死或者主动认输,武器只能携带一把短刀,野牛皮糙肉厚,短刀很难伤害到它们,我百越各部参与奔牛挑战的男子死伤者甚众; 月刃舞是最难的,所谓月刃舞,就是我百越各部的上古刀法战技比拼,以前是要互相战斗的,但后来因为死伤者太多,现在改为刀舞,再由各部长老来评定优劣。我百越刀法战技入门容易,但是要修炼上古刀法,必须先成为山寨中的勇士,得到长老们的认可,而且上古刀法要练到精通高绝非常困难,数年勤学苦练也只能入门而已,除非从小练起,所以这一项挑战你根本没有任何胜算,甚至没有资格参加。” 安靖听得心直沉下去,这还玩个锤子? 打猎安靖肯定是干不过那些从小在深山中长大的人的,有枪都不一定干的过;月刃舞,呵呵,很抱歉,看都没看过;这三项当中,安靖唯一能投机取巧的就是斗牛了,这玩意后世看得挺多的,弄块红布说不定能玩转。但理论归理论,实操归实操,正如朵儿所说,那实在是太危险了,更何况鬼知道这个时代的野牛究竟是个什么脾性?它们会不会受红色撩拨?万一它们有个性一点,那就不是斗牛了,那是被牛斗! “蛊战是不是比斗蛊术?”,安靖揉了揉太阳穴,既然无解,还不如先问点别的。 “你还知道我们的蛊术?”,朵儿大感意外。 “听说过。” “是的,但蛊战你不要想了,也不会有人向你挑战这个。” “哦,那神战呢?” “神战…神战不是别人向你提出的,而是你自己提出的。” “我自己提出?” “对”,朵儿深吸一口气,少有的正色道:“对于我百越来说,神战指是成神之战,如果你能完成三大神战,那在我们眼中,你就不是人了,我百越各部会将你视作神的使者!” “神的使者…听起来还挺威风啊,那神战究竟是什么?” “刀山、火海、巫月峰。” “刀山火海?上刀山下火海?”,这个安靖倒是听说过,似乎有很多少数民族都有这样的风俗,上刀山就是将刀子固定在一根长长的竹竿上,然后人光手赤脚爬上去;下火海就是将燃烧的木炭铺在地上,然后人飞快的从上面跑过去。这两样安靖后世旅游时候都见过,也研究过其中的原理,似乎并没有那么困难。 “没错,但神战中的刀山火海可能与你想象的完全是两回事…”,朵儿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你听说过的,应该是寻常的刀山火海,寻常的刀山火海是我们祭祀欢庆时的嬉戏而已,要做到不难,我都尝试过,可是神战中的刀山火海完全是两回事。” “怎么说?” “神战中的刀山战,是取千把尖刀直立于地,挑战者如果能从上面过去,就算是过了刀山;而神战中的火海战,则是在地上挖出一条两尺宽,两尺深,十丈长的深沟,里面燃起烧红的木炭,挑战者如果能从上面过去,就算过了火海。” 卧槽!安靖吓了一跳,这确实和他以往所知的上刀山下火海完全是两码事儿,这样的刀山火海就算过去了,人肯定也废掉了。不过安靖还是心中一动,相比起人战又或是蛊战,这神战反而有投机取巧的可能性! “朵儿,除了这些,刀山火海还有什么具体的规则没?” “具体的规则?”,朵儿眉头一皱。 “比如说啊,那个刀山,我能不能把千把尖刀排成一条线,然后从上面跳过去?” 朵儿的脸色有点黑,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你想多了,如果你把千把尖刀排成一条线,那你就得顺着这条线过去,横着跃过去是当然是不算数的…哪有这种好事?!” “那我排成一个方阵呢?”,安靖心中一喜,这里面绝对有操作空间,至少刀是可以自己摆放的! “那就要从方阵最宽的地方过去!总之不能跳过去!”,朵儿气的声音都大了不少。 “只要不跳过去就成?!”,安靖眼神一亮。 “当然,而且必须要从刀尖上过去,不能从缝隙中走过去,最终算不算数还得各部长老共同评定!安靖,你不要想投机取巧,哪有你这样子的?!神战对于我百越各部来说是很神圣的事,你千万不要乱来,要不然一旦触怒神灵,你将死无葬身之地!”,看着安靖贼兮兮的样子,朵儿赶紧补充道。 “懂的懂的,我不会乱来的!”,安靖更加兴奋了,他倒是不怕触怒神灵,他更怕触怒活人:“总之尖刀如何排列我是可以干预的对不对?” “这个…只要不破坏规则,应该是可以的吧…不过上千把尖刀,无论你如何排列,也是走不过去的。” “好了,我知道了,那火海呢?我如果有办法让那条沟里的炭火自己跑出去,算不算犯规?” “啊!让炭火自己跑出去……”,朵儿显然有点儿被吓到了,愣了半晌才摇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得去问问长老们。” “行,那拜托你尽快去问问。” “好的…”,朵儿小声的回答道,看安靖的眼神就像看怪物。 “那就结了!对了朵儿,你刚才只说了刀山火海,巫月峰又是怎么回事?” “巫月峰是明月寨西北一两百里处一处悬崖峭壁,巫月峰挑战就是以一己之力登上巫月峰,然后再安全的下来。” “这个听起来好像不那么难啊……” “你到巫月峰去看一看就知道难不难了!”,朵儿没好气的道:“据我所知,数百年来,神战者能过得了刀山的有,过得了火海的也有,但能登上巫月峰的一个也没有!除了……”,朵儿说到这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猛然停了下来。 “除了什么?” “不理你了!”,朵儿气得一跺脚,转身就飞快的跑掉了。 “喂,朵儿,记得帮我去长老那里问问啊!” 朵儿没有理会安靖,一眨眼工夫就跑得没影儿了。 “这孩子…”,安靖摇了摇头:“巫月峰真的有那么难爬?…得去看看才行!” 第015章 资格 安靖回到房中,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才睡着,再一睁开眼天色已经大亮了。 “二十三天…已经过了一天了,现在只有二十二天了…”,安靖不由得苦笑。 山猎、牛奔、月刃舞,刀山、火海、巫月峰!神战,成神之战!安靖一边洗漱一边想着心事。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摆在安靖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一是脱离明月寨去长沙,回归安氏家族;另一条路是留在明月寨成为压寨丈夫。这两条路安靖果断选择了后者,原因其实特别简单,就八个字: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当然,这里面也有恐惧存在,只不过安靖已经将这份恐惧深埋在了记忆深处 现在似乎又多了一条路,那就是完成神战,成为百越神使。这样一来,安靖在百越部族中的身份地位就会远远高于一个压寨丈夫,他能影响到的范围也要比区区一个明月寨大得多。这样不但会使得安靖在这个乱世中更加安全,也能让他胸中藏着的那团火快一点熊熊燃烧!最重要的是,对于安靖来说神战比人战更有可行性。 “忍住,不要胡思乱想,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安靖将整张脸都浸入冰凉的水中,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安靖洗漱完毕,刚想下楼关心一下安三的伤势,敲门声却突然响起,安靖开门一看,还是昨天晚上那个苗兵。 “安靖少爷,我们大王有请!”,苗兵操着蹩脚的汉语说道。 “带路!”,安靖不动声色的随着苗兵而去,心里却在犯嘀咕:“昨晚不是刚刚见过么?怎么一大早又要见?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 苗兵很快就领着安靖来到了木寨前,跟昨夜一样,他只是将安靖送到门口就停住了,木楼中只有蚩蒙蛮山一人。 “听说你想挑战神战?”,安靖站都没有站稳,蚩蒙蛮山就劈头盖脸的问道。 “朵儿这家伙不会这么快就把我卖了吧……”,迎着蚩蒙蛮山如利刀一般的目光,安靖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呵呵!”,蚩蒙蛮山冷冷一笑:“你不会是想在神战中投机取巧吧?朵儿跟我说过了,你昨天问了她很多奇怪的问题。” 果然是这个家伙,没义气! “你不要腹诽朵儿,她只是在完成对你的承诺,我除了是苗部蚩苗王,也是百越长老,你的那些问题她来问我,很正常。” “哦,那蚩苗王可否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 “当然可以,你提的那些都不是问题!刀山,火海,巫月峰,只要是凭你自己的力量闯过去而不是躲过去或者绕过去的,就没有不算数的道理,况且神战本来就没有太明确的规则,只要挑战者在神战中展现出足够的力量、勇气、智慧,就能得到神的认可。” “原来是这样,谢谢蚩苗王解惑!” “你先不要急着谢我”,蚩蒙蛮山摆摆手打断安靖:“首先,你要搞清楚,神战不是任何人都能提出的,你能不能挑战神战也不是我们能说了算,更不是由我们来评定胜负!” 啥?闹了半天白高兴了?安靖目瞪狗呆,犹如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下。 “不过既然你已与明月成婚,那你就是明月寨的人,你既然提出来了,我倒是可以帮你问问”,看着安靖吃瘪的样子,蚩蒙蛮山有些幸灾乐祸:“对,帮你问问!” “太好了,谢谢蚩苗王大人!” “我说了你先不要急着谢我,我也只是帮你问问而已,具体能不能让你参加,我说了不算。而且,我出面帮你询问,对我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处……” 我擦!安靖心中咯噔一下,这个套路有些熟悉! “蚩苗王大人如肯帮我,我安靖自然谨记在心不敢相忘,只要我能做到的,蚩苗王尽管开口!” “好!爽快!”,蚩苗王突然大声说道,吓的安靖一哆嗦。 “我的要求很简单,如果万一…我是说万一,你通过了神战,你不可因此抛弃我的明月儿,更不可以此欺负她!”,蚩苗王一字一顿的说道。 “那不可能,我安靖是个讲义气的人!既然与明月寨主成婚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了,我也不会因为成了神的使者而抛弃糟糠之妻,蚩苗王大人请放心,嘿嘿。” “你真的确定想要神战?” “是的,确定!”,安靖稍微想了想,坚定的点了点头。 “那好,那我就帮你担请了,你要明白,一旦你被同意挑战神战,就没有后悔的可能了,否则后果你知道!” “我懂的。” “那就这么定了,但愿你记得你今日的话,你走吧!” “行,我马上滚蛋!谢谢蚩苗王大人!” 安靖心情不错,看蚩蒙蛮山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得到挑战神战资格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最重要的是搞清楚了,神战考验的是力量、勇气和智慧,其目的并不是要人命,这说明只要他的手段不是太过分,大多数情况下就不会被判定为违规,如此一来,安靖对于挑战神战成功的把握又大了几分。 走出两步后安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回头疑惑的问道:“蚩苗王大人,您似乎好像很希望我去参加神战?” “当然”,蚩蒙蛮山面含微笑点了点头:“你如果通过挑战,我蚩蒙蛮山就多了一个巫神使女婿,你如果失败了,我的一切难题也就迎刃而解了,何乐而不为?” 我靠,你厉害! 安靖哑口无言,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安靖挑战神战一旦失败就必死无疑,蚩蒙蛮山头痛的问题还真就全部解决了,明月寨主自然还是按原定计划与鄱阳陶氏联姻,简直完美! 好吧,安靖暗暗翻了个白眼,急匆匆的去了。 对于如何通过刀山和火海,安靖已经有了腹稿,现在他急的是要去看看那巫月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刀山和火海都有投机取巧的方式,而且安靖认为这两种方式应该都会被认可,毕竟这个时代的人见识有限,只有攀登巫月峰没有投机取巧的办法。不过安靖也不太担心,他是一个户外运动爱好者,很多户外运动他都有参与涉猎,其中徒步、攀岩、滑翔伞是他最强的三项。虽说攀像珠峰、玉龙雪山、华山那样的山可能还差得有点儿多,但是南方的山能有多少难度?更何况是名不见经传的巫月峰! 不过为了稳妥起见,最好还是提前去看一眼,西北一两百里,路程并不远,来回三四天估计也就够了,去求求小黑,她应该会答应带自己去的,如果小黑没时间就去找朵儿帮忙。 蚩蒙蛮山一直看着安靖走远才收回了目光,木楼的隔间里也走出了两道人影,居然就是小黑和朵儿,她俩人的样子看上去还颇为亲密。 见到小黑走出来,蚩蒙蛮山不敢怠慢,连忙起身微微弯腰行礼,同时也瞪了朵儿一眼,朵儿则是冲着蚩蒙蛮山吐了吐舌头。 “巫神使大人,您都听到了?”,蚩蒙蛮山问道。 小黑轻轻点了点头。 “那…巫族是否同意他挑战神战?”,蚩蒙蛮山小心翼翼的问道。 小黑微微皱了皱眉头,半晌后才轻声说道:“此事我需要上报祭司大人。” “那安靖如果再来询问,我该如何答他?” “你就告诉他,三天以后再给他答复。” “是,神使大人。” 小黑似乎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又跟朵儿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后就转身离开了,朵儿也想跟着开溜,却被蚩蒙蛮山叫住。 “明月亚朵,你给我站住!坐下,为父有话问你!”,蚩蒙蛮山面色严肃。 朵儿又吐了吐舌头,乖乖的坐在了一旁。 蚩蒙蛮山有些生气,但老半天也没能发作出来,到最后反而是化作了一声长叹:“我的朵儿啊,你要明白为父的苦衷!” “我明白啊,所以我也没怪您!”,朵儿微微扬着头回答道,不过很显然,这是反话。 “可是你却……哎!”,蚩蒙蛮山拿朵儿没有办法,只能再次叹息:“你可知道你如此会让父王多为难?你难道是真的看上这小子了?” 朵儿没有说话,可仰着的头终于垂下,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你呀你,就知道给我惹麻烦!”,蚩蒙蛮山恨铁不成钢。 “父王”,朵儿立刻带上了哭腔:“虽然朵儿的阿妈死的早,朵儿从小又很顽皮,可是父王也不能把我嫁给一个六十多的老头子!再说,我哪有不听父王的话了?父王说要与晋人豪门联姻,朵儿照做了呀,安靖就是晋人豪门子弟,呜呜……”,朵儿一边说着一边呜呜大哭起来,而且越哭声音越大,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触动了心思,还真的挤了两滴眼泪出来。 蚩蒙蛮山被朵儿哭得头大无比,只能暂时让她先滚蛋了,朵儿收住哭声一溜烟儿的就跑掉了,哪里有什么伤心难过的样子?蚩蒙蛮山看得直摇头。 “哼,晋人豪门子弟……只是北方一个三流氏族而已,如今能不能保住门阀地位都难说!不过安靖这小子似乎还真有点意思,如果他真能通过神战考验,对我苗部来说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不过,这小子行不行的?蚩苗王大人,哪有这种叫法?不伦不类的!唉……” 就在蚩蒙蛮山头痛不已时,安靖已经逛遍了大半个明月寨,不过他一个人也没找到,小黑不在,朵儿也不在,只是远远的看到了仡轲阿黑两兄妹,安靖赶紧躲开了,这时候还是不见他们为妙!安靖到现在还以为仡轲阿黑那个强壮的妹妹就是明月寨主,怪不好意思的。 既然找不到人,那就该干啥干啥。 安靖拉上了屏儿等人在寨子下面的小河中玩了一整天,还捕到了三条大鱼,四人回到竹楼架起篝火烤制,美美的吃了一顿。就在安靖准备睡觉时,突然听到有人用石子扔窗户的声音,安靖心中一喜,知道这是小黑来找他了。 小黑就是这么神神秘秘的,要么直接出现在门口,要么就是像这样用石子扔窗户,搞得像幽会似的,不过安靖却非常享受这种感觉。 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后,安靖赶紧下楼向着后方的小径而去,如果没有意外,小黑会在那条路上等着他! 第016章 准备 月黑风高聊天夜,就是有点儿冷! “听说你想要挑战神战?” “是啊!”,安靖有些想笑,果然,小黑知道了。 “你可知道神战的危险?” “谢谢关心,我知道的。” “你是怎么想的?” “我有把握或许能通过,当然,这需要你的帮助。你会帮我的吧?哈哈!”,气氛有些凝重,安靖故意开玩笑道,可是没想到迎来的却是长久的沉默。 “安靖,我有几个问题,你要老实的回答我。” “你问。” “你究竟为什么会选择留在百越,留在苗部,甚至不惜以自己的婚姻大事为代价。” “因为我害怕,留在这里让我更有安全感。”,安靖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 又是长久的沉默。 “仅此而已?” “当然不是。” “你甘愿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挑战神战,也是因为相同的原因吧?” “是的。” 小黑似乎是有些失落,轻叹一口气后道:“安靖,我很想帮你,但如果你存了争霸天下的心思,我却不能答应!我百越各部所遭受的苦难已经够多了,如今才稍稍安稳了些,我不希望百越各部再次卷入战争中。中原豪强视我为蛮夷,我们就算倾全族之力东出争霸天下,到头来无非还是为他人做嫁衣而已。所以安靖,对不起,作为朋友,我可以为你去拼杀,但百越各部,不可以。” “你想到哪里去了?”,安靖又好气又好笑,下意识伸出手就想敲敲小黑的头,可想了想还是算了,这么做有点过分了。 “难道我错了?”,小黑大感意外。 “对,你错了,大错特错!”,迎着小黑询问的目光,安靖继续道:“首先,到现在为止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争霸天下,未来也不会!我更喜欢的是种田躺平;其次,我确实想过要依靠百越各部的力量,因为我希望百越各部能成为我的靠山,万一哪天我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我至少还有一个地方可以躲藏,但是,利用百越各部的力量争霸天下,还是算了,百越各部可为盾,却不能为矛!” “此话怎讲?” “此话说来就话长了…”,安靖呼出一口气:“我觉得百越各部无论是生产力水平、组织结构、人员状况、后勤保障能力以及战斗方式等等,都不足以争霸天下,更何况还没有先进的思想纲领。这些都不是短时期内能解决的问题,而这些问题不解决就想争霸天下,呵呵!就像小黑你刚刚说的,去了也只能为人作嫁衣。” 小黑咀嚼着安靖的话,半晌后才开口道:“你说的这些,我不是很懂。” “不懂没关系,小黑,你只须明白一点,如今的百越各部,如果老老实实呆在大山之中,就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的生存繁衍下去,但一旦东出争霸,则后果不堪设想!”,安靖可不是故意吓唬小黑,他说的一切都是出自真心,后世普通人能涉及到的知识面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可以想象的,安靖怎么说也比现在的人多了两千多年的见识,这些理论也是被历史发展所证明了的。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让安靖大感意外的是,听了他这一番话后,小黑反而有些惊喜。 “当然是真的呀,我骗你干啥?” “那你的这套说法,可以说服那些懂这些的人么?” “应该可以的吧…如果你说的那些人真的能听懂的话。”,安靖还是第一次从小黑的语气中听出了急切,此时他也更加明确了,百越部族中肯定是有人想要趁着这乱世东出争霸天下的,而小黑是反对这种想法的,可她却无法说服对方,自己的话让小黑又燃起了希望。 小黑,她是个善良的女子。 “好,我可以帮你取得神战资格,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小黑停下脚步,望着安靖认真的说道。 尼玛,怎么都是这个调调……不过安靖一点儿也不抗拒小黑提条件。彡彡訁凊 “将来,你如果真的通过了神战成了巫神使,第一你要答应我,绝不能支持百越参与争霸天下的战争,更不能利用你的身份,迫使百越部族跟随你东出争霸天下;第二,有机会的时候,你要帮我说服一些人,告诉他们百越部族一旦东出争霸天下,后果不堪设想!” 这分明就是两个条件,不过不重要了。 安靖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不过我有言在先啊,如果我跟人干仗,就是普通的干仗,不是争霸天下的那种,我还是需百越帮我的,当然,我也绝不会让他们白帮,我一定会给出令大家都满意的报酬,不会用我的身份去压人。最重要的是,我可以帮你去说服那些人,但能不能成功我不敢保证。” “可以,就这么说定了!”,小黑很开心,犹豫了一下又问道:“安靖,你可以对巫神起誓吗?” 安靖看向小黑的眼睛,那双美丽而带着魅惑的眼睛,这双眼睛此时带着一丝祈求。安靖心中一软,深吸一口气后,竖起三根手指很正式的起誓道:“我安靖,对巫神以及小黑起誓,刚才的话绝无半分欺骗,否则天打雷劈,死无全尸,不得好死!” “啊!~”,小黑显然没有想到安靖会发如此重誓,想要伸手捂住安靖的嘴阻止他说下去,可是已经晚了,安靖都已经说完了。小黑的小手停在了半空中,那样子,很可爱。 气氛有点尴尬。 “好啦,这下你信了吧?哈哈!不过话说回来了,我在这里又是解释又是起誓的,到头来如果没有弄到挑战资格,那不是白忙活了,你说,如果那样,你要怎么补偿我?”,安靖一边冲着小黑挤了挤眼睛,一边再次向前走去。 “放心吧,我会帮你争取到的!”,小黑倒是点了点头,答得很干脆。 “还有,小黑,你能不能帮我点别的忙?” “当然可以,只要我能做到。” “为了完成神战,我需要准备一些物资,但我又不知道要上哪儿去弄,你应该有办法吧?” “你说说看。” “有好几样,第一就是丝绸,而且要的量有点大。” “这个没问题。你需要多少?” “丝绸可能至少需要四五匹左右,总之多一点更保险,怎么样?能弄到吗?” “没问题,还有呢。” “我需要一些硝石和硫磺,硝石和硫磺你都知道的吧?” “知道的,你需要多少?” “不需要太多,大概每样来个十几斤…哦,不,来个二三十斤吧,应该够了。” “这个也没有问题,还有什么吗?” “另外我还需要一些生铁和一个厉害些的铁匠,能找到吗?” “没问题,还需要什么吗?” “暂时就这么多了。” “好的,这些东西你什么时候要?” “当然是越快越好。” “嗯!”,小黑皱着眉头想了想:“其他东西两日内都可以帮你弄来,唯独丝绸需要多花一点时间。五天,给我五天,我一定帮你弄齐!” “哈,太好了,先谢谢你了。不过,你知道的,我现在很穷,没法马上付钱给你,先欠着如何?等我以后有钱了再还你。” 小黑被安靖逗笑了:“说笑了,你连师门不传之秘都肯与我们分享,这些东西算不得什么。” “那是另外一回事,一码归一码。不过那些不传之秘其实也算不了什么,我连具体的配方都不知道,嘿嘿”,安靖连忙摆摆手:“话说,那些药你研究的怎么样了?” “感冒药和白药已经有些眉目了,其他的仍是毫无头绪。” “你已经很厉害的了!别气馁,等我忙过这阵子我会帮你的!”,安靖早已打定了主意,等到春巫祭结束,他如果通过了神战,那就回一趟山洞去取一些东西,顺便把几种药品的配方抄过来,虽然这很可能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但是多少能给小黑一些提示。 “对了小黑,明天我想去那巫月峰看一看,你能带我去吗?” “这恐怕不行”,小黑为难的道:“你要的物资大多需要我亲自去准备,我如果陪你去了巫月峰,很可能就要耽误了,要不我让朵儿陪你去吧。” “也行,那丫头看上去比你结实多了,让她带我去也好。还有,能不能让仡轲阿黑那家伙也一起去,主要是帮着扛东西什么的,你看我这细胳膊细腿的,怕搞不定”,安靖带着些恶趣味的问道,阿黑那家伙老是对自己横眉竖眼的,找机会整整他也不错。 “好,我让仡轲阿黑带人陪你们去,一路上也好保护你们。” “哈哈,谢谢了!” 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安靖又陪着小黑默默走了很长一段距离才终于停下脚步,小黑也停了下来静静的看着安靖。两人已经形成了默契,每当到了这个时候就是小黑目送安靖离开的时刻了。 “小黑,这次你先走,等你走远了我再离开。” 小黑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微微低下了头,慢慢的走向了远方。 “小黑啊小黑……”,安靖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内心长叹:“如果明月寨主是你,那该多好!唉…算了,安靖,你不要痴心妄想了,女神是永远不会属于我这种钓丝的……不过,小黑,我似乎是知道你的身份了!巫神使!嘿嘿,等我完成了神战,我们就是一样的了。” 第二天天朦朦亮,安靖的门就被人拍得咣咣山响,安靖挣扎着爬起来,眯着眼打开门,才发现是朵儿已经带着人来了,看她那雀跃的样子就像是要出去春游的小学生,这家伙还真够积极的!仡轲阿黑果然也在队伍中,扛着一个巨大的包裹嘿嘿直乐,憨批! 安靖本来还想再睡一会儿,可在朵儿的夺命连环催下只能迅速起床收拾完毕,乖乖踏上了行程。这一次安靖没有带上屏儿他们,一来听说路上有些危险,二来也是因为安三仍然行动不便。 路确实不好走,很多地方都需要劈开荆棘才能通过,就这样,一行人整整走了四天才来到巫月峰下。 与此同时,大山深处一个隐秘的洞窟中坐着四道人影,还有一道人影正跪在四道人影的前方,跪着的是小黑。 “巫神长使,你可想好了,你真的愿意燃烧巫神之血来换取一个异族男子挑战神战的机会?”,其中一道人影开口问道。 “想好了”,小黑点了点头,动作轻柔却坚定。 “你可明白,他若中途放弃或者失败,你将面对什么后果?” “明白。” “如若此人日后背叛巫族,你可知该如何做?” “我会亲自取其首级,然后殉身巫神。” “那好,我蛊神脉,准许了!”,问话的人点了点头。 “蛮神脉,准许。” “影神脉,准许。” “巫神脉……”,最后一人话说了一半,有些犹豫的停住了,可是看到小黑乞求的眼神,最终还是轻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巫神脉,准许。” “好,燃血仪式开始!” 第017章 巫月峰是巨坑 “特么的,好高!” 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的巫月峰,安靖倒吸了好几口凉气,坑爹的吧!这山峰哪儿来的?为什么这么高?我怎么就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座山峰? 巫月峰所在之地地形非常特殊,群山环抱之中很突兀的出现一个巨大的平原盆地,这个巨大平原盆地的正中央,又非常突兀的耸立着巫月峰。巫月峰与其说是一座山峰,还不如说是盆地中直插天际的一块巨大岩石!安靖目测了一下,这巫月峰至少有近千米高,整个盆地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日晷,而巫月峰就是这个巨大日晷的晷针! “没道理啊!这平原盆地加上巫月峰就是一个巨大的自然奇观,可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安靖有点慌。 前世的安靖因为热爱户外运动,所以同样热爱旅游,只是他出去旅游总是一个人罢了,全国各地的名山大川几乎都跑过。如果安靖知道湖南有像巫月峰这样的地方,他肯定是不会放过的,此地应该距离后张家界不远,但这地方在他的脑海中却没有丝毫印象! 这绝对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明:安靖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很可能并非他原来身处的那个世界,而是无数平行世界中的一个,虽然这个世界与原来的世界极其相似,但其中必定也会存在许多细微的偏差,同时也这说明,安靖在原来那个世界中的认知,在这个世界中同样是有概率出现一些偏差的。 “我顶你个肺呀…”,安靖想骂人,情绪有点糟,这个发现无疑会让本不确定的人生变得越发扑朔迷离。 “喂,你吓傻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哦!” 小丫头片子!……安靖收回思绪,故意很夸张的横了朵儿一眼,然后轻轻甩了甩头,努力将翻滚的情绪强压了下去。怕个锤子!好歹还是古代,而且情况与自己知道的大差不差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安靖抬起头看着云雾缭绕的巫月峰认真计算起来,很快便再次确认了巫月峰确实是将近整整一千米,这个高度如果是放在某座大山上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但如果只是一块耸立着的巨大石块,那就非常吓人了。 朵儿见安靖不但不理她还横了她一眼,罕见的没有生气,而是耸耸肩,转身带着明月寨的人在附近清理出了一片平地,摆上瓜果贡品开始对着巫月峰祭拜起来,看样子巫月峰在百越部族的心目中确实是地位崇高。 安靖没有打扰他们,也没有加入,而是绕着巫月峰转了起来。 五千三百七十六步,将近三公里!听上去有点距离,但实际上很夸张!巫月峰就是一个巨大的圆锥体,一千米是它的高度,底部圆周三千米,直径也是一千米左右。但这样计算不能表达巫月峰的险峻,因为巫月峰并不是一个标准的圆锥体,它更像是圆锥体底座上竖着的一根针! 西面,沿着山峰下的缓坡攀登上七八百米后,地势就会陡然上升,接着就是几乎垂直的悬崖峭壁,这段悬崖峭壁高度大约也是七百米左右;东面就更夸张了,连缓坡都没有,直接就是悬崖峭壁直插苍穹,尤其是接近顶端的那段,就像鹰嘴一样,完全就是悬空的!整个巫月峰隔远了看,就像是一条巨蛇直立而起,向着东方吐着信子。 安靖连连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再次平复下情绪! 安靖并不是专业的攀岩运动员,室内攀岩记录刚好是七百米左右,但这是室内记录,室内的攀岩环境要好过野外太多!不但攀岩墙都经过各种专业设计以保证稳固安全,最重要的是不会受到各种自然环境的影响,室内环境也会抵消绝大部分心理恐惧,相当于人为营造出一个完美的攀岩环境。而在野外则是另外一回事,安靖的野外攀岩的记录也就三百多米,还是在有专业指导的前提下进行的,再高他就不敢尝试了。当然,三百米对于一个业余选手来说也已经算相当厉害了,否则安靖也不会如此有信心挑战巫月峰。 “这是故意坑我呢?老天爷,我错了!我不该骂你天杀的,放过我吧!……”,安靖内心哀嚎,但即使如此,他还是顺着缓坡向巫月峰的垂直面而去。 “玛德,风好大……”这已经是安靖来到这平原盆地后第三次心中骂娘了。 风大意味着成倍的体力消耗,这使得攀登难度又拉高了好几个档次,而且这风来的也十分诡异,在缓坡下面时就根本感觉不到,可是一上到缓坡顶端,这风就出现了,只能说明这风很有可能是因为巫月峰奇特的造型而形成的,又或者正是它造成了巫月峰的奇特造型,反正不管怎么说,这风很有可能永远不会停止! 安靖伸手摸了摸垂直面的岩体,眉头又立刻皱了起来:“花岗岩?没搞错吧?!” 安靖赶紧退了几步仔细观察周围的岩石,大部分都是花岗岩,这真是见了鬼了! 玩攀岩的当然要了解一定的地质构造,在安靖的记忆中,这一带的地质构造一般都是三大岩系:沉积岩、岩浆岩、变质岩,这是现在,这里却出现一座花岗岩山峰。 这简直了! 花岗岩太硬了,想在花岗岩上打岩钉简直就会要老命,这里可没有手电钻带能代劳,得靠锤子锤的,况且安靖严重怀疑现在的冶炼技术根本无法锻造出足够强度的岩钉。 “完了,搞不好这次要栽……”,安靖第一次打起了退堂鼓。 想要爬上去已经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了,可是玩过攀岩的人都知道,爬上去还不是最危险的,更难的是下来。 怪不得都说巫月峰挑战是三大神战中最难的一项,这是人干的事儿?就在安靖的心情失落到了极点时,心中突然灵光一闪:“不对呀,神战如此变态,那那些巫神使是怎么来的?小黑!对,小黑就是巫神使,她是怎么通过神战的?” 远方的山洞中,小黑虚弱的倒在一个黑袍人怀中,她的双臂裸露在外,原本如凝脂般的双臂此时布满了大片焦黑的花纹,红肿的皮肤鲜血淋漓。 “孩子,你这又是何苦?”,黑袍人叹息一声道,听她的声音正是代表巫神脉表示同意的那位。 小黑没有回答,她浑身紧绷,正在极力对抗着疼痛。 “疼就喊出来吧,喊出来会好些的。” “婆婆,我还受得了!”,小黑的声音虚弱且颤抖,但同时也满是倔强。 “唉…”,婆婆又叹了一口气:“苦命的孩子哟,你如此对他,就不怕他骗你?” “他…不会骗我!如果他骗了我,我便认了。” “傻孩子…如今你已身烙神文,将来就只能是巫神的人了…唉,你为他献祭了自己,可他却成了别人的夫君,这么做,值吗?” “值!我本就是巫神女一脉,我的身早已献与巫神,我的心也早已归于巫神的万千子民,只要他能让巫神子民免于战火,我纵死,也值了…”,小黑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还是昏死了过去。 “傻孩子,你是我亲手带大的,我还能不了解你……你知道么,婆婆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你不要变成我这样,可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走上了这条路……”婆婆又叹了一口气,将小黑搂在怀中,手掌抚着小黑的后背轻声唱了起来,就像是母亲在哄孩子入睡: “云雾出巫神哟,巫神育府方,来把天一顶哟,来把地一踩,天升地降风吹回,鸟飞雨落树上长,人在地上住哟,再不弯腰杆…” 当安靖返回时,朵儿他们已经祭祀完毕,并且整理出来了一片不错的营地。 “喂,怎么样?是不是打算放弃了?”,看安靖的情绪似乎还不错,朵儿立即凑上来问道。 “放弃?怎么可能!大爷我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 “嘿嘿,我就知道!” “不过如果你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放弃的话,我还是会考虑一下的。” …… 休整一夜后,安靖又围着巫月峰差不多绕了整整一天,安靖心里很清楚,想要抓住机会,就必须付出代价,越是珍贵的机会,对应的代价就会越大,更何况,小黑一个弱女子能做到的,他没理由做不到! 经过仔细的勘察,安靖终于发现了两条可以攀爬的路线:一条在相对平缓的西坡,另一条在陡峭的东坡。 这两条路线上大多数也是花岗岩层,但仔细看就会发现其中夹杂着不少沉积岩成分,而且花岗岩层也存在不少裂缝,借助三角固定楔还是可以攀爬的,只不过因为没有望远镜,安靖最多也只能观察到两百米左右的距离,在往上就看不清了,如果上面有平滑的断层,那就麻烦了,不过安靖还是抱乐观态度的,既然有人能爬上去就说明不是绝路,可以一试! 这次来巫月峰实地勘察已经耗费了五天时间,安靖不敢耽误,第六天一大早就带着队伍往回走了。因为已经开好了路,回程顺利很多,第七天将黑的时候,一众人就已回到了明月寨。 “少爷少爷,有人送来了许多东西呢!”,安靖才刚刚靠近竹楼,屏儿就在二楼挥手叫道。安靖心中一喜,飞快爬上竹楼冲进了房间,房间果然中多出了好几个大箱子,还有堆成小山般的丝绸。安靖大致数了数,这哪只他要求的五六匹,足足有二十多匹!而箱子里装着的则是硝石和硫磺,而且数量也都远远大于安靖的要求。 “小黑,谢谢!你简直就是我的幸运女神!”,安靖忍不住抱着丝绸狠狠亲了两口,他一路上还在担心从巫月峰下来的问题,这下子完全解决了。安靖赶紧拿出纸笔开始写写画画,把要的东西画出图形,也好交给屏儿他们去制作。 明月寨在木楼中,仡轲阿黑正在向蚩蒙蛮山汇报一路上的情况,这家伙本来就有点憨,前言不搭后语不说,很多事还一问三不知,蚩蒙蛮山眉头直皱,想要抓朵儿过来问个究竟,可朵儿早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算了,你去吧!”,蚩蒙蛮山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打发阿黑离开,阿黑哦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去,却又被蚩蒙蛮山叫住了。 “那安靖需要好铁匠,就你去帮他吧,你本就是明月寨最好的铁匠。记住了,好好配合他的要求,他要什么你就给打什么,而且他要你打造的东西,你得多打造一个送到我这里来,最好不要让安靖知道……你什么意思?有什么话就说!”,蚩蒙蛮山发现阿黑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大王,我不想去,我讨厌这个家伙!” “你不去我就打死你!” …… 阿黑灰溜溜的跑了,蚩蒙蛮山仍然眉头深锁。 “安靖这小子究竟想干什么?硝石和硫磺……这是要炼丹?难道他想凭借丹药之力赢得神战?……是什么仙丹如此厉害?…不对,不可能啊!他年纪轻轻的能炼成仙丹?……不行,我得想办法弄清楚!” 第018章 春巫祭开始 看过材料,安靖第一时间跑去找了小黑,名义上是去感谢她,实际上只是想见见她而已。可事与愿违,小黑不在,守山洞的那几个家伙也是一问三不知,安靖只能垂头丧气的回到了竹楼。 “算了,也许她在忙别的事儿…” 安靖振作起精神开始分配任务,好在现在安三已经差不多痊愈了,又多了一个非常得力的帮手。 屏儿的任务有点重,她不但要为安靖缝制好几件防刺衣,还要负责制作滑翔伞,这个工作量不小,安靖本来以为屏儿会为难,哪知道屏儿很快就叫来了几个年纪与她相仿的苗家小娘子,一群小丫头叽叽喳喳的就开始动起手来,场面还颇为和谐利落,对此安靖也是老怀大慰,屏儿这丫头终于有点像正常的小姑娘了。 研磨硝石和硫磺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安三的头上,这是安三自己一再要求的。安三好歹出自门阀大族,知道安靖要研磨硝石和硫磺后顿时神色一震,在这个时代,但凡涉及到硝石和硫磺,多半就与炼丹脱不了关系!在安三的坚持下,就连福顺都被排除在外。 对此安靖也表示同意,福顺这家伙仍然很不正常,都这么久时间了,他还是一副躲躲藏藏、阴阴沉沉的样子,安靖感觉确实有点看不透他,虽然研磨石和硫磺并不会泄露什么秘密,但能排除掉他还是排除掉吧,也算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日子就这么飞快的又过去了五天,屏儿的工作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安靖又给她加了些任务,让屏儿将防刺服和滑翔伞各多缝制了一套,小心无大错,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也好有备用的。 硝石和硫磺早已研磨完毕,安三此时正在按照安靖的吩咐研磨一大堆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只有木炭是安靖真正需要的,其它的都是烟幕。 安靖早就发现,自从他回来后,他的竹楼附近就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人,这些人大多都是仡轲阿黑的部下,他们的来意也再明显不过了。 “这刺探的手段是不是太粗糙了一点?……”,安靖有些无语,蚩蒙蛮山也真是的,就不能派点精明的人来干这事儿?不过安靖也明白,蚩蒙蛮山并没有打算瞒着他,就是光明正大的来打探消息的,否则也不会找仡轲阿黑,不过蚩蒙蛮山有没有后手就不知道了。 火药的配方是肯定暂时是不能让蚩蒙蛮山知道的,这家伙明显就是一个枭雄,如果被他得到了火药,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安靖答应过小黑不能让百越卷入战火,这个承诺安靖时刻牢记于心,所以配制火药的事情被耽误了下来,实际上,安靖就连安三也不敢完全信任,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此一来,就更无法在竹楼中配制火药了。 就在安靖纠结不已时,小黑终于回来了,并且也第一时间来找了安靖,在她得知安靖需要一个绝对安全且保密的地方炼制丹药时,小黑二话不说就将自己的洞府让了出来。 那确实是洞府,虽然经过许多人工修葺,但本质上还是一座巨大的天然溶洞。 小黑分给安靖使用的是一间独立的,只有一个门出入的秘室,小黑命人将安靖所需的东西全部搬进去后就关上了石室大门,并且亲自守在了门外!安静心中很感激,却也没有说出口,有些话不用多说,有些人,不必总是言谢! 安靖在石室中整整忙活了两天,终于配制出了比较满意的火药,并且按他的想法制成了火药弹。 鸡蛋大小的圆形火药弹,表面被安靖用朱砂涂成了鲜红的颜色,既然你们说大爷在炼丹,那就当我是在炼丹吧,总不能让你们失望,这成品火药弹看起来还当真像是一枚大大的丹药。 说是火药弹,实际上就是一个比较大的鞭炮。安靖试了几颗,威力还不错,在石室中爆开来,炸得脑瓜子嗡嗡响,将它塞在石头缝里,一般的岩石也都能炸开,应该差不多了。 “火海,嘿嘿,老子就在火海中炸出一条路来,看吓不吓死你们……” 为了保险起见,这样的火药弹安靖制作了五十颗,然后用屏儿编织的绳带将它们串在一起挂在了身上,这样子有点像挑担子的沙师弟,不过这不重要,十丈长的炭火沟,用五十颗火药弹来炸,算算怎么滴都够了。 剩下的制作火药的材料还挺多,安静将他们留在密室中封存了起来,这里是小黑的地盘,估计就算是蚩蒙蛮山也不敢乱来,很安全。 一切准备停当,现在只差登山工具了。 需要用到的绳索,屏儿她们早就用剩余的丝绸编制完毕,这些丝绸编织成的绳索不但非常结实而且十分轻便,完爆后世的尼龙绳;不过在金属部件上遇到了麻烦,仡轲阿黑手艺确实是很不错,可是他打造出来的金属件虽然在形状上大差不离,但强度却与安靖要求的相差太远,如果要增加这些金属件的强度,现在唯一的办法就只能增加它们的体积,可这样一来不但会大大增加重量,更削弱金属件的效能,体积过大,很多岩石缝隙就不能直接插进去,这无疑是很要命的。 “这时候百炼钢的技术应该已经很发达了呀,为什么还用身体打造这些金属件?仡轲阿黑这家伙是不是在坑我呢?”,安靖再次开始头痛,攀登近千米的巫月峰,需要带的金属件很多,如果重量过大肯定会完蛋。安靖找来仡轲阿黑询问,问他为何不用百炼钢来打造金属件,结果却被仡轲阿黑喷了一脸,这靖这才明白,不是仡轲阿黑不想,而是不能。 熔炼百炼钢需要的炉温非常高,现在的熔炉要经过一夜时间才能勉强将钢材融化,趁着这个时候,铁匠需要对钢材进行反复的捶打、折叠,如此反复许多次才能得到百炼钢锻造的器物,而且这种锻造方法只能用来打造比较大的物品,而安静要的东西全都是精巧型的,以现在的技术根本没法打造,除非能将熔炉的温度提高数倍。 “好吧,我错怪你了,抱歉!”安靖无奈之下只能向仡轲阿黑道歉,错了就要认,这才是男人。 仡轲阿黑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安靖,可心里最安靖的感观却改善了许多,这个小白脸好像也不是一无是处。 看着仡轲阿黑这个态度,安靖也没跟他计较,只有憨憨才会跟憨憨吵架! “炉温不够,怎么办?”,临时弄个高炉出来肯定是不现实的,而且即便有高炉,还需要焦炭,难道还要把焦炭弄出来?难度倒是不大,但时间是真的不够了……” 就在安靖快要绝望时,猛然看到一个人哼着歌儿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刹那间,安靖一切烦恼烟消云散!此人正是成天无所事事的朵儿,而她此刻正啃着一根甘蔗! “哈哈哈哈…安靖,看你弄的一脸黑,我还以为是仡轲阿黑的兄弟!哈哈哈!” “嘿嘿嘿嘿……”安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与朵儿斗嘴,而是盯着她手中的甘蔗嘿嘿直笑。 “安靖,你想干什么?”,朵儿立即感觉到了危险,一把将甘蔗藏在了身后:“这是我的甜枝儿,你休想打主意!” “嘿嘿,朵儿,你这甜枝儿应该还有不少吧?” “你想干什么?没有了!就这一根!赏给你了!”,朵儿有些慌张,将半截甘蔗扔给安靖就转身溜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鬼才信你,你肯定还有不少,这几天就看你在啃甘蔗,只有一根才怪!”,安靖才不相信朵儿说的,他是越来越了解这小丫头了,毕竟朵儿年纪不大,很难在安靖面前藏住事儿,这段日子朵儿老是抱着甘蔗在安靖面前晃来晃去的炫耀,如果真不多,她舍得这样? 不过要下手就得快,现在马上就要进三月了,甘蔗也马上就要过季了。 时间紧迫,安靖想也没想就找到蚩蒙蛮山。这事儿根本不用麻烦小黑,朵儿是明月寨的人,蚩蒙蛮山要拿捏她肯定一拿一个准。而且安靖相信,这个忙蚩蒙蛮山一定会帮,理由嘛自然不用多说。 果然,当安靖跟蚩蒙蛮山说明了事情的原委后,蚩蒙蛮山二话不说,立即亲自出动,将朵儿藏的甘蔗来了个一锅端。足足八九百斤的甘蔗堆在地上,把安靖狠狠吓了一跳!甘蔗在这个年代可是极贵重的东西,朵儿居然藏了这么多,也不怕把嘴啃烂了,这小丫头什么来路?!彡彡訁凊 不过管她什么来路,东西反正已经到手了,干正事要紧! 安靖将榨甘蔗,炼糖的方法仔细跟安三讲解了一遍后,就把这活计交给了安三和仡轲阿黑,安靖自己则带着明月寨的一个老匠人弄出来一个简易风箱,有了这个,原先那个鼓风皮囊就可以扔掉了。一切准备好后,安靖又抓着仡轲阿黑开始风风火火的熔炼钢材。 此时,简陋的工棚中不知何时又来了不少人,蚩蒙蛮山和蓝瑶王都在其中,其他的人应该与他们的地位相差不大。安静看在眼里,却没放在心上,只是做出了一副遮遮掩掩的样子,当然如此遮掩肯定是没有任何效果的。 很多东西安靖本来就想要先在明月寨中推广,现在这些大王自己贱兮兮的跑来偷学,安靖巴不得!人就是这样,苦口婆心的劝说他们不一定会听,可你不给他们学,他们还贼来劲儿!这是社会心理学,很高深的。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与呼呼的风箱噪声中,有了糖的加持,炭火迸发出惊人的能量,坚硬的钢材只坚挺了一小会儿,终于开始迅速软化。 “成了!” 安靖激动得声音微微颤抖,蚩蒙蛮山握紧的铁拳上青筋暴起,蓝瑶王一双手抖得打摆子似的,一众百越王个个双目精光暴闪,像极了黑夜中贪婪的狼群! 安靖知道这些大王们在激动什么,但也懒得管他们,不明白他们在激动个啥,用这种方式来熔炼钢材简直就是烧钱,别说苗部和瑶部了,就算整个百越倾其所有也打造不出来多少他们想象中的神兵利器,而这点兵器放在战场上就是九牛一毛,再厉害也作用有限,只有在加强个人实力的时候才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小黑同样对此同样很感兴趣,安靖对她可没任何私藏,悄悄的将其中的原理讲给了她听,并且拍着胸脯保证,一旦自己找到了更方便经济的方法就会马上告诉她,小黑轻轻的点着着,目光注视着钢材充满了欣喜与好奇,是不是还会抬头看安靖一眼,目光中也全是笑意。 看着小黑开心,安靖的心里也很愉快,可不知为何,安靖又总觉得小黑再次出现后,整个人的感觉似乎与之前有了些细微的差别,可究竟差别在哪里又说不出来。比较明显的是气息虚弱了许多,而且尽管她身上清香依旧,可又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糊味。 小黑的这些改变让安靖很是担心,问小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小黑却说什么也没发生,安靖自然是不信的,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同时也相信小黑,但他想不通小黑为什么要骗自己,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小黑哪怕是骗自己,也是善意的,如此一来,安靖的心头不自觉的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过去了两天。 攀岩用的金属件终于打造完毕,体积、重量和硬度都勉强达到了安靖的要求。这两天用掉的蔗糖绝不止在朵儿那里弄到的那些,安靖没有去管这事儿,蚩蒙蛮山和蓝瑶王他们也没有提,反正蔗糖一直在源源不断的供应,没听说过短缺。 距离春巫祭只有五天时间了,安靖原本打算带上所有装备先熟悉、演练一番,可还没等他尝试,明月寨中就响起了低沉的号角,紧接着,附近所有山头都响起了同样的号角声,一声声号角越来越远,直到遥不可闻的远方。 号角声过后,所有的山寨都喧闹起来,百越族人纷纷背上了行囊,倾巢而出,连老人和孩子都不例外! 就在安靖感到疑惑时,那个一直帮他跑腿的苗兵跑来请他出发,安靖询问过后才知道,原来因为自己要挑战神战,东越春巫祭的地点已经改了,原本就是在明月寨中进行的,现在改在了于巫月峰下举行,而此刻,就是出发的时间,方圆数百里的百越部族已经正式启程赶往巫月峰。 “我去,要不要弄这么大!” 安靖只能带着屏儿他们走出明月寨,融入到人群中,心中感慨的同时压力倍增,没想到神战在百越部族中居然有如此崇高的地位,当安靖亲眼看到漫山遍野的百越族人拖家带口向着巫月峰而去时,那种震撼已是无以复加。 安靖下意识的开始在人群中寻找小黑的身影,可找了半天,芳踪杳然,冷不丁的却看到了朵儿。安靖已经有好几天没看到朵儿了,这丫头还在生气,对上安靖的视线时,朵儿皱着鼻子瞪了他一眼,然后就驱赶着胯下的大青牛跑远了。 是的,明月寨有地位的人都是骑青牛的。仡轲阿黑两兄妹也骑着青牛,仡轲阿黑的妹妹,那个安靖眼中的香香公主,给了安靖一个甜甜的笑脸。 第019章 参战精英 巫月峰! 当安靖再次来到这片山谷平原时,看到的景象将他震撼得久久合不上嘴。 原本寂静的谷地如今已经被喧嚣的人群塞满,花花绿绿的各色服饰看得人眼花缭乱;杂草与灌木早已被清除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大大小小的简易竹棚,密密麻麻,杂乱无章却又生机勃勃;一些大牲口又或是猛兽夹杂在人群中时不时发出一声低吼,蛮荒而又和谐。 “这里恐怕已经聚集超过十万人了!”,安三的声音中透露着些许担忧,安靖回头冲他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拉着有些兴奋的屏儿,跟随着明月寨的队伍向谷地平原上的人群汇聚过去。 谷地中看似一片纷乱,但实际上早已划分好各部人马的扎营区域,明月寨的人到达指定区域后便立即开始搭建临时居所,就在安靖考虑着要不要也弄个小竹棚时,蚩蒙蛮山的人来了,安靖也只好苦笑着随他们而去。 这一次,安三也拿着长剑跟在了安靖身后,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安靖只好由着他。屏儿是不用担心的,早就跟着一群相熟的小娘子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至于福顺,懒得管他,这家伙依旧还是神经兮兮的,屏儿也肯定会照顾好他。 穿过拥挤的人群,走过无数竹棚,安靖等人终于来到了巫月峰脚下的一处平地。 安靖认得这里,就在几天前,安靖还跟朵儿他们在此地一起祭拜过巫月峰。而此时,这里已经被整理得格外平整,两座巨大的竹楼拔地而起,安靖被请进了其中一座,安三带剑跟随,并没有遭到阻拦。 竹楼中的光线有些昏暗,安靖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里面的状况: 竹楼中人不多,因而显得挺空旷,里面大部分都是年轻男子,看他们的服饰以及聚集在一起的样子,至少也分了五六拨势力;安靖在观察他们的同时,竹楼里的人也在观察安靖,好奇,惊讶,疑惑,甚至怨毒的眼神都有,而且毫不掩饰! “你就是安靖吧!”,就在安靖有些不知所措时,靠墙的一拨人中走出一人来冲着安靖问道。 安靖扭头一看,这人虽说年轻,却长得十分老成,略显憨厚的脸上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对,我是安靖,你认识我?” “哈哈!安靖兄弟!”,这人快步上前给了安靖一个大大的拥抱,结实的肌肉顶得安靖有些生疼:“我是土家的向宽茂,我们早就听说过你了,恭喜你娶到了明月,她可是苗家最美丽的女子,哈!” 土家的向宽茂,安靖明白了,此人是百越土部的,应该就是后世的土家族,安靖在明月寨中就打听清楚了,与百越苗部关系最融洽的就是土部,瑶部,壮部和彝部,怪不得向宽茂对自己如此热情。 “谢谢向宽茂兄弟!”,安靖反手也拥抱了向宽茂,对于这些淳朴的百越汉子不能有半分扭捏,否则距离就很有可能会被瞬间拉远:“向宽茂兄弟,我们被叫到这里来是……” “哈哈,安靖兄弟是晋人,难怪不了解我百越风俗,来,先到这边来坐,我慢慢讲给你听,另外这里还有一位好兄弟要介绍给你认识,哈哈!”,向宽茂拉着安靖向他们那堆人走去,可是冷不丁的从身后传来了一声冷哼。 “向宽茂,他毕竟是晋人华族,你们说话小心着点!哼。” 安靖回头一看,说话的是一个眼神阴鸷的家伙,安靖刚刚进门时看到的那道怨毒的眼神,正是来自于此人。 “安靖兄弟已与苗部结亲,那他就是自己兄弟了,况且安靖已经获准参加神战,比桑霍,你管好你自己!”,向宽茂丝毫不客气的回道,眼神瞬间凌厉,与方才判若两人。向宽茂斥责完比桑霍之后便再不管他,只是拉着安靖进入了他们那个小圈子坐下。 比桑霍也只是再次冷哼了一声,并没有其他动作,安靖倒是很敏锐的发现比桑霍眼中的怨毒又更深了一分,不过安靖没有太放在心上,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百越也是如此,躲不开的,这种把一切都写在脸上的家伙也并不会太难对付。 “安靖兄弟别理他,那家伙有病!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壮家的凌山,也是我向宽茂的好兄弟!我们还有两个最要好的兄弟,一个是瑶家的蓝净书,另一个就是你们苗家的仡轲阿黑,可惜这一次神战他俩都没参加,要不然我们倒是可以好好聚一聚。” 原来如此,竹楼里的人应该都是参加这一次神战的人选了!安靖冲着凌山友善的点了点头,凌山回以微笑。凌山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是一个有些腼腆的大男孩。 “仡轲阿黑也来了,就在外面,要不我们去找他?”,安靖提议道,这竹楼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安靖并不想在这里多呆。 “不行啊”,向宽茂摇了摇头:“安靖兄弟有所不知,参加神战的人到达巫月峰后就必须集中在这里等待,直到神战结束后才能自行活动,而且,如果我们侥幸通过了神战,就需要马上……” “向宽茂!”,一声怒吼打断了向宽茂,又是那个有病的家伙。 这一次向宽茂却不像上次一样反应凌厉,而是愣了愣后,尴尬的笑着道:“安靖兄弟,抱歉,有些事涉及到我百越辛密,我确实不能现在就随意说给你听,不过没关系,只要你通过了神战一切就都将知晓了。” “是的,有些事我们是不能轻易对外族说的,我的意思是说不能轻易告诉百越部以外的人,这些事就算我百越内部知道的人也不多”,凌山连忙帮着解释道,同时瞟了一眼那个有病的家伙,飞快的小声道:“那人是比桑霍,僰部比桑王的儿子,这人向来自大狂妄,安靖兄弟最好不要轻易招惹他。” “明白了,谢谢凌山兄弟!”,凌山显然心思要比向宽茂细腻得多,比桑霍的身份和性格对于安靖来说很重要,安靖心领神会:“向宽茂兄弟,你不用为难,就捡些能说的跟我介绍介绍吧,说实话,我对神战的了解还真不多。” “怎么,明月都没跟你说吗?”,向宽茂大感意外。 “这个…没有!”,安靖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要是说我跟明月连话都没说过,你敢信?! “呵呵,明月这丫头,不过她的性子确实就是这样的…”,向宽茂有些尴尬,但立即转移了话题:“那我给你介绍一下神战的规则吧。” “太好了,洗耳恭听!” “是这样的,神战主要是用来选拔巫神使的,这个安靖兄弟想必已经知晓。巫春祭年年都有,但神战需要至少六人挑战才会开启。今年因为我,凌山,彝部的吉吉瓦尔,侗部的吴从郎科,白部的白清,还有…那位挑战了神战,因此才会开启,如今又多了安靖兄弟,总共就有七个人了。” 向宽茂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他在讲,竹楼里的人都能听到,随着向宽茂的介绍,被点到名字的人都会礼貌的对着安靖点头示意,除了那个有病的比桑霍。 彝部的吉吉瓦尔是一个非常壮实的少年,感觉有点像仡轲阿黑,只不过明显不像仡轲阿黑那么憨;侗部的吴从郎科看上去年纪很小,大约也就十四五岁,但身上的肌肉线条颇为硬朗;白部的白清是一名妙龄少女,皮肤白皙,模样清秀,她身边围绕的也全是女子,安靖的目光看过去时,她们立刻哄笑了起来,有些胆子大的还会大方的站起身来展示自己曼妙的身材,看得安靖好感大生;唯独那个比桑霍,与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的样子。 “向宽茂兄弟,请接着说,神战还有什么具体细则吗?” “细则倒是并没有什么…我来的时候族里的长老们只是嘱咐我,刀山就得从刀上过,火海就得从火里过,不能依靠他人的帮助,但是也不能使蛮力闯,一旦在刀山火海中伤得过重,巫月峰就不要想了。 实际上,这么多年神战下来,各部都有过刀山火海的方法,唯独巫月峰没有任何取巧的方式,完全要凭借自身实力硬生生攀爬上去,当然,巫……安靖兄弟,这些你都不知道?”,向宽茂又差点说漏了嘴,赶紧反问安靖掩饰尴尬。33qxs.m 淦!大爷还真不知道! 安靖在心中将蚩蒙蛮山骂了一百遍,他可是很明确的向蚩蒙蛮山请教过神战规则的,可他老人家对过刀山火海的方法却只字未提,很显然,他是故意的。不过想想也很好理解,安靖毕竟不是百越人,告诉他是情谊,不告诉他是情理。 安靖可以肯定,以蚩蒙蛮山的精明,肯定已经猜到了他与明月寨主的婚事有猫腻,只不过也并没有戳破,至于为什么会如此安靖就猜不到了。 这次安靖来参加神战,蚩蒙蛮山估计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巫神使地位崇高,安靖如果通过了神战成为了巫神使,对蚩蒙蛮山乃至整个苗族都是有好处的;但安靖始终并非百越人,如果全力相助,万一安靖日后做出了什么背叛百越的事,蚩蒙蛮山的全力相助就会成为一个巨大的把柄,因此,最明智的方式还是礼貌的袖手旁观,既不全力相助也不使绊子,安靖通不过神战,那就一切休提,一旦安靖通过了神战,他毕竟还是明月寨的夫婿,以后还可以慢慢的修补关系。 特么的,百越人确实是淳朴,但绝不包含这些首脑们! “向宽茂兄弟,能告诉我你过刀山火海都是用的什么方法吗?” “当然可以!”,向宽茂毫不犹豫的取了两样东西交给安靖,安靖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张弓箭和一袋石子。 “这个…”,安靖一头雾水,搞不清楚向宽茂究竟要如何利用这两样东西过刀山火海。 “阿宽哥的石弹很厉害,他只需用石弹将地上的弯刀击打出一定弧度,就可以从上面轻松踩过去了”,凌山为安靖解释道。 “这样都行?!”,安靖惊呆了。 “当然行,这就是依靠自己的力量,我并没有借助他人之力,不算犯规的。” 沃草你妹呀……安靖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020章 战前交流 看着安靖的样子,又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交流,向宽茂就算再憨厚,也慢慢醒过味儿来了,开始明白安靖的处境。 向宽茂对安靖的印象很好,向宽茂虽然年纪不大,但作为土家的精英,向宽茂曾接触过不少晋人,这些晋人对他们的态度向宽茂深有感触,总的来说就是打骨子里瞧不起,这种态度无法隐藏,哪怕表面装得再友善,但只要一个眼神就会暴露无遗。 但安靖绝对不一样,当向宽茂表明身份后,安靖的眼神里就只有满满的善意,那个拥抱也是实实在在的,就连身上一看就极其贵重的华服被他身上的银饰刮得惨不忍睹,安靖也没有丝毫在意!这是装不出来的,一般的晋人见了他们,别说拥抱了,多看他们一眼都是恩赐。 也就是从那时起,向宽茂彻底扭转了对安靖的态度,要知道在安靖出现前,小楼里商量的是如何让他出丑,向宽茂则是出手的那个人,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他的好兄弟蚩蒙蛮山可没少说安靖的坏话,那时,只要安靖将他推开,向宽茂就会趁势发难,联合小楼里精英给他好看,至少先打一顿出出气再说。 可是这一切,却被安靖一个真诚的拥抱全部化解了,百越人的憨直正是表现在这里,只要你把他们当兄弟,大多数情况下他们是不会主动来坑你的。于是向宽茂顺其自然,将安靖引进了自己的小圈子,这也正是比桑霍阴阳怪气的真正原因,只不过这一切安靖都不知道罢了。 此时,向宽茂有些头疼,安靖这个华族小兄弟想通过这次神战恐怕有点悬了,但是他也无法全力助他。 安靖在发呆,心里有点小失落,小黑居然也没有跟他说这些细节。不过安靖很快释然了,如果没有小黑帮忙,他可能连参与神战的资格都没有,而小黑为了帮他,二话不说筹集了许多物资,安靖很明白那些物资对于生活在大山中的百越各部来说绝对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再想到深层次一点,小黑之所以没有告诉他这些细节,应该是希望他通过自己的力量能过神战,这样既能证明自己的实力,又能让百越各部心服口服,等将来身为巫神使的安靖调动百越各部时,遇到的阻力也肯定会小得多。 想到这里,安靖的心情渐渐开朗起来,只要小黑没有问题,那就一切没问题!至于蚩蒙蛮山,呵呵了。 安靖不知道的是,小黑还有更深层次的考虑,蚩蒙蛮山没有全力帮助安靖,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小黑阻止了他帮助安靖。 百越各部看似地位平等,但实际上有等级之分,等级的划分除了部族总体力量的强弱外,更重要的是血脉渊源。 百越各部族中有一支非常特殊的族群,巫族。 巫族在百越各部族中地位崇高,相当于汉人中的皇族又或者是草原上的黄金家族。百越各部都须无条件服从巫族的领导,在各部眼中,巫族就是直属巫神的部族,巫族有巫神的血脉,天然就是巫神的使者,是最接近巫神的人,也是巫神向世人下达指令的使者。 也正是因此,巫神使也是分等级的,等级主要有三级,最高等级的巫神使必须出自巫族,小黑不但是巫族的人,而且身上有上古巫族血脉,即使是在巫族中地位也是最崇高的。 第二个等级的巫神使主要有三个来源,一是源自巫族,二是源自其他的部族遗孤,也就是那些已经消亡了的部族,这些消亡的部族人数非常少,其力量早不足以成为百越一部,于是巫族将这些部族遗孤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非常特殊的群落,相当于巫族的外围延伸;第三部分就是来自百越各部的巫神使,这些来自于百越各部的巫神使都是为巫族或百越立下过大功的。 对于这些源自百越各部的巫神使,巫族的态度非常警惕,轻易不会晋升他们的等级,因为他们身上有太重的原部族烙印,行事难免会有失偏颇,这样的人多了不但有可能会引起巫族内部的冲突,还会影响巫神使这个组织在百越各部的威信。 小黑之所以阻止苗部帮安靖,让他通过自己的力量挑战神战,深层次的用意就是让安靖与苗部做了明确的切割。如此一来,在巫族长老们眼中,安靖就不能算是从苗部走出来的巫神使,有了这个背景,安靖将来想要晋升等级反而会少了许多障碍,甚至进入祭司殿都有了可能。 小黑对安靖真的可以说得上是用心良苦,更何况小黑为了帮助安靖获得挑战资格,付出的代价也远远超过了安靖的估计,只不过这一切安靖要在很久以后才会清楚。 看着安靖的脸色不停变换,向宽茂一时间也不好搭话,但安靖很快便恢复了从容自若的状态,向宽茂和凌山大感好奇的同时也大为敬佩,换作是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就从沮丧中走出来。 气氛又恢复到了最初的样子,向宽茂和凌山又给安靖补充了很多关于神战的具体注意事项,比如说巫神使也是有等级区分的;神战每一项通过了,也是有高下之分的;又比如说过刀山的时候身体一定要与尖刀接触,并且总数不能少于百把,否则就有可能被判无效;过火海的时候同样也是如此,至少要在火海范围内踏上十步才算能过等等。 安靖的一一记下,并对两人表示了感谢。 竹楼之外,春巫祭已经正式开始。歌舞声,笑语声阵阵传入,热闹非凡;到了夜里当篝火升起时,安靖还听到了由老者演唱的百越古歌,虽然听不懂歌里究竟唱了些什么,可歌声中苍凉悠远的意味却将安靖的思绪带出去了老远。 屋内的神战候选人虽然不能参加春巫祭,可也没一直闲着,在这期间,不停有老者进入竹楼内为参加神战的人进行一些简单的仪式,祈福祝愿,安靖从善如流,好在这些各部族老者都没有对安靖区别对待,甚至还对他表现出了更多的善意,这让安靖倍感温暖的同时也万分意外,百越各部对晋人华族的态度要比他之前想象的友善太多。 时间缓缓流逝,转眼过去了两天,春巫祭终于进行到了尾声。 第三天,又经过了一天的喧闹,山谷平原终于安静了下来,巨大的篝火在巫月峰下点燃,苍凉的古歌再一次响起,神战的时刻终于到了! “安靖兄弟,记住了,如果发现事不可为就千万不要硬来…”,向宽茂面露忧色的嘱咐道,近三天的相处,向宽茂他们已经真的将安靖当成是好兄弟了。 “阿宽哥说得没错,神战三战只要完成一战就已经是各部的勇士了,都会得到尊敬,哪怕你一战都没有通过,但只要在神战中洒落过鲜血,即使退出也没人敢说你什么!”,凌山立即补充道。 “我知道了,谢谢两位兄弟!”,安靖感谢道。通过这两三天的接触,三人的关系确实是向前进了一大步,向宽茂和凌山喜欢安靖亲和随意的态度,更佩服他的知识渊博;安靖则是很喜欢向宽茂和凌山他们的真诚与直率。 “好吧,希望你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 简单的告别后,三人便在引领下回归了各自所属的部族,所有人将在百越长老的引领下对巫月峰进行最后一次祭拜,祭拜过后,神战将正式开始。 安靖到达苗部所在的位置后,仡轲阿黑将他引到了最前方的队伍中,让安靖意外的是,他居然被分在了朵儿身旁。 “喂,安靖,你要是答应赔我甜枝儿,我可以把我的大青牛借给你!”,朵儿一边随着人群对着巫月峰跪拜,一边小声对安靖道。 安靖明白朵儿的意思,朵儿要借他大青牛,就是想安靖借助大青牛的力量过刀山火海,这正是苗部过刀山火海的方法,让奔跑的大青牛牵引,用绳索拉着它借力通过刀山火海,凌山为安靖详细讲解过其中的技巧。 不过理论归理论,对于安靖来说,以这种方式过刀山火海,跟玩命没有任何区别,听着就非常不靠谱,其中任何一个细节出现偏差就是九死一生,没有长时间的练习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不过,朵儿这个时候提起这事来,说明她还算有些良心! “张嘴。” “啊……呜……” 朵儿不明白为什么安靖会突然让她张嘴,因此啊了一声表示询问,可她还没来得及合上嘴,安靖就向她的嘴里扔了一枚糖块,这是安靖吩咐安三熬糖时特意留下来备战神战的。 朵儿一惊,下意识就想把糖块吐出来,可当她尝到糖块儿浓郁甜味后,顿时眼神一亮:“好甜!” “甜吧,嘿嘿!”,安靖嘿嘿一笑,像朵儿这样的少女很难抗拒糖果的诱惑,这颗糖就算是报答她的良心了。 “安靖,你陪我这个也可以!我要一百…哦不,我要五百个!” 得了吧,你想多了,吃这么多糖会蛀牙的……安靖白了朵儿一眼。 见安靖不理自己,朵儿又扯了扯安靖的衣服:“我不管!你就用这个陪我,你现在再给我一颗,我不管,快给我!” 安靖有点后悔,这小丫头实在太闹腾了,无奈之下只得又取出一块糖塞进了朵儿嘴里。朵儿含着两块糖,腮帮子鼓鼓的,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像极了一只小仓鼠。 就在朵儿闹着想要从安靖那儿再弄几块糖时,队伍最前端的蚩蒙蛮山突然回头狠狠瞪了两人一眼,朵儿这才吐吐舌头消停了下来。33qxs.m 祭拜结束,聚集在巫月峰下的人群迅速后退,一下子空出了好大一片空地。 神战终于正式开始了! 第021章 刀山火海 篝火烧的很旺,百越族人又开始了齐声轻唱,一批被长老们选拔出来的百越青年正在布置刀阵,一片片寒光闪闪的弯刀倒插在地上,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触目惊心。人头攒动,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安靖等七人身上,这份压力可想而知。 安靖已经换上了屏儿为他特制的绸缎衣服,衣服足足有八层,五层紧身,三层袍服。安靖通过刀山战的方法说穿了十分简单,就是用分散压强的方法。在后世,安靖看过一种表演,表演者会赤着上身躺在尖钉布的板子上表演胸口碎大石,说是硬气功,实际上更多的是数量巨大的钢钉紧密排列分散了压强。 安靖想到的过刀山的方法正是这个,而绸缎衣则是额外保险。丝绸虽柔软但却非常坚韧,有很强的防穿刺效果,古时很多武将上战场时,盔甲里面都会穿上几层丝绸衣物,为的就是防止被弓箭所伤,后世的防弹衣中也常常会使用丝绸,想来绸缎衣还是有非常不错的防护效果的,安靖整整穿了八层,好在绸缎轻薄,倒是也看不出太多异样。 刀阵一共有七座,每个挑战者面前都对应了一座刀阵,安靖面前这座刀阵是安三亲自在布置,安靖检查过那些弯刀,它们虽然看上去寒光闪闪,但是刀尖并不锋锐,甚至没有完全开锋,这让安靖悬着的心放下了许多,只要刀阵排得够密,安靖有信心毫发无伤的从上面滚过去,难看是难看了点,但有效! 转眼间,其余六座刀阵已经布置完成,唯独安靖这边还差了大半,安三忙得满头大汗,但速度还是有限。没办法,安靖的要求很特殊,一来弯刀排列得要足够紧密,二来要足够平整,三来要够稳固,否则安靖都有可能受伤。 安靖这边的状况自然也吸引了场中绝大部分的目光,虽说大家都无法理解,但也没有人出言催促,所有经历过刀山战的人都很清楚,刀阵排列得越稀疏可操作性才会越大,哪儿有像安靖这样反其道而行的?安靖那座密密麻麻的刀阵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折腾了整整大半个时辰,安三终于布置完毕,又仔细检查了好几遍才终于对安靖点了点头,安靖向一座高台举起了右手,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了。那高台上站着十名黑袍人,看那个打扮就知道,他们多半跟小黑来自同一个地方。 沉重而嘹亮号角声响起,神战刀山战正式开启,观战的人群立即沸腾了起来,气氛也在一瞬间达到了一个小高潮。 不远处的比桑霍大吼一声,第一个开启了挑战,只见他举起一枚巨大的石球,隔着两丈远就狠狠的将它砸向了刀阵,石球落在刀阵前发出轰然声响,仍去势不减向着刀阵滚去,石球滚在弯刀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比桑霍紧随其后,趁着弯刀被压弯还没有弹起时,一脚就踩在了倾斜的刀面上!比桑霍就这样飞快的通过了刀阵,这家伙无论是力量、反应、速度还真都不是盖的,尽管如此,他的双脚还是被割出了两道伤口,比桑霍浑不在意。 比桑霍完全就是力量碾压,向宽茂那边就显得有技巧得多,他不断拉动弓弦发出石弹击打在弯刀上,直到刀阵中十多把弯刀的刀身被击打得微微弯曲,这才飞身而上,踩着这些被击打弯曲的弯刀咣过了刀阵,双腿丝毫未伤。 安靖暗中为向宽茂捏了一把汗,他这种方式看似轻松,实则要比比桑霍的方法更危险,跳跃的过程中一旦失误,后果可想而知。 最让安靖意外的还是凌山,只见他一个呼哨,人群中就窜出来十来只强壮的猴子,这些猴子早就已经经过训练,它们冲进刀阵,嘶叫着掰弯了十多把弯刀,凌山也就借助着这些弯刀顺利通过了刀阵,比其他人都显得轻松。 其他选手采用的方法都是大同小异,反正就是用各种方法使刀弯曲,然后再借助这些弯曲的刀面通过刀阵,人群中时不时爆发出一阵一阵的欢呼。 “特么的,果然是不借助他人的力量就行!牲口它就不是人!早知道可以这样,还用的着费那么多劲?…不过,就算早知道可以这样,我也做不到……”,安靖心中苦笑。 此时,其他六人已经通过了刀阵,场上就只剩下安靖还在那儿发呆,所有人的注意力又再一次集中在了他身上,有些心急的已经开始在人群中起哄。 “安靖,你发什么呆?!”,蚩蒙蛮山的脸色有点黑,他虽然知道安靖一直在准备,但并不知道他究竟准备了些什么,万一这小子要是临阵退缩,他苗部的脸就丢光了。 “骚锐,我走神了,马上!马上!”,安靖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小跑着向着刀阵而去,直到跑到刀阵旁边才停了下来。 随着安靖终于上场,四周的喧嚣立即平息了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想看看这个来自异族的小子如何通过那座奇怪刀山。 理论归理论,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刀阵安靖还是有点发怵:“草率了!应该先弄个差不多的刀阵试试的……” 显然,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安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蹲了下来,控制着身体慢慢的向着刀阵躺了上去。 “唔!~”,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谁也没想到安靖居然会用这种方式过刀山,这样还不被扎成了血葫芦?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连蚩蒙蛮山都紧张了起来,朵儿更是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有点扎,但是还可以接受……”,背部平躺在刀阵上后,安靖的心也就放了下来,数学的力量就是强大!安靖控制好呼吸,慢慢将两条腿也放了上来,终于,安靖整个人都平躺在了刀阵之上!由于接触面积变得更大了,背上的扎刺感反而轻了不少。 一个人就这么躺在了密密麻麻的刀阵上,这场景无论如何还是有点儿诡异的,现场安静得可怕,只剩下篝火在哔叭作响。 安靖不再犹豫,开始控制着身体,如同一团烂泥般慢慢向着刀阵尽头滚了过去。没办法,只能这样,必须要保持身体与刀阵有足够的接触面积,否则就要凉了,安靖这时候哪还顾得了什么形象问题。m.33qxs.m 安靖虽然觉得这样很狼狈,可看在百越众人眼中却完全是另外一码事!安靖那懒洋洋的样子简直就是对弯刀的嘲讽! 因为刀排得很密集,安靖的刀阵面积不大,安靖只滚了七八圈就顺利脱离了刀阵范围。安靖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样子看上去还算轻松,只有安靖自己知道,他都快被吓尿了,衣服的里层也全都被汗水湿透。 “作孽啊……” 安靖的脑海中刚升起这个念头,就觉得眼前光线一暗,抬头一看原来是高台上的一个黑衣人走来过来挡在了自己面前。安靖还没来得及询问对方想要干什么,黑衣人就已经直接上手在安靖身上上上下下摸了起来,就连私密部位也没有放过。 安靖刚想发火,黑衣人已经停止了动作,并且冲着高台微微点了点头,而高台上的黑衣人则是同时握拳拍了拍胸口,原来这个黑衣人是在检查安靖的衣服里面是否穿了铁甲,等他确认并没有后,黑袍人同时给出了最高评价! 人群中爆发出了最热烈的欢呼,苗部的人一拥而上着将安靖抛上了高空,就连蚩蒙蛮山都大笑着对安靖竖起了大拇指,气氛一时间达到了顶点!安靖有点儿不明白苗部的人为什么如此兴奋,可很快就被欢乐的气氛所感染,大笑着任由大家一次次的将自己抛起。欢庆的人群中,只有僰部的人面色不太好看。 僰部的人面色不好看是有原因的,每次神战,最强的一人很有可能会成为这一届巫神使的领袖,权力和地位都不可同日而语,原本这一届神战中最强的就是来自僰部的比桑霍,可是一战下来却被安静拔得了头筹,怎能叫他们不嫉恨?而其他各部不遗余力的为安靖欢呼,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比桑霍为人嚣张跋扈,大家都不喜欢他,现在安靖在第一战中赢了比桑霍,大家都借着这个时机宣泄情绪。 半晌过后欢呼才结束,第二场火海战也将马上开启。 观战的人群虽然已经平复了下来,但气氛也比之前要热烈了许多,安靖当然也得到了最多关注的目光。朵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安靖身旁,看她神气十足,得意洋洋的样子,倒像是她通过了刀山战似的。 “安靖,那个甜甜的,我还要!”,朵儿小脸红扑扑的,样子很兴奋,安靖不忍拒绝,又往她嘴里塞了两颗糖,朵儿这才心满意足的跑掉了。 火海燃起,这一次并不是每人一道,而是七个人依次进行。 黑袍人示意挑战开始时,比桑霍冷哼一声推开了前面跃跃欲试的吉吉瓦尔,第一个走上前去,吉吉瓦尔当然不服气,想要上去找比桑霍理论,却被其他人拉住了。 安靖嗤之以鼻,这比桑霍虽然蛮不讲理,但幼稚得很,这有什么好争的?压轴的才是重头戏,憨批一个! 比桑霍还是那一套,以力取胜,将十多枚大石球扔进了炭火沟中,然后踩在石球上通过了火海。对此,安靖还是十分服气的,能把上百斤的石球扔出九、十丈远,这根本就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不过比桑霍这人也真很讨厌,经他这么一搞,光是将那十多枚大石球清理出来就要花老半天功夫,也不知道这家伙抢在第一个究竟是不是为了给人添堵。 其他人过火海的方式同样让安靖眼界大开! 向宽茂是用石弹带着绳索缠住了火海对面的巨石,然后借着冲刺和绳索的力量巧妙的踩过了火海;凌山还是有猴子们帮忙,踩在猴子们抬着的竹竿上过了火海,凌山在竹竿上的动作最是优雅,甚至有舞蹈的感觉;最让安靖感到惊艳的是白部的白清,上百只经过训练的鸟雀吊着丝线直接将白清拉了起来,她就这么如凌波仙子般轻松飘过了火海。 当然,所有人都穿着厚厚的、浸透了水的牛皮长靴,每个人都在炭火中踩足了十步,没有人受伤,也没有人被判违规。很快,场上又只剩下了安靖一人。 安靖早就换上了他唯一的一套华服,没办法,穿着八层绸衣很难受,身上也挂上了那串火药弹,样子看上去有些怪异,可围观的人群却不这么认为,他们有人开始齐声呼喊安靖的名字,希望安靖能在这场火海战中也给他们带来新的惊喜,百越的姑娘们更是火辣而热情,肆无忌惮的对着安靖抛着媚眼,欢叫声一片! 面对大家的热情安靖报以微笑。放心吧,大爷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安靖深吸一口气向火海走去,走到还有两三丈距离时停下了脚步,欢呼声与喧闹声也随着他的动作戛然而止,所有人屏息静气,等待着安靖下一步动作。 安靖微微一笑,伸手摘下了一颗火药弹,深吸一口气,尽量用一个帅且随意的姿势将它抛向了火海。 轰隆! 火药弹在火海中炸响,翻滚的气浪将大把火红的木炭掀向了高空!火光飞舞,宛若爆散的烟花,人群发出一声惊呼,如同潮水般向四周退去,冒着火光的木炭洒落下来散落四周,点点闪亮,如同繁星! 没有欢呼,惊恐过后,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安靖身上,目光中的意味也发生了明显变化,由原来的好奇与欣赏转化为畏惧与敬畏,有些胆子小的甚至双腿一软,对着安靖就开始跪拜,唯一表现的还算镇定的就只有各部首领、长老以及高台上的黑袍人,他们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只有手臂上暴起的青筋暴露了他们心中的震惊。 安靖心里有些后悔,站得有些近了,飞溅的木炭有不少落在了他的身上,要不是屏儿事先将衣服打湿了些,这身唯一的华服肯定就此毁掉了,更要命的是还有几片木炭溅在了安靖手上,火辣辣的生疼,也不知道烫伤是不是很严重。还好没溅在脸上,英俊的容貌才得以保全! “算了,继续把……” 安靖没等大家完全反应过来,开始接着往火海中扔火药弹,剧烈的爆炸声不断响起,很快便在火海中开出了一条通路,安靖沿着通路一边行走一边扔着火药弹,刚开始时还如同闲庭信步,到了后面速度越来越快。 没办法,木炭是被炸开了,地面上还烫着呢,不能再装逼了,鞋子都冒烟了! 安靖顺利通过了火海,这一次没有欢呼,现场安靖得可怕。安靖奇怪的扫视了全场,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躲开了他的目光,就连一向嚣张比桑霍都是如此。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 就在安靖有些无所适从时,高台上的十名黑袍人同时举起拳头放在了胸口,而这一次,他们甚至对安靖微微弯下了腰。 欢呼声终于响起,只不过这一次显得克制了许多,苗部的人也没敢再次上前将安靖抛向空中庆贺,唯独朵儿还算正常,跑过来就向安靖讨要火药弹。安靖当然没敢给她,鬼知道这丫头拿着火药弹会惹出什么事儿来,最后还是用两块糖打发了她。 喧闹慢慢平息下去,古歌再一次响起,黑袍人领着众人向着巫月峰下而去,最终的挑战终于即将拉开帷幕。 第022章 意外发生的意外 “记住,攀爬超过百丈者可以获得祭拜巫神像的资格,能于明日黄昏前登上顶峰并且顺利下来者即是被巫神所认可,升为巫神使;途中若力有不逮,可吹响手中的竹哨,或可得到救援,但同时也将被视为放弃挑战,你可明白?” 名黑袍人正在向七人讲解规则,并且将求救的竹哨分发给他们。安靖心中疑惑,这黑袍人为他讲解时操着一口纯正的晋朝官话,丝毫听不出半点异族味道,小黑讲话也是如此,难不成这些神秘的巫神使从小就开始学习各种语言了?……还有,吹响竹哨或可得到救援,啥意思?还或可! 安靖刚想询问些细节,可黑袍人已将竹哨塞给了他,并微微躬了躬身以示尊敬,最后深深看了安靖一眼迅速转身离开。 “少爷少爷,你的装备还有你要的糖!”,此时,屏儿抱着一大堆东西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安靖接过装备开始换装,此时其他人也在换装,沉重的兽皮长袍一律脱掉以减少重量,小腿用麻布带扎紧,聚拢力量的同时也能分担肌肉的承载,安靖甚至看到大家还会在手上涂抹类似滑石粉的东西以增加摩擦力。 安靖忍不住心生敬佩,要知道现在才刚刚公元312年啊,古人们的智慧真的是不容小觑! “安靖兄弟,我们要先上了,你要小心,我们在峰顶等你!”,向宽茂和凌山此时已经准备完毕并前来与安靖道别,他们的表情很郑重,一来因为安靖前两场表现震惊到了他们,二来也是因为这一去九死一生,搞不好就成了永别,大家心里都明白,只是没有人会说出来。 “这个你们拿着”,安靖将两个小麻布包递给了向宽茂和凌山,麻布包里装着十多枚糖块:“这包里有些糖,味道不错,也能饱腹,如果觉得力竭就吃上一块,很管用。” 向宽茂和凌山人都很不错,现在是三月初,天气还很寒冷,大家为了减少重量不但穿得很单薄而且并没有携带什么食物,安靖真担心他们因为力竭而丢掉性命,反正糖块儿还多出来一些,送给他们也算是多了一层保障。 “糖?”,向宽茂和凌山接过麻布包,忍不住打开看了看,里面是拇指大小的方块,棕红色,散发出阵阵清甜的气息。 “真甜!谢谢安靖兄弟!”,凌山毕竟年轻,好奇之下已经拿了一块塞进嘴里,尝到味道之后忍不住发出了惊呼。 “不客气,大家都是兄弟,保重了。对了,千万不要勉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保命第一。” “知道了,放心!”,向宽茂稳重许多,小心的将麻布包贴身收好,再给了安靖一个拥抱后拉着凌山先行向着巫月峰而去。安靖的东西比较多,估计还得收拾好一会儿。 安靖将抓绒上衣穿在最里层,外面又裹了一层紧身绸衣,这也是他让屏儿量身定做的,抓绒蓬松保暖,绸缎致密防风,两者重量都极轻,光这一项安靖就比其他人强了许多。 剩下的就是各种丝质套索以及金属件,安靖不慌不忙的将它们小心的、分门别类的挂在身上,完成之后又做了一次细致的检查,直到一切确认无误,安靖又将一个绸缎背包背在背上,并且用绸带将其牢牢固定。 背包里是一张丝绸做成的滑翔伞,安静指导屏儿缝制的,虽然上方的进排气口显得十分粗糙,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滑翔伞的操控性,但用来保命肯定是足够了,上山靠攀登,下山就靠它了。 安靖又一次将所有东西检查一遍后,终于深吸一口气向着巫月峰底而去,一边走着一边往自己的口里塞了一枚糖块。 由于炼制手法粗糙,糖块的甜度与后世比起来差得很远,而且有一股明显的焦糊味,但是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已经是格外难能可贵,如果按照历史正常的进程,真正可口的糖霜会出现在三百多年后,那时已经是大唐盛世了。 安靖认清这个世界的面貌后就曾做过一番规划,而糖,则是安靖规划中非常重要的一环。在后世,糖实在是太常见了,也太容易得到了,以至于人们往往忽视了它的重要性,但是安靖很明白,糖是非常重要的物资,而且是非常重要的战略物资,即使到了21世纪也是如此。 糖,易生产,耐储存,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同样体积或同重量的任何食品都很难比糖提供更多热量;糖的味道也要比其他食品可口,如果在后勤物资中加上糖这一项,可以大大减轻后勤转运的压力;更重要的是糖的作用远不止于此,作为一种重要的辅助剂和催化剂,它还可以使火药的威力变得更加狂暴,所谓一硝二磺三木炭,一勺白糖大伊万,说的就是这个道理;除此之外,糖还能在这个时代中换来巨额财富。总之,能得到足够多的糖,绝对是安靖的一大臂助。 之前安靖用糖来提高炉温,实际上就是在为将来在百越地区大规模种植甘蔗做铺垫,百越部族控制的区域刚好是适合甘蔗成长的地带,安靖想要将百越部族当作大后方,大规模种植甘蔗,提炼蔗糖是必经途径之一,也是最重要的手段之一。 不过这一切的一切都要建立在百越部族肯相信他并全力支持他的前提上,这也是安靖选择铤而走险参加神战的深层次原因,一旦他取得巫神使身份,这一切进行起来就会顺利太多,能为安靖节约大量时间和精力。 安靖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前进,一晃眼的功夫就已经来到了巫月峰垂直的悬崖下。安靖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愣了愣后便驱散开心中的思绪,一边前往合适的攀登点,一边开始做热身运动。 时间应该是足够的,况且他下来还可以借助滑翔伞。 安靖选择的攀登点在巫月峰更为陡峭的那一面,原因无他,这一面虽然更陡峭,但风也更小。有攀岩经验的人都知道,风雨与酷热才是攀岩者的一生之敌,风不但会额外消耗攀岩者的大量体力还会带走热量,尤其是在这初春寒夜之中。 热身完毕,安靖先是抬头看了看,上面隐约已经有了两道人影,他都已经到了百米开外,此时上升的速度还都不慢。月光下看得并不是十分真切,只感觉其中一道身影比较娇小,应该是白部的白清。安靖有些为他们担心,一来他们的装备太过简陋,二来他们攀登明显没有去控制节奏,这是登山运动中的大忌,很容易导致体能失控。 不过安靖对此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搓了搓手,深吸一口气开始了攀登。 前五十米没有任何难度,安靖花了不到十分钟就到达了这个高度,即使如此,安靖还是在这里打下了第一颗岩钉。钉岩钉的小锤子也是安靖刻意让仡轲阿黑打造的,一头尖一头方,安靖先是用尖的那一头在岩石上凿出一个小坑,嵌入岩钉后再用方的那一头将其敲死。 安靖将绳索挂在岩钉上试了试强度,很不错,非常牢固。 安靖稍作休息,继续向上攀登,将近一个小时后安靖来到了两百米的高度,这里正是他上一次能观察清楚的最高点。跟之前预想的一样,到达这里难度并不大,只可惜现在是晚上,看不清楚上方的情况,也不知道上面有没有大片光滑的花岗岩层。安靖同样也没有看到前方的两道人影,如果仅是以此来判断,前方的路应该不会太难,否则安靖会很快追上前面的那两人。 休息十分钟后安靖继续向上,又花了一小时左右,安靖到达了三百米高度。 这个速度是安靖刻意控制的,不快也不慢,只有保持一个相对稳定的节奏才能最好的节省体力。从三百米到四百米,四百米到五百米,安靖依然都是花了一个小时左右,可从五百米处开始,难度渐渐变得越来越高了,可以插入三角楔的岩石缝隙和突出的落脚点越来越少,光滑的岩面越来越多,安靖花了差不多整整五个小时才终于到达了七百米的高度。 此时东方已经开始泛白,天快亮了,只可惜崖壁周围升起了大片浓稠的雾气,视线仍然非常有限。算算时间安靖已经攀登了整整十个小时,这已经是他前世的极限了。 安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凸起部,打上了三枚岩钉,悬挂在半空中休息,同时吃着糖块补充能量。安靖心中对前面两人的敬佩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他们虽然也带着一些工具,但是那些工具在安靖眼中何其简陋!安靖根本无法想象他们究竟是如何依靠着这些简陋的工具爬到这个高度的,而这又需要何等的勇气与毅力! 古人,绝不容小觑! 就在安靖休息完毕准备继续攀登时,头顶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接着一道黑影飞速从安靖身边划过,转眼间便落进了下方深不见底的云雾之中。听到惨叫,安靖的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下意识的就想伸手去抓,可惜那人下落的速度实在是太快,距离崖壁又有些远,安靖根本不可能抓到他。 一阵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安靖的心突突狂跳,全身肌肉在一瞬间紧绷了起来。 安靖拼命压制着心中的情绪,不断大口喘气,逼迫自己平静下来。突如其来的死亡,一下子让安靖的肾上腺素飙升到了极致,如果不加以控制,飙升的肾上腺素会在极短的时间内燃烧掉肌肉中的能量,这样一来后面的路程只会难上加难。 可是,要控制好情绪又谈何容易! 算起来,这还是安靖这辈子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目睹死神从自己身边擦过!那是一名少年,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安靖与大家在竹楼里相处了三日,当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但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其中的一人已经永远成为了过去。 安靖花了好一阵子才平复下的心情,又吃了两颗糖补充体力,这才咬牙继续向上攀登。这一次安靖越发小心,生怕步了刚才那人的后尘,可当安靖又爬升了二十多米时,却隐隐听见上方传来了细微的啜泣声。 “是白清,她碰到麻烦了!”,安靖心中一紧,当即把心一横加快了速度,他已经看着一个人跌落悬崖,绝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另一个人也在他面前失去生命,他必须做些什么! 第023章 白部 安靖不顾一切的加快速度,短短二十分钟就又爬升了将近三十米,突如其来的剧烈运动让安靖气喘如牛,整个肺部像燃烧起来般火辣辣的疼,但奇怪的是体力却仍然充沛,直到这时安靖才暮然惊醒,他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那就是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前世那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了,而是一个十七岁出头的少年! 年轻真好! 充沛的体能给了安靖巨大的信心,此时他已经能看到上面的情形了,确实是白清,她整个身体已经悬空,双手紧紧握着登山锄的把柄,简陋的登山锄卡在一处岩缝中,却也并没有卡死,风吹来时,白清的身体还会随着风微微晃动;白清左侧两米处挂着另外一把登山锄,与白清手中的那把一模一样。 很显然,白清爬到这里便遇到了一大片光滑岩面,以她的装备根本无法通过,于是她选择了铤而走险,借助一把登山锤的力量凌空跃过了两米距离,试图用另一把登山锄攀附她现在所处的那个岩面。可是,白清显然是高估自己了,又或者是体力实在下降得太厉害,于是就导致了现在的状况。 算算时间,白清挂在这里至少也超过了二十分钟,随时都可能力竭,只要她手一松,就会如同前面那人坠向深渊。 情势万分危急,怪不得白清会哭泣,安靖完全能理解她心中的绝望。 “白清,坚持住,给我一点时间!”,安靖喊了一句后便再不敢看白清的身影,只是拼命加快速度向着她的方向而去;白清显然是听到了安靖的呼喊,心中燃起希望的她立即停止了哭泣,强烈的求生欲促使着白清发出阵阵低吼,如同陷入疯狂的野兽。 “坚持住!坚持住!”,安靖在心中不断狂呼着,登山锤挥舞到几近疯狂! 也不知过了多久,安靖终于来到了白清正下方,刚好,白清的脚踝位置有一道细小的岩石裂缝,安靖想也没想就将登山锤的尖角卡在了里面。 “白清,听好了,我在你的脚附近做了一个支撑点,你试着踩上去,但千万不能有任何松懈,你现在的体力已经耗尽,脚会发抖,一定要抓紧!” 根本不用安靖提醒,白清已经踩在了登山锤上,果然,她的腿开始剧烈颤抖,幸而有安靖及时提醒,白清不敢有丝毫松懈,仍然死死地抓着自己的登山锄。 意外没有发生,等白清的状态稍微稳定了一些,安靖这才松了一口气,从背后取出备用的登山锤开始打固定岩钉。 安靖在坚硬的花岗岩壁上足足打了六枚岩钉,又将三角楔牢牢的卡进岩石缝隙,这才爬到了白清身旁,取出一条安全索不由分说的就给白清系上并固定在岩钉上,想了想又拿出一条绳索,一头绑在白清的腰间,另一头绑在了自己身上。 特么的,终于安全了!安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颤抖得厉害。 “你,放松,张嘴!”,喘了几口气后,安靖对白清发出了命令。 白清还没有从极度惊恐中完全走出来,神情茫然的依着安靖的命令张开了嘴。安靖赶紧往白清的嘴中塞了两块糖,手指无意间触碰到白清的嘴唇,很凉,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冷的。 白清虽然还处于茫然中,可她显然是饿坏了,只是稍微咀嚼了几下就把糖块吞了下去。没办法,安靖又给她塞了两块,白清又很快就吃完了,就在安靖想着要不要再给她来两块糖时,白清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吉吉瓦尔掉下去了…他就在我的前面,我看着他掉下去的!……我以为,我以为我也活不了了!……呜呜……” 安靖心中一黯,原来掉下去的那人是彝部的吉吉瓦尔,那个少年给安靖的印象很深,眼神很友善,笑容很腼腆,只是不太爱说话,也不善于与人交往,大家谈天说地时,他就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听着,没想到,人就这么没了。 安靖没有打扰白清,让她痛痛快快的哭出来会更好。 白清足足哭了十来分钟才慢慢止住哭泣,神智也渐渐恢复了清明。 “安靖,谢谢你……”,白清躲避着安靖的目光小声说道,她怎么说都是一个花季少女,而她一生中最狼狈的样子,刚刚被安靖看到了。 “不用谢”,安靖摇了摇头:“你们为什么这么拼命啊?这都敢跳?!” 安靖有些生气,不过又无话可说。巫神使,百越部族的至高荣耀,加上有大量利益牵扯其中,确实是值得人拼命了。 白清低着头不说话,样子倔强而又无助。 “好啦,你还有力气爬吗?”,生气是没用的,安靖吐出一口浊气开口问道。 白清还是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想法。 安靖心头火起,伸手就搬起了白清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说道:“白清,听我的,不要再往上爬了,你这个状态不可能爬上去的,放弃好不好?你再这么继续下去会没命的!” 白清没有反抗,就这么任由安靖捏着自己的脸,片刻后,豆大的泪水滚落下来。 “安靖,谢谢你,但是…你不明白的,我们快要活不下去了。一年前,马儿敢的番人进攻了我们白部,数十座山寨被毁,族人死伤了大半。父王召集了白部所有的军队去复仇,可是番人实在是太强大了,我们根本就打不过他们。 的事,我们白部的军队被打散了,父王重伤而归,番人大军衔尾追杀,把我们所有人都赶进了深山中。就这样他们还不罢休,不停突入山林中追杀我们,父王无奈之下只能带着族人一路东逃,直到翻过乌蒙山逃到了夜郎郡附近番人们方才罢休。 可是,我们也回不去了,回不了家了,我必须要成为巫神使,要不然我的族人们肯定撑不过这个夏天,呜呜……” 白清一边哭泣一边诉说,中间几乎没有一丁点停顿,可见这件事压抑在她的心中给她带来的多么大的煎熬! “百越各部没有人帮你们?”,安靖压制着心中的火气沉声问道。 “没有!”,白清摇了摇头:“离我们最近的是僰部,可他们本来就与番人的关系十分密切,我们也根本不敢去找他们帮忙,父王甚至怀疑我们在深山中的营地能被番人如此准确的突袭,很有可能就是僰部搞的鬼。 其他各部想帮也帮不上,据说马儿敢的番人足足有二十万大军,而且个个骁勇善战,除非几个大部族联合起来倾巢而来,否则依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可是,其他部族又怎会冒着部族覆亡的危险来帮我们打番人? 我必须成为巫神使,如此我们白部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成了巫神使可以号令其他部族一起攻击番人?” “不行,但可以让其他部族暂时收留白部。我知道这样会让大家很为难,百越各部的日子都不好过,可我们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你们白部现在还有多少人?” “聚在一起的有六万多人,加上那些失散的,应该还有七万多人,但我们大多数都是老人和小孩,年轻男子基本上都死在战场上了。我们人太多了,劳力又少,没有哪个部族敢收留我们,大家充其量只能支援我们一些粮食。现在,我们又丢了家园,回不去了,所以……”,白清说到这里实在说不下去了,又开始小声抽泣起来。 安靖眉头紧锁,他不看好百越正是这个原因。百越各部实在是太分散了,又没有强大的中央集权,各部各自为政,各自为战,这样是不可能斗得过中原势力的。 “一个七万多人的流离失所的部族……大部分还是老人和孩子……”,想到这里安靖不由得心头一动,这些人别人觉得是个累赘,但恰好是适合安靖的,安靖并不需要这些人去狩猎耕种,体能什么的反倒还是其次,关键是要足够忠诚,白部现在的状况刚好合适。 “白清,你们现在手上的粮食还够吃到夏天,也就是六月左右,对不对?” “是的。” “那你们所有人从夜郎郡走到明月寨需要多长时间?” “大约三个月左右!”,白清猛然抬头,眼睛中绽放出一丝光亮:“主要是老人和孩子太多了,如果我们加快点速度的话,应该两个月就够了。” “不用加快速度”,安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不要哭了,你的族人我管了,听我的,你现在就放弃神战,赶紧回去让你的父王带着你们的人来明月寨找我。不用着急,慢慢走,现在是三月初,你们能在六月之前赶到就行,我筹集粮食怎么也需要一点时间的。” “你说的…都是真的?”,白清小心的问道,很明显,对于安靖的承诺她并不相信,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当然是真的!”,安靖微微一笑:“我可以对巫神起誓,我没有骗你。当然,我帮你们也是有条件的。” “你有什么条件?!”,很显然,安靖肯对巫神起誓非常管用,白清至少相信了大半。 “我的条件是:我负责养活你们全部人,但你们以后要听我的,我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不得有异议,也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我的秘密。当然,我不会让你们去卖命,也不会故意折辱你们,大多数都是一些你们力所能及的活计而已。五年!五年之后你们才能恢复自由!到时候是走是留,全看你们自己。” “真的?!”,这已经是白清第二次不敢相信了,安靖的条件不是太苛刻而是太宽松了,如果换做别的部族,最有可能的就是让他们全部成为奴隶。 “我说了,我可以对巫神起誓,信不信由你们。” “这个…这个…我不能做主…”,白清显然已经开始有些乱了方寸。 “那就找能做主的做主!听话,现在你就放弃,先下去把我的话告诉你父王,让他来做决定就是了。”m.33qxs.m “父王跟族人们在一起,阿娘跟我一起来了,她可以做主的。” “那太好了,那你就下去问你阿娘。” “可是,可是,我可能下不去了,我没有力气了……”,白清小声说道,头低得都快埋到胸里去了。 安靖又好气又好笑,这小丫头现在知道害怕了。不过安靖很理解她,之前白清没有任何退路,就凭着一股血勇硬生生爬到了这里,经过一番死里逃生,现在又被安靖点燃了希望,她终于开始害怕了。 不过这确实是个难题,安靖不可能带着白清爬上去,更不可能送她下去,同样也不可能将她留在这里。安靖打造的岩钉虽然坚固,但并不保险,它们只是普通的钢钉而已,并非是那种可以永久固定的膨胀钉,短暂依靠它闪没什么问题,一旦时间长了就不好说了,天知道它们什么时候就会从岩石中脱落! 就在安靖苦恼不已时,突然想起黑袍人曾经说过,如果想放弃可以吹响竹哨,那样或许是可以得到救援的。虽然不知道这个救援究竟是什么,但安靖还是让白清赶紧试一试,白清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吹响了竹哨。 “这…闹着玩呢?!”,安靖和白清足足等了一刻钟,啥反应也没有!就在安靖心中骂娘的当口,突然上空传来了一声鹰唳,安靖抬头一看,看到的景象差点就让他的世界观当场崩塌! 只见三只巨大的老鹰呈品字形穿透了浓雾,下方有一道纤细的黑色人影随之破空而来!等他们靠近了一点安靖才发现,原来三只老鹰的腿上都绑着一根极细的丝线,下方的人影正是拽着丝线驭鹰而来。 卧槽!这尼玛…… “松开她的束缚,做好准备,我会让神鹰带她下去!” 是小黑的声音!卧槽!那人是小黑!淦! 安靖发现自己已经词穷了,唯独这几个字才能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不过震惊归震惊,安靖倒是没愣着,飞快的就解开了白清身上的安全绳。 此时,小黑驾驭着老鹰已经靠近了崖壁,只听她一声清喝,松开了手中的绳索,身形如同飘飞的花瓣腾空而起! 安靖的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那可是小黑!艹!早知道会让小黑做出这么危险的动作,安靖宁愿放弃神战,自己送白清下去! 不过还好,还没等安靖惊呼出声,小黑已经稳稳落在了另一只空着的登山锄上。安靖大气都不敢出,死死地盯着小黑,生怕她有什么闪失。还好,小黑站得很稳,如同一朵扎根在崖壁上的黑莲。 “跳!抓住圆环!”,三只老鹰距离崖壁已不足两米,小黑高声发出了指令,声音清冷但让人心安。 白清知道不能犹豫,一咬牙纵身跳了出去,成功地抓住了丝线下方的圆环。三只老鹰同时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展翅转身向着下方急掠而去,倾刻间便消失在了云雾之中,只留下了三道若隐若现的金光。 “这真是…活见了鬼了!”,安靖有点没法接受眼前的现实,轻拍着胸口又向小黑看去,小黑也在看着他。 “小黑,小心!…”,安靖刚想跟小黑聊几句,猛然间却发现小黑踩着登山锄已经松动了,吓得安靖赶紧高声呼叫,可是已经晚了,登山锄砰的一声滑出了岩石缝隙。 小黑反应极快,在半空中一个漂亮的翻身,伸手就抓住了掉落的登山锄,又是反手一锄便牢牢的钉在了岩壁上,动作行云流水,观之赏心悦目! 就在安靖刚想松一口气时,小黑却突然发出了一声痛哼,接着手一松,整个人就向下方跌落! “小黑!” 刹那间,安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没有丝毫犹豫,安靖对着小黑纵身跃出,一把将小黑抓住并死死搂在了怀中! 砰~ 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响,岩钉崩断了。 第024章 缱绻于空 岩钉崩断的声音让安靖心中一颤,但他仍然咬紧牙关抱紧小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松手,死也不能松手!” 又是砰的一声轻响,安全索绷得笔直,勒得安靖差点就喷出一口老血。这是第二颗岩钉发挥了作用,只是还没等安靖有任何反应,第二颗岩钉再次崩断,接着就是第三颗,它同样也绷断了,好在第四颗岩钉比较坚强,终于经受住了考验,让两人止住了坠势。 危险仍未过去,但却有逃生的机会,这里是安靖爬过的地方,应该还有遗留在崖壁上的岩钉才对! 安靖轻轻的摆动双腿探索,果然让他踩到了一颗岩钉,伸出左手一探,又在熟悉的位置抓到了另一颗岩钉,直到这时安靖才敢张嘴狠狠吸了几口气。还不能掉以轻心!安靖拉扯腰间的扣环,将它扣在了左手边的岩钉上,然后换左手抱住小黑,右手飞快的接连打下两颗岩钉,都用扣环扣住,然后取出最后一根安全索将自己和小黑紧紧捆在了一起。 直到这时安靖才算彻底松了一口气,他大口喘息着,如同一条热坏了的老狗。 冷风吹来,背后一片冰凉,就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安靖的里衣已被冷汗浸透。还好,胸前是温热的,安靖此时才发现和小黑两人的姿势有点尴尬:安靖四肢叉开,抓着岩钉贴在崖壁上,而小黑又被他压在身下,搞得好像耍流氓似的。 “对不住了哈,事急从权,嘿嘿!”,安靖试图说些什么好缓解尴尬,可话一出口明显更尴尬了。 除了最开始时的一声痛哼,小黑就再也没有发出过任何声响,此时也只是静静的看着安靖,双目如同一汪潭水深不见底;两人的脸近在咫尺,连呼吸都会吹到对方的脸上,安靖一阵心神激荡,情不自禁就吻了下去,小黑发现了安靖的动作,微微一震后,双手越发抱紧了安靖,将下巴靠在了安靖肩头,只是这样一来,小黑也躲开了安靖的吻。 “唉…好尴尬!被拒绝了……” 安靖虽觉遗憾,但心还是怦怦跳得厉害,小黑虽然拒绝了自己,但她的拒绝实在是太不干脆了,还留着很大的余地!而且安靖也能很明确的感觉到,小黑的心跳跟自己如出一辙。 既然小黑还没有准备好,那就绝不能勉强她!安靖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被小黑这么抱着,这个世界都显得不那么艰难了。 不过好景不长,安靖很快就开始慌了,胸前柔软的触感实在是太强烈了,惹得安靖的小兄弟都起了好奇心,开始不安分起来,直想抬头来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尼玛……不要啊!这让大爷情何以堪!namosàduonan,sanmiaosanputuo……”,安靖被逼得念起了清心咒,但是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小兄弟挺倔强,越来越硬气,眼看就要突破樊篱!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安靖突然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扭头一看才发现小黑露在外面的双臂鲜血淋漓。 “小黑,你受伤了?”,安靖心中一惊,犹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熄灭了不受控制的欲火。 小黑轻轻摇了摇头:“是旧伤,不碍事。” 安靖心中一痛,怪不得自从小黑回来以后就总觉得她虚弱了很多,原来是受伤了,这伤不轻,而他居然毫无所觉。 活该单身啊!不过,我好像现在已经是已婚人的说…… “不行,让我看看!”,安靖伸手就要去拿登山锤,却被小黑制止了。 “不要紧的,小金他们马上就要来接我了,就这样吧……这样,挺好!” 这样挺好! 安靖的心猛的一颤,深吸一口气将小黑搂得更紧了一些,不知为何,刚才的旖念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要走了…”,小黑的话如同梦呓,在安靖耳边响起。 三只巨大的老鹰已经在二人上空盘旋了许久,安靖完全没有要放开小黑的意思,直到小黑开口。 “我在上面等你!”,小黑留下这句话后便驾鹰而去,留下安靖一人贴在崖壁上久久不能回神,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宛若一场梦境。 阳光似乎在一瞬间驱散了漫天迷雾,万里晴空! 安靖回头看向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就像蚂蚁一般,山谷平原中的人们也看清了高处的安靖,人群欢呼雀跃如同浪花翻滚。 安靖抬头望去,此处距离峰顶已经不算太远,两百多米的样子,中间耽误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已经抢先登顶。 安靖往口里塞了两块糖,调整好呼吸开始继续攀登,小黑还在峰顶等着他! 向上爬了十多米的样子,安靖在崖壁上看到了两道长长的血痕,那应该是吉吉瓦尔留下的,但愿他在天国一切安好。 也许是因为休息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又也许是安靖的体内开启了什么禁制,最后的这两百多米几乎没费太大力气,当安靖登上顶峰时,第一眼就看到了在峰顶等待着他的小黑。 “你好像来晚了哦…”,小黑的语气难得带着些许调皮。 “他们都已经上来了?” “是的,早就上来了,现在都已经往下走了。” “上来了几个?” “三个”,小黑伸出了三根手指。 安靖心中一紧,那个方向应该有四个人,也不知道是谁最终没能上来。安靖本想打听一下是哪三人,想想还是放弃了,反正迟早会知道的,晚一点知道比早一点知道似乎更好,希望那个没有上来的人不是那两个家伙中的一个吧…… 安靖扫了一眼峰顶,这里居然十分平坦,大约有二三十平米的样子,正中间还竖着一个造型奇特的图腾。小黑走上前来,轻轻牵起安靖腰间的绳扣将他引到了图腾前。这个动作亲昵中带着些许暧昧,换做以前,小黑肯定是不会如此的。 安靖的心中有些小得意。 小黑横了安靖一眼,用事先准备好的油彩涂在了图腾上,然后才转身对安靖道:“上前抱住它一下。” 安靖明知道小黑让他抱的是图腾,可还是张开双臂向着小黑而去,这一次却被小黑轻轻推开了。 “早知道刚才就多抱一下了……”,安靖无奈,只能一边咕哝着,一边悻悻的抱了抱那根丑了吧唧的图腾。图腾上的图案被油彩印在了身上,这应该是到达顶峰的印记。 “你…还不下去么?他们可是下去好一会儿了。” “有什么区别吗?” “好像没什么区别,听说你在前两场的表现十分优秀,这一场就算是最后一名,应该也不会影响结果……你小心些!”,小黑歪着头想了想后答道。 “那不急了!来陪我坐一坐吧!”,安靖懒洋洋的坐在了图腾边的一块长石上,并且拍了拍身旁示意小黑坐下。小黑稍微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走过来坐在了安靖身旁。 “让我看看你的伤!”,安靖不由分说的捉住了小黑的手,小心的提起她的衣袖查看伤势。小黑本想挣扎,可最终还是放弃了。 小黑手臂上的伤口看得安靖眉头直皱,小黑的手臂上布满了复杂的黑色图案,一看就是灼烧出来的,很多地方已经崩裂开来,正在向外渗着血水。 安靖心疼得直抽抽,这尼玛得有多痛苦!?怪不得小黑之前会失手! 看着安靖的表情,小黑赶紧把衣袖拉了下来,但却没有将手抽回:“没关系的,很快就好了。” “这是谁干的?为什么要这样?”,安靖的眼睛中有怒气在聚集。 “是我自己弄的,这是我必须经历的仪式”,小黑淡淡的说道。 什么坑爹仪式…安靖心中腹诽,又突然发现小黑的手冰凉冰凉的:“你是不是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 小黑点了点头。 “你这小丫头怎么回事?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知道要在这里等许久,也不带吃的东西,还穿这么单薄,我真是服了你了!”,安靖一边埋怨着一边将自己剩下的糖全部拿了出来,捏起两块糖不由分说的撩起了小黑的面纱:“张嘴!” 小黑的身体明显一颤,但最终还是顺从的张开了嘴,安靖略显粗鲁的将糖块塞进了她的小嘴中。 “好了,吃完了再吃两颗,这些你都拿着,真是的!”,安靖将装糖块的麻布包塞在了小黑手中,小黑将糖包握在手中,指甲有些发白。 “小黑的唇是粉红色的,好看!下巴很精致,是大美人,鉴定完毕,嘿嘿!”,实际上,安靖的心在控制不住的突突直跳:“这糖炼得真是很值,帮助了不少人,大家都爱吃!也不知道香香公主要是知道我到处给别的女孩子发糖吃,会不会一气之下弄死我…” 小黑默默的将糖包收了起来,想了想后拿出了一颗圆圆的东西递到了安靖面前。 “这是什么?” “药,你把它吃了。” “哦!”,安靖接过药丸,想也没想就扔进了嘴里,嚼了两下发现尝不出什么味道,只感觉有一股淡淡的花香,这香味儿与小黑身上的香味儿有点儿相似。小黑见安靖如此信任的吃下了药丸,甚至连问都没问,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阳光越来越强烈,照在身上懒洋洋的,安靖舒服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不过阳光不是决定性因素,更重要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小黑居然又将头轻轻的枕在了安靖肩上。 放眼四周,远处茂密的原始森林无边无际,湿气从密林中蒸腾出来,变成薄雾萦绕在丛林之中,倒映出七色光彩,安靖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中感觉如此惬意。 “小黑,你说,我们能永远这样下去吗?” “嗯。” “小黑,以后,你愿意跟我离开这里吗?” “我不能离开。” “是因为你的身份?” “我是巫族的巫女,我的身心注定了都是为巫神而生的。” “什么?”安靖吓得一下坐直了身子:“巫神?你说的巫神是指的某个人么?” “不,巫神是天上的神,无相无形,无处不在。” “这我就放心了!”,安靖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再次软倒下来。 “嗯?”,小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安靖为何会如此。 “我的意思是,巫神他老人家,只要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我就放心了,哈哈!” “你在想什么?你不要乱来!”,这次轮到小黑被吓得直起身来。 安靖的嘴角微微上翘,并没有回答小黑的问话,只是默默深吸一口气,心中说道:“小黑,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从巫神那里把你要过来,他不给,我就抢!你等着我!” 小黑见安靖沉默,这时她也不好意思再将头靠过去,只能将下巴搁在了膝盖上,手臂抱住双腿,跟安靖一样看着远处的层层山峦发呆。 好一会儿后,安靖嘿嘿一笑,终于还是伸手揉了揉小黑的头:“我走了,回头见,等着我!” 安靖说完站起身来,快步冲到悬崖边纵身一跃而下! 小黑发出一声惊呼,快步跑到悬崖边向下看去,却发现悬崖下方已经绽开了一朵巨大的花朵,正在向着下方缓缓落下,而安靖则是在花朵的下方发出一阵阵鬼哭狼嚎。 看着缓缓落下的安靖,小黑的双目中有火焰在闪动。 “他为何,让我等着他……” “哟吼吼~” 安靖怪叫着操控着滑翔伞,此时此刻,一切的危险都被他抛诸脑后!安靖围绕巫月峰飘荡着,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安靖直到此时才终于彻底敞开了心扉拥抱了这个世界,就如同他拥抱着小黑一样! “爸爸妈妈,我想你们!但是,我可能真的回不来了,你们要保重啊!对不起!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安靖泪流满面。此时此刻,安靖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也完全接受了这个世界。 滑翔伞在旋转,巫月峰在旋转,天地在旋转! 滑翔伞落至了巫月峰半山腰,安靖看到了三个正在向下攀爬的身影,向宽茂还在,凌山也还在,还有那个讨厌的比桑霍,也不知道侗部的吴从郎科是中途放弃了,还是已经摔下去挂掉了。 不过此时的安靖却没了之前那种深切的悲伤,世界就是这样,想要得到就必须付出代价,而且得到的越多,付出的代价就会越大!此时是这样,后世也是这样,大家都一样!无论如何,这是大家自己的选择,所有人都在拼尽全力挣扎着,没有退路,不能后悔! 看着安靖从空中缓缓降落,山谷平原中的人群彻底被点燃,无数人在地面上追着安靖奔跑;无数人张开双臂跪在地上仰望天空喃喃自语;无数的人欢呼雀跃放声嘶吼,宣泄着胸中的狂热! 安靖一边降落一边笑着向下方的人群挥手,下方的人群也在热烈的回应着。 “都是些可爱的人啊!……”, 安靖在空中绕了两圈,本来想落到黑袍人站着的高台上去,可猛然间又听到了熟悉的鹰唳。安靖抬头一看,原来是小黑也操控着飞鹰落了下来。 安靖玩心大起,猛拉手中的伞绳,滑翔伞转了一个弯,止住了下落的势头,晃晃悠悠的再次随着气流上升,向着小黑迎了过去。 虽然仍是隔着面纱,但安靖肯定小黑是在笑,而且笑得很灿烂!两人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互相纠缠着绕着巫月峰又转了好大一圈,最后还是安靖担心小黑的伤势,怕他失手坠落,才终于落在了黑袍人所在的高台之上。 这一刻,欢呼声响彻天地! 第025章 巫族 夜晚再次降临,偌大的竹楼中,安靖与三名黑袍人对向而坐。 白天,等所有人都从巫月峰下来,立即举行了盛大的巫神使册封仪式,然后就是专为五名新晋巫神使而设的巡游大典,五人被众人抬举着,在上百个部落,十几万人面前巡游而过,接受人们的欢呼与礼敬,也让所有人都记住了他们的模样。 紧接着,十名黑袍人就带着另外四名新晋巫神使进入最大的一间竹楼,唯独安靖被排除在外。安靖被安排在了神战前等待的那座竹楼内,直到夜色降临才被请进了最大的那座竹楼,而这里也只剩下了三名黑袍人。 “安靖,年十七,秦州安氏子弟,为安氏当代家主,晋庭秦州伯安游信第二十六子;生母早亡,在安氏中一直处于边缘地位;半年前,北方汉庭攻破洛阳,兵锋直指长安,安氏族长安柏然带领安氏全族南逃,在南逃的过程中,你与安氏大部失散,历经数月辗转进入我巫山区域。” 说到这里,为首的黑袍人死死盯着安靖看了半天后才接着说道:“进入巫山区域后,你因道路不熟又连夜赶路,以致坠下山崖。可你却没有死,反而被隐世山门暨南大学所救,并且就此拜入暨南大学学艺三年。三年后,你艺成出山,在南溪沟遇到你的家奴,到这时你才发现,你虽在山中学艺三年,世间却只过去了半月。” 听到这里安靖心中一紧,眉头也皱了起来。 黑袍人所说的绝大部分信息,百越各部经过调查都是可以得到的,但自己谎称消失了三年这件事,安靖是从来没跟除了屏儿三人外说起过的,就连小黑都没有,不是不愿意跟小黑说,而是他从来都没有问过。因此,这件事唯一的信息来源就是安三等人,这说明他们三人中有人已经背叛了自己。 “你不要皱眉,可以告诉你,你的家奴并没有背叛你,只不过他们根本无法抵抗我们的手段而已”,左手边一个黑袍人开口说道,听得出来是一名上了年纪的女性,声音格外沙哑。 “你们对他们做了什么?”,安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神无意间流露出一股怒气。 三人显然没有预料到安靖会如此反应,不由得交换了一个眼色,最后还是为首的黑袍人开口道:“你放心,他们并无大碍,甚至都不知道我们对他们动了手段。” 那就好!安靖稍稍松了一口气,只要安三他们三个没有危险,而且没有背叛自己就行了。同时安靖心中也升起了好奇,这些黑袍人究竟是对三人动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能如此强大。 “你可知道我们为何要单独与你说话?” “知道,应该是巫神使在百越各部地位崇高,权力也很大,而我在你们眼中是一个异族,你们现在想弄清楚我的底细,也好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办。” “你说的对,但想得太简单了…”,半晌后,为首的黑袍人才再次开口道:“你是华族不错,但我们既然让你参加了神战,就说明我们对你的华族出身并不在意,我们真正在意,或者说忌惮的,是你的师门!” “我的师门?”,安靖有些意外。 “对,你的师门,暨南大学!”,从未开过口的那位黑袍人点了点头接道:“这个隐世山门强大得可怕,否则,你身上也不可能发生如此多的神异之事!但是,如此强大的山门,我们居然从未曾听闻过!”,黑袍人说完,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便死死盯住了安靖。 “信不信由你们”,安靖语气随意的说道,心中却在飞速思考着。 “我们当然相信!你跌落的悬崖我们去看过了,那里的地势格外险峻,可以说是飞鸟难停,你从那处跌落,纵使能侥幸留得一条性命,也必然是重伤垂死的状态,又怎么可能在半月时间走出崖底到达南溪沟,而且你出现时毫发无损! 可见你的师门不但救起了重伤垂死的你,还调理好了你的身体,然后将你收归门下传道授艺,直到三年后才让你出山,我说的可对?” 安靖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但并没有说什么,直到现在,安靖还无法确定这三人的具体意图,所以尽量少说话,省得出现什么错漏。 “安靖,我们可以同意你成为巫神使,但是有一些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我们。” “请问。” “好,你的师门让你在此时出山,究竟有何意图?” 安靖心念电转,扫视了三人一遍后开口说道:“这是我师门的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我甚至都不知道你们是谁!” 现场安静了下来,三名黑袍人对视了良久,最后终于点了点头,一齐掀开了斗篷上的罩帽,并且取下了掩面的黑巾,三张苍老的面孔终于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了安靖眼前。 安靖大吃一惊,左手边的老太太一看就是异族人士,满脸都是诡异的花纹,皮肤干瘪,眼窝深陷,目光阴沉而凌厉;右边最后说话的那人头发胡须特别浓密,长相有浓郁的西域特点;中间为首的那名老者却是端正的汉族长相。 “我是巫族巫神脉大长老,这位是巫族蛊神脉静水长老,这位是巫族蛮神脉风雷长老。”为首的大长老为安靖介绍道。 “见过大长老,见过静水长老,见过风雷长老!”,安靖不动声色的向三位老者行礼,同时心中也隐隐有了些猜测。 “好了,你也不必客气”,大长老摆了摆手,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你的师门掌握了如此众多的天功道法,想必绝不会比我巫族弱小,你身为暨南大学子弟,身份地位也不应在我等之下,我们暂时以平辈论交即可。安靖,你可了解我巫族?” “抱歉,我并未听闻过巫族,还请大长老解惑。” “哎,这也不能怪你…”,大长老摇头叹息:“解惑不敢当,既然你感兴趣,我就为你讲一讲我巫族的故事吧,也算是我们向你以及你的师门表达的善意。” 大长老又叹了一口气,闭上双眼像是回忆了良久后,这才再次开口: “无数年前,炎皇一族生于东海之滨,繁衍千万年后,终于成了一个巨大的部落;后来,大地之上的西方轩辕一脉也在崛起,并且飞速壮大。 轩辕一脉壮大后便开始不断侵蚀炎皇一族的领地,终于,两大部族爆发了大战,两大部族都是神人辈出,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据说,这场大战持续了近千年,很可惜,最后炎皇一族战败,炎皇首领蚩尤力战而亡,炎皇余部四散而逃,大部分炎皇族人还是随同炎皇嫡脉逃往了南方。 可是,轩辕一族却始终不肯放过他们,一路衔尾追杀。炎皇嫡脉带领着大家且战且退,又历经数百年,终于被轩辕一族一步一步的逼入了南方的崇山峻岭之中。南方大山被称作十万妖山,延绵千万里,荆棘丛生,猛兽成群,瘴气密布,是传说中的绝地,轩辕一族这才作罢,在十万妖山的边缘守望了数十年,不见炎皇一族出现,这才撤去了追杀的大军。 经此一役,轩辕一族彻底占领了中原地区,一日强过一日;而炎皇一族却在大山中日渐凋零,人口损失了十之六七,最后终于分崩离析,现如今,就成了百越各部。” 大长老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身体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巫族就是炎皇嫡脉的后代,对不对?” “是的,我们就是炎皇嫡脉的后代!”,大长老点了点头:“也正是因此,百越各部,我们巫族人数虽然最少,但地位却最高。各大部族为了保护我们,也从未向外界透露过我们的存在。 可是,大山中生存艰难,千百年下来,不但炎皇嫡脉日渐凋零,原本强大的各大部族同样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再加上轩辕后人明里暗里也在不断挤压我们的生存空间,使得我们的日子越发艰难。 同时,我炎皇嫡脉也因为一直无力带领百越各部重铸往日的辉煌,对百越各部的控制力也在不断减弱,这样下去恐怕……” 说到这里,大长老的神色黯然了下来。 “我明白了…”,安靖点了点头:“正因为如此,你们才允许我参加了神战,希望以此为契机与我交流,弄清楚我出山的目的后寻求我的合作。准确的说,你们是想寻求我师门的合作,对不对?” “是的!”,大长老很干脆的点头承认:“最开始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正在使用控火术让你的家奴起誓,当时我们误以为你是南方火祖的传人,于是便想办法将你带了回来。” 原来如此!终于串联起来了! 安靖原先的判断没错,明月寨的人并不是偶然出现的,他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没想到原因竟是这样:“南方火祖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大长老面露难色:“这已经涉及到我们巫族内部的辛秘了,所以还请谅解!” “没关系的”,安靖摆了摆手:“既然涉及到你们的秘密,那就先不要说了。” “好了,你的问题我已经为你解答了,现在还请你告诉我你出山究竟有何目的?你为何会答应与明月寨主的婚事?又何要来参加神战?” 安靖的眉头微微一挑,这大长老虽然说得非常客气,但是安靖心里却十分明白,对方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更不是什么慈祥长者,自己一个不小心,搞不好就会丢掉性命。 “不敢瞒各位,我不是自愿出山的…”,安靖装出一副苦笑的样子道:“我是被师门赶出来的!” “什么?”,三位长老终于色变,任他们怎么想也没有想到安靖的答案居然是这样。 “是这样的”,安靖咂了咂嘴道:“我的底子呢,三位长老已经调查清楚了,我本来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资质也非常一般,当时,师尊治疗好我的伤势后本来是要立即把我送出来的,但是我怕死啊,当时外界天下大乱,只有师门内一片宁静祥和,我想待在那里肯定好过被送出来,于是我便死皮赖脸的恳求师尊让我留下,最后师尊终于是动了恻隐之心,这才勉强将我留下,并且收做了外门弟子。 可惜,那时的我仍然不知死活,只想着混日子,学的也是一塌糊涂,就这么过了两年多,期末考试我门门不及格,师尊忍无可忍,就又要赶我走,我看时间也过去了两三年,外面应该也安定下来了,于是便也没再继续恳求。 就这样,我就被师门赶出来了,哪知道出来后才发现外界才仅仅过去了半个月,真是倒霉啊!谁想得到呢!” 说到这里,安靖见三位长老没有反应,便偷偷瞄了一眼三位长老。三位长老已经快要石化了,只有愤怒的目光说明他们都气得快要喷出火来,尤其是风雷长老,赤裸的双臂青筋暴起,随时都要动武的样子。 安靖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身子,离他们远点,怕挨打! “你…你…”,半晌之后,脸色涨红的大长老才指着安靖开口说道,可是你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安靖赶紧补救:“唉,大长老,您老人家别生气,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啊! 您不知道了,我那师门是个不问世事的修仙门派,最大的追求是长生不老,羽化登仙,因此,师门对弟子的资质要求极高,师尊早就与我说过,我没有仙根,就算修炼千年万年也不可能有半点成果,他只是抵不过我的苦苦哀求才勉强将我留下的,我纵使是一直留在那里也能枉费了人生,还不如出山走一遭人世间过得精彩。 所以,也不完全算是被赶出来的,否则师兄弟们也不可能传我这许多尘世技法,我更加不可能偷到师尊的丹药,嘿嘿!” 安靖这一套说法看似是在为自己的无能做解释,其实是在传达几个明确的信息: 第一,师门是不问世事的修仙门派,所以既不会帮助别的势力,也不会对巫族造成威胁,任何势力都别想得到他们的帮助,死了这条心吧; 第二,他会的东西多半是师兄弟们传授的,功效强大的药物是偷来的; 第三,虽然他已经出来了,但好歹也曾是仙门的人,而且跟师兄弟们的关系不错,你们可别随便动我,否则后果很严重;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安靖再次来到人世间,是不会再继续颓废下去的,而是想要过得精彩些,这说明他还是有很大的利用价值的。 安靖说完后木楼中就彻底安静了下来,好半晌后还是大长老打破了沉默:“既然如此,我们也无话可说了,但你还是要回答我们之前的问题,你为何会答应与明月寨主的婚事?又何要来参加神战?” “很简单,不管出自什么目的,明月寨的人将我从流民军手中救出,就于我有救命之恩,明月寨主既然愿意嫁我,我就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至于参加神战成为巫神使,是为了在百越得到一定的权利,好实现我的抱负!” “你的抱负?”33qxs.m “我的抱负是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 “是的,天下太平!”,安靖点了点头:“师尊曾教导说,普天之下皆蝼蚁。刚开始的时候我不懂是什么意思,后来我慢慢明白了,师尊的意思是说:这普天之下所有人其实都是一样的,无论他们来自什么民族,无论他们的长相、风俗如何,他们都是人!甚至,这天下所有生灵都是一样的。人也好,蝼蚁也好,都是一条生命,大家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所以,大家打来打去,杀来杀去,一点儿意义都没有,还不如大家都别打了,安安心心的种田躺平多好!” 三位长老再一次面现惊容,互相交换着眼色,咀嚼着安靖的话。 “那你要如何做到天下太平?” “这个也简单,只有把自己弄得强大些,然后把那些带头整事儿的家伙都整得服服帖帖的,没了人带头,大家就不会再杀来杀去了,天下自然也就太平了。” “那你为何要选择我们百越?你回到族中应该也是能实现这个抱负的,甚至可能还会更快些。” “不一样的,大长老,你们还是没有完全明白我的话!”,安靖摇了摇头,盯着大长老的眼睛说道:“刚才的这些秘密我能与你们说,却不好跟族中的人说,更何况我的家族只能勉强算得上一个三流门阀而已!” “明白了…”,大长老点了点头,瞬间便掌握到了安静话中的关键,百越又或巫族对于安静来说可以是合作关系,但在安家中,哪怕安靖的能力再强,处境也会十分尴尬,除非安氏的大族长有足够宽广的胸怀和魄力,能放弃自己的权利,让安靖来领导安家,不过很显然,安家的大族长似乎不具备这个魄力,否则安氏到现在就不会只是一个三流门阀:“安靖,事关重大,我们需要商议一番,你先去旁边的竹楼中休息一下如何?” “当然可以,这是应该的,我随时恭候长老们的召唤!”,安靖长身而起,走出门向着原来那座竹楼而去。 大厅中安静得可怕,半晌后,大长老看向了静水长老:“他说的,可信么?” 静水长老也思索了许久,最后轻轻摇了摇头。 第026章 长使与巫神殿 “我无法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方才我已对他施展蛊术,可却毫无效果…”,静水长老的声音仍然是那么沙哑。 “怎么可能?!”,大长老和风雷长老同时色变。 “是非常奇怪,这种情形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芭阴神蛊也从未如今天般茫然失措,这安靖,不简单……” “唉,这也难怪,毕竟他是仙家弟子,也许是他的师长在暗中施了手段保护了他吧…”,大长老长叹了一口气。 “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风雷长老面色凝重的问道。 “哼,实在不行,就只好请三妹出手了”,静水长老面色阴沉的说道。 “不可!”,大长老大惊失色:“你那三妹下手实在是太过恶毒,绝不可让他参与此事,否则一旦安靖有什么闪失,他的师门为此而找上我们,那将是大祸临头。” “那你说该如何?难不成我们还得时刻保护这安靖不成?” “我也不知道…”,大长老摇了摇头:“眼下的情形恐怕已经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了。” “您的意思是说…” “是的,我们只能寻求祭司殿的指示了。” 另一边,安靖已经回到了先前那座竹楼。竹楼中只有安靖一人,显得格外空旷。安靖在脑海中不断回忆着刚才的片段,琢磨着自己话语中的漏洞,直到确定自己并没有出现什么重大失误后,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但想想又不对,安靖站起身来将自己全身上下都仔细检查了一遍。刚才在与巫族三位长老谈话时,安靖就已经觉察到有些不对了,尤其是那个静水长老,她身上似乎一直散发着阵阵寒意,而这股若有若无的寒意始终萦绕着他,让安靖结结实实的起了好几身鸡皮疙瘩,那感觉很特别,一言难尽,就像背后有一条毒蛇一直盯着自己却又不咬下来。安靖检查了半天,也没有发现自己有半点异常。 “不对,那个蛊神脉的静水长老,她有点邪门儿!难不成她在对我动用什么手段?” 巫蛊术非常神秘,安靖在后世听说过非常多关于它的故事,一度还曾引起过安靖极大的兴趣,但是那时,安靖查到的关于蛊术资料要么就夸张得有些可笑,要么就是说得模棱两可,没有一个完整的科学的解释,因此后来也就放弃了。 巫族蛊神脉,一听就是玩这个的,不由得安靖不心生警惕! “算了,如果对方真的下了什么手段,我特么也破解不了,看来以后要更加小心了…”,安靖皱着眉头想着。刚才那种感觉十分明确,不可能是幻觉,而且自从安靖来到这个世界后,尤其是脑海中的那些气泡破裂了几个后,安靖明显察觉到自己的感知敏锐了许多,刚才那种被针对的感觉如此明显,肯定不会出错的。 这时,安靖也隐隐想到对方为什么能从屏儿他们三人那里不知不觉的得到自己曾经消失过三年的信息了,说不定他们就是着了蛊术的道儿了。 安靖来到这个世界,加起来的时间也就短短一个月不到,可是安靖却已经见识了太多的不可思议,古人的智慧与勇气也大大出乎了安靖的意料,尤其是在驱使动物方面更是让安靖大开眼界。 古人的心思也远非安靖从前想象的那般单纯,这些部落中的领头人物就没有一个简单的,他们还是被称作南蛮的一群人,这群人还被中原文明赶进这群山之中,千百年来都不敢冒头。可想而知,中原文明内部的斗争又是何等复杂险恶! “真心有点儿不好混啊!…”,安靖又开始头痛了,原本还想着凭借自己超越这时代两千年的见识,就可以轻松碾压这帮古人,可是现在看来明显是想多了。 根本不可能!一个不小心,可能连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这一次,安靖的身份问题和身上携带的一些跨时代物品的来源算是解释清楚了,但安靖也很清楚,这仅仅是一个开始,未来这些问题如果再被提起,情况就一定会比如今来得更加险峻。 看来必须加快步伐了,先建立起一支忠诚于自己的,足够自保的势力才成,这样才能让自己未来的抗风险能力更高一些。 想到这里,安靖不禁为自己收留白部的决定点了一个大大的赞。白部的有生力量几乎已经被打光,现在是他们最脆弱的时候,也是权力最衰微的时候,如果运作得好,白部可能会成为自己保命的底牌之一。 安靖一直在思考,时间不知不觉的就溜走了,直到安靖困得眼皮子都打架了,也不见三位长老再次召唤他。安靖也懒得管那么多,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倒头就睡了过去,这么硬熬着等待肯定不是个事儿,还不如睡一下,也好保持头脑清醒。 安靖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差不多中午的时候,醒来后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安靖这才发现自己差不多已经快两天都没有正经吃过什么东西了,而且他所有的糖块儿还都送给了小黑,正想着到哪里去找些吃的时,三位长老却再次招见。 还是那座最大的竹楼,但是却只有大长老一人。 “安靖,来,坐下吧”,大长老招呼道,声音中透着疲惫。 安靖扫了一眼,大长老的黑眼圈很重,可见他是一夜未眠。 “安靖,你通过了神战,理应成为我百越巫神使,可是我却必须要求你再做一件事,才能为你举行晋升仪式,正式确立你巫神使的身份。” “大长老请说”,安靖有点儿意外,不是应该再仔细盘问我一番吗?我特么连答案都准备好了! “你必须以你的师门起誓,成为巫神使后,不得作出损害我百越的事情来,更不能向外人透露我百越的隐秘。” “没问题!”,安靖毫不犹豫的以暨南大学的名义立下了誓言,大长老话所代表的意义已经非常明显了,百越巫族不但已经相信了自己的那一番话,而且已经等于是正式向自己的师门妥协,但他们还是对自己抱着一丝希望,否则他们应该将自己礼送出境,而不是让双方的关系更进一步。 大长老也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亲自为安靖举行了一系列复杂的仪式后,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好了,你现在就已经是我巫族的巫神正使了,这些你要收好!” 大长老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托盘推给了安靖,托盘中有一件黑色袍服和一枚小小的银色徽章,这种徽章安靖在小黑的身上见过,只不过小黑的那枚是金色的。 “巫族的巫神正使?”,安靖一边检查着黑色袍服一边问道,很明显,他的这个巫神使多了两个定语:一个是巫族,一个是正使。 “呵呵,既然你已经成了我巫族的巫神正使,有些事情你就必须知道了”,大长老笑着说道:“不过这涉及到我们巫族的结构,你千万不能说与外人听。” “那是自然。” “我巫族原本只是由纯粹的炎皇嫡脉构成,可随着炎皇嫡脉日渐凋零,迫使我们不得不从各大部族中补充优秀子弟,于是就形成了今日之状况。 如今,真正纯正的炎皇嫡脉,就只剩下了巫神一脉,我就是巫神脉的大长老,地位相当于你们氏族门阀中的大族长;除了巫神脉以外,还有三支正统,蛮神脉就是原来炎皇嫡脉的亲卫军团,主征战,风雷长老是蛮神脉的长老;影神脉源自炎皇嫡脉的斥候军团,主袭杀; 蛊神脉最特殊,当年炎皇嫡脉流落到大山深处,幸得当地的神秘蛊族帮助,才得以在大山中站稳脚跟,后来,炎皇嫡脉为报答蛊族的相助之恩,便将嫡脉唯一的长女嫁给了蛊族之王,蛊族之王欣喜万分,对嫡脉长女也是宠爱有加,最后还率领整个蛊族加入了我巫族,于是我巫族从此便有了蛊神一脉。 巫族四脉成型后,从四脉中挑选出精英子弟组成巫神使,用以沟通散落在群山之中的各大部族,这就是巫神使的来历。 后来,因为巫族四脉也日渐衰落,精英子弟越发凋零,无奈之下又只能从各部族中挑选精英子弟选拔为巫神使作为补充。因此,巫神使也分为三个等级,各部族平日里所说的巫神使指的是第三个等级的普通巫神使,绝大部分由各部族精英子弟组成的,也可以称其为部族巫神使,比如说出生于苗部的巫神使,既可以称作巫神使也可以称作苗部巫神使。 巫神使之上便是巫神正使,由我巫族四脉的精英弟子组成,巫神正使之上还有巫神长使,巫神长使一共只有四人,分别掌管分布于东南西北的百越诸部,你唤作小黑的那个,她现在是掌管东方诸部的巫神长使。 因为你是华族晋人,虽然已经与苗部结亲,但却不适合成为苗部巫神使,这也与你仙人子弟的身份不相符,于是我们经过商议,决定暂时晋升你为巫族巫神正使,这样也不算辱没你的身份了。” 哇,小黑原来是巫神长使,流批普拉斯啊! “大长老,我是要直接听命于长老们的吗?” “是,也不是。对于巫族以及各部族平日里许多事物,巫神使们确实是要征求长老会的意见,平日里,长老会也可能指派巫神使一些任务。但是,你是巫族巫神长使,虽然地位与长老会有些差距,但身份却要比我们高贵,巫族巫神长使大多数时间是直接听命于祭司殿的。” “祭司殿?” “我们巫族之所以唤作巫族,是因为我们是巫神的子民,而祭司殿的祭司则是直接能与巫神沟通的人。一般情况下,祭司殿不会理会干涉部族事务,但一旦发生了事关巫族生死存亡的大事,他们就会代表巫族沟通巫神,请巫神为我们指明未来的方向。” “原来如此……”,安靖总算是对巫族的权力构成有了一个大致的认知了,但他的头却更疼了。原本以为巫族就是整个百越部族的集权中心,现在看来差的还有点远! 首先,经过这么多年的演变,巫族对于整个百越部族的影响力实际上是在日渐衰弱的,像巫族这样的权力结构非常古老,本质上就是一个松散的部落联盟,一旦巫族本身势弱,又或者其中某个部落的实力过分壮大,就会直接影响到巫族的统治根基。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为什么白部遭到番人的袭击后,巫族显得毫无作为,很可能巫族虽然也不想这样,但他们已经没有能力去组织大规模的反击了。而且白清也说了,即使她成为了巫神使也没办法为白部报仇,只不过可以为白部谋求一些立足之地与生存之本而已。 其次就是巫族内部的权力结构本身也存在很大的问题。 长老会行使的是族权,也可以理解为皇权,而祭司殿行使的则是神权,如此一来,不但权力的界限显得有些模糊,两者之间必然也会存在着一些矛盾冲突。 行使神权的祭司殿看似处于整个巫族、整个百越的权力巅峰,可一旦族权一方诞生出一个不守规矩的强人,二者的矛盾就会立刻激化,而神权一方为了避免这种状况出现,必然也会在暗中打压,这本身就是一个加剧内耗的结构,其关键还是要看巫神在所有百越人心目中的地位,大家越是信仰巫神,这个结构的弊端就越会被压制;一旦出现信仰崩塌,祭司殿的权力也会随之土崩瓦解。 可是这么多年下来,还有多少人对巫神是绝对敬畏的呢?安靖并不怀疑百越各部对巫神的信仰,他怀疑的是人心对权力的渴望。信仰之心在不断被削弱,权利之心在不断滋长,此事消彼涨之下,这个结构还能维持多久? “你似乎有疑虑?”,安靖的表情变化虽然十分细微,但还是被大长老捕捉到了。 “是有那么一点点,不过不重要”,安靖摆了摆手:“大长老,我现在既然已经是巫族巫神正使了,那么我的上级是谁?我将来要听谁的命令?又需要负责些什么工作?” “这个嘛…”,大长老微微一笑:“你听从东方长使的指令就可以了,至于需要负责些什么,也听从她的安排吧。” “太好了!”,安靖心中狂呼,差点兴奋得跳了起来,意思就是跟小黑一起玩儿呗,那他太愿意了! “遵命!” “呵呵,好!好!”,大长老笑着点头,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安靖,我个人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帮我。”m.33qxs.m “当然愿意,大长老请说!”,现在安靖看着大长老觉得格外亲切。 “我巫族的大祭司想要求见你的师门长辈,你能不能回一趟师门,代为传达一下这个消息?” “啊!这个…我做不到!”,安靖连忙拒绝,可玩笑,大爷要是回得去,还在这儿跟您瞎忽悠?可是,看着大长老眼中的希望迅速衰落下去,安靖又有些不忍心,连忙补充道:“至少我现在做不到,我感觉我的师门应该是在一个平行世界,又或者结界之中,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进去的,只知道出来的时候是被师尊他老人家在后面轻轻推了一把,然后我眼前的景物就完全变化了,等我回头再去找时,就再也找不到了。 但是,大长老不用过分失望,我的同门师兄弟有时候还是会出来游历红尘的,他们看到了我肯定会现身相见,到时候我托他们代为传达就可以了。” 安靖脸不红心不跳的又撒了一个谎,不过安靖并不会因此感到内疚,只要给他一点儿时间,安靖相信自己能让大长老他们忘了去联系师门这回事儿。 “那太好了!拜托你了!”,大长老终于再次焕发出光彩,轻拍着安靖的肩膀笑道。 安靖虽然不心虚,但有点心累。果然,只要撒了一个谎,就得用无数谎言去圆,现在撒谎都特么快撒出体系来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好了安靖,该交代的我都已经交代完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大长老,昨天有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那个南方火祖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会认为我是他的传人?” “这个嘛…这个关系到的事太过于严重,我现在还不能回答你,明年五月,所有巫神使都必须进入巫神山祭拜巫神,到时候你可以去祭司殿问大祭司,他或许会为你解答。” “我明白了!”,安靖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这所谓的南方火祖八成是与祭司殿脱不了干系的,这说明关系到了巫族的核心,大长老不肯说也很正常。 “还有什么问题吗?” “暂时没有了。” “那好,你如果又有了其他不明白的,可以询问东方巫神长使,有什么事情想要报于我们知晓,也可以找他帮忙。现在,我必须要赶回巫神山了,你也去吧,外面还有人在等着你。” “好的,大长老保重!”,安靖对大长老施了一礼后转身离去。 大长老没有马上动作,只是慢慢闭上了双眼,像是昏睡了过去。 第027章 危险的桃源 走出竹楼,虽然已经到了落日西斜时分,但阳光仍有些刺眼;山谷平原中早已没了昨日的喧嚣,绝大部分百越部族已然离开,只留下了极少人零散分散在各处,收拾着春巫祭遗留的痕迹。百越各部不愧都是大山的子民,处处体现着对环境的爱护,更何况山谷平原中央还耸立着巫月峰,这是百越各部族心目中的圣地,自然也会打理得更精心。 两座竹楼外围有一圈栅栏,此时也有人在负责拆除,栅栏外围站着几个道人影,分别是蚩蒙蛮山、朵儿、白清和一名长相清秀的女子,那想来就是白清的母亲了。 安靖展颜一笑,迈步向他们走了过去。 “哈哈,干得好,不愧是我蚩蒙蛮山的女婿!”,蚩蒙蛮山哈哈大笑,不由分说的将刚刚靠近的安靖抱住,并且狠狠搂了搂。 我特么……安靖差点叫出声来,蚩蒙蛮山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他这小身板子哪里扛得住? “好了,你既然已经完事儿了,我们也要立即离开了,大长老昨天遣人来告诉我,你答应了白清要收留白部?有没有这回事?”蚩蒙蛮山语气虽然轻松,可目光却已变得凌厉非常,收留七万老弱妇孺可不是小事,蚩蒙蛮山作为一族之长,非常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不答应大不了被人诟病一番,但是答应了做不到那就是仇恨了,如果白部真的跋山涉水而来,却得不到妥善的安置,就相当于把他们全部推到了死亡的边缘。 “是的,我是答应了白清”,安靖深吸一口气答道。 “好!好!果然有情有义!”,蚩蒙蛮山眼睛微眯:“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答应了是你的事,我蚩蒙蛮山可没有答应,我苗族也没有答应!安靖,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是苗部的大族长,我第一个要考虑的是我的族人如何活下去,但是,我苗部也不无情,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只要我们能做到的,苗部一定尽量协助。” 蚩蒙蛮山看似是在与安靖交谈,实际上这番话是说给白部的人听的,而且一口就堵死了安靖慷他之慨的可能性,只承诺会提供协助,他这一番话,果然也让一旁的白清和她母亲神色黯然了不少。 “那是当然!”,安靖微笑点头:“这是我安靖许下的承诺,当然会自己解决它。这事儿暂时无需蚩苗王大人操心,但希望蚩苗王大人能行我们几个方便。” “你说来听听。”蚩蒙蛮山的眼神越来越危险了。 “第一,希望蚩苗王大人能允许白部安顿在明月寨周边,当然,最好是蚩苗王大人为我们划定一个活动区域,毕竟七万人不可能挤在一起居住。” “好,这个没问题,我可以将明月寨附近方圆百余里的地方划归给你,你可以用这片山林来安置白部。但是,你们不能影响到周围的山寨,也不能影响明月寨的生计。” “那是当然,第二,为了养活这七万人,我们需要经常穿梭转运物资,界时必定会路过许多山寨的地盘,而且不仅仅是苗部的,可能还会涉及百越其他部族,我刚刚晋升巫神使,很多情况不了解,可能会有一些沟通不顺畅的地方,到时候还得请蚩苗王大人代为斡旋一番。” “这个也没有问题,东百越大多都是我苗部,瑶部,土部,彝部的山寨,大家都是自家兄弟,你这次也是为了帮助白部,要通过他们的地界,事先通报一声就成,想必也不会有人故意为难你们,我也会事先遣人去打点,一切包在我身上。” “谢谢蚩苗王大人,如果能让各部各寨优先与我交易些物资,那就更好了。” 听着安靖不紧不慢的话,蚩蒙蛮山十分意外,甚至有些震惊,但是他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摸了摸自己短短的胡须,沉吟一阵后道:“大山中各部各寨之间原本就有交易,但交易必须保证公平,这一点我可能爱莫能助。” “蚩苗王大人可能理解错了,我的意思并非是让大家只能与我交易,又或者与我们进行不公平的交易。我的意思是,在同等条件下,请大家优先与我们交易,这样就能帮助到白部的老弱妇孺了。” “只需要如此就行?” “是的,我们不需要特殊的优待。” “那没有问题,包在我身上了,还有呢?” “暂时没有了,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我会去找蚩苗王大人的,谢过蚩苗王大人!” “没有了?”,蚩蒙蛮山更加意外了,他原本以为安靖在后面还有大招儿在等着他,可哪知道安靖轻描淡写的出了两招后,居然就此收手了,弄得他都有一种一脚踏空的感觉,很不是滋味。 “暂时没有了,再次谢过蚩苗王大人!” “哼,你好自为之!朵儿我们走!”,蚩蒙蛮山瞪了安靖一眼转身就走,这小子,蔫坏蔫坏的,表面上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实际上已经记恨上他了,要不然也不会一口一个蚩苗王大人唤他,要知道他蚩蒙蛮山可是这小子的的岳丈大人,叫什么都比叫蚩苗王大人更亲切。 不过,蚩蒙蛮山的心中同时也升起了强烈的好奇,方圆百里的范围听起来挺大的,可是对于大山中来说又是小得可怜,因为在这个范围里,好一点的地方早就已经被各部占据建立了山寨,剩下的地方在大家看来就是不毛之地,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产出,想要依靠这些地方建立营寨然后养活七万多老人妇孺简直就是想屁吃!可是,安靖不但只是如此要求,而且还好像挺欣喜的样子,这就让蚩蒙蛮山倍感奇怪了,有一种智商被碾压的感觉。 “哼!我倒要看看这小子究竟要如何养活这七万老小!”,蚩蒙蛮山如此想着。 朵儿冲着安靖吐了吐舌头又摆了摆手,蹦蹦跳跳的跟着蚩蒙蛮山走了,现场就只剩下了白清和那女子。 “见过巫神使!”,等安靖的视线转到她们身上,女子和白清屈身施礼。 “呵呵,别这样,私下里我们还是朋友好,你是白清的母亲吧?” “是的,我是白清的阿娘,白部白里王的妻子,我叫月灵,你要是不嫌弃以后就叫我月姨吧。”月灵的汉语十分标准,而且还有一股汉家大家闺秀的味道。 “好的,月姨”,安靖笑着点头道,月灵不愧是白部大族长的妻子,说话行事都很大气,不是寻常百越族人可比的,要不是现在白部处于落魄时期,估计她在气势上甚至要比蚩蒙蛮山还要强上不少:“我听白清说,白部迁徙到明月寨的事必须由你来做主,你觉得…” “没问题,我们相信你,我正准备返回白部让夫君带着大家来投奔你,此刻在这里等你是为了见你一面,当面感谢!” “你们不用再考虑一下了?” “不用了,我们已经决定了,我们相信大长老,现在见到了你,我更放心了,你的要求我们白部一概答应。感谢的话我就不再多说了,我们这就返回部族,两个月后见。清儿,我们走。” “等等!”,安靖没有想到月灵行事如此果决,连忙叫住了他们。 “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吩咐不敢当,月姨,有一件事你们必须要尽快去做。” “请说,我们一定做到!”,月灵脸色一正,深吸一口气郑重的道。 “月姨不用这么紧张,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们来明月寨的一路上,能不能尽量多收集些草药和野果?” “那是自然,你不说我们也会收集的”,月灵觉得有些奇怪,难到安靖认为这些草药和野果就能养活整个白部? “我说的跟月姨理解的可能有些偏差…这样吧,你们该收集的草药还是收集,但是如果见到了这些东西就全部把它们采回来给我,记得最好是多留种,实在不好留种的就晒干了带过来”,安靖从怀中拿出一叠纸交给了月灵,上面画的都是各种名贵中药材以及食材的图形,这些东西安靖早就准备好了,这都关乎到他的发财大计! 月灵接过纸张看了看,眉头微皱,上面画的植物图形他都认识,但这些植物在她看来大部分没什么用处,尤其是上面还画着一棵树,那树除了叶子有些清香,嚼起来有些提神效果外并没有其他任何功效,不过这些事对于她们来说只是小事一件,月灵立即答应下来。 “至于野果就不用带回来了,可以把它们全部都酿成果酒带过来。” “全部酿成果酒?!”,月灵更不理解了:“可是,大多数野果并不适合酿酒,即便勉强酿出来味道也极为酸涩,恐怕根本无法入口。” “没关系,你们只管酿酒就行,不管什么野果,不管它本身或者酿成酒有多难吃都无所谓,只要它是酒而且毒不死人就成,记住,越多越好,酒味越浓越好,味道无所谓。” “那…好的!”,月灵点头答应下来。安靖这个要求虽然非常奇怪,但却很容易办成,大山中的野果实在是太多了,只是大部分都很难入口,不可能用它们来果腹,但用来酿安靖所说的那种酒却没有什么问题。 “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了,月姨,小清,你们一路小心。” “放心,巫神使保重!” 月灵再不犹豫,与安靖互道珍重后便带着白清迅速离开。 安靖暗暗点头,以月灵的行事风格来看,未来的各项事条肯定会进行得比想象中顺畅得多,虽然这里面大长老起了很大的因素,但是要带着整个部族投奔向自己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仍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或许也是因为白部是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吧。 春巫祭终于告一个段落了,安靖也顺利完成了自己的计划,而且是超额完成,他不但成了巫神正使,还意外的收获了百越白部,这就将安靖的总体计划一下子向前推进了一大步。 “咦,不对呀,卧槽!我特么怎么回去?太不像话了!安三呢?屏儿呢?福顺呢?这三个家伙怎么也不见了?”,安靖在原地思索了半天,猛然发现了这个严重的问题,山谷平原中的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那他怎么回去?他不大认路! 不过还好,安靖并没有惊慌太久就看到了远处一个熟悉的黑色人影。 “小黑!哈哈!还是你最好!”,安靖哈哈大笑,张牙舞爪的跑了过去,小黑也是轻轻一笑,并没有在原地等待安靖,而是慢慢走进了身后的树林。 “小黑,哦不,巫神长使大人,我知道你最好了,嘿嘿!”,安靖追上了小黑,与她并肩走在了一起。 “安靖,你不要拿巫神使的身份开玩笑…你以后还是叫我小黑好了。” “好的,遵命!巫神长使大人!” 小黑拿安靖没办法,无奈的摇了摇头,些担忧的问道:“我听说你要收留白部?” “是有这么回事儿,你都不知道,我在半山腰救下白清时,这丫头哭得有多伤心,唉…我估计如果我不帮她,她还会往上爬的,况且知道了这种事,我也无法说服自己置身事外。” 小黑看了安静一眼,目光柔软:“你是好人,但是,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据我所知白部的情况可能比白清说的更加糟糕,各大部族不敢收留他们,一来是没有这个能力养活他们,二来也是怕引起僰部和番人的针对。如今你让他们来投奔你,万一你无法安顿好他们,事情会很严重,你要知道你现在的身份……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安靖笑着看了小黑一眼,他知道小黑在担心什么,小黑是东方巫神长使,安靖又分配了给她来管理,出了问题她也是要负责的,而且小黑是个很善良的女子,她是真的很担心白部的处境,只有一点安靖没有想到,那就是他收留白部会引起僰部和番人的针对。 “放心吧,我有办法安顿好他们的,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僰部不也是我百越的人么?他们不帮白部也就算了,为什么会跟番人联合起来针对白部。” “这个…唉,僰部虽是我百越部族,可是他们却早已对我百越日渐衰落大为不满,再加上他们的领地广阔,又长期与强大的番人来往,心早就已经开始慢慢变化了。最近几十年来,僰部与番人频繁通婚杂居,二者的关系越发紧密,我们都很担心,僰部迟早有一天会脱离百越加入番人不足。” “那巫族就任由他们这样?” 第028章 神器 “安靖,你在干什么呢?”,竹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露出了朵儿的小脑袋,一双好奇的眼睛贼溜溜的向房内扫来扫去。 “师门秘技,你不要偷看!”,安靖一巴掌就将朵儿的小脑袋推了出去,自己赶紧走到门外,顺手带上了门,只是还是没挡住一股浓烈的酒香飘出了门外。 安靖当然是在蒸酒,这也是目前最容易利用的资源之一。明月寨中存储的果酒数量不少,只要经过简单的蒸馏冷凝就能制作出高纯度酒水,想出去做生意,此物必不可少。为了凑齐这一套蒸馏冷凝设备,安靖不但将整个明月寨都翻了一遍,而且还将仡轲阿黑折磨了个半死。 “哼,看看有什么了不起的…”,朵儿撅着嘴碎碎念道,但也没有真不高兴;另一边,安靖请小黑又收集了大量甘蔗在制糖,朵儿这两天可没少去霍霍,看她腰间鼓鼓囊囊的小包包,就知道她是刚从那边偷完糖回来。 “哦,那正好别看了。你是不是又去小黑那儿偷糖吃了? “怎么可能,我才没有!”,朵儿一边否认着,一边不自觉的用手按住了腰间的小包包。 “哦,没有就好,那些糖是帮白部换粮食的,你偷可以,不要偷太多。” “都说了我没有!” “好的,没有没有,不过朵儿,你跟我说说哪种味道的糖最好吃,我也好卖个好价钱。” “牛奶味儿的最好吃,还有橘子味儿的也不错!”,朵儿想也没想就答道。 “哈!你的品位很在线!”,安靖翻了个白眼,还说没偷,这丫头就是个憨憨。 “安靖你太坏了,讨厌死了!”,朵儿终于反应过来了,假装生气,一跺脚飞快的就溜掉了。 安靖嘿嘿直乐,朵儿憨归憨,但她实际上是蚩蒙蛮山最厉害的探子,安靖这边几乎所有秘密都是朵儿去跟蚩蒙蛮山汇报的,怪不得蚩蒙蛮山不管到哪里都喜欢把朵儿带在身边,安靖感觉自己已经洞悉了朵儿与蚩蒙蛮山之间的秘密。 看着忙忙碌碌的明月寨,安靖心生感慨:小说归小说,现实是现实,古人自有古人的智慧! 安靖到了明月寨后,实际上已经暴露了不少现代手段,比方说用过滤法提纯矿盐、制造蔗糖、合成精钢、用糖提高炉温、跨越时代的风箱技术等等,更别说还有来自后世的外伤处理手法及药品了,可是这些古人并没有像穿越小说中描写的那样对他倒头就拜,掏心掏肺的感谢,又或者把他囚禁起来用尽酷刑逼问其他手段,他们只是默默记下了这些方法,并且开始悄悄地运用于生活之中。 仔细想想这太正常了,换位思考一下,哪怕是知识产权意识很强的现代人,能偷学到的技术还不是赶紧偷学了然后去运用吗?没见谁哭着喊着硬要去给专利费的,可见在这个时代,想要得到人们的绝对尊重,光靠这些是不可能的,最重要的还是要自己的拳头够硬。 不过明月寨的人们还是很淳朴的,他们虽然嘴上没有对安靖表达感谢,但也一直在用实际行动来回报他,至少现在安靖每日的餐食质量已经大大改进,不但顿顿有肉,而且还管够,这对于物资贫乏的明月寨来说已经是格外难能可贵了。 安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根本没能力保护自己的利益,现在也不一样了,他成了巫族的巫神正使,自然具备了一定能力来保护自己的利益。安靖将原本粗糙的糖果制造技术进行了一些改进,不但使得提炼的蔗糖纯度更高,没了之前的焦糊味儿,还想办法弄成了各种口味,现今制出来的糖果已经有了牛奶味、橘子味、鲜花味和香草味四种口味了。 安靖将这些新型糖果制造技术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了小黑,并且提醒她暂时不要将方法外传,最后还委托小黑代为制造,如此一来,蚩蒙蛮山想要轻易得到配方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果不其然,朵儿出现在糖果工坊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不过很显然朵儿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探子,两天下来她糖倒是偷了不少,但制糖技术却一无所获,这结果估计能把蚩蒙蛮山气死。 安靖知道新的糖果制造技术不可能永久保密下去,这次跟着小黑一起去开拓荆州市场,一旦成功,小黑必然会发现这里面的巨大商机,依着小黑的善良,她必会把糖果制造技术交给巫族长老会,安靖乐得如此,这样一来,在岭南大规模种植甘蔗的大计估计都不需要自己去推动了。 想得更深层次一点,权力的大小往往是和经济实力挂钩的。巫族能从糖果中获益,就改善了其经济实力;一旦巫族的经济实力强盛,他们对百越各部的控制也会加强。如此一来,百越的统治结构就将越发稳定,将百越视为大后方的安靖也就能安心许多了。不过这种方法不能立竿见影,还需要长时间发酵。 安靖一边想着这些杂事一边看着下面的山寨,猛然间看到了一条强壮的身影,这家伙接触到安靖的视线后一溜烟儿的就跑掉了。 是仡轲阿黑,这家伙!安靖又好气又好笑。 一直以来仡轲阿黑就跟安靖有些不对付,没少当着安靖的面呛他,可现在不一样了,安靖成了巫神正使,仡轲阿黑见了他还得行礼,也难怪他总是躲着安靖。 对于仡轲阿黑安靖并不反感,这家伙虽然不喜欢自己,但却从来不在背后使绊子,交代给他的铁匠活也做得尽心尽力。而且手艺是真不错,安靖能登上巫月峰,能顺利的搭建好蒸馏设备,都是多亏了他的帮忙。 原本仡轲阿黑也不至于一见到安靖就抱头鼠窜,关键还是仡轲阿黑黑掉了安靖一样东西,那就是安靖的工兵铲,这东西安靖醒来后就找不见了,原本以为是丢在小河边了,后来才知道是被仡轲阿黑弄走了。据说仡轲阿黑这家伙对工兵铲爱不释手,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背在背上到处炫耀,还悄咪咪的仿造了好几支,只不过远远没有现代工业产品那么精致罢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安靖决定去逗一逗仡轲阿黑,顺便也修复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毕竟他是苗部第一勇士,又是明月寨主的哥哥,那也就是蚩蒙蛮山的儿子之一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以后说不定还有很多事需要倚仗他。 安靖走下竹楼,顺着小楼向铁匠棚而去,仡轲阿黑大部分时间都会在那里捣鼓各种凶器。果然,还没等安靖走近,就已经看见了仡轲阿黑高大强壮的身影。 “仡轲阿黑,你给我站住!” 见安靖走了过来,仡轲阿黑又想溜走,可这一次却被安靖给叫住了。 “见过巫神使大人……”,仡轲阿黑见溜不掉了,只能垂头丧气的给安靖行礼。 “行了,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气”,安靖尽量温和的笑了笑,指着藏在角落里的工兵铲道:“听说你很喜欢它,这东西是我从师门中弄出来的,我看它左右就是一件挖土的工具而已,有什么特别的么?” “挖土的工具?!”,仡轲阿黑气坏了,眼睛瞪得溜圆,一把将工兵铲扯了出来,拿在手上舞得虎虎生风,就这他还觉得不过瘾,大吼一声跳到工棚外,展开身形挥舞着工兵铲切削劈砍,转眼间就将工棚外的小竹林摧残的一塌糊涂。 安靖有些羡慕,仡轲阿黑的武力值确实极高,要是自己也能练成像他这样的功夫战技,那不得帅呆了? “好!漂亮!”,安靖鼓掌高呼,为仡轲阿黑喝彩。 仡轲阿黑舞了好一通后才终于尽兴,停下来跑到工棚里吨吨吨的喝水。也许是因为安靖刚才为他喝彩的原因,仡轲阿黑心情不错,喝完水一挥手擦去嘴边的水渍说道:“你可别小看了他,这东西大小重量都颇为合适,质地非常坚硬,远胜过寻常刀剑,而且可以用来取水、伐木甚至蒸煮食物。既可劳作又可征战,真不愧是出自仙家之手的兵器!可惜还有许多功用我不能理解,而且仿制起来也太过于困难,唉……” 仡轲阿黑少有的叹了一口气,安靖猛然发现,仡轲阿黑虽然平时憨憨的,但是对于这方面是真的十分有天赋,工兵铲的大部分功能居然都被他领悟了,而且他的力气也是真大,安靖这把工兵铲原本是放在车上用于越野脱困的,精钢打造分外结实,缺点就是非常沉重,安靖用着十分吃力,还一直想着要换掉它,哪知道仡轲阿黑却觉得它重量合适。 “原来如此,难得你这么喜欢,它就归你了。” “你说的是真的?!”,仡轲阿黑大感意外,他原本以为安靖是来讨要工兵铲的,没想到安靖却大方的将工兵铲送给了他。 “当然是真的,俗话说宝剑配英雄,这把工兵铲在我这里确实是浪费了,还不如送给你。” “啊……那太好了,谢谢!谢谢巫神使大人!”,仡轲阿黑大喜,抱着工兵铲笑得像个孩子,这还是仡轲阿黑第一次叫巫神使大人叫得如此自然:“原来它叫工兵铲,好名字,好名字!” “不客气,自己人,你以后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嘿嘿,好,安靖,你以后叫我小黑!” 小黑你妹!安靖满脑子黑线:“我叫你阿黑如何?” “行,都行,你爱怎么叫都行,哈哈哈哈!”,仡轲阿黑抚摸着工兵铲笑得合不拢嘴,那样子,有点猥琐。 “对了阿黑,我的师兄弟们曾经教过我这工兵铲的用途,我来给你讲解一番吧。” “好的好的,我正想问你呢!” 仡轲阿黑立即将工兵铲递给了安靖,安靖也将工兵铲的功能一一为其讲解,唯独启瓶器的功能不知如何解释,可是没想到仡轲阿黑却已经自行发现了其用途,他说他发现启瓶器可以很顺当的撬开坚硬的岩石和骨头,安靖也只有捏着鼻子认了。 最后,安静扭开了工兵铲把柄上的旋钮,取出了藏在里面的镁棒。 “这是何物?”,仡轲阿黑大感意外且两眼放光,很显然他一直没有发现工兵铲的把柄还藏着东西。 “嘿嘿,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安靖让仡轲阿黑弄来了一些枯枝叶,小心的刮了一点镁粉在上面,然后拿着镁棒用力在工兵铲上一划。火星四溅,瞬间就引燃了枯枝叶上面的镁粉,枯枝叶也跟着开始燃烧起来。 火光熊熊,仡轲阿黑目瞪口呆。 “真厉害……”,仡轲阿黑有些词穷,愣了好半晌后才开口说道。 “还不仅仅如此!”,安靖微微一笑,决定再吓唬下这哥们,于是将镁棒浸入一旁的水槽中晃了晃,接着又在工兵铲上一划,依旧是火星四溅,并且火光还带上了一种妖异的淡紫色。 “这真乃…真乃神器也!”,仡轲阿黑有些紧张了,原先工兵铲还在他的理解范围之内,但是经过安靖这么一番操作,他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工兵铲可能比他想象的要珍贵太多。 “好了,这个功能你自己知道就行,用好了说不定能发挥巨大的作用,最好不要轻易告诉他人,懂不懂?” “明白!明白的!”,仡轲阿黑连连点头。 “愣着干什么呀?拿着呀!”,安靖已经将工兵铲递了过去,可仡轲阿黑却没有伸手去接。怪重的,安靖举着有些吃力。 “这个…这个…这个太贵重了,我…我……” “别啰嗦了,都已经送给你了,已经是你的了!都说了,咱都是自己人,别扭扭捏捏的!”,安靖挥手就将工兵铲扔了过去。 仡轲阿黑大惊失色,向前一窜就将工兵铲死死抱在了怀中,接着又拿着它反反复复的摩挲,那样子更像个变态了。 “谢谢安靖兄弟!谢谢安靖兄弟……哈哈哈哈……”,仡轲阿黑开心得不得了,不知不觉间对安靖的称呼再次发生了改变。彡彡訁凊 不容易啊,终于混成安靖兄弟了! “阿黑,你没事就多研究一下它,最好能再打造一些好的出来,过段时间我可能会去土家和壮部探望阿宽和小山他们,到时候也好给他们一人带上一把作为礼物,不过可惜了,后面藏着的镁棒我们可能造不出来。” “不可惜!就算没有那个美…美什么的,它也已经很好了!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仡轲阿黑眼神发亮:“一把不够,我一人给他们打造十把,对了,还有净书兄弟,他也得有,嘿嘿!” 仡轲阿黑口中的净书兄弟就是瑶部的蓝净书,向宽茂提起他时,安靖就对他印象挺深,蓝净书这个名字很斯文,不像是百越男子起名的风格。 “行吧,随你…不过阿黑,我有点事要拜托你。” “你说,我一定帮忙!” “很简单,是这样的……”,安靖略微思考了一番:“你炼铁不是有很多废渣么,你把它们都收集起来磨成粉,然后再找一些石灰石和粘土也弄成粉末…最好再来点石膏,石膏你知道的吧?对,就是那个,把它们都磨成粉,然后烘烤小半个时辰……石灰石多弄一些,这些东西先分开装着,我最后还需要调配实验一下,不过这事儿不着急,你放在心上就可以了,一个半月之内给我都行。” 仡轲阿黑是个急性子,安靖一边说,仡轲阿黑就已经拉着他去看材料了。安靖将犹如神器般的工兵铲送给了他,却只有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仡轲阿黑恨不得立即帮他完成。 安靖让仡轲阿黑弄的东西就是土法水泥的原料,这种建筑神器是到了出场的时候了,一是因为即将到来的白部,二是因为安靖想要开始尝试解决大山中的交通转运问题。 安靖和仡轲阿黑勾肩搭背的离开了铁匠工棚,蚩蒙蛮山却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 “真乃神器啊!……便宜了阿黑这臭小子了……头痛,巫神使…安靖这小子现在越来越难对付了…要不然就让朵儿跟他假戏真做吧,再这么下去这小子估计就留不住了…唉,真是头痛啊,朵儿这傻孩子……也不知道巫族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他们到底有什么打算?…” 第029章 离谱的定价 入夜,安靖的房间中被松明火把照的一片通明,火光伴随着浓烟滚滚,宛若妖怪洞府。安靖倒是不介意有点烟,关键是火把一烧,黑色的絮状物乱飘,就很难清理,不过为了保密也只能忍了。 大家都围坐在桌边,小黑、安三、屏儿和仡轲阿黑都在,就连朵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混了进来。来就来吧,安靖也无所谓。 小黑坐在主座,看着安靖的眼神有些好奇又有些期待,她面前摆着一排各式各样的精致竹盒,竹盒内部都衬着华美的绸缎,每个盒子里放了八枚糖果,四种口味每种两枚。这些精致的竹盒都是屏儿带着明月寨的女子们赶工做出来的,没想到手艺出奇惊人,原本就外表晶莹的糖果摆在里面,再衬上绸缎,感观立即拉升了好几个档次。 “小黑,你觉得这些糖果一盒可以换多少粮食?” “我觉得…至少可以换二十斤粮食”,小黑仔细思考了一番,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出了她的答案。安靖很明白小黑的逻辑,八枚糖果用掉的甘蔗大约是两斤,两斤甘蔗换二十斤粮食明显已经有点心黑了,这说明小黑还是部分考虑了糖果的稀缺性的。 “所以说你得带着我去跟人谈生意!”,安靖气的直摇头,一盒糖果换二十斤粮食,亏小黑想得出来。 “怎么了?我要的太多了么?”,小黑有些尴尬。 “不是要得太多,是要得太少了!”,安靖摆着手指说道。 “要得太少了……安靖,不少了,换做是你你换多少粮食?”,朵儿插嘴问道,她很显然是在帮小黑。 安靖微微一笑,伸出了两根手指。 “两百斤!?安靖你太坏了!”,朵儿皱着鼻子道。 “不不不,不是两百斤,是两百石!”,安靖一字一句的说道。 “两百石!安靖你疯了吧!?”,朵儿被吓坏了,捂着小嘴的样子很是可爱,其他人也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安靖。 “我没疯,是你们太不了解那些门阀大族了…我可以保证,我一定可以将所有糖果按照这个价格卖出去,不信我们可以打个赌!”,安靖的双目迸射出光芒。这些生活在大山深处的人们,无论如何也是无法想象那些门阀大族的奢靡生活的,两百石粮食对于他们来说不值一提,如果是用来兑换这些世间罕见的糖果,他们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安靖甚至可以肯定,哪怕他开价五百石甚至一千石,都有人会答应,开价两百石只不过是为了能大量成交,一旦那些门阀贵族的人习惯了糖果的甜美,再想让他们离开就很难了,所以两百石是安靖经过深思熟虑后定的价格,只不过这个价格已经足够暴利了。 “天哪!天哪!两百石粮食够我们整个山寨吃一个月了!”,朵儿才不会跟安靖打赌,她跟安靖打赌就没赢过,安靖提出打赌的时候,朵儿几乎就已经信了。 “怎么可能?山寨中一共两千多号人呢,两百石粮食哪够吃一个月?”,安靖有些奇怪,按照现在的计量单位,理论上来说节省一点的话,一个人一天至少要消耗一斤粮食,一石粮食是二十七斤,也就勉强够一个人吃一个月,还是天天都吃不饱的那种,两百石粮食最多也就够两百人坚持一个月,两千人一个月,怎么可能? “安靖,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吃东西就跟牛一样!”,朵儿嗤之以鼻:“哪有那么多粮食可以给我们顿顿吃?这里的人三五天能吃上一点粮食就谢天谢地了,你要给我两百石粮食,我一定能让寨子中的人吃够一个月!或许…或许还有剩余!” “这么好养活的?你不会骗我呢吧?”,安靖将信将疑。 如果按朵儿的说法,白部那七万人一个月只需要消耗七千石粮食就够了,安靖这次准备了一百盒糖果,全部换成粮食就有两万石,足够他们吃三个月了,更何况安靖这一次带的商品远不止糖果这么简单,重头戏是高度酒和十柄精钢打造的唐刀,另外还有一些名贵药物和食材,这些东西怎么地也比糖果更加值钱吧,如果这么算起来,养活白部那些人根本就算不得什么负担。 “安靖,这些你都拿着,帮我全部都换成粮食!我们明月寨的人都吃不饱呢!”,安靖正在算着粮食,却发现朵儿已经将她腰间的小包硬塞给了自己,这里面装的是她偷来的糖果。当朵儿发现这些糖果可以换来这么多粮食,她说什么也不肯吃了。 “你拿着吧,不差你这几颗糖…”,安靖的心有些被触动,朵儿这丫头平时疯疯癫癫的,心地是真很好,这也是安靖一直纵容她的原因所在。 “不,我不吃糖了,你帮我把它们都换成粮食,我要粮食!大把的粮食!” “好啦好啦,做生意又不是这一次,放心吧,这次换来了粮食我会分给你一部分的,包你满意,这糖你还是自己留这吃。” “说好了,不许骗我哦!” “我从来不骗小孩子。” “哼,拉钩!” 安靖无奈,被迫和朵儿拉了勾,眉头却又皱了起来。 “可是还没想好名字吗?”,小黑轻声问道,这几天安靖一直在为这个头疼。 “嗯”,安靖点了点头。 产品搞定了,包装也只能暂时这么凑合了,现在就缺一个好名字。安靖的品牌意识是挺强,深知一个好名字对产品阶格提升的重要性,不过对此大家没有任何头绪,毕竟除了安靖和小黑,其他人似乎都没怎么念过书。 有点烦恼!名字一定要高端大气上档次,最好还有点异域风情,这样显得稀缺,才配得上这横空出世的糖果。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时,安靖突然灵光一闪:“有了!” “叫什么?” “波耶菠萝蜜!对,就叫这个!” …… 糖果的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虽然大家都觉得这个名字非常奇怪,而且完全不能理解,但因为提不出更好的建议,所以也只能接受了。不过还别说,这名字念了几次后,大家竟然都觉得它非常朗朗上口,无形中对安靖的崇敬又增加了几分。 糖果的事就这么敲定了,接下来就是其他东西,当仡轲阿黑将它按照安靖的要求锻造的唐式长刀抽出来时,屋内泛起了一片寒光。 “这……安靖,不可!”,小黑终于大惊失色。 “怎么了?”,安靖没想到小黑的反应居然如此激烈。 小黑眼神沉重,接过了仡轲阿黑手中的长刀仔细观察了许久,又随手挥舞了几下,最后一刀斩在了竹桌边缘。只听嚓的一声轻响,竹桌就像豆腐一般被砍下一个角,刀过居然没有半分凝滞! 小黑的面色再次凝重几分:“此物简直可以用神兵利器来形容,决不能落在晋人手中,否则,不知道将有多少百越子弟会命丧于此物!” “嗐,我还以为你在担心什么呢…”,安靖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这刀也就看着吓人罢了,实际上就是个绣花枕头,不顶用的,拿来砍砍竹子木头确实没问题,而且还不会生锈,但实际上它脆得很,对上寻常刀剑很可能就会断裂。” 安靖可没有骗小黑,这是他跟仡轲阿黑不断实验时弄出来的失败品,类似不锈钢的东西,但是太脆了,仡轲阿黑原本是想将其要回炉的,但是安靖灵机一动,还是打造成了唐刀,打算拿它们去忽悠那帮东晋败家子。 “你说的是真的?”,小黑有些吃惊,问着安靖,目光却转向了一旁的仡轲阿黑,唐刀是仡轲阿黑打造出来的,而且仡轲阿黑绝不敢对她说谎。 仡轲阿黑连忙点了点头,如果这些唐刀没有任何缺陷,仡轲阿黑自己都绝对不敢拿去卖。 小黑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想了想后又担心起来:“这刀如果真的这么不顶事,万一被他们识破了怎么办?” “放心吧我的小黑,你都被这刀唬住了,那得到这些刀的人就百分百会当做传家宝收藏起来,谁会舍得拿出来用?最多也就是时不时拿出来观赏一番罢了,不可能真的用它们去战斗的。不信你问仡轲阿黑,阿黑,你舍得用工兵铲跟人去对砍吗?”m.33qxs.m “不舍得!”,仡轲阿黑头摇得像拨浪鼓:“除非是性命攸关时,平日里我绝不舍得!” “那不就结了!”,安靖双手一摊。 “可是…万一这刀的持有者真的碰到了性命攸关的情况呢?”,小黑还是有些担心。 “那我估计他也找不了我们的麻烦了!”,安靖嘿嘿一笑,冲着仡轲阿黑挤了挤眉毛,仡轲阿黑也同样回应,两人挤眉弄眼的样子,像极了一对狼狈为奸的狗贼。 这个……真的很黑心啊! 小黑立即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持刀人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拿着这样它对敌,多半也就嘎了,哪还有命来找麻烦?房间内,除了仡轲阿黑在跟安靖眉来眼去,其他的人看着安靖都像见了鬼,尤其是安三,冷汗都快下来了。 “少爷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这样的少爷如果回到安氏,还会像原来那么好欺负?……不过,少爷恐怕以后也很难再安心呆在安氏了……”,想到这里,安三隐隐有些激动。 “你…你……”,小黑突然发现,自己可能还不是真正了解安靖。 “别纠结了!”,安靖一把接下小黑手中的唐刀将它插回了鞘内:“那些门阀大族,又富有又不干正事儿,成天鱼肉,百姓作威作福,坑他们一下有什么关系?放心吧,他们不会自己拿着刀剑去与人拼命的。只要能把白部那七万人喂饱,这点手段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等以后我们造出了真正的神兵利器,再送他们一些作为补偿好了。” “好吧,听你的……”,小黑终于松了一口气。 说到底安靖怎么做也不是为了自己,他如果想攫取财富根本用不着这样去骗人,他掌握的技艺随便拿出一样都可以让自己衣食无忧,甚至富可敌国。既然如此,小黑也就释怀了。 对于唐刀究竟换多少物资,安靖并没有与大家商量,怕吓着他们,这件事安靖打算自己来。 接下来就是酒了,这也是重头戏之一,但安靖对此抱的希望并不是太大。蒸馏酒虽然劲儿大,但这个时代的人能不能接受还是未知数,尤其是在南方,毕竟印象中对烈酒狂热的都是北方民族。 果酒蒸出来的酒度数也不太高,最多也就三四十度的样子,虽然在这个时代肯定算烈酒,但距离安静的要求还差得远,想要再把度数向上提升代价就很大了,不合算,安静也就弄出来两瓶以备不时之需。 安靖还是费尽心思将蒸馏酒调配了一番,一共调配出两种口味,一种加了点儿蜂蜜,一种加了点儿鲜花香精。鲜花香精还是小黑提供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折腾出来的,这么一弄酒的味道好了不少,至少对上明月寨最可口的果酒也是完胜。 最后仍然是在包装上犯了难,百越的粗劣陶器肯定配不上这酒的身价的,现在把玻璃瓶做出来更不现实。安靖费了好大功夫,最后还是在小黑的洞府中发现了一种石头打造的瓶状容器,这些瓶状容器是用于祭祀巫神的,表面都雕刻了繁复的符文,看上去古老而神秘,而且还能很方便的封口。安靖也是费了海量的口水,才从小黑那里讨要过来十来个,不过也够了,时间太紧了,这次蒸出来的酒数量不多。 想要将一件商品卖出高价,首先要就要在视觉上对客户形成巨大的冲击,这样至少成功了一半。既然无法在奢华上做文章,那只能走差异化路线!口味独特的烈酒,配上古老而神秘的巫族文化,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酒的味道安靖就没在这里让大家尝了,只给小黑浅尝了两口,呛得小黑咳嗽了许久。安三,仡轲阿黑,甚至朵儿,这几个家伙肯定都是偷喝过的,这事儿根本瞒不住,不久前三个人的脸还都是猪肝色的,一开口满嘴的酒气能把人熏个跟头。 安靖也没有点破,一点蒸馏酒而已,这三个家伙偷喝也喝不了多少,不过看这几个人直勾勾盯着酒瓶的样子,安靖对蒸酒的信心倒是提高了不少。 剩下的东西有些零碎,但安靖还是为它们都做了一系列细致的规划,不管能不能产生收益,未来能不能推广开来,反正唬人的功夫做足了。 安靖为大家仔细讲解了一遍各种东西的用法,大家都听得一愣一愣的,根本就插不上嘴。尤其是仡轲阿黑,他按照安靖的要求打造了不少金属制品,从头到尾他都不知道这些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经过安靖的一番讲解后他才懵懵懂懂明白了少许,看向安靖的眼神已惊为天人。 月光如水,还是那条熟悉而偏僻的小路,安靖与小黑并肩而行;小黑还是以前的样子,但是安靖的心却有些躁动。 明天就要出发前往荆州,在别人看来,安靖应该是兴奋而期盼的,可谁又能想到,安靖的心情十分复杂。 安靖来到这个世界后,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闯进了百越,好不容易才算安顿了下来,并且取得了一定地位,这一路走来看似轻松,实则危机四伏,安靖为此也几乎是拼了老命。 现在又要去荆州,又是一个陌生的世界,还要背负着数万人的希望去拼杀,说没有压力那是骗人的。不过这种彷徨的情绪出现的时间不长,安靖很快又将它们强行压制了下去。没办法,在真正了解了百越的大致情况后,安靖心中的紧迫感越发强烈,看似平静的百越部族实则危机四伏,如果不迅速壮大自己,平静的日子估计绝不会长久。 经过这短短的一两个月,安靖已经与百越人建立起了感情。 百越人虽然有些粗鲁,但是他们热情、善良、快乐而单纯。尤其是小黑,几乎已经击穿了安靖心中的所有防线。现在安靖已经有点不知该如何处理与小黑的关系了,毕竟他是一个已婚人士!对于小黑,安靖时时会感到愧疚,唯一让安靖感到庆幸的是,小黑从头到尾都完全清楚他与明月寨主的婚事,不需要安靖再去解释。 两人绕着明月寨整整走了两圈,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最后又是无声的分别。只不过在分别时,小黑看着安靖的眼睛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这一握,胜过千言万语。 “荆州!大爷我要来了!”,安靖遥望着夜空,内心咆哮! 第030章 路途 由于北方汉廷的侵扰,荆州的概念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在洛阳沦陷前,荆州州府是以长江以北的襄阳,如今荆州府已经南移至长江以南的江陵,能够控制的范围也大幅缩水。安靖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净川瑶寨,净川瑶寨在靠近荆州府的群山之中,距离明月寨有近五百里山路。 百越部族马匹非常稀少,就算有也是首领们的坐骑,物资转运基本通过手提肩扛;大青牛虽然可以负重,可耐力远远比不上骡马,在这种长途跋涉中并不适用。安靖他们出发时,蚩蒙蛮山派了一百苗兵护送,因为携带的物资不多,一路上还算轻松,只不过陡峭而漫长的山路还是将安靖折磨得欲仙欲死。 一路经过了数十座山寨,安靖一行人都受到了热情的款待,一方面这里都是苗部的势力范围,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安靖和小黑的身份。当安靖他们离开时,这些山寨也会派出数量不等的战兵加入到护送的行列中,十多天下来,跟在他们身后的战兵数量已经达到了千人以上。 走了一路安靖就感慨了一路,这些百越部族的战兵,与其说是战兵还不如说是苦力,武器、防具都简陋得要命,有很多人腰里别了把柴刀就算是武器了,伙食更是简陋,为部族出征居然还需要自带干粮,这样的军队到底战斗力有多强,安靖心里真没底。 好在在接近净川瑶寨时,一支百人黑袍队伍汇聚了进来,这些人个个身材魁梧,黑袍下面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包裹了盔甲;每人配了两把制式弯刀,一长一短,寒光闪闪,有人还在银色刀柄上镶嵌了宝石,看上去华丽而不失彪悍,最关键的是这群黑袍人终于有了正规军的气质,令行禁止,气势沉稳。 能过小黑的介绍安靖才知道,这支百人队是隶属于巫族的正规军,就叫巫神军,只有长老会和巫神长使才能调动,这次他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就是大长老命令他们过来保护小黑和安靖的。 安靖立即给大长老点了一个大大的赞,姜还是老的辣!如果单凭着身后的那些百越战兵去谈判,估计会被江南世族鄙视到死,有了这一队巫神军,谈判肯定会顺利许多。 “少爷,要不我背你一段距离吧…”,安三小心翼翼的问道。 “滚蛋!”,安靖没好气的回道。 十多天山路走下来,安靖满脚底板的水泡破了又长,长了又破,脚掌几乎都快与鞋子粘在一起了,可想而知走起来会多痛苦,可安靖一直在咬牙坚持着。 虽然挨了骂,但安三的心中却没有一点怨恨,相反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这么长时间下来,安三是切切实实体会到了,安靖是真的把他当作朋友对待的,这一句滚蛋不是主子骂家奴,而是朋友间的发泄。 “嘿嘿,安靖小少爷,你不行啊?你还穿着鞋呢!你看看我,光着脚都比你厉害!”,仡轲阿黑也是随行人员之一,这家伙是死皮赖脸要跟着来的,此刻他正亮出他脏得像炭一样的大脚板,一蹦一跳的在安靖跟前得瑟。 这么些天下来,仡轲阿黑跟安靖混得越发熟了,安靖也是才知道,这家伙虽然长得比较着急,实际上只有十七岁,年纪比自己还小那么一点点!怪不得不但看上去憨,经常还会做出些中二的事情来。 “苗部的仡轲阿黑,你给本巫神使过来,我要骑大牛!”,安靖恶狠狠的道。 “听不见!我聋了,我聋了!”,仡轲阿黑一溜烟的跑掉了,他只是憨,又不傻! 安靖气得破口大骂,仡轲阿黑早就跑得没影儿了。 “少爷,你是巫神正使,不可与下属如此随意,否则…” “否则容易失了威信对不对?”,安靖看了安三一眼笑着说道:“老三啊,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吧,为什么我是少主而你是我的家臣?为什么你要听命于我,甚至不惜自己的性命?还有,为什么会有巫神使这个职位?又为什么整个百越部族都对巫神使如此尊重?难道真的是因为我们完成了神战吗?你先想清楚这些问题,然后我们再来讨论威信,好不好?” 安三没想到安靖会问出这么一连串问题,刚想回答,可仔细一想又愣在了原地,这些看似简单的问题越想越觉得深奥,安三着实不知该如何回答。 安靖再次微微一笑,拍了拍安三的肩膀,咬着牙继续向前走去,直到安靖走远,安三仍然皱着眉站在原地,似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入夜,百越使团已经扎好了营寨,最好的一处地方当然是留给了安靖和小黑。安靖将一串烤得滋滋冒油的肉串递给了小黑,小黑隔着面纱吹着滚烫的肉串,画面宁静而温馨。安靖不禁想起了被留在明月寨的屏儿,屏儿任何时候都很乖巧,可是吃起肉来就像是护食的小狼崽子,这一次安靖没让屏儿跟着来,这丫头还哭了鼻子。 “你过来吧……”,安靖对着不远处的黑暗喊道,他早就看到安三一直在那里徘徊,直到小黑吃完了肉串才招呼他过来。 “见过巫神使大人,见过少爷!”,安三的声音有些忐忑。 小黑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除了安靖,小黑对其他人都非常淡漠,大家也都习惯了。安靖拍了拍身边的石头,示意安三坐下,安三坐好后,又踌躇了良久才开口问道:“少爷,你白日里的问题我想了很久,可越想越觉得复杂,越想越觉得想不通,所以…” “这就对了,这个问题确实非常复杂。” “少爷可为我解惑?” “你想听?” “当然想!还请少爷明示!” “好,那我就试着给你讲讲…”,安靖低头组织了一下语言,一边将火堆拨得明亮了一些,这才开口道:“其实,人生下来原本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也不存在谁一定要听谁的命令;我不是什么少爷,你也不是什么家臣,你我都一样,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但是,加入了利益之后,我们就有了身份区别,我成了少爷,你成了家臣。” “少爷的意思是说,我是为了利益才甘愿充当安氏家臣的?可是我觉得似乎并非完全如此,我在安氏并不能挣得多少银钱,尤其是现在…”,说到这里安三停了下来。 “老三,你说的利益只是经济利益,而我说的利益范围要宽广得多,我说的利益更多的是指群体利益。” “群体利益?” “对,群体利益。我们人类,作为个体是非常脆弱的,我们力不及牛马,战不及虎豹,动不及飞鸟;因此,我们必须聚居在一起共同协作,共同抵御外敌,如此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这样一来,就形成了群体。 然而,我们形成了群体后,就需要有人来领导群体,这时,往往是最强大的那个人会被推举出来成为群体的领袖,其他人也必须服从他。从这时起,人与人之间的地位就不一样了。” “我明白了!”,安三眼神一亮:“少爷的意思是说,我们安氏就是这样的一个群体,而家主就是安氏最强大的人,所以我们都要服从他!对,就是这样!” “你说得对,但不全面。如果一个群体领袖强大,成员团结,很快它就会慢慢壮大起来,经过长时间成长,这个群体会变得庞大无比,最终就会形成一个国家;同时,当群体发展到一定程度,内部也必然会慢慢分化,分化成一个个更小的群体。 我们安氏,就是晋廷这个大群体中的一个小群体。 我们还可以找到其他例子,就比如说百越,整个百越也是一个大群体,而每一个部族也可以看作是一个小群体。”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安三有些激动,但也心痒难耐,他自己也有些搞不清自己究竟在激动什么,反而是一旁的小黑陷入了沉思之中。 “少爷,这么说起来,你是安氏最强大者的子嗣,而我只是安氏中的普通一员,所以我必须维护你,必须听从你的命令!” “是的,你想的已经很接近了,不过我要纠正你一点:本质上,你维护的不是我,而是安氏这个群体,而维护安氏这个群体,归根结底还是维护自己的利益。 因为到现在,你的潜意识中还是认为,安氏是你最大的倚仗,只要安氏家主仍在,安氏不崩溃,你就能继续依靠安氏获得比较好的生活。因此,你维护我,既是维护群体利益,同时也在维护你自身的利益。这就像一个农民维护田地,木匠在维护刀斧,士兵维护他的盔甲与刀剑。 老三,你再想想,如果你觉得安氏已经完全无法依靠了,你会怎么做?如果安氏觉得晋廷已经无法依靠了,安氏又该怎么做?如果天下都找不到可以依靠的东西,天下又会变成怎样一副样子?” 安三目瞪口呆,心中狂震,半晌说不出话来。 安靖没有管安三的反应,自顾自的继续说道:“道理就是这个道理,说穿了就很简单,大至一个王朝,小到一个家庭,都是如此。如果群体的领袖一直保持着强大,那么大家就会一直维护着他;如果他有一天变得越来越虚弱,那么就必定会有更强者站出来,代替他,这几乎无法由个体的意志而转移,因为这是这个群体共同的选择。 归根结底,我们维护的,还是自己。 老三,你看到我拿巫神使的身份跟仡轲阿黑玩闹,你觉得我不应该这样,这样会让我损失威信,我很欣慰,这说明你相信我,所以才会不自觉的维护我的权利;实际上,你维护的也不是我巫神使的名头,而是我的群体身份。 但是,刚才我也已经说了,群体身份是否被人认可,被人尊重,不是来自于身份本身,而是有这个群体身份的人是否具备相应的力量与能力。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吧,如果换做在秦州时,你还会如此提醒我吗?你会提醒我要时刻记得自己是安氏嫡子的身份吗?” 此时,安三的目光已经完全失去了焦距,听到安靖的提问后只是茫然的摇着头。 “这就对了!安氏嫡子是我在安氏的群体身份,巫神使是我在百越的群体身份,它们对我来说都很重要,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自己的实力以及大家对我的信任,只有大家都信任我,觉得跟着我日子会越来越好,才会不自觉的维护我,才会真正尊重、认可我的身份。 这就足够了,所以私下里,我没必要时时刻刻端着架子,这样很累,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安三仍然处于茫然状态,只知道机械的点头。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去休息吧,明天一大早我们还要赶路。” 安三茫然的来,又越发茫然的离去。 安靖暗暗松了一口气,对于安三和屏儿他们安靖还是很看重的,这三人是安靖来到这个世界后身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这三人虽然资质并非上佳,但却是经过考验的,至少他们没有在安靖失踪后就作鸟兽散,一直都在努力的寻找他,这就足够了。 安三武艺不错,屏儿又很会照顾人,唯独抚顺有点神经兮兮的,不过问题不大,这个近身班底勉强够用了,而且以后如果要与安氏打交道,他们几人也必不可少。安三的表现实际上已经越来越出乎安靖的意料,作为一个武人能去思考这些问题本身就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他将来说不定还能有一番作为。 “安靖,刚刚的话你大部分是说给我听的,对不对?”,小黑终于结束了思考,目光灼灼的看着安靖问道。 “呀,原来被你听到了,惭愧惭愧!我瞎说的,我们的巫神长使大人你不要当真。” 小黑轻轻一笑,瞥了安靖一眼后沉默下去再不说话;安靖保持着微笑,慢慢悠悠的在往火堆中添柴。随着与小黑的默契越来越深,许多事不用刻意去解释了。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再次上路,只要再经过一天跋涉,应该就能到达净川瑶寨,也就是在大山中的最后一站,安靖他们会在那里作最后的部署。 出了净川瑶寨就会走出大山到达危水平原,危水平原的尽头,危水与长江的交汇处,是宜都郡的夷道城,鄱阳陶氏的人会在那里等着安靖他们,但具体的会谈地点还需双方碰面后再行确定,这信息是一天前净川瑶寨派人传递过来的。 安靖看着手上的地图眉头紧锁,这地图实在是太简陋,啥都没有,全部都是弯弯曲曲的线条和黑点,要不是小黑在一旁讲解,安靖根本就看不明白这画的是个啥,研究了老半天才终于可以初步确定,那所谓的宜都郡夷道城,很有可能就在后世的荆州公安县附近。 综合分析过所有信息,安靖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大。 鄱阳陶氏做了一系列动作,一边要与百越部族通婚,同时又邀请百越首领商讨开设互市,其目的无非就是想与百越交好,并且得到其助力以对抗迁徙而来的北方士族门阀。照理来说这事对于鄱阳陶氏是非常重要的,既然如此,会谈地点早应该确定下来,哪有像现在这样要等人到了以后再决定的? 这明显不合常理,肯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变故。 会出什么变故呢?安靖想来想去无非就是两个方面:要么就是北方赵汉军队的威胁,要么就是来自北方士族的干扰。如果是北方赵汉军队的威胁,安靖觉得问题不大,这样至少危险来自于明处;但如果是来自北方士族的干扰,问题就有些复杂了,一个操作不好就容易卷入门阀斗争之中,现在的百越各部明显是玩不转的。 安靖将自己的想法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小黑,小黑对类似情况没有太多经验,索性提出要将使团的指挥、决策权交给安靖。安靖二话不说接过了指挥权,事关重大,根本没有客气的必要,尤其小黑对安静也几乎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傍晚,净川瑶寨已遥遥在望,远观其规模至少要比明月寨大了五六倍,看上去气势颇为磅礴。在那里,来自瑶部、土部、壮部、彝部的代表已经齐聚,只等安靖他们一到,就会一起出发前往夷道城。 使团队伍中爆发出欢呼,十多天穿梭于崇山密林之间,时刻要提防着来自大山的危险,这让大家的神经一直紧绷,此刻终于能得以宣泄。安靖也松了一口气,终于到了,再走下去这双脚怕是要废了。 号角声响起,这是使团在向净川瑶寨发出的接应信号,不多时,低沉的号角也从净川瑶寨方向传来,可是净川瑶寨的号角却让整个使团队伍瞬间紧张起来。 “怎么回事?”,安靖感觉到了异样,连忙向身边的小黑询问。 “这不是欢迎的号角,这是警号”,小黑也是眉头微皱。 “警号?难道净川瑶寨有什么危险?” “不至于”,小黑轻轻摇了摇头:“如果有危险就会是战号,他们这是在提醒我们要小心。” “懂了!”,安靖对另一边的仡轲阿黑点了点头,仡轲阿黑立即回归本队,带领战兵做好了战斗准备,而一百巫神军也默默展开了阵型,隐匿在了安靖与小黑周围的密林之中。 “走,我们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安靖伸手一挥,使团队伍再次缓缓向前,向着净川瑶寨而去! 第031章 糜烂的局势 小半个时辰后,使团队伍就遇到了净川瑶寨前来接应的战兵,为首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壮实瑶家小伙,眼神中透着精明。 “小山,净川寨发生了什么事?”,仡轲阿黑显然是认识对方,一见面就问道。 “见过两位巫神使!”,蓝小山先是给安靖和小黑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对仡轲阿黑说道:“我们被攻击了,净书还还受了点伤。” “什么?谁这么大胆子?!”,仡轲阿黑怒目圆睁,厉声喝问。 “阿黑你先不要着急,净书没有什么大碍,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还是先进寨子再说吧!”,蓝小山说完也不等仡轲阿黑回话,立即转身去了前方引路,仡轲阿黑也只能带队跟上。 蓝小山的表现让安靖暗暗点头,果断沉稳,干净利落,安靖默默记住了他。 在蓝小山的带领下,一行人很快就进入了净川瑶寨,净川瑶寨的寨墙高大坚固,安靖他们进入后,寨门便缓缓关闭,寨墙上也有战兵在不断巡逻,这让寨子中的气氛更添了几分凝重。 简单安顿好使团战兵后,蓝小山将安靖等人带到了山寨的主楼中。刚刚进入主楼,浓烈的中药味熏得安靖眉头直皱,进入主楼偏房,安靖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净川瑶寨首领,蓝瑶王的第二子,仡轲阿黑的好兄弟,蓝净书。 蓝净书人如其名,十八九岁年纪,长相非常清秀俊朗,脸上挂着与年纪极不匹配的成熟,奇怪的是他的衣着打扮看不出太多瑶家特色,反而更像一位华族学子,只有袖口和腰带上的瑶家配饰才能隐隐显示出他的百越身份。 蓝净书的情况有些糟糕,双目紧闭、面色微红躺在床上,浑身都在微微发抖,显然是在发烧,大腿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正向外渗着血水。 “小山,你不是说阿书只是受了点伤?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仡轲阿黑的情绪有点激动。 “这个…净书伤得是不重啊,这伤口虽长,但不深,我们已经很小心的处理过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发烧了…”,蓝小山挠了挠头,有些委屈的看了看安靖和小黑。 巫族有巫医,巫师,都是神秘而强大的职业,巫医可以治疗疾病,巫师则能借用巫神之力作战。身为巫神使,二者的功能必须兼具,这也是为什么小黑既通医理,又能驭鹰飞行的原因。安靖也是如此,治病就不用说了,小黑是亲眼见过的,至于借用巫神之力,安靖也在巫月峰展示过了。登顶巫月峰,伞降巫使台,这些行为在百越人的眼中就是借用了巫神之力。蓝小山之所以会看他们,明显是想请他们二位出手治疗。 安靖与小黑对视了一眼,小黑轻轻点了点头,安靖上前摸了摸蓝净书的额头,确实很烫。安靖也没犹豫,立即给蓝净书喂了一片布洛芬,并且将安三招来,让他为蓝净书清洗并缝合伤口。安三身为武人,又接受过这种治疗,自然是轻车熟路,很快便处理好了伤口。 安靖吩咐安三照顾蓝净书,将其他人都带到了主楼大堂。 “你叫小山?” “对,我是蓝小山,是净书的堂兄,也是净川寨战兵统领。” “好,出事的时候你都在净书兄弟身边对不对?你能不能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给我们讲一遍。” “好的巫神使大人”,蓝小山深吸一口气,整理了思路后讲述道: “一个多月前,我们接到蓝瑶王之令,令我们前去武昌接洽互市事宜,主要就是商讨双方高层使者见面商榷的时间和地点。我与净书带了百人出发,三天后抵达了荆州府,在那里,我们顺利的见到了武昌陶氏的外府大总管。净书与陶府大总管相谈甚欢,并且约定了双方使者正式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本来一切都挺顺利的,可是当我们离开荆州府时却发生了意外,荆州发生了大规模流民暴乱。 我们刚刚到达荆州府时,荆州刺史王澄下令淹死了八千名造反的流民,结果导致荆州之地的流民全部扯起了反旗,聚集起来的流民将荆州府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度还攻入了城内,幸得守城军士拼死抵抗,这才保住了荆州府不至于陷落。 我们一直被困在了荆州府内二十多天,流民军粮草耗尽,他们见荆州难破,于是便撤了荆州府之围开始四散劫掠,我们这才得以脱困。 可是,就在我们去找陶氏大总管话别时,发现陶氏使团居然被战火波及,大部分人都被杀了,据说只有极少部分人得以幸免,我和净书几乎找遍了整个荆州府都没有找到幸存者的踪迹,无奈之下只能从水路返回。 我们出了荆州府后没敢走陆路,而是走水路经洞庭湖入澧水,顺澧水逆流而上再入危水,一路之上我们发现整个荆州地界几乎完全糜烂,反民四起,盗匪横行,处处烽烟,抬眼可见烧杀抢掠,白骨暴露于野。 幸而我们人数不少,又身着百越战兵服饰,各方势力不敢轻易招惹我们,我们这才得以顺利返回危水,但即便如此,一路上我们还是损失了十几个兄弟。 进入危水后,我们日月兼程一路逆行,终于接近了大山,就在此时,最大的意外发生了。就在我们弃舟登岸时,斜刺里突然杀出了一股流民军,这股流民军异常凶悍,人数大约五百上下,武器铠甲也颇为精良。我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是一个照面,我们就被他们冲散,净书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受的伤。 我们拼死抵抗,护着净书边打边退,还好在万分危急时,壮家兄弟发现了我们,他们在大山中吹响了号角,制造出声势,那股流民军以为我们有大军来援,这才慌忙退却,我们也因此捡了一条命。 我和净书带着残余的兄弟退入大山与壮家兄弟会合,这才回到了净川寨,为了防止那些凶悍的流民军袭扰山寨,我们已经调集了周边几座山寨的战兵屯驻于此,也正因为如此,你们到的时候我们才会发出警讯。 净书的伤伤原本并没有什么大碍,可谁能想到两天后他居然开始发烧了。 情况就是这样。” 蓝小山说完后看了安靖和小黑一眼,垂手站到了一旁。 安靖点了点头,这蓝小山讲话层次分明、条理清晰,是个人才。可是,这下子轮到安靖头痛了。如果荆州的形势真如蓝小山所说,那还做个毛线生意?做不了生意其实也没有太多所谓,关键是换不回粮食白部的人怎么办? 小黑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关切的看向了安靖。 “荆州刺史王澄,王澄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安靖回忆了老半天才想起来,这个王澄应该是琅琊王氏的人,而且是大名鼎鼎的王敦、王导的族兄弟。安靖没有太留意过这个人,总的印象就是这人喜好清谈又胆小如鼠,因为畏惧杜弢直接弃官东逃,最后好像还死在了王敦手里。别的就没什么印象了,不过他的大兄王衍和儿子王徽名声要响亮得多。 “小山,那个荆州刺史王澄是个什么情况?” “别提了,这家伙处死八千流民后就发现情况不对,于是抢先一步扔下所有人跑掉了,没种的东西!” “那荆州府现在的守将你知不知道是谁?” “这个我没有太关注过,好像也是王家的人。” “王徽?” “不是,好像是叫王闵还是王真什么的,我们当时也没太在意这些…” 王闵…没听说过啊,冉闵倒是如雷贯耳! “不过这个守将听说很有种,在荆州府内的威信也高,许多豪门大家都非常支持他,要不然荆州府必定会失守。” 安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大部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安靖身上,安靖要接收白部的事大家都已经知道,现在荆州一片大乱,安靖的交易大计估计已经行不通了,这该如何是好?气氛变得沉重了许多。 “不对呀!”,安靖突然灵光一闪:“小山,你刚才说那荆州守将很厉害,而且他还得到了荆州府豪门大族的支持对不对?也就是说,除了荆州刺史王澄逃了以外,荆州府内的豪门大族基本都还在是不是?” “应该是的吧…”,小山挠了挠头:“我不能确定,但我看到了许多大族私兵参加了守城战,物资粮草也供应不绝,想来他们人是没有跑光的。” “太好了!我明白了!”,安靖突然有点兴奋,如果情况真像小山说的这样,那就还有转圜余地。 “小山,你在荆州府内的那段时间应该是听到了不少消息对不对?” “是啊…”,蓝小山有些茫然的点头,不知道安靖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很好,你能不能再给我详细讲一讲荆州周边的情势?” “可以是可以,但我怕我讲不好,而且那段时间听到的消息复杂而纷乱,我也没办法辨别真伪,所以…” “你不用管那么多,尽管讲给我听就行。” “好的,任何消息都要讲吗?” “对,越详细越好!” “好的,但我需要先整理一下…”,蓝小山皱着眉头整理了许久后,才再次开口: “我关注到的第一个消息是关于荆州刺史为什么要淹死那八千流民的,当时整个荆州府都在传,荆州刺史王澄之所以会这么干,是为了祭典去年惨死于石勒手下的东海王。”33qxs.m “东海王司马越?” “对,就是他。据说东海王与王澄交情匪浅,王澄还曾经当过东海王的司空长史,东海王故去后,王澄谈起他时每每还会垂泪。这次荆州府附近民变,王澄派兵平定后抓获了八千乱人,王澄原本是想将这些人都赶去做苦力,后来是有人进言说可以将这些人沉入江底祭奠东海王,王澄才会做正这么件恶心的事儿来。” “居然有人会进这样的言,猪狗不如!这人是谁?”,一直没有说话的仡轲阿黑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喝问道。 “不知道,这个倒是没听人说起。” “好了小山,你接着说!”,安靖生怕被仡轲阿黑带乱了节奏,连忙让蓝小山接着说。 蓝小山会意,接着说道:“第二个消息是关于反民的,据说荆南之地的反民已经推举醴陵县令杜弢为首脑,各地反民和流民军纷纷响应,都在向醴陵县汇聚,如今可能已经汇聚了数万之众。杜弢也自称梁、益二州牧、平难将军、湘州刺史,恐怕很快就会挥军北上,进取荆州。” “好,好!”,安靖听得连连点头,这一点倒是与后世的记忆完全对上了。 安靖的反应引得其他人面面相觑,荆州的形式已经糟糕到这个地步了,安靖居然还说好…… “还有吗?” “还有,我们离开荆州府时听说,武昌太守陶侃大人好像已经在调动大军,随时可能西来支援荆州,还有就是晋廷听说王澄弃城而逃,已经委派了新的荆州刺史,好像是叫什么第五……” “第五猗?” “对,就是这个名字,这名字挺奇怪的,此人虽接受了任命,可惜长安那边被北方汉廷围困,第五猗恐怕在很长时间内都无法南下。” “好,还有别的消息吗?” “没有了”,蓝小山想了想后摇了摇头:“其他消息就很零碎了,也没有什么太大价值。” “嗯,已经很不错了,小山,现在净川寨一共聚集了多少战兵?” “一共超过六千人了。” “这么多?!” “我净川寨原本就是瑶部第二大寨,再加上地处大山边缘,自然需要加强防卫,因此战兵数量常年都维持在三千上下;这次咱们又要与鄱阳陶氏商议互市联姻之事,土部、壮部和彝部又来了不少兄弟,再加上你们带来的人,确实已经超过六千了,具体有多少还需要详细统计。” “好,干得好!”,安靖连连点头:“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之前传讯给我们,说商议地点定在了夷道城,这是你们跟陶氏大总管定好的?” “不是,原本我们是定在荆州府的,谈好后我们就分开了,可是到了晚上陶氏大总管又遣人来通知我们,将地点改在了夷道城,时间则定在了一个月后,算起来…距离今天还有十天。” “这个消息你们后来跟陶氏大总管确定过没有?” “没有”,蓝小山摇了摇头:“后来陶氏使团就遭到了流民军袭击,不过这消息应该没有错,来通知我们的人是大总管的心腹,之前我们与大总管商议时他就一直都在旁。” “好,我明白了…”,安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再不说话,整个人陷入了深入思考的状态。 其他人见安靖如此,对视一眼后纷纷转身离开,有的退出大厅,有的进入侧厅看望蓝净书,小黑本来也想离开,却被安靖叫住了。 “小黑,你有什么想法?” “我觉得情况似乎非常糟糕,我担心……”,小黑说到这里便停住了,因为她突然发现,安靖看着自己的目光充满了调皮意味。很明显,安靖似乎并不是很担心眼下的局势,还有一点逗弄自己的味道。 小黑并没有像往常一般躲开安靖的注视,而是微嗔的回瞪了一眼。都这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哈哈,不逗你了!” “你究竟是怎么看的?” “我觉得眼下的情况虽然十分糟糕,但我们的事说不定还能顺利进行。” “这是何故?” “因为混水好摸鱼,乱世才好发财!” “你就不怕出意外?” “意外是永远都会存在的,但我们可以想办法尽量避免,我们这次想要尽量避免意外,就得看看楚地的百姓还信不信巫神了!” 第032章 绝佳的机会 第二天清晨,净川瑶寨一下子喧闹了起来,上千战兵集结起来,在头领们的带领下走出了寨墙,向着危水平原的方向而去,只是这些战兵没有携带武器,手里拿的全是伐木的工具。 净川瑶寨主楼中,十多人围绕着安靖和小黑席地而坐,他们都是各部战兵首领,蓝净书也赫然在列,他的高烧已退去,只是脸色依旧十分苍白。 江南的早春依旧寒冷,火塘中还有未燃尽的炭火散发着缕缕青烟。 “巫神使,不是我土家不愿意配合,但如今荆州流民遍地,盗匪横生,各路豪强与流民军四出劫掠,这时候跑去与晋人做交易绝不是适当的时机!”,说话的是一个强壮的中年汉子,他的眼神格外锐利,是这次百越土部战兵首领,名叫白山狼,他是向宽茂的亲舅舅,在土部有很高威望。 “是啊,山狼兄弟说的没错,我们大家都愿意听从两位巫神使的指令,不过我们也得为族人负责。如果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理由,哪怕让我们带着儿郎们去送死,我们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如果是让我们去白白牺牲,我们又如何与族人交代?”,出言附和的是周续,壮部战兵首领。这次壮部来了一千多人,已经算是非常难得了。 其余没有说话的人,目光都转向了安靖和小黑,很显然他们也希望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唯独彝部的战兵首领吉尼英虎仍然低着头,不知道在考虑什么。 “你们……”,小黑有些生气,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安靖打断。 “长使,还是让我来说吧”,安靖对小黑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宽心,爱惜手下人的生命在安靖看来是值得肯定的优秀品质,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别人让他安靖去拼命,他肯定也希望知道拼命的原因。在明月寨生活了这么久,安靖已经大致了解了百越各部的生存现状,这些部族派出这么多战兵来帮忙,属实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各位请放心,我保证绝不会让大家去做无所谓的牺牲。在计划进行前,我们也会作出尽量周密的部署,以尽量减少风险。” 听到安靖的保证,各部首领的脸色好看了不少,但忧虑并没有解除。 “安靖兄弟,我们很明白,这次巫神使前来代表我们与晋人商讨互市事宜,为的也是我百越各部,对此,我们十分感激,所以各家兄弟也是尽全力过来帮忙,只是现在荆州糜烂,此事我们是不是可以暂缓一下?何必去冒这无谓的风险? 同时,我也知道安靖兄弟坚持冒险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白部的兄弟们,对此我蓝净书深感钦佩,收留白部虽然是安靖兄弟作出的承诺,但这副重担不应该只压在安靖兄弟一人身上,即使这次交易不成,我相信百越各部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白部的人饿死在明月寨,我蓝净书愿意充当安靖兄弟的帮手,前往百越各部收集粮食,与安靖兄弟以及白部的兄弟们共度难关。” 说话的是蓝净书,他直呼安靖的姓名而非巫神使,实际上是在以私人身份劝说安靖,安靖可以说是刚刚救了他的命,照理来说他应该站在安靖这边的,但安靖的计划实在是太过于大胆,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劝说,而且一下子就抓到了白部的痛点。 安靖微笑着看了蓝净书一眼,这个蓝净书很有意思。 “嗯,净书兄弟说的没错。这样吧,我还是给大家详细的解释一下吧…”,安靖站起身来围着火塘走了半圈,原本他是不想这么早跟百越的人扯这些的,但现在除了讲清楚,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我们百越各部被迫进入大山之中已经有数不清的岁月了,大山中虽然产出颇丰,可是承载力毕竟有限,这使得我们百越各部一直都无法发展壮大起来,更因为地理条件的限制,一直星散在这十万妖山中各自为战,这样更是削弱了我们的力量。 可是,如今晋人却主动要与我们通商,大家想过没有?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无非就是想利用我们而已!”,一直没有说话的彝部吉尼英虎终于开口了。 “是的,他们就是想利用我们。” “这个我们心里也都清楚”,蓝净书眉头紧皱:“但我们可以只与他们交易,不接受他们的利用,他们又能奈我们何?” “呵呵,净书兄弟,你想得太简单了。荆州势力林立,彼此犬牙交错,你接受了其中一方的好处,却又不愿意卷入他们间的纷争,你觉得,有可能吗?” 蓝净书想了想,最终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好,那大家再回头想一想,我们能不能自给自足?安心守好我们的大山,永远不与晋人接触呢?” “我觉得问题不大,如此一来我们虽然日子会清苦些,也浪费了不少大山中的好材料,可毕竟能过上安稳日子”,壮部周续开口说道,他身边土部的白山狼听得连连点头。 “是的,周续兄弟说得也没错,这样我们确实能过上几年好日子,但是绝不长久!大家过来看看”,安靖走到一幅巨大的地图边,这幅地图是安靖让安三连夜赶制出来的:“在我们的西方,西方汉廷已经雄踞蜀中,直接威胁我们的后背,在这个方向还有高原上的番人和西北的土谷浑对我们虎视眈眈,随时都可能撕下我们一块肉,这种情况实际上已经发生了,白部就是最好的例子; 北方汉廷同样强大,现在他们正在长安与晋廷对峙,长安已经岌岌可危,一旦长安陷落,北方汉廷的大军就会横扫中原,待到他清除完江淮流域的障碍后就会立即南下,他们第一个撞上的就是我们百越北方各部; 东边就是荆州,虽然现在荆州形势一片糜烂,但大家都明白,这种糜烂肯定也是一时的,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年,只要有强人出现扫平了荆州的混乱,荆州一旦平定下来,晋人还会那么主动的想跟我们通商吗?我觉得很难,更有可能的是,一旦中原决出了胜负,就是我们百越各部倒霉的时候! 大家想想,是不是如此?” 众人听得纷纷点头,历史早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只要中原出现了强大统一的政权,他们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攻伐百越,令百越臣服。秦汉时期如此,现在到了晋朝,同样也是如此,对于这一点百越各部是有切肤之痛的。 “巫神使,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要趁着这个混乱时期东出荆州,扫平混乱占据荆州之地?”,吉尼英虎眼神明亮的问道。 “不,不是!”,安靖摇了摇头。 现在安靖渐渐有些摸清楚了,在场各部中,土部、壮部是主和派,彝部这个吉尼英虎虽然话不多,但很明显是一个主战分子;蓝净书所代表的瑶部态度有点暧昧,但骨子里肯定也是主战的,从他的打扮就能看出来,他受晋人文化的影响很深。蓝净书现在之所以会显得十分犹豫,主要还是知道百越的实力不够;至于苗部,仡轲阿黑现在只唯自己马首是瞻,但别忘了仡轲阿黑可做不了大主,主要还得看蚩蒙蛮山,那家伙就是个枭雄,而他的死党蓝瑶王也几乎是跟他一个鼻孔出气的。 “现在我们想占据荆州是不可能的,除非将整个百越的力量全部调集起来才有这个可能,吉尼英虎,你觉得现实吗?” 吉尼英虎被问得一愣,踌躇了半响才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那安靖兄弟的意思是……”,壮部的周续也是松了一口气,开口问道。 “我的想法很简单,我们就要趁着这个混乱时期不断的壮大自己的力量,扩散我们的影响力,荆州的混乱恰好是我们壮大自身的最佳时机。” “此话怎讲?” “很简单,如今荆州之地各派势力林立,互相之间的斗争激烈而复杂,而我们百越在这个时期高调一点儿出现在荆州,你们想想各方会有什么反应?” “他们的反应肯定会很激烈,要么极力拉拢我们,要么就会联合起来先把我们灭掉,因为一旦偏向哪一方,对其他各方都是灭顶之灾!”,蓝净书反应很快。 “正是,但我认为他们联合起来把我们灭掉的可能性并不大,如果这些人真能联合起来,也不会让北方汉廷坐大,况且我们也不是那么好灭的,谁又敢在这个微妙时刻真与我们结为死敌?所以,在如今这个混乱时期,我们辗转腾挪的空间反而会最大,一旦局势稳定下来,谁还会在意我们?到时候,我们又得看他们的脸色了。” “那…我们该如何做?”,蓝净书终于兴奋起来了,连脸上的苍白之色都褪去了不少。 “这个时期不容错过,只是我们的态度却很关键,总的来说,我们不能明显偏向任何一方,要让所有势力都觉得我们是可以拉拢的对象,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快乐的与所有势力做生意了,而且所有势力都会全力拉拢我们。” “那…鄱阳陶氏怎么办?” “就这么办呗,我们又没说不跟他们往来,一视同仁就是了。” “可是…我们已经答应要与鄱阳陶氏通婚了。” “这个我知道,不是还没有正式通嘛,我们又不急,继续慢慢谈着呗,对了,我们也可以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大家都可以来跟我们通婚嘛,只要条件合适,我们来者不拒!” “可是…可是…”,仡轲阿黑终于急了:“我不答应,苗家的好女子不能全部拿去通婚!不答应!” “你闭嘴吧,我只是说谈着,没说一定会答应!大家可以开条件,谁开的条件好就跟谁谈。” “我还是不同意!”,仡轲阿黑大头直晃:“这不等于是把我百越的好女子都卖了吗?” “你怕不是个憨憨!”,安靖气的直翻白眼:“谁说通婚就只有我们嫁女了?不能娶他们的女子?笨不笨?他们想带走我们苗家好女子,难道不能表示一点诚意?要不然还通个锤子!?” “呵呵,也是哦!”,仡轲阿黑一愣,摸着头嘿嘿傻笑:“那到时候我仡轲阿黑说不定还能娶上一个娇滴滴的晋人小娘子!” 你可拉倒吧!安靖瞪了这家伙一眼,仡轲阿黑出了名的怕老婆,整个苗部谁不知道?不过不能再跟这家伙扯下去了,乱带节奏,话题都跑偏了! “总之,这事儿的主动权在我们手上,不值一提。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让百越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荆州地面,表明我们的态度,我们愿意与各方势力公平交易,场面弄得越隆重盛大越好,最后最好是能让各方势力达成一个共同协议,划出一片和平区域给我们,建立一个长期交易点。 这样一来,我们大山中的产出就能源源不断的通过这个地方交易出去,而我们需要的东西也能通过这里不断的输入,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迅速强大自身,等我们自身强大了,想象力就可以丰富许多。” “巫神使是否已经有了目标?”,吉尼英虎瞪大双眼问道,他目光中的火焰几乎都要喷射出来,好战的吉尼英虎经常就百越东出的部题与族中长辈争论,每次争论族中的长辈都会向他提一个问题,那就是东出之后该如何做,这个问题每每都能将他问得哑口无言,他只知道打仗,哪里懂得什么策略?安静的话彻底点燃了他心中的火焰,有计划总比毫无计划来的强得多,况且安静的计划听上去就非常靠谱儿! “这里”,安靖伸出手在地图上点了点,那个位置就是后世怀化市所在的位置。 这是一个绝佳的地点,北、西、南三方分别被武陵山脉、云贵高原和雪峰山脉所包围,中间是一个巨大而狭长的盆地,沅水横穿其中,可以灌溉了大片土地;东方又是一个狭长的出口,通过这个出口就可以到达相对平坦荆湘平原,这个狭长的出口也是易守难攻,在后世,这里叫做张家界。 更重要的是,这片巨大的盆地虽然是属于晋廷的势力范围,但由于交通过于闭塞,晋廷在这里的影响力非常薄弱,再加上三面大山都是百越各部的地盘,百越要控制这片盆地相对容易许多。 “好,这个我没有意见!”,蓝净书终于点了头:“不过现在荆州之地一片混乱,百姓流离失所,到处都是饥民盗匪,他们肯定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与我们交易了,我们又能做什么生意呢?” “呵呵,净书,你错了,你搞错对象了,做生意不能找穷人!” “那巫神使的意思是说…”,蓝净书对安靖的称呼再次变成了巫神使。 “我的意思很明确啊,我们交易的对象只可能是两个:一是荆州的门阀豪强,二是流民军首领。” “他们?他们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跟我们交易的?” “放心吧,多着呢,我太了解这些人了!”,安靖面露微笑看向了主楼之外,天气很好,阳光明媚,一切是那么的生机勃勃。 蓝净书的话暴露了他的淳朴,尽管蓝净书非常聪明,但常年的山寨生活限制了他的见识,从他的话就能听出来,他所谓的交易还局限于山寨间的实物交换层面,靠这个确实可以解决一些生活所需,但想要靠这种贸易强大起来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安靖回忆起自己这具身躯中残存的记忆,北方赵汉大军压境,都快把秦州给包围了,可安氏家主却仍然没有选择及时逃走,不是他不想逃,而是无法抛不下诺大的家业!士族门阀的家业主要由三部分组成:田地,金银细软和粮食。 田地指的是农田与商业用地,对于田地,士族门阀其实并不担心,因为地就摆在那儿,谁也拿不走,一旦局势稳定,他们再次回归故地,那时候,他们的土地还是他们的;金银细软就不用说了,这些东西可以轻易带走,唯独不好处理的就是粮食。 对于士族门阀来说,粮食在和平时期并不那么珍贵,没有了就再从老百姓那里拿就是了,反正这玩意也放不了多久。可是一旦乱世降临,粮食才是最重要的东西,有粮食就有安身立命之本,安氏以及所有秦州门阀豪强之所以会延误逃走的时机,就是因为放不下堆积如山的粮食。 安靖与蓝小山交谈过后就几乎可以断定,荆州府内必定存有海量的粮食,否则王澄不可能留下儿子死守荆州府,自己却跑得飞快;而流民军之所以会疯狂进攻荆州府,最大的目的很有可能也是为了这批粮食,否则他们没必要冒这么大风险进攻坚城州府,直接劫掠乡野显然要安全得多。 安靖现在缺的就是粮食,而且安靖可以断定,自己在这个特殊时期能用手中的资源换到比平时更多的粮食。 原理也很简单,荆州府的豪强无法处理过多的粮食,而安靖手中的糖果、兵器、烈酒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因此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无价之宝,现在,安靖给了他们一个用难以处理的粮食换无价之宝的机会,他们绝对非常乐意!这相当于是帮他们把不良资产变现。 至于荆州豪强拿着这些换来的宝贝有什么用处,这根本不用安靖操心,这些人自然会把这些宝贝的作用开发到极致。这一点也正是安靖坚持要去荆州做生意的最大原因,经过这一轮运作,不但能解决白部的粮食问题,还能让安靖的产品迅速流转出去打响名气,可以说是一举多得。 现在需要解决的痛点就只有一个,就是一旦换来这么多粮食,要如何才能穿过危机重重的平原地带,把它们顺利运回大山之中。 安靖揉了揉有些发痛的太阳穴,看来又只能借助巫神的力量了……大爷的,还好我把剩下的火药原料全带过来了,要不然还真的麻烦了…… 第033章 巫神的回响 “巫神使,我吉尼英虎,愿意遵从您的指令,彝家男子的性命,愿奉献给巫神!”,吉尼英虎第一个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手捂胸口对安靖大礼参拜。 安靖的思绪被打断,但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把吉尼英虎扶了起来,这年轻人,有些着急了,态度干脆到让安靖都有些疑惑了,安靖虽然扯了一大堆原因,但是一切的一切对彝部似乎并没有多明显的好处,代表彝部的吉尼英虎为什么会如此表态? “放心吧吉尼英虎兄弟,彝部的兄弟也是我安靖的兄弟,所有百越的兄弟都是我安靖的兄弟,我不会让大家轻易送命的,只要大家都认真执行我的安排,应该可以避过危险;如果真的遇到了危险,大家也是保命第一,毕竟钱财什么的都是身外物,明白了吗?” “明白!”,吉尼英虎用力点了点头,又用双手拍了拍安靖的肩膀,这才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我,仡轲阿黑,代表苗部支持巫神使,支持安靖兄弟!”,仡轲阿黑第二个表态。 “我,蓝净书,代表瑶部,支持巫神使!”,蓝净书终于也明确表了态。 “壮部,土部,支持巫神使!”,周续和白山狼对视一眼,同时表达了支持。 终于搞定了! 安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内部意见已经统一,只要没人关键时候掉链子,安靖有信心完成这次艰难的交易。 接下来安靖又做了十分详细的部署,大家都听得很仔细,最后,安靖在大家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宣布结束会议,各部首领也立即返回了本部,带领部众执行安靖的计划。 转眼间两天过去,这两天安靖几乎都没有露面,他躲在房中将所有剩余的材料都配置完毕,并且在实验经过改进的火药性能。 房间中堆着三个麻袋,下面两袋上面一袋,里面都塞满了青草。安靖走到麻袋边,将一个金属箔片用力扯了下来,金属箔片夹着的硝石与镁粉立即被引燃,紧接着点燃了引线,安靖还没来得及跑远,只听轰的一声轻响,最上面的麻袋已经爆裂开来,青草间散落的火药剧烈燃烧,又引燃了事先淋好的高度酒和糖,三个麻袋都开始剧烈燃烧起来。 “成了!阿黑快来救火!” 得到安靖的指令,站在门口的安三赶紧打开门招呼仡轲阿黑他们进来灭火,仡轲阿黑也早有准备,拎着水桶就冲了进来,迅速将桶中的水浇在了燃烧的麻袋上,这下子火势是灭了不少,可燃烧的高度酒却无法被浇灭,随着流水蔓延得四处都是,不过安靖添加的高度酒不多,不一会儿火还是被扑灭了。 “安靖你在弄什么呢?这火好生诡异!”,仡轲阿黑满脸余悸,大头直晃悠。 “好东西,你以后就知道了”,安靖拍了拍仡轲阿黑的肩膀,转身问安三道:“你都看明白了吧?” 安三郑重的点了点头。 “那好,到时候看我的指令,你就这样烧掉粮车。” “明白!” 安靖又给安三交代了许多要注意的细节,这个活儿只有安三适合做,仡轲阿黑心太粗心,交给他安靖不放心。安靖与安三两人又足足聊了小半个时辰,安三才拿着配制好的火药与材料离开,他还要找个隐蔽的地方再次测试一番。 此事不由得安三不慎重,这关系到他们是否能平安将粮食运回来。 做完这一切后,安靖走出竹楼,向后山偏僻处而去。小黑喜欢安静,将住处安排在了那里。 小黑居住的竹楼前有巫神军守卫,见到安靖走来,齐刷刷的敬了一个标准的巫族礼,动作整齐,看着就赏心悦目,他们身上无处不体现着巫族深厚的底蕴。 安靖微微点头示意,刚想走进竹楼,小黑却已经走了出来,并且越过安靖向外面幽静的小路而去,安靖连忙跟上。小黑就是这样,在外人面前永远是如此冷漠的样子。 两人绕着寨子走了一大圈,一路上也没有说话,安靖在思着心事,小黑不知在想着什么,这几乎成了两人的习惯,直到再次接近小黑的竹楼,小黑才终于开口。 “真的要照你说的这么做吗?” “当然。” “我们这么做岂不是违背了长老会的指令?” “指令是死的,人是活的!”,安靖深吸一口气:“我认为我们确实应该遵从长老会的指令,但我们更应该理解长老会的意图。我觉得长老会的意愿很明确,那就要试着与晋人建立联系,目地无非是壮大我们百越部族。我们现在做的正是此事,相信长老会会同意的。对了小黑,你已经联系长老会了对吧?” 小黑点了点头:“时间太紧了,我还没有收到回复。” “不能再等了…”,安靖摇了摇头:“时间紧迫,我们必须马上进行!今天傍晚时,姚铃将军回报说,杜弢在湘州的前锋军已经集结完毕,他们随时有可能北上,我们必须赶在他们之前完成这次交易,否则后果难料。净书他们也已经全部都准备好了,我们明天就正式发动。” 姚铃将军就是这次过来的巫神军的首领,是一个很酷的女子。 “好吧,听你的!”,小黑终于点了点头。 “小黑,你说,姚铃是巫神军将军,巫神军又被视作是巫神的仆人,族内都叫他们巫神仆,可是,他都有名字!小黑你却告诉我你没有名字,你该不会是不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吧?哈!” 小黑没有回答,过了许久后才终于摇了摇头。 “那行吧,无所谓了,你就是小黑,我的小黑!”,安靖看小黑的情绪有些低落,连忙开起了玩笑。 二人又停止了交谈,小黑沉默着走进了院内,安靖则只是送到了院门口。 “小黑,对不起!我实在是不想让你冒险,但是也只有你能帮我了。” 小黑暮然回头,给了安靖一个甜甜的笑脸!是的,虽然小黑虽然带着面纱,但弯弯如月牙般的眼睛笑意十分明显。 “不过你放心,我会在你身边保护好你的。再见,早点睡,小心长黑眼圈!”,安靖笑着挥了挥手转身离去,小黑看着安靖走远,也走进了竹楼。 净江寨,距离净川瑶寨不到三十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由东百越瑶部、苗部、彝族、壮部、土部和布依部共同建立的巨大山寨。净江寨是一座战寨,并不是适合生活,但它扼住了通往百越腹地的咽喉要道,外人想要进犯百越腹地就必须拔掉这座坚固的巨寨,而东百越各部只要屯兵于此,也能有效阻挡敌人的步伐。 今夜,原本寂静的净江寨却显得有些喧闹,主楼中燃起了明亮的火堆,火堆旁围着一群高大的身影,蚩蒙蛮山和蓝铭其都在,还有几位一看就是百越各部德高望重的存在,蓝净书垂手肃立一旁,像一个犯了错的晚辈。 “这是安靖的原话?你确定没有遗漏以及领会错误?”,这已是蚩蒙蛮山不知道多少次问出同样的话了,在他的逼问下蓝净书只能不断回忆安靖说的细节,并确保不会产生歧义。 “没有别的了?” “没有了。” “你确定?” “确定……” “你再好好想想!” “是…“,蓝净书汗都快要下来了,可也不敢有丝毫不耐烦。 “哎……”,半晌后,蚩蒙蛮山长叹了一口气。 “呵呵,蛮山兄弟,你觉得那小子…哦,不,巫神使大人的话有几分可信?”,蓝瑶王笑眯眯的问道。 “哼,半真半假,也就骗一骗净书这帮小子罢了……我看这小子是在赌,不过我觉得他很有可能会赢!”,蚩蒙蛮山一字一顿的说道。 “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我觉得可以跟着他赌一把!”,还没等蚩蒙蛮山回答,一名魁梧的老者突然开口说道。 “猛虎叔,你居然相信这小子?”,蚩蒙蛮山大感意外,这魁梧的老者是彝部的大族长阿尔猛虎,在百越各部中地位非常崇高。 “信,为什么不信?人家说的有道理,我就信!”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的部署不就全部被打乱了吗?” “打乱了就打乱了,我们的部分本来就漏洞百出!部署什么的都不是关键,目的才是关键,只要能达到目的,部署随时都可以变,如果你们觉得你们的部署比安靖的更合适,说服我,我就支持你!” …… “我们的部署漏洞百出……那您老人家当初为何会支持我们?” “我有别的办法?说实话,安静这小子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我无法完全猜透,但他很特别,跟那些整天高谈阔论的人不一样,那些人成天只会装神弄鬼,做事的时候永远也不会跟我们这些人说清楚原因。安静不一样,他说得很清楚,这就够了,我愿意相信他!” …… 竹楼中一阵沉默。 “那好,那我们就陪这小子赌上一把!”,蚩蒙蛮山咬牙切齿的说道,各部的大族长也都纷纷点头,就在这时,蓝小山有些慌张的冲了进来。 “各位大族长,沐云长老带着人过来了!队伍中好像还有…还有静沙长老和苍血长老!” “什么?!” 一众大族组几乎是同时被吓的站了起来,沐云长老来自巫族蛮神脉,手下有一千蛮神军,是巫族最强大的战兵;静沙长老来自蛊神脉,一手攻击型蛊术出神入化,是巫族中有名难缠的人物;苍血长老就更吓人了,他是巫族影神军的掌控者之一,他虽然每次都是一个人出现,可谁也不知道他身边究竟隐藏着多少影神军!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一众大组长震撼莫名。 “人在何处?”,还是蚩蒙蛮山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不远了,离我们这里不到十里地!” “快!带我们去迎接!” 蓝小山点头领命,飞快的又跑了出去,一众大族组长跟着鱼贯而出,竹楼中很快恢复了安静。 公元312年3月21日,是西晋永嘉六年,赵汉嘉平二年,闰二月的月底,刚好是春分时节。 清晨,临近危水平原的大山中突然传来了隆隆雷音,紧接着,沉重的号角响彻山林,也惊醒了大山下的危水平原。听到雷音和号角声百姓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远方的山林。 森林浓密的大山上光影憧憧,似乎有无数人马穿梭其中,惊起了大片大片的鸟雀;不多时,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密林后方慢慢绕了出来,并且缓缓移动到了平原之上。 人们纷纷举目望去,那是一个至少四五丈高的巨型三角楼楼台,楼台上隐约可以看到数十级台阶,台阶上铺了精致的红色绸缎;楼台的顶部是一个小小的平台,上面有三道身影,一人端坐正中,两人侧立在旁,全都是黑衣黑袍,黑纱遮面; 楼台下伸出许多原木,百余名赤裸上身,皮肤上画满图腾的精壮男子肩扛着圆木,低声呼和着整齐的口号,抬着巨大的楼台缓缓前行; 巨大楼台的后方跟随着百名黑袍武士,同样看不清面目,只不过他身上偶尔反射出来的寒光表明他们人人身怀利刃;围绕着巨大楼台与黑衣武士的是上千身着华丽服饰的百越男女,他们脸带微笑,围着楼台和黑衣武士载歌载舞! 又是一声低沉的号角声响起,队伍中竖起了几面巨大的金边黑底旗帜,旗帜的正中央要有一只线条粗矿的眼睛,仿佛远古神祗正注视着大地。 “是巫族!是巫族!巫族带着百越东出了!” 这一幕实在是太具震撼性,随着几名老者大声呼喊,一路上的百姓立即吓得哭爹喊娘,开始四散奔逃,队伍的前方瞬间空了出来,可令人意外的是,这支诡异的队伍并没有理会奔逃的百姓,他们只是保持着稳定的节奏,载歌载舞慢慢向前行进着,看那方向居然是奔着荆州府而去! 这些人正是安靖带领的百越族众,高台、旗帜、歌舞都是安靖带着大家准备了这么多天的成果,那高台看着蛮荒而宏伟,但并不十分沉重,那种吃力前行的感觉多半也是演出来的;顶端端坐的黑衣女子正是小黑,站在小黑身旁的就是安靖和姚铃; 聚集在净川瑶寨的六千战兵安靖一个都没带,只带了巫神军,另外又挑选了两百个看上去最壮实的百越男子抬着高台,剩下就是挑选出来的,来自各个部族的一千名年轻男女,长相好就行,他们就负责在高台周围唱歌跳舞,这些人都经过了好几天训练,只会依照安靖的指示行动。 安靖也没让那六千战兵闲着,仡轲阿黑领着两千人埋伏在大山边缘,随时准备接应;蓝净书则带领另外四千人扫荡危水与沅水间的山脉丛林,如果发现有流民军聚集,就想办法将他们驱赶出去,如果是普通的流离失所的百姓,就将他们赶往沅水平原,为未来占据沅水平原做准备。 随着记忆不断凝固以及各种信息的汇聚,这个时代了在安静的脑海中已经变得越来越清晰:百越想要与晋人门阀豪强做交易,光有好东西是不成的,更重要的是要有排场! 历史上写得清清楚楚,王导之所以能帮晋元帝司马睿在建康站稳脚跟,打开场面的就是春日祭极其奢华的排场,那些南方土鳖哪里见过那种阵势,所以直接就给跪了。 与门阀豪强比奢华自然是比不过的,可是安靖是什么人?安大导演!两千年后的穿越人士!论见识怎么也比古人王大导演强吧?要不然还混个锤子! 决不能在别人熟悉的领域里跟人比! 这一点安靖心知肚明,所以只能另辟战场。你玩儿奢华我就玩神秘;你玩儿精致我就玩儿粗矿;你玩儿华丽我就玩儿壮观,反正就是要错开战场,而且视觉冲击力肯定要比你更强! 这座高台是按照金字塔的形状搭建的,灵感来源于一部老电影《埃及艳后》,电影中的埃及艳后就是坐在一座巨型狮身人面像上迎接凯撒王,也直接震惊了罗马的群众。本来安靖是想把高台也弄成狮身人面像的样子的,可那有点复杂,时间实在是太匆忙了,没法弄,最后就只能凑合凑合弄成金字塔形状了,原本也想弄得再高一些,可那样的话高台就不好抬着走了,太晃了,上面站都站不稳,还装个屁! 队伍在行进,歌舞在继续,人潮在退却! 巨大的金字塔状楼台就像一块自天而降的巨石,狠狠的压在了所有围观者的心中;身着黑袍的神秘军队;鲜艳明快的异族服装;欢快很热烈的百越歌舞,一切似乎都与这天地都格格不入,但却有分外震撼人心。 荆州,楚地,原本就有不少百姓是源自百越,巫族的旗帜他们还依稀认得,巫神之眼凝视天地,光耀百越万族荣光,这曾经无上虔诚的铭文还镌刻在人们的记忆最深处,远方的人群中已经有老人含泪跪拜。 大山中的巫神啊,你是来拯救你血泪快要流干的子民们的吗?! 第034章 孩儿果 歌舞在继续,高高的楼台在缓缓向前;豆大的汗水顺着光滑的脊背跌落入泥,抬着楼台的人们步伐仍然坚定。四周都是大片的农田,土地还没有完全化冻,原本是播种的季节,可连年动乱使得这些农田一片荒芜,干裂的土层中挤出来一丛丛青草,在春风的吹拂下竟显出了一股萧索的意味。 楼台前进的方向有一片烂泥,一个七八岁的少年倒在烂泥里生死不知,他身边还有一个三四岁的小丫头正在拼命拽着少年本已破烂的衣服,想把他从烂泥里弄出来,可小小的人儿能有多大的力气?任凭她如何使力,少年的身躯仍然紧紧陷在淤泥中无法搬动分毫,巨大的楼台如同大山般压顶而至,小丫头急得哇哇直哭。 安靖心中一紧,刚想叫停队伍,却发现手腕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死死捉住,回头一看,是小黑,她一向清亮的目光中有一丝雾气在萦绕。 “停!”,安靖一摆手,巨大的楼台轰然静止:“你过去看…算了,还是我来吧。” 安靖本来想叫走在队伍最前方的一个瑶女去帮助对方,可看着小黑略带乞求的目光,安靖一声暗叹,还是决定自己前去查看。 安靖一步步走下高台,小丫头的哭声越来越响亮,盯着安靖的目光中充满了恐惧,可她的小手仍然死死地拽着少年不肯松开。 安靖怕吓坏小丫头,只得摘下了自己的蒙面黑巾,尽量冲着小丫头展现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小丫头这才止住了哭声,可是一双眼睛仍然死死盯着安靖,充满了警惕。 “他是你哥哥?我过来看看他好不好?” 小丫头看着安靖,又茫然的扫视了一眼四周,原本散布在田野上的饥民时刻都已经躲得老远,眼前只剩下了这支奇怪的队伍和这个冲着自己微笑的少年。小丫头想了一想,只得茫然的点了点头。 安靖走向泥潭,污泥没过脚踝,将安靖精致的黑袍弄得一片污浊。安靖艰难的走近了少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从污泥中拔了出来,抱到干爽处探了探鼻息,发现少年的呼吸非常微弱,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没发现他身上有伤口,只是瘦得皮包骨,他这个样子应该是饿的,安靖不由得再次心中一叹。 “救哥哥,救哥哥…”,孩子的感应异常灵敏,安靖心中的怜惜似乎是被小丫头捕捉到了,她大着胆子扯着安靖的衣袖哭求,安靖的衣袖上立即留下了两个小小的掌印。 “我卖掉我自己,求求你,救哥哥!”,小丫头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并且扯了一根野草插在了头顶。 安靖心脏像是被人锤了一锤,有些恼怒的伸手扯掉了小丫头头上的野草,先是掰开少年的嘴喂了一点水,拿出一块糖塞了进去,然后又拿了一块糖塞进了小丫头嘴里。小丫头猛的一惊,但当她尝到嘴里的甜味后便马上平静了下来,贪婪的吮吸着糖块。 “我救了你们,你们就是我的人了,以后就跟着我!”,安静心中的怒气未消,有些霸道的宣布道。 小丫头眼神一亮,先是看了看安靖,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少年,再一次环顾四周,最后终于还是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那好,你俩跟我们走”,安靖一手抱起昏迷的少年,一手牵着小丫头走到了楼台跟前,先是把少年放在了楼台台阶上,然后又把小丫头抱了上去。这兄妹俩显就是一双孤儿,既然遇到了,就带走吧。 安靖安置好少年,嘱咐小丫头不要乱动,刚刚想登上楼台,却发现衣角被少年扯住了,原来少年已经醒来。 “求求你,求你救救小虎,救救小壮,还有狗子,小兰……”,少年的气息很虚弱,可是眼神却焦急万分。 “他们人在哪里?”,安靖心中一动,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就在附近,就在附近的泥地里,他们怕我们逃走,就将我们埋起来……” 卧槽! 安靖怒火狂飙,冲下楼台飞奔到附近扯开了一片荒草,荒草后的景象让安靖目呲欲裂,两个六七岁的少年也被半埋在了泥土中奄奄一息,他们的头上堆了些荒草掩盖,远远看过去还真很难发现! “救人!都给我过来救人!” 安靖狂怒,一边疯狂的扯开荒草,刨出泥土,一边呼唤所有人救人。 百越青年立即停止歌舞开始四散寻找,楼台也被放落下来,两百多名百越壮汉也加入了寻人的队伍。 一个、两个、五个、十个……六十四个!大家在周围的草丛中,整整挖出来六十四个被半埋着的少年,每一个都是奄奄一息! 安靖心中的愤怒已经到达了极致,每当挖出一名少年,安靖就会一言不发的过去检查,亲自喂水喂糖,按压心脏,甚至人工呼吸,可忙碌了半天,还是有整整十七名少年没有抢救回来。 就在安靖蹲在最后一名死去的少年身旁,痛苦得双手插入泥土时,人群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 “我们无意冒犯巫神,但你们也不能抢走我们种下的孩儿果!”,一个难听的公鸭嗓在不远处响起。安靖站起身来,穿过挡住他视线的百越部众,终于看到了声音的来源,也看清了眼前的形势。 不知何时,楼台前方已经聚集了大约两千人,他们基本上都是成年男子,虽然大多也是衣衫褴褛,可他们的眼神中却充满了狂暴与危险的气息;这群人手上拿着各式武器,说话的那人明显就是他们的头领,他手握长剑,身上还套着半副铠甲;这些人已经隐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安靖他们围在了正中。 安靖扫视了一下四周的人群,脸上的冷峻却很快被温和的笑意所替代。 “你叫什么名字?你们是什么人?”,安靖的声音出奇温和。 “我叫刘俊,我们是荆州刺史军。这位百越大人,你们从这里过我们没意见,我们也很敬重巫神,但这些都是我们种的孩儿果,你们如果全部拿走了,我们就要挨饿了。这样吧,留下一半,另一半我刘俊做主送给你们了,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荆州刺史军,刺你玛个壁! “哦,那如果我要全部带走呢?”,安靖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 “那就怪不了我们了!”,刘俊的脸上露出狞笑:“你叫一声百越大人是给你面子,不给面子你们就是南蛮子!想将孩儿果全部拿走?就算我答应,你问问我身后的兄弟们答不答应?!劝你们识相些,你们不过三四百人,我们数倍于你,还有很多兄弟在更远的人群中看热闹呢,你们要是真的不识好歹,嘿嘿!” 刘俊看着百越的队伍,贪婪而危险的眼神在那些百越年轻女子身上不断扫视,他身后的人群也发出了阵阵哄笑。 虽然安静整出的场面非常宏大,但刘俊并没有把安静他们放在眼里,主要是来自百越的蛮子他们见多了,以前他们就经常欺负出来交易山货的南蛮,这些人老实得很,就算被欺负了大多也只敢忍气吞声,刘俊甚至还因为一张熊皮杀过两个南蛮子。 如今,荆州府外的粮食早就已经半点不剩,饥饿和贪婪已经让他们泯灭了人性,丧失了理智,如果不是安静他们的排场实在是太吓人,他们早就已经动手了,哪知道这些南蛮子还真不识趣,那就怪不得他们了。 可是刘俊并没有得意多久,他猥琐的狞笑就永久的凝固在了脸上。一支羽箭从高台顶端发出准确命中了他的眉心,尖锐的箭头贯穿头颅后又从后脑勺穿刺了出来,紧接着几声高亢的鹰唳响起,两只巨大的老鹰从天而降,四只钢爪抓住刘俊的肩膀,刹那间带着他升上了十多米的高空,然后将他如同一床破棉絮般扔下,砸在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杀了他们!杀光他们!”,高台上的小黑已然暴走,用巫语高声喝令,小黑发出命令的一霎那,百名身穿黑袍的巫神军已经挥动着弯刀冲入了人群! 血浪冲天而起! “杀!”,安靖早已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抽出弯刀就冲向了前方,安三大惊失色,带着几个苗人战兵赶紧护在了他的身旁。 一切发生得太快,包围安靖他们的所谓荆州刺史军哪能想到这群越蛮居然如此彪悍,毫无征兆的就大开了杀戒,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地上已经留下了两百多具尸体。 鲜血眨眼间染红了田地! 荆州之地一片混乱,百姓没了生计,流民四起,饥民遍地,这些荆州刺史军说白了就是一群相对比较凶残的流民而已,他们平日里聚集在一起最多也只能欺负一下周边的饥民,面对巫族精锐的绞杀,又哪里有还手的力气? 荆州刺史军如同割麦子般一片片倒了下去,等到剩下的百越青壮也加入战斗之后,他们早已是溃不成军,只是呼喊着向四周溃散。 可是,刚刚见过了惨状的安靖和百越族人又怎么会放过他们?黑袍飘舞,银刀翻飞,如同浪潮蔓延,追着溃散的荆州刺史军一路砍杀。 血流成河,哭声震天! 荆州刺史军成片栽倒,还没等他们退入人群就已经被斩杀了大部分,少数几个跑进远方围观人群中的荆州刺史军也是接连发出了惨叫,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对他们下了死手,可见坏事做多了,总会迎来报应。 战斗刚刚开始就已经快结束了,一百巫神军杀得最多,几乎一半荆州刺史军死在他们的弯刀之下,剩下的不是被百越部众斩杀,就是洇没于围观的饥民之中,极少数幸运的漏网之鱼还被在空中逡巡的雄鹰盯上,雄鹰俯冲而下,啄瞎了他们的双目后又将他们拖出人群,接着死在了乱刀之下。 两千多荆州刺史军尽皆伏诛! 百越使团每个人都杀成了血葫芦,大家的胸口仍在剧烈起伏,这并非因为劳累,而是胸中的一口恶气仍没有出尽!善良淳朴的百越人一向都是守望相助的,何曾见过这种人吃人这种惨剧!? 微风吹来,浓郁的血腥味让人闻之欲呕,安靖命人将逝去的十七名少年草草安葬在了田边,又将两千枚头颅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了少年们的墓旁,堆成了一座恐怖而狰狞的京观。剩下的四十七名一息尚存的少年全部被安置在了楼台上。大队再次出发,可这一次百越的青年男女们再没了歌舞的心思。 汗水滴落,这一次是血红色的,以至于队伍后方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血色印迹。 队伍中,一个瑶家少女一边走一边抹着泪水,安靖早就已经注意到了她,就是这个瑶家少女,紧跟在身后杀入了敌群,身姿曼妙但出手狠辣果决,转瞬间就带走了数条人命,可现在的她却哭得最伤心。 浑身的血腥将神秘与浪漫驱散的一干二净,狰狞的高台镇压着漫天的肃杀之气!可是,跪拜他们的百姓却越来越多了,有些大胆的孩童甚至挣脱了父母的怀抱,跑到队伍旁边好奇的看着衣着鲜艳的百越部众,丝毫不畏惧他们腰间鲜血还没有凝固的弯刀。 大人们瘦骨嶙峋,孩子们面黄肌瘦,每一个人都是衣衫褴褛。 那个流泪的瑶家少女,每次见到有孩子们走近,就会从她的兜兜里掏出几枚鲜艳的果子塞到孩子们手中,一路走,一路塞,很快她带的果子就分完了。安靖知道,这些果子就是少女这几天的口粮,分掉了她也就没得吃了,但少女没有丝毫犹豫,到最后她甚至还拔下了头上唯一的那支银钗,将它塞到了一个带着三个孩子的母亲手中,那支银钗很可能就是少女为数不多的嫁妆。 其他的人也同样如此,很快就将身上的食物分了个一干二净。 “不能这样啊,还有好多天呢,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安靖的心痛得厉害,想要阻止他们,可劝说的话却哽在了喉咙硬是无法说出口。 百越部众的善意飞快的感染了饥民,道路两旁跪拜的人越来越多,哪怕百越部众再没了食物可以分发,他们仍然拜倒在尘埃中久久不肯起身。 高台上的安靖蓦然发现,他们的队伍不知何时变得越来越庞大了,饥民们居然跟在了队伍后方,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到边。 安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跟着他们又能如何?他们自己的食物也分发干净了,身后的人群也知道这一点,可是就这么一点微弱的希望,却让他们拖着沉重的身躯茫然的跟在了队伍后面。 安靖回到了高台顶端,小黑的目光焦急而愤怒,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饥民的惨状深深震撼了小黑,他们晋人的身份也没能淡化小黑心中的善良。队伍中的情况小黑很清楚,他们自己也没有吃的了,又要拿什么去救助这些徘徊在死亡边缘的人们? 小黑还牢记着安靖的嘱咐,不能随便动作也不能随便说话,她只能用复杂的眼神祈求着安靖。 安靖单膝跪在了小黑面前,借着袍服的遮盖紧紧握住了小黑冰凉的双手:“不着急,不着急,我来想办法,我来想办法……” 小黑咬紧了嘴唇,两行热泪终于滚落下来。 小黑的眼泪绝不能被人看见,安靖就这么静静跪在小黑身前,直到眼泪被风干,才拍了拍小黑的手背站起身来。 安靖深吸一口气,队伍后方的人群越聚越多,如同行尸走肉般簇拥着缓缓前行;再转身回望,荆州府高大的城墙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 呵呵,魏晋南北朝,荒唐且美好,滚犊子吧!艹! 第035章 荆州府 烟尘四起,战马嘶鸣! 荆州府城门洞开,一队约两百人,盔甲鲜亮的剽悍骑兵从城门鱼贯而出,他们后面跟着的是三千步卒;三千步卒出了城门后便摆开了阵势严阵以待,骑兵则如同旋风般飞快掠过荆州府外的平原,来到了百越使团前方三百步处。 “来人请停步!”,随着骑兵将领的一声高呼,一支响箭从骑兵队中射出,直直插在了楼台前方五十步处。安靖高举右手,楼台缓缓停住,两百壮汉一声暴喝,巨大的楼台被稳稳放在了地面。 “敢问大人可是来自东越刺史府?”,骑兵将领越众而出,拍马来到了楼台前抱拳高声问道,礼仪还算周到。安靖仔细一看,那骑兵将领年纪不大,模样俊朗,双目炯炯有神,言行间带着一股凛然正气,不由得暗暗给他点了个赞。 东越刺史,安靖听蚩蒙蛮山提过一嘴,是个四品官,其实不算小了,是几十年前某个司马皇帝封的,百越各部没太当一回事,几个部族首领轮流当了一阵子后觉得没啥意思,也就没人再提及,如今就连官凭官印都扔在了库房中落满了灰尘。不过安靖这一次倒是将官凭官印都带了过来,大小是个官儿,总会有点用处的。 安靖没有理会这名小将,弄了这么一座楼台就是为了摆谱的,他站这么高,如果谁的话都接就很跌份儿。 队伍中的安三立即走出队列:“本官就是东越刺史,你是何人?报上姓名。” “末将荆州府城西司马,太子洗马王真,大人初到荆州,应该已经知晓荆州各地叛乱频发,流民四起,荆州府也屡次遭流民军袭击,因此末将不得不格外小心,还请大人出示官凭官印。” 安三也不跟他啰嗦,一挥手一个苗家战兵便将官凭官印递了过去。王真将官凭官印仔细验看一番后又恭敬的退还了回来,只是脸色有些古怪。这东越刺史的官凭官印倒像是真的,可上面对于东越刺史的身份记载却是一片空白。不过王真也不敢怠慢,这种封给百越部的官职本来就是安抚性质,有些特殊也理所当然。 王真小心的看了一眼那高耸的楼台,实际上自从这个庞然大物出现,就给了他极其巨大的震撼,现在又得知在楼台下行走的居然是东越刺史,震撼再次翻倍!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那楼台上坐的一定是百越部的大人物,否则这东越刺史也不至于像个仆人般行走在楼台之下。 “刺史大人,请恕末将戎装在身不能大礼参拜,不知刺史大人前来荆州有何要事?” “也没什么大事,前日里鄱阳陶氏的人进入我东越,欲与我东越各部互市,东越各部的首领无法决定,于是上报了长老会。现在,我们的长老过来商谈了,谈完我们就会离去。” “长老会…”,王真眉头一皱:“敢问楼台上的长老可是来自于巫族?” 安三没有回答他,眼神一瞬间变得锐利,附近的巫神军也明显紧张起来,有些人的手甚至都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王真一惊,知道自己有些多嘴了,连忙抱拳赔罪:“抱歉刺史大人,是末将多嘴了!末将现在立即就回去通报荆州刺史大人,请大人来定夺;刺史大人您可以带领你的部众继续前进,但不得接近荆州府城墙五里以内,我的儿郎们会为您开路,以护您周全!” 王真又是一礼,挥手下达了指令,他麾下的骑兵立即拍马左右分散让开了道路,但始终是在楼台百丈开外来回逡巡,看上去是在保护安靖他们的,实际上也是在监视着他们,荆州府城墙外的三千步卒也没有退去,而是就地扎营警戒。 “这个王真莫非是琅琊王氏的人?”,安靖看着来去如风的骑兵咂了咂嘴。 晋廷的军队远比安靖想象的要强悍太多,直到这时安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对于东晋的想法可能有些先入为主了。 在后世,无论是谁读到这段屈辱的历史,难免会下意识的认为东晋的军队肯定是一帮弱鸡,现在亲眼一见,刚好相反,他们盔甲鲜明,弓马娴熟,令行禁止,甚至有些意气风发,这与之前的想象简直就是背道而驰。 仔细想想也很好理解,从汉朝末年到现在,中原大地已经乱了数百年,战争也持续进行了数百年,离得最近的三国时期猛将辈出,西晋统一后又曾将塞外民族按在地上摩擦,如今又经历了八王之乱,连年战争虽然搞得民不聊生,但军队又能弱到哪里去?东晋之所以会显得又弱又残,完全是上层作死罢了。 安靖暗叹一声,挥了挥手命令巨大的楼台前进,直到逼近荆州府城五里处才再次停了下来。巫神军整齐的分开,在地面上铺开鲜红绸缎;安靖躬身邀请小黑,小黑伸手虚搭在安靖的肩膀上一步步走下了高台,踩着精壮士卒的肩膀踏上了红绸缎。 抬高台的精壮汉子们也纷纷动作起来,转瞬间就将高台拆解并且将部件挪向四方再次拼接,短短一炷香时间后,这些部件又被拼成了一座简易城寨,城寨的正中央还有一座精致的小楼。 安靖领着小黑和姚铃消失在了小楼中,巫神军以及百越青壮则是有条不紊的拱卫在了城寨四周。 天地间一片寂静,安靖他们这一番操作将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撼得无以复加,如此场面,谁人曾得见?高高的荆州府城墙上,几道身影躲在箭孔后观察着城外的情况,神色都颇为凝重。 王真入城后立即向此处而来,见到几人便叩拜行礼,讲明了安靖等人的身份及来意,并且还着重提醒了东越刺史并非高台上的人物,而是行走在高台之下。回禀过后,王真便垂手站在了一侧。 这三人一个是荆州太守周顗。一个是荆州司马左辨,还有一个是荆州府左仆射王涫,左辨和王涫都出自琅琊王氏,王涫还是荆州刺史王澄的族弟。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色,最后还是荆州司马左辨挥了挥手将王真打发离开。 “哎,自从刺史大人离开后,什么妖魔鬼怪都蹦出来了……”,荆州太守周顗长叹一声说道。 “这也怪不得族兄”,左仆射王涫也是长叹一声:“自从王衍大兄落入魔王石勒之手,族兄便如临末日,成日惊惧不已,茶饭不思。后来,族兄又得知大兄被魔王石勒活埋,更是被吓得日日无法安眠,生怕北方大军兵临城下。依我看,就算没有今日之乱,族兄怕是也要东归寻求庇护了。” “王澄兄也是忒胆小!”,荆州司马左辨是一名长相粗犷的中年,满脸络腮胡,声音也很粗狂。 “罢了……”,王涫摇了摇头:“族兄乃风流雅士,哪见得血流成河的兵战场面?他害怕是正常的,自从北方胡骑南下,又有几人不害怕?几人敢撄其兵锋?” “你就帮着他说话吧!”,左辨双目一瞪:“他留在荆州也还罢了,跑去建康又能有什么好果子吃?那青州王敦野心滔天,素来又与王澄兄不和,前日军报传来,琅琊王已经命王敦、陶侃率军讨伐杜弢,王澄兄此次东去如果一头撞上了他们,恐怕就要凶多吉少了,那王敦必定会以此为借口来整治王澄兄的。” “晚了,已经撞上了…”,王涫长叹一口气,一拳重重捶在了城墙上。 “什么?!”,周顗勃然色变。 周顗为人正直,他虽然也看不惯王澄许多做法,可对于王澄这个人总体上还是认可的。自八王之乱,北方匈奴南下以来,晋廷一片混乱,周顗追随的是琅琊王司马睿,司马睿也很欣赏周顗,封了他做荆州刺史,可当周顗一路风尘仆仆赶到荆州府后才发现,荆州刺史已经有人了,那人正是王澄,而王澄的荆州刺史则是东海王司马越封的。 这就有点难办了,硬夺刺史之位吧,肯定干不过在荆州根深蒂固的王澄;可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吧又没脸去见琅琊王,更有可能会从此在官场上一蹶不振。正当周顗左右为难之际,王澄得知了这个情况,让周顗出乎意料外的是,王澄居然欢天喜地的找到了他,不但连摆了十几天宴席款待他,还一个劲儿的要将荆州刺史的位置让给周顗。 这下反而轮到周顗为难了,君子讲的是成人之美,周顗如果就这样接受了荆州刺史的官职,名声可就要受损了;但不接受吧,同样也无法交待。两人就这样相互推辞了半天后,王澄终于一锤定音,荆州刺史还是他来,但周顗也留下,就担任荆州太守,从那以后两人成了好友。 原本周顗还有些不安,认为这是王澄的缓兵之计,可随着时间一长,周顗发现王澄对他可是真心的。王澄本来就不喜欢处理政务,索性将荆州大小事务全部都交给了周顗,自己则成天呼朋唤友,饮酒作乐,对周顗也是丝毫不加防范,实际上周顗才更像是荆州刺史,这让周顗痛并快乐着。 在周顗看来,王澄人不坏,只是没有什么能力,但王敦就不一样了,那是一个野心滔天的枭雄人物! 琅琊王氏内部斗争也异常激烈,隐隐的分成了三个派系,其中王导那一系最为强势,主要因为王导与琅琊王司马睿亲如兄弟,关系牢不可破,司马睿对王导几乎可以说是言听计从,好在王导是一名谦谦君子,几乎不参与家族权力斗争,对琅琊王氏的人才也是不分亲疏唯才是用,所以王导在琅琊王氏的地位十分超然。 剩下的两系就是青州王敦和荆州王澄了,二人分别执掌一州之地,青州贫瘠且地域狭小,荆州富庶且地域广阔,原本王澄是能稳压王敦一头的,可是奈何王澄自己不争气,将好好的荆州搅得一塌糊涂,周顗就算殚精竭虑也无法力挽狂澜。现在好了,王澄居然落在了王敦手中。 周顗自己也是出自世家,深知世家门阀中哪里有什么兄弟亲情可言?王澄这一次恐怕是凶多吉少。这一点周顗清楚,王涫也清楚,左辨也不可能不清楚。 这下有点麻烦了。 周顗眉头紧皱:“先不说此事吧,但愿王澄兄吉人自有天相,眼下这东越刺史我们又该如何处理?” “如果只是那东越刺史就好办了,拿点好处打发他走也就是了,但看如今这阵仗恐怕是难以善了”,王涫也是好不容易抚平了自己的情绪,看着下方的营寨忧心忡忡的说道:“也不知道陶侃那个老狐狸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去招惹东越那帮蛮夷。” “哼哼,陶侃老贼素来也是野心极大,听说这次琅琊王若不是许了他荆州刺史之位,这老狐狸还不见得会率军来援,我看他早就已经在觊觎荆州之地。东越各部散落在荆州崇山峻岭之中,势力极大,如果能与他们交好,说不定能借助他们的力量来对付荆州各方势力,陶侃老贼打的肯定就是这个主意,我听说他们商谈的根本就不止互市,还有联姻计划在内。” “那岂不是糟了?”,王涫大惊失色:“既然如此,左兄你刚才就不该让那王真离去,你可知道他与陶侃可是过从甚密!” “我当然知道!”,左辨面露得意之色:“我故意让他走的,否则他又怎好去通知陶侃?” “左兄为何要如此做?”,周顗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呵呵,简单!此刻,陶侃那老狐狸已经没有人可以与东越使者谈判了,嘿嘿!” “左兄,可是发生了什么小弟不知道的事?”,王涫心中一动连忙追问。 “呵呵,前些日子,陶侃的外府总管带人来到了荆州地界,我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后来,我探知他们原来是要与百越接触,两方不但要互市,还要联姻,陶侃那老贼倒是舍得一张老脸!”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王涫已经彻底慌了神。 “不用如何应对!前些日子流民军攻城,百越的人和陶侃的人都被困在了城内,我找了个机会把陶侃老贼的人全部都……”,左辨做了一个斩杀的动作。 “啊!如此大事将军怎可妄自为之?万一走漏了风声……” “放心吧!”,左辨打断了王涫满不在乎的道:“绝不会走漏风声,那外府总管的心腹恰巧是我族弟,那一役陶氏的人一个也没能走掉,我还让我那族弟去通知了百越人,将商谈地点改在了夷道城。 原本我是想着,到时候百越人来了,我就遣人化装成陶氏的人去伏击他们,如此定能引得百越诸部与陶氏反目成仇,嘿嘿!可是哪知道,这帮蛮子居然没有遵守约定,来了荆州府。” “原来如此,左兄好计谋,好计谋!如果被他们二者联合,我们就真的危险了!”,王涫心有余悸的说道。 “左兄,你的意思是说鄱阳陶氏与百越约定的谈判地点是夷道城?”,许久没说话的周顗突然开口问道。 “是啊,就是夷道城,他们原本约定的是荆州府,可我们总不能在荆州府动手吧,否则那帮蛮子连我们一起恨上了那岂不是要糟?所以我才让我那族弟去改变了约见地点的。” “左兄所言极是!”,王涫连忙奉上马屁。 “不对,王兄,左兄,既然事情没有败露,那为什么他们没有去夷道城而是来了荆州府?而且阵仗还如此宏大?想必他们也不是来找麻烦的吧?”,周顗皱着眉问道。 “伯仁兄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们也好,鄱阳陶氏也好,很可能都小看了百越诸部。” “伯仁兄的意思是百越诸部很可能也看不上鄱阳陶氏,他们之所以会如此大动干戈的出现在这里,是有意于荆州豪门世族?”,王涫这时也慢慢醒过味儿来了。 “我看很可能如此!”,周顗点了点头。 “我也觉得有这个可能!”,左辨也是猛然点头。 “太有这个可能了!鄱阳陶氏根基远在鄱阳、武昌一带,而我们荆州氏族则近在眼前,他们又何必舍近求远?之前他们之所以与我们互不来往,是因为百越诸部过于闭塞且难以沟通,而我们对他们也并无所求。 可是如今却不一样了,荆州处处叛乱,我们也可借助南蛮之力,而他们既然肯答应鄱阳陶氏,说明他们也有求于我们。如此一来,如果我们能趁机与他们建立起良好关系,说不定还真能从他们身上谋求些好处,既然如此,我们何不顺水推舟…”,王涫眼中散发出兴奋的光芒。 “王兄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试着跟他们接触一下?” “正是如此,如果运作得好,说不定我们可以取代鄱阳陶氏与他们结成联盟,如此一来,即使他们帮不上我们什么,但只要别给我们添乱也算是一件好事,伯仁兄觉得如何?” 王涫和左辨两人看向了周顗。 “我觉得…可以一试!”,周顗点了点头:“他们来的人虽不多,但就这么屯兵于城外始终是个隐患,况且他们身后还有如此多流民跟随,我怕时间长了会惹出祸端。既然他们依足了礼数在城外等待,我觉得可以接触一下。只是,那位于高台上之人必是百越重要人物,身份地位不可小觑,我们应小心谨慎,不能失礼于人,否则很可能适得其反。” “这个我明白的,左兄,你一定要约束好手下士卒,切不可与他们发生冲突。” “这个我省得!”,左辨点了点头:“方才我就已经吩咐下去了,现在民乱四起,我们能少一个敌人自然最好。只是,我们该如何与他们接触?” “这个好办…”,王涫眼珠一转:“伯仁兄,如今王兄已去,伯仁兄可以名正言顺的领荆州刺史,不如就由伯仁兄出面先与那东越刺史接触一番,也好探明其来意;而我则立刻返回王府将此事告知徽儿。族兄不在,徽儿即可视为荆州王氏家主,待伯仁兄探明对方来意,如对方是真心要与我们通商交易,我就让徽儿出面召集荆州世家,请大家派出代表前往与其商谈。伯仁兄,你觉得如此可好?” “也只能这样了”,周顗想了想后也只能点头答应。 “那好,那我们就分头去办,左兄,伯仁兄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王兄请放心!” 三人终于商议完毕后道别离开,周顗返回府衙净身换衣,左辨开始召集亲卫将士,而王涫则是直奔荆州王府而去。 安靖和小黑在小楼内,一直在透过缝隙观察外界的情况,外面的情形让安靖很满意,这次装逼成效卓著,不但唬住了百姓也唬住了荆州豪强,否则对方哪里会这么客气?就连守城的军卒也会在头领不注意的时候冲着小楼拜上一拜。 一群土鳖,就喜欢看你们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安靖不免有些得意,却感觉到小黑在拉自己的衣袖,安靖心中黯然,知道小黑在担心外面的饥民,刚想安慰两句就发现荆州府城门再次开启,一队人马缓缓而出。 “有坐轿子的,看来是当官的出来了,好戏终于要开始了……” 第036章 周伯仁 虽然有左辨带着整队骑兵保护,但周顗心中仍然有些忐忑。 周顗出生于汝南世家,少年成名,弱冠时就被东海王司马越看重,提拔他为世子司马毗长史,之后一路升迁,直到被司马越封为荆州刺史。在周顗的印象中,南蛮百越就是一帮野人,非但不通礼数,而且凶残暴戾,如今他就要与东越蛮族的首脑会谈,周顗的心中又怎会平静? 不过,自从见过了那宏伟的楼台后,周顗的心中也对南蛮百越产生了一丝好奇。如此庄严宏大的场面别说是荆州了,就算是长安、建康也从未曾听闻,可见南蛮百越也并非一无是处,此行会有些许惊喜也说不定。 在周顗的忐忑之中,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木寨之外,外围的百越青壮并没有对他们表现出任何敌意,反而会微笑挥手致意,这让周顗的心放下了许多,看着一个个年轻而和善的脸,周顗在想或许是世人误解了这些百越蛮人,他们并非不通礼数,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而已,可是当他又发现了百越青年腰弯刀上未干的血迹时,他这些想法又碎了一地。 巫神军同样也没有为难他们,甚至连让他们解下武器都没有,只是挥手示意他们入内。这一切都是安靖交代的,很多时候,你表现的越淡然,对方反而会越重视。 直到周顗一行人走到木楼近前才终于被守在门口的巫神军拦住,巫神军士也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周顗身后那一队带甲军士,他的意思很明显,这些人就不要进去了。 左辨本来还想争辩两句,可却被周顗拦住了,他实在是有些害怕,这里的血腥味实在是太浓重了,既然人家已经给足了面子,那么就不好好失礼,赶忙拉着左辨,只带了两名贴身侍卫进入了木楼中。 木头隔绝了外界的巫神军,也隔绝了浓重的血腥气。木楼有两层,虽然有些粗犷但也别有一番风味。周顗好奇的看着眼前的木楼,木楼的一层并不宽阔,正中间摆着一张硕大的木桌,木桌上有一个小小泥炉,泥炉中炭火旺盛,烧得上面的铜壶白气直冒,一股难以言说的清香飘满了整个房间。 木桌边坐着一个穿着黑袍的人,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同样也着黑袍,只是他的罩帽并没有罩上。 周顗略感意外,因为那站着的那中年男子,看长相很明显不是异族人士。 “本官荆州刺史,不知哪位是东越刺史?” 让周顗再次大感意外的是,坐着的黑袍人并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是像仆人般站着的中年男子闻言迎了上来:“本官就是东越刺史安山。” “安大人好,荆州周顗,不知安大人此行……” “周顗周伯仁?!”,坐着的安靖突然开口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安靖此时也顾不得演戏了,非常意外,而且有点兴奋!周伯仁可是大大有名的!王导那一句“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可谓是流传千古!难道如今是见到活人了?终于见到一个在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人物了! 周顗虽然被安靖打断,但却没有生气,反而是心中一惊,因为安靖的声音实在是太年轻了。 “正是周伯仁,这位小友……” “哈哈,周大人好!我叫安靖,巫族巫神使,来来来,周大人别客气,坐下聊!” 这可是周伯仁啊!不但是魏晋名士,而且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官声非常好,是个翩翩君子,安靖笑着上前拉着周顗入座。 周顗神色一震,巫族巫神使,怪不得!周顗学识渊博,虽然没有特别留意过百越部族,但巫族他却是知道的。巫族相当于百越部族中的皇族,他作为晋廷外臣,见到巫族的人照理来说是需要叩拜见礼的,当然,安靖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安靖热情的拉着周顗坐下,趁机也仔细端详了周顗一番。周顗大约四十多岁,面容端正,留着长髯,确实不负名士风流,难得的是他的眼神坚定而清澈,该不是什么奸猾之人,看样子历史对他的评价并不算偏颇。 周顗落座后,安靖取了两个小茶杯,拿起铜壶倒了两杯水。铜壶里煮的不是茶水,而是安靖请小黑调配的花茶,虽然没有茶的味道,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尤其是加了一点蜂蜜后,更是异香扑鼻。 “周大人请!”,安靖端起茶杯,吹开热气后轻轻抿了一小口。 周顗虽然有些错愕但也从善如流,尝试了一口花茶后也是眼神一亮,茶水中有一股淡淡的清凉之意,让人神清气爽。 这时,安三也知道没他什么事儿了,再次垂首站在了安靖身后。安三也是松了一口气,再让他装下去他非得穿帮不可!左辨有些尴尬,从头到尾都没人理他,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带着两名贴身侍卫站在了周顗身后。 “巫神使大人,你这次率众前来可是为了与鄱阳陶氏商谈联姻互市事宜?”,周顗喝光花茶后立即开口问道,他心里是有些焦急的,毕竟安靖他们在这驻扎着是一个很大的不确定因素。 “正是,本来我们就是来找陶氏的,但是后来我们巫族长老一致认为,既然我百越部族要走出大山与晋人互市,又何必拘泥于鄱阳陶氏一家?要谈也得多找几家谈谈,毕竟我百越奇珍异宝无数,光是鄱阳陶氏一家又怎么吃得下如此多宝贝,所以我们决定先来荆州府碰碰运气。” 果然如此,周顗精神大振:“贵长老睿智!呵呵,贸易互市就须如此,总要货比三家才是。” “周大人高见,但我们毕竟很少走出大山,对荆州一无所知,这次冒昧前来,不知道周大人能否帮我们引荐一番?当然,我们也不敢白白劳动周大人,这里有一份小小心意,还请周大人不要嫌弃!”,安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纯金打造的精致小盒子放在桌上,用手指推到了周顗面前。 周顗连忙道谢,打开一看,发现盒子里摆着两枚他从未见过的,造型奇特的小东西,周顗大感惊奇:“巫神使大人,可否告知此乃何物?” “此乃巫神赐下的两种神药,白色的这枚唤作布洛芬,有退烧奇效;双色的这枚唤做头孢拉定,可以消炎去邪。” “此话当真?!”,周顗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一旁的左辨却已经按捺不住了,前日里一番大战,他的兄弟为了救他被砍了十几二十刀,如今伤口流脓高烧不退,眼看就要保不住命了,突然听到安靖居然有如此神药,哪能不激动? 安靖眉头微挑,看左辨这个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是急需这两种药,但是安靖不可能搭理他,一旦轻易搭理他,就要破功了。 “巫神使请勿怪,左将军的手足兄弟如今刚巧重伤不起,他急需此药,所以神情激动了些”,周顗连忙打圆场。 安靖这才缓和了神色,语气冷淡的道:“巫神赐药,容不得任何人质疑,你信就信,不信我们不强求!” “这样吧巫神使大人,不知我可否将此药转赠给左将军,也好让他去救他的手足兄弟?” “此药已经赠给周大人了,周大人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谢过巫神使大人!”,周顗知道手中的药物珍贵,可在安靖面前又不能显得小器,再加上他确实也觉得救人要紧,虽然有些不舍,还是将药递给了左辨:“左将军,你快拿去救你的兄弟吧,我这里,不妨事的。” 左辨接过药盒,对周顗深深一礼:“大恩不言谢,我这就先去了!” 左辨看周顗与安靖谈得还算融洽,应该也没什么危险,说完就要转身离去。 “左将军兄弟情深,我也很佩服,这样吧,如果左将军试过我们神药确定有效,可以将你的兄弟送到我们这里来,我可以让人将他的伤口再处理一番,兴许能好得更快。” 左辨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对着安靖和周顗再次抱拳施礼后,留下了两名贴身侍卫,自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安靖手指轻敲着桌面,想了想后说道:“周大人高义,我很佩服,俗话说君子成人之美,周大人既然将救命的神药送给了朋友,我也不好让周大人空手而归。这样吧,我手上还有一瓶巫神佳酿,一并送给周大人吧。” 安靖说完很得瑟的打了一个响指,安三立即会意,从一旁的箱子里取出了一个纯金盒子送到了桌上。 “巫神佳酿?!”,周顗眼神一亮,谢过安靖后有些迫不及待打开了金盒。一支黑色的、造型古朴的石瓶展现在了他的面前,石瓶虽然说不上精致,可瓶身上苍劲而神秘的雕纹却一下子让周顗心神激荡,险些沉沦其中。 “好东西!光是这枚石瓶就已经能算作是一件宝物了!”,周顗的眼光可不低,立即就给出了评价。周顗将石瓶轻轻拿起,想要再凑近些好看一看瓶身上的纹路,可是就在这时,一股浓郁到极致的酒香突然钻进了也的鼻孔。 “好香!得罪了!”,周顗双目光芒大放,立即拔掉了瓶口的木塞,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了整座木楼。周顗将瓶口凑到鼻子边深深吸了一口,脸上顿时露出一片痴迷神色,那样子让安靖不禁有些恶寒。 “好酒啊!……”,半晌之后,周顗终于呼出一口气哈哈大笑,他迫不及待而又小心翼翼的捧着石瓶,用安靖给他装茶的杯子斟了满满一杯酒。小心地放好石瓶,塞上木塞后,周顗端起酒杯凑在眼前又端详了许久,接着深吸一口气,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入口中的那一刻,周顗浑身僵直、怒目圆睁,口中的火辣让周顗几乎难以自持!勉强咽下酒水之后,只觉得有一道火龙顺着喉管直入胃中,然后迅速散发开来冲击四肢百骸,这一瞬间,号称酒中狂人的他居然有了一丝眩晕感! “好酒!哈哈哈!……好酒!” 周顗仰天大笑,安靖冷汗直流,弄了半天这周顗还是个酒鬼!不过想想也不奇怪,魏晋名士嘛,好酒再正常不过了,那些嗑五石散的才可怕。 周顗在原地僵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大笑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一次他没有一饮而尽,而是小口小口的细细品尝着,等到这一小杯酒被他饮尽,他的脸狭已是一片酡红。 “好酒!好酒!不愧巫神酿之名!周伯仁借过安靖小友了,哈哈哈!”,周顗居然起身恭恭敬敬的给安靖行了一礼,就连对安靖的称呼都变了,可见他是多么嗜酒如命!安靖只是送了他一瓶好酒,他已经将安靖引为知己。 “伯仁大哥不用客气,以后想要喝好酒尽可以来找小弟我!”,安靖打蛇随棍上,既然人家要跟你平辈论交,那还扭捏个什么劲? 周顗眼中放光,魏晋多名士,也多狂士,安靖的反应恰好是对了周顗的胃口。 “好了,这美酒我收下了,再此谢过!既然我收了小友的酒,那小友的事我也必定为你办妥!小友有什么需求尽可以跟我直说!”,周顗一边说着,手还紧紧的抓着酒瓶,生怕有人抢他的似的。 “先谢过伯仁大哥了,我们这次的目的十分简单,就是想与晋地豪族建立起联系而已,我百越物产丰富,可人口却颇为稀少,也消耗不了许多好东西,所以想与晋地豪族交流一番,互通有无。 这次我们带的货物不多,但是都颇为珍贵,非豪门望族不可消费,因而还请伯仁大哥帮忙,将我们的意思转达给荆州望族。我这里有一份货品清单,还请伯仁大哥代为转达。” “小事一桩!”,周顗心情很好,加上已经有些醉意,不但很爽快的答应下来,还立即接过了货单打开看了起来,这一看又着实给他吓了一大跳:“安靖小友,你这巫神佳酿居然一共有十尊?!这样吧,为兄我也算颇有些资财,不如把这巫神佳酿全都卖给为兄可好?要是以后还有,为兄也可全部包下!” 周顗是识货的人,他自己嗜酒如命是一回事,他更清楚他的那帮狐朋狗友比他更加嗜酒如命,这巫神佳酿出现在建康绝对是万金难求! “伯仁大哥,这个…可能不行!” “这是何故?” “这事儿小弟确实有难处,不瞒伯仁大哥,此巫神佳酿光是酿造一瓶就需要花费数百担粮食且须耗时三年! 大哥也知道,我百越山区并不盛产粮食,因此这巫神佳酿的数量本就极其有限,我这次带过来的十瓶已经是巫族大部分存货了,按照长老会的意思是,这些巫神佳酿最好还是多卖给几家,也好扩大我百越巫族的影响。” “原来如此,那确实有些为难…”,周顗点点头,有些遗憾的道:“数百担粮食,耗时三年……还是值得的!但价格肯定也颇高,十尊巫神佳酿,为兄可能也吃不下…” 安靖冷汗直冒,这哥们儿的脑回路还真不一般,数百担粮食酿造一瓶酒,安靖自己都说得心惊胆战的,没想到这位仁兄居然觉得根本不算什么,只是担心自己买不起。 看来这酒的价格还可以往上抬一抬! 不过安靖的心中同时也有些黯然,这些高门大户的子弟身居要职,看待问题居然是这种思路,数百担粮食可以养活很多人了,用来酿一瓶酒,他们居然丝毫不觉得可惜,也难怪这天下会民不聊生了,况且,眼前这位还是以清正闻名于世的周顗周伯仁。 不过安靖很快收回了思绪:“这种极品巫神佳酿确实不多,但是品质稍低一档的巫神酿还是有不少的,寻常的巫神酿酿造起来也没这么大消耗,时间也不长,如果伯仁大哥不嫌弃的话,我倒是可以偷偷供应伯仁大哥一批。” “此话当真?太好了!不嫌弃!不嫌弃!我相信巫神酿就算品质再差,也比我们现在喝的酒水强上百倍,不瞒小友,喝过这巫神佳酿后,我觉得以前喝的酒都如泔水一般!” “那就好!”,安靖微微一笑:“不过酿造巫神酿实在是太耗费粮食,看来这一次我们得多换些粮食了,这还需要伯仁大哥多多帮忙。” “哎,这个不在话下,包在我身上!”,周顗大手一挥:“荆州府粮仓粮食堆积如山,荆州豪门大户更是囤积居奇,无论小友要多少粮食,相信大家都是拿得出来的。粮食不耐存储,反正放在库中多半也是烂掉了,小友说不定还能换个好数目。 不过,我得提醒小友一句,如今荆州糜烂,盗匪遍野,想换来粮食不难,但要将粮食运走可是一个天大的难题,要知道荆州豪门可不会傻到答应帮你们运送粮食。”彡彡訁凊 “这个…我会想办法的”,谈到这里,安靖心中对周顗的好印象正在迅速消退。粮仓粮食堆积如山,城外饥民遍野,周顗却说得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这无论如何也过不了安靖的良心关。 “这就好!小友带的四样宝贝:削铁如泥的宝刀,吊命回生的后皇嘉丹,消炎退烧的巫药以及巫神佳酿,这些确实都价值连城,我想也一定会得到荆州豪强的青睐!我这就回去告知他们,不知小友对交易的人选是否有什么要求?”,周顗这一问就是要确定安靖和鄱阳陶氏的真实关系了。 “不瞒伯仁大哥,我百越部族爱好和平,只想快快乐乐的在大山里生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们也不想介入任何纷争。因此,只要是公平交易,明码出价,遵守信用,我们都欢迎。” “好,这就好,小友你说三日后请大家到这里来竞拍,这是何意?” “哈哈,请恕小弟卖个关子,到时候伯仁大哥一起前来观看就明白了,等竞拍完毕,我还要与伯仁大哥商量巫神酿的事儿呢。” “哈哈!好,好!不过何须如此麻烦,不如你们随我进城,一切由为兄来安排如何?” “不麻烦了,我们在此处等候便好!”,安静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了指楼上。 周顗立即会意:“那悉听尊便了,为兄先行别过!” “伯仁大哥稍等。” “还有何事?” “这个…”,安靖装作有点为难的道:“伯仁大哥,你也看到了,这一路之上有许多饥民一直跟随着我们。长老心慈,不忍见他们忍饥挨饿,于是让我们将大部分粮食都赠与了他们,现在我们有些缺粮,不知伯仁大哥能否周济寄一些?将来必定双倍奉还!” “这个好办!”,周顗想了想,突然转向了安三:“安大人,你的官凭可否借我一用?” 安三不知道周顗是什么意思,只能看向安靖。 “安大人不要误会,你是东越刺史,那就是朝廷四品命官,但我想你一定没有领过朝廷的俸禄吧?朝廷四品官员年俸六百担,你把官凭交与我,我拿去荆州府衙登记一番,代为领取几年俸禄,想必也够你们这些天用了。” 原来如此,特么的,还能这样操作…… 安靖算是开了眼了,连忙让安三将官凭交给了周顗,周顗心情大好,跟安靖行礼告别之后,死死抱着他的酒瓶子,一路哼着小曲儿离开了,就连一旁装酒瓶的金盒子都不屑一顾! 安靖将金盒子拿在手中,心里很不是滋味,也不知道仡轲阿黑知道自己的作品被人弃之如蔽履,会不会气得把周顗的脑袋拧下来。 “魏晋名士啊……”,安靖的心中五味杂陈,看着门外久久凝立不动。 第037章 周顗的计谋 周顗很讲信用,办事也很非常有效率,仅仅过了两个时辰,荆州府城门再次开启,整整两百辆大车拉着沉甸甸的粮食,在城外守军的护送下送到了安靖的营寨,堆在小小的营寨中如同一座小山,十分壮观。 周顗一口气为东越刺史代领了十年薪俸,整整六千石粮食,换算成后世的单位也有百余吨!这两百辆大车一次只拉来了一半,他们卸完粮食后就会立即返回城中开始第二趟运送。 安靖这边也一直没闲着,后面跟着的饥民实在太多,如果不加以管理很容易生出乱子。安靖将所有会汉话的百越青年集中起来向跟着他们的饥民传达了指令,将他们简单的分成了三组。 第一组是无依无靠的老人、妇女和儿童,人数大约在千人左右,他们全部被安置在营寨周边以方便照顾与保护;第二组是以村或家族为单位的流民,这部分人数量最多,超过了四千人,他们被安排在了妇女和儿童的外围,并且划分成了约四十个百人组,每个百人组自行推举成一人为组长,以便于沟通联络、管理组员。 第三组则是有一定劳动力和战斗力青壮年,人数大约也在千人左右,他们被分成了十队,由会汉话的百越人带领着,为老人,妇女儿童搭建简易窝棚,并且在营地四周找合适的地方修建厕所。 经过几个时辰调理,这个硕大的流民营地开始变得井井有条起来,那些几乎已绝望的饥民们出奇温顺,默默的接受了所有安排,没有丝毫的抵抗,就连运粮的队伍过来时也没有引发任何骚乱。 安靖不敢有丝毫耽误,粮食一到位他便立即组织分发,第一组由百越青壮亲自安排;第二组则是四十个组长前往营寨代领,每个人可以领到半斤粮食,由组长签字画押领走,再由百越青壮负责监督他们分发;第三组的人每人能领到一斤粮食,毕竟他们要负责一定的体力劳动。 六千多饥民加上一千多百越青壮,第一轮分发就消耗了近四千斤粮食,如同小山一般的粮食堆立刻就减少了一大圈儿。 傍晚时分,负责收集燃料的青壮队伍返回,营地中升起一堆堆篝火,米饭的清香慢慢飘荡出来。饥民们无比重视这来之不易的粮食,哪怕安靖一再表示明日还会分发粮食,可还是没人敢将粮食全部吃完,绝大多数饥民们藏起了大部分,只是拿出小小的一两把加入水中蒸煮,清亮的米汤能把人影都倒映出来。 安靖拿这些人没办法,也只能随他们去了。安靖很明白,对饥饿的恐惧已经深深刻进了这些人的骨髓,在这种情况下任谁也不敢无节制的将手中的食物一次性吃光。 其他的人管不了,但对于老人、妇女、小孩以及百越青壮,安靖的态度就简单粗暴了许多,粮食也没有直接发到他们手上,而是命人做熟了再让他们过来吃,不控制量,反正吃饱了才算。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如果把粮食发给这些毫无抵抗力的老人妇女和小孩,他们舍不得吃,搞不好就会被人打主意,而那些百越青壮也必定会克扣自己的口粮分给那些可怜的人们,安靖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只能这么干了,百越青壮是整个营地最强的战斗力,他们必须吃饱以保持战斗力,出了危险才能有自保之力。 小楼内,安靖拿着两个肉串在炭火小炉上烤得滋滋冒油,引得一旁的安三口水直流,他面前那一大盆白米饭瞬间就不香了。 “你看什么看?没你的份儿!”,安靖瞟了安三一眼,略带调侃的道:“谁叫你把自己那份给了那个带着四个娃儿的小娘子了,拦都拦不住,现在好了吧?嘿嘿!不过话说回来,你眼光不错,那个小娘子长得还挺美的,我觉得你如果大胆追求一下的话,很容易得手!我找人问过了,那四个娃儿都不是她自己的孩子,都是路上捡来的,人不错,很善良,你要抓住机会!” 安三被安靖说得老脸通红,赶紧低下头去闷头对付他的大米饭。 安靖本来还想再调侃安三几句,却被小黑用眼神给制止了,安靖把烤好的肉串分了一串给小黑,两人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安靖还故意砸吧着嘴直呼好香,小黑心情也不错,看看安靖又看看安三,盈盈双眼中尽是笑意。 吃完肉串后安靖又干了半碗米饭,没太吃饱,但安靖也不想吃了,这时的稻谷比后世的要干瘪许多,壳也脱得不是太干净,刮的嘴巴和嗓子生疼,而且有饭没菜,吃起来一点滋味也没有,倒是小黑一点也不嫌弃,吃了好大一碗。 吃过饭,安靖打算去营地里转一转,却没想到小黑也跟了出来。 “这次多亏了那个周大人,他那么喜欢你弄出来的酒,要不我们再送他一尊吧。” “不行!”,安靖果断否定。 小黑见安靖否定了他的建议,想了想也没有劝说,两人经历了这么多事,小黑对安靖已经完全信任了,安靖说不行就肯定有不行的理由。 “小黑,你太单纯了。那个周大人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我们在谋算他,他其实也在谋算我们。说老实话,我有点看不透他…”,安靖深吸了一口气解释道。 周顗,出身名门,少年成名,一路青云直上,最后都做到了晋元帝的吏部尚书、左仆射,他的能力肯定不弱,虽素有清名,但这样的人绝不会像表面上这么简单。安靖总感觉周顗的眼神中隐藏着些什么,只是一时间无法确定。 安靖抬头看向了夜空,没有星星,只有一轮新月悬挂;夜空下是延绵数里地的流民营。此时,流民营中显得有些热闹,虽然只是吃了一点点食物,但所有人的精神状态却比白天时要好了许多;人们成群结队的聚集在低洼地带,大家一起动手挑来泥土,找来杂草碎石,垒起了一道道低矮的隔断,然后就这样靠在一起抵抗初春的寒气。看着凄惶,却也显得生机勃勃。 看着这些忙碌的身影,安靖心中一个模糊的念头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安靖一心想的就是怎么活下来;到了明月寨后,安靖想的就是一定要想办法融入其中,种田耕地,躲避战火;成为巫神使后,安靖又想着壮大自己的实力,让人不敢轻易来招惹他,这样才能更好的种田。可是,经历了这今天一系列事件后,安靖的心思再一次改变,并且对未来也越来越明确起来。 “我不能就这么一直躲在百越啊,我如果一直躲着,这里的汉人百姓还得继续遭受多少苦难?……还是得种田!否则根本不可能养活这么多百姓。记得那位百亿探长都说过,人活着就是为了吃饭。人一旦连吃的都没有了,许多可怕的事情就会接连发生,连年战乱也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对,好好种田!让大家都有饭吃,谁敢妨碍老子,老子就打死他!”,安靖的目光越来越坚定。 安靖的目光越来越坚定,小黑的心却随之越来越柔软,不过这次那两人就一起走了半炷香时间不到就返回了小楼,没办法,走不了了,他们被流民们发现了,野地里呼啦啦的跪倒了一片,叫都叫不起来,两人只能落荒而逃。 荆州刺史府灯火通明,周顗眉头紧皱坐在上座,下首还坐着七八个人,除了白日里出现过的左辨和王涫以外,还有五个衣着华丽的人,他们自荆州的豪门贵族。 “南蛮百越这次出来主要是要粮食?周兄,你可得考虑清楚,这事儿可大可小!”,王涫满脸忧虑的道。 “是啊周大人,如果他们这次带的宝物都如同那巫神佳酿一般,能换到的粮食可不是小数目,万一百越各部借此成长壮大起来那就麻烦了!”,说话的是一名二十多岁,长相周正的青年,此人正是王澄的次子王徽。 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主座上的周顗。 “这个倒是无须担心”,周顗轻轻摇了摇头:“南蛮百越只不过是藓疥之疾,他们被赶入大山中太多年了,早已失去了争霸天下的雄心,他们如果真有这个实力和胆识,恐怕早就耐不住性子了。” 周顗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后接着说道: “他们的情况我也略有了解,南蛮百越整体虽强,可他们却分成了无数部落散居于茫茫群山之中,想要串联起来谈何容易?他们就连平日的交流也是极为困难的;况且,他们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首领且互不统属,平日里能协调好自己内部的矛盾就已经不错了,想要东出谈何容易! 大山之中虽有许多产出,但也极难开垦田地,他们想要粮食无可厚非。我倒认为给他们再多也不怕,他们想要借助这些粮食发展起来也不是三五年内能做到的,因此给他们也无妨。如果他们因此而过分的依赖我们所提供的粮食,对我们说不定也并非坏事。 我真正担心的是湘洲杜弢,据探子回报,他的前锋军已从湘南出发北上,沿途已有数座城池望风而降,这样下去可能用不了几天,他们就会出现在荆州府外,杜弢才是我们真正的心腹大患!” “周大人说得极是!”,王涫一拍大腿:“杜弢那贼子明面上是各个流民军首领推举出来的,暗地里却有江南世家大族支持,也正因为如此,杜弢才得以飞速壮大,现如今终成了我们的心腹大患!” “是的,王大人说的没错,据我所知,营阳熊氏、湘东刘氏都在暗地里都给了杜弢极大的支持,不但为其提供了大量铠甲兵器,还让族内子弟充作流民直接加入军中为其作战,当真是可恨之极!”,说话的是一个胖胖的中年人,他是荆州左氏家主,荆州司马左辨就是他的长子。左氏与琅琊王氏王澄这一支联姻了上百年,二者的关系如胶似漆。 “左兄说得对!”,一旁的侯氏家主开口附和道:“我还听说鄱阳陶氏似乎也在暗中推波助澜,这次琅琊王居然会让陶侃协助王敦前来救援,我看我们恐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是啊,王敦虽然与王澄大人不和,但好歹也是我北方豪族出身,陶侃老贼的根基就在南方,他肯定会与南方豪门沆瀣一气,搞不好这个杜弢就是他们用来对付我们的手段,陶侃老贼参与其中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刘氏家主面色忧虑的说道。 “所以我们必须自救!”,周顗接过了话头:“原本我正烦恼此事,但这南蛮百越的使团出现后,似乎给了我一些启发!” “周大人的意思是……”,王涫神色一动,追问道。 “荆州府我们肯定是要守住的,荆州府一旦陷落,我们好不容易在荆州经营起来的根基就会被连根拔起。如今,援军无法依靠,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可以想办法利用一下南蛮百越。” “周大人的意思是说,既然南蛮百越要粮食,那我们就以粮食为交换,让他们帮我们对付杜弢?”,左氏家主神色微动,开口问道。 “不,我想我们如此提议他们不会答应的,那百越的巫神使也明说了,他们只想与荆州互通有无,并不想倒向我们任何一方”,周顗摇了摇头:“但我们应该可以想办法让他们自己跟杜弢打起来。” “计将安出?” “计倒是有一计,但想让此计奏效,恐怕还得花费一番手脚。南蛮百越这次弄出这么大阵仗来与我们交易粮食,可见他们对此事一定极为重视,我们可以将计就计,我们不但要促成这一次交易,而且还要尽量多给他们一些粮食,越多越好。” “这是为何?” “因为越多粮食就越难运进大山!方才我已经跟他们的首领说了,我们手上有粮食,也愿意跟他们交换,但我们却无法帮他们运送。如果他们换到了海量的粮食,却又无法及时运走,大家想想,会发生什么?” “我明白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史氏家主眼神一亮:“杜弢的大军如果兵临荆州府城下,首先撞上的就是这个拥有无数粮草的百越使团!” “史兄说得对,他们一定会撞上!最重要的是,百越使团中还有一位极其重要的人物,应该是一位巫族长老。” “巫族!” 在场的人无不面面相觑,但很快大家就兴奋起来。 “哈哈!周大人真是妙算无双!”,左氏家主哈哈大笑,可笑了两声后又皱起了眉头:“只是杜弢那厮奸猾无比,万一他洞悉了我们的意图,约束部下不去与那南蛮使团发生冲突,那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哼哼,这一点左兄不必担心!周大人这一手是阳谋,杜弢确实奸猾,他当然可以识破我们的计策,但是他却不得入彀!据说这一次他已经聚集起十万流民,而且各方流民军仍在不停投奔他。如此一来,无论南方豪强如何支持,他的粮草肯定是不够的,而且南方豪强也不可能将它喂饱,喂饱了的狗是不会咬人的。 再加上杜弢枭雄人物,又怎愿一直受控于南方豪强?只要我们下的诱饵够大,他就一定会就范,而且我们可以再在暗中做些手段,就更不怕他们双方不起冲突了!左兄可以试想,如果南蛮百越的巫族长老死在了乱军之中,双方必将结下生死大仇,到了那时杜弢哪里还有精力祸乱荆州?光是来自整个南蛮百越的报复就能让他自顾不暇了!”,王涫眼神狠厉的道。m.33qxs.m “伯父说的极是!”,王徽两眼放光:“我们也可以使人化妆成杜弢的军队袭击他们,同时还可以派人混入流民中,一方面监视他们的这种动向,一方面放出各种假消息混淆视听,是不是杜弢干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都认为是他干的,此计甚是高明!伯父高明!” “哪里是我高明,这分明是周大人的谋划,我也是万般佩服!” “是啊是啊,周大人大才,堪比当年之卧龙凤雏!”,大厅中响起了一片恭维声。 周顗连忙谦虚了一番,众人又商量了许多细节后便兴冲冲的离去了,大厅中只留下了周顗,灯火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 “哎……”,周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一次城外可能又要多数千冤魂了……抱歉了,如今情势危急,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第038章 探子 第二天一大早,营寨就有人造访,正是左辨带着他的兄弟来请求治疗。左辨非常激动,因为吃过安靖给的药后,他兄弟的烧果然退了,伤口的红肿也消退了许多,对此安靖并不意外,这个时代的人从来没用过抗生素,能起到如此显著的效果很正常。 安靖没有亲自出面接待,把这事儿交给了安三,安三昨日就按照安靖的吩咐带人在营寨外搭建了几间木屋充当临时诊所,用来给饥民治疗些伤病,虽然手段有限,但好歹是一剂强大的心理安慰,这使得饥民们的整体状态又好了不少,左辨的兄弟也刚好可以安置在这里。 安三在饥民中挑选了几个胆大心细的妇人负责照料病患,里面就有安靖提起过的那名女子,安三这明显就是在假公济私。安靖怕安三害羞,也没有点破。 左辨想当面感谢安靖,被安靖婉拒了。要装就装到底,大人物哪有那么容易让你说见就见?这一套对左辨果然很有用,左辨不但不以为忤,反而开始对安靖真正尊重起来,独自在木楼外对木楼行了一个大礼后才带着人离开。 左辨刚离开不久,安三却又找到了安靖:“少爷,严家兄弟想要见你。” “他们有何事?”,安靖眉头一皱,严家兄弟有三人,老大严文宏,老二严文亮,老三严严文广,三兄弟最大的二十三岁,最小的十八,荆州新康人氏;三兄弟都投过军,后来因为荆州大乱,流民四起,兄弟三人放心不下家中的母亲,于是便从军中逃了回来成了流民。 三兄弟中,老大严文宏稳重,老二严文亮机智,老三严文广武艺高强,异常勇猛,三人能力都不错,于是也被安靖指定成为第三组青壮营的首领,不过严家兄弟有什么事应该是向安三汇报的,他们来找安靖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我问过了,他们不肯说,只是非要见你,应该也是关于流民的事…”,安三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安三从来没有试过管理如此多人,难免多少有些力不从心。 “行吧,你让他们进来。” “是,少爷”,安三得到安靖的指示,连忙叫来严家兄弟。 “见过恩公!”,三兄弟进入小楼啥也没说,先给安靖行了一个大礼。 “你们找我究竟什么事?” “回恩公的话,我兄弟三人以及严家村数百条人命都是恩公所救,所以我们……” “别扯这些,说重点!”,安靖打断了严文宏:“我很忙,你们执意要见我肯定不是为了当面感谢,有事先说事。” 因为对周顗始终心存疑虑,安靖一直在思考对方可能的反应,但却没有什么头绪,因此心情有些烦躁。 “回恩公,今日上午又有数百流民来投,我发现其中有些人可能有问题!”,严文宏见安靖有些暴躁,连忙直言其事。 “有问题?什么问题?” “我们发现这些流民当中有很多人是投过军的。” “何以见得?” “他们虽然都装作是普通流民,但走路的姿势和手上的老茧都跟普通人不一样,我们兄弟三人在湘南军中混了三四年,我们敢肯定这些人都是军卒,而且都是精兵。” “是精兵说明什么?你们兄弟三人不都曾经是军卒么?我看你们的能力都不错,应该也属于精兵的范畴吧?” “不一样的!”,严文宏正色道:“在湘南军中,就算我们再努力也很难成为精兵,新兵需要有一定的家世背景,他们发的武器盔甲以及接受的训练都与我们是天壤之别,这只是其一;其二,就算他们跟我兄弟三人一样是逃卒,那么他们身边肯定就会有需要保护的亲族,再不济也会有意无意的聚集在一起。 可是,这些人却刚好相反,身边既没有亲眷,还有意无意的分散在整个营中,假装互相不认识“,老二严文亮开口解释道。 “哦?今天流民总共来了多少人?你说的这样的可疑的人大约又有多少?”,安靖重视起来,皱起眉头询问道。 “我们兄弟三人按照恩公的吩咐一直在记录流民人数,截至刚刚为止,来投靠我们的流民一共有五百八十五人,而我们说的那些可疑的人有足足近百人!” “近百人…”,安靖眉头紧蹙,轻敲着桌面思考起来:“这确实是很不正常,难道他们想这么干?……” 安靖刚好有点猜不到周顗的部署,这件事情倒是给他提了个醒,安靖马上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安插探子无非就两种目的,要么就是为了刺探情报,要么就是为了配合大部队进攻,可以散布谣言、制造混乱、里应外合。 刺探情报是有可能的,换做安靖自己大概率也会这么干,周伯仁为了避免发生什么意外状况,所以暗中派人来监视百越营地的动向,这说得通,安靖也不会怪他,但光是干这个肯定不需要这么多人,十几二十个就已经足够了;监视自己和小黑?也不可能,外人根本就不可能接近中心的营寨,那么就只剩下另一个可能性了。 “这些人你们是怎么安排的?” “我们装作不知,没有惊动他们,但同时也安排了信得过的兄弟盯着他们。” “干得好”,安靖赞扬了一句,马上又问道:“在这流民营中,你们知根知底的,信得过的兄弟一共有多少人?” “绝对信得过的,能战斗的大约只有百人左右,但是如果加上几个村的乡亲们,那人数就多了,找到上千人盯着那些人不在话下!” “好,你们把他们盯死了,但要注意千万不要被他们察觉,如果还有这样的人混进来,也同样处理,我会让安三配合你们。这一次你们做得非常好,但我此刻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奖励你们,这样吧,奖励先定为每人三十石粮食,只是现在不好发放给你们,等到离开的时候你们再找安三支取吧。” “谢谢恩公,但我们不要粮食!”,严家三兄弟再次跪倒在了安靖面前。 “那你们想要什么?直接说,看我能不能办到。” “恩公!”,严文宏深吸一口气抬头说道:“荆楚之地已经乱了许多年了,官府和豪门从来没有将我们当作人来看待,哪怕是灾荒之年,田租赋税徭役也从未有过半分减免,反而越发沉重!我严家本来还算是个大家族,有兄弟姐妹二十余人,加上姑表亲有将近百人,可如今只剩下我兄弟三人和小妹娘亲了,就这样还算幸运的,很多百姓家都绝户了! 我兄弟三人为了改变这个状况曾经一起投了军,想要搏个前程,可进入军中才知道,那里与外面并无二致。 我兄弟三人无奈之下只能逃了回来,逃是逃回来了,可回来后才发现,天地之大,居然找不到一个太平的容身之处,直到碰到了恩公! 恩公,我们兄弟三人以及严家村所有乡亲都想跟随恩公而去,托庇于恩公门下,只要恩公肯答应,我们兄弟三人以及严家村所有青壮的性命就都是恩公的了,恩公但有差遣,我等万死不辞!” 严文宏说完,严氏三兄弟再次拜匐于地。 看着跪倒在地的严氏三兄弟,安靖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别的要求他不知道能不能办到,但这个要求倒是正中下怀。 安靖没有马上答应,而是不动声色的问道:“我们可是百越蛮族的人,你们如果跟着我就要离开家乡进入大山中生活。百越领地虽然相对安全,但日子也许会比这里更艰苦,这一点你们可曾考虑过?” “当然考虑过,但是日子再难还能难过现在么?我们的处境恩公都已经看到了!”,严文宏猛然坐起,眼眶已经有些微红:“还有,请恩公不要妄自菲薄,百越各部世代居于同边山林之间,平日里我们也多有接触,大部分百越兄弟都是淳朴厚道之人,远胜荆州世家豪门。 都是苦命的人,我们大家从来没有将百越的兄弟们当过蛮夷,更何况这一次,如果不是百越的兄弟姐妹们将自己的口粮分发给我们,不是恩公将东越刺史的俸禄拿出来救济我们,我们这些人说不定已经饿死许多了,即便那些没被饿死的,最后也会成了他人的口粮。 昨日,恩公还为了救荒原上的那些可怜的孤儿,斩杀了刘俊那帮贼子,这一桩桩一件件,大家虽然都没有说出来,可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中的。恩公只要肯收留我们,给大家一条活路,哪怕要我们为奴为仆,我们也心甘情愿!” “可是,跟着我也不见得就能活命…”,安靖呼出一口气,百越之地受四方强者觊觎,并不是化外之地,同样有自己的规矩,同样有疾苦、有战争。就拿眼前来说,我们这一行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涌动,荆州各方势力对我们都是虎视眈眈,我们能不能活着走回大山都是一个未知数。如此,你们还愿意跟着我们吗?” “愿意!”,严文宏几乎没有半点犹豫便点头回道:“其实,我们兄弟三人都不怕死,乡亲们也都不怕死,我们怕的是活着犹如行尸走肉,冷灰槁木!怕的是日日朝不保夕,时时生活在恐惧担忧之中!” “你们凭什么认为跟着我便不会如此?你们不怕跟我回了百越也要面对同样的生活吗?” “凭感觉,更凭百越的兄弟们将自己的口粮分给妇孺儿童,凭我们这几天在营中的所见所闻。” “你不怕这一切都是我们装出来的?” “不怕,我们相信自己的感觉,即使错了我们也认了,横竖我们的日子也不会比现在更加凄惨!” 安靖看着跪在地上的严氏兄弟三人久久不语,气氛一下子变得格外沉重,半晌后,安靖终于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了,但你们也须记住你们今天说过的话!” “谢过恩公!”,杨家三兄弟大喜,一起给安靖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安靖也没有躲开,生受了他们的叩拜。 “好了,起来吧,现在你们就是我的人了,你们先跟着安三。” “是,恩公大人!” “以后你们跟安三一样叫我少爷,我现在有事要交给你们三个去办。文宏,你负责盯紧了那些混进来的军士,具体怎么做你自己决定;文亮,你负责把聚集过来的人再详细统计一番,现在的统计很粗糙,我需要更细致的统计,有多少孩童?多少女子?多少老人?落单的人一共是多少?村落聚集起来的又有多少?一共有多少户?他们的头领具体是谁?有多少有劳动力的?包括强劳力和弱劳力,这些信息都要有,越详细越好,明白了吗?” “明白!”,严文宏和严文亮同时点头。 “文广,你挑点机灵点的兄弟往南去,看看南方流民军的情况,如果找到了他们,就派人回来通知我他们的动向,如果他们进入我们这里百里范围,就赶紧全部撤回了,明白了吗?” “明白了少爷……少爷说的流民军是不是指的湘州杜弢?”,严文广先接受了命令,同时也提出了疑问。 “你知道杜弢?” “知道,我们听说过他,他在湘州闹得声势十分浩大,他们在湘州广招流民,前阵子邻村的宋家小子还叫我们一起去投他,可是我们兄弟投过军都清楚,那杜弢说是流民军首领,可他却是出身于豪门世族,我们这些没根底的人就算去了也能给他们当替死鬼而已,所以我们拒绝了。” “行,你们知道他就更好,我也不用多解释什么了,你们分头去办吧。” “是,少爷。” 严氏三兄弟领命而去,安靖站在小楼门口看他们走出了好远才转过身来,想了想后将姚铃叫了下来。 “姚将军,刚才我跟他们的话你应该都听到了吧?麻烦你找几个善于隐藏行踪的巫神军士跟着他们兄弟三人,他们兄弟三人的所作所为都要详细记下来向我汇报。” 姚铃很干脆的点了点头就出去执行了,这是位人狠话不多的姐姐。 安靖心里是很喜欢严家三兄弟的,他们虽说是出身于微末,但是眼光和见识却非常人能及,说话也非常有条理,稍微培养一下应该都能独当一面。安靖从三兄弟的话中听出了许多信息,周伯仁的计划已经呼之欲出。 安靖相信严氏兄弟三人大概率不会是周顗派来的奸细,否则他们也不会跑来自己这里报告异状,故意引起自己的注意,如果真是这样,那这种行为就傻到家了,不过此事涉及到太多人的生死,由不得安靖不小心,派巫神军士去盯着他们,一方面是想从侧面看看他们的能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帮他们查漏补缺。 安靖坐下来给自己泡了一壶薄荷花茶,一边漫不经心的喝着茶水一边细细分析推演着眼前的局势。 与此同时,荆州府城墙上,周顗孤身一人定定的看着不远处变得越来越庞大,也越来越井井有条的流民营眉头越皱越紧,眼神也越来越忧郁。 三天时光飞快过去,荆州府那边的气氛开始变得越来越凝重,城墙上的巡查也一天比一天频繁;与之截然相反的是,流民营的气氛却一天比一天更好。 由于这几天不间断的粮食分发,流民们也不会再将大部分粮食藏起来了,吃掉的部分越来越多。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藏起粮食是为了在关键的时候救命,但是藏多了就会适得其反,所以该吃还是吃了吧。 百越青壮们似乎也渐渐忘记了三天看到的惨剧,天性乐观的他们在闲暇时会来上一段歌舞,引得流民们纷纷叫好,整个流民营看上去甚至有些生机勃勃的味道。 安靖每天都躲在小楼里接收着各方汇聚过来的情报,仔细计算着杜弢大军前进的速度。如今,杜弢的前锋营已经到达了长沙城南四十里的地方,那里在后世叫湘潭,是伟人的故乡。如果长沙城一旦被攻破,那么杜弢的大军将在三天之内出现在荆州府城墙外。 “长沙城……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攻破吧……”,安靖咬着嘴唇想到。 长沙城是楚汉的古都,名字的由来疑为三苗语译音,意思是“祭祀的地方”,原本那里也是百越部族的地盘;同时也流传着“长沙星”之说,按星宿分野,与社宿“长沙星”对应的这片地方就叫长沙。 这么有名的城池应该是一座坚城,而且很早就划作了长沙王司马乂的封地,长沙城里的豪强大多来自北方,他们不大可能轻易向代表着南方豪强的杜弢屈服。这么算起来的话,安靖他们还是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完成交易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 安靖又不由得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秦州安氏南下就是要去投靠长沙王司马硕的,他们搞不好现在就在长沙城内。这简直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也不知如果这次安氏家主真的又被困于长沙城中会作何感想? 对于秦州侯安游信,这具身体原本主人的记忆就有点儿模糊,他似乎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几次父亲,当然对安游信也谈不上有什么深厚感情,而安游信对其也是不管不顾。正因为如此,当安靖决定暂时留在明月寨时,安三等人都没有任何异议。只是这样一来,也导致安靖对秦州侯安游信的印象也很模糊。 “算了,希望他们吉人自有天相吧,毕竟也是骨肉亲人…”,安靖并不太担心安氏的安危,因为在荆州跟在秦州完全就不是一回事,哪怕长沙城被流民军攻破,安氏最多也就是被洗劫一番,一般情况下那些流民军只要财物,不会真要了豪门贵族人的性命。 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流民军一旦大到一定程度晋廷就会招抚,那时他们就会摇身一变成为晋廷官军,那些流民军将领也会成为晋廷的将军,于是,大家又变成了同朝臣子,如果把事情做得太绝,双方一旦结成了死仇就不好办了,这事儿大家已经心照不宣。 就在安靖又在简陋的地图上做下了一个新的标记时,荆州府方向突然响起了一阵鼓声,小黑也从楼上走了下来。 约定的拍卖会时间终于到了,周顗早就让人在双方的中间也搭起了一座木楼,那就是拍卖会举行的地点。 “行吧,终于开始了…你们老想着算计我,就不怕大爷我将计就计?”,安靖嘴角上扬,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第039章 天价拍卖会 安靖的木寨中响起了号角,简易的寨墙从中打开,红色绸缎铺地,一直延伸到荆州府搭建的木楼外。 一只体型巨大的青牛发出了一声吽叫,被安靖牵着沿着红色的绸缎缓缓而来,小黑稳稳地斜坐在牛背上,像极了一位出嫁的异族姑娘,大青牛的后面跟着十名巫神军和百名百越青壮。 这场面在安靖看来着实有些简陋,但总不能又将那金字塔楼台组装起来吧,太麻烦不说,压迫感还太强,大家来做生意的,总是唬人也不太礼貌,所以只能将就了。可如此场景看在荆州一众豪门大家眼中却一点儿都不简单,这种被奢华包裹着的神秘与蛮荒反而极具冲击力。 大青牛接近木楼后就乖乖停下了,这实际上是小黑暗中操控的结果,安靖是做不到的,那大青牛他连牵都牵不走。 大青牛停稳之后再次发出一声吽叫,前蹄一屈跪在了地上,而牛背上的小黑也轻盈的落在了红绸上。这就很神奇!这一手让在场的所有荆州豪强看得目瞪口呆,就连安靖也被吓了一跳, 简直太牛了,百越人的驯兽水平简直能用种族天赋来形容!这大青牛也,既听话又耐劳,产肉率也高…… 还好安靖反应够快,小黑落地时他就立即微微屈身伸出了手臂,小黑抬起左手搭在了安靖的手臂上,就这样在安靖的引领下向木楼内走去。 看着小黑衣袖内若隐若现的黑色图腾,荆州豪强包括周顗等人在内,都不由自主的弯腰施礼。豪门巨族之中,学识渊博之人不少,尤其是这些家主级人物,更称得上是见多识广,他们都知道这黑色图腾所代表的意义,这神秘的女子必然是巫族核心人物,她手臂上的花纹图腾,很可能是那传说中的巫族祖巫图腾!因为一般的图腾不是刺青就是印染上去的,可小黑手上的花纹很明显是灼烧形成的,就是献祭留下的痕迹。 此时的小黑展现出强大的气场,压得在场的荆州豪强们的腰弯得更低了,就连安靖都感觉到了这种强大的压迫感。安靖心中有点儿诧异,没想到小黑还有这样的一面,可见小黑平日里在自己以及百越族人面前已经算是极度随和了。 木楼大厅正中已经按照安靖的建议放置了一张巨大的条形木桌,小黑很自然的走到了木桌旁,坐在了正中央的位置,安靖和十名巫神军士则分立在了两旁;荆州豪强也纷纷入内,再次向小黑施礼后,坐在了条形木桌的另一侧。 周顗首先站起身来,向小黑和安靖介绍了在座人员,这些人正是上次聚集在荆州刺史府内的一众荆州士族家主,出乎安靖意料的是,上次见过的那名城东司马王真也出现在了这里,而他代表的居然是鄱阳陶氏。 “真奇怪,这家伙不是姓王吗?我还以为是琅琊王氏的人,弄了半天是鄱阳陶氏的…” 周顗介绍完在座的人后,安靖便站了出来讲解了拍卖规则,一众荆州豪强无不听得微微点头。拍卖这种形式实际上大家都很熟悉,无非就是大家一起竞价罢了,但如此规则缜密的拍卖会形式大家还是第一次经历,仔细想一想拍卖中严格的规则限制,自然很容易就能把握到其中的关键,在大家看来,落后的南蛮百越能制定出如此精妙的拍卖规则,着实是让人刮目相看。 没有多余的寒暄,安靖介绍完规则后,拍卖会便立刻开始,首先出场的就是布洛芬和头孢,一共三组,每组起拍价五百石粮食。安靖安排它们先出场是因为左辨已经试用过两种药物,立竿见影的效果这些人应该都已经知道,如此一来应该能顺利的开个头彩。可让安靖意想不到的是,这三组药物都是以底价成交的。王氏,左氏和陶氏各拍得了一套,场面显得分外其乐融融。 搬出在这个时代堪称神药的宝贝,居然一共只换得了一千五百石粮食,这远远低于安靖的心理预期,也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安靖错愕了好一阵子才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这两种药在荆州豪强们眼中看来都是治疗外伤并发症的,而大多数豪门世族的核心子弟受外伤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所以这两种药物在他们看来价值并不高,即便是买下来,也只是应对不时之需而已。至于那些沙场上的士卒,死了就死了,他们完全没放在心上,前日里那受伤的将领也是因为与左辨的关系好,否则左辨也不会为他求药。 特么的,简直是阴沟里翻船啊…… 想通了这一节,安靖果断调整了拍卖策略,第二个出场的就是被命名为波耶菠萝蜜的新型糖果。 这一次安靖不会像刚才那么随便了,他在各路豪强中扫了一眼,很快就注意到了一个精神萎靡的小老头,此人来自荆州刘氏,是刘氏家主的亲大哥,这家伙身材干瘦,双目无光,脸颊苍白,走路一摇一摆时刻都需要人扶着,而且走两步就是满头虚汗,时不时还会掏出块糕点啃上一口,这个症状一看就是典型的低血糖。 就是你了! 安靖给安三使了个眼色,安三立即取来了一个精致的竹盒子,安靖打开盒盖,露出了里面的四色糖果,先是向众人展示了一番后才开口说道:“各位,此盒中装的乃是可以吊命回生的波耶菠萝蜜,也有人将其称为后皇嘉丹。 此宝由我巫族祭司殿炼制,一盒八枚,效果极为神奇,重伤或垂死者含上一颗可以延续性命,对年老体弱者有神效。这次拍卖的一共是三盒,起拍价两万石粮食,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千石。” 安靖想通了,物以稀为贵,索性这次只卖三盒,先收割一波再说,至于以后的交易,那就以后再说,反正也没有售后,这些家伙也没法找他的麻烦。于是安静果断将原计划的价格抬高了一百倍,坐在一旁的小黑都被这个起拍价吓坏了,好在她没有露出异常。后皇嘉丹这个名字也是安靖临时加上去的,波耶菠萝蜜这个名字虽然辨识度高又好记,但还是得照顾到消费者的喜好。 “这位巫神使大人,此宝物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奇吗?”,周顗忍不住开口问道,毕竟两万石粮食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呵呵,好不好一试便知!”,安靖早就胸有成竹,很骚气的打了一个响指,安三很机灵的又递上来一个黄金打造的精致小盒子,这里面同样装着两枚新型糖果,这是安靖特意打造出来送给小黑的,没想到这时派上了用场。 “这位老先生”,安靖转向了那个精神萎靡的刘老头:“我看你面色苍白,体虚多汗,这波耶菠萝蜜刚好可以大大缓解你的症状,不知老先生可否为大家试一试这丹药?” “丹药!原来这不是普通的药,而是丹药!”,那刘老头本来就有些难受,坐在那儿昏昏欲睡,听安靖这么一说,不由得来了些精神,老先生这种称呼也让他倍感新奇,略作思考后就点了点头,反正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百越巫神使总不至于害他,如果真有效,他还平白无故赚了一枚波耶菠萝蜜丹 安靖从盒子里挑了一颗半透明的糖果递给了他,这种口味儿的甜度最高。刘老头接过糖果先是仔细观察了一番后,才小心翼翼的将糖果塞进了嘴里,刚开始时他还眉头微皱,可是等到浓郁的甜味在味蕾上爆发开后,刘老头眼神一亮。 “甜!真甜!好吃!”,刘老头精神一振,对这波耶菠萝蜜的信心瞬间提高了许多,以他广博的阅历,居然都没有吃过如此甜蜜之物,而且闻所未闻!这必是世间罕见的奇物!于是,刘老头的嘴巴开始快速蠕动,糖果溶解,化作一股暖流进入胃中,然后又迅速被吸收,刘老头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有些红润起来。 “好宝贝!”,刘老头喜形于色,他已经被严重的低血糖困扰了许多年,从未有哪种药物像这波耶菠萝蜜丹一般立竿见影,此时说话连中气都足了很多。 “巫神使大人,老朽感觉已经完全好了,不知这波耶菠萝蜜仙丹是否需要一次性服用完毕?” “不需要的”,安靖摇了摇头:“这波耶菠萝蜜只能吊命回生,却无法治疗老先生的顽疾。老先生如果觉得好受了许多,就可以将其吐出来保存好,等到下一次病症无法忍受时再拿出来接着服食即可。” “原来如此,好,好!”,刘老头立刻取出一块丝帕,把口中的糖果吐在上面小心的包好,看着融化了一圈的糖果刘老头心痛不已,这一枚波耶菠萝蜜丹就是三千石粮食啊,这一口怕不是嘬掉了三百石?不过,值了!刘老头一生都没有像现在这般感觉浑身松快,刘老头叹息一声,依依不舍的将糖果递还给安靖,那眼神就如要将自己最心爱的小妾送人一般。 “老先生,这枚波耶菠萝蜜丹就送给您了,算是感谢你为我们试丹了。” “那老朽就谢过巫神使大人了!”,刘老头站起身来郑重的给安靖施了一礼,这可是三千石的厚礼啊,没想到人家挥挥手就送给自己了,这药试得真是值了!刘老头越发精神焕发,熟悉他的人都能明显的感应到他与平日里的不同。 众人纷纷向刘老头道喜,更是天南地北的胡乱扯了一通。安靖没有打断他们,这帮人都是人精,他们可不是在这里漫无目的瞎扯,他们这是在观察疗效,以及看看这波耶菠萝蜜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对此安靖一点儿都不担心,对于一个长期严重低血糖的老者,吃上一口糖效果足够维持好一段时间了,况且他也已事先说明了,这药是用来吊命的,不是用来治病的。 刘老头的状态越来越好,大家自然也越来越兴奋,可所有人又很默契的把这种兴奋强行压制了下去。 “好了,既然大家都已经看到了这波耶菠萝蜜的效果,那我们就正式起拍吧!”,安靖看气氛已经烘托得差不多了,立即引导大家步入了正题。33qxs.m “好,我刘氏出价六万石,这三盒后皇嘉丹我都要了!”,刘氏家主双目精光爆闪,抢先报价,刘氏家主心里很清楚,整个刘氏才智最高的就是他这位大哥,要不是大哥从小就体虚多病,刘氏家主都轮不到他,可尽管如此,刘氏家族许多大事还是需要大哥来谋划决策,可惜大哥年事越高精神就越发萎靡,已经快要无法为刘氏劳心劳力了,这也导致他荆州刘氏错过了许多重大机遇。 而这波耶菠萝蜜,或者说后皇嘉丹虽然治不好大哥的病,但是却能使得大哥精神焕发,如此一来大哥就可以更多的参与家族事务,大哥只要含上一口这波耶菠萝蜜就能精力旺盛,三盒一共二十四枚,如此算来已经够用好一阵子了,甚至撑上个好几年都不是问题,毕竟也不是什么事都需要麻烦大哥,只要大哥能处理要事,六万石粮食又算得了什么? “诶,刘兄贪心了!如此宝物你刘氏又岂敢独享?我史氏出价八万石!”,史氏家主急了,谁家还没有几个上了年纪了主心骨?这种宝贝是必须要争的。 “我侯氏也要,八万五千石!” “王氏,十万石!” …… “各位各位,我们还是按规则将三盒分开来拍卖吧…”,安靖冷汗直流,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在场的这些豪门氏族还是强力刷新了他的三观。 在安靖的干预下,三盒糖果被分开拍卖,最后,尝过甜头的刘氏拔得了头筹,以将近五万石的高价拿下了第一盒,另外两盒也以五万六千石和六万两千石的高价分别被王氏和左氏夺得。 三盒糖果一共换来了将近十七万石粮食! 安靖乐得合不拢嘴,小黑则紧张得根本不敢乱动,也不知道朵儿要是知道了此事会不会哭鼻子,她偷吃了那么多糖果… 这一轮拍卖整整花费了半个多时辰,拍卖完后大家又在假惺惺的互相道贺。安靖赶紧让安三架起了红泥炉子,一边煮着水果茶一边架上了一块石板。得弄点东西给他们吃了,尤其是那刘老头,万一糖果的效果一过他又重新萎靡,到时候大家要退货就不好办了。 花茶一人给了一大杯,刘老头的那杯安靖加入了大量蜂蜜,他喝了以后估计又能撑上好一阵子。紧接着,安靖命安三拿来了一坨黑乎乎的东西,这可是真正的宝贝,安靖翻遍了好几座山才找到的,这东西百越部族称其为猪拱菌,又黑又臭又丑,可是安靖知道它们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松露。 安靖在烤热的石板上涂了薄薄的一层油,将猪拱菌切成了薄薄的片状,等石板烤烫,安靖将一片片猪拱菌小心翼翼的铺在了上面,浓烈的异香传出,薄薄的松露被煎烤得微微卷起了边缘。 一直注意着安靖的动作的刘老头眼神有些发直,他本来就有些饿了,喝了几口甜甜的花茶后虽然缓解了一些,可当他闻到松露的异香后,肚子立即开始咕咕叫了起来,口水也不争气的充满了整个口腔。 安靖夹起一片烤好的松露放在了小黑面前的盘子里,接着又将剩下的几片分给了众人。当然,刘老头要重点照顾,这家伙就是今天的财神爷。 “这次我们带来的宝物已经售出了两种,我的任务也完成一半了,感谢大家的支持!现已过申时,想必大家也有些饿了,此物乃是我巫族的上品佳肴,请大家品尝品尝,要趁热吃才更具风味。” 在场的都是豪门贵族,虽然内心极度好奇,可大家还是等小黑先吃下了那片松露,这才小心翼翼的品尝了起来。 刘老头一共分到了两片松露,因为有了之前试糖的经历,他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夹起一片就塞进了嘴里。 松露入口,舌头稍一用力便已融化,一种难以言喻的馨香混着薄薄的油脂味道直冲脑际,极致的鲜美如同浪潮般一波一波的拍打着味蕾。刘老头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舒适的轻哼,闭上眼睛一脸陶醉的享受了起来,其他吃到松露的人也大多是如此。 暂时没分到松露的人见此情形,目光无不在正在享受松露的众人和安靖面前的石板间不断往返。虽然没吃到,但味儿是闻到了的,再加上吃到松露的这些人大家都是熟识的,平日里又何曾见过这些稳重的大人物如此陶醉?因此,没分到的人都有些急不可耐了,年纪最小的王徽都已经忍不住舔起了嘴唇。 安靖面带微笑,不慌不忙的烤制着第二批松露,这东西连尝遍科技与狠活儿的他都有些扛不住,更何况是没吃过什么美味的东晋人?就是这帮家伙吃松露时的表情有些太过猥琐,简直不忍直视。 第二批松露终于烤制完毕,在场所有豪门贵族终于都尝到了它的滋味。一时间,木楼内有些安静,所有人都在闭着眼回味着那份奇异的浓香。就在这时,安靖让安三撤去了石板。好东西不能给的太多,这是最开始就得到的教训。 无意中的惊鸿一瞥说不定可以记住一生一世,日日相对反而会成了糟糠之妻,人性啊! 安靖又很骚气的打了个响指,十来个衣着鲜艳的百越年轻女子鱼贯而入,为在座的每人都奉上了一碗蘑菇汤。这蘑菇汤也是安靖为了这次拍卖而特意准备的,不但颜色好看味道也十分鲜美,经过安靖的一番泡制,自然也成了难得的美味佳肴。 在制作和品尝美食这一块,安靖可以说是毫不客气的领先了在座的各位两千年!当然,刘老头的那一碗也是加了料的,估计他吃完以后至少可以撑到晚上。 极致浓郁的松露味道还没有散去,它们在鲜美的蘑菇汤中再次得到了加持,这一碗蘑菇汤吃得在座的所有人都格外满足,谁也没想到这些平日里不起眼的山货野味,这一次却吃出了珍馐佳肴的感觉。 “各位,下午茶时间就结束了,我们继续开始拍卖吧!”,安靖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再次将话题引入了正轨。经过了这一连串洗礼后,荆州豪门众人的脸色也郑重了许多,这些百越蛮族带来的东西都远远的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唯独周顗的神色比较淡然,他是尝过那巫神佳酿的,眼前的一切在他看来就显得再正常不过了。 后面的拍卖进行得非常顺利,看上去寒光闪闪的宝刀也拍出了三把,当然也是安靖的安排,最后总共拍得了四万石粮食。对这个结果安靖也不意外,三把宝刀在这些荆州豪强眼中作用无非就是可以用来笼络三名可用的将军,四万石粮食差不多了。 最后出场的巫神佳酿再次将拍卖会推入了高潮,原本安靖也打算少卖几瓶的,可是无奈周顗已经知道巫神佳酿的数量,因此也不好更改。果不其然,剩下的九瓶巫神佳酿,周顗花了大价钱一个人就拿下了三瓶,剩下的六瓶几乎是一家一瓶,竞争得格外激烈。 九瓶高度酒,一共换来了将近十万石粮食,比安靖忽悠周顗的成本整整高出了十倍,就这样,一众荆州豪强还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 三组药品卖了一千五百石粮食,三盒糖果卖了十七万石粮食,宝刀卖了四万石粮食,烈酒卖出了将近十万石粮食,整整三十一万石粮食,折算起来有八百三十万斤,如果折算成后世的单位也有六千多吨! 拍卖结束后,安靖赶紧让安三把小黑给送了回去,没办法,这孩子吓坏了,再不送走恐怕要露馅。安靖自己则留了下来商讨后续事宜,安靖知道,真正的危机还在等着他。 第040章 情势危急 三十一万石粮食,远超安靖的预期,哪怕加上聚集过来的大几千流民,也足够支撑好长一段时间了,更何况安靖还留下了些后手,如果一切顺利,估计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安靖都不用再为粮食发愁了。 安靖将这次带过来的山货全部都赠予了荆州豪族,这些东西在这个年代基本上就属于标品的范畴了,就算卖掉也卖不起什么好价钱,与三十一万石粮食比起来简直连个零头都不算,不如送掉,既能彰显大气,也能落下点人情。 已经尝过菌菇美味的荆州豪强自然不会拒绝这份好意,谢过安靖后又简单商议了一番,决定三天之内,荆州豪强负责将粮食全部运到城西严家村,之后就由安靖他们自行处理了。最后周顗还亲自拍板,送了安靖两千辆大车来运送粮食,不过不提供拉车的牲口。这很合理,拉车的牲口可比大车要来得贵重得多,安靖也是连忙谢过。 之所以只运送三十万石粮食,是因为安靖将其中的一万石粮食折算成了鸡鸭蛋和猪仔。人光吃粮食可不行,更重要的还是得吃肉。荆州豪强们也爽快的答应了安靖的要求,甚至还打算多送他一些,毕竟这些东西更难运送,能有效拖慢安靖他们的回程速度。 就这样,拍卖会在一团和气下结束,安靖在巫神军的护送下返回营地,而荆州豪强们也在军卒们的护送下返回了荆州府。 “周大人,我们不是要拖慢他们的行程吗?你为什么还答应送两千辆大车给他们?”,王徽不解的问道。 “送给他们又如何?”,一旁的王涫抢答道:“荆州府城西尚有一条大路可以通到严家村,可是出了严家村就尽是一些窄仄的小道了,他们纵使有了大车又能如何?周大人这一着实在是高明!如此一来我们就算是仁至义尽了,将来他们在路上出了事也绝对不敢算到我们头上!” “原来是这样,周大人高明!”,王辉送上马屁。 周顗微笑回应,但内心却长叹不已,这么做并非他周顗没有悲天悯人的情怀,实在是局势过于险恶,否则他肯定不会出此下策。如今计划已经开启,周顗只能寄希望于安靖他们能吉人天相了。在周顗看来,如果安靖他们能顺利将粮食运回去,那就是他们的能耐,即便这种情况真的出现,周顗也不会有半分遗憾,反正该做的他都已经做了,如此也算是对得起朝廷和荆州府的同僚们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安靖,你说他们会不会赖账?……”,三十一万石粮食已经远远超出了小黑的认知,这已经不单单是解决白部的问题了,这对于整个百越部族都有很重大的意义,因此小黑也不由得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放心,他们不会赖账的,说不定他们还会多送些来,放心吧!”,安靖安慰着小黑,小黑的心情他能理解。 “小黑,我有一件事必须拜托你。” “你说,我一定办到!”,经过这次事件,小黑对安靖已经有了些崇拜,正觉得自己有点儿没用,安靖一要求小黑赶紧就答应下来。 安靖微微一笑:“小黑,我需要你现在马上带领五十巫神军赶往净川瑶寨,先找到仡轲阿黑,让他发动所有人制那种车子,越多越好,现在看来,之前让他们准备的那些已经远远不够了,让他们将已经做好的车子先送到严家村,三天以他的人也必须赶到严家村。” “这些事让姚铃去就可以了,我……” “你别急,不止这一件事。你通知完仡轲阿黑之后就立即去找蓝净书,让他尽量多带些人去澧水山口制作竹筏,同样也是越多越好。” “你的意思是…我们走水路运粮食?” “是的”,安靖点了点头:“走水路肯定比走陆路快,虽然是逆流而上,但我们有那么多流民跟着,大家一起用绳子拉着竹筏往上游而去,就肯定比走陆路快。” “但是要做出数量足够的可以防水的竹筏,这么短时间内恐怕无法办到。” “不用能防水,普通的竹筏就行,放在下面的粮食打湿了就打湿了。管不了那么多了,等过了这一关再去晾晒都来得及,而且反正我们的人够多,天大不了尽快把打湿的粮食消耗掉就行了”,安靖给小黑解释了一番,安靖发现小黑对这些俗事都不太了解,详细解释一下她会放心许多。 “还有,你要用你巫神长使的身份向附近部族发出命令,让他们带领战兵前来支援,人越多越好,事后我们会将粮食分给他们作为报酬。” “放心,我会以巫族长老会的名义强令他们,他们必不敢违背!” “好的,这事就拜托给你了,我们能不能闯过这一关就完全靠你了!” 小黑没有回答,只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姚铃将军,麻烦你跟随在小黑身边,一定要保护她的安全,等入夜后你们就出发,注意要避开所有人的耳目。” 姚铃干净利落的点头答应,小黑却显得有些踌躇。 “安靖,我有些担心…” “不用担心!”,安靖笑呵呵的打断了小黑:“放心吧,我可是仙门弟子,自然有脱身的办法。我相信,就算我真的有了生命危险,师尊大人也一定会感应到的,到时候他必然会现身救我,放心吧。” 看安靖如此轻松,说得似乎又很有道理,小黑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很快,天色便黑了下来,一轮明亮的新月慢慢爬上了天空。安靖也松了一口气,看天色,好天气还会持续一段时间,这对于需要转运粮食的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人为的算计还可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是天公不肯作美安靖就没有丝毫办法了。 三只巨大的老鹰静悄悄冲天而起,向着三个方向疾掠而去,这是小黑让它们先行一步去召集百越各部了。紧接着,一群黑衣人悄悄从木寨后方转了出去,先是向着荆州府方向绕过了巨大的流民营,这才转向进川瑶寨,飞快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看着小黑他们走远,安靖终于松了一口气,如果对方骤然发难,最大的目标无非就是他和小黑,现在小黑已经被他找借口支走了,安靖的心也就完全放了下来。 根据现有的情报,安靖已经大致推算出了对方的计划,甚至连对方发动的时间都已经大致推算了出来。 三天后,所有粮食将会堆积在严家村,严家村与山区之间只有崎岖的小路,对方提供的大车能起到的作用十分有限。如果安靖没有后手,他们就只能用这些大车来运送粮食,这样的运粮队伍在崎岖的小路以及田地间根本走不快,而且一趟也运不完。 如此一来,安靖他们就会被这三十万石粮食死死拖在平原上,等到湘州杜弢的大军一到他们便插翅难逃。 杜弢是肯定不会放过这三十万石粮食的,而安靖和流民同样也不可能放弃,于是双方的剧烈冲突在所难免,安靖一方也必然损失惨重。面对如此惨重的损失,百越部族肯定会与杜弢的流民军开战,那么困扰荆州府的流民军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特乃乃的,想坑大爷,大爷就弄点洗脚水给你们尝尝!” 安靖深呼吸了好几口,返回到小楼中又开始不断的分析、汇总各方传来的情报。 三天时间飞快的就过去了,安靖也在这三天中将营地转移至严家村;荆州豪强也依照承诺,将三十万石粮食以及大量鸡蛋和猪仔运送到了那里,正如安靖所料,他们还真的多送了许多鸡鸭幼崽。 最后一趟运到后,运送物资的民夫和军卒一刻也没有多呆,放下粮食物资,又扔下两千辆大车后便飞快的返回了荆州府。 一时间严家村粮食堆积如山,鸡鸭猪仔遍地,热闹非凡。看着这么多粮食,一无所知的流民们也迸发出了强烈的希望,严家村一片欢腾,喜气洋洋。安靖的营帐中则聚集起了所有头领,大家都面色凝重的在听着安靖的安排。 “彭老六,这个图纸你看不看得懂?” “回大人,小老儿能看懂!”,彭老六忙不迭的点头,这彭老六也是安靖从流民群中发掘出来的,他是距离此地不远的彭家村的村长,世代都是木匠,手艺非常不错,彭家村在他的带领下大多也会些木匠活,这些人加起来有三四百人。 “那好,如果让你们将这些大车全部都改成图纸上的这种独轮车,需要多长时间?” “最少十天,如果能多些人让小老儿来调配,可能六七天就能完工”,彭老六有些紧张,一边回答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初春三月依然有些寒冷,这汗可不是热出来的。 “不行,六七天太长了!”,安靖摇了摇头:“三天,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一定要完工!” “大人,三天做不到啊!”,彭老六大急:“即便我们没日没夜的赶工勉强拼凑出来,肯定也是用不着的,走不出几十里地就会散架的呀大人!” “七十里地能不能保证?我只要你保证这些车能走七十里就可以了”,从严家村到澧水河边刚好是七十里地,安靖只需要这些独轮车能坚持到那里就足够了。 “七十里应该勉强可以,可是,可是……”,彭老六一时词穷,急得抓耳挠腮。 “彭老六,之所以让你打造这些独轮车,就是为了能快速将这里的粮食全部运走。既然你今天参加了这个会议,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湘州杜弢的流民军已经打到长沙了,随时都可能破城北上,如果我们被他们撞上,你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不管了,你能打造多少就是多少,这里的粮食我们能运走多少就是多少,实在是运不走的我们就只有放弃了,也只能这样了,彭老六,你懂了吗?” “啊!……”,彭老六大惊失色,这么多粮食怎么能放弃?彭老六眼睛都红了,他的两个小孙儿就是因为吃的不够活活被饿死的。 这么多粮食,怎么能放弃!!? “请大人放心,包在我身上!我彭老六就算不吃不喝不睡,也一定会在三天内将所有的大车都改造完毕,放心吧,交给我了,小老儿这就去了!”,彭老六拍着胸脯保证完后就立即转身离去,这时候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心就想着赶紧多改造一些独轮车,绝不能留下一粒粮食! 安靖松了一口气,他早就让仡轲阿黑他们准备独轮车,只不过这次换到的粮食比预期的多了十几二十倍,一下子让他措手不及。现在有了彭老六这帮人帮忙,如果能将两千辆运粮大车改造成四千辆独轮车,再加上仡轲阿黑那边准备的那些,就应该能将大部分粮食都装车运走了,多余的由人肩扛手提,说不定能一次性运走。 整个严家村迅速忙碌了起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响成了一片,制作车辆最难的就是轮子和连接轮子的轴承部分,好在周伯仁赠送的大车将这两个最大的难题都给解决了,再加上可以拆卸那座巨大的木质楼台,使得在三天内改造出四千辆独轮车有了可能。 安靖在营帐中来回踱步,许久之后才向严文宏问道:“那些探子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们造独轮车的事暂时不能让他们知道。” “少爷请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他们绝大多数都被我编到了青壮营中,现在正在外围警戒,村里发生的事他们应该不知道”,严文宏深吸一口气回答道。 “还是要小心才是,你亲自去盯一下,至少三天之内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在干什么。” “是!”,严文宏领命而去。 “文亮,人口统计的怎么样了?有多少人愿意跟着我们一起进入大山的?” “统计好了少爷,都在这里”,严文亮将一个小册子递给了安靖,安靖翻开一看,记录非常详细,不但完全依照了他的要求,而且还多加了一些事项,看得安靖连连点头,严文亮在内政这一块确实很有天赋。 “所有乡亲们都愿意跟着我们一起进入大山,大家都已经苦了许多年,有这样的好机会自然都不愿意放过。不过,前几天营地中突然传起了一些流言,说是百越人故意分发粮食给我们,要将我们骗入大山,最后会把我们当作肉食吃掉。” “哦?还有这种事?” “呵呵,没有这些事才会奇怪,那些豪门大族惯会操弄人心,传出这样的流言无非就是为了离间流民和百越人之间的关系罢了,不过起不了什么作用的,乡亲们也没有傻到这个程度。流传这些流言的人我也已经基本上查清楚了,只等少爷一声令下就能将他们全部拿下。” “很好!”,安靖由衷的赞赏。 安靖很明白,严文亮虽然说得轻松,但下的功夫肯定不少,流言这种东西一旦滋生起来,要有效控制住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严文亮确实是个优秀的内务型人才:“这些流言没有造成什么危害吧?” “幸好没有,刚开始时还有些人将信将疑,可当这么多粮食运到后,所有的怀疑便不攻自破了,那些传递流言的人自然也就藏不住了,呵呵!”,严文亮的语气非常轻松,事情办的不错,不旦成功化解了一场危机,而且还得到了安靖的肯定,严文亮的心情很好。 “那就好!你三弟呢,他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他那边暂时没有什么消息传回,不过……”,严文亮话音未落,房门却被敲响。说曹操曹操到,正是严文广回来了。 “少爷,不好了!”,严文广站都没站稳就开口道。 “发生了什么事?” “出大事了,长沙城原本固若金汤,杜弢的前锋军攻了整整五天也没有丝毫进展。可是昨天傍晚,杜弢亲率本部大军七万突然抵达长沙城下,长沙城近半豪族望风而逃,而且他们还带走了一大半守军。 今天早晨,杜弢大军再次攻城,长沙城岌岌可危。我离开的时候,杜弢大军已经两次冲上了城墙,但都被守军奋力击退,不过看这个样子长沙城也守不了多久了。” “什么?!!”,在场的人无不大惊失色,长沙城一旦被攻破,杜弢的大军便再没了阻拦,他们一定很快便会出现在附近,那时候就糟了。 “文广,你可知道弃城而逃的豪族都是些什么人?” “隐约知道些,好像有衡阳左氏,临湘王氏,邵陵刘氏等,他们跑得最快,如今死守长沙城的估计只有长沙屈氏了。” “长沙屈氏……” 安靖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他一生中最崇拜的人,那个投了汨罗江的伟大的爱国主义辞人、文学家、政治家,屈原。 也不知道这长沙屈氏是不是就是屈原的族人。 “怎么尽是些北方豪族?……”,一旁的严文亮忍不住小声嘀咕道。 安靖看了严文亮一眼,之后才不由得内心长叹:“还真是急不可耐啊,这边粮食刚刚送到,那边北方豪族就放弃了长沙城……这也太急了吧,这是生怕杜弢追不上我们?” “少爷,怎么办?如果长沙城破了,那么杜弢的大军很快便会到了,我们是不是要再严令彭老六他们加快速度?” “不必了”,安靖摆了摆手:“再快又能快到哪里去?质量还是要有保证的,万一车子全部坏在了路上情况只会更糟。长沙城就算是今日就被破,杜弢的大军也来不了这么快,他们破了城后,总还是要在城中劫掠一番的,如此一来,我们三五天时间总是有的,应该还来得及。” 安靖提出的坚持七十里地,就是严家村距离澧水的距离。安靖再次详细计算过,如果独轮车足够,就能将所有粮食一次性全部带走,并且能在一两天时间里赶到澧水。粮食上了竹筏后速度就快了,再用两三天时间走完两百多里水路,就进入了安全范围,因此,只要有六天空档,安靖就有可能安全的完成这次不可思议的粮食转运。 “文广,你的人都回来了么?” “大部分都回来了,我留了二十多人在长沙城外继续打探,一旦长沙城被破,他们就会全部赶回来报告,如果到了时间长沙城还没有被破,他们就会赶往澧水与我们汇合。” “那好,长沙城那边我们先不管了。文广,你现在立即带着你的兄弟们侦察一下我们周边二三十里范围,尤其是东边和南边,有任何异常都要及时回报。文亮,你也安排人手帮帮文广,你主要负责西边和北边。注意,不要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明白了!”,严文亮和严文广领命而去。等他们走后,安靖又将安三和巫神军的首领叫了进来吩咐了一番,之后他们也带人离开了营地四散而去。 傍晚,所有撒出去的人再次回到了安靖营帐中,带回来的消息让安靖的眉头越皱越紧,周顗安排的后手也终于渐渐浮出了水面。 第041章 血夜 形势越是危急时间就过得越快,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彭老六带着一众族人子弟几乎不眠不休工作了三天,终于将两千辆大车全部改装成了独轮车,并且还加入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安靖找人试了试,这种的独轮车装上五百斤粮食后,两个人就可以灵活操控,如果再拼命一点,装个六七百斤也不是不行,只希望这些车能撑过七十里崎岖道路; 严文亮再次发挥了主观能动性,在流民营中发布了征集令,征集一切可以用来运载粮食的车辆,流民们很干脆,他们直接舍弃了自己那些破烂家当,义无反顾的将车全部交给了严文亮统一安排,如此又凑了将近一千台各式板车、推车,如今可以用来运送粮食的车辆已经达到了近五千辆。 但仍然不够,如果按每台车装五百斤粮食来计算,安靖他们至少需要来回运送四趟才能将三十万石粮食运完,这显然是不现实的。不过安靖还是大赞了所有人一番,并承诺将来一定会给这些贡献车辆的流民相应的补偿。 第三天入夜时分,仡轲阿黑到了,他不但带了两千多辆崭新的独轮车,还带来了两千战兵及一千青壮,这下子就大大的缓解了缺少运输工具的燃眉之急。 等到当晚明月当空时,安靖一声令下,几乎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大家一起动手开始将粮食装车,只等天一亮,大队就会向着澧水进发。等所有粮食都装好上车,居然也只装下了不到三分之二,还有近十万石粮食堆在广场之上。 那可是十万石粮食啊!所有人心急如焚,大家都知道现在情况危急,不可能再回来运送这些粮食了,带不走的就只能被舍弃在这儿。彭老六急得满嘴都是燎泡,严文亮急得团团乱转,一刻也安静不下来,所有人望着堆积如山的粮食,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一个个的都不肯去睡觉。 只有忍受过饥饿的人们才能切身的感受到这些粮食是多么宝贵! 安靖看这样下去不行,立即发布了命令,除了驾驭独轮车的人,剩下的人,包括老人妇女和儿童全部去领粮食,能带走多少是多少,众人的情绪这才好了许多,于是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粮食分发。 安靖回到营帐,仡轲阿黑、蓝小山、严文宏、严文广都在,还有一位巫神军将领,名叫舍罗砣,他是姚铃的副手,所有人的神色都很凝重。 安靖进得屋来,径直走向了墙上挂着的大幅地图:““文广,你侦查清楚了没?确定对方只有两千人?” “确定!”,严文广点了点头:“两千人都是骑兵,并且是一人双马的精兵,他们就隐藏在谭家沟内,身上穿的虽然是湘南军服饰,但我确定他们就是荆州府的兵卒,其中有一个小队长我还在荆州府城墙上远远见过。兄弟们还在那边监视着,只要有任何异变他们都会回来禀报。” “好的”,安靖点了点头,摸着下巴思考了起来。这两千精骑肯定是周顗安排的,他们穿着湘南军的服饰,作用也就呼之欲出了。这是一支奇兵,不但可以在合适的时候制造摩擦,关键时刻更是可以冒充杜弢麾下的的流民军直接袭击营地,他们的目标就是自己和小黑,而事先混进流民营的三百多人就是他们的内应。 可以想象,一旦安靖和小黑被身着湘南军服饰的骑兵所杀,百越部族一定会把帐记在杜弢头上,等百越部族和杜弢互相残杀起来,周顗等一众荆州豪强就可以坐山观虎斗了。 计策是好计策,但是周顗有点太小看安靖了,更是小看了民众的力量,他派过来的人刚刚出现就已经被百姓识破。 安靖思考的是要怎么处理这两千精骑,放着他们不管肯定是不行的,他们迟早会成为祸害,哪怕他们杀不了自己,只要冲进流民群中胡乱砍杀一番,就肯定能无限拖慢整个队伍的步伐,让整个队伍停滞不前。 “安三,神雷丹还剩了多少?” 所谓的神雷丹就是安靖第二次制造的火药弹,体积只有半个拳头大小,但是因为掺入了白糖,它们的威力反而要比第一批的那些要大上许多。 “还剩了近千枚。” “好,各位,如果我说今夜我会带着大家去突袭那两千精骑,你们敢不敢随我同去?” “有什么不敢的?我仡轲阿黑第一个支持巫神使大人!”,仡轲阿黑立即跳了起来把胸脯拍得梆梆响,他是讲义气的人,既然认可了安靖,那哪怕安靖不是巫神使,他也会第一个站出来。 “巫神军领命!”,舍罗砣只说了五个字,可却莫名让人心安! “少爷可怜我们荆州流民,愿以身犯险,我们的命都是少爷的,我等荆州流民军愿为先锋!”,严文宏和严文广虎目含泪,跪倒明誓。 安靖上前扶起了严文宏和严文广:“谢谢各位兄弟,既然大家没有意见,那就听我安排吧,今夜我们就一起全歼了那两千精骑!” “我等惟命是从!”,众人一起高呼。 月明风高,有点儿不太适合杀人,不过加上密林的掩护,一切就变得容易多了。 “少爷,要不您就在外围等着,这里交给我们就行!” “闭嘴!”,安靖低声喝道,躲在外围管个屁用,要是打败了他跑得了?更重要的是万一没有围住,敌方骑兵四散而逃,他一个人在外围岂不是送的菜了?这安三有时候也挺坑的! 这次安靖带上了营地里几乎所有的能战之力,五百巫神军分成了八队,负责从各个方向领头冲击敌人防线;仡轲阿黑带来的三千人加上使团中原有的一千多青壮,总共四千人紧随其后;严文广带领两千流民青壮负责查漏补缺,哪方压力大他们就会赶赴那处支援。六千五百人打两千人应该压力不大,三打一!还剩半个人可以在边上加油! 此时此刻,安靖的军队已经偷偷将偌大的树林团团围住,只等安靖一声令下,就会对两千精骑发起进攻。 骑兵原本是万万不能驻扎在树林中的,树木的遮挡会让骑兵毫无用武之地,可他们又不得不如此,既然要躲在暗中搅风搅雨,那就只能隐蔽行踪,他们又哪能想到安靖的人早就已经侦知了他们的行踪,并且还胆大到带着人来围歼他们?在这些骑兵们看来,双方的武力值实在是天壤之别,一边是州府精骑,一边是老弱病残,对付他们跟杀鸡没有任何区别,也正因为如此,骑兵营地的防备非常稀松,活该这两千精骑倒霉。 安靖观察了好半晌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一咬牙下达了攻击指令,此刻已是寅时三刻了,再不打天就亮了。 呜呜~ 沉重的号角突然划破了宁静,紧接着无数火折子的光芒亮起,点燃了神雷丹的引线,这些神雷丹捆绑在弓箭上,如同雨点般落进了骑兵营地。 轰隆隆隆隆~ 近一千枚火药弹几乎是同时炸响,爆声如雷,火焰如雨,骑兵营地立刻陷入了一片巨大的混乱中! “杀!”,仡轲阿黑一声大吼,挥舞着手中的工兵铲一头就扎进了敌人营地中,眨眼的功夫就已经砍翻了两人,充当先锋的巫神军更是神勇,他们每人都是手持双刀冲入敌群,势不可挡,后面的人也是红着眼睛呐喊着,举着各种兵器杀了过去。 “老三,别特么老是跟着我,赶紧找人把跑散的马匹全部给我收起来,快!” 安靖气得都要骂人了,这安三放着这么多乱跑的战马不管,偏偏死死跟在自己身边,也不知道他脑子怎么想的。 安三知道安靖很生气,可却不敢照他说的去做,只是叫了身边的人去收拢马匹,他自己仍然还是紧紧的跟随着安靖,气得安靖忍不住在他的屁股上狠狠的踹了一脚。 安靖哪里需要什么保护?这一战打得太顺利了,以至于安靖扛着长剑狂奔也追不上哪怕一个敌人,前面都不知道杀到哪里去了。 原本以为是个王牌局,哪知道一打才发现是青铜,早知道这样还紧张个锤子。 生气的安靖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们在战斗打响时发射了一千枚火药弹,这些火药弹虽然并没有造成多大伤害,但却足够让那两千精骑吓破胆。在这个年代,任谁遭受到了这样的攻击都会被吓破胆,就连安靖自己一方的人在有充足准备的情况下都还被吓得不轻,大家都以为是安靖请来了神明相助,一个个都已变得奋不顾身,此消彼长之下才会出现如此一边倒的结果。 六千五对两千,还有一方斗志全无,结局就显而易见了。 不到半个时辰战斗就已经结束,地面上倒着的全部是那些精骑的尸体,安靖一方只是伤了数十人,这些人绝大多数还是因为追的太快没看清路自己摔的,这样的伤亡简直可以忽略不计,所有人看向安靖的眼神都变得无比敬畏起来,如此战果他们自己事先都不敢想象。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是荆州府王氏的人!”,一个穿着校尉服装的骑兵哭嚎着从藏身处冲了出来,可他话音未落就被仡轲阿黑一铲子削掉了半边脑袋。管你是什么人,仡轲阿黑可不会有半点犹豫,安靖都说了,今夜之战,一个不留!仡轲阿黑弄死这个倒霉的家伙,立即把他的铠甲扒了下来在自己的身上比划了一下,很可惜,还是太小了,穿上就是露脐装,可见高大也有高大的烦恼。 此情此景,安靖强忍住胃部剧烈的翻腾冲着仡轲阿黑点了点头。没办法,虽然心中不忍,但这群人绝不能漏掉一个,否则就会留下许多手尾,甚至还可能为整个百越部族留下巨大的隐患。安静很清楚,无论荆州府那边是否知道此事是自己干的,但死无对证和有人证就是天壤之别。 六千五百人将小小的树林仔仔细细篦了好几遍,那些潜藏在暗中的漏网之鱼也全部被找了出来,他们一个个的全部被结果了性命。 月光洒落,照在树林中泛起一股神秘的蓝紫色,那是绿叶、鲜血和月光交映在一起而形成的色彩,浓稠的血腥气甚至让林中的飞鸟都全部闭上嘴巴,它们不敢发出半声鸣叫,只是躲在窝里瑟瑟发抖。 安三看着静立在月光下安靖心中忍不住有些发毛,安靖往日的形象与眼前这个少年时而重合,时而分裂,但最终还是融合在了一起。 “少爷越发强大了,这次居然如此淡定,上一次他还在小楼中吐了好久…”,想到这里,安三心中一凛,取过一件披风罩在了安靖身上。 夜风越来越凉了,可别把少爷冻着。 安靖站在月光下看似面无表情,实际上难受得要死,胃中的酸水不断冲击着喉咙,分分钟破口而出,但又被安靖咬牙咽了回去。 “特么的…不能吐,一吐就完蛋了,还装什么名将风范,不被人笑死才怪……” 还好这已经不是安靖第一次面对如此血腥的场景了,杀刘俊那帮人的时候安靖就已经经历过一次,不过那次安靖被狂怒所支配,当时并没有什么感觉,直到到了荆州府城外进入小楼中才吐的昏天黑地。 这一次不一样,心中没有愤怒,反应就来得快了许多。 “少爷,已经卯时两刻了…”,安三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再过一两刻钟天就要亮了。 “营地那边情况如何?” “严文宏已经搞定了,三百多多探子全部伏诛,尸体也都送到了树林外。” “好,让大家赶紧结束,我们回去就立即出发。” “是!”,安三领命而去。 东方刚刚泛起一丝光亮时,安靖已经带着六千五百青壮返回了营地,大家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即指挥大队推着八千多辆独轮车向澧水而去,舍罗砣带着巫神军领头,安靖和仡轲阿黑负责断后。 此时,仡轲阿黑正指挥着手下的战兵往马匹身上堆粮食,这一战缴获了三千多匹战马,仡轲阿黑兴奋得要命,可再兴奋也赶不上堆积如山的粮食重要,每匹战马身上至少都驮了三四百斤粮食,仡轲阿黑还想往上堆,也不管人家马儿受得了受不了。 安靖懒得管这些,百越如今还不具备大批量饲养战马的条件,这些战马累坏了就累坏了,大不了杀了吃肉就是,粮食和人命才是第一位的。 粮食全部被放上了战马,现场一粒粮食都没有剩!每个战兵身上也扛了两个大麻袋,压得龇牙咧嘴的,可没有人有半句怨言,一个个笑得都很灿烂,安靖答应了他们,谁能扛走多少粮食这些粮食就是他的。不过安靖现在有些后悔了,并不是因为心疼那些粮食,而是大家这个状态不对!这要是半路上碰到了敌人,这帮家伙又舍不得丢弃粮食,那就搞笑了。 战兵队伍行进得很快,不一会儿就追上了前方的人马,三十万石粮食,八千多辆粮车,还有大批哼哼叫唤的猪仔,两万人,每人身上至少还背着一个大麻袋,这场景蔚为壮观!就连三四岁的幼童都扛着一个小口袋吭哧吭哧的向前挪动着,哪怕小脸憋得通红也绝不会撒手。 安靖走得很艰难,他身上也背着一个沉重的粮包,要不是看到那些被他救下的孤儿们放下手中的粮食跪在路边对着他磕头,安靖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我的巫神使大人,你瘦得跟个小鸡崽儿似的,还非得扛粮食,您这不是添乱吗?”,仡轲阿黑跑了过来,不由分说的一把抓起安靖肩上的粮袋扔在自己背后,看着轻松,但暴起的肌肉和青筋却将他出卖。 安靖也不敢逞强,默认了仡轲阿黑的行为,他确实是坚持不住了,如果再硬挺下去,累倒了还得有人抬,得不偿失。 安靖回头望去,高大的荆州府城墙早已不见了踪迹,荒凉的田野间弥漫着一层薄雾,显得分外苍凉。 与此同时,荆州府中已经炸开了锅! 第042章 放不下的粮食 荆州刺史府,荆州府一众豪门家主齐聚于此,气氛异常凝重,唯独周顗的神色还算自然,微红的脸颊和浑身的酒气都揭示着他没少喝那巫神佳酿。 “周大人”,最年轻的王徽最先沉不住气,有些气急败坏的道:“如今我们究竟该如何是好?” 王徽确实是急了,昨夜天降雷火,谭家沟方向火光冲天,就连几十里外的荆州府都看得一清二楚。天刚一亮,荆州豪门就纷纷派人前去查探,回报的结果立即让所有家主都坐不住了。 谭家沟两千精骑一夜之间全军覆没,而且无一生还,这种情况简直闻所未闻!要知道以往无论多惨烈的战事,最后总会有活口能逃出来的,更何况这两千精骑还是荆州府各大豪门凑出来的精英弟子。 最为诡异的是,根据有经验的老卒观察现场得出来的结论,这几乎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而且看到最后,这些老卒们就开始六神无主的对着四方跪拜,拉起来一问才知道这些老卒都被吓坏胆,纷纷赌咒发誓说这是神灵降灾,在敌人进攻时,有无数神雷轰击了营地,导致两千精骑阵脚大乱,四散奔逃,光是黑夜中互相践踏致死的就难以计数,再加上强者在四方围杀,这才导致了全军覆没的结果。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天雷从何而来?围杀两千精骑的强者又是何人?难道真如老卒们所说的那般是神灵降灾?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事情,就连他们安插在流民中的探子也被发现死在了谭家沟外围,三百多具尸体一个不少的整整齐齐的码放在那里,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太可怕了!荆州豪门中掀起了风暴,惊惧之下豪门家主们再次聚集在了荆州刺史府,唯有在这里才能让他们感觉到一丝安全感。 “听天由命吧……”,周顗叹了一口气,有些神在在的说道。 与其他人的惊惧不同,周顗心中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无力感,谭家沟那边发生的悬案并没有让周顗感到有多奇怪,在荆州一带,能做下这种大事的势力并不多,查起来也相对简单,如此繁杂的现场肯定会留下痕迹的,但是,自从周顗得到回报说严家村那边连人带粮食都消失的一干二净时,他就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谭家沟那边一定也是出自安靖的手笔。 如此看来,安靖不但一开始就洞悉了己方的意图,而且手上还掌握着雷霆手段,一场交锋下来,安靖无论是心智还是实力都远远在他周顗之上,亏得他还在这里千方百计的想着要算计安靖。 “真是少年英杰啊,我大晋朝为什么就没有这等人物出现?算了,听天由命吧……”,周顗是真的再没有任何办法了,外部的敌人一个个都强大得可怕,就连一向默默无闻的南蛮百越如今都出了安靖这样的少年人杰,大晋朝似乎是越来越没有希望了。 周顗想起自己之前还说百越部族分散于广阔的大山之中,各族有各族的头领,很难组织起来,因此百越不足为惧,可现在反观大晋朝又何尝不是如此?南北豪门贵族斗争的激烈残酷程度就要远超百越各部,更何况北方还有刘聪,刘矅、石勒等枭雄虎视眈眈,如此形势又能比南蛮百越强到哪里去? 想着年轻而文质彬彬的安靖与自己谈笑风生,赠药赠酒豪爽利落且不落痕迹,但反手间却不可思议的一下子运走了三十万石粮食,同时还将己方两千精骑和数百探子杀了个片甲不留,周顗的背上就寒毛直竖,后脖子梗都是凉飕飕的。 “这个巫神使真是不简单啊,南蛮百越的巫神使怕不止有数百人吧,如果个个都像他这样怎么得了?……可惜了,安靖,靖……平安平定为靖,你安的是百越,定的又是何方……周伯仁啊周伯仁,你真的老了,居然败在了一个少年手里……不过,还有最后一道杀招并没有显现,就看杜弢的魄力如何了……巫神使啊神使,不知道你能不能也逃过此劫……希望你能逃过吧,如此一来说不定日后咱们还能共饮巫神佳酿……” 荆州府那边惊惧不已,安靖这边心急如焚! 长沙城的探子没有按时回来! 按照约定,严文亮带领众人离开长沙城后,留下的二十多名探子会分布在长沙城附近继续观察长沙城的情况。如果长沙城破他们就会立即全部撤回来禀报,如果到了约定时间长沙城仍然没破,他们就会集合起来赶到澧水附近与大队会合。 可是,现在约定的时间早就过了,安靖这边的大队也已经过了约定地点,这二十多人却始终没有出现,一个也没出现! 这是最糟糕的情况! 能被严文广留下来,就说明这二十多人都是严文广非常信任的,他们逃跑的可能性不大,一定是遇到危险了,而且搞不好是全军覆没,否则不可能一个都逃不回来。 是什么人下的手?只有两个可能:一是被杜弢发现了,二是碰到了盗匪,但究竟实情如何,无法确定,只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这些人是聚集在一起后才被人下手灭掉的,否则以他们的分散程度不可能被一锅端。 如此推算起来,真实的情形同样也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就是长沙城没破,于是他们到了约定的时间就聚集在了一起,然后发生了危险,全军覆没;第二种可能是长沙城已经破了,所以他们聚集在一起准备返回禀告,然后危险发生。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那么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杜弢的大军不一定能追上来,但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就糟糕了,长沙城破,探子们聚集起来往回赶,但却突然被杜弢的军队从后面撵上,从而导致了全军覆没。如果是这样,就这说明杜弢的动作比安靖事先推测的要快太多,他的大军也随时可能出现在视野之中。 严文广深知自己犯下大错,他的部署出了问题,他不该让这些人等到约定时间或者长沙城破再一起回来的,而应该让他们每隔一段时间都回来一人禀报情况。不过现在后悔已经没有用了,严文广向安靖跑了几匹战马,亲自带着几个人朝着长沙城方向去打探情况了。 “大家快一点,快走,粮食不要了,都扔掉!” 安靖急得直跳脚,七十里路换算成后世的单位大概也就将近三十公里左右,如果轻装前进,要在一天内走完并不难,可是现在是公元312年,道路状况根本不能与后世相比,更何况整个队伍所有人的负担都极重,因此走了整整半天才刚刚走完一半路程,而且还有许多人掉队了,掉队的全是那些背着粮食的老弱妇孺。 安靖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命令大家扔掉粮食赶紧赶路,可是这些平日里对安靖无比敬重的人们此时却没人听从他的命令,他们哪怕是累瘫在地上了,两只手仍然死死地抓着粮包,安靖掰都掰不开! 安靖看到一个瘦弱的女子,左手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子,右手拖着一个硕大的粮包,背上背着一袋粮食,粮食袋上还绑着一个不到一岁的小婴儿!这瘦弱的女子早就已经精疲力竭,走几步就跌一跤,爬起来走几步又跌一跤,那三四岁的半大小子急得哇哇直哭,可他自己手上也死死地拽着一小袋粮食。 安靖上前说了好几次,劝他们舍弃掉粮食,可是女子却咬紧了牙关死活不听,安靖气得举起手中的鞭子就要打下去,可是看着女子祈求的眼神却又怎么也下不去这个手。 “恩公,您就让我再背一段路吧,我们可以的!” “可以个屁!”,安靖直接开了骂:“杜弢的流民大军随时可能到来,到时候命都没了还要粮食有个屁用!?我都说了,你们扔掉了多少我到时候就给你们补多少,这样还不行?” “这可是粮食啊!不能扔啊!扔了会遭天谴的!”,女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四周早已筋疲力尽的老弱妇孺也都躺倒在地放声大哭,一时间荒野田间哭声一片。 艹!安靖气得将鞭子甩在了地上:“安三,你给我到前面去告诉仡轲阿黑,让他把战马上的粮食全部给我卸掉,回来拉人!” “少爷!” “别特么给我啰嗦!快去!”,安靖几乎是吼了出来。 “是,少爷”,看着安靖发红的眼眶,安三心中一痛,急匆匆的去了。 日头已经开始西坠,天空变的黄橙橙的,可是微风吹拂的大地上却没有多少暖意。 安靖的队伍终于抵达了坡洞河边,坡洞河是澧水的一条支流,河床很浅,水流湍急,平日里是无法行船的,但轻便灵活的竹筏却不在其中。 蓝净书足足准备了四千多艘竹筏,他的人几乎是人手一艘,一路顺流而下,提前赶到了集结点。等安靖他们一到,就立即开始将粮食搬运上竹筏,然后每只竹筏由一人操控,两人拖拽,艰难的向上游而去。 那些老弱妇孺们终于还是没有舍弃手中的粮食,他们被仡轲阿黑用战马连人带粮运了过来,安靖原本想将他们先运走,可却遭到了蓝净书的拒绝。水流湍急,竹筏行驶太不平稳,粮食落水还可以放弃,但人落入水中就必然会引起混乱。 看着晃晃悠悠,时而隐没于水面之下的竹筏,安靖心里也没了底,只得接受了蓝净书的意见,让老弱妇孺原地休息,等体力恢复一些再沿着坡洞河离开,其他人则继续搬运粮食。 所有竹筏加在一起,一次性也最多能运送九万石粮食,至少需要三趟才能运完,就这样还需要再用人力马匹搬运走一批。竹筏逆流而上到达山林边缘至少需要两个时辰,卸完粮食再回来怎么说也得将近三个时辰了,也就是说等到第一趟粮食运完就已经到了夜里。 仡轲阿黑放不下那些被舍弃在半路的粮食,趁着这个空挡又带着马队回去运了,对此,安靖已经无力吐槽。 安靖涉过坡洞河来到了坡洞河南岸,站在一处土丘上忧心忡忡的看向了南方,此时已经接近黄昏,夕阳将大地照得一片金黄,南方的天边似乎有一片乌云升腾而起,迅速向天空中飘了过来。 “那不是乌云,是战马腾起的烟尘!” 身后有人说话,安靖回头一看,原来是舍罗砣,舍罗砣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身后,此刻正用一块兽皮擦拭着手中的弯刀。自从认识舍罗砣,他就几乎没有开口说过话,直到这时安靖才发现,舍罗砣的声音非常年轻。 “舍罗砣将军,我们还有多长时间?” “来不及了,他们来得太快了,两刻钟后他们就会出现在我们面前。” “大约多少人?” “至少两万,或者三万,大多数是骑兵。” “知道了,你去让安三去准备吧。” “遵命,巫神使!”,舍罗砣冲安靖抱了抱拳后转身离去,可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道:“巫神使。” “怎么了?” “能与巫神使大人并肩作战,是舍罗砣毕生的荣幸!” 安靖忍不住微微一笑:“彼此彼此,不过舍罗砣将军,以后说不定我们并肩作战的机会还多的是,希望到时候你不要嫌我烦才好。” 舍罗砣笑了笑,再次抱拳后转身离开。 “还是没能逃得过啊……”,安靖望着远方的烟尘苦笑不已。这种情况安靖虽然已经有预案,可那毕竟不保险,万一唬不住对方,后果连他自己都不敢想。 “还好小黑已经被我忽悠走了,希望此生还有机会再次相见吧……”,安靖扭头看向右手边远方的山峦,目光温柔。 烟尘蔽日,马蹄震天,三万骑兵滚动向前,如同滔滔洪流碾碎了路途上的一切! 骑兵阵列的中心是一位身材壮硕、面容瘦削、目光阴沉的中年将领,他是杜弢麾下大名鼎鼎的左路将军汝班,汝班面色阴郁并非本性如此,他是一个疯狂的人,并不是一个阴郁的人,之所以会脸色阴沉,是因为他此刻心中非常不爽! 一年前,汝班和好兄弟蹇硕举起反旗,短短一两个月时间就聚集起了近二十万流民,半年不到就攻破了数个郡县,弄得荆湘流民皆反,一时间大有席卷湘州,进逼益州之势。 正当汝班志得意满、雄心万丈时,杜弢却被一众荆湘流民军推举为大首领,就连好兄弟蹇硕也极力劝说他投奔杜弢。汝班本来是不同意的,给人当小弟哪会好过自己当土皇帝?可是经不住手下诸将以及好兄弟蹇硕的一番劝说,再加上益州刺史又在聚集大军准备讨伐他们,汝班无奈之下也只得投靠了杜弢。 杜弢见汝班来投自然大喜,不但处处以礼相待,封了他做左路大将军,还将军中三万骑兵全部划归了他麾下。但汝班总还是有些不甘心的,尤其是这次攻打长沙城,在即将破城之际,杜弢却令他率领本部骑兵急速北上,找一支百越蛮子队伍去抢他们手上的三十万石粮食。 汝班不知道这些百越蛮子上哪儿弄到了这么多粮食,但杜弢说得言之凿凿,应该是没得错的。抢粮食汝班能理解,毕竟军中已经缺粮很多天了,可是让他带领三万骑兵来抢粮就很离谱了。 对付几千百越蛮子用的着三万骑兵?又不是攻打荆州府! 汝班认为杜弢让他来抢粮只是一方面,借机支开他不让他参与劫掠富庶的长沙城才是杜弢真正的目的。所以汝班心里非常不爽,但又不得不来。 汝班带着骑兵大队向北刚刚行进了十几里路就碰到了一支二十几人的队伍,汝班想也没想就命令骑兵碾了过去,管他是什么人,先灭了再说!汝班看着这二十几个人在惨叫中化作肉泥,心情这才好了不少。可就在刚才,又有几个人骑着马从北方而来刺探自己的大军,汝班命人乱箭射杀,但那群人中有几个身手还不错,居然跑掉了,不用说,这些人八成就是那些百越蛮子的探子,但汝班也混不在意。 “就这?!”,汝班心中充满了不屑,心里盘算着一会儿把这帮百越蛮子宰杀干净,夺下了粮食后是不是干脆就不回去了,反正到时候自己手上有兵又有粮,还跟着那杜弢混个啥? 坡洞河就快要到了,蜿蜒的河水和密密麻麻的人群已经渐渐出现在了远方视野中,汝班嘴角微翘,似乎嗅到了那令他陶醉的血肉盛宴的味道。 第043章 千钧一发 三万骑兵几乎塞满了整个坡洞河南岸,犹如一道看不到边际的铜墙铁壁缓缓朝着坡洞河压了过来,气氛让人窒息。 安靖营地中响起了凄厉的号角声,这是撤退的号角,原本累倒在泥泞中的百越青壮惊坐而起,惊慌的拔出了腰间的兵器,刚想依照号角的命令向坡洞河上游撤退,可当他们猛然间发现坡洞河南岸已经被庞大的骑兵所充塞,而安靖正领着五百巫神军与对方对峙时,这些百越青壮一咬牙调转了方向,纷纷涉过坡洞河站在了安靖和巫神军后方。 “跑啊,你们快跑!我们去拦住他们!”,刚刚回来的仡轲阿黑大吼了几声,可是没有人响应,那些瘫坐在地的老弱妇孺已经累到了极致,他们实在是跑不动了,就算跑得动又能跑到哪里去?对面的可是骑兵,他们最后还是会死在战马的铁蹄下。 “黑将军,我们实在是跑不动了,你赶紧过去告诉巫神使大人,让他赶紧带着你们跑吧,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活着冲出去,不要为了我们这些老弱病残拼命,不值当,不值当的!我们能在死前吃上几顿饱饭已经很知足了,谢谢黑将军!谢谢百越的兄弟们!谢谢巫神使大人!”,一名老者跪倒在泥水中大声悲呼,引起了一片啜泣声。 仡轲阿黑见劝不动众人,只能一跺脚也过了河,他心里很清楚,现在跑不跑的其实已经无所谓了,这些人跑不掉的,所有人都跑不掉! 骑兵大队停在了距离安靖他们五百步的地方,双方的面目已经清晰可见。这是骑兵最佳的冲刺距离,只要汝班领一声令下,三万骑兵就会吞没一切。 安靖深吸一口气排众而出,再次走上了前方的那座小土坡,这小土坡虽然不高,但却是方圆几里地的制高点,所有人都能将他看得真真切切。 精致的斗篷反射着夕阳的余晖,泛起一圈朦胧的金黄色,在万众瞩目之下,安靖就犹如一位登基的年轻君王。 安靖从怀中取出那枚代表着巫神正使的精致银牌,握在手中高高举起:“我是巫族巫神正使,前方将领可是湘州杜弢?” 汝班咧嘴一笑,巫神正使,听说过,在百越的地位很高,但他不在乎,他连皇帝都反了,还怕你什么巫神正使? 汝班一提缰绳就要上前,身边的副将想要阻止却被汝班一把推开,汝班狠狠瞪了那副将一眼,放眼望去对方手里就那么几百张猎弓,这种猎弓满打满算就能射个一两百步,自己身着重甲,怕个卵子!反正眼前这盘菜已经跑不掉了,不如先找些乐子再说。 汝班驱使着马匹懒洋洋的向前,副将们了解他的性子,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无奈跟上。汝班一直走到安靖前方两步距离才勒住缰绳,先是冲着安靖笑了笑,然后身子前倾,几乎是趴在了马脖子上戏谑道:“那位巫神使,我不是杜弢,我叫汝班,有没有听说过我?” “没听说过!”,安靖回答得十分干脆。实际上对汝班这个人安靖是有印象的,他应该是流民军的一个小头领,安靖对她有印象主要是因为他的名字跟鲁班同音,仅此而已。 “如果你们要粮食,我可以分你们一些,但你们得退兵,而且不能伤害我的人。” “呵呵,你打算分我多少?” “你们先后退十里,我们留下一半粮食,我们走后你们过来拿。”,这里剩下的的粮食还有二十多万石,分出一半是安靖的底线。当然,安靖心里很明白,如果没有办法能震慑对方,对方是不可能答应这个要求,能都拿走为何只要一半?安靖这么说也只是在作最后的尝试罢了。 “你觉得我会答应?”,汝班直起身子摊开双手,提高了音量:“就算我肯答应,你问问我的弟兄们答不答应?!” “哈哈哈哈……”,汝班的骑兵队伍中爆发出一阵哄然大笑。 “粮食我都要,人我也要,老人孩童全部杀光!男子肯跟随我的留下,不肯跟随我的也杀光!至于年轻的女人我倒是可以放她们一条生路,巫神使,你觉得我的提议如何?我知道你也不会同意,但是你有能力反对么?”,汝班的笑容更盛,双目放射出嗜血的光芒。 安靖眉头一皱,这次有点麻烦了,这家伙,特么是个变态! 见安靖没有反应,汝班慢慢收起了笑容,刚准备发动攻击,可就在这时,安靖却有了动作,只见他缓缓抬起手臂,做出了几个奇怪但却充满了神奇韵律的动作。 不远处守,在几辆粮车旁的安三已是满头大汗,见到安靖开始动作后连忙点了点头,几名经过训练的苗兵立即拉燃了粮车上藏着的金属箔片。引线被引燃,一缕细细的青烟冒了出来,只不过它们很快就被微风吹散了,稍微离得远点根本发现不了,安三和苗兵们不动声色的向后退出了一些距离。 安靖的动作优美而富有节律,这动作并不是他自己发明的,而是后世的太极拳。安靖这是在拖时间的,引线点燃到火药爆炸需要一段时间,安靖装神弄鬼一段时间,二者刚好契合。 安靖接连打出了十几个动作,就在汝班看得有些不耐烦时,安靖的动作突然变得快子起来,最后安靖指向了做了手脚的那些粮食车。 轰隆隆! 巨大的爆炸声响彻了整个河谷平原,震得大地微微颤抖!十颗巨大的火球爆炸开来,十辆粮车上的粮食一边剧烈燃烧一边向空中飘飞,宛若炸裂的烟火国翻滚汹涌的气浪飙射四散,将站在粮车边的安三和苗兵们瞬间掀飞,飞出两三丈后才重重砸在了地上。 “还是站太近了……”,安三心中升起后怕,虽然他们已经做过好几次测试,可是如此大的药量还是远超了他们的预料,还好是在粮食中爆炸,要是中间混有硬物就完蛋了,自己这帮人肯定会被炸得千疮百孔! 安靖也是吃了一惊,老三这家伙,居然放了这么多炸药,想把自己弄死吗?粮车边上的苗兵有很多被冲击得耳鼻都渗出了鲜血,不过如此一来却又更加逼真了。 整个河谷中顿时一片喧哗,受惊的马匹嘶叫着就要四散而逃,骑兵们拼了命才控制住,可是队形却变得散乱起来。 “巫神军听令!百越各部听命!我等为了部族延续东出筹粮,历经艰辛才将救命的粮食运至此处,可是湘州杜弢派来手下骑兵劫掠,粮食难保,部族将难以为继,此乃不共戴天之血海深仇! 今日,我将召唤神雷毁去所有粮食,而后驱使神雷再攻击敌军,你们所有人不得恋战,全力突围,但凡有突围出去者,务必转告巫神殿,我们的仇人就是湘州杜弢及其麾下骑兵将军汝班,此人乃必杀之人,上下九族,左右手足须尽皆屠之!并将其族灵魂囚禁于九幽之底,永世承受灭世魔炎的灼烧! 请巫神殿传令百越部族,为我们报仇!” 好狠毒的诅咒,但安靖一方却听得士气大振! “谨遵正使令!“,五百巫神军齐声应和,声动四野,一时间竟将三万骑兵的声势都硬生生压下去了一截。 “乡亲们,我们不能看着百越的兄弟们拼命啊,我们好不容易踏上了一条活路,他们却不肯放过我们!没有活路了,都没有活路了,大家拼了吧!”,一直在后方带领流民青壮保护老弱妇孺的严家兄弟早已目赤欲裂,抽出兵器就向南岸冲了过来,所有流民青壮也高呼着紧随其后。 “拼了!我跟你们拼了!” “拼了!不活了!要死也要咬下你们这帮畜生一块肉!” “打死他们!要死一起死!” 整个北岸都沸腾了,老人们撑着拐杖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咬着牙就要向南而去;女人们放下了怀中的孩子,也放下了一直紧紧拽着舍不得丢弃的粮食袋,随手抄起木棍石头也冲了过去;就连几岁的娃娃,只要能走得动路的都捡起了石块土块跟在母亲身后! 所有人都红着眼睛!所有人都面目狰狞! 万般恐惧中,绝望是最可怕的,近两万绝望的人们掀起的恐怖,如同风一般刮遍了整个河谷平原!是啊,反正没有活路了,不如拼了! 望着眼前如同疯魔般的流民浪潮,骑兵队伍中的许多人都有了惧意,曾几何时,他们也是这些流民中的一员,他们深深的理解,这种恐怖的仇恨不能将一切都烧成灰烬。骑兵大队的战线不由自主的开始向后退缩,如同躲避吐着信子而来的毒蛇。 汝班同样是满脸惊惧,一是被安靖召唤的所谓神雷所震慑,二是没想到安靖会如此决绝!如果真如安靖所说的那样,自己只要一开战他就烧毁所有粮草,那么这一次就彻底失败了,不但抢不到粮食而且还会损失许多人马,更会招致整个百越诸部的疯狂报复,这让他如何向杜弢交代? “难道真的要退兵吗?退兵了难道杜弢就会放过我?”,汝班心中各种念头在激烈交锋,场面一时焦灼不已。 “糟了,玛德,这次可能要倒霉了!”,看着愣在不远处脸色疯狂变化的汝班,安靖心中叫糟。任何正常人面对如此形势,基本上就只能选择退却了,可安靖事先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这个汝班他就不是正常人,这人已经接近一个疯子了! 面对恐惧,正常人会选择赶紧躲避,可是疯子很可能会选择消灭那让他恐惧的源头! 安靖眼睁睁的看着汝班原本惊惧恐慌的眼神渐渐变得暴戾疯狂,就意识到事情要糟,可是安静此时也没了任何办法,如果真是这样,那就真的完了。 果然,汝班神色数遍后竟然慢慢笑了起来,沸腾的疯狂将他烧得满脸通红。汝班缓缓举起了右手,只要他的右手落下,就是攻击的军令,三万骑兵心里哪怕再恐惧,也只能依令出击,吞噬一切。 唳!~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空中突然传来了几声嘹亮的鹰唳,安靖抬头一看,顿时目瞪口呆,居然是小黑驾着那三只巨大的老鹰来了!这场面太过于震撼,以至于在如此紧张的情形下,双方的队伍中都爆发出了一阵惊叹。 “巫族大军已到,前方骑兵退避,否则,格杀勿论!” 小黑清亮的声音传遍了天空,也传到了下方骑兵耳中,骑兵队伍惧意更甚,汝班也恐惧到了极致,挥手就要下达攻击的命令,可却被几个副将死死地抓住了。 “将军不可!你看清楚,那是巫神女!那是巫神女!” “巫神女?”,汝班瞳孔猛缩,终于仔细向空中望去,刚好对上了小黑的视线,小黑的目光冷若寒冰,深不见底,胸前金色徽章的光芒若隐若现,露出的半截白皙手臂上,黑色的图腾神秘而又恐怖。 “巫神女!果然是巫神女!”,汝班瞳孔猛缩,他是益州人,当然听过巫神女的传说,那是整个百越部族最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如果说杀一个巫神使还有转圜的余地,但如果动了巫神女一根汗毛,不但必死无疑,就连子子孙孙都会受到巫族的诅咒,永世生活在苦难之中! “怎么办?要不就一起毁灭吧!……”,就在汝班脑海中升起这个疯狂的念头时,远方又有号角声响起,大山的方向烟尘大起,人的呼喊声夹杂着野兽的嚎叫声遮天蔽日,滚滚而来! “百越的大军真的来了!撤,兄弟们快撤!将军快走,否则就真的来不及了!”,几位副将大惊失色,一边不顾一切的发布撤退命令,一边死命的将汝班往队伍中拽,汝班大声叫骂着可是却没有丝毫作用,他此刻心中懊悔不已,他已经失去了最佳的进攻时机,现在再不跑估计连命都保不住了。 三万骑兵来得迅速退得更快,几乎是转眼间就跑出了半里地。 “杀了这帮鳖孙!” “弄死他们!” …… 百越大军已到,死亡的压力一扫而空,安靖一方的人欢呼过后就叫骂着拿着兵器向着骑兵退却的方向追了过去。安靖没有去阻止,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是不可能追得上的,这么做无非就是宣泄一下心中的愤怒和憋屈而已,随他们去吧。 安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从天而降的小黑身上,直到小黑松开圆环轻盈的落在了他的身旁。安靖刚想说话,却被小黑用力的捶了一拳,很痛,但也很温柔! “你以后,不许骗我!”,小黑明亮的双目中有雾气升腾。 “哈哈!”,安靖哈哈大笑,笑得眼泪直流,不顾一切的抱住小黑,将她紧紧搂在了怀中。小黑的身体微微一僵,可双臂却也穿过了安靖的肋下抱紧了他。 “咳!咳!”,安三忙不迭的给身边的苗兵使眼色,少爷和小黑这个样子可不好被人看见!原本震惊无比的苗兵立即会意,飞快的将安靖和小黑围在了中间。 温馨的时刻并没能持续多久,百越大军很快就来到了近前,他们的人数其实并不多,也就两三万人之间,只是队伍中混杂了大量猛兽,看上去气势特别吓人而已。 百越大军一旦靠近,腥臭之气瞬间弥漫了整个河谷,安靖这边的战马大多被吓得屎尿齐流,可见这支队伍如果撞上了汝班的骑兵将是一副怎样的景象。 幸亏这孙子溜得快! “哈哈,我们居然弄到了如此多粮食!我百越巫神正使果然非比常人!哈哈哈哈!”,蚩蒙蛮山看着河岸边堆积如山的粮食两眼直放光,引得安靖警铃大作! 第044章 战马问题 二十多万石粮食在百越军士的帮助下飞快就被运走了,安靖让严文宏给老弱妇孺们发放了一些食物,让大家边吃边上路。这里并不安全,谁也不知道杜弢会不会再次派兵来袭,虽然有百越大军在,并不怕他们,但是能走还是赶紧走,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实在走不动的人就让百越青壮们搀着或者干脆抬着走,反正现在也不需要抬粮食了。 严文广躺在担架上向安靖请罪,他虽然逃回来了,但却受了不轻的箭伤,加上又损失了几个好兄弟,见到安靖之后羞愧难当,连连请罪。安靖没有怪罪他,原本他就不是什么资深宿将,大家都是赶鸭子上架而已,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小子,你打算把这些晋人都带进大山?”,蚩蒙蛮山看着身后的老弱妇孺眉头微皱的问道,他用小子称呼安靖,就是以私人身份在询问,这中间的余地就会很大,这说明他对此事并不是强烈反对,如果他称呼安靖为巫神使,那问题就要严重得多。 “什么百越人晋人的,在我看来都是百姓。” “你小子,在你眼中我就是那么不堪的人?!”,蚩蒙蛮山怒目圆睁:“我的意思是说,这老的老小的小的,壮劳力就没有几个,如此一来你又要多养活上万张嘴啊!” “这个我清楚的,苗王请放心吧,我既然能喂饱白部那七万张嘴,再多一万张嘴也就这样了。” “行,你厉害!不过你还真有资格说这个话!不过这一次你闹出来的动静大了,巫族长老们居然带着大军来给你撑场子,巫神长使更是为了你提前献祭,以巫神女的身份号令东百越各部族出山征战,啧啧,你的面子可真不小!不过,你小子可不能让大家白来一趟,知道怎么做吗?” “知道的”,安靖点了点头,这事儿就算蚩蒙蛮山不说安靖也懂,别人好心来帮忙,总不能让人空着手回去,多少得送一些粮食。粮食反正足够,安靖也不心疼,唯一让安靖心慌的是关于小黑的消息。献祭,又献的什么祭? “小黑她不会又干什么傻事了吧?” “干傻事?!”,蚩蒙蛮山差点吓得要捂住安靖的嘴:“你不要乱说话,什么叫干傻事?疯了吧?!这事儿我不好跟你说,你自己去问巫族长老们吧。你千万记住,但凡涉及巫族与巫神殿,你说话就一定要小心,懂?” “懂了!”,安靖没想到蚩蒙蛮山会这么紧张,看样子确实挺严重的,以后要注意。 “懂了就好,你一定要放在心上!还有啊,我看你跟巫神女走的有些过近了,她的身份非比寻常,你可不要乱来啊,否则不但害了自己还会害了她,懂?” “知道了!”,安靖神色一正,蚩蒙蛮山的话让他原本愉悦的心情消失得一干二净,心中不自觉的就笼罩上了一层阴霾。小黑的身份很特殊,这个安靖早就知道,只是一直没有太放在心上而已,安靖总觉得身份不是问题,迟早有办法解决的,可经过蚩蒙蛮山这么正式的一顿提醒,安靖终于开始重视起来。 蚩蒙蛮山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枭雄人物,连他都这么紧张,说明问题很大条。 “你知道就好!”,蚩蒙蛮山见安靖重视起来也是松了一口气:“你是明月的夫君,你要是想女人了就应该去找明月,不许轻易去招惹其他女人!对了,如果巫族长老向你索要好处,你就多给些粮食给他们,反正这么多粮食你们也吃不完。记住了,把战马给老子保护住!” 安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弄了半天蚩蒙蛮山的重点在这里。用粮食保住战马?安靖才不会干这种傻事,现阶段粮食才是第一位的,保住了粮食就能保住人。 安靖深刻的记得一位伟人曾经说过的话:存地失人,人地两失! 只有足够的粮食才能保证人口兴旺,人口兴旺了才有横扫天下的本钱。战马固然也重要,可在这个阶段却不能算太重要,反而会增添一个巨大的负担,就算没有人打战马的主意,安靖都打算尽量多送出去一些,只留下少部分用来训练骑兵就可以了。 入夜,点点篝火照亮了层层山峦,营地中的气氛还算不错。流民们经过了长时间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生活,又经历了白天那一番折磨,许多人都已经筋疲力尽,吃了些东西后就睡了过去。 安靖先是跟着蚩蒙蛮山参加了一众部落大佬们的宴会,狂放的酒量赢得了大佬们的一致认可,蚩蒙蛮山也因此倍觉脸上有光。紧接着,安靖在一众大佬们的虎视眈眈这下被巫族来人请走,安靖很明白这些人的心思,这帮人都是些好战分子,他们都在算计着安靖手中的战马。 巫族长老们的营地就显得幽静了许多,位置也有点儿偏僻,这很符合巫族一贯神秘的作风。 进入帐中后,安靖见到了三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行过巫族礼节并且互相介绍过后,安靖被邀请入座。 “很不错!”,静沙长老笑眯眯的说道。 “长老过奖了”,安靖连忙谦虚的说道,他可不敢在静沙长老面前装,这位老人家别看笑眯眯的,他可是来自蛊神脉的!想起上次那位阴仄仄的静水长老,安靖的背后就直发毛,这位静沙长老与静水长老名号就差了一个字,能和蔼到哪里去? “呵呵,你不必过分谦虚,我给你的评价很中肯,你知道这次我们为什么找你来吗?” “知道,我愿意在战利品中拿出三千匹战马赠与巫族,以感谢各位长老的相救之恩!” “什么?!” 这下轮到三位长老错愕了,三千匹战马的价值可不低,甚至要比那三十万石粮还要贵重得多,原本三位长老还以为要费很大一番心思才能从安靖这里弄走一些,并且还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毕竟安靖用极小的代价就从荆州府换来了堆积成山的粮食,说明他肯定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可事情与长老们想象的完全相反,他们都没有开口,安靖就已经表态要将绝大部分战马赠送给他们,而且什么条件都没有提。 这太不正常了,肯定有猫腻!三位长老先是错愕了一段时间,接着又兴奋了一段时间,但马上又开始犹豫不定。 “你为何会如此爽快?” “我不应该这么爽快吗?”,安靖挠了挠头:“各位都是巫族长老,德高望重的,我是巫族巫神正使,把得到的战马交给各位不是很正常么?要不我把所有的战马都献给巫族吧,我留两匹骑着玩儿就行了。” “那…你对我们就没有什么要求?” “没有啊,原来我还能有什么要求的吗?麻烦静沙长老给个提示呗!” “安靖,你说实话!”,苍血长老终于忍不住了,如利刀一般的目光落在了安靖身上。一股寒意袭来,安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个苍血长老更不好惹,影神脉的,这可是天下最强大的杀手组织,被他们盯上只会生不如死。 “我说的就是实话!当然,这里面也有我的一些小心思,这么多战马我是肯定养不起的,如此一来还不如送给各位长老,也能落个人情,嘿嘿!” “你当我们是傻子吗?你养不起战马难道不能变卖?既然说了就要说完整,不要老是耍小心眼!”,苍血长老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好吧,那就说完整……”,安靖深吸一口气:“我认为巫族有些太过于羸弱了,必须迅速加强巫族的力量,只有巫族真正强大起来,百越部族才有复兴的希望!” “好小子,说的好!”,风雷长老一拍大腿大声说道,把安靖吓了一跳。 净沙与苍血两位长老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静沙长老开口问道:“你能不能跟我们再详细的说一说你心中的真实想法?为什么你想要巫族真正强大起来?” “当然可以!”,安靖果断点了点头,这些事他本来就想找个机会跟巫族高层说一说的,现在对方既然主动问出口,他当然不会隐瞒,况且安靖还答应了小黑,有机会就帮她劝说一下巫族的好战分子,这个承诺安靖可一直没有忘。虽然这三位长老也不知道是不是小黑所指的那些好战分子,但说给他们听也是一样的,如果这些长老能说通,其他人自然也就能知道了。 安靖答应完后,先是低下头开始仔细思索起来,既然要说就须有条理些,这样才更能使人信服。三位长老也没有催促,只是在一旁静静等着他开口。 “关于百越以及巫族我的了解还很浅显,许多事我也不知道,如果我说错了还请三位长老指正!”,安靖的求生欲很强,三位长老自然也点头答应。 “自从我对百越部族有了一定了解后,我就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我百越各部的战士素质都不差,甚至有很多方面要比中原的兵士强了许多,可是为什么我们却始终干不过中原王朝呢?我想来想去总结出几大原因: 第一个原因是我们的力量实在是太分散了,十万妖山延绵千里,我百越数千部族分散居住其中,彼此间的联络都是困难重重,很难在短时间内组织起大军与中原军队相抗衡。 第二个原因是我们的生产力太落后,既无法生产出足够的粮食,也无法生产出足够的物资,再加上山路转运艰难,这让我们的后勤根本无法保障。 第三个原因就是我刚才说的,作为百越部族的领导核心,巫族实在是有些过于羸弱了。各位长老请先不要生气,我这里说的羸弱并非绝对羸弱,而是相对的。如果聚集起巫族的全部力量,我相信在大山中没有任何一个部族可以与巫族相抗衡,可是巫族想要凭借现在的力量完全控制整个百越区域,让百越各部如臂使指却同样也是很难做到的。 就比如前段时间白部遭到番人血洗,巫族却没能力为其复仇,这对巫族的声望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也正因为这些原因,我愿意将所有战马都献给巫族,如果这些战马真的能让巫族迅速强大起来,正是我最愿意看到的,只有巫族强大了,才能维持一个统一的百越,百越也才能强大起来。” 说到这里安靖停了下来,三位长老都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紧皱,显然是在思索安靖话中的含义。许久之后静沙长老才长叹一口气,抬头说道:“我听明白了,安靖,你其实是不赞成我们拿走所有战马对不对?” “对!”,安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能跟我们说说原因吗?说详细些。” “理由很简单,如此多的战马是一柄双刃剑,用的好就是一支强大的战斗力,但如果用不好,就会成为一个巨大的负担,三位长老可曾计算过,要养好这么多战马,一年要消耗多少粮食?” “战马可以吃草,大山中别的没有,野草可多得是!”,苍血长老再次开口,语气还是那么冰凉。 “呵呵,确实,战马是可以只吃草,吃着吃着就变成驽马了,拉车运货倒是一把好手!” “……” “这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各位肯定也都明白,有了战马不等于就有了骑兵!战马在崇山峻岭之中本就没有多少发挥余地,而我百越战兵也早已习惯了丛林作战,并没有骑马作战的经验,需要经过长时间操练才能形成战斗力;再加上铠甲、武器、战马的护具,这个工程量何其庞大?骑兵本来就是一个系统性工程,不是有了战马就能一蹴而就,骑兵需要有强大的制造能力和后勤保障才能发挥出力量,这些都是巫族暂时不具备的。” 安靖的话让三位长老都沉默了下来,苍血长老几次想开口,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无法说出来。巫族被困在深山中已经太久太久了,久到连长老们都已经快要忘记平原战争的模样了,安靖的心中也跟着有些黯然。 “如果换做是你,你会如何做?”,就在安靖有些出神的时候,静沙长老却突然发问,奇怪的是他眼中看不到太多失落,反而闪烁着些许希望的光芒。 “如果换做是我……”,安靖摸了摸下巴:“战马我肯定还是会留在巫族,这个没得说,但饲养战马的成本却可以分摊出去。” “哦?具体要如何操作?” “简单,作为百越部族的首脑,巫族享有这些战马的所有权就可以了,战马的使用权可以让给所有部族,只是需要设置前提条件,比如任何一个部族如果想使用战马训练,就要向巫族提交申请,并且提供使用期间的战马精饲料,其他的没有限制,各部族想用多少匹就用多少匹,想用多久就用多久,只要负担得起战马饲料就行。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巫族也肯定是要派人监督的。” “妙啊!这个主意太好了!”,风雷长老又拍着大腿大声赞道,果断又把安靖吓了一跳,这位真是人如其名。 静沙长老和苍血长老死死地盯着安靖在着,风雷长老为人一向直爽,他只想到了安靖这个主意的一个层面,可是这两位却想到了更多层面,这样的操作方式根本就不是一个妙字所能形容的! 首先,这种形式解决了分赃不匀的问题,巫族拥有战马,大家谁想用就可以用,这样所有人都不会有太大的意见;其次,因为大家分摊了饲养费用,战马也能得到充足的饲料,战斗力就可以得以一直保持;第三,各部族也不会因为负担战马而影响生计,这样相当于整个百越各部共同在负担这些战马;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样一来,巫族就成为最大的受益方。申请使用战马的部族够多,巫族就没有任何经济负担,当战马闲下来的时候巫族还可以用它们来训练本部的骑兵,而且通过这种形式还可以大大加强巫族的影响力,加强巫族与百越各部的联系,甚至还可以让巫族的将军们更加熟悉各部的战兵,将来一旦发生大规模战争,这些巫族将军们就可以更大程度的发挥各部战兵的优势…… 这些念头在两位长老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们不敢再继续深想下去了,深想下去就会有越来越多的念头蹦出来。 太可怕了! 两位长老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复杂,一旁的风雷长老也感觉到了不对,思考了一番之后瞳孔猛缩,看向安靖的目光如同见鬼。 “呵呵,好孩子……”,不知过了多久,静沙长老终于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养马训马的地点你是不是也已经想好了?……啊,不对,你不但想好了,而且早就已经专门让巫神女转告我们了!沅水平原,那里还有你口中所说的怀化城,对不对?” “长老英明!”,安靖笑着点了点头,笑容非常腼腆,像极了一个得到长辈表扬的少年。 第045章 皆大欢喜 安靖从三位长老的驻地出来时已经到了午夜时分,四周静悄悄的,但站岗的兵卒依然精神,安靖路过时他们都会肃立行礼。安靖心里一直担忧着小黑,自从蚩蒙蛮山出现后,小黑就消失了身影,之后也再没出现过。 “献祭,又献的哪门子祭?!不会又把自己搞成上次那样吧……”,安靖眉头紧皱,仔细回忆着与小黑重逢的那一刻,看气色她好像还是挺正常的。安靖想去找小黑,但时间已经太晚了,好像又有点不合适,这里可不是明月寨!想起蚩蒙蛮山的警告,安靖无奈之下只能向自己的营帐而去。 安靖的营帐仍然设在流民营附近,穿过流民营时,看到的景象与以往又有了些区别:今天之前,晋人流民与百越人虽说相处非常融洽,但到了晚上休息时营地还是泾渭分明的,可此刻却已经开始渐渐不分彼此。 很多百越女子主动承担起了照顾孩童的责任,她们的营地挤着许多流民孤儿;晋人的窝棚外能看到一些劈开的竹子,这是百越人做饭的方式,就地取材,简单方便,做出来的米饭还异常美味,如今晋人也学会了;睡在树林里的百越士卒身上也搭着一些晋人的衣裳,这些百越士卒衣裳单薄,他们也得到了晋人的怜惜。 两个人,或者两群人,一旦共过生死就不一样了。共同的经历,共同的回忆就如冥冥之中的牵盼,将来自不同地方、不同民族的人们紧紧联系在了一起,直到他们老去时,这份共同的记忆和情感都会深深的刻在他们脑海中,这往往就是融合的开始。 这是好事,安靖倍感欣慰。 回到营帐,安靖在自己的床头发现了一束野花,不用想,这是小丫头送的,就是那个安靖救了的,在自己头上插上野草要把自己卖了救哥哥的小丫头。 自从安靖救了他兄妹俩以后,这个小丫头就对安靖产生了巨大的依恋,总是会时不时跑来寻找安靖,大多数时候也只要能看上安靖一眼她便心安了,然后就会跑开自己去玩耍,乖巧得让人心疼,如果小丫头找不到安靖,她就会躲在一个角落中等待,直到安靖回来她才会离开。 小丫头之所以会采野花送给安靖,因为有一次安靖随手采来一朵野花放在手中把玩,小丫头刚好来了,安靖觉得有趣,就将野花插在了她的发髻上,从此以后,小丫头就固执的认为安靖喜欢野花,于是就总是会采上许多她认为漂亮的野花送给安靖,这已是她唯一能送出的礼物了。 安靖走出营帐转了一圈,果然在一个角落里捡到了小丫头,安靖抱着熟睡的她将其送回了她哥哥那里。回到营帐后,安靖倒头就睡,这几天实在是太累,安靖本以为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脑子里总是闪过小黑的影子,直到天都快亮了安靖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安靖醒来时外面很热闹,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来巫族的长老们一大早就带着大家举行了一场祭祀巫神仪式。原本安靖也是要参加的,可是静沙长老得知安靖还在熟睡后就没有让人唤醒他,只是让他醒来后就立即过去。 安靖知道这是长老们在等着自己分配战利品呢,于是匆匆洗了把脸,就跑去了长老们的营帐。 长老们营帐中的人很多,各部首领都已经到齐,安靖进去时大家的神色都很兴奋,唯独蚩蒙蛮山深邃的目光一直在安靖身上转悠。安靖打了个哈哈,很自觉的站到了三位长老身后。这里都是大人物,还是低调些显得可爱! “安靖,刚才我已经向大家宣布了,这次你们缴获的三千六百二十二匹战马全部归为巫族所有,也是归整个百越所有,任何部族想要使用,只需要提前像我们说明,并且负责使用期间战马的精饲料即可,对此你可有什么意见?”,静沙长老笑眯眯的看着安靖问道。 安靖当然不可能有什么意见,在座的各位首领也没有意见,这种情况安靖早就预料到了,毕竟现在战马对于百越各部都属于奢侈品范畴,大家都想要,可又都独力负担不起,这个方法几乎是解决了大家所有烦恼。 既然所有人都没有意见,接下来大家就兴奋的商量了一下细节,比如说战马在使用期间如果出现损耗该如何处理,有人借用了战马不归还该如何处理等等,每当大家冥思苦想都无法给出合适的方案时,安靖总能提出让人茅塞顿开的建议,收押金,扣押金,设立各部族的信用值等等,这一套安静本来就玩的贼溜,几乎不用思考。 战马的问题解决得出奇顺利,所有人的心情都很好,静沙长老看着安靖越看越喜欢:“巫神正使,本次能取得如此丰硕的资源,你的功劳最大,你要什么奖励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应承的我一定为你做到。” “这个…我还真有那么一点点小愿望!”,安靖笑的有点贱:“战马我想保留五十匹。” “可以!”,静沙长老答应得非常干脆:“战马原本就都是你弄来的,这不算奖励,你还有别的愿望么?五十匹够不够?” “战马是大家一起冒着生命危险夺来的,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我要五十匹战马也就是想平时骑着玩而已,太多了我可养不起!”,安靖吓得连连摆手拒绝,那样子引得一众首领哈哈大笑。 “呃…我还想要一个东西。” “什么?说来听听。” “那个蚩尤战兽能不能给我两只?”,安靖两眼放光的说道,所谓蚩尤战兽就是大熊猫,之前蛮神军出现时安靖就在兽群中看到了,大熊猫在安靖的认知中可是国宝,要是能弄上两只养在身边,别提多拉风了! 对于安靖这个要求大家明显都很诧异,因为这根本算不得什么奖励,这东西西南山林中多得是,就是抓起来以及饲养起来有点麻烦而已。 “这个当然没有问题,不过我们现有的蚩尤战兽都已成年,给你怕也是很难驯服,这样吧,等我回去后让人去抓两只幼崽送过去给你如何?” “太好了!谢谢静沙长老!嘿嘿!”,安靖笑得合不拢嘴,丝毫不在意一个幸福的熊猫家庭很快会因此而破碎。 “还有什么要求吗?” “还有一个要求”,安靖想了想后说道:“各位长老,各位族长,你们也看到了,我收留了许多晋人流民,都是些苦命的人,我想把他们带回明月寨,希望各位能首肯。” 相对于安靖这个要求,大家沉默的时间特别长,到最后还是静沙长老打破了沉默:“安靖,你是巫神正使,原本就有开山立寨的权力,你想要收留这些苦命的流民我没意见,只有两个要求。” “静沙长老请说。” “第一个要求,你收留了这些人,就必须负责,不得使我百越各部受到影响,你想在哪里设立山寨也得先求得附近原有部族的首肯。” “这是自然。” “第二个要求,你既然收留了他们,就必须对他们负责,不能苛待他们,你要时刻记住,你是我巫族的巫神正使,你身上披了巫神赐予的霞光,你不能让这圣洁的光芒蒙污!” 安靖没有想到静沙长老的第二个要求居然是这样的,谁说巫族排外的?谁说巫族野蛮的?就这一份博大的胸怀,那些贵族豪门拍马都追不上!安靖深吸一口气,走到三位长老前方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安靖谨记长老们教诲!” “好了,这件事就到这里了,你还有什么要求?一起说出来吧。” “没有了!”,安靖摇了摇头,其实安靖还有一个最大的要求,那就是干脆把小黑赐给他得了,不过这个要求他不敢说,怕被立即拖出去打死。 “那好,那我们来讨论下一件事”,静沙长老顿了顿后接着说道:“有了战马就必须有训练骑兵的平原,你来之前我们已经大致决定了,就取沅水平原,这里确实最适合我们百越,他被我们三面环绕,进可攻,退可守,我们打算直接出兵占领沅水平原,你的意思如何?” “不可!”,安靖着实吃了一惊。 “有何不可?!”蚩蒙蛮山出言问道,语气颇为不善,很明显,他知道战马的分配方案是安靖出的鬼主意,否则三位长老根本想不出这么龌龊的方法。彡彡訁凊 “因为犯不着啊!”,安靖两手一摊:“如今我们四面皆敌,晋廷处于将崩未崩的状态,但实力依旧不可小觑;北方和西方都有汉廷,他们可都不是弱者;东南方湘州一片糜烂,流民军、盗匪、强人肆虐;更何况西方还有土谷浑和番人虎视眈眈,哪一方都不比我们弱!我们如果直接出兵占领沅水平原,大家想想,我们周围的这些强大势力会如何反应?”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其实大家都知道答案,只不过都不甘心说出口而已。结论非常明显,一帮强者在混战,死得最早的多半就是最弱的那一个。 “那我们总不能一直龟缩在大山之中吧,如此一来,一旦中原平定我们还是得倒霉!安靖,这一点你不会不明白吧?我记得这话还是你跟我们说起的!”,蚩蒙蛮山越说越来气。 “当然明白!所以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壮大自己,但我们也不能蛮干呀!”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这个也简单,我们根本不需要直接出兵占领沅水平原,我们只需要守好沅水平原三面的大山就好,那里原本就是我们的聚居地,任谁也没有什么话好说,然后,我后,只要把沅水平原的入口封锁住守好,我们就可以在沅水平原里面愉快的放马了。” “你这跟直接占领沅水平原又有何区别?” “区别可大了!我们这可不是占领沅水平原,我们只是在帮助晋廷拱卫沅水平原!沅水平原上原本就有晋廷设立的怀州郡,现在荆襄之地流民四起,弄得孤立于沅水平原上的怀州郡人心惶惶,我们不得已才封住了沅水平原的入口,为的就是阻挡流民盗匪的侵扰,保卫怀州郡的安全,这有问题么?” “呵呵!这会有人信!?” “当然有人信!谁叫我们还是晋廷封的东越刺史啊,维护东越地区的繁荣安定是我们的职责!” 卧槽!这也可以有?! 蚩蒙蛮山这下子彻底服气了,安靖这小子,满肚子坏水! “各位大佬,大家记不记得几百年前,张良先生给汉高祖他老人家定的计策?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张良先生说的对啊,我们当然要照做!我们现在最关键的不是跑出去当出头鸟,而是要苟住,猥琐发育,壮大自身的同时等周边的强大势力都损耗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出来做最后的收割!”,安靖趁热打铁补充道。 一众百越大佬花了好长时间才完全消化了安靖的话,所有人都忍不住微微点头,只有蚩蒙蛮山还在吹胡子瞪眼,他显然还是很不服气,只不过安靖根本不去瞧他,傻子才会在这时候去触他的霉头! “好!很好!就这么办!安靖,关于如何与晋廷打交道我们都不是很擅长,那么经略沅水平原这件事你可不可以负责起来?”,静沙长老目光如电,盯着安靖问道。 “这个嘛…”,安靖低了头想了想回答道:“问题倒是不大,但是光凭我一个人估计有些困难。” “那如果我们让巫神女和一千巫神军留在这里支持你呢?” “那就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了!”,安靖答得极快,静沙长老真是善解人意之人! “那好,这件事就先这么定了!蓝瑶王,勘查沅水平原四周山脉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大家回去后将族中的精锐派遣出一支过来,由蓝瑶王指点大家在沅水平原四周的山林中建立山寨,一方面封锁沅水平原,另一方面也作为各部族训练骑兵的据点。至于与怀州郡打交道的事就交给安靖了,大家要好好配合他!” “是!”,一众大佬连忙答应,看向安靖的目光又有了许多变化,真正与安靖接触过后,大家都明显感觉到了,眼前这个少年深如潭,根本看不见底,他们心理上已经把安靖当作可以与自己平起平坐的人物了。 “好,最后的问题就是粮食的分配了,安靖,粮食是你换来的,你来分配吧,无论你如何分配我们都没有意见。” “好的”,安靖并没有拒绝,长老们分得很清楚:战马明显属于纯战略资源,所以他们态度十分强硬,实际上还不单单只是战马,与之对应的还有缴获的大批盔甲及骑兵兵器,这些都被划归在战马里面了;而粮食可以算作是民生资源,所以大家卖了安靖一个面子,由他来主持分配,毕竟安靖还要养活八万多张嘴,这可不是一个轻松的任务。 “我觉得粮食可以这样分配,十五万石粮食直接划归巫族,由巫族统一管理分配,如此一来,无论哪个部族遭遇了困难,巫族者可以给予相应的救济;另外,这次来支援我的各部族兄弟来有将近三万人,没有什么好感谢大家的,大家每人带走两石粮食吧,剩下的全部归我。” “安靖,你要想明白了,你分给我们巫族十五万石粮食,又要给个部族六万石粮食带走,这样一来你自己手上就只剩下不到十万石粮食了。现在才刚刚开春,你至少要坚持到秋天才行!”,苍血长老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安靖的分配方案明显就偏向于巫族,苍血长老很是感动,安靖言行如一,是真的做到了以巫族利益为重,这与他昨夜提出的观点是非常一致的。 “谢谢苍血长老关心,不怕的,我有办法养活这八万人,请大家相信我!”,安靖也发现苍血长老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连忙解释道。 “你心里有数就好,到时候出现了什么困难,记得要找我们!”,苍血长老说完这句后深深的看了安靖一眼,再不说话。 “非常好!”,静沙长老忍不住微微点头道,如此一来巫族的实力又将再一次强化,这个结果是他乐于见到的:“大家对这个分配有什么意见?” 一众首领当然没有任何意见,以往他们带人出来助阵,不管死伤多么惨重都是义务劳动,这次不但毫发无损,每人还能带回两石粮食,来的人越多带走的粮食也越多,很公平,这还能有什么意见? 首领会议最后在一片和谐中结束了,所有人对最后的结果都非常满意,唯独蚩蒙蛮山总是感觉有哪里不对,给安靖的也全都是横眉冷眼。安靖当然也感觉到了,所以会议一结束就麻溜的溜掉了。 安靖刚刚赶回营地,就意外的看到了两道熟悉的人影:“月姨,白清,你们怎么来了?” 第046章 明月河谷 “那日离别后,我们先派了人回白部,将你收留我们的好消息告诉白里王,我与白清一边往回走,一边联络沿途各部山寨,希望他们能在白部大队到来时提供帮助。当我们到达猔山寨时,猔山寨却突然收到了巫神女大鹏传令,说你们在荆州遇到了危险,要求附近所有山寨全力驰援,于是我跟白清就赶紧过来了,没想紧赶慢赶的还是来晚了。不过幸好你们已经脱险,还为我们弄来了堆积如山的粮食!” 月灵一口气将前因后果全部讲了个明白:“安靖,感谢的话我不多说了,你是我白部的大恩人,我白部之人也将任凭驱使!白清已经十六岁了,模样也长得不错,我看……” “白清是个好妹子,美丽又勇敢,那天在巫月峰上给了我很大的震撼,她的行为深深感动了我,也正是因此我才决定要帮白部一把的!我在秦州安氏有很多哥哥姐姐,但却一直没有妹妹,如果白清不嫌弃我愿意做她大哥,哈哈!”,安靖赶紧打断了月灵,他当然知道月灵接下来要说什么,所以绝不能让她说出口,等月灵说出口再去拒绝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安靖现在正在烦恼与明月寨主的婚事,怎么可能再轻易沾染这种麻烦。 “这……也好,那你以后就是白清的大哥了,白清你听到了吗,以后安靖就是你大哥。”月灵的反应很快,虽然大感意外,但只是愕然了片刻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是,阿娘,大哥…”,白清低头轻声答应,看不到她的表情。 气氛有点尴尬,不过还好,这时长老会来人通知月灵过去,月灵连忙拉着白清跟着那人走了。 等月灵和白清走远,安靖这才拍着胸口狠狠吸了几口气:“好尴尬,吓死我了,这要是又被塞过来一个老婆,真不知道怎么跟小黑交代……” 春天终于到了,风中的寒意已几乎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湿气。既然危机已经解除,该安排的也都已经安排完毕,百越各部迫不及待的踏上了归程,再耽误下去恐怕就要影响今年的春播了。 长老们很大气,安靖贡献的那十五万石粮食,他们反手就拨了三分之一给白部,并且安排了巫神军帮忙先运送一部分到白部以解燃眉之急。月灵她们也是千恩万谢,与安靖简单告别后就匆匆的踏上了归程,步伐虽然疲惫但却充满希望。 属于安靖他们的粮食被各部战兵抢着帮忙运送,淳朴的百越人用这种方式表达着对安靖的感激之情,安靖也没有拒绝他们的好意,既然都是自己人就不用那么客气了,过分客气只会拉远彼此的距离。 安靖将明月寨的队伍与荆州流民队伍混编在了一起,这是安靖有意为之的,既然以后大家要长时间生活在一起,不如趁这个机会彼此熟悉一番。这种安排没有引起任何混乱,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大家早就已经将对方视为了自己人。 大队迤逦而行,只要向北翻过两座大山,就能回到明月寨范围。 安靖走在队伍中心情特别轻松,这次可以说又超额完成了任务,至少在秋收前不用再担心粮食问题了。安靖上脚上的水泡也已经完全好了,年轻的躯体不但修复力极强,更是迸发出几乎用之不竭的力量,这让安靖心潮澎湃。 “老三,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么?”,安靖看了一眼身旁的安三开口问道。自从脱险后,安靖就发现安三似乎是有些不对,比以往沉默了许多,有点向福顺靠拢的节奏。 “少爷,我在汝班的骑兵队伍中看到老四和老七了…”,安三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下定决心道。 “什么?安四和安七…你确定?”,安靖有些动容,安四和安七一直是守在安游信身边的,怎么会出现在汝班的骑兵队伍中? “确定!”,安三点了点头:“老四还跟我对上了视线,我觉得他也认出我来了,只不过当时百越大军出现,场面混乱,他们很快就被骑兵队伍裹挟着南逃了。” “这样啊…”,安靖沉默了下去,怪不得安三直到现在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安游信的亲卫出现在流民军中只能说明安游信那边出了意外,只是不知道这意外是发生了很久了还是刚刚才发生的,总之这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安靖对安氏虽然没有什么感觉,但毕竟是这具身体的亲族,安靖觉得自己既然占据了别人的躯体,那么就应该肩负起他的责任。不过对于这种情况安靖此刻也无能为力,在历史大潮的冲刷下,骨肉分离、家族破碎、生离死别等等一切,每一刻都在上演着,以安靖现在的力量也根本无法阻止这一切。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查明此事的,先回去再说。” “是,少爷。” 与此同时,澧水支流旁,一名身着铠甲的将军正蹲在地上仔细观察着一堆灰烬,正是安靖烧毁的粮车。这位将军中等身材,看上去有些普通,脸型瘦削,目如鹰隼,左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所有这些特质加在一起给人一种特别锋锐的感觉,此人正是让整个荆州为之颤抖的流民军首领,杜弢。 杜弢的身边还有一位文士模样的人,见杜弢久久不说话,也走上前去弯腰抓起一把灰烬在手上仔细揉搓着,还将其凑近了口鼻边仔细闻了闻。 “大人,有硫磺的味道……这烧掉的确实是粮草。” 杜弢点了点头,拍了拍手站起了身来,目光转向了远处的山林,只是仍然没有开口。 “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杜弢的声线十分浑厚:“长沙豪族贡献了不少粮草,足够大军用一段时间了,失手了就失手了吧,拿下荆州府,一切损失都能弥补回来!” “那…汝班将军该如何处理?” “暂不处理,命他为先锋攻打荆州府便是。” “可汝班将军麾下都是骑兵,攻打州府恐怕…”,中年文士说到这里便不敢再说下去了,有些慌张的低下了头,因为杜弢如刀锋一般的眼神已经看了过来,中年文士根本不敢与杜弢对视,不一会儿额头上就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把这里清理一下,这灰烬装上一盒,送去南方!” “是,大人!”,中年文士连忙领命,可还没有等他抬起头就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中年文士抬头一看,杜弢已经骑上战马,领着他的亲卫急速而去。中年文士赶紧命左右拿了一个木盒装了些地上的灰烬,这才骑上马匆匆追了过去。 经过四天跋涉,安靖终于带着队伍回到了明月寨,比预计的时间长了一天,山路确实很难走。 安靖一到明月寨就冲向了小黑的住处,可惜扑了个空,小黑已经消失了四天了,安靖心中怅然若失。但安靖也只是惆怅了一小会儿便又打起精神投入到了工作中,一万多流民到来,各种事物千头万绪,都等着他去处理。 明月寨附近的数座临时山寨都早已腾空了出来,安靖将妇孺全部安置在了哪里,青壮及老人则安排在了明月寨下面河谷中。 “安靖,你挑的地方糟透了!你别看明月河不大,但是只要汛期一到,洪水就会淹没整个河谷,到时候你的人就都完蛋了!……安靖,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自从安靖回来,朵儿就像个跟屁虫一样一直缠着安靖,一会儿让他讲荆州的故事,一会儿又让他做糖果,弄得安靖一个头两个大。想把她赶走吧,不好意思,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儿!安靖没办法,也只能让朵儿这么跟着,但只是干自己的事,尽量不跟她说话,一搭理她她就没完没了。 明月河是危水的一条主支流,河床不高,水流十分湍急,河床上全都是大大小小的碎石;明月河钻出这一片山谷就会汇入危水,危水再向东流过两三白里地就会分成两股,一股注入长江,一股联通澧水。 安靖很清楚朵儿说得没错,明月河谷中到处都可以看到洪水肆虐的痕迹,但安靖选择在这里建立定居点却有他自己的理由。 古代先民一直就是逐水草而居的,只要翻开地图仔细一看就会发现,所有的大城市基本上都建立在水道附近。 在后世,安靖经常看到发大水的新闻,安靖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既然住在河边老是会被水淹,为什么大家都不干脆都搬走算了?直到现在他自己要建立城市时才终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不是不能搬走,而是住在河边的好处已经胜过了洪水的威胁。 住在河边取水方便,交通方便,河流本身也有各种产出,再加河道两旁的土地一般都十分肥沃,灌溉也极其便利,好处简直不要太多。 明月寨实际上也是离不开明月河的,不过由于他们不会开发明月河,所以无奈之下只能将山寨建在了明月河边地势较高的山上,这也造成了明月寨取水极不方便,以至于始终难以发展起来。 安靖经过慎重考虑后还是将定居点选择在了明月河谷中,至于即将到来的春汛安靖没有太过于担心,其他人拿明月河洪水没有丝毫办法并不代表安靖也没有办法,安靖在去荆州前就已经让仡轲阿黑将土法水泥的材料准备好了,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第047章 有奸细 第二天,明月河谷边竖起了数百个木架子,这是安靖让彭老六他们连夜赶制的简易吊车,结构十分简单,但也格外好用,三千多名流民青壮操控着这些简易吊车清理着明月河中的乱石,无数巨石被从河水中拔了出来,整齐的码放在河岸边,只等安靖将土法水泥试验成功,这些乱石就会变成一道坚固的堤坝,反过来拱卫明月河谷的安全。 女人和孩童也没有闲着,成群结队的在河谷中平整土地,清除杂草,标记乱石滩;河谷中的情况都会被汇总到严文亮那里,再由他整理出来交给安靖;严文宏带领着另一批人在修建桥梁,连通河谷两岸,他们还要在远离定居点的地方挖许多深坑,据安靖说这里将会被建成巨大的化粪池,可以为农田提供肥料,还能为生活提供能量。 安靖的话严文宏并不是都明白,但他不会质疑安靖任何决定,带着部下干得很来劲儿。不就是建桥挖坑吗?比饿肚子强多了!严文广带着一个百人队路过,打趣他们挖坑的样子,被严文宏一脚给踹走了,严文广现在成了流民战兵统领,每天神气得要命,他这是带着人去熟悉周边地形去了。33qxs.m “马上就三月中了,春汛就快要来了,大家加把劲,把坑挖好我们再去帮忙修堤坝!”,严文宏吼了一嗓子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其他人纷纷应和,将手中的锄头抡成了风车。 整个明月河谷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到处都是喧嚣一片,生机勃勃的样子。 安靖试了试面前几个水泥墩子的强度,满意的点了点头。后世,安靖的老家是湖南湘潭,那里有一座钢铁厂,安靖的父亲就在钢铁厂里工作。 那时候的国企都非常巨大,俨然就是一个小小的自给自足的王国;钢铁厂里各种各样的车间一应俱全,除了炼铁炼钢等主业车间以外,发电、制氧、炼焦等配套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条独立的铁路线以及一座专门为企业员工生产冰棒汽水的冰厂,水泥厂也是其一,安靖暑期还在水泥厂里打过工,很熟悉水泥的制作工艺以及检验程序,弄点土法水泥出来根本不在话下。 很快,河床中的乱石就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由于河床的深度增加了许多,水流反而显得没那么湍急了,再加上水泥和简易吊车的加持,明月河堤坝每天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 每一个参与修建堤坝的人都在感叹水泥这种新型粘合剂的强大,但却也没人对它的来历表示好奇。一方面大家都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来自巫族的秘方,另一方面也是大家自发的对安靖的保护。 这可是恩公弄出来的好东西,咱只管用,管它是如何制造出来的?还得看好,可不能被人给偷走了! 彭老六成了流民中最忙碌的人,安靖给他安排了一大堆任务,既要制造、修理简易吊车,又要修建临时房屋,甚至还要参与明月河谷的规划,但彭老六没有丝毫怨言,甚至觉得现在才是他人生的巅峰时刻!以前他就是一个小村子的村长,无非会点儿木工活,虽然在村中受人尊敬,但照样是尝尽了人间疾苦的平民百姓,可现在,安靖将他封为了工造营营长! 营长啊!听着像是一个官儿!彭老六因此兴奋了好几天没睡着,可第二天照样精神奕奕,这让彭老六自己都啧啧称奇。 此刻彭老六有些发愁,安靖给了他一个新任务,那就是要建造一个可以控制温度的暖房,这个可把彭老六给难坏了,好在他手下一个北方逃难过来自的泥瓦匠出了个点子,说是可以试着用烟道给房屋加热,彭老六立即就带领着大家开始了建造,反正无论如何也要先试试再说,这可是恩公直接交待下来的任务,决不能怠慢! 安靖也在发愁,他让彭老六建造的暖房其实就是孵化房,是用来孵化这次换回来的鸡鸭蛋的,孵化房安靖相信彭老六肯定能解决,安靖愁的是关于温度控制的问题。 怎么才能精确控制温度呢?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制造一个温度计,温度计也好做,就是一个绕成蚊香状的薄铁片,通过热胀冷缩来指示相应的温度,这个不难,把仡轲阿黑逮过来弄了一上午就弄好了,可是如何才能精确标示温度呢?这年代可没有标准啊! 就在安靖和仡轲阿黑百般苦恼时,朵儿的一句话打破了僵局。 “你们真笨!不就是想知道鸡身上的温度吗?抓几只山鸡来摸一摸不就得了?” “对呀!”,安靖一拍大腿,暗骂自己糊涂。做温度计只是为了孵蛋而已,又不是真的要去指示气温,这个温度计只要能正确标识出鸡身上的温度就可以了! 说干就干,安靖和仡轲阿黑立即带着几百战兵张牙舞的冲进了密林,这下子明月寨附近的山鸡可就倒了大霉,好多都是全家被端过来测体温的。 解决了温度计,暖房也搭建得差不多了,孵蛋的事就交给妇孺们了。这活计不累,就是需要足够的细心与耐心,交给妇孺们去干正合适。屏儿被任命成了妇孺们的大总管,这可把小丫头给高兴坏了,几乎是不眠不休的守在孵化房,连伺候安靖都给忘到了九霄云外,搞得安靖也是哭笑不得。 孵化房的事只是沧海一粟,安靖只敢小小的松一口气,丝毫不敢松懈,因为还有无数事情等着他去安排。 安靖之所以会对建设明月河谷定居点的事如此上心,是因为他并不仅仅要把这里建成一个临时定居点,而是要将这里建成一处牢不可破的根基! 明月河谷方圆数十里,除了每年都会洪水泛滥外几乎没有任何缺点,要塞下几十万人也是绰绰有余,明月河谷一旦被治理好,就是一处绝佳的休养生息之地,更重要的是这里也是大山中难得的一处交通便利之地。 明月河东行几十里就是危水,大宗物资就可以通过这条水路源源不绝地进出;从明月河谷向西南出发,翻过两座大山后就可以到达沅水平原,虽然隔着两座大山,但这两座山的走势并不十分险峻,如果能开出一些山口,再建成一条硬化道路,就可以将到达沅水平原的时间缩减一半以上。 正因为如此,安靖心中的规划十分宏大! 将来,明月河岸边将会出现一个巨大的工业区,除了水力驱动的工坊外,还会建成一座适合大船停泊的码头; 河谷内适合种地的地方就种地,其余地方则会建成居民区,而且是历史上第一个拥有完善下水系统的居民区;河谷内低洼的地方会被保留下来建成鱼塘或水库,为将来的长远发展打好基础; 明月寨在明月河谷西边。未来,明月寨包括周围几座山头都会变成一个巨大的养鸡场,作为据点重要的肉食与蛋白质来源;明月河谷北边上游的群山山势较缓,土层很厚,将来可以改造成梯田,这几座山上由于没有水源,如今还只是荒山,但这个在安靖看来根本就不是问题,水车了解一下! 第048章 小顺子 “老三,把他们都带到府衙去,文亮,让大家散了吧!”,安靖下达命令后,立即大步流星的离开。 安靖知道这些人都是宫中的宦官时便立即重视起来,这并不是因为安靖讨厌或者同情他们,而是因为他们来自皇宫,了解的信息很有可能要远远强过一般人,安靖打算亲自盘问一番,于是才会让安三将他们都带到府衙去,河堤上不是处理这种事的地方。 所谓府衙就是明月河谷中央处的一座红砖水泥房子,挂的是东越刺史府的牌子。安靖规划的东越刺史府规模非常大,只是现在离修建完成还差得有点儿远,完全修好的只有一个正堂,主要用于大家一起商议明月河谷内各种事务,毕竟现在人手奇缺,事情又千头万绪,无论哪一件都比修建东越刺史府来得重要。 十来个人很快就被带了过来,他们中的大部分已经被吓得瘫软了过去,甚至有些都已是屎尿齐流,弄得押送他们的苗兵一脸嫌弃,唯独最开始冲到安靖面前说话的那人要稍微好上一些,只是手脚止不住的颤抖,随时有可能要倒下去的样子。 “你,进来,其他人在门口等着”,安靖招呼那个家伙进来,其他人还是算了,味儿太大了! 那人一脸惊惧,好不容易挪过了大门后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大人饶命!奴等确实不是奸细啊!” “是不是奸细一会儿再说,你先起来,我有话问。” “奴婢实在不敢站起来,大人有话就请问吧!”,那人死活赖在地上不肯起来,安靖也懒得勉强了,估计他跪在地上反而要比站起来说话轻松得多。 “说说,你是谁?怎么来到这里的?” “奴婢名叫福顺,那日洛阳城破,贼兵冲入皇宫见人就杀,听说最后就连皇上他老人家都被贼兵给掳走了,宫中的侍人宫女被吓得四散奔逃,但绝大多数最后还是落入了贼兵之手,他们恐怕…恐怕都凶多吉少了!我和其他几个伴伴当时正在宫外办差,因而躲过了一劫,但我们也不敢回宫了,只能混在流民群中一路南下,历经无数磨难才终于来到了荆州,然后在州府外遇到了大人,大人,我们不是奸细啊!” 我靠!安靖有点头痛! 原本安靖下意识的认为西晋的首都是长安,所以西晋的皇帝也是在长安的,经这个家伙这么一提醒才终于想起来,西晋的首都是洛阳! 这家伙口中说的被掳走的皇帝应该是晋怀帝司马炽,而西晋末代皇帝晋愍帝司马邺此时应该还没有登基称帝! 这就是不了解这段历史的后果!如果没有搞清楚这些状况,安靖很可能就会在一些重要决策上出现误判!司马家实在也是太乱了……还有,福顺这个名字难道这么吃香么?这家伙居然也叫福顺!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会跟百姓们起冲突?他们又为什么会说你们是奸细?” “冤枉啊大人,奴婢们并没有与百姓起冲突,只不过被他们识破了身份而已,百姓们厌恶的也只是我们阉人的身份,说我们是奸细无非是他们想找个理由把我们赶走而已……这也难怪他们,我们阉人的身份确实让人厌恶,就连奴婢们自己也是如此,不过奴婢们确实不是奸细啊,请大人明察!” 厌恶阉人的身份……安靖原本有些不明白,可稍微一细想就想明白了,西汉的崩溃就是从十常侍作乱开始的,由此开启了长达数百年的乱世,世人对宦官能有好印象才怪了,也难怪这帮宦官一直隐藏自己的身份,不过,把一切罪孽都推在宦官身上似乎也不妥当。 “好了,我没说你是奸细,你在宫中担任什么职务?” “奴婢在宫中是中宫寺人,主要负责的是宫中的采买,外面的那些都是奴婢的侍从。” “中宫寺人……特么的,没听说过啊…”,不过负责对外采购部门油水都非常大,负责采购的宦官肯定不是什么边缘人物。 “这样吧,你先起来,去安抚一下你的侍从,让他们都不要害怕,先去偏厅等待,你安顿好他们之后再回来给我详细讲讲宫中的情况,我对这些比较感兴趣。” “是,是,谢过大人!”,宦官福顺几乎没有任何迟疑便点头答应下来,慌慌张张的去安顿他的侍从们去了。 “少爷!” “怎么了?”,安靖回头看着安三,这家伙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安靖有些来气:“你是不是想说你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 “赶紧说吧,别吞吞吐吐的,一会儿人家回来了!” “是,少爷,少爷跟这宦官打探点消息问题不大,但还请少爷千万不要留下他们!” “这又是为啥呀?” “因为他们都是宫中的宦官啊!” “宦官难道就没有好人?” “这不是好人坏人的问题,我的好少爷!他们是宦官啊,皇宫里才有宦官!少爷你留下一帮宦官在身边,让他人如何想你?!”,安三急得抓耳挠腮。 “哦,我明白了…”,安靖终于是转过弯来了,安三担心的并不是这些宦官人品如何,而是怕将来有人说安靖有谋反的嫌疑,哪怕是对于百越部族,也可能发生这样的误会,这种误会一旦发生,安靖就会很麻烦。 “老三啊老三,看不出你平时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心眼儿还真不少!放心吧,几个宦官而已,翻不起什么风浪的,别人要怎么想那是别人的事!记住了,当有人想往你头上扣屎盆子时,你哪怕是做得再好也没有用,没事的,放心吧!” “那好吧少爷…”,安三不再坚持,但很明显还是忧心忡忡的样子,可见他并没有释怀。 安靖只能随他去了,不过安三的提醒安靖还是记在了心中,毕竟自己现在还非常弱小,这种帽子是绝对不能轻易让人扣上,处理这些宦官还是要非常小心才行。 不一会儿,宦官福顺返回了大堂,神色要比之前镇定了许多。安靖让他坐下来,开始详细询问起来;福顺生怕惹起安靖的反感,自然是知无不言,关于西晋皇宫内的事,不管安靖有没有问到的他都会详细讲解一番。 这一讲就讲了两个时辰,安靖这才搞明白,福顺在宫内的身份真的不低,都有点儿大内总管的意思了,怪不得知道的事情多且详细,就连司马家一些辛秘他都有所了解,只是怀帝一脉的势力已经衰弱到了极致,否则他也不可能落得如此地步。 安靖对皇宫内的花边新闻不感兴趣,他更想了解的是西晋朝廷的官僚结构与势力构成,当福顺说到复杂的地方,安靖还会拿出小本子做记录。安靖发现这福顺应该是读过书的,言谈措辞甚至有些儒雅。 福顺是服侍过皇帝的人,察言观色的功夫自然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他也发现了,安靖是真的只是在向他打探情况而已,并非有意刁难他,而且安靖身上有一种非常随和的气场,跟他交流的感觉非常好,甚至有一种被尊重的感觉。 福顺越讲越起劲,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向安靖和盘托出,很多时候他甚至不敢停下来,生怕一停下来一切就会回到原点,他也再没了利用价值,直到福顺讲到宦官与宫女之间那些龌龊勾当时,安靖终于叫了停。 “好了,这些我不感兴趣,福顺,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奴婢…奴婢们没有打算,过一天算一天吧,这天下之大却已没了我等阉人的容身之处…” “你本家姓什么?” “奴婢是断了根的阉人,愧对列祖列宗,实在是没脸提起本家姓氏,还请大人恕罪!” “这不是你的错”,安靖摆了摆手,谁没事会跑去当宦官?多半是被逼无奈的:“这样吧,你们以后也不要老是奴婢奴婢的了,听着脑壳疼,既然你不愿意提起本姓,以后我就叫你小顺子吧,我有一个家仆也叫福顺,这样能将你们区分一下,以后有机会再给你起个正式一点的名字。” 小顺子,安靖的恶趣味又开始上头了。 “小顺子谢大人赐名!”,宦官福顺人如其名,顺从无比。 “小顺子,你们既然没什么打算,我可以让你们留在这里,但你们也别指望能再过上皇宫中的生活了。” “谢大人收留!”,安靖话都没有说完,小顺子就已经跪倒在地:“奴婢…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再过皇宫中的生活!大人有所不知,深宫之中犹如炼狱啊!我们是决计也不想回到过去的!大人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就算肝脑涂地我们也在所不辞!” “行了,别动不动就跪,既然你们愿意,这里有一个工作倒是很适合你们!” “大人请说!” “嘎猪,养猪!” “大人,养猪小顺子大致知道,可这嘎猪指的是……” “嘎猪就是把小猪仔的蛋蛋给嘎了。” “啊!”,小顺子吓得目瞪口呆,两腿之间凉飕飕的。 “你不要误会”,安靖跑过去拍了拍小顺子的肩膀:“这不是要虐待小猪猪,你知不知道?小猪猪嘎过后就会无欲无求,成天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肉长得飞快!这次我从荆州弄来了不少猪仔,你留下几只做种,把其余的小公猪都给我嘎了,然后把它们养得白白胖胖的,到时候大家都有了肉吃就没有人会赶你们走了,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大人说的…大人说的…似乎是有些道理!” “什么叫有些道理?这是科学道理懂不懂?好了,别啰嗦了,你们这就去干吧,让你们来干这个再合适不过了,毕竟你们有经验,下手也知道轻柔些……” “这…好吧,我等试一试…试一试…”,小顺子一边点头答应,一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那好,那些猪仔交给你们了,一定要嘎好,养好,要不然我会让你们赔的哦!行了,快去吧!”,安靖喜滋滋的,颇有一种知人善用的感觉。 小顺子等人就这样被人领去猪圈了,走的时候失魂落魄的。 这群宦官的事情就算解决了,安靖再次忙了起来,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一个月,春汛的洪峰终于抵达,幸好被坚固的水泥堤坝牢牢禁锢在了河道中。 那一天,整个明月河谷一片欢腾! 安靖也很开心,因为与春汛洪峰同时抵达的还有白部的先锋军以及安靖日思夜想的小黑。 第049章 红薯苗 这一次月灵和白清没来,带队的是白里王的长子白杰,白杰二十出头的样子,身材偏瘦,脸也偏瘦,猛的看上去有些腼腆,但安靖却从他的目光中捕捉到了一丝狡黠,很显然这家伙肯定不像表面上这么老实,不过既然他如此明显的表现给安靖看了,说明他对安靖是完全不设防的。 白杰话不多,见到安靖后就是一个拥抱,力量很大时间也很长,弄得安靖都有些不好意思时他才放手,不过安靖看到他有些发红的眼眶就决定原谅他了。 白部的先锋军有将近三千人,安靖了解到,这三千人是白部剩下的一半青壮,剩下的一半青壮还得一路保护白部的老弱妇孺,可见这已经是白里王能抽调出来的全部人手了,白部的现状可能要比安靖想象的还要更加凄惨。 白部仍然保持着自己的骄傲,白杰带着这些白部青壮不分昼夜的赶过来,就是为了提前过来为族人大部建立营地的,他们不希望明月寨的人因为要帮他们建立营地耽误了春耕。只是等他们赶到时却发现安靖早就将营地为他们准备好了,而且还不是简陋的窝棚,是一排排整齐宽敞的砖结构房屋。 这些房屋这都是流民们帮着盖的,此刻,一群年轻妇人正在帮着粉刷墙壁,虽然砖房只有三百多座,但再加上周边空置的临时山寨,挤一挤的话已经足够妥善安置白部的人了。看着这些房屋,白部队伍中许多人都抹了眼泪。 白杰带着白部的人一天都没有休息便投入到了河谷的建设中,他们一言不发的揽下了最艰苦的活计,那就是开通明月河谷到沅水平原的通路。 这条通路安靖定下了很高的标准,有平行的两条路,一条是硬化路面,另一条泥土路面;硬化路面要宽于两丈,主要用来过车过人,泥土路面没有那么高的要求,只要夯实就行,它是骑兵的快速通道。 这条通道一旦修成,就会成为连接明月河谷与沅水平原的大动脉,不但两地的物资可以顺着这条大动脉高效流通,在战略上也将具有重大的意义:明月河连接的澧水可以辐射荆州腹地,沅水平原上的沅水又可以连通湘洲,而这条通道将明月河谷与沅水平原连成了一体,荆湘之地也就暴露在了百越的獠牙之下。 因为路宽且长,又有高山险阻,总工程量十分浩大,光凭白部这三千人肯定很难在短时间内修通,但安靖也没有阻止他们,他们愿意做就让他们去做吧,也许只有这样白部的人心里才会舒服一些。 分配好白部的工作后,安靖便带着小黑离开了明月寨向南方而去,此行的目标就是安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那一座山洞。 安靖要去山洞里找到那些药品的包装,把药品配方抄给小黑,这是安靖答应过小黑的事;另外,山洞里还留了一些东西,安靖之前不敢带在身边,现在可以去取过来了;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那就是要去看一看之前种下的红薯,也不知道它们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算算时间也有三个多月了,那些红薯如果真的存活了下来,应该已经长得很大了。 屏儿因为要负责孵蛋,这次又不能跟着,福顺那家伙以前就是马夫,倒是挺会照料战马的,安靖索性就将自己的那五十匹战马交给了他打理,或许是因为终于有了个依托,福顺自从接了这个差事后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好了不少,安靖这一次也将他留在了明月寨。 本来安靖连安三都不想带的,跟小黑两个人多好,二人世界啊,可平日里很机灵的安三这次却装糊涂,死活都要跟来,安靖拿他没办法,只好把他带上了,不过一路上安三倒也识趣,不是在前面开路就是在后面断后,也不知道他断的是什么后,总之很少会在安靖和小黑面前出现,这才熄灭了安靖想要炒他鱿鱼的心思。 其实安靖和小黑的话很少,两人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默默赶路,这也是两人最习惯的相处模式,只要在一起,干什么都无所谓的。 第四天傍晚,三人终于到达了初次见面的那条小河旁。 “原来是这里啊…”,安靖有些感慨,他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完全不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也无法判断溪水注入的那条河究竟是哪条河流。这次一路返回,已经认准了大致方向,安靖判断不远处的那条河应该就是酉水,酉水上游有条支流叫猛洞河,水力资源非常丰富,后世在猛洞河上还建了一座水电站,安靖的三姨就在那座水电站工作,初中时的假期还在那里住过的,而那个山洞的位置,大约就在靠近古丈县的牛背山里。 “淦!怎么差得这么远?……” “啊?还要走很远么?” 安靖感叹的是自己出车祸的地方距离这里非常远,而安三则认为安靖说的是目的地离这里还有很远。 安靖很嫌弃的看了安三一眼,没理他,这家伙,真讨嫌!安三显然是看懂了安靖的眼神,挠着头嘿嘿笑着躲开了。安三自己都觉得很奇怪,安靖越是对他这样他心里就越舒服,越是对他客气,他心里反而会越惶恐。安三曾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这样是不是贱得慌,答案是肯定的,就是贱,不过没办法,这种感觉无法控制。 小黑早就习惯了安靖主仆二人的相处方式,只是笑意盈盈的站在一旁看着,从来不干涉。小黑心中感动得厉害,虽然安靖一直没有跟她明说此行的目的,但她知道安靖很有可能是要带她去寻找那传说中的师门。 这个地方小黑也认出来了,她就是在这里遇到了安靖,那一次小黑本是在追踪南方妖祖传人,没想到跟丢了,机缘巧合下在这里看到了安靖点燃了打火机那一幕,于是小黑便招来了刚好在附近的苗部战兵,将安靖捉到了明月寨。 之后安靖遇到的许多状况实际上都是小黑一手安排的,这些事小黑不打算告诉安靖。小黑因身份所困,深知自己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如同寻常女子般与安靖长相厮守,既然如此就让它们永远成为秘密吧,坦白了又能如何?徒增伤感罢了,小黑只是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补偿安靖。 “你们如果看到这种植物一定要告诉我”,安靖指着小溪旁一株天南星科植物脸色郑重的说道,小黑和安三知道安靖如此郑重必然事关重大,都是深吸一口气点头答应。 这一路上天南星科的植物不少,可安靖却没有在它们旁边发现半点红薯苗的踪迹,仔细一观察才发现,因为春汛到来,溪流覆盖的面积增加了许多,原先是岸边的地方现在已经被溪水覆盖了。安靖的心中不由得升起焦灼,不过这份焦灼并没有持续太久,第二天一大早,安靖就在一丛天南星科植物旁边发现了熟悉的红薯藤蔓。 安靖一个箭步冲到了红薯藤蔓面前,抚摸着翠绿肥厚的红薯叶,安靖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心中更是对那个高速公路休息区卖生烤红薯的奸商感谢了无数遍。不感谢不行啊,这个奸商的神操作很可能会改变这个时代,甚至改变整个世界,你就说牛不牛吧。 安靖赶紧让安三取来的工具,小心翼翼的顺着红薯藤开始挖掘起来。 这一组红薯长势异常好,已经长出了许多块状根,安靖数了一数至少可以结出二十多个红薯,虽然这些幼年红薯还只是一个雏形,但一旦它们长大必然硕果累累! 安靖挖得很小心,生怕挖断了哪怕一条根系,当整株红薯藤都被挖出来时,连带着土块装了满满一大筐。安靖摘了片红薯叶塞进嘴里嚼了嚼,鲜嫩而多汁,对,就是这个味儿!安三早就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也想学安靖的样子摘一片叶子尝尝,可却被安靖骂骂咧咧的推开了,最后只能背着沉重的竹筐委屈的跟在了二人身后。 “这是什么,我从来没见过!”,小黑当然尝到了红薯叶,她一边嚼着红薯叶一边问道。 “好东西,是一种粮食,主要是吃根茎的,现在还没有成熟,一般情况下可以亩产二十石以上,它还不挑地,在山林和沙土中都可以生长,三四个月就可以成熟,一年至少可以种植两季,更南方一点,一年种三季也不是不可能,就是有点儿伤地力,嫩一点的叶子可以做菜,藤蔓的可以用来养猪,浑身都是宝!” “啊!”,小黑震惊得瞪大了双眼,要知道百越各部在山岭中种植粮食,亩产能有个五六石就已经非常不错了,二十石以上简直骇人听闻!后面跟着的安三也被这话吓坏了,虽然心里还是有点儿不敢相信,但这可是少爷亲口说的,少爷不可能骗他!安三紧张了起来,挂在腰间的佩剑也被他取了下来握在了手中。 “安靖,这是你从师门中弄出来的?” “是的,不过能将此物带出来也算是运气,这东西原本是要烤熟了卖的,但师门里有个奸商,那天可能是因为生意太好,所以没怎么烤就卖给我了,等我发现时已经出了师门,我怕它们坏掉,于是干脆去找地方把他们种植起来,没想到还真成活了,真是要谢谢那个奸商了,哈哈!”,安靖心情很好,有点飘,又开始满嘴跑火车。 “原来如此,那真是要谢谢那个…他了……”,小黑轻拍着胸口调整着呼吸,样子极其可爱:“安靖,如此宝贝究竟叫什么名字?” “红薯。” “红薯…竟然如此普通。” “普通怎么了?名字很重要么?你不是连名字都没有吗?但是你仍是我心中是最美丽、最重要的女子。” 安靖的话让小黑猝不及防,一时间,小黑的双目中迸发出了强烈的异样光彩,可是转瞬间这光彩却又被小黑硬生生压制了回去。 “安靖,对不起!我…我可能又要让你失望了…”,小黑的眼神变得锐利了起来,取出一个竹哨含在嘴里吹了起来,尖锐而明亮的哨声瞬间传遍四方,原本安静的树林突然变得喧闹起来,无数身穿黑袍的战士显露了身形,面对着小黑弯腰鞠躬。33qxs.m “隐神军听令!封锁周围百里山林,有闯入者格杀勿论!”,小黑的声音有如数九寒冰。 “卧槽!”,安靖愣在当场:“尼玛原来周围一直有这么多人在?!” 第050章 故地重游 隐神军默默的执行着小黑的命令,不一会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这时小黑又变成了之前那个小黑,低着头站在安靖面前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对不起安靖,我早该告诉你的,上次离开后,苍血长老就把他带来的影神军留给了我,他们一直跟在我附近。” “这…”,安靖有些无语,他倒是不怪小黑,仔细想想,小黑在百越身份如此尊贵,有高手跟在她身旁暗中保护才符合常理,只不过以后想要再对小黑动手动脚就必须格外小心了。想到这里安靖心里升起了一阵后怕,这一路上还好没乱来! “小黑,我们是不是有危险?”,沉默许久后安靖终于开口问道。小黑不是那种一惊一乍的人,如果这里没有危险,小黑哪怕是知道了红薯的宝贵,也是绝不会弄出这么大阵仗来的。 “是的,你确实有可能有危险。” “危险来自于哪里?” “僰部,此地在僰部的势力范围中,我不得不格外小心。” “原来如此…”,安靖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小黑的话安靖都会重视,之前小黑就跟他提过,他帮助白部很可能会引起僰部的针对,当时安靖没有去细想这件事,现在看来这件事远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小黑,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没跟我说?” “是的”,小黑也吐出了一口气:“我们已经查明,白部的事就是僰部暗中联络马儿敢的番人干的,我们没有向任何部族透露过此事,怕的是引起百越内乱。那天你离开后,三位长老已经找我详细谈过此事,他们让我带着影神军在你身旁保护你,而且嘱咐我暂时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这样你才好心无旁骛的经略怀州郡,所以…” “我明白了!”,安靖再次吐出了一口气,心里有点失落。这种事巫族当然不想让他知道,因为这不但涉及到巫族的面子,更涉及到了巫族的威信,巫族不想让安靖知道此事就是在维护巫族在安靖心中的形象。 这虽然不是什么坏事,但仔细想想也不是什么好事,至少表明巫族现在还没有完全将安靖当做自己人来看待,否则这种事是不应该瞒着他的。 “安靖,你……” “小黑,不用解释了,我理解的,不知道也好,省得我一天到晚担惊受怕,不过现在我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不如仔细给我讲讲僰部和白部的恩怨吧,如此也好让我有个防备。”安靖能理解小黑心中的纠结,于是岔开了话题。 “他们两部之间其实不存在什么恩怨,白部之所以会落到今天的地步,完全是因为他们太过于富庶。” “白部曾经很富有?” “是的。白部的领地里原本就有一座产量很高的铜矿,多年来,白部靠着开采铜矿换取了许多资源,日子一直过得非常不错。而且,他们的领地里还有许多石炭,石炭燃烧起来虽然烟气很大,但也极其耐烧,用来冶炼是再好不过的了。 白部坐拥如此多资源,原本就已经很让人眼红了,可两年前,他们的领地中又发现了一座大型铁矿,而这座铁矿终于为他们引来了这场灾祸。”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呢!” 果然,这世间哪来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仇恨,弄到最后全特么是利益!这也是安靖一直都不敢放手发展,安心种田的最主要的原因,自身不够强大却拥有让人眼红的财富,后果就是像白部这样的。 “等等!小黑,你快帮我看看,白部原先的领地是不是在这个位置?”,想到这里,安靖突然心中一动,连忙取出了自己精心绘制的地图指着一个位置让小黑确认。 小黑先是有些愕然,她还从来没有看过如此精细的地图,地图实在是画得太精细了,没过多久小黑就已经认出了地图上的大部分山脉:“没错,就是这里。” 靠!果然是这里,怪不得矿产如此丰富,原来是六盘水!六盘水在后世实在是太有名了,西南煤都,六盘水市就是因为这里的矿产资源而设立的。 “特么的,居然敢动我的地盘…”,安靖心里恨恨的想着。 自从安靖在百越站稳脚跟后,就一直在为将来做规划。种田发展农业当然是根本,因此安靖第一步就是解决农业问题。 粮食就是基础,解决的是生存问题,可想要继续发展,能源和矿产必不可少!安靖早就盯上六盘水了,因为那里几乎可以解决安靖一切需求,要煤有煤,要铁有铁,而且还有石油!更难得的是那里是百越的地盘,很方便操作。 如果拿不下六盘水,安靖想要得到足够的煤炭资源,很可能就要把长安拿下来才行,而拿下长安比起拿下藏在云贵高原的六盘水显然是太难了。可如今呢,还没等安靖动手,僰部就已经抢先动手了,简直是叔可忍婶不可忍! 看着安靖咬牙切齿的样子小黑有些疑惑,难道安靖真的生气了? “好了,我知道了,先让他们得意一段日子吧,我们先把沅水平原搞定再说。小黑,你做得很对,我们是要防着点僰部,红薯绝对不能让他们得到,否则就麻烦了。现在我们也要加快速度,你叫几个影神军过来帮忙背框子,我们把这里的红薯全部挖走!” 安靖想通了,现在还不是处理六盘水和僰部的好时机,先让他们占着那里吧,反正让他们敞开了挖也开采不了多少矿产,问题不大,先解决了沅水平原再说。到了那时,安靖就有了一个稳固的大后方,再回头去收拾僰部和番人也不迟。 “哦,好的…” 小黑很顺从的叫来了几名影神军士,安靖也加快了速度,带着大家沿着小溪逆流而上,把沿途找到的红薯全部挖掘了出来。原本安靖还想留下几株任由它们在这里生长繁衍,但现在已经确定僰部背叛了百越,红薯就一定不能留在这里了,万一被僰部发现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红薯全部挖掘出来后,安靖让小黑安排影神军将它们先行送回明月寨,至于小黑会不会把其中的一些送回巫族,安静根本就没有管,红薯肯定迟早会流传出去的,只是个时间问题,拦是拦不住的,安静也很愿意它们流传出去,这样就能救活很多人的性命,只不过第一步,绝不能先流传到敌人那里。 三人再往前走了一天时间后,终于来到了那座山洞附近。 “小黑,你和安三在这里等我吧,我一个人过去就行了,不是我不愿意带你们去,我是担心师门长辈在这里留下了什么手段,万一他们不满我将你们带来就糟糕了,小黑你也要约束影神军让他们千万不要跟过去,明白么?” “放心吧,我懂的!”,小黑点了点头,在一件事上,百越长老会倒是达成了一致,那就是决不能轻易触怒安靖的师门。 安靖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山洞的方向而去,如果只是小黑和安三,安靖不介意带着他们一起前去,但后面还有那么多影神军,还是算了,毕竟山洞中埋藏着安靖太多秘密。 安靖花了一番很大的功夫才找到山洞,主要因为这里的野草实在是太茂盛了,弄得安靖差点就没认出来。 山洞内一切如故,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景象历历在目,宛如昨日。 安靖没有耽搁太久,将所有药品的配方全部抄写了下来,就连化学物质也照抄不误。虽然这个时代不可能有人认识这些东西,但还是抄下来吧,说不定哪天这些化学物质被发明出来,就马上可以用于药品制作,这样也可以为后人节省许多时间。 抄完配方后,安靖犹豫了许久,还是将手机挖了出来放在了身上。以前不敢带在身上是怕被人发现,然后被当做怪物打死,现在已经没有这个顾虑了,所以还是带着吧,万一起作用了呢,况且手机里还存着许多乱七八糟的资料,还有父母的影像。 拿到手机后,安靖又费了好一番功夫将汽车残骸上的发电机给拆卸了下来,发电机虽然破损严重,但安靖还是决定将它带回去仔细研究一番,如果能顺利复刻出来就再好不过了。 电力虽然很难运用在军事上,但却可以极大的推动科学、工业以及民生的发展,不知为何,穿越人士很少会打电力的主意,不过安靖手上却有一个成品发电机,不用白不用!除此之外,安靖还取了一些估计有用的零件带着,将来有了更加厉害的工匠,说不定能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启发。 看着越发显得残破的汽车残骸,安靖心中升起一种荒谬的感觉。在后世许多都市传说中,人类的科技大爆发是因为捕获了外星人的飞船,并且逆向推导了他们的科技而来,现在自己这辆破车搞不好也会变成这个时代的ufo。 充满现代科技感的发电机当然不好被人看到,安靖将汽车座椅皮套扯了下来包裹住发电机,然后才放到了背篓中,最后又将油箱中残存的汽油弄了一瓶装好,这才背着背篓走出了山洞。 将洞口的伪装复原后,安靖离开了山洞范围,向小黑他们所在的地方走去。 会合了小黑和安三后,安靖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把背篓交给了安三,抄写好的药方则给了小黑,三人就这么心照不宣的,沉默的踏上了归途。 “小黑,你有空能教教我怎么使刀么?” “当然可以,你怎么突然间想学这个了?” “我觉得我有点太弱了,你不是说僰部会针对我吗?多危险啊,万一你们都不在我的身边,我碰到了危险怎么办?那还不是得任人宰割了么?所以我想学点武功傍身,嘿嘿!” “没有问题,我可以教你,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你现在才开始练武年纪有些大了。” “不能练了吗?” “那倒不是,只是会事倍功半,不过…巫族好像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等我们回去以后帮你问问。” “那太好了”,安靖有点惆怅,本来是想躺平的,哪知道现在事情却变得越来越多,连练武都被提上了日程,难道本少爷命该如此? 彡彡訁凊 第051章 忙碌的安靖 八天后,安靖一行人回到了明月河谷,虽然这一次远行只是离开了不到二十天时间,可是整个明月河谷包括明月寨在内,又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安靖离开前让彭老六制作的分段式脚踏水车已经完全搭建好,水车水道分成了十段,只需要二十人同时操作,就可以将明月河水源源不断的输送到明月山顶,一下子就解决了明月寨用水的问题。 因为再没了挑水灌溉之苦,短短二十天不到的时间里,明月寨开垦的梯田数目暴增了十倍不止,弄得安靖都有点替他们担心,怕他们累坏,可明月寨的人却欢欣不已,为此还召开了好几场篝火晚会庆祝。 流民这边就更加疯狂了,他们开垦出来的梯田每天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而且近两个月来,这种增长速度就从未停止过!因为经历过极端的饥苦,他们更懂得粮食的可贵,更何况安靖还向他们承诺,谁开垦出来的荒地以后就归谁,因此流民们恨不得将山上每一寸土地都开垦成梯田,以至于安靖这次回来时,北边的几座山已经完全变了模样,整个明月河谷以一种全新的样子展现在安靖眼前。 汹涌的明月河水一部分流进河道边的引水渠,然后顺着灰白色的水泥渠分作了好几股,一部分注入池塘,一部分又分作数股流到了一座座山头下方,然后它们就会被脚踏水车输送到十多丈高的大蓄水池,再由另一台水车输送到更高的地方。 远远望过去,明月河就像一条大动脉,而如同蛛网般的水渠就是一根根毛细血管,它们将明月河水运送到明月河谷每一个角落,滋养着河谷中的每一寸土地。 田地间,池塘边,山林中,到处都是辛勤劳作的人,尽管都是一些辛苦活计,但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微笑,目光中都燃烧着希望,唯一的美中不足之处就是青壮年实在是太少了,田间忙碌的多半都是老人和妇孺,就连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也知道在一旁帮忙。 明月河谷中的小镇如今已经初具规模,一排排整齐的砖房被刷成了白色,看上去格外整洁干净,这些砖房绝大部分会供给老人与妇孺,流民与白部都是同等的待遇;砖房周围是成片的木屋竹楼,虽然不如砖房那样精致美观,但也非常干净整洁,二者结合在一起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新鲜感。 小镇中心规划的是东越刺使府,因为只盖了一个正厅,整个场地显得非常空旷,远远看过去可以看到有许多小孩子在那儿嬉闹,河堤上有一群人聚集着,正在安装一座巨大的水车,劳动的号子隔着几里地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座生机勃勃的小镇已经初具规模。 看着远方的景象,安靖心中有些激动又有些遗憾。眼前的这一切可以说是他一步步亲手打造出来的,但明月河谷建设成这样,安靖却做了太多妥协。没办法,时间太仓促,缺的东西也实在太多,尤其是能源和材料,如今也只能暂时先这么将就着了。 随行的其他人则是被惊呆了,安靖觉得很遗憾是因为他见过后世的巨型现代化城市,可其他人何曾见过这种景象?离开时明月河谷时到处还都是工地,看上去挺混乱的,如今河谷中的小镇已经初显真容,无论是规模、造型又或者是小镇的色彩,都给他们造成了深深的震撼。 “少爷,我先过去了,你们慢慢来!”,安三非常兴奋,背着竹篓一路小跑直向河谷中而去。这里已经进入了明月寨外围哨范围,安靖不会有什么危险了,况且他身边还有小黑以及影神军的保护,安三自然也能放心的离开了。 安靖在府衙边上盖了几座小楼,是分给安三、屏儿和福顺他们居住的,安靖离开时小楼还只打了一个地基,如今却似乎已经完全成型了,安三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也难怪他会如此兴奋。 “小黑,我们也快走吧,去看看我们的房子,嘿嘿!”,安三他们有小楼,安靖自然也有,小黑更是少不了。安靖还故意将小黑的小楼盖在了自己旁边,龌龊的心思昭然若揭。小黑也很开心,跟着安靖加快了脚步。 来到河堤上,巨大的水车还没有架好,彭老六正双手叉腰大声呵斥安装水车的工人,这家伙现在中气足的很。彭老六见安靖皱着眉头过来,立刻收敛了气势,点头哈腰的走了过来,恢复了往日畏畏缩缩的样子。 “彭老六,我看你现在很飘啊,又是为什么骂人?” “大人我冤枉!”,彭老六吓了一跳,连呼冤枉。 “大人,不怪六叔骂我们,是我们自己的错!”,还没等彭老六解释,一旁的工人们反而开始帮他说话了:“这水车六叔已经带着我们做了三架了,刚开始都运转得好好的,可是用不了几天就会散架,六叔很着急,带着我们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原因。这一架更惨,才刚刚装上去没多久就断了一梁,六叔也是着急才骂了我们几句,我们该骂,这么点小事也做不好!” “是啊大人,我们都很仔细的检查过了,做的时候更是小心翼翼,哪知道还是如此。” 工人们都很自责,纷纷为彭老六说话。 安靖看了一眼水车,果然有一根车梁已经折断了,安靖仔细检查了一遍水车,用料和做工都没得说,按理来说不应该会出现莫名其妙的折损才是,不过当安靖再次仔细检查了一遍后,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这水车的转动轴居然没做任何处理,这样摩擦力实在是太大了,不断梁才怪! 看着紧张兮兮的站在一旁的彭老六,安靖也不好责怪他,水车的转动轴是一定要处理的,越光滑越好,这样才能用得长久,在后世像这样的结构一般会用滚珠轴承,彭老六说到底只是一个木匠而已,滚珠轴承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还是缺少人才啊…”,安靖有点头痛,彭老六原本只是一个手艺比较出色的木匠,在这里却充当了所有建造工程的总监,很显然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之外,不过除了他安靖手上是真的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看着安靖皱眉不语彭老六更紧张了,刚想着是不是要磕头认个错,安靖却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平和的指出了水车的设计缺陷所在,并且给出了相应的解决方法。这是彭老六一个人解决不了的,必须去找仡轲阿黑帮忙,仡轲阿黑如果能给水车的转动轴打造一个光滑的金属套,估计寿命能增加许多,现如今也只能先这么处理了,等以后工艺进步了再想其他办法。 第052章 独木难支 看着眼前这只被五花大绑在长条木板上挣扎不已的小猪,小顺子的表情微微有些狰狞,双目中闪烁着怪异的光芒。 在宫中混过的人行事往往会格外小心,小顺子并没有一次性将所有小猪都嘎掉,他先嘎了两只试了试,结果很不好,一只当场就挂掉了,另外一只挺了两天后也挂掉了。想到由此可能会带来的后果,小顺子当时都有了自我了断的念头,可是转念一想,既然反正是要死的,不如搏一搏! 于是,小顺子仔细的回忆了当初净身的过程,最后将刀子在火焰上烧热了后才动手又嘎了三只小猪。不知道是因为运气好还是这一招真的管用,三只小猪居然都挺过来了。 小顺子大喜,几乎是不眠不休的亲自照料着三只小猪仔,十天以后,小顺子惊奇的发现,这三只被嘎掉的小猪仔不但恢复了活力,而且能吃能睡,很快就长得比其他小猪仔明显肥了一圈。 小顺子兴奋极了,只感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顶,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虽然跟安靖只是见过一面,可流民中对于安靖的传闻早就已经是铺天盖地,传的最多的就是安靖便但是巫神使者,更是仙门子弟,也正是因此,那日在澧水边安靖才能召唤神雷吓退敌军。 现在问题来了,仙门弟子却分配他小顺子来嘎猪!原本小顺子还不明白安靖如此做的用意,现在他似乎是能把握到那么一点儿了! “大人一定是在暗示我什么!”,小顺子激动得不能自已:“猪嘎掉了会长得更好,那么人嘎掉了呢?是不是也会更好?难道我是因祸得福了?大人这是在点化我?……一定是这样的,大人真是个好人啊!” 小顺子都已经感动得偷偷哭了好几次了,要不是怕安静会怪罪,他早就忍不住把这个发现告诉大家了,但是现在他不敢说,也不愿说,毕竟安静也只暗示了他一个人,这也一定是有很深的用意的! 想通了这一层后,小顺子整个儿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再不像以前那样自卑了,对嘎猪的工作也再不抗拒,甚至还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类似于超度的兴奋。 我这是在干好事啊! 因为工作态度发生了巨大转变,小顺子的工作成果也是一日千里!经过他一番细致的摸索研究,如今的小顺子嘎猪就没有失过手,上百只小公猪如今都变成了小公公猪,眼前的这一只已经是最后一只了,小顺子兴奋的同时难免有些失落,以至于安靖进来了他都没有觉察到。 “哎!终究还是要嘎完的…”,小顺子伸手轻轻的捏了捏小猪的蛋蛋,小猪叫得越发凄厉,小顺子咧嘴一笑:“你现在叫的这么惨,以后你会感谢我的…” 小顺子目光一沉,左手托住蛋蛋,右手握着已经烧好的刀子飞快的一挥,与此同时,左手用力一挤,两颗蛋蛋飙射而出,整个过程眨眼间就完成了,甚至连血都出得非常少,整个过程简直可以用行云流水来形容! 小猪发出了最凄厉的一声惨叫后就蔫儿了下来,小声哼哼着不再挣扎。小顺子先是拿出了一些药敷在了小猪的创口上,等小猪昏昏沉沉的似乎是睡了过去后,小顺子才将小猪从木板上解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抱着它,将它送进了早已准备好的干草箱中,那样子,就像是在照顾自己的孩子。 安靖看得寒毛倒竖,这家伙,好变态! 安靖本来是来找麻烦的,可当他看到小顺子神乎其技的操作后,两腿之间都有点凉凉的,果断决定还是算了,人家一个残缺不全的人,又何必要苛责! “大人,你怎么来了!?请恕奴婢不察之罪!”,小顺子终于发现了身后的安靖,吓得赶忙跪倒在地。 “你起来,都说了别老是奴婢奴婢的了,听着别扭,不是给你起个名字叫小顺子吗?起来吧,我看干得很认真,就没有打扰你,怎么样?任务都完成了吧?”彡彡訁凊 “回大人,都嘎完了,可是小猪损失了两只,是小顺子的错。” “才死了两只?你太厉害了!”,安靖怎么也没有想到小顺子居然取得了如此丰硕的成果,要知道这种事哪怕是放在后世也是有一定的死亡率的,小顺子能做到将死亡率控制在百分之二以下,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大人不责怪我?” “当然不责怪,你已经干得很不错了,而且我说过,弄死的小猪将来陪我就是了。” “……” “对了,你也干了一段时间了,怎么样?能接受这个工作吗?” “能接受,能接受,我们很喜欢这份工作,也有信心做好!”,小顺子立刻激动了起来。 “那就好!那以后养猪的工作就正式交给你了,我给你定个规矩吧,明天我给你找个地方建一个正式的养猪场,要挂个牌子,就叫做明月养猪场…对,就这个名字。 从现在起,你就是明月养猪场的场长了,你的那些伴伴们就都是明月养猪场的员工,他们就都归你管理。 当然,这一批猪是属于大家的,不是你们自己的,你们要负责把它们养大养肥,体重到达一百斤后就可以考虑宰杀了,猪肉就分给大家,要不就拿到集市上去卖,反正到时候决定吧。 现在我们还缺少粮食,没办法拿粮食来喂猪,这些猪吃什么就靠你们自己了,你们上山打猪草,寻山货也好,收集大家的残羹剩饭也好,反正自己想办法,有什么不懂的就多问问养过猪的乡亲们,有什么困难就去找严文亮帮你们解决。 然后,这批猪如果生了猪仔,每一百只猪仔你们可以拿走十只算作是你们的工资,你们把它们卖了也好,养大了吃肉卖钱也好,都由你们自己决定。 总之,你们养的猪越多,生的猪仔越多,你们得到的的报酬就越高,如果忙不过来你们就自己去请人,反正工资也从你们的猪仔里面扣,明白了吗?” 安静几乎是一口气就将养猪场的工作安排完毕。 “明白了,可是大人,我们还能有工资的吗?这样是不是不合适?如今我们的饭食都是由明月寨提供的,我们每天都能吃饱,我们已经很知足了!”,小顺子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是他的真心话,他们这一批宦官进入皇宫时,西晋朝廷已经是风雨飘摇,小顺子他们没有报酬,更捞不到什么油水,与奴隶没有太多区别,安靖的这一番话让小顺子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当然有工资,你们劳动了就应该有报酬啊,多劳多得,天经地义!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如果干不好的话我可会找你们的麻烦的,猪猪对于明月寨很重要!还有,你弄死了我两只猪仔,得赔!” “赔!我们一定赔!”,小顺子忙不迭的点头。 “那好,我走了,你们好好干,对了,是谁让你们跑到这府衙后面来嘎猪的?” “是朵儿大人,她嫌我嘎猪的时候太吵,会影响大家的心情,于是就叫人把我们赶到这里来了,说反正这里平时没人,随我们怎么折腾,大人,我们也没办法呀。” 得,原来是她,这丫头确实干得出这种事儿! “行了,明天我就给你们找好地方,你们赶紧把场子建起来搬过去,想办法把这些猪养肥一点,记住了,决不能喂它们吃粑粑!没事可以把猪仔赶到山上去,让他们自己去找东西吃,行了,我走了!” “谢大人!大人慢走!” 安靖走远后小顺子才爬了起来,拍了拍衣摆心中很是感慨:“大人为何如此了解养猪的事?难道又是在暗示我什么?……不对,糟了!”,小顺子突然想起一件事,吓得差点灵魂出窍,之前嘎猪嘎得太爽了,他居然把所有的小公猪全部都嘎掉了,完全忘记了还有留种这回事儿。 “完了!……”,小顺子有点绝望,一时间吓得瘫软在地。 “养猪场建在这…养鸡场建在这里…养鸭场最好是靠着池塘…对,这里不错!” 第二天,安靖根据家禽家畜的数目重新规划了一下场地,这没什么难的,现在河谷中的空地还多的是。 鸡鸭猪,是整个农业生态链中非常重要的一环,养鸡养鸭养猪的消耗其实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大,它们都是杂食性动物,什么都能吃,虽然这样养出来的鸡鸭猪不可能太肥,但已经是非常不错的肉食来源了。 而且在这个阶段安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吃鸡鸭肉,他要的是鸡蛋和鸭蛋,有了这些优质的蛋白质补充才能让百姓和战兵的体质更好,鸡鸭也可以吃掉许多害虫,粪便既可以用来肥地也可以用来养鱼,它们的羽毛可以用来制作衣服和被褥,好处可以说是全方位的。 养猪就更不用说了,谁不知道猪猪浑身都是宝!百越各部都极缺战甲,猪皮制作的战甲虽然远远赶不上牛皮,但总比你穿着一身布衣上战场要强太多。现阶段养猪可能会艰难些,但只要等到红薯推广开来,一切应该就都不是问题了。 不过当务之急是,的养猪方式必须要改一改了,安靖发现现在的养猪方式实在是太让人崩溃!一般都是盖个楼,上面住人下面养猪,人消化完的东西直接从楼上排放到下面给猪吃,这特么谁受得了!?想想这画面,安靖觉得猪肉都没那么香了,怪不得古时候的猪肉被叫做贱肉。 改,必须得改掉! 安靖吐出一口气,日后,随着鸡鸭养殖场和生猪养殖场规模渐渐扩大,肯定能再带起好几条产业链,如果能源和矿产的问题再得以解决,明月河谷一定会迎来一个飞速发展时期。 终于找到点种田的感觉了! 安靖有些感慨,创造件是快乐的事儿,亲手打造出一个新世界是非常快乐的事!不过现在还不能急,明月河谷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慢慢成长起来。发展这种事是急不来的,开始虽然艰难了一点,但只要推动了前进的车轮,前进的速度就会越来越快!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安靖依然是忙得脚打后脑勺。 安靖首先将作为研发中心和屯兵的山谷仔细规划了一番,然后任命了一些各项工作的管事人员,又抽空制作了一批用来开山碎石的雷管。这次雷管的威力就已经不是小打小闹了,安靖看了都有些心惊。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火药这件事上安靖打算先缓一缓,现在这种雷管的威力已经足够用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唯一让安靖气不打一出来的是,小顺子这憨货也不知道是不是嘎猪嘎上瘾了,居然把所有的小公猪都给嘎掉了,特么的,连个种都没留! 安靖也没有一点儿办法,现在的荆州之地一片糜烂,让他上哪儿去弄种猪去?最后无奈之下,安靖只得让仡轲阿黑带着人去抓了一窝野猪过来配种,不知道这样配出来的小猪仔会不会长獠牙?不过安靖懒得管了,反正都是小顺子的事,万一他被长獠牙的小猪崽给顶死了也是他活该!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五中旬,田地里的水稻已经有两尺来高,长势非常喜人,如果不出意外,今年肯定是个丰收年。 这么长时间以来,安靖就没好好歇过一天,这让安靖有些暴躁,同时也深深感受到了人才的匮乏,如果他身边能多几个得力帮手,又何至于会累成这样? 今天,安靖走出府衙透气,看着农闲时满世界乱跑的半大小子,头又有些痛了起来:“看样子是该建个学校了…把学校建起来根本就不是问题,问题是老师呢?老师从哪里来?…” 第053章 急转直下的形势 六月初,白部的第二支队伍终于抵达了明月河谷,人数大约在一万多人,带队的是白清,安靖神交已久的白里王还是没能见到。 安靖观察了一下这支队伍,队伍里孩子数量异常多,除此之外就是女人和半大的少年少女。安靖觉得奇怪,一问才知道原来是白部的队伍又遭到了不明势力的袭击,好在这次巫族早有准备,蛮神军及时赶到与对方硬干了一场,将敌人击退,白部这才得以全身而退。 白里王怕对方继续来犯,为了保住白部最后的根苗,于是命令这部分人抛下了绝大部分辎重,只携带了不多的口粮轻装前进奔赴明月寨,因而这些人才会在大队前到达明月河谷。 “小清,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 “不知道”,白清摇了摇头:“对方面生得很,而且不像是我们百越人,他们虽然只来了两千人,但战斗力极强,只一个照面就冲垮了我们的战兵,连蛮神军与他们对上都吃了大亏,否则我们绝不会放他们走出那片山林!” “蛮神军去了多少人?” “五千,战死了将近千人,而对方只留下了四百多具尸体!” 安靖吃了一惊,蛮神军可是巫族最精锐的军队之一,他们在以少打多的情况下居然伤亡这么重,更何况这还是在山林之中,在百越的主场!更可怕的是参战的不只有蛮神军,现场白部还有战兵,算算怎么也有个几千人的,双方光是兵力对比已经是五比一,敌人处在绝对的劣势,就这样他们不但安全脱身了,而且还对蛮神军以及白部造成了如此大的杀伤,也难怪白里王会做出如此决定。 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强悍到了如此地步?! “你们是在哪里遇袭的?” “大约在这里”,白清仔细看了看安靖身后的地图后,伸手点出了一个位置。 “在这里?真奇怪…”,安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白清指的地方是大娄山深处,靠近遵义的地方,乌江就在此地的北面流过,这里已经属于百越的腹地了,怎么会出现一支如此强悍而又奇怪的军队? “你们确定他们不是僰部或者番人?” “确定,他们的长相更加像华族人。” “华族人!”,安靖更加震惊,盯着地图久久不语。如果这支军队真是汉人军队,两千人想要悄无声息的进入百越腹地谈何容易,唯一的捷径就是从乌江逆流而上到达此处,但如此一来,想要躲开乌江两岸百越山寨的视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乌江两岸有没有我们百越的山寨?” “当然有,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应该都有我们的山寨。”白清一边说着,一边在地图上将百越山寨的位置点了出来。 “这些山寨是不是大部分都属于僰部。” “那倒不是,只有一小部分属于僰部,其他山寨属于傣部,哈尼,拉祜,纳西和瑶部,对了,彝部在这里也有一个山寨。” 安靖随着白清的指点一个个确认山寨的位置,在乌江两岸,只要地势稍微平坦一点的地方就都会有百越的山寨,这其中虽然只有小部分属于僰部,但如果算相对数量,还是僰部最多,其他各部山寨要么规模太小,要么分得太散。 假如僰部全力帮助这支神秘的军队的话,他们还是有可能能避开别人的耳目到达伏击地点的。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支神秘的军队究竟是属于哪一方势力? 如果他们真是顺着乌江而来,那么他们最有可能属于盘踞在益州成汉王朝,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问题又来了,成汉王朝有这么强的军队吗?僰部又为什么要协助他们?难道僰部,番人和成汉三者已经结盟了?如果这样,那百越的处境就大大的不妙了! 想到这里,安靖心中的紧迫感又加重了一分。 僰部是百越部族中最强的一部,实力至少是排在第二的苗部的一倍以上,他们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是背叛百越了,如果他们与番人和成汉联合在一起,引领三方大军攻入百越腹地,那百越就真的危险了。 “不行,这件事一定要抓紧弄清楚才行!”,安靖心中打定了主意。 这可是后院失火,一旦这种情况真的发生,别说什么经略沅水平原了,明月寨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只要百越内乱一起,盘踞荆襄之地的杜弢肯定会趁机蚕食百越的地盘;而杜弢一旦发难,首当其冲的就是沅水平原、明月寨和净川寨。不过此事安靖暂时还不敢下结论,看样子还是要与巫族长老们取得联系,交换些信息才行。 现在纠结这些没用,安靖安慰了一番白清后,便开始安置她带来的妇孺儿童,好在之前早就已经做好了规划,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 安顿好白清他们,安靖立即找了小黑,将整件事以及自己的猜测与担忧跟小黑详细说了一番。小黑也非常重视,立即招来了她的金翅神鹰将问询的信函送去了巫族长老会,并且派遣了五百巫神军南下接应白部。 做完这一切后,安靖找来了彭老六,让他带人先在府衙的空地上建造一些简易的木房子暂时当作教室来用,至于老师也不纠结了,只要认字就行,现阶段就让孩子们先识字,而且安靖也早有准备,他早就将阿拉伯数字和九九乘法表整理成了小册子,先学会这些再说。 即便如此,老师的人选仍然是个问题,河谷中认字的人,工作任务都已经很繁重了。正当安静一筹莫展时,一向游手好闲的朵儿居然主动的想要接下这个任务。 安静好奇这下考察了朵儿一番,发现朵儿不但识字,而且她还对数学非常有天赋!只花了小半个时辰时间就已经完全弄懂了阿拉伯数字和九九乘法表,一时间让安靖刮目相看。于是,给孩子们打基础的任务就正式安排给了朵儿。 处理完这一堆事,安靖叫上了安三,两人带着两百巫神军向着沅水平原而去。 没办法,如今的形势突然变得恶劣起来,安靖也在思考着要不要干脆让百越出兵直接吞掉沅水平原,虽然这么做肯定会激起各方敌对,但即使是那样,形势也并不见得会比现在更加糟糕。 相反,如果提前占领了沅水平原,一旦百越腹地真的被攻破,安靖还可以劝说百越各部放弃现有地盘,将所有力量全部集中到沅水平原上来,接着只要封锁好沅水平原,再凭借着沅水平原四周的山林与要塞抵抗四面来敌,比在大山中被逐个击破强太多。 只是一个多月时间,白杰他们已经将通向沅水平原的道路修出了二十多里地,完成了将近五分之一的距离! 这个进度在当下的条件下已经相当吓人了,可见白部的人有多么拼命。 因为有了这条道路,再加上之前回来时在密林中开辟的道路也没有完全消失,安靖他们骑着马只花了一天不到的时间就已经横穿了大山,抵达了沅水平原。 沅水平原这边也是变了大样,五十多座崭新的山寨拔地而起,加上百越各部在这里原本就存在的山寨,沅水平原四周群山中的百越山寨已接近两百座之多!密集的山寨几乎将整个沅水平原围成了一个铁桶! 由此可见,巫族经略沅水平原的事是动了真格的,各部族也是真下了大力气。 关于怀州郡的情报安靖也早就了解过:怀州郡总人口只有四万不到,作为一个郡,这规模当真是小得可怜,甚至连不久后的明月河谷都赶不上。不过这也很好理解,整个沅水平原几乎被百越的地盘所包围,只有东边一个狭长的缺口可以连通荆州之地,这种地形对于晋廷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 如果晋廷强大,那么沅水平原就是必争之地,只要在这里建立城池,迁移人口,就可以慢慢蚕食百越的地盘。可是现实的情况刚刚相反,晋廷连荆州、湘洲这种已经开发了的富庶之地都快要守不住了,又哪有精力来管这群山环抱的沅水平原? 因此,无论是南方还是北方的豪门世族,对这里也是如避蛇蝎,如果有人被分配到了怀州郡为官,那么此人要么就是得罪了人被坑了,要么就是毫无背景的寒门子弟,根本没得选择。 上一任怀州郡守就一直称病躲在建康,愣是一次都没有来过!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怀州郡一直发展不起来了。 不过,安靖刚刚得到消息,这一任怀州郡守居然跑来上任了,此人不但非常年轻,好像还是来自于一流豪门,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路数。根据手上的信息,安靖初步判断,这家伙要么就是很傻,要么就是真的很强,否则根本不敢跑来趟这趟浑水。 想要加快进度,就必须改变策略! “看来是要尽快找机会会一会那个怀州郡守了……”,安靖双腿一夹马腹,骏马开始奔跑起来,向着一座巨大的山寨而去。 这座山寨名叫临怀寨,是新建起来的最大的,也是最靠近怀州郡府的一座山寨,距离怀州郡府不过三五里路程。 站在临怀寨的山头俯瞰下去,整个怀州郡府可以说是尽收眼底,临怀寨也是这次经略沅水平原的中枢,山寨中,各部战兵首领都早已齐聚在此,等候着安靖的到来。 第054章 莫格金谷 临怀寨主楼,各部战兵首领正在向安靖介绍着沅水平原周边各山寨的详细情况。 这些战兵首领大部分都是些熟人,巫族的主将还是舍罗砣,他与安靖已经非常有默契了,姚铃因为另有任务已经被召回了巫族;瑶部的战兵首领是蓝净书,土家是白山狼,壮部是周续,侗部是吴从郎科。 安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吴从郎科确实没能完成神战,但他失手跌落时被凌山的猴子们救了,也算是命大。 所有战兵首领中最打眼的是两名女将,一个来自彝部,名叫吉野春红,是吉吉瓦尔的表姐,年纪不大,人长得软萌软萌的,加上这个特殊的名字着实让安靖恍惚了好久;另一位是苗部百花寨寨主,传说中苗部第一勇士,憨批仡轲阿黑的妻子,大名鼎鼎的莫格金谷! 莫格金谷给安靖的第一印象就是很飒,飒得一塌糊涂,而且长得很美,除了个子太高了一点,几乎没有任何缺点,仡轲阿黑站在莫格金谷身旁就像一个跟班,两人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老话说的没错呀,好白菜一般都会被猪拱掉……”,安靖一边微笑着向莫格金谷点头示意,心中一边感叹着。 沅水平原周边原有的一百四十多座山寨总人口大约在六万左右,战兵大约有五千上下,如果极限动员的话可以动员出一万人左右;新建的五十座山寨平均每座驻扎了两百人,别看人好像不多,但这些人可都是战兵,一旦安靖搞定怀州府,每座山寨应该还会补充一定数量的战兵。 安靖现在可以调动的兵员总数在一万五到两万之间,而怀州府的人口是四万多,驻守的军队只有五千人,安靖一方占绝对的优势,但如果双方是硬碰硬的话,安靖这边就算能赢,损失也绝不会小。 安靖还没有来的那一段日子,驻扎在这里的百越战兵基本上都已经学会了骑马,也就是能骑而已,还远没有达到能战斗的水平。这也很正常,要训练出一支强大的骑兵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 安靖越发头疼,之前还没有什么感觉,可现在扩张的步伐才刚刚开始,人才不足的矛盾就开始不断凸显了出来。 制造技术需要进一步提升,否则安靖的许多想法就根本无法实现,光是依靠仡轲阿黑和彭老六显然是不靠谱的,他们两个应付现在手头上的工作都已经有些勉强了,如果安靖再要制造一些更复杂的东西,他们两个肯定会歇菜。 城市管理人才更是缺乏,现在安靖手头上唯一能派上点用场的就是严文宏和严文亮两兄弟,不过他俩的上限明显不够高,虽然现在还算称职,两人一起将明月河谷管理得井井有条,可要是规模再大些的城市他们肯定会抓瞎。 实际上安靖还打过蚩蒙蛮山等各部族大族长的主意,但仔细想想后还是放弃了。百越各部的管理模式还停留在以血缘为纽带的部落管理阶段,让他们去管理没有太多血缘关系的复合型城市肯定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现在让他们插手城市管理,很可能就是在为将来埋下了祸根。 更何况制造和管理人才只是可以保证基本运作,安靖接下来想做的事太多,迫在眉睫的就是农业、教育和军事,现阶段只有农业还算稍微好一点,所有人种地的积极性都非常高,根本无需去敦促他们,只要帮他们解决好问题,做好保障就可以了。 教育这方面完全就是空白,朵儿最多也就再撑几个月,等几个月后朵儿那些东西教完了,大家就只能大眼瞪小眼了。 实际上,安靖最在意也是最上头的还是教育,只有从教育上着手,才能从根本上改变这个时代! 教育安靖原本是打算自己亲自去抓的,现在也是个绝佳的时机,因为无论是流民中也好,白部的人也好,都有大量适龄儿童,如果这些人从一开始就接受了安靖心中比较先进的教育,等到日后他们成长起来,就一定能成为颠覆这个世界的中坚力量。 不过很可惜,安靖手头上的事情千头万绪,整个百越又处于一个十分危险的境地,安靖现在根本没有精力去管这个事儿。33qxs.m 如今唯一还算过得去的就是军事层面了。 整个百越部族可以说是猛将辈出,姚铃、舍罗砣、仡轲阿黑这些人,安靖都是看过他们出手的,一个打十个都可以说轻轻松松。安靖相信,其他各部大族长以及战兵首领都不会比他们差太多,可以说百越任何一座山寨都能挑出一些战力超群的猛人。 但是,这些猛人们也有一个通病,那就是战术单一且缺乏战略眼光,让他们带几百上千人去跟敌人硬刚,他们一定能将敌人揍得连妈都不认识,可如果让他们统领几万大军让去攻略一州甚至一郡之地,安靖心里就彻底没底了,不能说百越根本没有这样的将才,至少安靖现在还没有发现,现在更是就连一个合格的骑兵统领都选不出来。 “有点烦啊…”,安靖强行压制住心中的烦躁之意。没办法,百越在这方面底子是真的不够厚,这个急不来的,得一步一步来。 “现在怀州府是什么情况?”,安靖开口问道。既然长远的问题现在没法解决,那就先解决眼下的问题。 “我们一直在训练战兵骑马,怀州府已经有所察觉,他们也曾派出斥候接近过我们的营寨,都被我们发现,我们也没有为难他们,只是把他们驱赶了回去,在那之后怀州府那边似乎并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暗中加强了戒备。 我们也去怀州府打探过,城内还算比较安定,百姓对新任怀州郡守印象不错。不过我也发现怀州郡府兵备松弛,管理混乱,百姓对于新任怀州郡守的好感多半应该是源自于之前的郡守太过于糜烂。 不过我们对这个新任怀州郡守也不能太过于轻视,前几日,他还派遣了使者来到寨中传话,意思是想要与我们通商。我觉得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刺探我们的情况,因为我同意了他们的请求,但那使者回去已经有三五天了,至今也没有任何反馈。” 接话的是莫格金谷,从在场其他人的表情来看,大家对她还是挺服气的。 安靖很清楚,大家之所以对莫格金谷服气,肯定不是因为她长得美,而是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大家已经彻底认可了她的能力。 “仡轲阿黑你真是走了狗屎运啊,你知不知道你老婆非常厉害!?”,安静即感慨又意外,不过仡轲阿黑这家伙显然是不知道的,他这会儿正躲在一个角落中神在在的挖鼻孔呢。 安靖听得连连点头,莫格金谷短短几句话,每句话都说在了点子上,把所有重点都说的明明白白。 安靖有点兴奋,刚刚还在头疼人才的问题,眼前这个莫格金谷不就是一个很有潜力的军事人才吗!而且她还是仡轲阿黑的妻子,关系非常近。 “这样啊,那正好,莫格金谷将军,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一趟怀州郡府,咱们去会一会这个怀州郡守!” “呵呵,我正有此意,恭敬不如从命!”,莫格金谷回答得十分干脆。 “我也去!我也去!”,仡轲阿黑这时候来劲儿了,被莫格金谷狠狠瞪了一眼后,这个憨憨立马就消停了。安靖为仡轲阿黑捏了一把冷汗,莫格金谷的眼神太吓人了,妥妥的女王之蔑视! 说干就干,安靖立即让莫格金谷点了八百人,再加上舍罗砣的两百巫神军组成了一个千人骑兵队,向着怀州郡飞奔而去。 沅水平原的事必须尽快解决,安靖已经没有了慢慢磨蹭下去的耐心。 虽然大家的骑术都不怎么样,但一千骑兵滚滚向前的威势还是很吓人的,光是马蹄踏击地面引起的震动就足够让人心胆俱寒! 怀州郡府那边显然如莫格金谷所说,已经提升了防备,当安靖带着一千骑兵刚刚出现在沅水平原上时,怀州郡府就拉响了警钟,在郡府周围田间劳作的百姓听到警钟声后,纷纷扔下了手中的活计慌忙向郡府逃去,远远的望过去就像是一群群回巢的蜜蜂。 安靖没有去管这些奔逃哭号的百姓,也没有去解释什么,只是带着人直向怀州郡府而去。安靖远远的看到怀州郡府城墙上也开始动作了起来,一群群军卒慌慌张张的涌上了城墙,巨大的城门也关闭了一大半,只等安靖他们靠近到了危险的距离后,城门就会彻底关闭。 这一行为让安靖对这新任的怀州郡守有了一丝好感,很显然,城门没有立刻彻底关闭,就是为了让城外的百姓能尽可能多的逃进去,这比起那些完全不顾百姓死活的官员无疑强了太多。 城墙越来越近,安靖远远看到一个华服青年在一众将领的簇拥下登上了城楼,往自己这边看来,他的身形显得有些瘦弱,年纪确实不大。 安靖推进得极快,城墙上的弓箭手已经搭弓上箭,形势一下子显得非常危急。 安靖当然不会傻到进入对方弓箭覆盖的范围,在距离城墙六百多步的时候就已经带着大家慢慢停了下来。就在安靖示意其他人不要轻举妄动时,城楼上突然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小靖,小靖是你吗!?我啊!我!谢敦!” “谢敦……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安靖心念一动,刚想仔细想想这个谢敦到底是谁,可突然间,脑海中沉寂了许久的气泡在没有任何预兆的前提下,突然破碎了一个。 巨大的冲击力让安靖瞬间七孔流血! 淦! 安靖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是眼前一黑,从马上栽倒了下去。 第055章 小说家 安靖以为自己这次可能会死,但事实并非如此,他仍然只是昏迷了三天就苏醒了。 也许是因为这种情况安靖经历得有些多了所以习惯了,这一次头痛的感觉似乎也没有比前面几次来得更加剧烈。安靖醒来后没有立即睁开双眼,仍然保持着昏睡的样子,开始主动梳理因为气泡破裂而多出来的记忆,反正自己昏迷时是被百越骑兵围绕在当中的,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谢敦,那个叫自己小靖的家伙,安靖确实是认识的,不但认识,他还是原来那个安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朋友! 谢敦是安靖母亲小姨的儿子,按照辈分来算,安靖应该叫谢敦叫舅舅,但两人的年纪相仿。当然,安靖的姨奶奶与安靖母亲的年纪也差不多,两人的关系也极为亲密。安靖第一次见到谢敦是在六七岁时,那时安靖的母亲病重,母亲娘家唯一过来探望的就是这位姨奶奶,而姨奶奶也带来了谢敦。 谢敦在谢氏的处境与安靖在安氏的处境极为相似,两人很快就成了朋友,直到安靖母亲病逝,姨奶奶带着谢敦离开,两人整整相处了两年时光,之后两人还长期保持着书信往来,三年前两人还见过一面。 那时候,北方的局势已经岌岌可危,谢氏果断处理了北方的资产,举家南迁到了建康,安靖的姨奶奶放心不下安靖,于是便派人去秦州想把安靖接到建康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安游信没有答应。那一次谢敦也是来了的,安靖还带着他去游览了洛阳。 想到这里,一个温婉美丽的女子形象出现在了安靖的脑海。 母亲…这是原来那个安靖的母亲。 到了这时,安靖终于是有点摸到脑海中那些气泡的规律了。原来那个安靖应该是个挺自闭的人,至少心思非常深沉,所以,越是他觉得珍贵的记忆,他就越是会将它们死死压制在记忆深处封存,这也是这些气泡形成的原因。 气泡的体积所代表的并不是记忆内容的多少,而是记忆的珍贵程度,也是原来那个安靖意志力的强度。 越是原来那个安靖认为珍贵的记忆,越是不想为外人知晓的记忆,体现出来的气泡就越大,而气泡破裂后受到的意识冲击也就越强。 “难怪之前的记忆中几乎就没有关于母亲的痕迹,原来是被那个安靖藏在了记忆深处,不过这个破裂的气泡应该是只属于谢敦的,只是因为牵扯到了母亲,才会出现她的形象,而真正的关于母亲的记忆,应该还在剩下的气泡中……” 安靖脑海中的气泡已经不多了,只剩下三个最大的,也不知道哪一个是关于母亲的记忆,而且这三个气泡的体积都差不多,原来那个安靖究竟还藏着什么秘密?他们居然与母亲同等重要! 安靖甚至有一种冲动,要不干脆就把剩下的气泡全部弄破拉倒,省得它们以后像现在这样突然破损导致自己失去意识,这要是万一被敌人捡了漏子就亏大发了。 安靖试了试去引动那些气泡,但好像并没有什么用,想想气泡破裂的痛苦,安靖也就没有勉强。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头痛的感觉开始消退,安靖知道这一波的意识融合已经到了尾声,接下来就是要熬过半个月的头痛期,差不多是时候可以醒来了。 安靖睁开了双眼,看到的却是一顶白色纱帐。 “这里不是临淮寨!”,安靖心中一惊,一用力就坐了起来。 “小靖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一把哭腔传入耳中,正是谢敦的声音。 “难道我在谢敦这里?”,安靖睁眼环顾四周,果然,他正躺在一张大得有些夸张的奢华巨榻上,床榻的木料上雕刻着繁复而精美的花纹,丝绸薄被轻盈而温暖,古色古香的房间中飘荡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临淮寨中的头领来了一大半,此刻正围绕在床边担心的看着安靖,谢敦被一票壮汉夹在当中,苦着脸像极了一只待宰的小鸡仔。 “大家都来了,我没事,这是哪里?” “这是我家啊!小靖你究竟是怎么了?”,谢敦都快要哭了,之前还好安三认得他,并且知道他是安靖唯一的好朋友,否则这帮南蛮子估计已经屠完城了。 “这里确是谢大人府上,我们也不知道谢大人原来是你的好友”,莫格金谷松了一口气解释道,忧虑之色溢于言表:“那天你在城外莫名其妙的就七孔流血晕过去了,样子非常吓人,还好安三说你之前也曾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我们这才稍稍放下了心。谢大人又极力邀请你到府上来养伤,我们当时看你状态不好,怕你在回去的路上再出状况,就只能先将你送到这里来了。 巫神使大人,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能不能与我们说说,巫族也许会有解决方法!” “呃,我没关系的,最多再来三次就不会再这样了……” “……” 晕了好几天,也饿了好几天,安靖吃了好些东西才慢慢回了魂,大家因为担心影响安靖休息已经先一步离开,这时只有安三和谢敦还是在房间中。 看着唇边已经长了一圈小胡子的谢敦,安靖的心中很是感慨,自己这个唯一的朋友也不像表面上体现出来的这么简单,这并不是说谢敦的心思很复杂,刚好相反,谢敦这个人极其单纯,复杂的是他的身份。 安靖也是谢敦唯一的好朋友,谢敦有一个秘密只告诉过安靖一个人,那就是他在十四岁时,也就是三年前离开秦州返回建康的途中,谢敦遇到了一个奇人,这个奇人收了谢敦为弟子,于是谢敦便加入了这个奇人所在的神秘组织,这个神秘组织就是小说家。 小说家这个名字听着很穿越,但却是发源于春秋战国时代的一个学派,属于诸子百家中的一派。只是这个学派中的人似乎不干什么正事儿,只是专门记录一些民间街谈巷语,所以小说家在诸子百家中的地位很低,主流的九流十家中根本就没有他们的位置,被世人称为下九流学派。 直到这时安靖才明白,为什么在山洞中发现的原来那个安靖的包裹中会有一本类似于志怪小说的东西了,那本册子就是谢敦赠送给他的,被原来那个安靖视若珍宝,而包裹中留下的唯一一身衣服则是安靖的母亲亲手为他缝制的。 “这个安靖啊……”,安靖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人们总是热衷于去了解他人,很多时候往往会忽视了解自己。安靖也是如此,两个安靖都是如此! 这个大气泡破裂后,安靖终于对自己身体原来的主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同时也慢慢将自己代入了他的情感之中。对此,安靖非常警惕,因为安靖现在根本无法分清出现这种情况,究竟是原来主人的遭遇引发了自己的同情,还是自己的思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对方所影响。 影响是肯定的,但无论如何也绝不能被他所取代! “小靖,你为什么会跟南蛮百越搅和在一起?”,谢敦见安靖的精神已经恢复了许多,于是凑到安靖耳边小声问道,眼睛还贼兮兮的扫了扫窗口。他倒是不傻,也知道这话如果被外面守着的百越战兵听见会被打死。 “什么南蛮百越,别瞎说,他们都是我的好兄弟,你再瞎说小心我打你!” “……” “别这么看着我,我跟他们相处很久了,他们并非野蛮人。越人的历史和文化与我们华族同样久远,要不是因为他们的祖先跟我们的祖先打仗打输了,如今谁是蛮夷还说不定呢!” “小靖,你说得很有道理!”,让安靖意外的是,自己的话非但没有引起谢敦的反对,反倒是让谢敦两眼放光:“师尊也是这么说的,越有天皇,是曰天灵,望获强尊!” “啥意思?” “意思就是说,古越有一个叫“天皇氏”的强大首领,他居住在莫角山,长着五个龙头,强大无比!当年蚩尤战败,部众星散,古越其余都部族都慢慢没落下去了,唯独天皇氏的部族在他的领导下再次强大了起来,最后他们好像还反攻了中原。不过可惜的是,关于天皇氏的记载实在是太过于零星破碎了,师尊他老人家整理了几十年也没有整理出一个清晰的脉络!” 尼玛还有这种事?特么的大爷是巫族的巫神使都不知道巫族还有这历史! 看着谢敦滔滔不绝的样子,安靖的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小说家这个群体很有些意思! 由于小说家一直属于下九流边缘学派,所以其发展极其艰难,吸收到的人也基本上都是些走投无路的寒门子弟,虽说也有门阀大族子弟,但他们都像谢敦一样,在家族中属于边缘得不能再边缘的人物。 但是,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学识都非常渊博,而且有强烈的好奇心与探索欲,这样的人如果弄回去当老师那不是再合适不过了么?!m.33qxs.m 对呀,确实是挺合适! 看谢敦的样子就明白了,最重要的是他们对百越部族似乎也不是打骨子里就反感,反而对他们的历史很感兴趣!这样忽悠起来也就能找到点儿了! 谢敦还有个师父,也不知道小说作家这个群体现在还剩下多少人,能如果能一锅端了的那就更加不错了,巫族的秘密足够这帮人去探索了,到时候再给他们弄点后世的理论研究研究,绝对能让他们不愿意离开,让这些人去教学生,肯定比朵儿这丫头要靠谱太多! 想到这里,安靖的眼神也与谢敦一样,明显的亮了起来。 第056章 进展迅速 谢敦的书房中,安靖很没形象的啃着一只鸡腿,谢敦却站在窗台边摇头轻叹。刚才安靖花了一个时辰给谢敦讲了一遍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引起了谢敦的无尽感慨。电视里果然演的没错,古人都是喜欢站在窗边凹造型的。 “小靖啊,真想不到,你居然因祸得福得了一段仙缘,更是误入百越之地取得了如今的成就,真是让人感叹!前些日子还在盛传,百越出了个叫安靖的天资卓绝之人,居然让周伯仁周大师碰了一鼻子灰,当时我还在想这位少年英雄居然与小靖你同名,可谁又能料到这少年英雄居然就是小靖你本人,真是造化弄人! 如此一来,小姐在九泉之下应该也可以瞑目了,我得尽快将这件事告知母亲,也省得她老人家日夜挂念。 可惜如今杜弢祸乱荆州,交通断绝,我这里已经没有酒了,否则我一定要与小靖你共饮一杯!” 小姐姐指的就是安靖的母亲,谢敦跟她同辈,但是碍于安靖的面子一直都是以小姐相称。 “周大师把我的事都说出去了?”,安靖心中一惊,他的身份如果在这个时候就暴露出去了,绝不是什么好事! “放心吧,连我都想不到是小靖你,其他的人就更加想不到了…”,谢敦苦笑摇头。 “说的也是…”,安靖这才放下心来,天下间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谁又能想到在荆州叱咤风云的巫神使安靖,就是秦州那个三流家族的小透明呢:“胖墩,酒我倒是有,我请你喝!” 安靖小时候特别瘦,而谢敦小时候特别胖,所以安靖叫小靖,谢敦叫胖墩,这也是两人间的秘密。 “是啊,我怎么把这个忘了”,谢敦差点跳了起来:“你可是有巫神佳酿的,哈哈!还不赶紧拿来!” 安靖立即让安三送来了一壶酒,这是安靖调配了准备自己喝的,度数不太高,味道也是安靖喜欢的。酒送到后,谢敦想也没想就自己干了一大杯,一时间眼神迷醉,回味了许久。 “原来这就是巫神佳酿的味道,果然是酒中极品!怪不得周大师得到此酒后,除了几个至交亲朋能喝上几口之外,其他人一概不给,周大师还因此被人诟病了许久。我本以为今生今世都与此酒无缘了,想不到今日借着小靖的光喝到了一壶,人生奇妙不外如是!哈哈哈~”,谢敦一边笑着一边又给自己买了一杯,没想到这家伙年纪轻轻的居然也如此好酒。 “放心吧胖墩,你想喝有的是,先跟我说说现在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哎!别提了!”,谢敦嘬了一口酒,吧唧了几下嘴才说道:“杜弢也不知发了什么疯,打下长沙城后兽性大发,不仅将长沙洗劫一空,还开始屠杀长沙城内的名门望族,之后,又挥兵北上攻占了荆州府,如今荆襄之地已经是一片糜烂了。” “哦,那荆州府中的官员呢?”,安靖问的是荆州府的官员,实际上他只关心周伯仁,不过以谢敦之前所说的来判断,周伯仁大概率没有出事儿。 “降了,都降了,只有极少部分逃了出去,逃出去的多半是周大师和琅琊王氏一系的人。不逃不行啊,他们守卫荆州府时最为坚决,愣是让杜弢损失了近三万人,这个仇算是结下了,所以他们在城破前向东突围而去了。我听说他们一行人在鄱阳湖碰到了王敦,琅琊王氏的人全部被王敦截留了下来,周大师则是返回建康了。” “那长沙府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清楚,但情况肯定要比荆州府糟糕得多。长沙府城破之前,城内的豪门望族基本上也跑光了,就是可怜了长沙屈氏,他们一直坚守长沙府,直到城破也无一人外逃。 杜弢之所以在长沙府内屠杀名门望族子弟,多半也是因为长沙屈氏将他激怒了。江南屈氏古来忠烈,如今估计又会少了长沙一支了……” 果然,长沙屈氏可能真是屈原的后人!安靖问起长沙府的情况就是为了确定这件事,现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不由得心中黯然。 “胖墩,你又是怎么会来到这里的?” “我?这个说来就话长了,不过简单的来说,一半原因在于族内,另一半的原因在于师尊他老人家。 小靖你是知道的,我母亲虽然出自陈留谢氏,但她在谢氏中只是旁支,再加上我父亲早亡,母亲不得不返回谢氏寻求庇护,而我也因此改了母姓,以谢氏之强盛,又怎么会容得下像我这样的人? 母亲见我在谢氏受尽欺凌冷落,无奈之下只能厚着脸皮为我去求官,那时刚巧碰上怀州郡守告老,于是我就被分到这其他人都不愿意来的,穷山恶水的边远之地来了。” “这与你师尊又有什么关系?”,安靖正愁怎么把话题引到小说家这个学派上来,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不能放过。 “师尊啊,师尊他老人家一直在荆州啊,师尊原本就是白水黄氏的人。” 原来是白水黄氏的人!安靖吃了一惊,白水黄氏的来头可不小,百十年前还是荆州的顶级豪门。白水黄氏曾经出过许多响当当的人物,黄承彦就是其中之一,就算没听说过黄承彦是谁,那他的女儿女婿也一定听说过,黄承彦的女儿叫黄月英,女婿就是大名鼎鼎的诸葛孔明。只不过白水黄氏应该也已经没落很多年了,否则安靖上次在荆州府开拍卖会,白水黄氏的人就该到场才是。 这个可以有!了解了这个背景后,安靖对于小说家这帮人更加垂涎欲滴了。 “哎呀!说起师尊我把老师给忘了,我这一旬的功课还没有做完呢!不行,小靖你自便吧,我得赶紧把功课完成才行,明天老师就要检查了!”,谢敦一边说着,一边慌慌张张的收拾着书桌,铺纸磨墨。 安靖一边帮忙搭着手,一边好奇的问道:“老师,胖墩你还有一位老师在怀州府?这位老师是教你什么的?” “别提了,老师是教授我书法的,是位大家,治学十分严苛,是母亲花了极大的代价才请来的,我决计不能怠慢!” 谢敦整理好了笔墨纸砚便开始书写起来,安靖仔细一看,谢敦的字确实比以前有了脱胎换骨的进步,可见这位老师并非浪得虚名。安靖见谢敦写的非常认真,也不好留在这里打扰,于是便轻手轻脚的溜出了书房,百越那边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去处理呢。 怀州郡三面大山环抱,长期处于百越的威胁中,再加上荆湘之地动荡不休,郡守长期不敢履任,自然十分衰弱,本地也没有什么士族豪强,唯一的一个所谓豪门实际上就是一个小地主,那家的家主见到安靖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可能也正因为如此,怀州的民生还算说得过去,这里的百姓勉强还能吃上一口饱饭。 当然,这些对于安靖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怀州郡虽弱,但同时权力结构也非常单纯,除了那个土地主以外都是平民百姓,而怀州郡的官员绝大部分也是谢敦带过来的,能跟随谢敦到这种穷山恶水之地来的要么就是谢敦的心腹,要么就是在谢家同样没什么地位的人,这些人非常好搞定。 怀州郡司马谢守申就是谢敦母亲的亲卫,谢守申这个名字听着很正常,实际上跟安三的名字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只不过人家是用天干地支来排顺序的,不像安氏这么随意,直接就用一二三。不过陈留谢氏是顶级豪门,族内又出过许多大家,文化底蕴自然又要比安氏深厚得多。 谢敦这孩子因为急着要完成作业,加上对安靖极其信任,所以连怀州郡太守大印都交给了安靖,这让安靖在怀州郡里几乎可以为所欲为。安靖也没客气,立即利用职权干了几件大事。 第一件事就是以东越刺史和怀州太守之名,联名向晋廷上了一份奏表,内容大约就是因为湘洲杜弢祸乱荆湘之地,所以东越刺史府和怀州太守府决定联合起来封锁沅水平原,以抵抗杜弢的流民军。 实际上东越刺史比怀州太守整整高了一个等级,二者联合上奏本身就是一件挺诡异的事儿,但安靖哪管得了这么多,相信晋廷也不会管这么多,一来东越刺使在他们眼中就是蛮夷,哪里会懂得什么官场规矩,二来荆州府都丢了,谁还管得了那个鸟不拉屎的,屁大点儿的怀州郡? 这件事安靖必须做,因为安靖很清楚,如果历史没有大的改变的话,杜弢会在一年后向晋廷投降,虽然过段时间他还会反叛,但王敦却会趁着这个机会入主荆湘之地。到了那时,王敦如果来找麻烦,安靖还可以凭着这个替表与其周旋一番。 第二件事就是重组了怀州军,安靖将百越各部的军队直接与怀州守军编在了一起,名义上仍然是谢守申为司马,都督怀州军事,实际上真正的指挥权落在了莫格金谷手上。谢守申对此原本还有些抵触,可是当他看到百越战兵牵来的三千匹战马时,所有抵触原地烟消云散!安靖打听过之后才知道,原来这谢守申本就是骑兵出身,怪不得见到战马就像见了亲娘似的。彡彡訁凊 那还客气个啥?反正整个沅水平原迟早都是安靖的,谢敦和谢守申迟早也都是自己人,安靖正缺骑兵将领,这谢守申简直就是上天安排的。于是,在安靖的唆使下,一众百越战兵首领很快就与谢守申混得烂熟,恨不得就要称兄道弟了,相信到时候只要大家一起打几仗,就会成为真正的生死之交,自然也就不会再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第三件事就是正式封锁了沅水平原,并且派出了大批斥侯进入荆湘之地侦查。 这件事安靖早就想做了,可是却一直不能开展。百越的人不太适合干这个,语言不通,外貌习惯与汉族人又总有一定区别,太容易被发现了,但怀州郡的斥候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他们中有很多都是本地人,天然就具有许多消息来源,如此一来,外出侦查敌情的事自然也就提上了日程。 第四件是百越的事,到了现在这个程度,怀州郡可以说是已经被拿下了,顺利得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那接下来就是要连通怀州郡和明月河谷了,一旦两地连通,就可以通知各部赶紧派人来开发沅水平原。 如今已是五月初,等到各部的人赶到沅水平原估计就到了六月初了,刚好可以再种一季水稻,这样一来,沅水平原今年就会有产出,可以大大加快吞并沅水平原的进程。 忙完这一切后,刚好也到了谢敦交作业的日子,安靖一大早就赶去了谢敦的府第,他想要看一看谢敦的这位书法老师究竟是什么人,如果好忽悠可以试着忽悠一把,看看能不能把人家留下来,顺便也可以问问谢敦有没有时间,有时间的话就让谢敦带着他去拜访一下他的小说家师尊。 安靖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又是一个天大的惊喜。 第057章 卫夫人 安靖来到太守府门前,还没进门就看到谢敦的贴身仆人慌里慌张的冲了出来,这家伙才十三四岁,平时就是毛手毛脚着急忙慌的,安靖也没当一回事,哪知道这家伙看见安靖到来顿时眼神一亮,拉着安靖的衣袖就往里面拽。 “安大人你来了就太好了,我家小主人都快急死了,我正是要去找你呢!” 安靖被他拽得心里有些冒火,要不是看在谢敦的面子上早就揣这家伙了,可听了他这话马上眉头一皱问道:“什么情况?” “是小主人的老师,她都哭了,小主人怎么劝也没有用,就给我使眼色,我想他肯定是让我去找安大人来!” 特么的,说了半天一句有用的都没有。 “你给我站住,撒手!要不然我打你了!”,安靖气得大吼一声,这家伙这才发现自己的行为非常不妥,吓得赶紧松开了手跪倒在地。 “你该干嘛干嘛去,我自己过去看看”,安靖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掉了。 这孩子真是乱来,这也就是安靖,要是换做是别的人搞不好还真的会被打死的,不过见谢敦为难他急成这个样子,至少还是挺忠心的,安靖这么做也是在提醒他。 安靖刚刚走进内堂就听到了谢敦劝慰他老师的声音:“老师,您不要着急啊,李将军吉人天相,他不会有事的……” 那老师没有回答,谢敦就只能接着劝,所说的话无非就是吉人天相那一套,安靖听得不由得苦笑,这样劝哪里会起什么作用?只会让人更焦虑,看样子这个李将军对谢敦的老师来说非常重要。 安靖这次本来就是想着要忽悠一下谢敦的老师的,这种情况说不定是个机会!安靖想了想,深吸一口气从回廊里转了出来,可当安靖看清楚内堂中的景象时,却忍不住愣了一愣。 谢敦的老师居然是个中年女子! 女老师应该是四十上下,五官端正清秀,一身白色的襦裙,颇具大家闺秀风范的同时也透出浓浓的文华气息,只是身子过于清瘦。她显然是刚刚哭过,眼睛有些红肿,此刻正低垂臻首沉默不语。 看到安靖出现,谢敦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小靖你来了,太好了,快帮我一起劝劝老师吧,我真是没办法了!” “安靖见过老师!”,安靖不敢怠慢,立即上前对女子行了一礼,抬起头来时却发现女老师正看着自己,眼神中的悲伤与焦急根本无法掩饰,可就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冲着安靖轻轻点了点头,这让安靖对她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胖墩,怎么回事?”,一般在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安靖是绝不会称呼谢敦的外号的,可是安靖还是这么叫了,这样可以快速表明他与谢敦的亲密关系,从而拉近与老师之间的距离,让接下来的交流变得更为顺畅。 “唉…是我自己乱了方寸,与墩儿无关的…”,女老师轻叹了一口气:“仔细想来,这件事你们两个孩子也帮不上忙,是我自己失态了。你们去忙自己的事吧,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就好。”,谢敦还没来得及回答,女老师就叹息道。 “小靖,是李将军…对了,李将军是老师的夫君,他此刻正在北方与石勒交战,刚刚朝廷有战报传回,李将军一部被石勒大军包围,情势危急,所以老师就着急了。” “与石勒交战!”,安靖吓了一大跳,石勒可是这个年代的顶级枭雄之一,后赵的开国皇帝,这李将军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有跟他对战的资格?……不对!李将军! 安靖心头狂震,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女老师:“老师,冒昧的问一声,您的夫君李将军可是平阳李矩?” “是的,李矩是我的夫君”,虽然不理解安靖为何如此震惊,可女老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回答道。 “那您就是卫夫人?!” “是的,我就是卫铄,卫茂猗。” 卧槽!此时的安靖脑海中只剩下了天雷滚滚! 一切都对上了,安靖也终于想起了那个他一直记不起名字的,这个时代他唯一敬佩的那位民族英雄:李矩,李世回! 李矩心有大志,勇猛刚毅,多谋善断,早年平定齐万年叛乱,建立坞堡,消灭贼寇,抵抗赵汉入侵,庇护了无数百姓,被晋廷加封为冠军将军,有生之年杀得赵汉南向无寸进! 而眼前的这位卫夫人名气更大,她是这个时代有名的书法大家,被公认承袭了钟繇真传,一本《笔阵图》流传千古,同时也是大书法家王羲之的启蒙老师! 谢敦也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居然可以请到卫夫人来当老师,怪不得他的书法进步如此巨大,祖坟着了? “小靖,小靖,你发什么呆呀?你不是又犯病了吧?!”,谢敦见安靖长大了嘴愣在原地,还以为是他之前的病没有好完全,这下子谢敦更着急了。 “别吵,胖墩,别吵,让我冷静一下!” 李矩啊,卫夫人啊! 安靖只觉得心脏不争气的狂跳不已,一股股热血直冲头顶!这两个人太重要了,如果能把他们都忽悠来百越,一下子就可以解决军事和教育两大难题!更重要的是这两人的人品是绝对没得说的,历史早就给出了答案! “胖墩,你刚才说一大早收到了战报,说李将军被石勒包围了,战报呢?快拿来给我看看!”,安靖几乎是吼着说道。 关心则乱,虽然历史上李矩是死于坠马,而且数次打败石勒,但是谁知道自己的到来会不会影响历史?至少巫月峰的存在已经证明蝴蝶效应发生了作用,万一李矩也被煽动的翅膀影响到了,那就亏大发了! “在这里,小靖,你别急!”,谢敦赶紧把战报找了出来,安靖的样子太吓人了,满脸通红,目露凶光,谢敦真怕他爆血管。 安靖抢过战报飞速浏览了一遍,李矩的形势果然已经危急到了极点。 去年四月,东海王司马越聚兵二十万讨伐石勒,没成想自己却先死在了军中。石勒抓住了这个机会,一举击溃了以太尉王衍为主帅的晋军,杀得晋军尸积如山,并且把一众司马越的部属全部生擒,最后一一杀害。 因为杀的人太多,石勒自己都有些心虚了,于是就把重要的人全部集中在一间屋里推倒墙壁把他们都压死了,这事儿历史上都有记载。太尉王衍、襄阳王司马范、任城王司马济、西河王司马喜、梁王司马禧、齐王司马超、吏部尚书刘望、豫州刺史刘乔、太傅长史庾顗等人全部死在了这一战。 就这样,狠人石勒还不满足,为了斩草除根,他转头就追上了司马越的世子司马毗以及诸王公卿士,然后全部一杀了之,东海王司马越的根基几乎被他连根拔起! 做完这些后,石勒会和刘曜、王弥攻下了洛阳,秦州安氏也正是因此而仓促举家南逃。石勒率军一路追赶,一路残杀,天下之大居然没有任何人能撄其锋芒,直到他一头撞上了李矩,这才被死死地挡在了长江北岸。 当然,李矩为此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数百拥戴他的坞堡被石勒攻破,十多万百姓流离失所,李矩一边转战一边护着百姓逃亡,但百姓实在是太多了,严重拖慢了李矩的转移速度,最终他们被石勒困在了野牛坡。 战报到此戛然而止,但看看战报上的时间就知道,从战报发出到现在为止,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了,这不奇怪,荆湘之地一片混乱,战报能送到谢敦手上已经不容易了。 安靖心头大急,李矩他是一定要救的,哪怕没有谢敦这层关系安靖也一定要救,因为救了李矩就等于救了无数百姓! “胖墩,快跟我来!”,安靖扔掉了手中的战报,拉着谢敦就往正堂而去,那里有安靖绘制的地图,安靖要搞清楚这个野牛坡究竟在哪里。 “小靖你慢点!”,谢敦被安靖拉得气喘吁吁,但是抗议无效,谢敦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被安靖拉到了正堂。 “快告诉我野牛坡在哪里?” “大约…大约是在这里!”,谢敦仔细看了地图后,伸手点在了一个位置。 “好的,胖墩,你给我守好怀州郡,我带人去救李将军!” “什么?!!”,谢敦顿时被吓得六神无主:“小靖,时间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李将军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别废话,我觉得还可以抢救一下!你只管给我守好怀州郡就是,我会留下人手帮你的,就这么定了!还有啊,千万照顾好老师,外面现在乱的很,你不要让她乱跑!我走了,等我回来!”,安靖一边喊着一边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太守府。 “小靖!小靖!你别跑啊,你走了留我一个人怎么办?等等我!哎呦!”,谢敦想去追安靖,可他刚才已经跑得筋疲力尽了,慌乱之下一个跟头就摔在了地上。 “墩儿,这是怎么了?你这位朋友为何如此匆忙?”,此时卫夫人也追了过来。 “老师,他说他要带人去救李将军,让我一个人守好怀州府,我一个人怎么守得住啊?我好怕!” “他要带人去救夫君?!”,卫夫人也是吓了一跳,不明白这个她素未谋面的少年为何会对她的夫君李矩如此紧张,难道他与夫君有什么渊源不成? 就在这时,安靖突然又冲了回来。 “老师,你身上有什么信物没有?交给我,要不然李将军恐怕不会轻易相信我。” “这个…有的!”,卫夫人赶紧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玉佩。 “太好了,我走了!”,安靖一把就从卫夫人手上抢走了玉佩,然后一溜烟儿的再次消失在门外。 卫夫人愣在原地好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墩儿,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这位朋友?他为何能救得了夫君?” 呜呜~ 谢敦还没来得及回答,城内就响起了号角声,如诉如泣,苍凉而重千钧!号角声下,慵懒的怀州府就像是一头苏醒了的猛兽,沉重的马蹄声从各个角落向北门汇聚! 第058章 不速之客 怀州府城外,怀州军中军大帐。 所有的将领都已经到齐,安靖骑着马匆匆赶来,直到到了大帐门口才翻身下马进入帐中。 “巫神使大人,因何鸣号聚将?”,英姿飒爽的莫格金谷朗声问道,名义上她才是百越军主帅,而且她这个主帅还是安靖以东越刺史的身份正式封的。 “金谷将军,抱歉,我也是因为事情紧急才这么做的,快告诉我,这里附近有没有我们的山寨?”,安靖指着野牛坡的位置问道。 “有”,莫格金谷先是点了点头才接着道:“此地是巫山北麓与大巴山的交界处,土家,彝部都有山寨分布于此地附近,另外僰部在这里的势力也不弱。” “金谷将军知不知道此地土家和彝部的实力如何?” “大约知道一些,土家和彝部在这个区域大约有四十余座山寨,战兵估计有三千人左右。” “怎么就这么点人?”,安靖皱眉问道。四十多座山寨才能凑出三千战兵,平均每座山寨连一百战兵都不到,这就有点反常。 “原本不止这个数目的,只是北方汉廷不断向南侵蚀,此地太过于靠近北方,十分危险。几年前,土家和彝部就开始慢慢向南迁移,地此留下的山寨也只是为了监视北方汉廷的动向,一旦北方汉廷有变,他们也不会与对方纠缠,而是会迅速退回大江南岸通知我们以作防备。巫神使大人,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抱歉,我有些着急了”,安靖第二次表达了歉意:“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朋友被北方汉廷的军队困在了野牛坡,所以我必须问一问那边的情况。” “你的意思是说你要去救这位朋友?你要与北方汉廷开战?”,莫格金谷眼神凌厉的问道。北方汉廷可是比晋廷更强大的存在,莫格金谷听安靖的意思是要与之为敌,由不得她不紧张,在场的其他人同样也紧张了起来。 “还不至于到开战那么严重…”,安靖摆了摆手:“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在那里我能得到多少帮助。这位朋友我一定要去救,他对我很重要,但这是我个人的事,我不会轻易将整个百越拖入战争,也不会让百越的兄弟们为了我平白无故的丢失生命,放心吧。” 安靖这时已经慢慢冷静了下来,李炬被困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了,等自己这边赶过去就已经差不多快四个月了,能不能赶上是一个问题,赶上了有没有能力救又是另一个问题。 安靖已经经历了两场战斗,因他而死的敌人也已超过了四千人,可是事后回想起来,这两场战斗根本就算不得什么,第一场的对手只是两千已经饿疯了的流民,第二场战斗是偷袭,敌人虽然也算是精锐,但一开始就被吓破了胆,而且己方人数是对方的数倍,巫族最精锐的巫神军也投入了战斗,因此,这两场战斗胜利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这个自知之明安靖还是有的。 而包围李矩的石勒与之前的敌人根本没有可比性,他可是真正的北方霸主,手上控制的军队也是这个时代最强大的军队之一,现在野牛坡是什么情况都不清楚,安靖如果带着百越大军闷头前去救援,后果难料。 想想那日面对汝班三万精骑时的场景,安靖就会有些后怕,那才是真正的沙场对决,在那种压迫之下,哪怕是己方拼命,估计最后的结局也只能是战死当场。刚刚安靖确实是有点热血上头了,现在冷静下来后终于有了一丝犹豫。 “好的,明白了,巫神使大人,你说我们该怎么做?” “啥?”,莫格金谷的话让安靖一愣,看她之前的态度,安靖原本以为她会极力阻止,可是安靖刚才只是简单说明了一下原因,莫格金谷却好像已经打算听命了,这个转折来得就有点突然。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打算先调集一队精锐赶过去,然后再随机应变,能不能救到人到时候再说,但是绝不能把我们自己都折进去。” “好,那我们马上挑选出征人选,我苗部愿意追随巫神使!” “瑶部愿意追随!” “土家愿意追随!” “……” 一时间,大帐中的所有首领都表示愿意追随安靖,场面居然还有些激烈。 “不可!”,就在安靖打算挑选人时,一身冷喝不合时宜的响起,所有人愕然看向了声音的来源,这才发现有一队黑袍人正走进大帐,为首的一人身材高大,带着一张金色面具遮住了面目,头巾的正面还佩戴着一枚金色徽章,那图案正是巫神之眼。 “恭迎巫王子,恭迎神殿祭司!” 安靖还没来得及询问对方身份,他身边的一众百越首领就已经慌忙单膝跪地拜倒了下去。 “巫王子…巫族的王子?他身后的这些,是巫神殿的祭司?……”安靖心头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这些人突然来到这里肯定不是什么好事!看着身边跪了一地的百越各族首领,安靖意识到自己可能也需要跪拜,但站直的双腿却怎么也弯不下膝盖。 “见到本王子和水祭司为何不拜?!”看着仍站在原地的安靖,巫王子开口问道,语气十分不悦。安靖也听出来了,这巫王子的年纪应该不大。 安靖虽然没有跪拜他人的习惯,但安靖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了,作为一种礼仪,有时候是不得不遵守的,入乡随俗嘛。原本安靖都打算试着拜一拜他了,可听这这巫王子的口气,安靖却突然不犹豫了。 拜个锤子!爱咋咋地!彡彡訁凊 “王子…”,这时,巫王子身后的队伍中走出一人拍了拍巫王子的手臂,他的声音十分苍老,露在外面的手掌苍白而干瘪。 老者安抚过巫王子,转头看向了安靖,他的瞳孔是灰白色的,似乎散发着一种特殊的魔力,看久了让人有些眩晕,安靖猜测他应该就是巫王子口中所说的水祭司。 “你就是巫神正使安靖?” “是的”,安靖点了点头,并没有移开与对方对视的目光。 “你来到我百越不足三月,先是通过了神战成为了巫神使,然后帮助我们弄来了三十万石粮食,救助白部的同时也支持了巫族,还指挥各部夺得了三千多匹战马,并说服长老会定下了经略沅水平原的策略,我说得对吗?” 安靖轻轻地点了点头,这个水祭司看似客气,但实际上在细节上抹杀了安靖许多重要性,而且还隐隐约约的将安靖与巫族做了切割,这让安靖心里很不舒服。 “好,你确实配的上我百越巫族巫神正使的身份,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你可知道,哪怕你身为巫神正使,也是没有权利调动百越大军的,想要调动百越军队,必须先得到长老会或者巫王又或者祭司殿的首肯。 不过,念在你还没有参加过拜巫神像大典,并不太了解巫神使的规则与职责,这一次就不惩罚你了。” 惩罚个锤子啊!安靖心中冒火,突然冲出一帮人来指手画脚,任谁都会有些脾气的。 “那水祭司的意思是,祭司殿是不会同意出兵去救我的朋友咯?” “是的”,水祭司点了点头:“我百越男儿的性命宝贵,而且他们的身心早已奉献给巫神,他们只会为巫神贡献自己的生命。” 艹!安靖心中狂骂,这个水祭司不是好人,居然动不动就把巫神抬出来pua大家。 “水祭司大人,巫神使大人并没有强迫我们为其战斗,是我们自愿追随他而战!”,就在安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气时,仍然跪在地上的莫格金谷突然开口说道,听她的声音就知道,她也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好大的胆子!我百越部族只能追随巫神和巫王!”,一旁的巫王子终于憋不住了,站出来大声呵斥道。 莫格金谷还想争辩,却被一旁的蓝净书拉住了,气氛有些凝重。 “好了,先不说这些”,水祭司给了巫王子一个眼色,示意他耐住性子,然后接着说道:“我们也没说一定不帮忙,只是,我们这次来是宣布巫王和祭司殿的指示的,巫王子已经被巫王和祭司殿共同封为沅水王,而且祭司殿也已经为巫王子举行了授王仪式,今后沅水王会常驻在这里带领大家经略沅水平原,你们一定要好好辅佐他,呵呵。” “是,参见沅水王…”,经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沉默后,百越各部的首领还是接受了这道指令,只是很明显,大家接受得都有些勉强。 见大家服软,巫王子,也就是现在的沅水王终于神气了起来,看向安靖的眼神充满了挑衅。 “巫神使,我知道长老会已经受命你经略沅水平原了,但这与巫王和祭司殿的指令并不冲突,希望你以后也能好好帮助沅水王,未来,沅水王也很可能成为巫王的,你可知晓?” 呵呵!安靖心中的愤怒已经超过了爆发的临界点,换做以前他早就拂袖而去了,可当他看到满屋子百越首领乞求的眼神,安靖的心还是软了下来,这些人都是真心拿他当兄弟的,他不能不顾而去。 “既然是巫王和祭司殿的指令,我当然会服从,但现在我急着要去救我的朋友,先不陪了,我就一个人去,这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只要你上面的巫神长使没有意见,你的行动就不会受到限制。” “那就好!情况紧急,我不在这里多耽搁了,恭祝沅水王和水祭司一切顺利,在沅水平原玩儿的愉快!我先走了!”,安靖笑得很灿烂,很礼貌的对着巫王子和水祭司点了点头后转身离开了大帐。 巫王子有些气恼,因为安靖从头到尾都没有对他行过大礼,本想要追上去斥责安靖几句,却还是被水祭司给拉住了。 看着安靖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水祭司灰白的双目没有流露出任何感情,就仿佛是一座雕像,充满了冰冷的意味。 第059章 摘桃子的人 “哈哈!现在好了吧,搞笑了吧!我就知道在百越不可能会一直这么顺利,贼老天要是不给我设置点障碍他就不舒服……不对,我不能再骂老天爷了,我错了!当我放屁吧!罪过罪过……” 安靖没有骑马,而是牵着马徒步走出了营地,他需要趁着这段时间抚平心中的不甘与愤怒,可这么做似乎并没有什么鬼用,安靖越是往前走,心中的怒火就越发旺盛,直到他传过了一处土坡,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纤细的身影。 “小黑!”,安靖深吸一口气,努力驱散了心中的苦闷,笑嘻嘻的迎了上去。 “小黑你怎么了?”,安靖走到了小黑跟前,可小黑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目不转睛的在盯着他在看。 “对不起!”,小黑低下了头。 “哈哈,没什么大不了的,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很多事都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别难过,这不关你的事,对不对?” “我争取过,可是…” “别说了,陪我走一走吧。” 小黑当然不会拒绝安靖,两人就这么肩并肩向着怀州府慢慢走了过去。或许是小黑身上有一种特殊的能量,安靖只是跟她一起默默走了一两里路,心中的一切愁烦居然都慢慢消失不见了。 “小黑,能不能给我详细讲讲巫族的权力架构?为什么我觉得很复杂?巫王,祭司殿,长老会,巫神使,他们之间究竟是个什么关系?当然,如果你不方便说就算了。” “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你是巫神正使,迟早会知道这些的…”,小黑像是下定了决心,缓缓说道:“在我巫族,地位最高的是大祭司,因为大祭司代表巫神。我们的先祖战神蚩尤就是我巫族的大祭司,而祭司殿是直属于大祭司的; 其次就是巫王,巫王在巫族的地位相当于华族的帝王;长老会代表的是巫族各部,相当于华族的王公大臣;巫神使身份比较特殊,刚开始时,我们是祭司殿的下属,但是后来不知为何慢慢的归到了长老会管辖,主要职责就是监察百越各部,同时传达祭司殿和长老会的指令。 大致就是这样了,这些等到明年春天新晋巫神使祭拜巫神像时长老们会详细说明的。” “那巫神女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巫神女……”,小黑低下了头,沉默许久后才说道:“巫神女就是祭司殿按照巫神的旨意选中的女子,所以我既代表长老会,也代表祭司殿。” “我明白了,小黑,你成了巫神女,会不会要牺牲什么,我的意思是……” “不会!”,小黑阻止了安靖再说下去:“你千万不要乱说,巫神是善良的神,并非邪魔,他只会保佑他的子民,绝不会伤害他们的。我能成为巫神女,是因为我身上流淌的血脉,我是自愿的,这是我早已注定的命运。” “这样啊…”,安靖这才放心下来,之前老是听说小黑献祭什么的,真是很担心。 现在,安靖终于算是弄清楚了巫族完整的权力架构。安靖有些头大,怪不得巫族始终无法崛起,其根源除了生存环境以外,与这个权力架构有很大的关系。 太复杂了!这样的权力架构导致巫族形成了三股力量:代表神权的祭司神殿,代表皇权的巫王以及代表各部利益的长老会,这三者肯定是会要互相争夺权力与利益的。 一个群体一旦无法形成真正的中央集权,就会互相制约,很难发挥出这个群体的全部力量。 安靖身为巫神使,原本代表的就是长老会利益,也就是百越各部族的利益,所以在之前的行动中,巫族长老会给了安靖极大的支持。可是谁能想到,这才刚刚取得了一点儿成果,巫族皇族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摘桃子了。而且看现在的情况,巫族皇族应该是和祭司殿联合在一起,这就有点让人啼笑皆非了,想摘桃子可以,但至少等到桃子长出来再说吧,这样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不过仔细想想,安靖也能理解巫族皇族与祭司殿的这种行为,主要是这段时间安靖搞出来的动静实在太大了,尤其是还直接收留了其他各部,包括巫族在内都不敢收留的白部,这对巫族皇族与祭司殿的威望打击非常大,如果他们再不做点什么的话,那就更加说不过去了。 想到这里安靖不由得隐隐有些担忧,野牛坡他是肯定要去的,不管能不能发挥作用安靖都要去,但是他这一离开,万一那个巫王子和水祭司在这边整出什么花活来就麻烦了。 “小黑,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 “我要去趟北边的野牛坡救我一个朋友,快则一两个月,慢则三四个月,你能不能在这里帮我盯住沅水平原和怀州郡,千万不能让巫王子和水祭司他们乱来。” “你这不是在找借口想摆脱我吧…”,小黑幽幽的说道,上次安靖就把她骗回来了,然后一个人留下来面对所有危险。 “怎么可能?!”,安靖都快跳起来了:“你很清楚我为了沅水平原花了多大精力,在这里我只能信任你了呀,而且除了你还有谁能与巫王子和水祭司他们对抗?你知道的,我们现在的实力还很弱,最重要的就是休养生息,绝不能轻易与敌人硬碰硬,那个巫王子一看就是个楞头青,万一他脑子一热……不对,小黑,你居然逗我!” 说到这里时,安靖终于发现了小黑眼中的笑意,这才醒悟过来自己是被小黑套路了,不过奇怪的是,知道小黑在套路自己,安靖心里居然还有些得意! “谁叫你之前骗过我一次,这下我们扯平了!”,小黑瞥了安靖一眼:“放心吧,我不会让任何人拿大家的生命开玩笑的,我相信长老会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我不但会看好沅水平原,还会帮你看好明月河谷,放心吧!” “这我就放心了,哈哈,还是小黑你最好!” 小黑好像是皱了皱鼻子,那样子应该非常可爱,可惜她一直戴着面纱,看不到:“你现在马上就北上吗?” “是的,情况紧急,我已经让安三回去准备行装了,他准备好了就会过来的。” “那就好!前面不远的地方,舍罗砣带着五百巫神军正等着你,还有两百影神军会跟在你附近,你要照顾好他们,将他们安全带回来。” “不是说调动军队要征得他们的同意?” “我是巫神女,我有权力调动部分巫神军、蛮神军与影神军,无需任何人同意,但我只能给你一半人,否则我有可能完不成你的嘱托。” “小黑……”,安靖很感动,在整个巫族真正全心全意对他的,可能也只有小黑一个人了:“对不起,我答应了你绝不让百越卷入战火,可这段时间我却老是带着大家去战斗。” “你不要这么说,你并没有让百越卷入战火,你之所以带着大家去战斗,是因为你想保护那些需要保护的人,我懂你的,大家都懂!” 我懂你的…… 小黑的一句话让安靖差点红了眼眶,安靖这才发现,自己这段时间因为忙着处理各种事务,与小黑相处的时间反而比以前短多了,可当他最需要帮助时,小黑却第一个站了出来。彡彡訁凊 “我…就送你到这里了,注意安全,早些回来。” “好的,你也要保重。” 怀州府的方向已经扬起了烟尘,远远可以看到是安三带着一队人马向着这边而来,安靖只能与小黑互道珍重。小黑还是和以前一样,只要有外人在场她都会选择回避。 当小黑的身影慢慢消失时,安三赶到,让安靖有些意外的是谢敦居然也跟了过来。 “胖墩,你跑来干什么?” “当然是跟你一起去救李将军啊,那可是我老师的夫君,我能不去吗!”,谢敦一边整理着他的马匹一边回答道,这家伙光驮李行就用了五匹马,也不知道他是去救人的还是去旅游的。 安靖气不打一出来,这家伙怕不是来添乱的吧:“安三,刚才你去给他送官印的时候没把我的话带到?” “得了吧小靖,你别老欺负安三,他都跟我说了,你让我在你不在的时候一定要盯住怀州府,但是你也不想想,凭我的本事盯得住吗?还不如跟你一起去野牛坡,你也不要嫌我没用,我谢氏在那一带也有不少坞堡,我虽说只是一个旁支,但要调动一些坞堡资源还是没有问题的。” “那怀州府怎么办?” “放心吧,我已经交给老师来管理了,嘿嘿,你不是正在打她的主意么?”,谢敦一边说着一边冲着安靖挤眉毛,样子很猥琐。 我神特么打你老师的主意,这样说话很容易引起误会的! 安靖翻了个白眼,不过谢敦确实是猜到了安靖的想法,并且还顺手帮了他一个忙,这样一来只要他俩不回来,卫夫人就不能走,安靖又多了一次忽悠的机会。 谢敦这家伙,有时候还真的挺机灵的!谢氏的势力确实是不容小觑,这家伙跟着没准儿还真能发挥些作用。 “好吧,既然如此你就跟着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很危险的!” “危险?!”,谢敦又要跳起来了:“再危险也比这里安全得多!”,谢敦相信安靖,但却并不相信百越,现在安靖离开了,他真是一点儿安全感都没有。 “还有,你一路上可要听我指挥,不能拖后腿!” “知道知道,烦死了!” “那行吧,我们走吧,你要是跟不上我们就自己回来。” “小靖你真啰嗦,不过我们还得等一等。” “等什么?” “当然是等我师尊啊!如此惊险刺激的事可不是天天都能遇到的,我跟师尊他老人家说了,他也一定要跟着来,好记录整个过程,我们小说家就是干这个的,不过你放心,师尊很强的,不需要你照顾!” 你妹的…… 安靖听谢敦这么说才终于放下心来,虽然安靖也很想找机会忽悠一下谢敦的师尊,就是那位来自白水黄氏的小说家,但是现在真不是时候。这一次他们是去救人的,要对付的又是枭雄石勒,确实凶险异着。带着谢敦这么一个不确定因素已经让安靖非常头疼了,再来一个年纪不小的小说家,安靖还真怕自己吃不消,不过对方如果不需要自己特别照顾,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安靖一行人在原地等了小半个时辰,谢敦的师尊没有等来,却等来了意料之外的另外一批人。 第060章 百越的情与义 “金谷将军,你们怎么来了?” “我现在不是金谷将军,我是仡轲阿黑的妻子,我男人让我带着亲卫来帮他的兄弟,所以我来了。好了,我们走吧!”,莫格金谷甩了甩头发,样子帅呆了。 安靖心中感动,巫王子和水祭司能命令百越各部的战兵首领,却无法命令别人的妻子:“那苗部战兵现在是谁统领?” “当然是仡轲阿黑。” “这样不太好吧,我担心他会吃亏。” “放心”,莫格金谷又甩了甩头发:“阿黑只是有点憨,又不是傻,没那么容易吃亏的,对付这些人,他比我强。” 卧槽!安靖终于反应过来了,憨傻只是仡轲阿黑的保护色,这一点安靖早就体会到了,仡轲阿黑打造金属件时表现得最明显,往往不需要安靖解释什么,他就能自行参透金属件的设计意图,这种人不可能是傻子。但是你要在他面前玩手段,那他就是个傻子,你还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简直是大智若愚。 莫格金谷就不一样了,她可不能装傻,所以她带着人来了,这一手,神来之笔!安靖已经可以想象巫王子和水祭司被仡轲阿黑气得暴跳如雷的样子了。 众人又等了一小会儿终于等来了谢敦的师尊,谢敦的师尊大约五十多岁,头发花白,面容清瘦,眼神凌厉,一身短打十分干净利落,骑在马上颇有些沙场老将的风采,看上去居然会给人一种有点危险的感觉,难怪谢敦说他很厉害,完全不需要照顾。 安靖依足礼数给老人行了一个大礼,老人也很郑重的下马回礼。 “安靖见过黄老前辈。” “我黄天安确实是你的前辈,但并不老,你是仙门子弟,以后叫我师叔便可。小墩经常在我这里提起你,你不错,这次你不顾危险北上营救李将军,我很敬佩!我来就是想将这一路上的见闻记录下来,也好让世人知晓这天下仍有侠义之气。我有自保之力,无论出现任何危险你们都不用管我,我亦不会怪你们。好了,我们上路吧。” “是,师叔。” 安靖对黄天安的印象很好,他完全没有前辈高人的架子,说话干脆直接并且很务实,这非常对安靖的胃口。这种人,一定要想办法拿下! 队伍终于开始北上,谢敦带来了两百骑兵,莫格金谷带来了一百骑兵,三百多人的骑兵队伍速度很快,一下子向前奔行了十余里。汇合了舍罗砣带领的五百巫神军后,队伍已近千人。五百巫神军也都配备了战马,安靖的队伍是一支纯粹的骑兵。 “安靖兄弟,真巧啊,我正带着瑶家兄弟想去北边的山里打猎,哪知却在这里碰上了安靖兄弟,看你行色匆匆想必事出紧急,是否需要我瑶家兄弟相助?” 是蓝净书!安靖心中升起一股暖流,自己做的一切都没白费,他已经赢得了许多人的友谊。 “哈哈,净书兄弟,我确实需要大家相助,但你跟我走了,瑶家战兵谁来带领?” “这个安靖兄弟不必担心,小山会带好他们的,既然安靖兄弟需要我瑶家兄弟帮助,那我们就跟着你了!” 得,蓝小山配仡轲阿黑,那两位又有的头疼了。 “好,那大家就一起来!” 安靖的队伍不断向前,途中偶遇的人越来越多,土家来的是向宽盛,向宽茂的弟弟;壮部来的是周鹏,周续的儿子,还有彝部的吉野春红,侗部的吴从郎科,大家都来了,也都带来了自己的亲卫。 安靖的骑兵队伍一下子就超过了千人,全部都是百越各部的少壮派,虽然大家都没有说什么,但从大家的态度安靖可以明确感受到,或许他们对巫王又或是祭司殿早就已经存了一丝不满。 巫王与祭司殿已经靠着血脉传承统治了百越数千年,已经够久了!自从进入大山,百越各部一直处境艰难,在这种情况下大家只能抱团取暖,巫王与祭司殿一直采取原有的部落联盟统治方式,不太干涉各部族发展,百越才得以稳定至今。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百越各部封闭在大山中度过了如此漫长的岁月,巫王与祭司殿的影响力已日渐衰微,加上如今平原大地上混乱了这么多年,百越最大的敌人如今也是自身难保,这种情况下百越少壮一代自然会产生一些别的心思。 实际上百越所有清醒的人都会意识到,百越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壮大自身,一旦中原再次恢复统一,百越又将迎来灭顶之灾。可是同样也是因为封闭了太久,他们有这个想法却没有实现的手段。 安靖就像一剂催化剂,虽然他来到百越后做的事算不得什么惊天动地的丰功伟绩,可是安靖却向百越各部展示了一种可能性,或者说为百越各部带来了一线希望,这也是长老会愿意全力支持安靖的主要原因之一,而巫王与祭司殿正是因为感受到了这种威胁才会迫不及待的跑来沅水平原夺权。 不过很显然,巫王和祭司殿下手还是有些晚了,安靖已经赢得了东越各部的尊敬和友谊,而且他们的手段太过粗糙,态度也太过傲慢,以至于安靖都没有出招,他们的攻势就自行瓦解了大半。 战马飞驰,扑面而来的狂风将安靖心中的郁闷吹得一干二净,年轻的人们驱动战马在大地上飞驰,大声谈笑,肆意高歌,天地间充斥着勃勃生机。 在进入大山前,队伍不得不再一次停了下来,因为有一个老人挡住了前路。 “大长老!”,所有人纷纷下马行礼。 大长老眼神复杂,挥了挥手示意大家继续前进,只是将安靖留了下来。 大长老拄着拐杖向前慢慢走去,佝偻的身躯显得苍老异常,安靖在他身后默默跟随着,对于大长老,安靖还是很尊重的。 大长老一直没有说话,直到走了一两里地后才终于停了下来。 “老了…”,大长老长叹一口气:“安靖,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如此不顾一切的去野牛坡救人?” “因为李将军是一位非常值得尊敬的人,他庇护了无数百姓,阻挡了北方汉廷南下的大军,他是一个英雄,是一位智者,更是一个合格的元帅。” “所以……” “所以我想把他救出来,赢得他的友谊,如果有可能,将来还想请他统领我百越大军!” “可是…他是华族人!” “大长老,我们百越是不是还有一个天皇氏?他领导的百越部族是不是曾被称作夏族?” “你居然知道天皇氏!?”,大长老满脸惊讶的问道。 “我有一个朋友,他是小说家,他们对百越的历史非常感兴趣,查了许多资料后才捕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原来如此!”,大长老呼出一口气:“许久之前,我百越确实有过天皇氏,那时我们确实也曾自称夏族,但后来我们就不这么叫自己了。” “这是何故?” “我百越战败后,各部族被冲散了,只能分头南下,天皇氏是百越一支,他们最后在大江东南方定居了下来。但不久之后他们就背叛了夏族,背叛了百越,转而投靠了轩辕氏,再后来,他们建立了一个强大的王朝,称作夏朝,从那时开始,百越人就不再称自己为夏族了。” “原来是这样。” “你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因为我一直有一个理想!”,安靖深吸一口气:“我曾经看书上说,我们脚下的这片大地是世界的中央之地,因此这里又被称为中央之国。中央之国的平原上生活着华族,大山中生活着夏族,虽然华族和夏族彼此对立,但是他们都是中央之国的子民。 我相信,总有一天,中央之国的子民们最终会合而为一,中国必将一统,华夏必将一统,到了那时,我们华夏的光芒将会照亮整个世界!” “啊!~” 大长老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瞪大眼睛盯着安靖看了好一会儿后,才慢慢抬起头闭上了双眼,苍老的脸庞上浮现出迷醉神色,似乎在幻想着华夏光芒照亮世界的样子。 “唉……”,不知过了多久,大长老回过神来,看着安靖的目光中多了一份异样的光彩:“孩子,这个理想真的有会实现吗?” “可以的,我相信可以的,这个理想值得我们倾其所有,值得我们前赴后继,我相信总有一天,可以的!” “唉……”,大长老又叹了一口气:“老了,老了,想不到我们一把年纪了,心胸居然还不如一个孩子广阔,眼光也不如一个孩子高远,真的老了……”m.33qxs.m 安靖沉默不语,心中却清醒得很,这并不是他的心胸有多么宽阔,眼光有多么高远,他只是比眼前这个老人多了两千年的见识,他是真的看到过那样的世界。 “你能向我保证对华族夏族一视同仁嘛。” “没有华族和夏族,如果理想实现,天下只有华夏一族!我保证,我用人格以及性命保证!” “那就好!那就好!“,大长老轻轻点着头,颤抖的手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事物,那是一枚造型古朴的金牌,打造的相当精致,一看就不同凡响。 “孩子,你过来,拿着这个。” “这是什么?”,安靖接过金牌拿在手上仔细看了看,金牌上刻着一个三角形徽记,中间是巫神之眼,这个造型的巫神之眼安靖还是第一次见到。 “好东西!”,大长老的笑容有些顽皮:“你一定好好收着,暂时绝不能被任何人知晓,就连巫神女也不能透露,不过将来有一天,这东西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好,我明白了!谢谢大长老!”,安靖赶紧将令牌收好,连小黑都不能告诉!这足以说明这枚令牌的重要性了,虽然安靖对小黑绝对信任,但还是打算遵从大长老的嘱托。 “唉…好了,这样就好……”,不知为何,今天大长老的叹息特别频繁:“我没有别的事儿了,你去吧,记住了,如果你们在野牛坡那边遭遇了生死绝境,可以往巫山神农顶跑,在那里说不定会有一线生机。” “神农顶?那里也有我们的人?”,安靖大约知道那个地方,大约是在神农架深处。 “是的,有人,很久以前,他们也曾是我们的人,现在,不知道了,但我相信他们会帮你的,他们讨厌我们,但我觉得他们会喜欢你的。”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曾经也是我们百越部族的人么?” “呵呵,你不是问过巫神女关于南方火祖的事儿么,他们就是与南方火祖一样的人。行了,你不要问了,今天我已经说得够多了,去吧,我有些累了……”,大长老一边说着一边寻找可以坐下来的地方,安靖见状赶紧上前扶着大长老找了一块平整的石头坐了下来。 “你去吧,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大长老,我还是让人把你送回去吧。”看着大长老虚弱的样子,安静格外担心。 “不用了,你们走吧,自然会有人来接我的。” “那好吧,那我走了,大长老保重!”,安靖其实很想再问一问关于南方火祖的事,可看大长老疲惫的样子知道现在不是时机,只能到回来以后再说了。 安靖终于还是带着人离开了,大长老就这么一直坐在石头上,看着安靖他们离开的方向。 “巫神啊…请原谅我吧,如果我做错了,就让一切罪孽归于我身……” 太阳坠落,月亮升起,大长老僵硬的身躯终于倒了下去,犹如风中折断的枯枝。 第061章 损失巨大的一战 安靖会骑马,但绝不精通,尤其是没有如此长时间骑过马,所以一整天下来,安靖感觉整个下半身都不是自己的了,大腿内侧粘粘糊糊的,估计已经被磨得血肉模糊,再看看大家的表情,估计也差不多同样如此,只是所有人都忍着没有声张罢了。 “骑兵之路谈何容易!”,安靖忍不住发出了感慨。 六天后,一众人抵达净川瑶寨,大家终于得到了休整的机会,这个时候大家似乎已经习惯了马背上的感觉,骑马的痛苦也已经慢慢消退得差不多了,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安靖算了算时间,这次骑马到达净川瑶寨,实际上比步行快不了多少,密林对马匹的限制实在是太大。 刚刚抵达净川瑶寨,安靖就听到了一个坏消息,原本驻守在江北巫山区域的各部山寨在十多天前就已经纷纷撤回,原因正是因为北方汉廷的大军队抵近山区,大家感觉到了危险,于是便果断放弃了早已准备舍弃的山寨返回了江南。这说明安靖带着大家进入江北巫山地区后,很可能会得不到任何百越部族的帮助。 净川寨再往北走就是长江,渡过长江就会进入巫山神农架范围,那里的山路就更加难行,现在又少了当地百越部族的帮助,安靖正在考虑着要不要干脆从巫山以东的平原上绕过去算了,这样能节省大把时间。 入夜时分,净川瑶寨突然喧闹了起来,安靖出去一看才发现是又来了一支人马。 是白部和明月寨的队伍!明月寨来了两百战兵,领头的居然是朵儿,原来的流民青壮组成的明月军也来了千人,领队的自然是严文广; 白部来的人最多,整整三千人,领队的是白杰和白清,白部得知安靖需要帮助后,战兵几乎倾巢而出! 安靖的心里暖洋洋的,患难见真情,所有人都没有让他失望。 安靖先是给了白杰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拍了拍严文广的肩膀,最后伸出双手揉了揉白清和朵儿的头。白清有些羞涩,朵儿则是野蛮的照着安靖就是一顿好捶,引得大家齐声哄笑。 现如今安靖手上的战兵数目已经超过六千,一下子实力大增,可是新的问题来了,战马只有两千匹,如果带上所有人就肯定会拖慢整体进度。 安靖思考良久,最后决定还是只带骑兵。六千人说少不少,但说多还真不多,尤其是面对石勒的数万大军,这六千人可能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安靖早就想好了,他们这一次过去也不可能去与石勒的大军硬拼,肯定还是要想办法出奇制胜,只带骑兵反而更加机动灵活,哪怕逃命也逃得快些。 安靖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大家听,其他人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可是朵儿他们可不乐意了,巴巴的跑了过来帮忙,结果人家嫌弃你没有马,简直是太可恶了!朵儿当场就发了飙,安靖安慰了好久才把这祖宗给哄好。 只不过,朵儿不发脾气可以,想让他们走却是门儿都没有,而且朵儿自己是有马的,安靖在明月河谷还有五十匹战马,朵儿早就通过各种手段弄走了一大半。 白杰他们虽然没有像朵儿那样闹脾气,可是看他们执拗的样子估计也不会离开。 安靖没有办法,最后还是同意留下了明月军以及白部的一千战兵,其余的通通返回明月河谷,大家这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在净川瑶寨休整一天后,安靖带着大家匆匆上路,不到一天功夫就来到了长江边。 看着湍急的江水,安靖眉头大皱。这里应该还属于长江三峡范围,光凭着简陋的竹排肯定是无法渡江的,更何况队伍中还有两千匹战马。好在附近的临川瑶寨早有准备,蓝净书带着大家在一个极偏僻的河滩中找到了三艘江船,靠着这三艘江船,又花了将近两天的时间,才将所有人全部运到了对岸。 “这个效率有点低啊,但愿能及时赶到才好…”,不知不觉,安靖光赶路就花了快半个月,李矩那边也不知道情况究竟如何了,渡江的效率也让安靖大感头痛,回来时如果后面有追兵,那就麻烦大了。 渡过长江后,安靖决定兵分两路,莫格金谷带领步兵沿着巫山边缘前进,一旦遇到危险就可以迅速进入巫山中躲避;安靖自己则带着骑兵直接绕道荆州平原北上,大家约定了在野牛坡附近的荆山会合,两支队伍每隔两天也会通过轻骑保持联络。 看着步兵队伍消失在密林中后,安靖带着骑兵往东边而去,只要顺着长江前进几十里地,就可以到达荆州平原。 这一路还算比较顺利,日落之前安靖已经转出了山区。 因为缺少情报网,安靖对江北的情况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为了安全起见,安靖安排大队人马进入山林之中休息,自己只带了二三十人在山林边宿营。 篝火燃起,大家纷纷拿出食物开始烹制了起来,朵儿他们不但带来了援兵,还带来了大量补给,在这一点上朵儿一点都不小气,再加上大家一路上都在习惯性的收集野菜野果,餐食居然还格外丰盛。 朵儿背着大家悄悄从行囊里拿了一只鸡穿在木棍上烤了起来,生怕大家看到,都十六七岁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安靖看到了,但假装没看见,现在抢个锤子,等烤好了再抢!不过话说回来了,这鸡一看就知道还未成年,但却被朵儿给糟蹋掉了,败家娘们! 饭刚刚做好,大家还没来得及吃,远处突然传来了马蹄声,随之而来的是一片怪叫声和吆喝声,大家紧张的放下了手中的食物,拿起了身边的兵器。 “三百人左右,都是骑兵,队形很乱,应该不是正规军队!”,经验丰富的谢守申最为镇定,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往嘴里塞了一个饭团。谢守申平时极少说话,存在感很弱,很多时候大家都会忘记他的存在。 在谢守申身边的谢敦原本非常紧张,听他这么一说立即就放松下来。不远处的树林里还有两千骑兵呢,三百人没什么可怕的。 谢敦非常狗腿的将一片烤好的肉排递给了他的师尊黄天安,黄天安一直很平静,似乎外界一切都难以破坏他的镇定。安天安面无表情的接过肉排,撕下了一半递回给了谢敦,师徒二人这才抱着肉排开始啃了起来。 “是匪军!”,严文广低声说道,话语声中仇恨的意味格外浓重。 马队已经飞快的靠了过来,很明显就是冲着安靖他们来的,应该是火光吸引了他们。此时,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对方的面目已经模糊可见,正如谢守申说的那样,他们大约三百多人,身着的服色非常混乱,大部分人穿着布衣,只有少数人身上有一些破烂不堪的盔甲,只不过这些人的骑术都不错,身材体格也颇为健壮,呼啸着聚集在一起颇有些剽悍的味道。 “少爷一定不可大意,这些匪军明面上是盗匪,实际上背后都有豪强大族支持,他们表面上队形散乱,可实际战斗力不弱,而且这帮狗东西下手极其狠毒,平日里横行乡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严文广咬牙切齿的补充道,很显然,他应该是吃过这些人的亏的。 “原来是这样啊,也好!”,这样杀起来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不过安靖的心中同时也升起一股浓浓的悲哀,东晋的这些豪门巨族真是没几个好东西,两江流域都已经糜烂成这个样子了,他们不但没有丝毫进取之心,不知道要保护治下百姓,反而组织起匪军趁火打劫,这样的朝代不灭亡简直天理不容! 安靖看了一眼身边的蓝净书,蓝净书会意,拿出一个竹哨吹了起来,竹哨声就像是鸟鸣一般,不一会儿,密林中也传出了同样的哨声,这说明藏在密林中的骑兵大队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现身击杀来敌。 蓝净书有些许紧张,毕竟此处距离密林还有一两百步距离,万一骑兵救援不及那就糟了。 安靖非常镇定,别人不知道,但他的心里很清楚,他身边的野草堆中还藏着两百隐神军,光凭着他们就可以让这些盗匪吃个大亏。 安靖一直对隐神军非常好奇,这些天他一直在注意观察,可是却一直没搞清楚隐神军是如何做到一直跟随在骑兵队附近并且不暴露行踪的。 “特么的真是晦气,原本以为是碰上了肥羊,哪知道是一群蛮子,真晦气!” 此时,盗匪军已经将安靖等人团团围住,为首的一人满脸横肉,一口大黄牙,一边说着还一边啐了口口水。大家都知道,百越人身上是没有什么财物的,充其量就能抢到一些山货而已,连粮食都少的可怜。 “大哥你快看,那边几个蛮族小娘们还当真不错!”,匪首身边一个干瘦的家伙用马鞭指着朵儿几人兴奋的大叫道。 “哎呦,你别说还真的很水灵!”,匪首一对贼眼精芒大放:“兄弟们上啊,蛮子全部杀掉,小娘们抓回去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大哥威武!” “哈哈哈哈,蛮族的小娘子我还没有试过呢!” “……” 匪军们狂叫着向着安靖等人冲了过来,每个人的眼中都散发着嗜血的光芒。 “留下匪首,其余的格杀勿论!”,安靖大声下达了命令。 顷刻间,四周的草丛一阵晃动,冲到近处的匪军几乎在一瞬间就倒下了近半! 满脸横肉的匪首寒毛倒竖,都来不及招呼自己的部下,调转马头就跑!其余匪军这时也反应了过来,他们也算是刀头舔血之辈,呼啸着退得极快! 这时,藏在暗处的隐神军再不能隐藏身形,只得纷纷现身追击,可是人终究是跑不过马的,眼看着就与匪军拉开了距离。但匪军想要逃跑也不可能,隐藏在树林中的两千骑兵早就已经绕到了他们的后方,此时已如同排山倒海般向匪军压了过来。 惨叫声响起,接着就是骨头折断的声音,两队人马飞快的撞在了一起,场面一片混乱!不过仅仅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战斗就已经结束,盗匪被斩杀殆尽,那匪首浑身是血,如同死狗般被扔在了安靖的面前。 安靖看了看脚下气息萎靡的匪首,又看了看自己的骑兵队伍,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三百匪军,而且一开始就被隐神军干掉了差不多一半,但自己这边的骑兵为了弄死剩下的一半,居然还被对方冲乱了阵型,损失了将五十人!如果不是巫神军战力超群,说不定还会被几个人逃出去。 这是不是有点太弱了?!安靖经历了有生以来损失最大的一仗! 骑兵们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在安靖的注视下纷纷低下了头。 第062章 匪军 “这不能怪他们,骑兵不是这么用的。骑兵之强,首重勇气,次为弓矢,三者铠甲,再次则为战术阵型等,骑术虽也重要,但并非取胜之关键。” 这时,谢守申站了出来替大家说话:“所谓骑射,骑与射同等重要的,我们如今只是有了马而已,距离骑兵还差得很远,好在对方也是如此,要不然我们的损失还会更大,甚至被击败都是有可能的。但我可以肯定,所有人都是勇气可嘉,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一支强大的骑兵。倒是刺史大人,你可听过一句话:慈不掌兵!?” 谢守申的话让大家的头低得更低了,安靖反而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 没有铠甲,没有弓矢,骑术不好等等,这些都是小问题,可以慢慢解决,可如果指挥者的心态不对,那问题就大了。 安靖出生于和平年代,虽然不是圣母,但对于生命则看得无比重要。损失五十个人在战场上根本算不得什么,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战场就是这样残酷。如果按照这个比例来计算,这场仗已经算得上是大胜了。 “谢将军说的对,是我太过于软弱了,大家不要气馁。收拾好兄弟们的遗体,等我审过此人之后再一起与他们道别!” 看到安靖振作起来大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始打扫战场,收殓遗体。 “你叫什么名字。” “呸!”,匪首吐出了一口血沫,两眼一翻,态度十分倨傲。 这下安靖又有些难办了,用刑,这个他不是太拿手。 周鹏见匪首态度傲慢,带着几个兄弟上前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直打得匪首鲜血狂喷才住手,可那匪首仍然紧咬牙关,抵死不肯开口。 就在安靖想着要不要干脆弄死这个家伙算了时,突然感觉有人用手指在戳自己,回头一看,原来是萌萌的吉野春红。 “安靖哥哥,能不能把这个家伙交给我?”,大家都是以私人身份来帮助安靖的,所以叫大哥,而不是叫巫神使。 “你要他?你要来干什么?” “玩呀!刚才他还想把我们抓回去糟蹋了,他可以糟蹋我们,我们也可以糟蹋他。我和朵儿想把他要回去,剪了子孙根,挑断手脚筋,然后绑在马后拖着玩,看看能拖多远,嘻嘻!” 卧槽!安靖寒毛倒竖,看着眼睛笑得像月牙儿的吉野春红心里直发毛,弄了半天这是个变态萝莉!朵儿整天跟她混在一起搞不好会学坏!安靖下意识的挪了挪身子,太可怕了,离她远点儿! “行吧,既然他什么都不肯说,那就没什么用了,给你们玩吧。” “太好了,谢谢安靖哥哥!”,吉野春红高兴的拍着手跳了起来,并掏出一把银色小弯刀走向了匪首。 “安贵海,我叫安贵海!我说了,不要把我交给她!”,匪首终于是怕了,一边往后挪动着身子一边狂呼。 特么的,弄了半天还是个本家…… “晚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不许叫!”,吉野春红一边喊着,小脚拼命踹着匪首的裆部,匪首顷刻间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当吉野春红踹累了,拿着小刀上去要割的时候,匪首拼命的扭动着身子就像一只蛆。 “大人,求求你给我一个痛快吧,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大人,求求你了!”,刚刚还硬得像一块石头的匪首眼泪都下来了,哭得像月子里的娃。 “咳咳,那个…小吉啊,要不还是先让我问问他话吧。”安靖看火候差不多了,连忙向吉野春红道。 “那好吧,他说完了记得要给我哦!” 好吧,你厉害,我答应了!安靖冷汗都要下来了,都是人才啊,怎么以前没发现? “安贵海,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回答的速度要快,如果有半点犹豫我就把你交给她处理,听明白了吗?”,安靖虽不懂用刑,但审问技巧还是懂一些的,有犹豫就有说谎的可能,只有下意识说出来的答案才最有可能是真话。 “你们是谁的人?” “我是西河寨的人。” “西河寨在哪里?” “此地往北大约三十里。” “你们的首领是谁?” “杨虎。” “杨虎是本名还是浑号” “这个我不知晓。” “西河寨一共还有多少人?” “1300余人。” “西河寨背后的东家是谁?” “背后的东家……”这一次,安贵海明显犹豫了。 “再问你一次,西河寨背后的东家是谁?” “大人,这个我真不能说啊!我若说了,我的妻儿老小,甚至阖族上下就都活不成了,你杀了我吧,就算你把我交给那位小娘子我也决计是不能说的!”,安贵海绝望的低下了头。 安靖皱起了眉头,安贵海这家伙并不是什么软骨头,之前那么打他他愣是一声没吭,现在再让吉野春红来吓唬他估计作用也不大了,不过这也难不倒安靖。 “那我换一个问法吧,你的家人现在在哪里?” “豫…豫州”,安贵海虽有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 “哦,原来是那里…离建康很近啊,看样子你们背后的东家来头不小,应该是建康的豪门大族。” 安贵海没有说话,但从神情上来看算是默认了。 “你们的地盘有多大?” “地盘?很大”,安贵海再次犹豫,不过这一次的犹豫是因为安靖的话风突然又转了方向。 “说具体点。” “这里方圆百里,都是划分给我们的区域。” “你的意思是说,西河寨像你们这样的盗匪不止你们一波,还各自划分了劫掠的区域对吧?” “是的。” “那北边大约两百里处的野牛坡,有一支晋军被困在了那里,你知不知道现在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 “我知道有一支晋军被困在了野牛坡,但具体的情况不清楚,那边是二当家管的地盘,我只管大江沿岸这片区域。” “这样啊,你们二当家现在在哪里?” “现在是月初,他应该就在西河寨中。” “好吧,如果你能帮我们诈开西河寨的大门,我可以你一条生路,你好好考虑一下。” “大人,不用考虑,我愿意干,但大人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说看。” “如果我帮大人骗开寨门,大人要答应我杀光寨中的所有人,绝不留下一个活口!”,安贵海双目赤红,咬牙切齿的说道。 “杀光所有人?这样好像不太好吧,这不符合我的风格。该杀的我不会犹豫,但也不能滥杀无辜。” “呵呵,大人,西河寨中之人个个双手沾满鲜血,个个死有余辜!不瞒大人您说,这样的日子,我已经厌倦了。” “好,我答应你,我不会放过寨子内的任何一个人!”,安靖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像安贵海这样的人都杀人杀到厌倦了,可见他们手上握着多少冤魂。 安靖开始慢慢有点理解安贵海的心态了,安贵海要求他杀光西河寨里所有人,怕那个背后东家都知道他背叛只是一方面,他很可能是真的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想要开溜了,不过安靖的话也没有完全说死。 安靖将安贵海交给了蓝净书去接着审讯,这时战场已经打扫完毕,盗匪们的尸体全部被扔在了一边,好一点的衣服全部被扒了下来。蓝净书他们知道安靖多半会去突袭西河寨,这些衣服还能派上用场。 战死兄弟的遗体已经整整齐齐排列在一旁,安靖让朵儿记下了每一个人的名字,并且亲自为他们整理了仪容。安靖早已问过,百越人虽然有土葬的风俗,但火葬他们也能接受,把这些遗体都运回去显然不现实,一来浪费人力,二来难以保存。 安靖让人堆起了一个巨大的柴堆,将遗体整齐的摆放在了柴堆上,所有人在柴堆边列队整齐。 安靖走近柴堆,掏出打火机点燃了火绒:“安息吧,我的兄弟们,希望你们来生能出生在和平的年代,没有寒冷,没有饥饿,没有战争……” “敬礼!” 火堆熊熊燃烧时,所有人同时举手行礼,这是安靖在推广的后世军礼。场面虽悲伤但肃穆而壮观,在场从未经历过此景的所有人,包括安贵海在内,都被这庄严的气氛感染了,所有人心中都涌起了一种异样的情绪。 强壮的儿女哟,你的魂魄沿着水流走吧,这样就能看见阿娘, 痴情的儿女啊,你的魂魄沿着山棱走吧,这样就能越过山岗, 巫神啊,你苦难的儿女就要回到你的怀抱,请为他们指明方向…… 朵儿唱起了百越古歌,战兵们的遗体在火光中慢慢化作灰烬,等到火焰完全熄灭,安靖命人收集起骨灰,连同他们的随身物品打包在了一起,差人送回他们原来的山寨,这也算是带着他们落叶归根,回归故乡了。 安靖突然感觉到了肩头的沉重,活生生的人跟着他走出了大山,只是歼灭了一群盗匪,就已经有五十人永远回不去了,安靖真不知道该如何向他的家人们交代,如今也只能想办法尽量给他们家人更多的补偿了,可是安靖现在手上除了粮食居然找不出任何值钱的东西。 “西河寨啊,必须要拿下来了,要不然如何能补偿我们的损失!” 当一切结束,已经到了戌时,安靖命令所有人抓紧休息,两个时辰后大队再次开拔。与此同时,通讯兵也联络上了密林中的步兵,让他们也加快脚步向着西河寨而去。 天刚朦朦亮时,西河寨已经出现在了前方。 第063章 大当家 西河寨的防御布置非常有章法,主寨周边还设立了好几处明哨暗哨,不过可惜有安贵海这个叛徒,这些岗哨都被影神军不费吹灰之力的一一拔除,可当大家靠近西河寨后,安靖却是眉头直皱,因为眼前的西河寨有太多百越山寨的影子! 安靖在苗部待了这么久,别的没学到什么,但对于山寨的设立却研究得很深入,一方面是因为他曾经想过逃跑,并详细勘察过明月寨的地形,另一方面也是小黑和仡轲阿黑等人毫无保留的指点,让他对山寨各部分的结构和功能都了如指掌。 因为早有进军平原的打算,安靖也与谢敦一起研究过平原军寨的布置方法,很明白山寨和平原寨之间的区别。而眼前这座西河寨,分明就是用百越各部惯用的山寨布置手法布置的,因此耸立在这平原之上总是显得很别扭,即使布置的人已经按照平原的要求做了一些修改,但总体上还是山寨的布置方法。 安靖能发现这一点,其他的百越将领当然也发现了,纷纷向安靖看了过来。 这个安贵海,他似乎没有完全说实话! 安靖回头瞟了一眼被押在后面,双目凶光闪闪的安贵海,暂时没有理他,而是将所有百越将领叫到了一旁重新布置了战术。 原本安靖是真打算把西河寨的人全部杀光的,这么做并不是因为要遵守承诺,而是他们孤军深入混乱区域,还要想办法营救被围困在野牛坡的李矩,如果走漏了风声危险性将直线拔高。 慈不掌兵,安靖认为很有道理,所以学习得也很快。 但是现在看来,策略得变一变了,变成控制为主,杀戮为辅。为了不让任何人逃脱,安靖在原地又等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步兵赶到才开始了计划,攻击的主力改成了步兵,而骑兵则分散在西河寨周围,随时准备截杀四散而逃的匪军。 布置完毕后,安靖按照计划发动,仍然是由安贵海骗开了寨门,跟在他身后的三百乔装成匪军的战兵趁机杀入寨中,巫神军开路,步兵紧随其后,影神军暗中出手袭杀,大军有条不紊的攻占寨墙,清除寨内据点。 这一仗打得简直可以用酣畅淋漓来形容,由马战改为步战后,百越战兵立即恢复了以往的强大。之前的战斗让大家都憋了一口气,杀进西河寨后一个个都如狼似虎,再加上西河寨毫无防备,不到半个时辰,整个西河寨就已被基本攻占,寨内的匪军一个都没能逃脱。 “大人,你不能言而无信啊!”,安贵海疯狂的吼叫着,想要冲上前去质问安靖,却被看守他的战兵一棍子扫倒在地。 “我怎么言而无信了?”,安靖冷冷的看着安贵海问道。 “大人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放过寨中的任何一个人吗?” “是啊,我答应过,我现在放过他们了吗?” “啊!”,安贵海哑口无言。 安靖确实是答应了他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可却没有答应他要杀掉所有人。安贵海终于意识到自己中了安靖的圈套,惨嚎一声后蹲在地上痛苦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安靖看着心烦,让人把他带了下去看押。 安靖坐在主楼中举目四顾,越看越觉得眼熟,西河寨中的每一处都透露着浓厚的百越风格,这群匪军中如果没有百越人主事那就真是见了鬼了!即便这人不是真正的百越人,那他也必然非常了解百越,这样一个人一定得找出来,否则后患无穷! “怎么样了?”,安靖询问刚刚进来的蓝净书。 “都拿下来了,所有头目也找出来了,照你说的正在分开审讯;那个二当家也抓到了,春红妹子在招呼他,只是他们的大当家很不好对付,到现在还和几个手下占据着后面一座小楼拼死抵抗,影神军的兄弟伤了好几个都没能攻进去,他只说一定要先见到你才肯投降。” “这么厉害?!”,安靖大感意外,这还是影神军第一次攻击受挫。 “也不能这么说,影神军的兄弟说要击杀他们并不难,难的是活捉,还有,影神军的兄弟们还说,那大当家的刀法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很像是巫族的圆月刀法,虽然那个家伙也在尽力隐藏,但生死关头根本就很难藏得住!” “原来是他!走,我过去看看!”,安靖断定西河寨内一定有百越的人,没想到就是这个大当家。 大当家负隅顽抗的那座小楼就在主楼背后,看上去像是大当家日常休息的地方,此时小楼已经被密密麻麻的百越战兵围了个水泄不通,小楼的一层的门窗也早已被砸了个稀烂,但小楼内光线幽暗,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你不是要见我吗?我来了,你出来吧。” 安靖话音刚落,门后就闪出了一个极其魁梧的身影,可见他一直就躲在这里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这人一出现就给安靖吓了一跳,仡轲阿黑的体型已经够吓人的了,但这个家伙比仡轲阿黑还壮了一圈。这已经不是铁血战士了,简直就是人形坦克!他的肌肉线条也比仡轲阿黑更为硬朗,看着就让人觉得无坚不摧,更让人大跌眼睛的是,这家伙的外形居然也颇为帅气,眉宇间还透露着一股正气,怎么看也不能跟土匪联系在一起。 “你就是他们的首领?”,大当家开口问道,声音格外浑厚,犹如自带低音炮。 “是的”,安靖点了点头。 “我不信。” “为何不信?” “因为他们是百越战兵,其中还夹杂着巫神军和影神军,而你,是华族!叫你们真正的首领来吧,实话告诉你,如果你们不是百越战兵,我早就杀出去了,根本不会被你们困住!” 安靖眉头一挑,这家伙的话安靖至少信了一半,他冲不冲得出去安靖不敢肯定,但是如果他拼死突围,安靖这边的损失一定会很大。 安靖心念电转,这家伙肯定是百越人无疑了,而且似乎还念着百越旧情。这种情况下安靖表明自己巫神使身份,说不定就能避免一场血战;但表明自己巫神使的身份也有很大风险,如果这个大家伙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最后谈崩了又不能干掉他的话,那暴露的风险就大了。 有点难办! 安靖曾经仔细思考过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巫神使的身份最好是不要暴露在百越之外,否则他必定会立即成为南北豪强注目的焦点。在这个时代成为这样的焦点,下场绝对好不到哪里去,除非有绝对的实力做依靠。 正是因此,安靖没有穿着巫神使服装,也没有戴面纱,而是穿的一身晋服, “真有点难搞啊……”,安靖在犹豫。 “下面的可是陈郡谢氏的谢敦谢公子?”,就在安靖左右为难时,小楼内突然有人发出了询问,所有人的目光立即转移到安靖身后不远处的谢敦身上。 “啥?”,谢敦有点懵逼。 这段时间,谢敦和黄天安一直跟在安靖身后记录着沿途发生的切,大家都已经习惯了,两人都像小透明似的,这也是小说家的一项基本功,只有大家都忽视了你的存在时,才会展现出最真实的一面。谢敦没想到在这样的紧张时刻,他会突然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 “请问,下面的是陈郡谢氏的谢敦谢公子吗?”,楼里的人再一次发问。 “是啊,是我,你认识我?”,谢敦跟安靖交换了一个眼色后回答道。 “谢公子,你还认识我吗?”,小楼门口再次走出了一个人,此人披着半身铠甲,肩膀上裹着厚厚的白布,一出现就带出了浓浓的血腥气和草药味。 “你是……你是李将军的亲卫!”,谢敦仔细看了看后终于认出了对方。此人正是李炬的一个亲卫,曾经护送卫夫人去过他家:“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安靖,他是李炬将军的亲卫,我见过他的,他说不定知道李矩将军的近况!” 这简直就是一个坑货呀…… 安靖想弄死谢敦的心都有了,他还在这里思考着要怎么才能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情况下把大当家忽悠住,哪知道谢敦一开口把他的名字都叫出来了。 天坑啊这是! 谢敦这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吐了吐舌头赶紧躲到黄天安身后去了。 安靖看了小楼一眼,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 西河寨的大当家可以肯定是百越出生,但不知是敌是友;大当家似乎救助李炬将军的亲卫,但不知道他这么做究竟是什么目的,同时,这个大当家又是匪军首领,背后很可能还有豪门世族的暗中支持,而且还不知道他究竟残杀了多少无辜百姓。 这么一搞,安靖都有点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处理了。 “我就是真正的首领,放弃抵抗,束手就擒,我给你一个单独跟我说话的机会,否则,玉石俱焚!”,安靖思考了好一会儿,决定还是赌一把,但主动权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上。 那大当家明显一愣,目光闪烁,经历了好半晌激烈的心理斗争后,才终于长叹一声,扔掉了手上的长剑,主动走到了战兵的包围圈中闭目不语。见到首领已经放弃抵抗,小楼中又走出十来个人,万分不甘的扔掉了手中的兵器束手就擒。 安靖也没有太为难他们,只是命人将他们全部带走进行隔离审查。 安靖给谢敦使了个眼色,谢敦立即会意,带几个战兵把李炬将军的亲卫搀扶了出来,找了个地方先行治疗,顺便套套话。 大当家又被带回了小楼,时间很紧,安靖打算就在这里速战速决,不过此时大当家已经被捆了个结结实实。安靖可不傻,万一这家伙暴起伤人他可扛不住,先捆起来,加上有影神军在暗中保护,这样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这木楼就像一个堡垒,光线显得分外幽暗,两人面对面坐在幽暗的大堂中,很有一点诡异的感觉。 “好了,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你必须先证明你有资格与我话。” “百越战兵唯我命是从,巫神军、影神军护卫我左右,这些难道还不够?” “不够,大当家摇了摇头,这只能说明你在百越地位很高,或者换句话来说,这只能说明你对百越非常重要,但却不足以说明你有资格与我对话。” “明白了,那这个够不够?”,安靖拿出了一枚银色令牌在大当家的眼前晃了晃。 这是巫神正使的令牌,这还是安靖第一次使用它。 第064章 野人岭绝境 “巫神正使!”,大当家终于动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安靖:“怎么可能?你是华族人!” “说不定我是冒充的呢,说不定我干掉了一个巫神正使,然后得到了他的令牌。” “不,不可能!巫神正使面目可知,你能唬住一部战兵还有可能,欺骗如此多部族的战兵首领,还有巫神军,影神军,这不可能!呵呵呵呵……”,说到这里大当家笑了起来:“想不到啊想不到,坚持了这么多年,甚至搞得巫族分裂,他们居然会为了你破了规矩!我很好奇,你身上究竟有何神奇之处?!” “别好奇了,我就是个普通人,倒是你啊,你是谁?我已经表明了我的身份,但你还在这里跟我呵呵呵,这样是不是不厚道?” “哈,有意思!”,大当家眼神一凝,猛吸一口气,浑身虬结的肌肉暴起,捆绑他的绳索居然在顷刻间崩断! 卧槽!安靖大惊失色,叫道:“你不要乱来啊!” 与此同时,隐藏在暗处的影神军也纷纷现身,将安靖护在了当中。 “不用紧张!”,大当家挣开绳索后并没有过多的动作,只是从怀里也掏出了一块令牌摆在了桌子上:“你不是让我表明身份吗,你自己看吧。” 安靖看了看桌上的令牌,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大当家的这块令牌跟自己的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巫神之眼的下方多了一个奇怪的符号。 “土祖之印!你究竟是什么人?”,一名影神军突然开口问道,把安靖都吓了一跳,安靖还真从来没听过任何一名影神军开口说话。 “你不是已经认出来了吗?还问我是什么人,你确定要我讲清楚吗?”,大当家饶有趣味的看着这名开口问话的影神军问道,同时也将令牌收了起来:“不用那么紧张,放心吧,你应该知道我们不会动你们的人的,要动早就动了,不是吗?” 那名影神军听了这话稍稍犹豫了一下,接着收起了兵器,冲着大当家行了一礼,然后一挥手,满屋子影神军顷刻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尼玛,这是什么鬼? 安靖有些凌乱了,不过倒也不是特别害怕,影神军如果不能确定自己的安全肯定也不会离开,只是一时间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离开。 土祖之印,这是影神军叫出的名字,结合以前知道的信息不难猜出其中的含义,既然有南方火祖,那现在多出来一个土祖也不奇怪。想通了这一层后,安靖看了大当家一眼,缓缓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看来你听说过我们,看样子巫神殿是真把你当做自己人了。” “并非如此”,安靖摆了摆手:“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起过你们的情况,我只不过是零零碎碎的知道了一些关于你们的信息而已。” “这已经很不错了,巫神殿向来把我们的信息封锁得甚为严密,你能接触到关于我们的信息,说明你已经接近他们的核心了。” “可能吧,能不能介绍一下你们的情况?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抱歉,不能,没有土祖的首肯我什么都不能说。” “哦,那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说说,你在这里建立西河寨有何目的?我时间很紧,拣紧要的说,这些能说的吧?” “我觉得能说!”,大当家的神色开始严肃起来,将两只手放到桌面上握在了一起:“我们跟你们不一样,你们喜欢龟缩在大山里,我们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恢复百越往日的荣光,我们在这里建立营寨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走出大山。” “这座寨子我已经经营了两年了,两年前,中原大乱,各地豪强纷纷建立坞堡对抗北方强敌,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于是征得了土祖同意后便走出大山,建立了这座西河寨。寨中的人都是我收纳的流民,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我怎么听说这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在到处烧杀抢掠?” “你错了,烧杀抢掠的不是我的人,他们只是聚集在一起自保而已,充其量只会抢劫一些豪强大族的商队,对于普通百姓我们秋毫无犯,普通百姓也炸不出什么油水来,更不会随意杀人,真正滥杀无辜的就是你们抓到的安贵海那一帮人,他们并不是我们的人。” “那他们是什么人?” “一年前,有自称是西阳王司马羕的下属来找我们合作,我答应了,于是他们便安排了人过来,我让来人做了三当家,仅此而已,他们的行动我们从来不参与。” “为什么要与这样的人合作?” “呵呵,看你这个样子,不像是在山里面呆傻了的那些人啊,怎么会问出如此幼稚的问题?”,大当家的眼神变得凌厉了起来:“西河寨所处之地一片混乱,各种势力犬牙交错,周围更是坞堡无数,每一家都不是吃素的,再加上南有晋廷,北有匈奴,我如果什么人都去得罪,又怎可能在这里站住脚?如果我背后没有顶级豪族撑腰,我又如何敢去劫掠那些豪门大族的商队而不怕遭到他们的报复?如果做什么事都束手束脚,我又该如何在这里生存?” 安靖无言以对,大当家说的很有道理,在乱世中,一个势力的首领很多时候是无法完全按照自己的标准行事的,他们会被裹挟着做出许多违心的事来,否则就会承受难以想象的代价,也正因为如此,像李矩这样坚守原则,恪守底线的人才会显得越发光芒万丈。 “那个李将军的亲卫又是怎么回事?” “他冲出包围身负重伤,二当家救了他,我收留了他,就这么简单。李将军这两年转战江北,阻挡汉廷大军,清扫各地流寇盗匪,收留无家可归的百姓,我很佩服他,所以能帮就帮一把,仅此而已。其他关于李将军的事,你应该去问那名亲卫。” 安靖点了点头:“你觉得安贵海应该怎么处理?” “随你怎么处理,我跟他没有任何交情可言。不过奉劝你一句,最好把他杀掉,不要留下任何证据,我肯定他们背后的势力很大,无论他们背后的人是不是西阳王司马羕,最好也不要得罪,一定要得罪也不是不行,不要留下证据即可,否则后患无穷,死于此等纷乱之地,要查清楚是谁下的手,谈何容易。” “明白了,谢谢!我可以放了你和你手下所有人,但不是现在,必须等我们完成自己的任务后才可以。” “不必了!”,大当家摆了摆手:“我很快就离开,至于其他人,都交给你处理了,西河寨中的都是成年男子,他们的家眷都被安排在西边五十里处的一座山谷中,我都告诉你了,随你怎么处理。” “你不管他们了?” “我想管他们,可现在已经没法管他们了,这都是拜你所赐啊!”,大当家嘿嘿一笑:“你们把安贵海那帮人都给杀光了,他们背后的人一旦追究起来,这座西河寨无论如何也是保不住的,既然西河寨保不住了,我又怎么去养活这么多人? 所以啊,一切因你而起,那么麻烦自然也是交给你处理。对了,粮仓里还有些粮食,寨子西北角还埋着一些财物,都一并也送你了。 祝你好运!我走了,再会!” 大当家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迈开大步就向外走去。 “喂,等一下,我叫安靖,你叫什么名字?” “祖神使,公良错!”,大当家说完,大笑着大步离去,豪放得一塌糊涂。 我擦~这特么就搞笑了! 安靖很无语,费了这么半天劲,结果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个大麻烦!不过也有好的一方面,占领了这西河寨,至少在平原上多了一个据点,而且现在可以确定西河寨辐射的范围内暂时还是安全的,这就为营救李矩以及安全回撤提供了些许保障。 原本西河寨的人现在还剩下了一千多,加上这些人的家眷估计又是四五千人,这些人还真不好处理,但留在这里肯定是不行的。 就在这时,谢敦带着那名李矩的亲卫过来了,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精瘦的中年人。 “小靖小靖,李将军情况危急,你得尽快拿个主意!”,谢敦气喘吁吁的,显然来得很急。安靖看那亲卫状态不是很好,连忙让他们坐下再说。 “这位是李将军的亲卫郭达,这位是这西河寨二当家马化云,他们有重要军情禀报!”,谢敦口干舌燥,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水,只能暂时忍着了。 郭达,马化云,都是好名字! “刺史大人,小人郭达,李炬将军的亲卫,平阳郭家村人,与郭诵将军是表亲。” 安靖点了点头,郭诵他知道。他是李矩的外甥,也是李矩麾下最重要的谋士:“李将军现在是什么情况,能不能跟我详细说说?” “很危险,我们就快要撑不住了!”,郭达的话语中透着焦急:“三个月前,李将军带着我们前往洛阳附近刺探敌情,不幸在半途撞上了石勒的大军。首战失利后我们向西退却,眼看着就要摆脱石勒的追击,可是又遇上了数千流亡的百姓。李将军不忍弃他们不顾,于是带上了他们,石勒的大军跟着便撵了上来。 李将军带着大家边战边退,石勒那边对我们只追不打,就是远远的吊在我们身后把我们往南方驱赶。进入荆州地区后,我们因为道路不熟误入野牛坡,直到进入了野人岭才发现前方已是绝路。 无奈之下李将军只能在野人岭下设立营寨,据险死守,同时派人突出重围向朝廷求援。三个月下来,我们已经派了十多批死士突围送信,可至今为止犹如石沉大海,既看不到援军的也收不到回信。 数月下来,我们的粮草早已耗尽,军士每天只能分到一两粮食,百姓则只能靠啃食草根树皮过活。 四天前,我带着十名兄弟再次突围求援,历尽艰险冲出来后大家就被打散了,我也是身负重伤,好在二当家路过附近把我救到这这里,情况就是这样了。” “这是典型的围点打援啊,要不然哪那么容易冲出来…不过石勒的愿望恐怕是难以实现了,这点是围住了,援还不知道在哪里……”,安靖心中黯然。 李矩的求援信应该早就已经送到建康了,要不然他们被困的消息也不可能出现在军报上,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根本就没有任何援军的消息,可见晋廷已经糜烂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这一点相信这些李矩心中也是清楚的,可以想象他有多么失望甚至绝望。 不过现在想这些没用,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李矩他们救出来,否则一旦石勒失去了耐心,李矩他们必然大难临头。 “你详细说一说野人岭具体的地形。” “野人岭是一座四百多丈高的山峰,主体占地十来里的样子,西面是悬崖峭壁,悬崖下方是柏临河;其余三面全是陡坡,南北两面的陡坡坡度很大,荆棘密布,人马都难以通行;东坡相对平缓,我们就是从东坡进入野人岭的,我们建立的寨墙也是堵住了东坡路口。石勒虽然势大,但想要攻上野人岭也不是容易的事,我们会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石勒那边有多少人马?大约是什么布置?” “石勒一方大约三万人,领兵者是大将桃豹,他们已经将整个野人岭团团围住,并且建立了寨墙,看样子是想把我们困死。” “西边呢,西边他们有没有派人驻守?” “这个我们不知,野人岭西边是悬崖峭壁,李将军早就派人勘察过了,那里距离崖底至少有四百多丈,崖面光滑如镜,根本无法攀登。 我们也尝试过编造绳索直达崖底,可悬崖实在是太高了,绳索自身都不堪其负,还没有放到崖底就自行断裂了,从那以后我们便再没有关注过西面的悬崖,想来桃豹他们也不会在西面投入太多兵力。” 呼!~ 安靖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这情况听上去当真是相当不妙,想要用自己带着这点人去冲击桃豹的防线,为李矩打开一个缺口显然是不现实的,就算缺口打开了,李矩他们也不一定能冲得出来,即使是万幸之下冲出来了,也不可能躲过敌人的追击,别忘了,他们还带着几千百姓! 安靖隐隐有个感觉,那西面的悬崖有可能才是唯一的生路,但具体什么情况,还要去看过才能知晓。 第065章 索桥 野牛坡,野人岭,确实如郭达所说般地势险要,与巫月峰非常相似。 野人岭其实是挨得极近的两座山峰,柏临河犹如一把长剑,将野人岭劈成了东西两半,按照所处的方位,它们分别称为野人东岭和野人西岭,李矩他们就是被困在东岭之上。 “你们这帮家伙都看着我干啥?”,安靖没好气的问道。 自从看清了野人岭的地势,所有百越将领的目光就全部集中在了安靖身上,大家的意思很明显,你老人家连巫月峰都能爬上去,想必爬上这野人岭也不在话下,如此一来就能很轻易的与李矩他们联系上了。 爬个锤子!会摔死的! 爬过巫月峰后,安靖确实又让仡轲阿黑打造了两套登山设备以备不时之需,可问题是这些东西没带在身上,就问谁去打仗还带着这些东西?不过好像应该带着的,毕竟在百越的地盘开战就是山区战,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没有那些登山设备安靖也不敢去攀爬野人岭,硬爬也爬不上去。 看着远处耸立的两座山峰,安靖的脑海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垂直着上不去,那么横着来呢?还是有希望的! 野人西岭和东岭之间只隔着不到两百米,如果能在中间架起一座吊桥,那不是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么?上千米的绳索会断,一百多米怎么滴也能撑一会儿吧,不过有了这个想法后,新的问题来了,这样一座吊桥要怎么才能搭起来? 最可行的办法当然是先上到野人西岭的顶峰,想办法联系上东岭那边,两边一起努力,搭建起吊桥应该问题不大,要联系上东岭也好办,也许在西岭上射一支信箭就能解决。 安靖果断命令向宽盛带着人悄悄侦查了一下野人西岭,桃豹果然没有让大家失望,他在那里安排了一支百人队驻守,其主要任务应该是利用地形观察对面东岭上的情况,这支百人队与桃豹的联系肯定极为紧密,要动他们必须格外小心,一旦被桃豹所察觉,那最后一条生路也就断了。 多想无益,不如赶紧行动,一个粗略的计划在安靖的脑海中形成。 安靖安排了一队影神军监视西岭上的那支百人队,其他的人多半被安排了去找材料搓绳子,粗的细的都需要,越多越好;明月军由严文广带领着按照安靖画的图纸制造器械,巫神军则汇同另一队影神军,开始在暗中勘察附近的地形,标注敌人营地的情况。 安靖留在原地不断分析着传回来的情报,思考着更完美的破局方案。 现在的难点一共有两个: 第一个难点就是怎么解决掉西岭上的那支百人队。 如果只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掉他们并不难,难的是如何才能不被桃豹发觉。根据影神军的回报,他们每隔一个时辰就会相互通讯,所以中间的空档就只有一个时辰,但一个时辰无论如何也是不够李矩他们转移的; 第二个难点就是如何摆脱桃豹的追杀。 即使安靖有办法把人都弄到西岭来,桃豹发现后肯定会衔尾追杀,安靖他们最安全的方式当然是经由密林离开,但这虽然对于安靖带来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可是对于李矩他们来说却是一个大问题,更何况他们那里还有数量不明的百姓,这些人在深山密林中根本就走不快。 最让安靖忧心的其实还有一点,那就是动向不明的僰部。僰部可以说是已经背叛了百越,因此安靖对他们也格外留意。在净川寨时安靖就注意到了,这一次从江北巫山区域撤回来的部族中就没有僰部。 为什么僰部没有撤回来?是撤往了别处还是根本不需要撤?都有可能。 这在安靖看来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僰部可以联合番人,可以联合成汉,难道就不能联合赵汉?如果石勒这一次围点打援有僰部的人参与其中的话,那情况就更危险了,这意味着安靖一方在密林中的优势将不复存在。 意识到这一点后,安靖又让影神军有针对性的仔细搜索了附近好几个可疑区域,不过结果还算好,影神军并没有发现僰部的踪迹。 这样最好,安靖巴不得是自己想多了。 夜幕降临,前方传来了一个好消息:西岭与山下的联系间隔似乎是拉长了,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时辰,双方仍然没有联系。 安靖检查了一下大家的准备情况,绳索足够了,各种粗细的绳索都已经编制了数千米,搭建十座吊桥都足够了;铺桥的木板也已经准备就绪,安靖让严文广制作的简易投石车,也足足做出了十架。 安靖又把老三叫到了一边,检查了一下火药武器的数量。因为事先并没有充足的时间准备,这次火药武器的数量不多,威力比较大的火药弹只有十来颗,原本用来开山碎石的雷管倒是带了一箱,大约有三十来支,不过这玩意是安靖设计出来炸石头的,也不知道用来炸人会是什么效果。 刚刚检查完火药武器,蓝净书就带着一队人匆匆返回,他们是被安靖派去找地方做竹筏的,蓝净书带着人沿着柏临河走了将近二十里路才找到一个较为平缓的坡道,并且沿着坡道下到了柏临河边,这是安靖想到的另一种撤退方式,不过现在好像遇到了点麻烦。 想要从柏临河离开就必须先下到河滩,这次勘察的结果意味着,安靖把人救出来后,必须带着他们翻越二十多里山路才能上竹筏,然后沿着柏临河顺流而下,要么在中途进入西河,到达西河寨附近再转陆路南下;要么顺着柏临河直接进入长江水域,不过这样做危险系数极高,柏临河连接长江的地方就是闻名天下的三峡水域,如果不熟悉那片水域,一个不好就会舟毁人亡,所以走西河那条路才是首选。 安靖根据各方面汇聚过来的情报堆了一个简易沙盘,所有将领全都围在一旁观看,大家都是愁眉不展,这个任务真的很难! 关键中的关键还是不能被桃豹发现,一旦桃豹察觉,无论安靖是阻击也好,掉头就跑也好,桃豹但凡聪明一点,就很容易判断安靖他们的动向,这样一来,桃豹只要派出骑兵直接从平原南下绕到长江边堵截他们,安靖他们就插翅难飞! 所以此战的关键还是如何瞒过桃豹,隐瞒的时间越长,安靖一方的生机就越大,要么就是能将桃豹的大军死死拖在这里,这两样都不容易办到。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时,监视西岭的影神军前来回报,双方再次发出了联络的快马,这次时间间隔大约是两个时辰左右。 安靖算了算时间,现在大约是夜里十,如果他们每两个时辰联系一次,整个夜里他们就还会联系两次,然后就到了清晨六点,那时天就亮了。 “要不我们等他们下一次联络后动手?”,蓝净书开口问道。 “不,要动手就现在动手!”,莫格金谷马上表示了反对。 “对,金谷将军说得很对!”,安靖点了点头:“要动手就现在动手,这样哪怕他们在下一个联络时间察觉到了,天还没有亮,我们还有逃出重围的机会,如果是一次联络后发动,一旦被发现就麻烦了,那时天就已经亮了。” “可我们还没有完全准备好,要不今天晚先再观察一下,明晚再正式行动?” “不能再等了,多等一天就多了一天的变数”,安靖再次摇了摇头。 自从来到这里,安靖心中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感,总觉得时间拖得越长就越危险,可当安靖仔细去思考时,又根本找不到这种不安感的源头。这应该就是一种直觉,不过安靖并没有忽视,有时候直觉才是最可信的,尤其是经过几次气泡破碎后,安靖早已发现自己的灵觉要远远高过了常人,这么一来,这种没来由的危险直觉就更不能忽视了。 “那好,事不宜迟,我们就马上动手!”,莫格金谷注视着安靖道。 “好,动手!”,安靖咬着牙点了点头。 轻微的鸟鸣声响起,那是进攻的讯号,早已埋伏在西岭上的隐神军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发动了突袭,只用了不到半炷香时间就解决掉了那支百人队。与此同时,安靖已经来到了西岭上,今晚没有月亮,能见度非常低,对面的东岭一片漆黑。 安靖深吸一口气,手一挥,上百支箭矢就飞向了东岭,每一支箭矢上都绑着一封信件,以告知李矩今晚的行动。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如果李矩在东岭顶峰安排了人手,那么他们现在肯定已经找到了信件并且交给了李矩,李矩他们就会按照约定在对面吹亮火折子,画出圆形图案作为回应。 可是,安靖他们足足等了一刻钟也没能等来对方的信号。众人焦急无比,原本时间就不多,又哪里经得起这样浪费? “安靖,要不我们执行第二套方案吧!”,莫格金谷出言提醒道。 第二套方案就是直接将火药弹绑在箭矢上射过去,这样的话对面怎么的都应该注意到了。不过这样一来山下围攻的军队说不定也能听到响动,如果他们立即派人上西岭查看,那就麻烦了。 这是一招险棋。 “不,再等等!”,安靖否定了这个提议,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行此险招。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就在众人无比焦灼之际,东岭方向终于亮起了几点火光,隐约还可以看到有几条人影出现在了东岭顶峰。 “终于成了,快,把细索射过去!” 安靖话音刚落,早已准备好的弓箭手已经射出了弓箭,弓箭带着细细的绳索瞬间飞跃了峡谷,落在了东岭顶峰的草地上。东岭那边的人也飞快的跑过去捡起了箭矢,可让大家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拿起箭矢看了看后,却将箭矢扔下了山崖。 “呵呵,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安靖不由得连连点头,李矩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希望弄得失去理智,在不能确定对面是自己人的前提下他宁愿放弃这份生机,这并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果然,对面的人影扔掉箭矢后并没有离开,只是静静的看着西岭这边,等待着安靖拿出让人信服的证据。郭达看着这一切都急得快要喊出来了,可他却不能喊,在这里喊话,声音很可能会传到山下。 不过这难不倒安靖,这种情况安靖早就已经预料到并且已经有所准备,卫夫人的玉佩就是用来干这个的,安靖之所以一开始没有使用它,是因为玉佩只有一块,在双方都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很容易失手。 现在大家都准备好了,这枚玉佩自然就该上场了。 玉佩随着箭矢射过去后,对面终于放下了防备,细索被一根根拉紧,连接着细索的更粗一点的绳索被安全的带到了对面,这些更粗一些的绳索后面跟着的,是更粗一点的绳索。最后,十多条手臂粗的巨索被固定在了东西岭之间。 安靖赶紧让人开始在绳索上铺木板,木板索桥飞快的向着东岭方向延伸了过去,索桥终于搭建完毕时,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就在安靖刚想冲过索桥过去看看对面的情况,一名影神军却突然现身回报。 “出了意外,对方有快马正在向着此处而来!” “现在到哪里了?”,安靖眉头一皱。 “按他的速度,应该在半炷香内会穿过平原进入树林。” “我知道了,叫大家按原计划行事。” “是!” 影神军领命离去,安靖看着漆黑一片的山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希望这个办法能拖住你们一段时间吧!” 第066章 李矩 快马刚刚进入树林范围,马背上的骑士就毫无预兆的丢掉了头颅,就连胯下的马匹也没有发现异样,仍扛着骑士的无头尸体向西坡顶峰奔去。 与此同时,安靖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李矩。 李矩没有让安靖失望,看上去四十岁上下,长冉及胸,容貌英伟,双目炯炯有神,只是过于清瘦了些,这可能是因为他长期转战于各地,饮食起居无法完全保证所致,还有就是长期思虑过度,导致李矩的眉宇间总有愁色郁集。 “谢公子,你怎么在这里?郭达,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矩看到谢敦和郭达,立即开口询问,郭达和谢敦刚想解释就被安靖打断了。 “赶紧走吧,来不及了!这些路上再说。李将军,请立即下令抛弃所有辎重,所有人只带上随身物品和两天口粮迅速过桥,桥那边有我们的人接应; 大家还需要疾行二十里山路才能到达柏临河渡船点,那里也有我们的人在制作舟楫; 上船之后立即顺流而下进入西河,抵达西河寨后稍作休整便立即南行渡江,只有渡过大江进入百越区域大家才能真正安全,快!” 安靖一口气就将计划和盘托出,这种情况下容不得浪费半点时间。 李矩看着安靖以及他身旁一众百越将领,目光在剧烈闪烁,显然他也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李矩没有与百越接触过,更不认识安靖,要将所有希望全部压在这么一个陌生年轻人以及一众异族身上,对于任何人来说压力都实在太大! “传令下去,按这位小兄弟说的做!”,李矩并没有犹豫太久,又或者,他根本没有选择。 李矩身边的亲卫纷纷松了一口气,立即返回营地组织转移。好在李矩这边也早已做好了轻装突围的准备,只仅仅不到一炷香时间,已有大队百姓拖儿带口而来,尽管所有人都是睡眼惺忪,神色慌张,但也没有人弄出什么声响来,显然也是受过训练的。 “去,把人叫过来,不敢自己走的全部背过去,快!” 安靖眼看许多百姓哆哆嗦嗦的不敢上索桥,便立即对蓝净书下达了命令,蓝净书立即执行,带着百越战兵迅速过桥,背起那些不敢上桥的百姓健步如飞。对于长期生活于崇山峻岭中的百越战兵来说,这随着微风飘飘荡荡的索桥与平地无异。 速度终于快起来了,索桥也经受住了考验,非常稳当。 小半个时辰后,李矩营地中的三千百姓基本上都已经安全过了索桥,他们一口气都没有喘就在蓝净书的引领下向着柏临河渡口而去。 安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可就在这时,影神军再次来报,桃豹的营地有了动静,一支数百人的骑兵队正在营地门口集结,看样子是因为长时间没有收到先前那名骑兵的回报,导致桃豹终于起了疑心。 百人的骑兵队,隐神军是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把他们灭掉的,一旦这支骑兵杀上西岭,安靖他们必然暴露。 “通知他们动手吧”,安靖对莫格金谷点了点头。 莫格金谷微微一笑,掏出一支竹笛吹了起来,清脆的鸟鸣声一下子传出了很远,紧接着,远处也有同样的鸟鸣声响起,一声接一声,将安靖的命令飞快传达了下去。 “看你的了,希望能成吧!”,安三点燃了雷管引线,同时挥手一刀斩断了固定投石车投臂的绳索。投石车发出一声脆响,投臂翻滚,一捆雷管嗖的一声就被抛飞了出去。 安三死死盯着前方桃豹的营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安三身处之地是一片密林的边缘,距离桃豹的营地至少有七八百步距离,这些投石车是严文广带着人按照安靖给的图纸临时制造出来的,总共造了二十架,被悄悄安置在了桃豹营地周边的密林中,只等安靖命令下达,这些架投石车就会依次投出雷管攻击桃豹的营地,从而引发混乱。 在这之前,安三内心深处对投石车是持严重怀疑态度的。 这可是七八百步距离!弓矢都难及,一捆雷管比箭矢重了何止百倍,就靠着这几根木头搭出来的架子真的能将它们投出这么远距离? 雷管飞上天后就失去了踪迹,引线上的那点火星在夜空中根本就无法看清。 安三无比焦急,一旦雷管没有投进营地,桃豹必然会发觉,到时候大战在所难免,此时安三距离安靖还有一段距离,安靖如果发生危险,他想要救援都来不及。 轰隆! 一阵难熬的寂静过后,雷管终于炸响!桃豹营地中央升起了一朵巨大的红色烟云,整个夜空都被照亮了那么一刹那! “果然能行,少爷简直神人也!”,安三精神大振,让人毁掉了投石车的关节点后引燃了早就埋好在投石车下面的火绒。这也是早已计划好的,投石车这种神器现在还决不能落在北方汉廷手中,否则它绝对会成为晋廷百姓的灾难。 震耳欲聋的巨响过后就是成片的惨叫声、惊叫声与马嘶声。 桃豹的营地中大乱! 没给任何喘息的机会,第二捆雷管又在另一处营地中央炸响,紧接着又是第三声、第四声……,片刻后,二十捆雷管全部盛开,无一失手!这一轮攻击虽然造成的伤亡可能并不大,但桃豹的营地却已经彻彻底底的大乱起来。 “李将军,我们也赶紧走吧,他们的混乱一结束,我们就麻烦了。” 雷管爆炸,又引得桃豹营地中火光点点,站在野人东岭顶峰看得格外清楚。安靖见李矩死死盯着下方的营地根本没有动身的意思,忍不住催促道。 “小兄弟,我们不走了,你们赶紧走吧。” “什么?”,安靖吓了一跳。 “如此绝佳之战机我李矩怎可错过?如今桃豹军营大乱,这是我们偷营的最佳时机!现在我们已没了百姓需要顾及,那么这几个月的窝囊气也是时候好好出一出了,哈哈!” 李矩大笑着拿出一枚玉佩拍在了安靖手中:“安靖小兄弟,我记住你了,你快带着你的人回去吧,保护好百姓即可;这玉佩请帮我带给夫人,告诉她,李矩今生能娶她为妻,幸之甚哉!” 李矩向安靖交待完后,猛然转身看向了他的部下:“兄弟们,今夜,你们可愿追随我李矩拼死一战?!” 战!战!战!李矩的部下放声高呼,杀机遍山峰! “好!今日我等便纵马下山,杀尽胡虏,走!” 李矩跃上战马,拔出佩剑,大吼一声后就这么向着山下急冲而去,他的部下也纷纷跃上战马随着李矩呼啸而去! 安靖握紧了手中的玉佩,想要劝阻,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就在这一刹那,安靖突然明白了自己和李矩之间的差异。 安靖潜意识里一直把自己当作了一个过客,而李矩则从来就是这个时代的一份子,他深爱着脚下的土地,深爱着他背后的国家,发誓要保卫大晋的百姓,因此,当李矩发现有重创敌人的好机会时便义无反顾的冲过去了。 “安靖少爷,你听李将军的赶紧回去吧,我要把这索桥毁去了,这样你们才能更安全些。” 郭达出言提醒,安靖这才从茫然中回过神来。 “你也不跟我们走?”,安靖下意识问道。 “不了,我想追随李将军。我们的根基始终都在荥阳,这次也是不得已才一路退到这里来的。辎重粮草我们都可以丢弃,但战马绝不能丢弃,如果我们失去了战马,就算回到了荥阳也没有什么用了。” “明白了…”,安靖点了点头:“那你要保重,有缘再见。” “谢谢安靖少爷,有缘再见!” 安靖等人通过索桥回到西岭后,郭达就果断斩断了索桥,没有半分犹豫。 索桥连接着的是李矩他们最后的退路,如今无路可退了,他们只能向前冲杀! 安靖开始慢慢的理解李矩了。李矩是荥阳太守,荥阳是他的根据地;荥阳对于李矩就如同明月河谷对于安靖;发生任何情况,安靖都不可能轻易放弃明月河谷,李矩同样也放不下荥阳。 “看来这次只能如此了……李将军保重,希望我们还能再见!” 此时,东岭脚下已经是喊杀声震天,安靖看不到那边的情况,只能带着剩下的人迅速向渡口方向撤离。 安靖不敢去多去想李矩那边的状况,只能希望他吉人天相。安靖更偏向于相信李矩能成功突围,毕竟历史上的李矩没有这么短命。 因为没有追击,安靖撤离得异常顺利,这次大动干戈而来,居然会是这样的结局。不过终于认识了李矩,算是见到偶像了吧,并且还结下了一段友谊,也算是不小的收获,相信以后再忽悠李矩时,难度也会小很多。 “想招揽真正的人才还真不容易啊!……”,安靖不由得感慨。 安靖一行人一路疾行,不久就到达了柏临河渡口,第一批到达的分步兵,一部分已经护送百姓离开,剩下的正在拼命赶制竹筏。 一个时辰后,竹筏制作完毕,可就在大家全部站上竹筏准备顺流而下时,异变突起! 柏临河两岸亮起了无数火把,隐约中可以看到无数弓箭拉满了弓弦,散发着点点寒芒的箭头也正直直的指向竹筏上的众人。 是僰人!他们真的出现了,而且将弓箭对准了百越人! “你们是谁的部下?我是苗部百花之主莫格金谷,我身边的是巫族巫神正使,其他人是我百越各部将领,你们拿弓箭对着我们是想要造反?!”,莫格金谷对着两岸的僰人大声呵斥道。 僰人被莫格金谷的气势所慑,显然是有些迟疑了,可就在这个当口,一条高大的人影排众而出。 莫格金谷瞳孔猛缩:“比桑泽干!他怎么亲自来了?这下糟了……” 第067章 奔逃 “比桑王,比桑泽干?”,安靖也是眉头大皱。 “没错,就是他,小心,僰人可能要彻底撕破脸了。” 安靖明白莫格金谷的意思,如果比桑泽干没出现,事后还可以找个借口说不知道这回事儿,巫族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暂时维持百越内部的和平。 但比桑泽干亲自出现了,事情便没了转圜的余地,今日,比桑泽干如果动了手,要么直接反出百越,要么就必须将在场的人全部留下。 “比桑泽干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机这么干?”,安靖心念电转,刹那间便想通了一些关节。 “金谷将军,把大家都带回去,千万不要提及此间事,等我回来!” “安靖!” 莫格金谷还没来得及说话,安靖已经抽出了腰间配刀,挽出了一个奇怪的刀花后,指着比桑泽干大声喝道: “巫神在上,比桑泽干,可敢与我安靖决一死战!?” 这是安靖刚刚学会不久的,百越古法挑战! “这……”,比桑泽干有点懵,他出场仪式都没有进行完!这就决一死战了?你丫都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安靖是故意的,绝不能让比桑泽干开口说话。 莫格金谷的喝问已经影响到了僰人,如果让比桑泽干开口鼓舞一番士气,再给一个开战的理由,那所有人都危险了。 安靖抢先开启了古法挑战,但凡比桑泽干还在意自己的身份,他必然会犹豫。 果然,比桑泽干眉头一皱,在这个关键的当口,他真的犹豫了。 “有种你跟我来!”,安靖当然不会错过这来之不易的机会,纵身一跃,一头就扎进了滔滔河水中。 “少爷!”,安三大惊失色,想都没想便紧随其后跳入了柏临河,其余所有人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比桑泽干同样色变,挥手就打出了三枚黑色圆球,黑色圆球落入河水中发出了三声闷响,河面上也泛起了三朵水花。 安靖当然看到了比桑泽干的动作,弄了半天百越真的有人掌握了火药技术,只不过这火药似乎非常原始,连后世的鞭炮都赶不上。 比桑泽干这一手让所有僰人大为震撼,无不表露出崇敬之色,莫格金谷等安靖一方的百越将领则神色十分古怪。 “锤子,放三个响炮就想吓唬本少爷?”,安靖在水里都气乐了,冒出头来对着比桑泽干比了一个中指。 比桑泽干脸色铁青,虽然不明白安靖这个手势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总之不是什么好意思! 桑泽干却没有跳入河中追击安靖,他不会游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安靖越漂越远。 “分散,找到他,我接受他的挑战!”,比桑泽干眼神狠辣,对着身旁的僰人将领吩咐道。 身旁的将领神色一凛,稍作犹豫后便领命而去,僰人们也收起了弓箭,迅速分散向下游搜索而去。 “父王。这些人怎么办?” 站在比桑泽干身后的比桑霍压低声音问道。 “就让他们多活一些时日吧。” “父王……” “走!” 比桑泽干瞪了比桑霍一眼后转身离去,比桑泽霍也只能迅速跟上。 僰人来得快退得更快,眨眼间便走了个一干二净。 大家都看向了莫格金谷,莫格金谷秀眉紧蹙,半晌后才缓缓开口: “我们走,此事大家先不要说出去,我们先回明月河谷等安靖,如果两个月之后安靖还没有回来,我们再做打算!” 众人面面相觑,无奈之下也只能点头同意,最后都上了竹筏,顺流而下去追赶前一批离开的人。 “师尊,小靖他不会有事吧?” 谢敦很焦躁,在竹筏上不停来回踱步,好几次都差点儿摔了下去,可却仍然停不下来。 “稍安勿躁吧…” 黄天安看着汹涌的柏临河水缓缓说道: “你的朋友有大智慧,看情形今日之事他兴许早有预料,你不必过分挂怀,回去安心等待他回归即可。 对了,如果安靖对师门有所求,你可以代为师先答应他。” “啥?” 谢敦有些意外,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向严肃得有些不近人情的黄天安,居然会对安靖的评价如此之高,这也就算了,如今言语间还有让小说家整体依附于安靖的意思。 这就很严重! 不过谢敦一向对黄天安十分敬服,他所料之事几乎没有意外,连安天安都说安靖没事,那估计安靖就真不会有什么事。 虽然紧张的心情有些缓解,谢敦仍然十分担心安靖的安危。 早有预料个锤子…… 安靖根本就没有想到在归途上会发生这种危险的情况,他孤身犯险跳进柏临河就是被逼无奈。33qxs.m 而且现在安靖很痛苦,安三正像八爪鱼一般死死缠在他背上,弄得安靖游起来格外吃力。 你不会游泳跳下来干锤子?这不是坑爹吗?! 安靖气得咬牙切齿,可安三此时已经无法感觉到安靖的怒火了,他早已被河水呛得几近昏迷,只是本能的拼命抓着安靖。 “你妹的老三!” 安靖越想越气,原本他只需要顺着柏临河一直漂下去就行,这对安靖来说根本花不了什么力气。 等到莫格金谷他们划着竹筏追上来时,安靖就脱险了。 可现在呢?带着安三肯定游不了这么久,又不敢降低速度,否则僰人追上来放箭就好玩儿了; 上岸也很危险,僰人此刻肯定在沿着河岸追击他们。 安靖已经筋疲力尽,好在这段河水非常湍急,只要控制好方向并且不沉下去,游水还是要强过跑路,一旦到了前面水流平缓的河段就必须上岸了。 小半个时辰后,水流慢慢平缓了下来,安靖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才将安三拖上了一片乱石滩。 倒在乱石滩上大口喘了会粗气后,安靖又挣扎着爬了起来,为安三拍出了肺部的积水。 安三意识清醒了些,安靖又往他和自己嘴里分别塞了两颗糖,这才拉着安三向西方的密林而去。 安靖不敢走得太快,必须保存体力。安靖并不认为自己上岸的痕迹能瞒过僰人,这将是一场持久的耐力比拼。 在河水中安靖已经想通了一些关节:僰人就是冲着他来的。 说不定在安靖刚刚从临川寨渡过大江时,僰人就已经在暗中盯上他们了。 僰人之所以一直没动手,大概率是在等着他们与桃豹死磕,他们如果被桃豹杀得全军覆没,那就再好不过; 要是安静他们侥幸躲过了桃豹的追杀,那就等他们筋疲力尽时再给以致命一击。 如此一来,整件事既轻松又神不知鬼不觉的。 第068章 又一个黑袍人 僰人的追击比安靖想象的还要来得快得多!不过他们却始终无法追上安靖,过程相当惊险,有好几次双方几乎是擦肩而过。 安靖之所以能逃过僰人的追击,说到底还是得益于那段刚刚来到明月寨的日子。 小黑曾与安靖说过,说他不可能逃掉,即使能逃出明月寨范围,也逃不过灵兽的追击。 灵兽!安靖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个。 这不难理解,什么灵兽不灵兽的,在安靖看来就跟警犬差不多,要么就是像小黑的金翅大鹏那样的飞禽,能在空中追踪敌人,要么就是某种走兽,靠的是嗅觉追踪。 对付飞禽,隐蔽好就行了,迷彩服了解一下! 至于依靠嗅觉的走兽也很好办,一瓶胡椒粉就能解决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问题。 安靖当然没有胡椒粉,但不妨碍他早就收集了许多散发着浓烈刺激性气味的东西。 安靖向来没什么安全感,弄点这个以备不时之需太正常了,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如今僰人只能完全依靠二人留下的痕迹来追踪他们,这无疑大大延缓了他们的追踪速度。 年轻的身体加上专业的户外运动知识,安靖在丛林中越来越如鱼得水,层出不穷的手段看得安三胆战心惊,心中越发肯定安靖是仙人弟子。 编织鱼笼,制作吊床这些安三能看懂的技能就不提了,光是安靖能在密林中准确辨别方向的能力就让安三百思不得其解。 安三观察了许久之后才发现,少爷似乎是用太阳和树木的阴影计算出来的。 这就很神奇了,定然是仙家手段! 一场生死追逐被安靖玩出了荒野求生的感觉,可安靖心中却远没有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 要摆脱僰人的追击实在是太难了! 这段日子安靖可以说是已经手段尽出,带着僰人在神农架的密林里兜了好几个大圈儿,可是却仍然无法摆脱他们,僰人一直紧紧缀在两人身后。 “看样子只能把他们往神农顶带了,希望真如大长老所说……” 安靖前方不远处那座巨大的高山应该就是神农顶,它犹如一位身着黑袍的帝王矗立在大地之上,比周围群山高出了整整一倍有余。 远远的看过去,神农顶就像一个沟通天地的巨大阴影,镇压在延绵群山之间! 所谓望山跑死马,安靖带着安三在密林中整整穿行了三天才终于接近了那座巨山。 越是靠近巨山,僰人的追击就显得越为迟缓,等到安靖来到了巨山山脚下,身后的僰人终于再没了踪迹。 安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大长老诚不欺我! 夜晚,一条无名小溪边,安靖和安三升起了篝火。 在山里转了将近一个月了,他们一直不敢生火做饭,再不吃点熟食安靖都快要扛不住了。 火光闪耀,很快便传来了蘑菇汤的鲜香之气。 如今已经是初夏了,大山中的产出变得格外丰富,远不是安靖刚刚来到的那个时节可比的。 算算日子,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年。 “老三,你觉不觉得现在很像是咱们刚刚重逢时的场景?” 安靖一边添柴一边笑着问道,却听不到安三的回应,安靖抬头一看,身边哪里还有安三的踪影! 安靖心中一紧,环顾四周,周围一片寂静! 气氛立即凝固! 安三可不是普通人,能让他无声无息的在自己身旁消失,出手的必然是顶级高手! 密林中安静得可怕,连虫鸣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安靖知道自己此时恐怕已经被重重包围了,心中有些动荡,也不知安三是经落在了他们手中还是直接被干掉了。 难道是隐藏在神农顶的人?是大长老口中说的那一线生机? 安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现在慌乱没有半点用,对方能如此轻易的搞定安三,如果他们对安靖有敌意,那他早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无声无息的弄走了安三却不动安靖,很显然,有人想跟他单独聊聊。 安靖搅了搅锅里的汤水,已经熟了,于是便给自己盛了一碗。 尝了尝味道有点淡,安靖加了点盐又尝了一口。 味道很不错! 山鸡炖蘑菇,鲜美而清甜!安靖满意的呼出了一口热气。 身后响起了沙沙声,那是有人踩在草地上的声音。 安靖没有回头,只是自顾自的喝着汤,反正都已经出现了,迟早会见到人的。 脚步声靠近,一个黑袍人出现在安靖眼前: 他大约三十岁,身材魁梧健壮,胡须浓密;随意扎在脑后的头发犹如钢针一般。 说实话,安靖对这人的第一印象很好,他眉宇间有一股无法掩饰的正气,而且,他居然没有戴面纱。 “请坐!” 安靖指了指身边的石头,那里原本是安三的座位。 黑袍人点了点头,很自然的坐了下来,如同老友到来一般,他的注意力在安靖煮汤的锅子上。 安靖微微一笑,这套野外锅具是他硬拽着仡轲阿黑打造的,一共有三只锅一个水壶外加几只碗,都有活动把手,可以很方便的展开或者收纳。 为此,仡轲阿黑差点没被安靖折腾死。 这次长时间野外行军,安三自然是带上了它们,他也很快就发现了它们的妙用,即使是在最危急的时刻也没舍得丢弃。 “这是一套野外锅具,你如果喜欢的话可以送给你。” “好,先谢过了!”,黑袍人的声音低沉,极富磁性:“我可以来一碗吗?” “当然,请随意。” 黑袍人看了安靖一眼,拿起安三那只碗盛了一碗汤,也学着安靖那般弄了点盐撒在里面,然后便开始呼哧呼哧的吃了起来。 黑袍人显然非常喜欢这山鸡炖蘑菇的味道,接连吃了三大碗才意犹未尽的放下了碗筷,还很满意的咂巴了一下嘴。 “告诉我,你从哪里习得的先天五雷正法,我可以留你一条性命!” 气氛瞬间再次紧张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黑袍人刚刚出现时的那样。 “你说先天五雷正法,指的是这个吗?” 安靖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火药弹在黑袍人面前晃了晃。 这次带出来的雷管已经都用完了,火药弹也只剩下了几枚,之前泡过水,虽然现在已经干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炸响。 黑袍人接过火药弹,凑在眼前仔细看了许久,又放在鼻子前嗅了嗅,最后用力一甩将火药弹抛了出去。 火药弹重重撞在岩石上,弹跳了几下掉落在地。 黑袍人的目光再次回到了安靖身上,此时,他的目光中有杀气升腾。 “这种火药弹不是这么用的!” 安靖站起身来,走过去将火药弹捡了回来,靠近篝火点燃了引线,然后将它抛了出去。 轰隆! 火药弹炸响,引得整个山谷都在轰鸣,爆炸引发的气浪吹得安靖的衣摆不住飘飞! 黑袍人瞳孔猛缩,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安靖: “好大的威力!你真是仙人子弟?难道这才是真正的先天五雷正法?” “这不是什么先天五雷正法,甚至不是什么仙术,它只是一枚火药弹而已…”,安靖轻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 安靖只能说这么多了,再说估计就要起到反效果了。 巫,已经存在了无数年了,它是一种最原始的信仰。m.33qxs.m 地球上,只要有人类存在的地方就有巫的传说,不分地域,不分人种,不分民族。人们可以不知神佛,不知妖魔,不知仙道,但肯定都知道巫,也都有巫的传说。 在安靖看来,巫,就是一群或者某个古人,在机缘巧合之下掌握了一种当时不被世人所认知的力量,于是他们就被当做了神的代言人,成了世人眼中的巫。 关键是,这一点,巫自己也是深信不疑的! 华夏的上古神话就是一部巫的神话! 尤其是在百越人眼中,女娲、伏羲、轩辕、神农…他们都是威名赫赫的大巫神,包括战神蚩尤在内,也是巫神的使者。 安靖之所以能成为巫族巫神使,也是巫族对他掌握的神秘力量的尊敬,并不仅仅是因为他能攀登上巫月峰。 也正是因此,安靖绝不能否认巫神以及巫术的存在。 “可是,它的威力要远远强过我们的先天五雷正法!”,黑袍人的语气有些低沉,且明显有失落的意味。 那是你还没有见过雷管的威力!安靖不禁腹诽,不过,这也不一定! 安靖大约已经猜到此人的身份了,他对自己或许没什么恶意,只不过是被火药弹和雷管给弄得有些信念崩塌了。 “那不是先天五雷正法的问题,是你们自己的问题!” 安靖深吸一口气,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虽然此刻黑袍人看起来态度很还算和善,可鬼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暴起伤人。 只能忽悠了,这都是被逼的。安靖不敢赌,一旦赌输了就是万劫不复。 “你说是我们有问题?!”,果然,安靖的话引起了黑袍人的强烈反应。 “当然,我说的,就是你们自己的问题!” “我们有什么问题?” “固步自封,不思进取,愧对巫神!”,安靖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说什么?!”,黑袍人几乎是跳起来大声反问,安静的指控实在是太严重了。 “我说的不够清楚?那我再说一次,不是先天五雷正法有问题,而是你们这些继承了先天五雷正法的人有问题! 正是因为你们的固步自封,不思进取,才使得先天五雷正法无法发挥出它真正的威力,这不是愧对巫神是什么?” 安靖半分不让的与黑袍人对视,眼神中甚至充满了轻蔑与怜悯。 黑袍人的双眼变得一片血红,显然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第069章 老祖们 “你说清楚!”,黑袍人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咬着牙问道。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清楚?我都不知道你是谁!还有,我的朋友是被你弄走了吧,你这是向人请教的态度?” 黑袍人被问得一怔,但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后,最终还是软化了下来。 “你的朋友现在很安全,我将他请走只是为了交流更方便。在下肖生河,巫族,北方雷祖座下大弟子,见过安靖师兄!” 肖生河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并且恭恭敬敬的给安靖行了一礼。 巫族,北方雷祖!原来他们也是巫族的人! 安靖心中震惊,但却不能表现出来。 “暨南大学外门弟子,安靖,见过肖师弟。不过,我还是巫族的巫神正使,你我直呼姓名就可以了。” 安靖连忙回了一礼,师兄的身份他也果断认下了,虽然肖生河明显比他大得多,但也总不能堕了仙家的名头。 “安靖师兄,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刚才会如此说我们了么?” “当然可以,既然你叫我一声师兄,我就有为你解惑的义务!” 安靖想了想后接着说道: “这其实是我的师尊教导的,当时,我学会了火药弹的制作之术后,沾沾自喜,到处炫耀,本以为能得到师尊的夸奖,可师尊知道后却责罚了我。 我不服,并向师尊请教。 于是师尊便问我:神策仙道并非凡人所能驾驭,可神魔们为何又会将它们传授给凡人呢?” “却是为何?!”,肖生河下意识的追问道。 “很简单,因为神魔传授给我们凡人的术,并非真正的法术,而是我们凡人就能掌控并运用的力量,也就是凡间道法。 而且,神魔们的传授只是一个起点! 道无止境! 可是,那些得到了凡间道法的人是怎么做的呢?他们却以为得到了这些凡间道法是一个终点! 于是,他们将这些凡间道法小心翼翼的藏了起来,并利用它们获得权力与地位,甚至成为了神的代言人!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自己完全领会错了神的意图,神魔们传授凡间道法给我们,并不是让我们藏起来,只为自己谋求利益的!” “你!你……”,肖生河被安靖的话吓坏了! 如果安靖说的是真的,就已经直接动摇他们的根基!可一时间肖生河却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 “你不用害怕,只要是得到了凡间道法的人,确实就是神选中的人,领会错了神的意图也很正常,又有几个人能真正理解神的意图?毕竟我们只是凡人而已!” 安靖赶紧把话拉了回来, 好危险!差点儿玩脱了!被灭口就搞笑了! “我想明白后就问师尊,那我们这些凡人得到了凡间道法后究竟该如何做?师尊只回答了我四个字。” 安靖伸出四根手指晃了晃: “发扬光大!所以,我一直在不断尝试着改进这火药弹,而且我成功了,大大加强了它们的威力!我想,野人西岭下的大爆炸你应该已经见到了吧?” “见到了,我远远的看到了,简直是毁天灭地之威能!……” 肖生河有些机械的回答道。 “所以呀,我才说你们固步自封,不思进取! 我有资格这么说! 我觉得,火药弹和先天五雷正法,它们本质上是相同的东西。 可是,你们得到了先天五雷正法后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改进它,提升它的威能。 而我不一样,我将火药弹不断改进,最终使它们拥有了如今的威能,以后我还会不断的改进,直到有一天让他能真正与仙法道术相媲美! 所以,现在你觉得我说错了吗?” “可是,可是,先天五雷正法是神授之术啊!” 肖生河仍然处于茫然之中,安靖的话对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我之前已经说过了,虽然先天五雷正法是神授之术,但并不是真正的神术,它只是我们凡人能掌控的凡间道法而已!既然是能掌控的力量,为什么不试着去提升它的威能?” “可是,可是……” 肖生河显然已经无言以对了。 “好了,生河,你下去吧……”33qxs.m 此时,安靖身后又传来了一把声音,声音苍老中带着一丝疲惫。 安靖知道正主终于出现了,回头一看来的竟是三名老者,两女一男。 “师尊!弟子…弟子…”,肖生河吃了一惊,终于从茫然中醒悟了过来,可却仍然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好了,这不怪你,是我们的错,是我们的错啊……你下去吧!” 一名老者一边说着一边挥了挥手,肖生河终于转身离开了,走得羞愧异常。 肖生河自称是北方雷祖座下大弟子,那这位老者很可能就是北方雷主了。 “安靖见过北方雷祖前辈!” “呵呵,小娃娃不用客气,来,咱们坐下来说!” 北方雷主笑着说道,没有半点架子,那感觉就像是一位慈祥的长辈。 三位老者都是须发皆白,面容慈祥,走路都是颤颤巍巍的,如果不是在这里出现,很难想象他们就是巫族威名赫赫的各方之主。 安靖赶紧上前扶住三位老人,将他们一一搀扶着边坐下。 “呵呵,老了,比不得当年了,我们好像已经有些年头没有下过山了吧?” 三名老者中唯一的那名女性呵呵笑道,她的笑容中居然隐隐有一丝羞涩!从她的轮廓可以看出来,她年轻时肯定是一名绝世美人。 “是啊,我们差不多有十七年没下过山了,现在好不容易下来,真不知还回不回得去哦!”,一直没有说话的那名老者笑着附和道。 这场景看上去,就像是家中长辈会面的感觉! 安靖很狗腿的给三位老者都盛了一碗山鸡炖蘑菇递了上去。一锅山鸡炖蘑菇安靖只吃了一碗,肖生河一个人就干掉了一大半,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三位老者也不客气,接过碗后也都各自弄了点盐撒在里面,很显然他们从一开始就已经在暗处看着这一切了。 三位老者牙口都不太好,吃的很慢,很认真,还好安静跟肖生河扯了这么老半天,汤已经炖得很烂了。 许久之后,三位老者终于吃完了自己那份山鸡炖蘑菇,都是一脸享受的表情。 “真美味!”,北方雷祖叹了一口气赞叹道:“小娃娃,你做得一手好饭食,肯定不是奸邪之人,哈哈!” 安靖赶紧笑眯眯的点头承认,他非常赞同这个逻辑。 只有热爱生活的人才能把食物料理得很好吃,这是要花很多心思的,这样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坏人才不会把心思花在这上面。 老人家果然睿智! “小娃娃,我就是人们口中的北方雷祖,这位是北方电祖,这位是中央后土之主。” 安靖有些吃惊,原来这位老婆婆是中央后土之祖,这名号一听上去就最大! “你的师尊不愧是仙家人物!我们这些所谓各方之祖…汗颜啊!你也不错,比我们那帮徒子徒孙都强太多了!”,中央后土之主微笑着感慨道。 “后土之祖过奖了,弟子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只是传承了些许师门智慧而已!” 安靖赶紧谦虚,在这些老人家面前绝不能摆谱儿,小辈嘛,在长辈面前越谦虚越乖巧就会越受欢迎,这是千古不破的道理。 “嗯,好!我现在知道浊水秋那个老家伙为什么会如此看重你了,他是不是将那东西也给了你了?” 浊水秋?安靖显然没听过这个名字。 “浊水老匹夫就是你们口中的巫族大长老!”,北方电祖气呼呼的说道。 安靖保持着笑容,但心中却翻了个白眼,大长老人不错,至少对他安靖很不错,这北方电祖居然骂大长老是老匹夫,安靖算是记住了。 大长老确实也给过安靖一面令牌,但这个事儿安靖肯定是不会承认的。 “你这小家伙是不是在心里骂我?我说浊水是老匹夫,他就是老匹夫!怎么着?不服气?不服气也没有用,你打不过我!” 果然,安靖的小心思秒被识破。 “这个…不一定吧,您这么大年纪了…嘿嘿!” 好厉害,既然被看破了,安靖也就不装了。 “我门下有三百弟子,你还没有碰到我的衣角就被会他们揍死,不信你试试!” 好吧你厉害,安靖服气了。 “你呀,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中央土祖掩嘴笑道,虽然满头银发,但真有一种少女的幻觉。 “好了不开玩笑了。安靖,你的话我们都听到了,谢谢你能告诉我们这些,受教了! 这个你拿着吧,有了它你就可以自由出入各方之主的领地,这算是报答你的点醒我们的恩情吧! 以后如果有机会,希望你还能再来这里,看看我们三个即将入土的老家伙。 老啦!这个世界注定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 好好走下去,看好你脚下的路,不要走歪! 在这里休息三天,三天后你就可以启程返回明月河谷了,我们会为你打通道路,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好了,夜深了,我们也该休息了,希望以后我们能经常能听到明月河谷的消息,再会了!” 安靖接过北方雷祖递过来的令牌,这枚令牌与公良错拿的差不多,但是金色的。 金色令牌代表等级也很高,在这方面,老祖们比巫族要大气许多。 见三位老祖起身有些困难,安靖赶紧上前搀扶。 “这些,你收起来包好!”,北方电祖指着火堆上的户外锅说道。 “啥?”,安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说这些送给生河了吗?赶紧的,包好,别偷奸耍滑,我都看到了,是有一套的,你小子可别故意漏了哪样!” 北方电祖气呼呼的说道,他好像一直就是这样的,也不知道在生谁的气。 “好好,我这就包起来!” 安靖满头大汗,连忙倒掉了锅内的残汤,草草擦拭干净后,将所有的锅具都套在了一起,这才恭恭敬敬的呈给了北方电祖。 北方电祖哼了一声,拿起来就走,嘴角还挂着一丝奸计得逞的微笑。 这北方电祖,挺可爱的…… 三位老祖互相搀扶着越走越远,还不停的评论着户外锅具的优点,怎么看都像是得了小便宜的三位老人家。 直到三位老祖的身影消失,安靖才回过头看着空空如也的篝火堆发起了愁。 这回去还得大半个月时间,拿什么做饭啊? 第070章 错综复杂 回程路上,安三有点沉默,他显然是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作为一个护卫,安三似乎很不称职!从安靖驾车坠崖开始,他就没有将安靖保护好,不是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就是被人敲了闷棍。 尤其是这一次,安靖背着他游了十几里地,上岸后本以为能发挥些作用,可最后仍是安靖从树后找到了他,帮她他解开了绳索并叫醒了他。 这叫哪门子护卫?简直就是累赘!33qxs.m 老伤心了! “老三,你不要老是板着脸嘛,来,给你家少爷笑一个!” “老三,好无聊,要不你教我刀法吧,我看你刀法挺厉害的。” “老三……” 安靖一路逗着安三,安三更沉默了,自己在跟自己生气,直到安靖假装崴伤了脚,让他背了半天,他的情绪才稍微振作了那么一点。 “老三你还是放我下来吧,实在受不了了,你背上是什么东西啊?硌得我肚子痛…” “……” 安三终于将安靖放了下来,那样子很不舍。 安靖活动了一下已经发麻的腿脚,自己慢慢向前走去。 一路上安靖并没有真的闲着,他一直在思考僰人的问题。 刚开始时,安靖觉得僰部就是巫王一脉的刀子。 白部过于富庶了,于是刀子挥舞,掠夺了白部的财富并斩断了白部的未来,将白部赶出了祖地。 为什么这么绝?简单,要么不做,要么就做绝,否则很容易被反噬。 安靖的实力壮大了,威胁到了巫族皇族的地位,刀子再次挥舞,要将安靖坑死在柏临河边。 巫王一脉有了僰部这把刀子,许多脏活累活就有人干了。 比如说联合番人,比如说联合成汉,又比如说联合赵汉。 巫王一脉利用僰部来干这些也可以绕开很多障碍,比如说代表百越各部利益的巫族长老会。 仔细想想,僰部虽然是百越最强的一部,可他们说到底也只是百越一部,他们拥有的能量有些过于强大了。 番人,成汉,赵汉都不是小势力,很显然,僰部与这些势力是极不对等的,这些强大势力又如何看得上他们?更何况还会配合他们! 如果说僰部背后没人撑腰,安靖是打死也不信的。 可是思考了这一路后,安靖又觉得这里面可能仍然没有如此简单! 错误的判断往往来自片面的信息,安靖之前的推断漏掉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各方老祖。 安靖本以为南方火祖也好,北方雷祖他们也好,都只是些叛出巫族的小股势力。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他们的势力肯定远比安靖之前想象的要大得多!甚至很可能达到了能与整个巫族,甚至整个百越相抗衡的地步。 这就非常可怕了! 安靖一直有个疑惑,那就是在十万妖山中生存繁衍了这么多年的百越各部显得有些过于羸弱了。 一个荆湘流民军首领杜弢都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甚至杜弢的手下一个骑兵将军汝班也不太惧怕安靖的威胁,根子很可能就在这里。 巫族分裂后,各方老祖很可能是带走了巫族至少一半的力量,或者是带走了整个百越一半的力量,要不然巫族和百越各部也不至于弱到这个地步。 这样一来,僰部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状态,他们到底在帮谁办事,就值得商榷了。 可以把僰部看作是巫王一族的刀子,但也可以把他们看作是各方老祖的棋子。 如果是刀子,那么僰部来到柏临河就是来杀安靖的;可如果是棋子,那他们就是来把安靖赶到神农顶上去的! 两者都说得通,两者都有驱使僰部的能力,而且安靖跳入柏临河时,比桑泽干还抛出了三枚火药弹,虽然威力弱到爆,但确实是炸了。 比桑泽干使用的就是所谓的先天五雷正法!他又是怎么得到这个的? 还有,此次和三位老祖会面看似和谐,实际也是杀机四伏。 刚开始时三位老祖是没有出面的,直到安靖展示了火药弹,迫使三位老祖现身的并不是安靖的话,而恰恰是火药弹,或者说是安靖背后的仙门。 关于这一点安靖一直清醒得很。 三位老祖看似说了许多话,实际上一点儿都没有透露他们的真实实力; 三位老祖也没有邀请安靖前往他们的基地,只是在小溪边结束了谈话; 由此可见,三位老祖对安靖的防备之心仍然非常强的。 至于给安靖令牌,让他以后去找他们,这就是个场面话,第一,安靖不见得会去找他们,这很危险; 第二,就算安靖拿着令牌去找他们,他们见不见还是另外一回事。 这其中的关键不取决于安靖有没有令牌,而取决于他的利用价值究竟有多大。 各方老祖控制着这么大的一个势力,他们究竟拥有多大力量?想要干什么?安靖一无所知。 这就很危险! “人啊,就是千万不能飘……” 这是在后世,安靖的一位老领导曾经点过他的话,对此安靖无比感激。人一旦骄傲起来就会将自己看得过重,这样很容易被假象蒙蔽双眼。 “算了,不去想这些了,慢慢的总会搞明白的。” 安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纠缠全部驱逐出了脑海。 随着信息被一点点补全,这个神秘蛮荒而又错综复杂的百越,终于开始完全展现在安靖眼前。 “想太多没用,先经营好明月河谷才是正经!”,安靖打定了主意。 虽然三位老祖给的信息非常含糊,但有一点很明确的,那就是安靖只要老老实实呆在明月河谷,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虽然不太明白三位老祖为何会这么说,但安靖打算听从他们的建议。 百越不可为,它太复杂了。 安靖短期内都不打算在搞什么大动作了,先把明月河谷弄起来再说,扎稳了根基再想别的,这也与安靖最初的设想不谋而合。 在崇山峻岭中艰难的走了大半个月,波涛滚滚的长江终于再一次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 当安靖站在长江边的悬崖上向南方远眺时,南方的群山中突然响起了低沉的号角,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最终号角声响成了一片。 无数百越战兵从山下的密林中冲了出来,冲着安靖和安三挥手雀跃。 安靖心中升起一股暖流,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大家仍然在长江边等着他。 安靖迅速寻到了道路下山与众人会合,不一会儿所有的人就都到齐了。 朵儿,莫格金谷,蓝净书,向宽盛,周鹏,吉野春红,吴从郎科都在,就连谢敦也第一时间从人群里冲了出来。 “安靖,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容易死掉!哈!”,朵儿的嘴还是这么讨厌。 安靖早就习惯了,出手就揉乱了她的头发,惹得朵儿好一阵拳打脚踢。 大家畅述一番别情后便开始坐船渡往长江南岸。 跟着李矩的那些百姓早已经送去明月河谷了,留在这里的全部都是战兵,渡江的速度非常快。 两个时辰后大家再次齐聚临川寨。 “安靖,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莫格金谷开口问道。 大家的目光也全部集中在了安靖身上,很显然,所有人都很关心这个问题。 “我能有什么打算?返回明月河谷呗。” “然后呢?” “然后就是不停想办法填饱大家的肚子,哈哈!” 大家都没有说话,显然是对安靖这个说法并不满意,都在等待着他的下文。 安靖无奈之下,只能正经起来。 “我说的是实话,填饱大家的肚子才是最重要的事。 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发展,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如果吃都吃不饱,谈什么争霸天下? 流民军为什么屡禁不绝?大晋朝为什么会丢了半壁江山?我百越各部为什么会一直被困在大山之中?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吃不饱么?” “你说的有道理,这些我们都懂,可是以你的能力,很快就能把大家喂饱了,然后呢?” “然后就是想办法让大家都富起来。”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安靖意味深长的看了莫格金谷一眼后接着说道: “金谷将军,如果你通过自己的劳动吃饱了肚子并富裕了起来,这时如果有恶人要夺走你的一切,你会怎么办?” “我会跟他拼命!”,莫格金谷双目神采大放。 “可是人如果快要饿死了,也会跟人拼命!”,一旁的蓝净书幽幽的说道。 “那你说快要饿死的人厉害还是吃饱了肚子的人厉害?” “当然是吃饱了肚子的人厉害,但是,这样会不会要花的时间太长了?” “不会,你们不是说我很快就能做到吗?” “也是……” “这就对了,如果大家都吃饱了肚子并且富裕起来了,最好还能学点文化,知道自己为何而战,那才是真正的强大!” “学文化?这与强大有何关系?”,蓝净书很认真的问道,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却无法说清楚其中的道理。 “关系很大,你觉得你要是跟我单挑,谁会赢?” “这个…如果你不用巫术的话,我会赢。” “那你我各带一千人对战,谁会赢?” “那多半是你会赢。” “那不就得了。” “……” “这个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以后你们慢慢的就明白了,总之,学文化很重要!” “那好,我们相信你,安靖,告诉我,我们该如何做?” “简单,明月河谷很快就会发展起来,到时候你们就来学,不要客气,全部学走,我会为你们提供帮助的,还有,找一些聪明的孩子送到明月河谷来上学。” “就这些?” “暂时就只有这些…”,安靖深吸一口气: “大家不要急,路是要一步步走的,目标越远大,就越是任重而道远。但我们只要一直前进,总有希望的。” “对!我同意!”,一直话不多的吴从郎科突然开口道: “我们不能急,来的时候去明月河谷看过,我觉得安靖兄弟已经带着明月寨走得很快了,我想我们必须加紧脚步追上去才行。” “啥?你去过明月河谷?我怎么不知道?”,安靖看了吴从郎科一眼。 这家伙,需要重新评判一番了…… 这一夜大家聊到了很晚,直到安靖哈欠直吹时才终于散去。 第二天,安靖早早的起了床,可是走出房门后才发现,各部将领都已经带着自己的人先离开了,只有谢敦,朵儿和严文广还在等待他。 第071章 思索与计划 “胖墩,黄老前辈真是这个意思?你没搞错?” “我怎么可能搞错!师尊就是这个意思!”,谢敦白了安靖一眼:“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啊,你可不许欺负师尊和我那些师兄弟们,他们都跟我一样是一些苦命的人!” 得了吧,就你们还苦命?一个个吃得白白胖胖的,去看看那些流民吧! 安靖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当然不会说出口。 “师门现在虽说是没落了,但我很感激师尊,从来没人像师尊那般夸过我,如果没有师尊,我总觉得我是个废物……”,谢敦依旧在喃喃的说道。 “放心啦胖墩,我是那样的人吗?你们过来帮我我怎么可能苛待你们?如果我怠慢了黄先生和你的师兄弟们,你就直接来揍我呗,就像以前一样。” “这还差不多!”,谢敦终于是放心了,并开心的在安靖肩膀上轻轻捶了一拳。 安靖的心情也不错,随着他的身份日益拔高,已经没几个人能像谢敦这样与他交流了。 如今小说家这个群体真的可以说是一锅端了,如果再把卫夫人忽悠过来,就完美了! 有了这个想法后,安靖决定先不回明月河谷,先去一趟淮州郡府把那边的事情了结了再说,况且小黑也在那里。 十天后,安靖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淮州郡府,懒得去跟巫王子和水祭司打交道,安靖混在谢敦的队伍中悄悄进了怀州郡府。 淮州郡府一切如故。 经过这段时间的熟悉,淮州郡府内的百姓也渐渐习惯了百越战兵的存在,很多百越战兵也会进城交易游玩,双方相处得还不错。 淮州郡府内显得安详而和谐,甚至有了些生机勃勃的味道。 回到怀州郡府时天色已晚,安靖找不到小黑,也不好去打扰卫夫人,只能跑到郡守府翻看起这段时间的军报来。 安靖这一次用掉了近两个月时间,他也急需要掌握沅水平原周边的动向。 军报很多,也很杂乱,安靖没有丝毫不耐烦,没有放过任何一份。 军报中最多的就是关于荆湘之地的情况。 经过反复拉扯后,杜弢的流民军终于攻占了荆州府,这意味着他们彻底控制了荆湘之地; 晋廷这边,王敦、陶侃在鄱阳湖一带集结了大军,已经开始西进讨伐杜弢,双方现在应该正在洞庭湖与鄱阳湖之间的地带对峙; 不出安靖所料,晋廷很爽快的批准了东越刺史府和淮州郡府联合递交的申请,允许他们封锁整个沅水平原。 那些远在建康的大老爷们几乎没有人到过沅水平原,估计他们都以为淮州郡深埋于大山之中,是一处可有可无的蛮荒之地,根本没人在意。 不过,这里面陈郡谢氏有没有出力就不清楚了。 安靖站在原地盯着墙上的地图久久不曾动作,顺着长江一路向东看了过去。 长江往北走就是黄河。 黄河虽然经常泛滥成灾,但也冲积出了北方广袤的平原之地。 长安、洛阳都在黄河中段,都辐射了广袤的黄河冲积平原,所以才能成为中央王朝的核心,华夏文明最重要的发源地之一。 如今,晋廷失去了长安和洛阳的控制权,实际上就是失去了整个北方宜居平原区域,于是北方豪门贵族南下,控制了长江流域。 长江流域从西往东依次是:宁州,益州,荆州,湘州,江州,豫州,扬州和徐州。33qxs.m 建康正好位于徐州、扬州、豫州、江州的中心,这四个州也一直都被晋廷牢牢掌握在手中; 从建康出发,沿着长江逆流而上,越是远离建康的地方晋廷的控制力就越弱。 也正是因此,江州出了鄱阳陶氏,王敦占据荆州、湘州后也有了与对抗晋廷的能力; 再远一点的益州已经名存实亡了,如今已经成了成汉的控制区域; 晋廷的影响力也就覆盖了长江流域两岸的平原区域,再往南走是连绵不绝的东南丘陵、两广丘陵和闽浙丘陵。 这些地方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南方蛮荒之地,生存艰难,人烟稀少。 这些地方对于晋廷来说没有太大的价值,因此晋廷也懒得花心思去控制,存在感很低; 这些地方真是这样吗?安靖认为情况可能并非如此,那些百越老祖们的势力很可能就是活跃在这片广袤地带; 再往南走就是交州和广州了; 交州和广州的疆域大约就是后世广东、广西、越南的范围; 晋廷对于这两州的控制就更薄弱了,这两个周看上去非常安定,但安靖知道事实上绝非如此,可惜资料实在是太少了,根本无从判断。 交州和广州连通着南海,是安靖将来必取之地! 看了好半天地图后,安靖终于将目光落在了一处熟悉的地方:湘州。 湘州之地虽然距离长江流域有点儿远,但却有湘江南北贯穿,水力资源充裕,平原也不少; 雪峰山和九岭山如同两条臂膀护卫在长沙城左右,只要控制住了长沙城及其周边区域,就能关闭整个湘州平原,隔绝北方的荆州; 西边不用管,那是百越的势力范围; 东边,只要占领了宜阳,也就是后世的宜春,就可以封锁江州; 南边就更不用说了,只要占据了大名鼎鼎的韶关,便扼住了广州的咽喉,进可攻,退可守。 “嗯,不错,这里还是我老家……” 安靖忍不住点了点头,如果真的要放弃沅水平原,就要拿下湘州! 不过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剩下的军报就有些杂乱了,但安靖一封也没有放过,只是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关于李矩的消息,安靖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阴霾。 算算时间,安靖与李矩分开少说也有一个月了,关于李矩的军报也应该抵达怀州郡府了。 虽然沅水平原东边的荆州如今一片混乱,但淮州郡的情报体系可是安靖亲自重盯着重新建立的,理应不该这么拉垮才是。 安靖情急之下找了负责情报收集的头头,问过后才知道,原来关于李矩的军报早就已经到了,只不过卫夫人第一时间就拿走了。 据那封军报所说,李矩他们不但突出了重围,而且还大败重创了桃豹的军队,建康那边已经准备大肆封赏了。 “李将军啊,你还真没让我失望…”,安靖兴奋的同时也有点失落。如果李矩这一次伤了元气,那么忽悠过来就要容易得多,可是事实刚刚相反。 不好办呢! 研究完军报,天已经朦朦亮了,安靖洗漱了一番,刚躺上床还没睡着,安三就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说卫夫人过来了。 安靖赶紧又爬了起来,草草整理了一下就匆匆忙忙的来到了前厅。 “夫君承蒙安靖公子相救,卫茂猗在此谢过了!”见到安靖出来,卫夫人立即起身参拜。 安靖怎么可能让卫夫人拜谢自己?连忙冲上去扶住了她,好说歹说才请她坐了下来。 “前些日子收到夫君脱困的消息,总觉得定是你的功劳,昨晚得知公子和墩儿平安回返,就将墩儿唤过去打听了些细节,方才知道过程是如此惊险曲折,真是辛苦你们了!” “没什么的,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怪不得昨天一回来就不见了谢敦,原来是被卫夫人叫过去了,估计还被检查了功课。 “我听墩儿说夫君还托你带回了他的随身玉佩,不知可否…” “哦,在这里!”,安靖赶紧将李矩给他的玉佩拿出来给卫夫人。 卫夫人急切的接过了玉佩,看清楚了后便紧紧握住玉佩贴在了胸口,眼眶也瞬间红了,可见他们夫妻二人实则情深意切。 “公子大恩大德,卫茂猗一时间无以为报…” “可以报的,绝对可以!”,安靖等的就是卫夫人这句话,君子正好欺之以方! “我刚好有一件头疼的事儿想请先生帮我!” “公子请说!”,卫夫人神色一正道。 “明月谷有许多孩子,我想请先生过去教习一年,一年之后先生想走想留都悉听尊便!如此就算先生偿还清这份情谊了。” “一年…这没问题,而且我觉得一年的时间太短,我可以许你三年,不过这仍不足以偿还公子的恩情…这样吧,等我先去荥阳探望一下夫君,回来就履行约定可否?” “当然不可!”,安靖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这太危险了!先生啊,李将军带着数千大军尚被桃豹围困在野牛坡长达三个月之久! 如今荆州糜烂,江淮之地糜烂,胡人盗匪横行! 先生去荥阳探望李将军,山高水远,所过之处又都不太平,您万一要是有个什么闪失,让李将军如何面对? 又万一,先生落入了敌军之手,李将军又该如何自处?” “可是…可是我与夫君已有一年多未见了…”,卫夫人知道安靖说得有理,但她确实是太思念李矩了。 “先生,你就听我的吧,这段时间先安心在明月河谷教小孩子,等到李将军南归又或是去建康述职时再去见也他不迟! 如此也好叫李将军安心,另外我也会安排人手往返于明月河谷与荥阳之间,先生大可先与李将军书信来往以解相思,等到局势安定一点再去探望,可好?” “这…好吧…”,卫夫人终于点了头,听安靖说相思之苦时,脸颊还微微泛起了红晕。 “太好了!我这就去让胖墩去安排,今天咱们就启程返回明月河谷,先生可认识黄天安黄前辈?” “相识,但不熟,听说他也是一位大家。” “那就再好不过了,大家都是大家!黄先生会带着他的门徒一起前往明月河谷,你们还可以切磋一番,哈哈!” 不知不觉间,卫夫人已经在安靖的裹挟下走到了自己房前,谢敦果然在那里老老实实的练着字。 “胖墩你别写了,赶紧安排一下,帮先生收拾好东西,我们今天就出发返回明月河谷,一会儿还要去请黄先生呢,你快着点!” “哦!”,谢敦如蒙大赦,扔了毛笔就窜了出去。 第072章 王德发 卫夫人骑在马上有点恍惚,她一大早去找安靖,是想与安靖辞行前去寻找李矩的,可哪知道行是行了,却不是行往荥阳,而是行往明月河谷。 明月河谷,很美的名字。 但那里毕竟是鲜有晋人到达的蛮荒之地,卫夫人虽然信得过安靖,但心中难免有些担心。 万一那里是一个野人窝子该如何是好?但现在后悔似乎已经来不及了,她都已经在路上了! “李矩啊李矩,你真是个冤家……” 卫夫人不由得心生感慨,她本是名门之后,追求者也甚众,可她偏偏选择了李矩。但是,自从她跟了李矩后,夫妻两人不但聚少离多,卫夫人还得日夜为其担心。 卫夫人看了看不远处的黄天安,他的表情倒极为镇定,卫夫人也稍稍放下了心来。 卫夫人在感慨,安靖也在感慨。 卫夫人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可骑上战马也是飒爽得一批! 君子六艺还真不是盖的,骑射是必修课,看着卫夫人娴熟的马上动作,安靖丝毫不怀疑,如果卫夫人拿起剑,说不定也能弄死几个人。 心情很好!安靖轻声哼起了小曲。 卫夫人居然这么容易就诓来了,卫夫人都来了,那李矩还跑掉了?嘿嘿,千万不能让卫夫人跑了…… “小靖,你笑得很贱!”,一旁的谢敦幽幽的说道,他对安靖意见很大!安靖让他老实留在淮州郡府,因此他心情很不好。 “嘿嘿,胖墩,告诉你,人至贱则天下无敌!记住了!”,安靖才不吃谢敦那一套,笑容灿烂的回怼道。 “好吧,你真是无敌了!我回去啦,你不要想我啊!” “回吧,快回吧,放心我不会想你的。” “我真的走了!” “滚蛋!” 谢敦灰溜溜的走了,临走时眼中的幽怨可以滴出水来。 安靖也没有办法,小黑不见人影,沅水平原虽说表面一切正常,百越各部也在有条不紊的熟悉战马,但是这里总要留一个信得过的人 谢敦自然是最佳人选,只能委屈他了。 一行人进入山林后又向前走了十几里山路,前方突然变得开阔了起来。 原来明月河谷通往沅水平原的沅水路已经修到这里来了,从这里开始就是宽阔平整的水泥路面,水泥路面旁边还有一条宽阔的马道。 白杰在前方等着安静,他一回来就跑到这里又开始修路了,同时他也是来迎接安静的。 安靖跳下战马,冲上前去给了白杰一个大大的拥抱,完全不顾汗水与灰尘,这行为引起了周围一片热烈的欢呼声。 “都来了?” “都来了。” “都好吗?” “非常好!”,白杰的眼眶有些泛红,安靖一拳狠狠锤在了他的胸膛上。白杰开怀大笑,男人间的交流有时候就这么简单。 卫夫人他们也已经下了战马,都在用脚轻踏着平整的水泥路面啧啧称奇。黄天安甚至蹲了下来抚摸着水泥路,双目精芒大放。 就在这时,一阵嘈杂的声响飞快靠近。 安靖抬头一看吓了一大跳,只见朵儿正驾着一辆四轮马车飞奔而来,那速度让安靖心惊胆战,这丫头也不怕摔死! “安靖安靖,你快看,这马车跑得太快了!真好!”,朵儿一边催促着战马一边冲安靖挥手呼喊,样子兴奋得要命。 安靖的脸有点黑,水泥路刚刚营造出来的一点好印象全被这丫头破坏完了。 这简直就是个野孩子!把卫夫人吓到了该怎么办?没见卫夫人吓得嘴巴都捂上了么?。 朵儿险之又险的在道路尽头勒停了马车,安靖冷汗直冒,好在这丫头很懂礼貌,一下马车就给卫夫人和黄天安行礼,惹得二人连连点头。 也多亏了这丫头够漂亮,要不然贼招人烦。 众人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后面的马车才缓缓驶来。这是安靖特意为卫夫人和黄天安安排的。 彭老六他们不知道熬了多少通宵,才根据安靖的图纸打造出了这新式四轮马车。 卫夫人和黄天安分别被请上了一辆马车,马车很宽敞,一般可以坐四个人。 安靖本来是想上卫夫人的马车的,如此也好在一路上加强忽悠一下,没想到他却被朵挤了下去,说什么女子的马车不让男人上。 安靖只转向了黄天安的马车,可黄天安的马车里已经挤了六个人了,其余五人都是黄天安的弟子。 安靖无奈,只能灰溜溜的再次骑上了战马,继续忍受着两腿之间的折磨。 朵儿很机灵,一路上叽叽喳喳的不停的在向卫夫人介绍明月寨与明月河谷的情况,声音老大,外面都听得一清二楚,讲得也很精彩。 安靖打算原谅她了。 虽说是新开的道路,但一路上百越族人从未断绝,他们几乎人人认识安靖,见到他都会挥手致意,有许多年轻女子甚至还会大声呼喊安靖的名字,弄得安静又兴奋又有点尴尬。 一路热闹非凡。 安靖有些奇怪,询问了前来迎接的严文亮才知道,原来沅水路沿途附近有许多山寨,现在被沅水路连通了,各山寨之间的交流已变得频繁了许多。 不过热闹的源头还在明月河谷,明月河谷现在已经有了一定产出,鸡、鸭、蛋、鱼都爆发出了巨大的潜力,已经开始在改变山里的生活。 路上的百越人,除了给修路的人送给养和材料的,就是去明月河谷交易的。 安靖自己也没想到,仅仅是离开了两个多月,明月河谷就有了如此大的变化,惊异的同时也倍感欣慰。 越是靠近明月河谷人流就越密集,道路两边已经有了一堆堆的交易人群。 卫夫人和黄天安也被喧哗声所吸引,纷纷撩起马车的帘布向外好奇的张望。 安靖也觉得很有意思,百越人交易基本上都是以物易物,安靖甚至很想停下来看看他们是怎么用芋头和竹笋交易鸡鸭的。 “卖水喽,卖水喽,一个小钱三大碗,童叟无欺!”,就在这时,一把难听的公鸭嗓将和谐的交易画面破坏得一干二净。 安靖抬头一看,原来是个中年胖子挑了一担水在马路边叫卖,他和别人不同,他要收钱。 明月河谷当然发行了货币,黄铜打造,分量很足,只有两个面额,分为大钱和小钱。 十枚小钱可以换一个大钱,具体能买多少东西安靖就不知道了,明月河谷的钱币流通并不广泛,多半也是在汉人中流通。 赶了几个时辰的路,安靖是真的有些渴了,虽然队伍中有携带饮水,但安靖还是在好奇的驱使下打算找那胖子去买几碗水喝。 “恩公!”,胖子一下子就认出了安靖,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你起来,你认识我?” “当然认识!整个明月河谷谁不认识恩公啊?!几个月前恩公将我们救出生天时,小人还远远的看到过恩公呢!” “哦,你这水怎么卖?” “一个小钱三大碗,若恩公要喝小人不敢收费,任凭恩公所取!” “这不行,一码归一码,你老老实实在这做生意,我们不能白嫖,那,这里有一个大钱,你给我来三十碗水。” “这就来!”,胖子赶紧爬了起来,十分利索的开始打水,水碗很大,量倒是不少,明月河距离这里不近,把水挑这么远来卖确实不容易。 不过这胖子也很有头脑,这里卖什么的都有,唯独没有卖水的,他的生意应该还不错。 安靖让人把水分给了大家,自己也拿了一碗喝了起来。 这味道安靖很熟悉,是凉白开的味道。安靖曾经颁布过的一条命令,那就是水必须烧开了才能喝,这胖子倒是没有偷奸耍滑。 看着胖子有些惋惜的收起了那一个大钱,安靖心中一动,开口问道:“怎么,不满意这个大钱吗?” “当然满意!可如果恩公能换成十个小钱的话,小人会更开心!” “这又是为何?” “因为小钱更值钱!” 胖子说到这里双眼都泛起了亮光: “咱们明月河谷的钱用料实在,分量又足,在外面很受欢迎! 不过,这明月钱在设计上却有些问题,一个大钱才半钱重量,可是十个小钱却有六七钱重。 所以十个小钱比一个大钱更实惠,而且,如果将明月钱拿到外面去使,就可以换来更多东西。” “你找死!居然敢拿我们的精铜钱去外面花!” 安靖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一旁的严文亮已经勃然大怒,他身旁的护卫连刀子都抽出来了。 胖子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吓得瘫软在地连喊饶命。 “你这是干什么?”,安靖眉头一皱:“我们有说过不许拿明月钱到外面使用吗?” “少爷,我们有说过!”,严文亮都急了: “自从我们封锁了沅水平原,东越刺史府就颁布了法令,禁止明月钱外流,此人简直胆大包天,理应法办!” “这样啊…” 安靖摸了摸下巴,他知道严文亮真正在意的其实不是胖子把明月钱拿到外面去花,而是胖子指出了明月钱的不合理性。 实际上安靖早就意识到了明月钱的问题,他也一直等着有人来跟他说这件事,可却始终没有等到。 后来又因为要忙的事情太多,安靖几乎都把这事儿忘记了,没想到现在却被一个胖子指出来了。不过东越刺史府颁布的这条禁令安靖倒是不知情。 “他只是说如果拿出去使可以换到更多的物资,没说他去使过呀,你有证据说他干了这事儿吗?”,安靖在帮胖子说话。 “恩公明鉴,恩公明鉴啊!小人以前确实用明月钱去外面购买过物资,可那都是法令颁布前的事儿,法令颁布后小人就没干过这种事了,请恩公明鉴!” “哼,你说没有就没有?少爷,此人狡猾得很,待我把他抓回府衙拷打一番,不信他不从实招来!” 严文亮是真的急了,明月钱上这么大个漏洞他居然没发现,这是他的失职,他身旁的护卫已经要上去抓人了。 “行了行了,你看把人吓的,你还想屈打成招啊?”,安靖赶紧阻止:“先调查一下吧,有证据再抓不迟。” “好吧……” 严文亮无奈,只得点头答应,狠狠瞪了胖子一眼后终于转身离开。 “谢谢恩公,谢谢恩公!”,胖子磕头如捣蒜。 “行了,你先别谢我,只要你没犯法,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但如果你真的犯了法,我也很难保住你,明白了吗?” “明白,谢谢恩公!谢谢恩公!”,胖子已经有点语无伦次了。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王德发。” 好吧,这名字很符合他的气质! “你是琅琊王氏的人?” “不是不是不是!怎么可能!?”,胖子吓连连摇头,惊恐的表情比刚才更胜一筹。 这也怪不得胖子害怕,冒充士族门阀子弟,一旦被人识破,下场可要比触犯明月河谷的法令严重多了。 “那就好,对了,你晚上有空就去我那里找我一下,我还有事要问你?” “小人现在就有空,小人不摆摊了,这就跟恩公走。” “不必了,我现在没空,晚上才有空,你先安心摆你的摊儿吧,晚上再说。” “是,恩公,小人晚上一定来,一定来!” 第073章 红薯与分工 一行人终于在午后抵达了明月河谷。 平坦的水泥路加上新式四轮马车,使得这段原本艰难的旅程变得轻松惬意,以至于卫夫人和黄天安都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进入明月河谷范围后,卫夫人就不知道被朵儿拉到哪里去了。这一路上朵儿早已与卫夫人混得烂熟。 安靖也乐得如此,卫夫人有朵儿烦着,思念李炬的心思也许会被冲淡许多。 安靖有点儿心虚,这么一搞他好像就是个棒打鸳鸯的恶人。 黄天安干脆直接拒绝了安靖的安排,问明了安顿地点后,黄天安就带着他的弟子们消失在了明月河谷的人潮之中。 早在半山眺望明月河谷时,黄天安就已被河谷内人头攒动、欣欣向荣的气氛所震撼,此时迫不及待想着的就是要去民间采风,哪里还顾得上与虚以委蛇? 安靖没办法,只得任由他们如此。 两拨人都不需要安靖管了,安靖的心立即就飞去了府衙后的小楼,小黑也许就在那里等着他! 安靖匆匆应付了一下前来迎接的人们,一拍战马就向着小楼疾驰而去。 此时明月河谷的人们已经得知了安靖回归的消息,纷纷聚在道路两旁翘首以盼,当安靖策马而过时总能引起大片欢呼声。 整个明月河谷因为安靖的回归仿佛瞬间被点燃,欢腾一片! 安靖心中感动,频繁向道路两旁的百姓微笑挥手致意,将气氛推到了顶点。 可是,小楼里空空如也,小黑芳踪杳然,让人黯然神伤。 小黑不在淮州郡府,也不在明月河谷,那她究竟在哪儿? 安靖回头看向了其他人,所有人都轻轻摇着头。小黑在巫族的等级实在是太高,根本没人敢去打听她的行踪,也打听不到。 失落过后安靖很快便振作了起来,小黑总会回来的,明月河谷中还有太多事情等着安靖去处理。 也许是为了排遣对小黑的思念,安靖开启了工作狂模式,在接下来的三天里不但处理完了所有积压下来的公务,而且还将明月河谷每一个角落都转了一个遍。 第四天傍晚,大家接到通知,齐聚在府衙大堂开会。 日头慢慢落下,安靖迟迟没有出现,直到大家等得有些着急时,安靖终于姗姗来迟,伴随着他而来的还有一股浓烈的异香。 “各位,我来晚了,实在是抱歉!”,安靖刚刚踏进门就向卫夫人和黄天安道歉。 没办法,这二人无论是辈分还是身份地位都实在太高,安靖不敢有丝毫怠慢。 二人连说无妨,目光却被跟在安靖身后的严文宏手里端着的一大盆奇怪的东西所吸引,因为那浓烈的异香正是此物所发出的。 “靖儿,这是何物?” 这几天在安靖和朵儿的刻意逢迎下,卫夫人与他们的关系突飞猛进,甚至还收了安靖和朵儿做学生,因此称呼也变得亲昵了起来。 别人不好开口询问,卫夫人问起来自然是没有半点负担。 “老师,您马上就知道了,我之所以会来迟也正是为了准备此物。文宏,你赶紧把红薯分给大家尝尝吧。” 严文宏立刻将烤好的红薯分给了大家,不多不少,每人两个。 黄天安拿起红薯捏了捏,然后又凑近了闻了闻,突然眼神一亮:“这是粮食?” “是粮食,黄先生好眼力!您尝一尝,味道不错的。” “好,好,此物该如何食用?” “直接食用即可,皮也可以吃,不过您若是不喜欢,扔掉也无妨。” 黄天安点了点头,一用力掰开了红薯,那股奇异的甜香味儿更加浓烈了。 黄天安有些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入口软糯,细腻而香甜! 黄天安忍不住闭上眼睛细细品味,其他人见此精神大振,纷纷掰开了红薯开始品尝起来。 “此物真是神奇,虽然外表不甚美观,可却出奇香甜!”,卫夫人尝了一口后大感意外,开口赞道。 “是啊,还很饱腹呢!” “朵儿姑娘说得对,确实非常饱腹!” “是啊是啊,两个就能吃饱了!” 朵儿的话引来了一片附和,黄天安的一众弟子都对朵而特别有好感,如今朵儿说话比黄天安都管用,安靖都忍不住暗中替黄天安默哀。 “靖儿,这粮食美味且饱腹,种植起来一定不容易吧?”,卫夫人一下子问到了点子上。李矩长期转战两江流域,最头疼的就是粮食问题,卫夫人对粮食分外关心。 “不,一点也不难种,不挑地,即便是种在沙土里都可以成活,温度适宜的话三个月就可以成熟,而且它的叶子也很鲜嫩,可以当做蔬菜食用。” “居然…居然有此等粮食!?敢问亩产几何?” 这下子就连黄天安都不淡定了,如此浑身是宝的粮食,但凡产量能赶上稻米和小麦,那绝对是一件无上利器! “文宏,这是你亲手种出来的,就由你告诉大家亩产是多少吧。” 严文宏此时正低着头将手中最后一块红薯塞入口中,他没有马上回答安靖的问题,而是仔细的将红薯嚼碎咽下后才站起了身来。 大家猛然发现,此时严文宏已是泪流满面。 “回少爷,亩产三十石,亩产三十石啊!而且只是种在了山坡上的新田中! 天哪!如果这红薯早一点出现,如果我们早一点遇到了少爷,那我们的父母就不会活活被饿死了呀! 老天啊!” 严文宏跪倒在地,锤着胸口嚎啕大哭。 严文亮和严文广见状,非但没有去劝严文宏,反而一起泣不成声,三兄弟就这么在大堂中哭作了一团。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见过人间苦难的,很快便被三兄弟的哭声所感染,跟着抹起了眼泪。 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朵儿,跟屏儿一起哭倒在了卫夫人怀中; 月灵和白清早就哭成了泪人; 白里安和白杰双拳紧握,青筋暴起,怎么也止不住眼中的泪水; 就连五大三粗的仡轲阿黑也扭过了头去,显然他也没能撑住; 只有小顺子哭得最为收敛,只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默默流泪。 这个…好像有点不对啊,方向是不是跑偏了的说…… 安靖有点懵,没有想到红薯带给大家的震撼居然如此强烈。安静也有点想哭,不过是因为想念小黑了,如果小黑也在场的话,她一定会非常开心。 大家哭了好半晌终于止住了哭泣,黄天安也不擦眼泪,就这么拿着红薯继续吃了起来,一会儿笑一会哭的,搞得安靖都有些担心了。 所有人都吃完了红薯,情绪也发泄完了,突然间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好了,如今红薯已经培植成功,马上可以开始大面积种植,我想等到秋天丰收的时候,我们就不会缺粮了。”,安靖赶紧岔开话题以缓解尴尬。 “如此宝贝的粮食居然叫红薯,这名字是否太平凡了些?”,黄天安显然是爱极了红薯,为它打起了抱不平。 “黄老此言差矣,平凡最好!高贵的名字又有何用?我倒希望这红薯就犹如它的名字一般,平凡且顽强,每一个百姓都能享用它。” 卫夫人丝毫不给面子的反驳着黄天安,看向安靖的目光则是异彩涟涟。 “卫大家说得对,说的太对了!是老朽着相了,呵呵呵…”,被卫夫人如此反驳,黄天安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得十分开心。 “严文宏,既然第一批红薯是你种出来的,我想把在明月河谷内推广红薯种植的任务交给你。 夏收之后,一定要保证一半的田地都种上红薯,同时要在附近山林中开垦出同样数目的红薯田。 你要全程指导大家种植,保证冬日到来之前实现红薯丰收。 这个任务你可敢接下?” “我以项上人头担保,绝不辱命!”,严文宏重重跪倒在地,干脆利落的接下了任务。 “那好,我现在任命你为明月镇农业司司长,今年的任务就是推广红薯种植,保证粮食丰收,明年的任务年底再定。朵儿,该你了!” “好嘞!”,朵儿第一时间跳了起来,蹦蹦跳跳的跑去主案写任命书去了,她最爱干这个了。 任命书早就已经准备好,只是填个名字而已,朵儿在上面盖上了东越刺史大印,这样一来,任命书就成了一份正式文书,就算拿到晋廷,那些官老爷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一州刺史是有权任免官员的。 “你现在是明月镇农业司司长了,人手你自己去找,报酬什么的你找文亮去批,这个你应该很熟悉了。” 严文宏激动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只知道流着泪一个劲儿的点头。 “明月镇…这听上去像是一个军镇之名?”,黄天安有些不解。 “没错,这里既是军镇也是民镇,明月河谷只有这么大,成不了一郡之地,叫镇刚好。” “靖儿说得极是,叫明月镇也不会显得那么突出,倒是会息了许多觊觎之心!”,卫夫人连连点头,这时安靖无论说什么她都觉得很有道理。 “也是,叫明月镇是不错,哈哈哈!”,黄天安这已经是第二次被丝毫不留情面的反驳了,但他仍然笑得十分开心。m.33qxs.m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以后这里就正式更名叫明月镇吧,既然设了镇,就必须要有镇长,严文亮,明月镇镇长之职你敢不敢接下?” 安靖回来这几天其实一直在考察所有人的工作成果,严文亮的能力虽算不上特别突出,但是胜在踏实勤勉。他每天都兢兢业业的,将明月镇管理的井井有条,在明月镇的人望也非常高。 当然,也仅仅是管理一个明月镇而已,如果给淮州郡那么大的地盘让他去管理,他绝对能把自己玩儿死。 “这…这…”,严文亮明显是踌躇了。 严文宏虽然也被任命为明月镇农业司司长,大小也算个官儿,但毕竟是管种地的,而且是个苦差事。 明月镇镇长可不一样了,换个说法就是明月镇太守! 一镇之太守,官已经不小了。 严文亮虽然心里很想,但看着在座的一众大人物,他压根儿没勇气去接这个官职。 “别这的那的了,爽快点,接不接吧?”,安靖都有些不耐烦了,如果连这点魄力都没有,严文亮还真不适合当这个太守。 第074章 任命 “严文亮你别磨磨唧唧的,安靖兄弟让你当镇长是看得起你,你可不能让他失望!”,白里安见严文亮踌躇,皱着眉头大声催促道。 白里安心里很清楚,严文亮最主要的还是担心他有意见,毕竟明月镇上华族人只有两万,而白部的人却有近八万。 而且白里安本来就是百越一部之长,他比严文亮更适合当明月镇镇长。 见白里安这么说,严文亮果然再没了顾虑,咬牙点头答应了下来,于是朵儿又开心的开出了第二张任命状。 接下来安靖又将目光转向了严文广:“文广,我要在明月镇训练一支明月新军,训练方式就按我之前定下的来,我想让你担任这支明月新军的将军,你可敢接任?” “我不同意!我有意见!”,严文广还没来得及回答,仡轲阿黑已经跳起来反对了。 “我是苗部第一勇士,明月新军的大将军应该我来当!严文广,你要是不服气咱俩出去单挑!” 严文广哪里敢跟仡轲阿黑单挑?连连表示不敢。 安靖都被仡轲阿黑气乐了,你个憨憨这时候跑出来添什么乱? “也行,那仡轲阿黑你就是明月新军的将军了,你从明月寨中挑两百战兵出来交给严文广。” “为什么要挑两百战兵给他?” “你不是要当明月新军的将军吗?那你就要带着人在藏兵谷里训练啊,别的事就干不了了,两年为期,新军训练不成就别出来了,战兵挑出来交给严文广,我带着他们去打湘州去。” “什么?!不干!我不干了!我要跟你去打湘州!”,仡轲阿黑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干了?那你刚才争个啥?” “反正我就是不干了,我要跟你去打湘州!” “仡轲阿黑你在这儿跟我们开玩笑呢?说干就干,说不干就不干,信不信我把这事儿告诉金谷将军,看她收拾不死你!” “安靖,你变了!”,仡轲阿黑的目光幽怨。 变个锤子!安靖气不打一处来:“家家呢?明月镇加上明月寨十几万人,能开玩笑?” “我错了,我认罚!”,仡轲阿黑服软很快。 “还知道错了,还认罚…这样吧,明月镇要设立一个造作司,专门负责研发制作各种器具以及兵器,彭老六去当造作司的司长,你暂时任副司长协助他,就这样吧。” “那你打湘州带不带我?” “到时候再说,看你的表现!” “那好吧…”,仡轲阿黑委屈极了,上次去救援李矩没能赶上趟,这次说什么也不能错过了。 听说安靖要攻打湘州,黄天安又有些坐不住了,想要开口询问,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安靖也没有解释,湘州肯定是要拿下的,但什么时候拿,究竟用不用兵,那要看情况再说。 安靖话音刚落,朵儿那边已经将所有委任状都盖好了印。 颜氏三兄弟拿着委任状再一次抱头痛哭,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这辈子居然还能当上官;彭老六也是激动得胡子直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接着安靖又封了一系列的官职,白杰领了工程司司长,负责明月镇的工程建造; 卫夫人领了教育司司长,负责建立明月镇的教育体系; 黄天安则成了明月学校的校长。 大家都非常满意,就连屏儿也被封了官,她现在是后勤司司长,小顺子也成了后勤司副司长,两人分别负责鸡鸭养殖场以及生猪养殖场。 “安靖,我呢?我呢?我当什么官?”,朵儿这才反应了过来,有点坐不住了。 “你是东越刺史啊,刺史大印不都在你手上吗?所有的任命书都是你盖的印啊,所以,你现在是东越刺史了。” “哈哈,原来我是东越刺史!你快叫我一声刺史大人听听!太好了,你们都归我管,哈哈!” 朵儿开心坏了,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那安靖你呢?我是东越刺史,你不就没官儿当了吗?” “我?我官儿大着呢!我是巫神正使啊,你也得听我的。” “这样啊,你说得真有道理,安靖你真聪明,嘻嘻!”,朵儿再次开心了起来。 “白里大哥,你和灵姨就还是管理白部吧”,安靖最后才对白里安说道。 “不”,白里安摇了摇头:“白部既然已经投奔你来到了明月镇,那么还是划归给明月镇来管理吧。我相信你,也相信文亮。 你们不用担心我,说实话,前段时间我已经累坏了,刚好可以休息休息,不过你要是去打湘州可不能不叫我,哈哈。” “也好!”,安靖张开双臂与白里安紧紧抱了抱。 对于此事安靖没什么可说的,让白里安来管理明月镇就是大材小用,而且白里安已经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做了,只是不能在这里细说而已。 “不过百里大哥也不能休息太久,我有两件事想拜托你和灵姨。” “你尽管说。” “说是两件事,但也可以算一件事”,安靖想了想后接着说道: “明月镇的会发展肯定会很快,我们将来也会拥有更多土地,不但百越各部都会有人来我们这边生活,晋人的数量肯定也会越来越多,如此一来难免会出现一些矛盾。 百里大哥,灵姨,你们管理白部的经验非常丰富,我想拜托你们为明月镇以及我们未来可能要控制的地方制定一套相对公平、细致的法度。 一来让大家有法可依,二来也可以妥善处理各部族、各民族之间的矛盾。 你们能帮我吗?” “这…我们当然愿意帮你,但这事儿我们还从来没有做过,我担心我们会做不来。” 白里安沉吟良久后还是说出了心里话,他能理解到安靖的用心,所以也能深刻的感受到此事责任重大,不由得有些犹豫。 “没关系的,在座所有人都没有做过,这样的律法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否则也不需要我们从头编制。 我相信白里大哥和灵姨,只要你们能保持一颗公平包容的心,我相信问题不大的。 这事儿不急,我们可以慢慢来,甚至可以一步步尝试,正确的我们就坚持,错误的我们就改。 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的律法会慢慢完善起来的。 再说了,大家都会帮你们的。” “是啊白里族长,律法之事关系重大!明月镇部族众多,正需要此法加以平衡,靖儿将此等大事托付给你们,足见他对你们的信任。 我们会不遗余力的帮助你们,我那里还有一部完整的晋律,可以送给你们作为参考。 但是涉及到各部族、各民族之间的管理,就只能靠你们了。 你们可知道?一旦此部律法成型,很可能将是一件前无古人的丰功伟绩!” 卫夫人立即在一旁帮腔。 自从在明月镇生活了几天后,卫夫人的话明显变得多了起来,一来是工作需要,更重要的是明月镇生机勃勃的全新面貌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深深感染了她。 “好吧,那我夫妻二人便全力一试!” “太好了,我先在这里谢过百里大哥和灵姨了!”,安靖大喜,郑重的对白里安和月灵行了一礼。 白里安和月灵郑重回礼。 安靖原本是想直接设立司法部的,可这方面需要的人才实在是太专业了。 律法诀不能老是修改,更不能出现许多重大漏洞,因此,草草设立还不如静待时机,反正明月镇现在没有正式律法也还算运行良好,这个任务交给白里安和月灵也算合适。 各人的分工就这么被定了下来,接着就是商议一些具体事务,众人在不知不觉中就聊到了深夜。 安靖安排严文宏又弄了一大锅红薯大米粥给大家充当宵夜,再次获得了众人的一致好评,朵儿还嚷嚷着要去挖几百斤红薯藏在家里慢慢吃,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呵呵,你们现在都觉得好吃,估计再吃上个几十斤就不会这样想了,看到红薯能不反胃就算本少爷输! 而且红薯吃多了,不但会反胃酸,屁也多! 安靖心里默默想着,充满了恶趣味。 众人一直聊到接近二更天方才感觉到疲累,慢慢的散掉了。 安靖在安三的护卫下走向了自己的小楼,可还没接近小楼就看到一条黑影在门前一晃。 “谁!”,安三闪电般挡在了安靖身前,明晃晃的长刀已经抽了出来,心里想着要是出来个刺客什么的就发达了,他要一雪前耻。 “我,是我,大人饶命!”,那人影赶紧冲了出来跪倒在地。 安靖定睛一看,原来是王德发,这才一拍脑门,原来自己又把这个家伙给忘掉了。 安靖在回到明月镇的路上就让王德发晚上来找自己,那天晚上王德发确实是来了,可安靖却没有时间搭理他。 于是便推到了第二天,接着又推到了第三天,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 可怜王德发每天晚上都要在安靖门口等到凌晨,没见到安靖他又不敢走。 “恩公,今天又已经夜了,小人…小人还是明天再来吧。” “不了,不用等明天了,就今天吧。” 安靖摆了摆手,明天他依然不一定有空。这么搞太折腾人了,胖胖的王德发被折腾了几天,都已经瘦了一大圈了。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进来吧!” “诶!” 王德发不再坚持,赶紧跟在安靖后面进了小楼,他是真的快要坚持不住了,再这么搞下去就很崩溃! 第075章 王德发的经商头脑 安靖的小楼不大,装潢也颇为简陋,倒是打扫得十分干净,并没有因为他长期不居住在这里而有所怠慢。 安靖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谁做的,不过肯定不是屏儿,她那养殖场的事儿就已经让她焦头烂额了,自己的房间都是那些孤儿帮着打扫的,根本没有精力顾及到这里。 安靖让王德发坐下,又让安三去煎几个鸡蛋来吃,虽说不久前才吃了点红薯粥,但那没什么油水,现在还是有点饿,安靖自己则亲自点了几根蜡烛。 烛光摇曳,照着装饰简陋的客厅显得有些凄凉。 安靖摇头苦笑,自己在百越的地位已经不算低了,可如今却仍然算得上是一贫如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得上地主老财的生活。 话说回来了,东越刺史是有俸禄的,也不知道这巫神正使有没有工资可以领? 王德发坐在靠背椅上显得非常拘束,局促不安的看着安靖忙这忙那,想要上前帮忙又不敢,急得抓耳挠腮的。 看着安靖简陋的房间,王德发既感动又惶恐。感动的是安靖居然清贫如此,惶恐是怕安靖坚持不下去,如果明月镇树倒猢狲散,那就完蛋了。 安靖忙完后就坐到了王德发对面,王德发又要起身参拜,被安靖给按住了,这几天安靖也被这些复杂的礼节弄得头大无比。 “王德发,你来南方前是混哪里的?我的意思是说,你老家是哪里的?” “小人是混…混长安的!”,王德发一下子还没习惯安靖说话的节奏与方式,回答得结结巴巴的。 “混长安的…”,安靖点了点头:“不错,你一直以来就是经商吗?” “不,不是,小人祖上也曾传下来一些薄田,原本日子还算过得去,可是十几年前家父与人起了些冲突,被打死了。 父亲死后,田地就被官府没收了,母亲急怒攻心之下也随着父亲去了。 小人一下子没了生计,又还要养活弟妹,无奈之下只能折腾些商贾之事养家糊口。” “这样啊,我听说你每天光靠卖水就能赚很多钱,告诉我具体数字。” 王德发的身世不能再问下去了,安靖将谈话引入了正题。 “这个…这…也不算多,每天大约能挣二十多个大钱。” 王德发不敢欺骗安靖,汗都流下来了。 明月镇的钱很值钱!二十多个大钱已经够买三四十斤大米了,这几个月下来王德发应该积累了一笔不小的财富。 只不过粮食是肯定是买不到的,明月镇的粮食如今还是配给制,有钱也买不到。 “不对吧?你应该跟我说每天能挣两百多个小钱!”,安靖微笑着说道。 王德发这个家伙还是有点儿小心思的,十个小钱比一个大钱更加值钱,他说收入时用大钱来计算,说明这家伙交税就是用的大钱,这么一来他又能抠出一笔不小的利润。 “恩公恕罪!”,王德发吓了个半死,很灵活的跪在了地上。 “你起来,都说了别老是这样,我又没说要找你麻烦,我盯着你那两百多个小钱值当么?起来,坐下。” 安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王德发小心翼翼的站起来坐回了原位。 “你不要怕,我找你不是为了这个,是有任务想要交给你。” “恩公尽管吩咐,小人一定照办!”,王德发一边擦着汗一边回答道。 此时,安三端上来一盘子煎蛋,还配了一壶酒,为安靖和王德发倒上酒后,安三也很自然的坐了下来。 “来,先吃点儿吧。” 安靖招呼过后便拿起筷子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安三瞟了王德发一眼,跟着安靖吃了起来。原本护卫也是不能上桌的,但安三跟安靖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已经习惯了。 王德发见安三动了筷子,也点头哈腰的拿起了筷子,刚想加个鸡蛋吃吃时却猛然发现了摆在自己面前的酒杯。 “这难道是……巫神佳酿?!” 王德发一双小眼睛精芒大放,迫不及待的端起了酒杯凑在鼻子前深深的一吸,浓烈的酒气直冲头顶,王德发一脸陶醉。 安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王德发这个样子有点恶心。吃饭呢,弄啥呢!? 王德发小心翼翼的抿了口酒,然后便开始仰着脖子回味起来,直到安靖吃完了两个煎蛋,这家伙依然还保持着这个姿势。 “喂,中毒了?”,安靖没好气的道。 “唔…啊!”,听了安靖的话,王德发差点就一口酒喷了出来,不过还好他强行忍住了,赶紧把酒咽了下去。 “恩公,这可是巫神佳酿?!”,王德发狠狠喘了几口气,开口问道。 “可以这么说,但品质一般,度数也不是太高”,安靖很随意的说道。 这批酒正是白部带来的果酒蒸出来的,白部一路上都在严格遵循安靖的要求,但凡没毒的野果子都被他们采摘下来酿成了果酒。 这果酒酒精含量不高,味道也很奇怪,哪怕经过蒸馏后也无法完全剔除酒水里奇怪的味道,因此安靖才会说品质一般。 “这…还品质一般?!小人只觉得是玉液仙酿了!真没想到我王德发此生居然真能喝到巫神佳酿,这可是在梦里才有的事儿啊!” 王德发都快哭出来了,声音也提高了许多,也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喝了口酒胆子壮了。 “如果我把这酒交给你去贩卖,你有信心卖个好价钱么?” “什么?恩公说的是真的?!” “难道我大半夜把你叫到这里来开玩笑?” “这…这…如果恩公将这巫神佳酿交给小人来贩卖,小人相信一定能卖个好价钱!”,王德发非常兴奋,两眼闪闪发光,犹如饿狼看到了死猪肉,可见王德发对经商是真的很感兴趣。 “王德发”,安靖面色一沉:“你千万不要信口开河,我不怕实话跟你说,这一批酒对于我,对于整个明月镇都非常重要,它关系到我们下半年的粮食安全! 你接下这个任务可是要负责的! 如今荆湘之地一片糜烂,混乱非常,你确定你能卖得出去?” “乱才好,越乱才越好赚钱!” 让安靖没想到的是,王德发并没有被他的话吓到,反而显得更兴奋了。 “你仔细说说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如果换作是太平的岁月,小人倒是不敢接这任务。 在太平岁月里,门阀豪强势力庞大,小人身怀宝物必定会被其觊觎,可想要平平安安交易,又必须与他们分一大杯羹,而且是绝大部分; 即使是有门阀豪强背后支持,但真到了售卖时,还是会被官府衙吏层层盘剥,最终落到小人手上时必定所剩无多。 但乱世就完全不一样了! 各地门阀豪强保命都来不及,于是也就不会太看重像粮食这般不便搬运的宝物。 加上他们也是朝不保夕,于是更舍得一掷千金,花钱来享乐逃避。 像巫神佳酿这等宝贝,就更加抢手了,如果用巫神佳酿来换粮食,他们则会更加求之不得。 至于作乱的流民军一方,同样也不是问题。” “这又是为何?” “恩公有所不知,流民军一方更舍得花钱!” 聊了这么久,王德发已经慢慢的放开了,加上聊的又是他极感兴趣且擅长的领域,于是便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流民军又称乞活军,刚开始时他们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可当肚子吃饱后,他们就会变得比门阀豪强更加糜烂! 一来是因为他们朝不保夕,得到的一切随时都可能会失去,因此这些人很少会考虑将来; 二来是因为他们的财货都是抢来的,来得容易自然不会太珍惜,与其丢了小命后全部失去,钱财还不如花掉来的实在。” “我们不需要钱财,我们需要的是粮食。” “流民军并不缺粮食!” 王德发的声音更大了:“就拿湘州杜弢来说吧,他们一路攻城略地,各路粮仓都被悉数收入囊中,所获粮草可以说是数以千万石计! 但是,杜弢以及其他一众流民军将领却不会把这些粮食分发给众人,而是会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掌控了粮食就是掌控了流民军,之所以会对外宣称缺粮,也只是怕手下军卒闹腾。 所以,流民军将领手上的粮食要远远比恩公想象的多得多!” 原来是这样,安靖习惯性的用手指敲击着桌面。 王德发的话不一定全部都正确,但肯定有道理。 安靖也一直在修正着自己对这个时代的认知,他是一个外来者,历史书上的东西与真相之间往往有一定距离。 “这些消息你都是从哪里得来的?” “大多数都是听来的,也有一部分是我自己看到的,还有一部分是我自己猜的。 恩公,小人虽然只是一介商贾,但小人当年在长安城认识的人不少。 贩夫走卒,官僚衙役,甚至门阀豪族的人小人都认识一些。 天下大乱后,这些人散布于各处,但我们偶尔也是会通消息的,大致就是这样了。” “好,我暂且相信你的话。这酒我已经定了一个正式的名字,就叫明月酒;其中品质最好的叫巫神佳酿,次一等的叫做巫神酿,再次的叫明月酿,记住了吗?” “小人记住了,反正明月酒就是我们的字号,至于其他的名字,代表的则是明月酒的品级,不知小人理解得对不对?” “你很有天赋嘛!”,安靖由衷的赞扬道。 王德发确实很有经商天赋,安靖本来还想跟他解释一下什么叫品牌的,哪知道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王德发,如果这批酒交给你去售卖,我没有别的要求,换的粮食当然越多越好,如果实在换不到粮食,生铁、铜、油、石炭、硝石、硫磺都可以。 甚至用来换手艺人也行,总之尽量换对我们明月镇有用的资源。 王德发,我再问你一次愿不愿意接下这个任务,你要想清楚,一旦你接下了这个任务就要负责的。” 王德发想了想,咬着牙点了点头,再次跪倒在地:“恩公但有驱使,我王德发哪怕是粉身碎骨也愿效死力,只是小人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你说。” “如果小人未能完成恩公的使命,自当自行了断,但请恩公能善待我的弟妹!” “好,我答应你。” “那小人便无憾了!”,王德发说完后站起身来,转身就要离去。 “诶!你等等,怎么就这么走了?我还没说完呢!” “啊?哦!” 王德发赶紧又转了回来。 第076章 藏兵谷 “来,再喝一杯”,安靖又给王德发添了一杯酒。 也许是因为放下了生死,王德发从容了许多,煎蛋已经凉透了,但是王德发吃得格外香甜。 “既然你接下了这个任务,我有一些细节要交代你。你在交易的同时,要帮我们收集一些外界的情况,越详细越好,不要管有没有用,如实记录就好。” “好的恩公”,王德发含混不清的答道。 “还有,你同时也需要散布一些消息出去,大概就是明月镇这边需要用工,有想混一口饱饭的,可以来明月镇。” 王德发虽然有点意外,但还是点头答应了,反正恩公交代了什么自己照做就行了:“恩公还有什么吩咐吗?” “暂时没有了,对了,你有没有什么要求?” “要求…”,王德发一愣,想了想后点点头:“恩公,我不担心交易,但我担心交易完成后我如何把物资运回来? 恩公您是知道的,现在外面比较乱,荆湘之地已经被流民军完全占领了,虽说流民军将领可以买通,但有时候难免会出意外,尤其是我们的货物量又很大,我怕……” “嗯,安全一点要保证,这个你拿着”,安靖递给王德发一张任命状:“你明天拿着这个去找仡轲阿黑,仡轲阿黑你认识的吧?” “小人认识。” “那就好,我已经跟仡轲阿黑说过了,他会安排战兵一路保护你,顺便给你壮个胆。 如果是在沅水平原那边,你还可以找莫格金谷将军,她可以调动百越各部战兵。 反正在这方面我们会尽全力支持你,只要你能把物资换回来。” “小人谢过恩公!”,王德发心潮澎湃。 王德发以往做生意,一直都是战战兢兢的,但他仍能在夹缝中生存下来,十分不容易,现在有军队保护,这下子更加有底气了。 王德发小心的打开安靖递给他的纸卷,是明月镇经济司司长的任命状,上面已经盖好了东越刺史大印,只不过名字是空着的。 “恩公,这是…” “这是明月镇经济司司长的任命状,为你准备的”,安靖微微一笑: “总不能光让人拼命不给好处吧,这张任命状只是其一,如果你任务完成得出色,那你就是明月镇经济司司长了,我希望你能亲手将自己的名字填上去。” “啊!”,王德发惊呆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安靖居然给了他如此大的恩典。 明月镇经济司司长,这明显就是个官儿!在这个年代,不是门阀豪族子弟,又怎么可能当上官?更何况是像他这样的商贾。 王德发如处梦中。 “还有,交换回来的物资,你可以拿走一部分做为报酬,至于具体的比例嘛,到时候再说吧。你也知道明月镇现在还十分困难,我不可能给得太多,但也不会亏待你。” “不不不!”,王德发的手摇的像风车:“恩公,小人不需要报酬,小人定当效死命完成分工的任务!如果小人今生当真能做上明月镇经济司司长,便是死,也无憾了!” 王德发的眼泪下来了,这一次他是感动的。 当官啊,光宗耀祖的事儿!光这个机会就不是任何报酬能衡量的。 “你无需这样,出了力,做了事,就该有报酬,更何况我明月镇的经济司将来也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人吧,你不要报酬,其他人怎么办? 好了,我要交代的就这么多了,有什么困难要多去与严文亮商议,他现在是明月镇镇长,具体情况他比我更了解,你需要什么人手也可以找他来解决,明白了吗?” “明白,小人明白了!”,王德发激动得一直在打摆子,怎么也控制不住。 “恩公,您这么一说,小人心中还真有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他应该可以帮上大忙!只不过这事儿可能需要恩公出面才能解决。” “哦,是谁?” “是小顺子公公。” “是他?你认识他?” “认识,在长安时就见过,算是点头之交。小顺子公公每日都会去放猪,有时候也会到小人那里喝上一杯茶水,一来二去的也就熟了。 小顺子公公可是皇宫里出来的人,眼光和见识都没得说,人面也广,尤其是对那些豪门贵族。 如果有他来相助,小人会更加有信心!” “这样啊…”,安靖点了点头。 小顺子用来养猪确实是有些大材小用了,于是安靖便让安三去叫了小顺子,这个点儿他肯定还没睡,八成在那儿玩猪仔呢。 果然,小顺子很快便被领了过来,看他脸色红润的样子,小日子过得应该还算不错。 安靖简单的向小顺子说明了叫他来的意思,小顺子顿时激动得涕泪交流,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 虽然养猪的日子还挺惬意的,但谁不愿意被重视?更何况还有当官的可能! 小顺子可不傻,这段日子他也发现了,安靖与所有的上位者都不一样,只要有能力他是真的会担拔! 二人迫不及待的就在安靖这里交流起细节来,安靖也没打断他们,只是在一边仔细听着。 安靖听了好一阵子后,当机立断将二人的职责分了个工:王德发主要侧重于商贸,小顺子则主要侧重于情报。二人相互配合,一定能发挥出更大的能量。 安靖又交代了一些细节后也累了,小顺子和王德发这才千恩万谢的离开,临走时两人又哭了一场。 看着微微发白的天空,安靖只能苦笑。 实际上,安靖对于王德发才是最上心的,其他官员任免反而随意了很多。 因为在现阶段,经济才是明月镇的命脉,这条命脉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担当,安靖就得自己上,那就永远别想抽出身来干别的事了,王德发可以说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当然,安靖也不会随意将如此重要的事交给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王德发的详细背景资料早就已经送到了安靖的案头。 王德发出身寒门,念过的书不少,算是颇有学识了; 在八王之乱期间,王德发的父母都死于了门阀倾扎,之后王德发便一直带着弟弟妹妹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算是尝尽了人间疾苦; 虽说王德发有很强的商业天赋,是一个合格的商人,但安靖最看重的是他身上的一个闪光点: 王德发在自己处境十分困苦的情况下,仍然收留了很多流浪在外的孤儿。 这些孤儿一共有十来人,也就是王德发口中所说的弟妹,他收留下这些孤儿后也没有苛待他们,而是给了他们与自己亲弟妹同等的待遇。 在这乱世中,这点尤为难能可贵。甚至刚才到了生死攸关时,王德发仍不忘为他们寻求后路,也正是这一点最终打动了安靖,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他。 既然安排到了这个地步,安靖只能放手让王德发去运作了,但愿他能在这件事上再次绽放出光彩。 安靖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带着安三向明月河上游疾驰而去,那里是藏兵谷的方向,也就是安靖当初规划的军事基地和研发基地。 奔行了七八里地,一道巍峨壮观的城墙出现在了视野中。 藏兵谷是一个巨大的山谷,三面都是悬崖峭壁,地势异常险要,加上那道坚固高大的水泥城墙封死了山谷唯一的出入口,藏兵谷当真就成了铁桶一般。 藏兵谷城墙依山而建,足足有十丈高,相当于后世的八层楼,可见安靖下足了血本。 也正是因此,藏兵谷城墙远远看过去格外壮观,很有些后世电影魔戒中恶魔之城的感觉。 站在城墙下必须仰起头才能勉强看到城墙顶端,这样的城墙别说是攻打了,敞开了让你爬都爬不上去! 藏兵谷城墙刚刚建好时,安靖还邀请蚩蒙蛮山和蓝瑶王来参观过,两位大族长看过之后一言不发的离开了,此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搭理安靖。 实际上藏兵谷城墙没必要修成这样的,安靖之所以会花费巨大的代价也要将它修成这样,还有着更深层次的含义。 藏兵谷的城墙就像是一双坚强的臂膀,不但保护住了藏兵谷,也护住了整个明月镇的人心! 乱世之中,除了粮食以外最重要的就是安全感,藏兵谷的城墙就是最强的安全感,也是明月镇所有居民内心的底气。 安靖早就宣布过,一旦到了外敌入侵又无法抵挡的时候,藏兵谷就会对明月镇的人开放,所有人都可以进入藏兵谷躲避敌军的锋芒,这样就为大家保留了活下去的希望。 因此,藏兵谷很快成了明月镇的一处风景名胜,虽然平时无法进入,但还是有许多人跑过来站在远处看一看那座城墙。 大家开心而来,安心而去,藏兵谷也被明月镇的人传成了心中的圣地。 城墙坚固而高大,城门同样如此。 两层厚厚的铁板中间夹的是铁木,光是开启城门就需要三十头牛来拉拽; 一旦城门落下关闭,仅凭人力基本很难将它撼动! 当然,城门通常情况下是不会关死的,会留下供人马通行的空隙,否则太麻烦了。 安靖和安三骑着马一路疾行,一路上,守卫军士注目行礼,直到安靖消失在城门中。 进入城门后就是一个巨大的广场,有许多士兵正在操练,操练方式是安靖根据后世经验编写的,虽然安靖没有当过兵,但信息时代嘛,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 安靖对于这支军队的诉求也很特殊,最看重的并不是他们的战斗力,而是重点在于忠诚度、服从性和体能。 这样的一支军队训练出来后,一旦给他们装备上先进的武器,必然会迸发出可怕的能量。 这只是安静拥有的第一支军,也肯定是最弱的一支。 藏兵谷中的士兵绝大多数来自白部,只有极少数来自流民,毕竟流民的成分太过于复杂,有许多人根本无法追根溯源,藏兵谷埋藏了太多的秘密,现阶段下需要绝对安全。 白部的人员构成相对就单纯许多,能进入藏兵谷的都经历过严格的身份审查。 广场周边有许多建筑,除了指挥所与军营外,还有冶炼厂、水泥厂、酿酒厂和火药厂。 闲置的房屋还有许多,未来会成为各种核心技术的研发中心,周围半山则现在主要是红薯培植基地,未来还会增添其它作物。 这些新型的农作物肯定迟早要流传出去的,但安静要保证最好的良种一定要出自明月镇藏兵谷。 水泥厂和酿酒厂并没有增派额外的保安,冶炼厂和火药厂的安全等级才是整个藏兵谷中最高的,在这里镇守的人都是来自白部的族祭。 族祭是百越各部中十分特殊的存在,由各部族长从嫡系中挑选出来并经过巫神血誓的子弟组成,能力可以放在一边,忠诚度是绝对可靠的。 由他们来保护冶炼和火药的秘密,安靖虽然比较放心,但还是在工艺流程上设置了一系列的保密程序,以确保每一个人都无法完全掌握全部核心机密。 冶炼厂和火药厂还有另外一批人,那就是死囚,这些人基本上是没有出去的机会了,他们将在这里耗光所有的生命。 明月镇还没有出现死囚,这些死囚都是从西河寨抓来的那批人,他们被囚禁在这里做苦工,包括二当家马化云在内。 火药厂中不讲公平,甚至不讲正义,安靖要的只有绝对忠诚和安全,所以这里只有白部的族祭,连苗部的人都进不来。 安靖此行的目的是酿酒厂和冶炼厂。 百里安和月灵早就已经站在门口迎接了,藏兵谷从一开始就是由他们夫妻二人负责的,他们夫妻二人在这里呆的时间越长,心里就越清楚这里才是安靖真正的命脉所在。 夫妻二人感动之余更不会在意明月镇的官职了,无论在外面官儿当得多大,都不如进入藏兵谷的资格来得重要! 即使是严文亮过来运送物资,都是无法进入藏兵谷的,只能在城门口等候,能出现在藏兵谷内的只有安靖最信任的人。 白部带过来的果酒已经基本上蒸制完毕,数量极其庞大! 这也难怪,白部为了感谢安靖,对他的要求当然执行得相当彻底,一路上几乎是拼了命在收集果子酿酒。 有了如此庞大的蒸酒储藏,提炼酒精的任务自然是提上了日程,这项工作是由月灵负责的,目前已经颇具成果。 安靖查看了一下酒精提炼的速度,已经可以达到80%左右的纯度了,这个程度已经可以作为医用酒精来使用了,安靖非常满意。 在这个年代,在如此简陋的技术条件下能将酒精提炼到这个程度已经相当不容易了,反而是装酒精的容器必须要解决一下了,看来玻璃制作要尽快提上日程。 沙子,制作玻璃需要足够的沙子,基建也需要足够的沙子,明月河不产沙子,大部分河沙都需要从外面运进来,这件事一直让安静很头痛。 关心完酿酒厂后,安靖走向了冶炼厂,这里正在打造一批新武器,有了它们,明月镇的军队才能真正拥有一战之力! 嗯,对。 第077章 欣欣向荣 还没进冶炼厂,安靖就听到了一片叮叮当当的打铁声,这个声音带着一种特殊的节奏,一听就知道是仡轲阿黑。 安靖进去一看,果然是他,仡轲阿黑正在聚精会神的打造着什么。 “阿黑,你怎么在这里?王德发没来找你?” “来了,那厮一大早就来了,我懒得理他,打发他去找阿书了!”,仡轲阿黑没有回头,继续着手头上的工作。 “你不是喜欢打仗吗?跟着他去换粮食肯定有仗打的。” “谁说我喜欢打仗?”,仡轲阿黑很不满的看了安靖一眼: “才不是!我只是喜欢跟你一起厮混而已,让我去保护他?门儿都没有!还不如在这里打铁来的过瘾。” 行吧,你喜欢就好。 安靖无所谓,蓝净书确实比仡轲阿黑更适合那个工作,他要细心的多。 安靖之所以会让王德发来找仡轲阿黑,主要还是怕仡轲阿黑无聊,既然他更喜欢在这里打铁,安靖求之不得,仡轲阿黑打铁的手艺已经在安靖的折磨下越发精湛了。 “安靖少爷,你来看看这个行不行!”,仡轲阿黑打造的是一个齿轮,这是安靖打算用来制造现代弓箭的。 安静并不打算在第一时间就开始造枪造炮,甚至在短时期内都没有这个打算。 枪炮的威力实在是太大,它们只要一出现,必定会改变整个时代的战争格局,安靖现在还太弱小,折腾些雷管炸药,只要数量不多,并不会引起强者们真正的重视。 但是枪炮一旦出现那就不一样了,各方强者一旦醒过神儿来,百分百会联合起来先把他安靖灭掉再说,以安靖现在的实力根本挡不住整个天下的碾压。 所以还是要等到积累一定的力量再说,况且枪炮涉及的冶炼技术以及制造工艺对于现在的明月镇来说,还是太过于复杂高端了,原材料极度匮乏,尤其是煤和铁。 在安靖的时间表里,拿下六盘水地区得到足够的矿产资源,然后占据一州之地,解决人力资源,到了那个时候枪炮自然会出现在这个时代。 如今还是改造弓箭来的实在,也不会引起各方强者的过分重视。 安靖早就深入研究过了,弓箭之所以难以掌握,关键还是在于它需要很大的力量才能驾驭。 如果连弓箭都拉不开,就什么都别提了;即使能勉强拉开弓箭也基本没什么准头。 所以想要练好弓箭,除了需要强壮的体格以外,还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 枪在后世之所以能迅速取代弓箭,就是因为枪没有这些限制,普通人经过简单的训练很快就能掌握。 因此,只要解决了这个问题,弓箭就是这个年代完美的远程武器。 后世的反曲齿轮弓就能完美解决力量问题,如果能大量装备反曲齿轮弓,普通人只要稍加练习也能射出不错的准头。 这种新型弓箭的图纸安靖早就画好了,一共有三种,最大的用来发射攻城凿攻城,也可以更换箭矢对付骑兵,相当于这个时代的大炮和反坦克武器; 普通的用来装备弓箭兵; 最小的是手弩,主要是用来装备骑兵的; 再加上安靖已经生产了一批小型雷管,雷管配上弓箭,这支明月军就能拥有恐怖的远程打击能力。 大一点的反曲齿轮弓制作得非常顺利,虽然现在产量不高,但所有技术难点都已经攻克了,估计再过个一年半载,就能装备出一支万人军队,剩下的就是不断改良了。 唯一的难点是最小的手弩,因为手弩体积小,要求的零件就更小,精华密度比其它两种弓要求高得多,所以一直没能量产。 安靖拿起仡轲阿黑递过来的零件仔细看了看,确实要比普通工匠打造的好了许多,但也只是勉强达到最低标准而已,这样还远远不够! 总不能让仡轲阿黑一个人去打造所有零件吧,还是要想办法量产才行。 对此安靖也很无奈,毕竟他只懂原理,却不会实操,很多时候只能站在一边干着急。 “要是有个车床就好了…”,安靖不由得感叹。 想到这里,安靖突然间精神一阵。 对呀,车床!造个车床不就全解决了吗?现在虽然没有电,但可以利用水力! “阿黑,走,我们去找彭老六!” “嘿嘿,好!” 仡轲阿黑早就已经很了解安靖了,他这个样子肯定又是有新的鬼点子! 三个人就这样风风火火的又冲出了藏兵谷,直奔工造司而去。 此时,正在明月镇工造司愁眉苦脸的画图纸的彭老六突然打了个冷战,一种熟悉的不妙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自从安靖回到了明月镇,整个明月镇就像是加足了马力的机器越转越快,大伙儿是越来越忙了,甚至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无法保证。 最忙的是彭老六,安靖和仡轲阿黑就像两个变态,一个白天一个晚上,轮番出现来折磨他; 可是,当彭老六看到自己制作的简陋车床真的运转起来并车出来一个标准的圆形零件时,彭老六突然感觉自己悟了! 那是一种难以言述的奇妙感觉! 就像是一夕之间突然悟道,又或者武林高手瞬间打通了任督二脉!总之,这种感觉虽无法形容,但是美妙异常! 尤其是当安靖将一张带着明月镇大印的技术成果奖奖状颁发到他手上,并且奖励了他和他的团队每月可以多领十担粮食和十只鸡鸭,并且年底还可以领一头大肥猪时,彭老六觉得自己差一点就快要原地飞升! 彭老六突然就像变一个人,他不再将钻研新技术当做一种负担,而是主动钻研起技术来,那股劲头连安靖看了都害怕! 彭老六的徒子徒孙们如同陷入了人间炼狱,每天都被彭老六折磨得奄奄一息。 可是,当他们看到自己的研究成果被明月镇迅速投入运用,并且得到了奖励以及大家的尊重时,所有人都找到了彭老六的感觉! 于是,整个团队都变得变态起来,以至于安靖和仡轲阿黑两个始作俑者都被他们搞怕了,远远看到彭老六那帮人都得绕道儿走! 颜氏三兄弟就不用说了,都忙到许多天没回家了。 尤其是镇长严文亮,犹如一只不断巡视着自己领地的老狗,哪哪都能见到他的身影。 随着工作的深入,严文亮也慢慢的培养出了一股干练的气势,看着像那么回事了。 自从安靖在明月镇宣布,所有五岁以上十岁以下的儿童,无论男女都可以进入明月学校学习,不需要交纳任何费用,还有一顿免费的午餐时,引发了明月镇一轮空前绝后的学习热潮。 无数流着鼻涕的儿童和天真浪漫的少年少女,在长辈们血红的目光下,战战兢兢的踏入了校门,开始了一段与他们的长辈截然不同的生活。 从此以后,这些孩子关心的就不是每天吃些啥玩些啥了,而是期末考试的试卷发下去以后怎样才能不挨打。 一朝踏入学校门,从此欢乐是路人! 卷死你们! 安靖笑得龇牙咧嘴,老师们则忙得昏天黑地。 黄天安哪里还有时间带着徒子徒孙们去民间采风?光是上万孩子的喧闹声都足以让他头皮发麻。 黄天安和他的徒子徒孙们硬是咬着牙坚持下来了,因为安靖不限制他们传播自己的思想!除了规定的科目外,他们可以尽情传授自己的理念! 这让一帮落魄的小说家们似乎看到了希望的大门正在向他们徐徐打开!下九流的名头似乎也在飞快的离他们而去! 如今,小说家们与明月镇的关系已经不同于往日了,简直称得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他们工作起来可以用呕心沥血来形容。 卫夫人稍微好一些,可也强不到哪儿去。 卫夫人不但要规划明月学校的年级、编制及课本,还需要维持整个学校的运营,这使得她不得不经常把王德发抓来,逼着王德发不停给钱给粮,愁得王德发头发都掉了不少。 更要命的是,安靖这个家伙三天两头就会跑过来让她书写各种牌匾,这也就算了,更过分的是安靖还会求她书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各种条幅! 卫夫人也不知道安靖要这么多条幅是要干什么,但想想安靖对李矩的救援以及对学校的巨额投入,也只能尽量满足他的要求,毕竟也就是多写点字而已。 最辛苦的莫过于屏儿。 屏儿的鸡鸭大军已经发展到了两万多只,或许还不止!鸡鸭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根本无法准确统计! 每天一大早,屏儿都要带着一大群小娘子摸黑起来收拾鸡蛋,然后赶着鸡鸭进山觅食,到了晚上,又得将它们赶回笼中休息。 鸡鸭休息了,屏儿她们可不能休息,她们还得检查鸡鸭的建康状况以及孵化更多的小鸡小鸭。 安靖心疼屏儿,经常会劝她多休息,鸡鸭已经够多了,每天光产蛋都已达到了上万枚,真的不用养更多了。 可屏儿她们对养鸡养鸭似乎是有一种莫名的执着,哪怕再苦再累,仍然执拗的在扩充着鸡鸭大军的数量。 安静根本无法理解,直到有一次,安靖陪着屏儿和一群小娘子前往养鸡场,路上遇到的每个明月镇百姓都会低头叫一声屏儿姐,安靖似乎找到了答案。 短短几个月时间,屏儿她们就让鸡蛋鸭蛋,这种百姓们以前完全不敢想的美食端上了他们的餐桌,这一声屏儿姐当之无愧! 白杰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到人了,修通了通往怀州郡的沅水路后,他们一刻也没有停歇。 白杰带着工程司的人立即掉头向北,开始修筑通往净川寨和临川寨的道路,并且还打算在临川寨附近修建一个大型码头。 这个想法得到了安靖的大力支持。 如此一来,明月镇就算是连通了长江水路,一旦码头建成,就可以利用长江航运,将长江沿岸各州的贸易发展起来,王德发就可以大显身手了,而明月镇也将迎来一个蓬勃的发展期。 给了安靖最大惊喜的还是王德发和小顺子,一胖一瘦两个人在接受任务后迸发出了惊人的能量! 王德发在短短一个月时间里就为明月镇换来了三十多万石粮食,数万斤生铁以及无法计数的其它原材料。 而且王德发还牢记着安靖的嘱咐,弄来了数百名各种工匠,为此彭老六一见到安靖就忍不住不停的夸王德发。 小顺子就更不得了了,他很快就以一直跟随着他的那十几个伴伴为班底,搭建了一套独立的情报系统。 系统成立后,小顺子立即想办法联系上了流落在各地王公贵族家的旧识,甚至连建康宫中的都有,一下子就把安靖的信息来源给打开了。 信息太重要了,小顺子可谓居功至伟! 而且小顺子他们还没耽误养猪,在王德发的帮助下,猪群迅速扩大了好几倍,相信用不了太久大家就都可以吃上猪肉了。 所有人都是越来越忙碌,可是安靖却反而变得越来越轻松。 具体的事物都被安靖安排出去了,他现在除了听取汇报也就是编写一下教材。 渐渐的,安靖每天都可以睡到自然醒,日子终于变得惬意起来,唯一可惜的是,小黑仍然没有半点音信。 这天,安靖突然来了兴致,想要出去钓个鱼玩玩,于是便戴上了斗笠,背上了鱼篓,抱着他的宝贝鱼竿兴冲冲的出了门。 第078章 主经之争 春去秋来,此时已是七月下旬,明月镇播种得早,稻田都已成了金黄色,山上山下大片的金黄拥抱着青山绿水,美若画卷。 如果没有意外,今年必定是一个丰收年,明月镇的人都已做好了秋收准备,就连藏兵谷中的士兵都配发了镰刀,只等一声令下,他们就会走出藏兵谷加入丰收的大军。 安靖哼着小曲懒洋洋的走在街道上,笑眯眯的对大家点头。 几个月下来,明月镇的百姓们也逐渐习惯了安靖这副样子,也大致摸清楚了安靖的性格,再不会像以前那般见到他倒头就拜了。 直到这时大家才发现,这个将他们从地狱中打捞出来的少年,原来年轻得可怕! 这是好事!安靖越年轻,说明往后的好日子就越长! 于是,明月镇的百姓们将对安靖的崇敬都转化成了宠溺,百姓们只要遇到了安靖,就会将他们认为最宝贵的东西往他怀里塞。 塞的东西什么都有,五花八门的,包括尚未成年的少女,气得安靖气急败坏的把大家教育了一顿,这股歪风邪气才被渐渐打压下去。 “少爷好!” “少爷去钓鱼啊。” “少爷来我家坐坐吧,我家妞妞很喜欢少爷呢!” “少爷,我会网鱼!” …… 安靖走了一路,大家热情的跟他打招呼,安靖只是微笑点着,但不搭理。不能理,一旦搭理他们就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大家不以为唬,都嘻嘻哈哈的目送他远去,因为大家都知道安靖不搭理他们的原因。 实际上,安靖这个态度已经让大家受宠若惊了,大着胆子跟他打个招呼,都能在熟人间吹很久的牛皮! 因为如果换作是其他门阀大族子弟,大家都是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的,一旦他们觉得被冒犯了,挨顿打是小事,丢了性命都很正常,哪里会像安靖这样一直笑眯眯的? 明月镇真的很好,没有高高在上的门阀大族、达官贵人。 官员们几乎都出自于底层,他们天天累得像狗一样,不停建设着明月镇,为大家解决各种各样的问题; 就连最调皮任性的朵儿姑娘,只要你叫她一声刺史大人,小姑娘就会立即收了任性,然后苦着小脸去履行她的职责; 来自百越的管理人员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也没有任何架子,平和得就像家中的长辈。 天下间还有比明月镇更好的地方吗?明月镇的百姓根本不相信!渐渐的,所有人便把对明月镇以及安靖的热爱,刻进了骨子里。 钓鱼当然是要去池塘,那里的鱼应该已经很肥了,可安靖才刚刚靠近池塘,就被一大群鸭子生生挤了出来! 安靖气不过,想要与鸭子们一争长短,可想了想还是放弃了,那可是几千只鸭子!光是嘎嘎的叫声就可以吵得你灵魂出窍! 没办法,安靖只能提着鱼篓转战明月河,可走到明月河边才发现这里到处都是各种水车! 那吱吱呀呀的声音虽然不算大,但扛不住它持续不断呀!别说钓鱼了,听久了肯定会精神崩溃!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安靖只能再次离开,继续走向明月河上游。 一个多时辰后,安靖终于放弃了钓鱼的想法,钓个鬼,没法钓! 安靖刚刚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坐下,就被两只猪撞了个大跟斗。 这两只猪黑不溜秋的,一看就是那批野猪的后代,跟它们较劲纯属自找没趣。 等着吧,你们再肥一点,第一批就吃你们! 安靖只得又换了个地方,可是还没钓多久,一只鸡飞了出来落在了他头上,并且果断在他斗笠上拉了一泡鸡粪。 安靖恶心得不行,在河中洗干净斗笠后又往上游走了两三里地,想着这下总不会再出意外了吧。 确实没有出意外,可是安靖钓了小半个时辰也愣没有钓上来一条鱼!安靖正在纳闷,却发现几个半大小子扛着一张渔网往上游飞奔而去。 弄了半天这河里的鱼全被他们给网了啊! 安靖气急败坏的抓住这几个半大小子一问,才知道错怪人家了,这几个小子居然是明月镇负责管理鱼塘的公务员,他们这是去明月河上游网鱼,要往池塘里送的。 这还钓个锤子! 安靖这下算是彻底服气了,垂头丧气的拎着鱼篓往回走,不过也不能算是没有丝毫收获,鱼篓中还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鸡。 谁叫你往劳资帽子上拉大的?弄不死你! 鸡得藏好,如果被屏儿看到了,估计她又要难过的,这些鸡被她搞得像命一样。 “唉~”,安靖长叹了一口气,有点怀念之前那个柔柔弱弱的,像受惊小鹿般的屏儿了,那时候她每天还会给自己按摩… 回到镇上时天色已经傍晚,明月学校早就放学了,可教学楼里还亮着烛光。 明月学校就是原来规划的东越刺史府,大家在讨论学校选址时,安靖大手一挥将这里改变了用途,变成了明月学校。 因为这里不但宽敞,地理位置也很好,就在小镇的中央,用来当做学校使用比用来当府衙更科学。 路过学校大门,教学楼办公室方向传来了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人好像还不少,隐约间还能听到卫夫人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安靖眉头一皱,立即改变了方向向教学楼而去。 “不行,说什么我也不会同意!” 卫夫人声音不大但是却异常坚决: “你们的洪荒异物志我已经拜读过了,确实是描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上古神异世界,作为辅经我认为没有任何问题,但作为主经我认为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 “虽故事丰富多彩,但文学性和艺术性就差得远了!” “那论语和道德经就合适?我不同意!论语和道德经是儒道两家的经典,明月学校是由我小说家主理的,怎么可能以儒道经典为教学主经,这不是要让我们背叛山门吗?” 黄天安脸胀得通红,声音越说越大,神情格外激动,真看不出来平日里少言寡语的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黄校长,请你注意,明月学校是明月镇的学校,不是小说家的学校!” “可是安靖答应过我,我小说家可以自由在明月学校中传播自己的思想!” “我并非阻止你传播小说家的思想,但你要将小说家的经典洪荒异物志当作教学主经,我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同意的。” “那司长大人倒是提出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案啊!总之,诸子百家的经典我们都不同意!” “……” 安靖站在门口听了半天终于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明月学校分了小学和中学,小学属于启蒙阶段,主要就是认字以及简单的算术,课本早就已经确定了,算术课本是安靖编制的,百越各部的古歌则完美解决了其它科目的问题。 到现在还没确定的是中学的课本,大家争论的也是这个问题。 卫夫人主张用论语和道德经,黄天安不同意。 这并不是黄天安不讲道理,关键是这里面涉及到了门派之争。 小说家好不容易等来了这么一个崛起的机会,教授论语和道德经他们并不反对,他们反对的是以论语和道德经作为教学主经,因为教学主经就是将来考试的标准,这就不一样了。 以论语和道德经为教学主经等于是在为儒家和道家做嫁衣,这种行为无异于欺师灭祖,黄天安肯定是不会轻易妥协的。 难怪这些平日里相当平和的先生们,现在会争吵得如此激烈。 “大家冷静一下,我能不能提个建议?” 看到气氛陷入了僵局,安靖怕因此而影响大家的关系,连忙站了出来。 “靖儿,你来了,正好,你快说说你的意见!我们为此已经争论过好几回了,直到现在也争不出个所以然来,眼看着中学就要开课了,这个问题必须尽早解决。” 看到安靖到来,卫夫人感觉有了希望,小说家人数太多,她虽然官儿更大,但总有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黄天安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实际上黄天安心里很虚,他心里很明白,小说家的学说距离三教九流还有一段很大的差距,只是在功能和实用性上,他们已经被史家按在地上摩擦了几百年了。 这么多年以来,小说家也没有出过什么真正的经典,洪荒异物志已经是他能找到的最经典的文本了。 黄天安之所以会如此急切的带领所有弟子来到明月镇,正是因为小说家这个群体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他只有放手一搏。 如果不是安靖的支持,小说家们现在说不定已经分崩离析了,黄天安在这里硬着头皮与卫夫人争论,也是无奈之举。 “如果让我来决定,就以诗经和楚辞为主经。” “什么?!” 安靖的话刚刚出口,卫夫人和黄天安都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坐在角落里的一名青年却惊讶得叫出声来。 安靖看了他一眼,这青年他认识,是黄天安的弟子,平日里话不多,很腼腆,安靖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怎么了?你有意见吗?有意见可以说。”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安大人要用诗经我可以理解,我只是没有想到安大人还加上了楚辞。敢问安大人口中所说的楚辞可是屈原屈大夫的诗集?” “正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只是不明白安大人为何将楚辞看得如此之重。” “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吗?”,安静挠了挠头,难道在这个年代诗经和楚辞的地位不一样? “还请安大人解惑!”,见安靖在挠头,青年有些着急,居然给安靖行了一礼。 “是啊靖儿,我也不是很理解,楚辞虽美,但…你能详细说说原因吗?” 卫夫人同样也是秀眉微蹙,她并不否认楚辞的艺术价值,主要因为屈原是楚国人,细究起来是不能算中原正统的,安靖将楚辞与诗经相提并论,似乎有些不妥。 “这样啊,那我就给大家详细说说我的想法吧!” 安靖深吸了一口气,来回踱步,显然是在组织语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就连黄天安也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首先,屈原屈大夫是我安靖此生最敬佩的人,没有之一!” 安靖说得斩钉截铁,这是他的心里话。 “想当年,楚国先民一路南下,筚路蓝缕,以启山林;抚有蛮夷,以属华夏,终于一鸣惊人开创了楚国数百年基业! 那时,中原诸强视楚人为蛮夷,从上到下莫不鄙视,尤其是在文化上,楚人更是低到了尘埃中,直到屈大夫横空出世! 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何其浪漫; 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未敢言,何其婉转; 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何其雄壮;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何等胸怀; 吾不能变心以从俗兮,团将愁苦而终穷,何其坚强! 天问,问遍苍天!离骚,惊叹世间!九歌,唱遍离欢! 屈大夫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抗衡了整个中原文坛! 从此,北有诗经,南有离骚!从此,楚国便真正有了与中原文明平起平坐的底气,从此,南方才有文化中心! 难道这些还不足以让楚辞与诗经一样,成为明月学校的主经之一么? 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楚辞到底好不好,我说了不算,也没有资格去评述。m.33qxs.m 屈大夫的文学成就只是我崇拜他的原因之一,但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屈大夫的拳拳爱国之心!” “这又是从何说起?” 卫夫人此时已是满脸惊容,见安静停下,连忙追问。 第079章 一曲离骚天下唱 “卫先生问得好!”,安靖点了点头:“我们总称自己为中央之国,称自己是中国之民,可是,何谓中央之国?这其实很模糊。 甚至连国家这个概念都很模糊,人们更认可的是一家一姓! 众所周知,自古以来,国即是家,家即是国。 商周太远就不说了,自秦汉以来,每朝每国都属于一家一姓,晋是赵氏的,秦是赢氏的,齐是田氏的,楚是熊氏的,汉是刘氏的,晋是司马氏的。 也正是因此,许多名臣良将,他们服务的并不是国,而是一家一姓! 楚国的伍子胥,可以为了家恨叛楚投吴,最后率大军攻破楚国都城; 卫国的卫鞅,可以为了理想跑去秦国变法,最后使得秦国迅速强大最而终灭了卫国; 这样的例子实在是太多,我就不一一例举了。 忠臣良将们辅佐的是一家一姓,保卫的也是一家一姓,这无可厚非,毕竟良禽择木而息嘛! 可国呢,国在哪里?国中的百姓又在哪里!? 时间长了,家里总会出现些不肖子的,一旦这些不肖子出现,家就乱了,国也乱了,到国家破灭时,受伤的还是国中之百姓! 就如现在,司马家各路大王为了争权夺利杀得天下大乱,胡虏趁机入侵。 贵族们可以衣冠南渡,但百姓呢?他们只能流离失所,死于战乱的不计其数!饿毙冻毙于野的不计其数! 明月镇是怎么来的?我相信大家都有很深刻的体会! 这些我就不在这里详细述说了,说回屈原屈大夫。 屈大夫出生于楚国屈氏,屈氏本就是楚国的顶级门阀,大家都很清楚,当楚国破灭时,屈大夫原本是可以不死的。 如果屈大夫选择隐姓埋名,他照样可以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如果屈大夫选择投效始皇帝,他一样可以位极人臣, 可是,屈大夫却毅然决然的投了汨罗江! 因为屈大夫不忍心看着祖国被战争践踏,不忍心看着楚国百姓国破家亡!他想用自己的死来唤醒楚国贵族反抗强秦的决心! 很可惜,屈大夫还是失败了。 所以我说,屈大夫是为了祖国而死的,是为了楚国百姓而死的,他是历史上第一个!在我看来,屈大夫的行为无比高尚!屈大夫的信仰无比高尚! 所以,屈大夫是我心中最伟大的英雄,没有之一!” 说到这里,安靖强行停了下来,不能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事儿了。 在20世纪,中华民族经历了一段至暗时光。 在那段至暗时光中,屈原和他的楚辞就像黑暗中的一缕光,照亮了无数年轻人的心扉,对唤醒中华青年的民族意识与国家意识功不可没。 这也是为什么屈原会成为历史上唯一一个,有单独节日来纪念的原因,除他以外,伟大如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老百姓都没有用节日来纪念他们。 这才是安靖真正崇拜屈原的原因,可惜他不能说。 “唉~,这是我的意见,我说完了,至于各位同不同意,那是各位的职责,我也不能过分干预,还是两位老师商量着来吧。 实在不行大家就投票决定吧,不要再吵了,伤了和气,不好…” 安靖突然有些意兴阑珊,很多话他都不能明说,说的多了就会成为一个实实在在的异类。 安靖说完后,冲着卫夫人和黄天安行了一礼之便转身离去了。此时此刻,他的背影显得如此落寞! 一曲离骚天下唱,江边泪洒寄忠良; 青丝彩线轻缠绕,五色蛟龙猛鼓昂; 门上家家插艾草,闺楼户户挂馨香; 英名不朽国人颂,辞赋悲歌万世芳…… 说起屈原,安靖又想起了后世的事,他的启蒙老师就很热爱屈原,热爱楚辞。 安靖受这位老师的影响很深,心里难免有些悲伤,再加上这段时间亲身经历了这个战乱的时代,看到了太多人间悲苦,一时间悲上心头,吟出了这首七律祭屈原。 安靖已经走远,教学楼中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瞳孔都失去了焦距。 也不知过了多久,黄天安长叹一声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给卫夫人行了一礼。 “惭愧惭愧,与屈大夫的楚辞比起来,洪荒异物志确实有太多不及之处;与屈大夫的人格比起来,老朽更是犹如萤火之光! 如今老朽才知道,活了大半辈子,胸怀和眼光居然连一个少年人都比不上! 罢了罢了,从此老朽在不提洪荒异物志,主经就定屈大夫的楚辞吧!” “黄校长不要妄自菲薄!” 与黄天安的沮丧相比,卫夫人的表情则截然相反,她的双目之中异彩涟涟! “各门各家自有闪光之处! 靖儿啊,我今天才知道,他居然有如此广阔的胸怀,如此高远的理想! 今日之前,我还以为靖儿这孩子只是想创造一个世外安乐之地,听了他刚才这一席话,我发现我还是太小看他了! 黄校长,我觉得我们应该感到庆幸才是! 你难道听不出靖儿心中的理想与抱负么?你难道不想成为这个伟大理想中的一员么? 靖儿现在正需要你我的帮助,你可不能打退堂鼓啊!” 卫夫人说完,居然走上前去拉住了黄天安的手紧紧一握。 黄天安精神一振,原本失落的眼神蓦然明亮! “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老啦老啦!我是真的老了!比起卫大家,老朽真是自愧不如!” “唉,咱们不说这个了!我觉得我俩加起来都比不上靖儿!听过靖儿的话后,我倒是对你们,对小说家有一个建议!” “卫大家请讲!” “我想,小说家最大的对手应该就是史家了吧,可黄校长你发现没有?史家记录的都是帝王将相,可小说家却可以无所不包! 我觉得这正是你们的优势所在! 我们不妨让眼界再开阔些! 既然史家只记录帝王将相,那咱们小说家何不就以百姓为最主要的记录对象?记录他们的生活,记录他们的感情,记录他们的美好想象! 帝王将相能有几家几个?百姓遍布天下! 就拿着百越诸部来说吧,每一部都有悠久的历史,美丽的传说,灿烂的文化! 史家是不会在意这些的,更不会去记录它们,但你们可以! 史家可以记录帝王将相,而你们可以记录整个天下!记录整个天下的黎民百姓! 我想,这些著作一旦汇总起来,难道还抗衡不了史家经典?不可能,普天下的百姓都不会答应! 就像屈原屈大夫一样,只要你们是真正热爱百姓的,真正热爱祖国的,那么总有一日,小说家也能像屈大夫那般流芳百世!” “妙啊!妙啊!正当如此!正当如此!谢谢卫大家提点!谢谢卫大家提点!” 黄天安激动无比,带着弟子们就要给卫夫人跪拜,卫夫人当然不肯,硬是扶住了他。 气氛一下子变得极度融洽,小说家的弟子们也是一个个摩拳擦掌,激动得难以自持!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曾经站起来向安靖提问的青年,此时却一直望着安静离开的方向沉默不语,他紧握双拳,指甲已经深深嵌进了肉里,血流了一地他也没有半分知觉。 “咦?我不是去钓鱼的吗?我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安靖一直陷在悲伤的情绪中,直到发现自己居然来到了养猪场旁边才惊醒了过来。 正好有点饿了,安靖打算去找找看小顺子在不在,如果在的话说不定还能搞一顿肉吃。 “对,就这么办!” 安靖嘿嘿笑着向着养猪场而去,全然忘记了他的鱼篓里还有一只半死不活的鸡。 人一旦有了理想就与以往完全不一样了。 黄天安以及众多小说家们完全没有睡意,大家通宵在一起商议着什么。 在这之前,大家加入小说家这个流派,九成以上的原因是因为无奈,可现在不一样了,安靖和卫夫人为他们打开了一张全新的大门! 小说家同样有机会流芳百世!大家从未像今天般坚信! 所有小说家都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真正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明月镇的教育事业当中,甚至都有了抛开门户之见的趋势! 从今以后,小说家们可以向天下骄傲的宣布自己的理想,诸子百家又如何?就连诸子百家本身,不过是他们小说家记录的范畴之一! 黄天安从未感到自己如此的充满力量,同时也无比焦急!他已经浪费了大半生时间了,如今终于明确了方向,坚定了信念,也不知后半生能不能将这个全新的理想稍作补全! 大家一面讨论着,一面也在飞快的书写着书信。 如今需要做的工作实在是太多了,人手完全不够,得叫更多的人来,让全天下的小说家全过来!只有这样才能实现小说家的全面复兴! 卫夫人也是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睡,她索性再次穿衣起身。 此刻卫夫人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安靖一听到夫君被困,就义无反顾的带人去营救了,夫君身上的一些特质确实是与屈原屈大夫有几分相似! 想到这里,卫夫人既甜蜜又自豪。 “靖儿恐怕是想夫君过来帮他的吧…这个恐怕不容易,要说夫君还是有点困难的,怎么办呢?…” 卫夫人想了许久,终于轻轻一笑,展开笔纸研好了墨水,将安靖喃喃念出的那首诗默写了下来: 一曲离骚天下唱,江边泪洒寄忠良。 …… 英名不朽国人颂,辞赋悲歌万世芳…… 卫夫人写完后又默念了好几遍,越看越是喜欢,等墨迹干透后,她将稿纸小心翼翼卷了起来,然后唤来贴身丫鬟,嘱咐她明日一早就送去驿站,寄给远在荥阳的李矩。 “靖儿啊,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了……” 安靖没有吃到猪肉,还搭上了一只鸡! 猪仔长得比鸡鸭慢多了,再加上饲料有些不足,虽说如今养猪场总共有了三千头猪的规模,但最快的也要等到年底才能出栏。 虽然安靖知道有烤乳猪这道美味,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现在明月镇还不富裕,他就不残害小猪猪了。 “小顺子,猪不能每天都去放的,运动量大了就不长肉了!” “小的也没办法呀,不放它们没东西吃!” “……” “小顺子,你能不能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小顺子的吃相实在太难看了,像饿死鬼投胎。 “呵呵,习惯了,以前在宫里,开饭时必须抢,稍微慢点就要饿肚子,呵呵!”,小顺子一边说着一边嘬着鸡骨头上最后一点零星肉丝,样子十分恶心。 “最近有什么情况吗?我看你老是在这里闲着,是不是在偷懒?” “没有没有!小的绝对没偷懒!”,小顺子立即慌了。 “你怕什么呀?跟你开个玩笑,最近有什么情况吗?” “没有……不对,有一个情况我觉得有点儿奇怪,我已经派人去详细打探了,只是还没有回复……算了”,小顺子像是在自言自语。 “说出来听听。” “是这样的,杜弢最近不是在汝南郡和武昌郡附近和朝廷大军开战么,估计是他怕出现什么闪失,所以派了人回来将荆州府附近的农田全部提前收割完毕了。 前几天王德发趁着这个机会去狠狠宰了他们一笔,只不过收来的稻米有些干瘪,可惜了。 但奇怪的是,那些流民军收割完荆州府附近的农田后就没了动静了,我原本以为他们马上会返回汝南武昌。 可是并没有,甚至连新收的粮食运过去的都很少,这几天他们好像在向武陵郡集结,而且还造了不少船。” “是江船吗?” “不像,我的人回来说那些船很小,在大江里行驶并不实用,反倒是澧水沅水这样的小河道中更为适用。” “我靠,不好!” 安靖心中一惊,立即跳了起来:“小顺子你别吃了,赶紧去叫仡轲阿黑来见我!” 安靖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出了门外。 “大人,我叫黑将军去哪里找你啊?” “去藏军谷!叫你的人盯好了武陵郡,有任何异动立即向我汇报,这件事办好了我记你功!” “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小顺子好怕!” “是杜弢,这家伙可能在打沅水平原的主意!” 卧槽!小顺子也急了! 一旦杜弢占领了沅水平原,就相当于关上了明月镇的大门,那他这个情报司司长还混个锤子! 小顺子再也顾不得舔鸡骨头了,扔掉了手上的鸡骨头闷头冲了出去。 第080章 突如其来的危机 马蹄声惊碎了明月镇的夜空! 一道两道马蹄声大家不至于大惊小怪,这可能是谁家出了急事,也可能是某位探马深夜回归。 可是,当上百匹战马将大地踏得隆隆作响时,整个明月镇便惊醒了过来,人们纷纷燃起烛光向镇里探望着,却发现越来越多的兵马正在向镇府广场汇聚! “孩子他爹,这么晚了你这是干啥去?”,女人见男人急匆匆的穿着衣服,惊恐的神色不可遏制的爬上了脸颊。 “我过去看看,可能出事儿了!”,男人也是忧心忡忡。 “可是你……” “别说了…”,男人阻止了妻子说下去: “你知道的,咱明月镇男丁不兴旺,恩公可怜咱们,收留了太多孤儿寡母、老弱妇孺,如果没有恩公就没有明月镇,没有明月镇,咱全家早就饿死了。 这份恩情咱无以为报,如今我们的日子眼看着一天天好起来了,咱不能忘恩负义! 如果恩公需要咱,咱能躲着吗? 不说了,你赶紧带着孩子睡吧,田里的稻子马上就熟了,说不定明天一早还得抢收,你放心,咱就是去看看,如果没事马上会回来的,照顾好孩子。” 男人说完后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家,出门就遇到了邻居老张和老姜。 老张和老姜都已经年近五十,但身体还颇为健硕,两人都别了一把柴刀在腰间。 三人对视一眼后便一起往镇府广场而去。 一路上人流越聚越多,走到最后已经将镇府广场周边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晚上的你们不睡觉都挤到这里来干什么?”,严文亮纵马而来,一边分开人群一边高声叫道。 “镇长,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为什么会有兵马在深夜调动?” “是啊,我看到藏兵谷的大军都出来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镇长,你就跟我们实说吧,明月镇就是我们的命啊,如果有敌人来犯,我第一个报名上阵杀敌!” “还有我,我也报名!这帮狗日的就是这样,每次一有收成他们就来了,杀他狗日!” “是啊,是啊,杀他狗日的!” 人群开始鼓噪了起来,都嚷嚷着要上阵杀敌,严文亮既焦急又感动,但安靖并没有下达动员令,他也不敢擅作主张。 “大家安稍安勿躁,我也不知道出现了什么情况,夜深了,大家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下村张村长在不在?” “到!我在这里!”,老张举着手不停的跳着,生怕严文亮看不到他。 “你安抚一下大家,先带大家回去,把镇上所有的车子全部集中起来准备好,男人们也做好准备,随时听候调遣!” “得令!” “老江在不在?” “在。” “你让你家婆娘组织些女人,明天将五岁以下的儿童统一看管,以防不测,其他人随时准备抢收!” “是!” 严文亮一通指挥之后,人群终于平静了下来,并在老张和老江的带领下先行返回。 严文亮松了一口气,下马冲进了镇府。 镇府中灯火通明,仡轲阿黑等一众明月寨将领以及藏兵谷中的将领都在,安靖背对着大家,盯着墙上那幅巨大的地图沉默不语。 武陵郡就在沅水岸边,是距离百越封锁沅水平原的关隘最近的一座大城。 杜弢屯兵于此对沅水平原的威胁非常大,从武陵郡出发,一天之内就可以抵达沅水平原的关隘,如果是骑兵,半天都不用。 杜弢如果只是屯兵于此,安靖不见得会紧张,关键是他们还在制造河舟! 做这些河舟干什么?去洞庭湖里钓鱼?不存在的! 用来运兵,顺着沅水逆流而上攻击怀州郡?也不可能,如果他们敢这么干,安靖绝对有把握让他们有来无回。 那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了,杜弢是打算用这些河舟来运粮食的,运的就是沅水平原上等待秋收的粮食! 这就很可怕了! 杜弢如果真是这个打算,安靖可以肯定他会集结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关隘攻进沅水平原; 围困住怀州郡后,那些在早在武陵郡做好准备的步兵,就会乘坐着船只而来,毫无顾忌的收割沅水平原上的粮食,最后再用河舟将其全部运走! 至于沅水平原四周密林中的百越山寨,杜弢根本不需要在意它们,他是来抢粮食的,又不是来攻城拔寨的,提防好就可以了。 小顺子已经亲自打探情况去了,一旦他发现杜弢骑兵的踪迹,这事儿基本上就可以坐实了。 安靖也在第一时间就派出了快马去通知沅水平原周边的山寨以及怀州郡府,让他们做好接敌准备,最好是组织人赶紧把怀州郡府外的粮食给抢收掉,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怀州郡府已经在安静的建议下经过一轮修葺,杜弢想要在短时间内攻破没有那么容易,只要谢敦能在那里坚守一天,安靖就能带人过去解围。 至于周边山寨的安全安靖反而不是那么担心,杜弢不会傻到带着骑兵去密林里与百越部族交战的。 如此一来,百越的将领只要不傻到去平原上与杜弢开战,就不会有危险。 安靖相信他们不会那么傻的,即便有几个愣的也会被莫格金谷他们压制住。 又观察了好半晌地图后,安靖决定还是连夜带领明月新军前往怀州郡支援。 安靖不敢赌,他手上的筹码实在太少了,一旦丢了沅水平原,或者沅水平原被杜弢彻底封锁住,那就相当于封锁住了明月镇。 放在以前问题不大,百越部族本就是自给自足的,可现在不行了,明月镇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一旦被封锁住,饿死短时间内倒不至于,但想要发展起来就不可能了。 “彭老六,新式弓弩装备得怎么样了?” “弩车制好了三百架,已经交付了,新式强弓制作了五百张,手弩两百张,都可以马上交付,只是箭矢数目太少,如今只做了不到一万支。” “这么少?”,安靖吓了一跳 这么点箭矢,几轮齐射就消耗光了,就算每支箭都能杀死一个敌人,总共也只能弄死一万,安靖记得杜弢至少是有三万骑兵的,况且还有步兵。 “这个怪我思虑不周,主要还是人手不够,我几乎把所有的人全部叫去制作弓箭了,想着赶紧让大家人手一弓,没想到,唉,是我的错!”m.33qxs.m “箭头够不够?” “箭头是够的,黑将军那边用灌注法制造了许多,估计已经超过二十万枚了,只不过箭杆制作耗工耗时,暂时还没来得及配备。” “那就好!严文亮,你现在马上把镇内的百姓全发动起来,只要能动手的就去制作箭杆,或者干脆把箭头也分发给大家, 箭羽就去找屏儿,就用鸡鸭尾羽先顶着; 把这些全部分发给大家,质量先不管,只管先把箭造出来再说! 同时,你安排好车马,每隔一段时间就去收集已经制作好的箭矢,收到一批就往沅水平路运送一批,明白了吗?” “明白,我马上去办!”,严文亮急匆匆的离开了。 “严文广,现在能参战的明月新军一共有多少人?弓箭训练开始了吗?情况如何?” “训练还算比较充裕,能参战的新军人数在三千五百人左右,如果凑合一下可以达到五千人,其中能熟练使用新式弓弩的至少能找出两千人,只不过谈不上什么准头。” “可以了,能把弓箭射出去就行,盔甲呢,盔甲的情况如何?” “没有盔甲!”,严文广摇了摇头:“我们盔甲极缺,兄弟们现在穿的都是竹甲。” “知道了,你现在马上召集四千人,带好武器和一天的口粮先赶去沅水路口,汇合沅水路口的守军做好防御等我过来,明白了吗?” “明白,我这就去!” “彭老六,你手里有没有投石车的图纸?” “有,我存了一份在藏兵谷。” “好,取出来,带上你所有的人去沅水路口,就地伐木制造投石车,能造多少是多少。” “我马上去!” “朵儿!” “在呢在呢!”,朵儿这丫头很兴奋,她巴不得有敌人来,上次跟着安靖出去打仗都没打过瘾,光跑路了。 “你赶紧带人去把白杰他们找回来,你先别回来,你把净川寨、临川寨的战兵全部集中起来,到澧水边去制作竹筏,数量越多越好。” “不,我要回来,我要跟你一起去沅水平原!” “沅水平原有什么好玩的?莫格金谷她们都在那里,真要打仗轮也轮不到你呀,听我的,去净川寨制作竹筏,集结战兵,等我过来,到时候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你不能骗我!” “我骗过你?” 朵儿转着眼珠子仔细想了想,安靖似乎还真没骗过她,于是点头接受了安靖的指令:“你不要骗我哦,我这就去了,你要是骗我的话,我咬死你!” 朵儿带着一帮娘子军风风火火的跑掉了,安靖的头立即小了两圈。 又安排了一些任务后,镇府中的人越来越少了,安靖这才低声对白里安和月灵说道:“灵姨,麻烦你去藏兵谷带上所有的小型雷管去沅水路口,然后把小型雷管绑在箭矢上。 白大哥,你带上苗部、白部剩下的两千多战兵去会和白杰,但你不要跟他们驻扎在一起,在净川寨附近隐藏起来就可以了。 然后想办法把天门郡和澧阳的布防摸清楚,最好能安排一批人混进去。” “你的意思是…” “哼哼,杜弢敢打沅水平原的主意,我当然也不会坐着挨揍! 天门郡和澧阳,一处是杜弢囤积粮草的地方,一处是他的通商口岸,他只要敢动我的沅水平原,我们就会把他这两处老窝给拔了,总不能眼睁睁的吃亏!” “呵呵,正该如此!包在我身上!” 白里安大感欣慰,憋屈,白部已经受得够多了,安靖的行事风格正合他意。 “两天,你们到达后只有两天时间,如果两天后我还没有出现,你们就赶紧撤回来并封锁沅水路!” “明白了,我们去了!” “好,澧水见!” 第081章 还是来晚了 安排好一切后,安靖带着安三骑着马沿沅水路一路南下,前往沅水平原。沅水路上,运送物资的车马已经络绎不绝,明月镇的调度显然效率极高。 “大家加把劲啊,再快一点!”,老张大吼一声。 看着安靖只带了一名护卫向着源水平原疾驰而去,老张莫名其妙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老张的吼声立即引起了一片应和,运输车队的速度再次提高了一截。 安靖一路黑着脸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催促着马匹,他心里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沅水平原那边搞不好会出事儿! 墨菲定律说的对,越是担心什么越会来什么!还未靠近沅水路口,安靖就听到了震天的喊杀声。 安靖心里一惊,加快了马速。 “大家往后退,退回来,把他们放进来打!”,月灵已经提前赶到并且已经接管了战场,安靖刚刚转过山口就看到了惨烈的一幕: 沅水路口已经堆满了战兵的尸体,盔甲鲜明的骑兵在路口外的平原来回冲杀,残余的战兵在月灵的指挥下迅速向沅水路口以北撤退; 为了防御沅水路口,安靖在沅水路口以北建造了上百座箭塔,月灵正是要利用这些箭塔来阻挡骑兵的进攻。 这一手果然有效,骑兵冲入箭塔范围后便遭到了重创,丢下几十具尸体后便撤了回去,但他们并没有走远,而是停留在箭塔射程外不停鼓噪,态度嚣张至极。 “灵姨,怎么回事?”,安靖赶紧上前询问。 “我们来晚了,杜弢下手太快! 天刚亮的时候他们的骑兵就已经包围了怀州郡府,我到的时候他们正在攻击沅水路口。 还好我带了些人来,要不然就连沅水路口也会失守。 只是我们的损失非常大,沅水路口原有的一千守军只剩下了两百人不到。” 月灵神色黯然,沅水路口的守军大部分是来自白部的。 “灵姨,别难过,这笔血债会让他们偿还的!”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这里交给你了,我还要去完成我的任务,你小心些。” “放心,他们是冲着粮食来的,他们真要全力攻击沅水路口刚才我们就已经失守了。” “好,那我去了。” 月灵带着人去制作雷管箭矢去了,安靖则亲自接管了沅水路口。 好在这个时候明月新军已经开始陆续抵达,杜弢的骑兵想要攻占沅水路口就没有之前那么容易了。 杜弢的骑兵很快也发现了安靖这边的变化,骑兵战线开始缓缓后撤,直到千步以外才停了下来。 等到快中午的时候,明月新军终于全员到齐。 新式弓箭全部配发了下去,赶制出来的箭矢也在源源不断的被运送过来,路口两旁也架起了十多辆投石车,情况似乎在向着好的一面发展。 安靖爬上了一处高坡,沅水平原的情况也基本上能尽收眼底。 杜弢那边来的人不少! 两万骑兵将怀州郡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剩下一万骑兵则不停的在密林边缘逡巡,观察着密林中的动向; 沅水平原一望无际的稻田里,大量流民军正在抢收稻谷; 割下来的稻谷全被运到了沅水河边,装上舟船后便立即顺流而下。 “特么的,还真是这么回事!”,安靖气得一拳捶在了大腿上。 没有办法,虽然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但安靖仍无能为力,毕竟在他看来,手下兄弟们的生命要远比沅水平原上的稻谷来得重要得多。 为了这几十万石稻谷让兄弟们去拼命,安靖觉得不值得,如今也只能等他们收割完毕自行退去了,以后再想办法找他们找回场子。 安靖觉得总有机会的! 就在安靖走下坡,准备休息一下时,对面的密林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号角,紧接着就是第二声第三声,不多时号角声响成了一片。 卧槽!这是百越战斗的号角!他们这是疯了? 安靖停下脚步,发狂般的再次冲上坡顶,远远的望了过去。33qxs.m 果然,对面密林中的百越各部战兵要准备攻击了,号角声过后他们就肩并着肩,拿着武器走出了密林! 仅有的两千骑兵居然被安排在了队伍正前方,后面跟着的是上万步兵,百越战兵居然倾巢而出! 杜弢的骑兵很快也展开了行动,在密林边逡巡的一万骑兵立即分出了五千人,包围怀州郡的两万骑兵也立即分出了五千人。 两股骑兵犹如两只张开的翅膀,带着一路尘烟向着走出密林的百越战兵直扑了过去! “艹!他们在干什么?脑子有坑?是谁下的命令?莫格金谷,蓝净书,向宽盛,周续!你们都傻逼了吗!?” 安靖急得大叫,可是没有丝毫作用。 “快!快吹退兵号角!快!”,安靖骂了两句后猛然醒悟,连忙让身边的战兵吹响了退兵的号角。 安靖这边退兵的号角响起后,对面的百越战兵明显有了一丝犹豫,可还没等他们来得及有半分反应,对面进攻的号角又响了起来,而且这一次有了一丝紧迫的意味! “巫王子!水祭司!我艹你们麻迈批!” 安靖狂怒! 安靖其实没有算漏这两只沙雕,只不过安靖也真没想到这两个家伙居然傻到了这个地步,又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有吧百越战兵的生死放在眼里! “严文广,列战队,快!” 安靖不敢再看下去了,一边往坡下狂奔一边呼喊着严文广。 严文广早就做好了准备,明月新军也早就列好了战队,安靖冲到坡下时他们就已整装完毕。 “听我的命令,向前推进两百步,速度要慢,前进!” “是!” 安靖发出了命令,明月新军整齐应答。 大队向前开进,这是明月新军一直在训练的阵法,前面几排是手持盾牌的长矛兵,用于应对敌军的冲击; 中间是隐藏起来的三百辆弓弩车,这种弓弩车的威力极为恐怖,每辆弓弩车一次性就可以发射三排共十八支巨大的弩箭,又或者说是攻城凿; 弓弩车的旁边就是弓箭兵。 原本安靖的设想是想给每个人都配一套新型弓箭,可惜如今只有五百张弓,就算把手弩也全部下发下去,最多也只能凑出八百套弓箭。 剩下的人就只能全靠近战了,没办法,明月镇现在就只有这个条件! 明月新军走得缓慢但坚定,对面杜弢的骑兵不敢怠慢,他们在随着明月新军前进的步伐缓缓后退。 看样子他们是打算等其他的人先灭掉对面的百越战兵,再来对付他们这支奇怪的军队。 远处的喊杀声突然提高了许多,安靖知道这是骑兵大队的冲杀已经开始。 安靖心急如焚,可是却没有任何更好的办法,只能强自镇定,指挥明月新军有条不紊的向前挺进。 只能这样了,明月新军全部都是步兵,而且身上只穿着薄薄一层竹甲,要对付杜弢的骑兵只能依靠远程打击,一旦被对方近身冲乱队形就必死无疑! 另一边,杀声震天,惨叫声此起彼伏,百越的号角变的异常急促了起来,甚至有了些慌乱的意味。 不用想,这就是一场单方面屠杀,安靖的心在滴血。 “明月新军听令,前进两百步!” 安靖再次冒险下达了挺进的命令,他们已经突出得很靠前了,再往前走背部就会失去倚仗,对面的骑兵如果绕个大圈攻击他们的后方,安靖和明月新军将会非常危险。 不过此时安靖只能行险一搏,只希望他们的不断压迫能迟滞对方的进攻,能为对面的百越战兵争取一丝逃生机会。 呜呜呜~ 对面百越的号角再一次响起,这一次却是退兵的号角。 “现在退兵还有个锤子用!” 安靖牙齿都快咬碎了,如果刚开始时一触即退,把杜弢的骑兵引到密林中去战斗,还有胜利的可能,现在打了这么久了才想着退兵,退得了!? “你们退得过骑兵的衔尾追杀?沙壁!”,安靖已经在心中骂了无数脏话了。 果然,百越退兵的号角响过之后,对面的喊杀声迅速衰落下去。 “停!” 安靖果断下达了停止前进的命令,没用了,全完了,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安靖不能再把这支明月新军也搭进去! 不过此时也不能后退,对方的骑兵正在迅速汇聚,他们随时可能对明月新军发动冲击! “明月军,防御!” 安靖下达命令,明月新军的阵型迅速随着安靖的命令变化着。 盾矛兵快步上前,在弓箭兵前面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盾墙,近两丈的长矛架在了盾牌的挂钩上,转瞬间便形成了一个如同刺猬般的铜墙铁壁。 表面上看,明月新军是在准备硬抗骑兵冲击。 对面的骑兵将领脸上挂满了狞笑,他看得很清楚,安靖一方不过三四千人而已,绝大部分人连件像样的铠甲都没有! 虽然这支军队组成了一个奇怪的盾矛阵,但在他看来屁用没有,自己带着的重甲骑兵只需一个冲锋就能把他们的怪阵碾得稀碎! 于是,那骑兵将领在全队还没有完全聚集整齐时就下达了攻击指令,三千多骑兵组成了一个密集的锋矢阵,一路挥舞着刀剑,怪叫着向明月新军的盾矛阵冲了过来。 马踏大地,大地为之颤抖!扑面而来的重压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此时,明月新军平日里的严格训练终于发挥了作用,大家明显都非常紧张,却没有人面露惧意,更没有人退缩! 骑兵越冲越近,安靖的目光也越来越凌厉。 此时,安靖已经抛开一切杂念,将所有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前方越来越近的骑兵大队上。 九百步,八百步,七百步…… 骑兵如飞,几个喘息间就已经冲到了距离盾矛阵六百步处。 “明月军,盾牌开!” 几乎在安靖的命令刚刚出口的同时,最前面的三排盾矛兵突然放下了手中的长矛,抱着自己的盾牌一起扑倒在了地上,露出了他们身后密密麻麻、寒光闪闪的攻城凿! 第082章 平原血战 嗡嗡嗡! 五千四百支儿臂粗的攻城凿齐射而出,带着一种怪异而又尖锐的破空声,如同一片黑芒般一下子就没入了冲刺过来的骑兵大队中,漫天血雨飘飞! 骑兵将领只感觉自己胸口一凉就飞了起来,惊慌之下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齐胸而断,上半身被巨大的冲击力抛上了高空,下半身还骑在马上向前冲刺! 骑兵将领有些茫然,他甚至抬头看了看周围,看到了许多熟悉的,跟他一样飞上了高空的袍泽兄弟! 剧痛传来,惨叫声此起彼伏! 骑兵将领这才彻底慌了神:我这是死了吗?究竟是什么东西撕碎了我的身体? 可惜这个问题他永远也得不到答案了,当他的上半身掉落在地时,瞬间就被后面冲来的马蹄踏成了一滩血水! 新型弩车的一轮齐射瞬间便干掉了冲过来几乎三分之一骑兵!连马匹都不能幸免! 整片大地瞬间成了血红色,侥幸活下来的骑兵继续咬牙向前冲刺! 没办法,都冲到这个地步了,掉头回去死得更快! 虽然骑兵们不明白对方的弓弩为何如此厉害,但他们清楚,如此厉害的弓弩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次发射,如今天大队距离敌阵已经不到五百步了,他们只需几个呼吸就能冲到敌人面前,然后无情的撕开他们的阵型! 可惜,骑兵们第二次失算了。 当骑兵们冲到三百步距离时,新型弩车就已经第二次发出了尖叫! 这个时代的人能想到的问题安靖怎么可能想不到?新型弩车除了上弦方便外,十八支箭矢也是预制的!它们不需要一根根放入,而是用特殊夹器一次性放入的! 这相当于后世的整装弹药,可以大大提升装填效率,面对骑兵八百步以内的冲击,新型弩车至少可以发射三轮! 这一轮黑光闪耀过后,还站着的骑兵就只剩下了孤零零的几百人了,他们勒停了奔跑的马匹,惊慌失措的看着眼前的修罗场。 骑兵们怎么也不明白,三千多号兄弟啊!几个呼吸之间就全没了,而且死状极其凄惨,全尸的都没几具! 眼前的尸山血海和茫然不知所措的幸存骑兵,并不能引起安靖半点怜悯! 安靖一挥手再次下达了攻击命令,上千支普通箭矢破空飞出,终于将最后的几十名骑兵钉死在了前方。 战场上一片寂静! 双方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三千比零!这哪里是冲阵?简直就是屠杀! 对面的真是百越的军队?这帮蛮子什么时候拥有如此强大的战力了?! 明月新军开始有条不紊的更换着箭矢,准备迎接对方新的冲击,经过刚才一场战斗后,明月新军信心大增,气势都变得沉稳了许多。 杜弢的骑兵在不断变换着阵型,但很显然,他们已经慌了。 一炷香时间过后,杜弢的骑兵终于调整好了阵型,两队骑兵各三千人上下,一左一右向着明月新军包抄了过来。 这一次,骑兵们的队型极其分散,冲击的速度也远不如上次那般急迫,很快,他们再次进入了八百步距离,这是新型弩车水平攻击的极限距离。 新型弩车再一次发射,这次的成果显然就远远不如前两次来得那么辉煌了。 五千四百支攻城凿也仅仅只带走了不到两百条生命,照这么算,三轮过后最多也就能杀死对方六百人左右,不到这次攻击总人数的十分之一。 安靖没有任何犹豫,在新型弩车第一轮射击过后,立即下达了第二轮射击的命令。 第二轮齐射成果比第一次好些,有四五百骑兵倒了下去,这也是因为他们接近了明月新军,队形在无意间变得更加紧密的结果。 但也就在同时,骑兵们也发动了最终的全力冲击! “弓箭手准备!弩车攻击角度上扬四十度!全体更换雷火箭!放!投石车!放!” 随着安靖的命令,八百名弓箭手换上了绑着雷管的箭矢,弓箭手旁的步兵第一时间点燃了雷管的引线。 八百支弓箭以及二十辆投石车抛出的雷管很快便落入了骑兵群中,又是上百名骑兵惨叫着跌落了马背。 但这轮攻击却让骑兵们兴奋了起来,对方果然已经技穷了,如果他们的攻击仅仅是这样的话,自己一方便赢定了! 轰隆隆! 就在骑兵们想象着要如何虐杀敌人时,雷音响彻大地! 刹那间飞沙走石,火光四射,无数骑兵被强劲的气浪掀得飞起,处于爆炸中心的人更为凄惨,连人带马都被撕得粉碎,化作了漫天血雨! 马匹受到了惊吓,开始失去控制,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上左冲右突,胡乱奔跑完全冲乱了骑兵阵型。 此时,第二批箭矢又带着雷管从天而降,再次造成了剧烈的爆炸。 骑兵已经乱了阵型,这一次的杀伤比上一次还要大! 这还没完,第二批雷管在敌阵中炸响的同时,那诡异的破空声再次响起,调整了射击角度的新型弩车朝着天空发出了捆上雷管的攻城凿。 这一次,新型弩车的目标不是骑兵,这些骑兵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他们攻击的目标是千步外的骑兵本阵! 新型弩车的射程极限是一千五百步,到了这个距离就没有什么杀伤力了,但绑上了雷管后,情况又不一样了。 杜弢骑兵的本阵一直就在新型弩车的攻击覆盖范围内! 当所有雷管全部炸响后,战果已经无法观测了,大地上被爆炸产生的浓烟覆盖,五十步以外根本无法看清! “明月军,换装箭矢,后退三百步,退!” 安靖以莫大的毅力忍住了没有下令全军突击,反而指挥明月新军缓缓向后退却。 没办法,前方烟雾弥漫,对方又是骑兵,如果对方将领当机立断下令全军突击,等安靖他们看到从烟雾中冲出来的骑兵时就来不及反应了。 此时的安靖更是对巫王子和水祭司恨之入骨!33qxs.m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三千骑兵交到了他们手上,却被他们白白葬送了! 如果这个时候安靖手上有三千骑兵,今日一战将会让杜弢留终身难忘,一定能杀得他此生都不敢踏足沅水平原! 可惜,这一切如今已经成了奢望。安靖甚至都不敢去想象对面的百越各部究竟蒙受了多大损失! 安靖终究还是高估了杜弢的骑兵。 直到烟雾散去,明月新军退到了沅水路口,骑兵们也没再敢发动冲击,甚至连骑兵本阵都再次向后退却了千步以上。 他们是彻底被吓到了,只不过奇怪的是,骑兵只是退了,并没有完全崩溃。 安靖紧咬牙关,明月新军退到沅水路口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他们第一轮携带的箭矢已经用完了,必须退回来加以补充。 虽然箭矢还在源源不断的运送过来,但消耗太大了,运送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消耗的速度,如果战斗不能在短时间内结束的话,安静他们也撑不了太久。 双方就这么突然进入了僵持状态,杜弢的骑兵再没有发起攻击的意思,安靖也不敢贸然出击。 站在明月新军的中心,安靖的目光在剧烈闪烁,他正在飞速思考着要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局。 对方的三万骑兵在两轮交手过后,被整整干掉了近九千人,这可是近三分之一的战损!他们早就应该撤退了,可对方直到现在也完全没有半点撤退的意思,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没等安靖思考太久,对面就给出了答案。 半个时辰后,对面的骑兵终于有了动静,他们驱动着战马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通道,通道中一队战马疾驰而来,每一匹战马后方都拖着一条人影! “是莫格金谷,还有吉尼英虎!” 安靖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他一眼就认出了比较熟悉的莫格金谷和吉尼英虎,莫格金谷的红色战袍特别显眼,而吉尼英虎一头狂野的长发早已落满了泥土! 安靖怎么也没有想到对面的战斗居然惨烈到了这个地步,就连全军统帅莫格金谷都落到了对方的手上!可见对面一万多兄弟恐怕凶多吉少了。 明月新军以及沅水路口的百越战兵显然也认出了他们,安靖的队伍中立即一阵骚动。 “莫格金谷!阿尼丽!那是阿尼丽!金谷和阿妹都被他们抓了,我跟他们拼了!” 仡轲阿黑目呲欲裂,扛着他的大铁棒就要冲过去救人,被身边的明月新军死死拽住了,仡轲阿黑犹自在挣扎,搅得附近的队伍一片混乱。 “你给我闭嘴!”,安靖回头怒吼,目光如剑。 仡轲阿黑呆了一呆,毕竟他也是久经战阵的将领,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多么愚蠢,终于扔掉了他的大铁棒,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安靖,求求你,救救金谷,救救阿尼丽!救救我的妻子和妹妹!” “我当然会救她们,你给我闭嘴!”,安靖的吼声已经沙哑,仡轲阿黑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安靖再次转头望向了对面,怪不得他觉得有一道黑色人影有些熟悉,原来那就是曾经有过几面之缘的仡轲阿黑的妹妹,明月寨的寨主,名义上还是他安靖的妻子。 怪不得一直没有看到她,原来她来了这里。 “怎么办?”,安靖心中终于有了一丝慌乱。 连莫格金谷都被生擒了,那蓝净书呢?那些没有出现在俘虏中的人呢?他们在哪里?他们是死是活? 被拖行过来的百越将领足足有二三十人,他们被拖到阵前后就被人架在了骑兵大队的前方。 骑兵大队终于再次向安靖他们缓缓的压了过来! 第083章 安靖的决绝 “明月新军,弓弩车准备!” 杜弢的骑兵已经逼近到了六百步范围,安靖咬牙下达了命令。 弓弩车已经放弃了一轮发射机会,再不攻击就真的完了,按照战争的原则,此时已经应该开始攻击了。 可是这攻击的命令,安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安靖,不要管我们,杀了他们!杀光他们!我们一万多兄弟全部死在了他们手上!杀光……” 莫格金谷见安靖在犹豫,急得放声高呼,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棍抽在了脸上。 莫格金谷顿时鲜血飚飞,人也是生死不知。 其他被俘的百越将领也急得放声高喊,要求安靖不要顾及他们的生死,但同样也只换来了一顿毒打。 安靖的双眼已经变得血红,紧握的双拳鲜血淋漓! 命令无法说出口,安靖缓缓举起了右手,只要他右手落下,明月新军就会毫不犹豫的发动攻击。 整个战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安靖身上。 沅水路口的百越战兵纷纷拿出了武器走向了明月新军,就连后方运送物资的民壮也全部拿着简陋的兵器在向路口汇聚。 此时此刻,大家都明白,决死的时刻已经到来,明月镇的所有人都已完全忘记了个人的生死。 今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们都要杀到最后一滴血流尽! 可就在此时,对面的骑兵大队却突然停了下来。 一名脸上有疤痕的中年将军排众而出,就这么单人单骑,有些懒洋洋朝着安靖他们而来,直到走到了三百步的地方才勒停了马匹。 “你,就是巫神使安靖?”,对方的声音有些尖锐,但却又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厚重感。 “杜弢?”,安靖心中一震,从暴怒中清醒了过来。 “对,是我,我很好认!”,杜弢指了指脸上的伤疤:“有没有兴趣过来聊一聊。” “没兴趣!但可以聊一聊!” 安靖想了想后还是排众而出,也是单人匹马直向杜弢而去。 此时安靖突然完全明白了,为何对方骑兵在遭受了如此大的损失后仍然没有退兵,原来是杜弢亲自来了。 此时最佳的选择无疑是立即下令开火,只要杀了杜弢,对方会立即崩溃,但这样一来,莫格金谷等人肯定也就没命了。 在战争胜利和朋友的生命之间,安靖遵从了自己的内心,果断选择了朋友的生命。 越是靠近杜弢,安靖对他的观感反而就越好。 虽然杜弢的脸上有一道贯穿面部的伤疤,可是却让他平添了一种野性之美,甚至连他眼眸深处的枭雄气息都掩盖了不少; 再加上杜弢笑眯眯懒洋洋的神态,会让人产生一种亲近感。 安靖在观察着杜弢,杜弢同样也在观察着安靖,他心中的惊异丝毫也不比安靖少,对安靖的好感也是遏制不住的在滋生。 眼前的安靖实在是太过年轻也太过沉稳了。 一时间杜弢的心里闪过了一丝茫然,这个年轻人真的就是安靖? “你想聊点什么?” “没什么,我想说,你我之间似乎没什么化解不开的仇恨。”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你是华族人?” “对,但你杀死的百越人都是我的兄弟姐妹。” “这可不能怪我!”,杜弢潇洒的耸了耸肩:“你应该很清楚,我就是来收粮食的,他们如果不出来找死我也不会去攻击他们,你总不能让我只能挨打不能还手吧?” “是的,这样的要求确实有点过分,就像你要来抢劫我们,却要求我们不能还手是一个道理。” “嗯,你说得也有些道理!”,杜弢想了想后居然点了点头: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扯平了?我杀了一万百越人,你杀了我近九千骑兵,这么算起来我似乎亏了。” “杜将军不能这么算账,你杀死了我一万青壮年劳动力,我却帮你减少了九千张吃饭的嘴,这么算起来我亏得更多!” “哈哈哈哈哈哈…”,杜弢仰天大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你这账算得!算得实在是太精彩了!哈哈哈哈哈…” 杜弢笑了许久,笑得都快要断气时突然停止大笑,眼神也变得犀利了起来:“那我们再拼个你死我活?” “放了我的朋友,带着你的人滚出沅水平原,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 “也不是不行,反正粮食已经收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估计也糟蹋得差不多了,我可以离开,但你的朋友我不能放。 他们个个都是猛将,杀了我不少兄弟,我也把他们的人都杀光了。 我如果就这么把他们放了,就是放虎归山,他们会来找我报仇的,再说了,我死去的兄弟们也不会答应。” “别废话了,大名鼎鼎的杜弢会怕人寻仇么?说,你想如何?” “你用来炸我们的神雷丹,给我一枚,一枚就行,我不但放了你的朋友,还可以保证从今以后再不踏足沅水平原!” “你想多了,神雷丹是不可能给你的。” “那好像就没得谈了。” “我觉得还可以谈一谈,我可以用一座城池来交换我的朋友。” “嘶~这个提议好像有些诱惑!什么样的城池?” “不错的城池,比如武陵郡那样的,神雷丹你就别想了,这是我的底线。” “好吧,就这么定了!你真不考虑用神雷丹来换?” “不考虑。” “也许你会后悔哦。” “那是我的问题。” “好吧,我决定了,换了,我等着你的城池!” “放心吧,很快的!” 杜弢深深的看了安靖一眼,就这么调转马头头也不回的走了,他的骑兵扔下了莫格金谷等人,随着杜弢疾驰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快救人!”,安靖等杜弢消失许久后才终于下达了命令。 众人迫不及待的冲向了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莫格金谷等人,还好他们虽然伤痕累累,却没有致命伤,很快就在众人的救治下苏醒了过来。 “呜呜呜,安靖,你怎么能放走了他们?可怜我百花寨的兄弟,他们全部都死了,呜呜呜,你怎么能放走了他们?为什么要管我们的死活?我们对不起他们!” 莫格金谷一清醒过来便嚎啕大哭,一向英姿飒爽的她终于完全崩溃,展现出了女人柔弱的一面。 仡轲阿黑赶紧抱着莫格金谷不断安慰,真想不到五大三粗的仡轲阿黑居然也会如此温柔。 大家都跟着垂泪,莫格金谷身旁的阿尼丽也哭成了泪人儿。 安靖有些尴尬,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前安慰。 “你们还好意思哭!一战之下损失了这么多兄弟,堕了我百越的名头!如今还好意思苟且偷生!” 就在此时,一个极其不合时宜的声音闯入了安靖耳中。 安靖扭头一看,正是巫王子和水祭司,他们不知何时跑了过来,他们身后还跟着愤怒到无法遏制的蓝净书和吉野春红等人。 “刚才是谁下令吹的撤退号角?简直就是扰乱军心!站出来,我要将他就地斩杀!” “呵呵!” 安靖真是被气笑了,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至少蓝净书他们还活着,安靖看向巫王子的眼神中充满了怜悯。 “别哭了!烦人!你们说,刚才是不是安靖下的命令?” “你们听到了没有?巫王子下令了,他说不许哭!金谷将军,你也不自责,你的兄弟们不是你害死的,害死兄弟们的罪魁祸首现在来了,他还挺神气!” “安靖你什么意思?!”,巫王子勃然大怒,上去就要揪安靖,却被一旁的水祭司给拉住了。 “我的意思不够明白?一将无能累死三军!靠着一万步兵和两千连马都没有骑熟的骑兵就想在平原上与三万百战骑兵硬碰硬,你说,这是蠢,还是傻!?” “你!……” 巫王子气得满脸通红,他原本就是想靠着这一战树立他的威名,可没想到却输得那样彻底。 而安靖却带着三五千人,还全部都是步兵,就将对方杀了个血流成河,这叫他如何不嫉恨如狂? “金谷将军,你告诉我,因为主将昏庸愚蠢导致上万兄弟白白丧生,按照百越部族的规矩,该当何罪?” “死罪!当杀!”,莫格金谷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几个字。 “你们没听到?当杀!”,安靖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大声吼了出来。 “你们敢!?”,感受到安靖无比浓烈的杀意,水祭司终于慌了,连忙挡在了巫王子身前。 巫王子这时才终于发现了气氛不对,有些惊恐的看着众人,再不敢开口。 “你们都聋了?还等什么?等我亲自动手?”,安靖再次怒吼。 一众百越将领终于动容,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后,终于有人缓缓抽出了佩刀! “我看你们谁敢!巫神军影神军何在?!” 水祭司放声高呼,隐藏在暗中的影神军终于再顾不得隐藏,纷纷现出了身形,将巫王子和水祭司护在了当中,远方的巫神军也在匆匆赶来。 安靖的嘴角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意。 怪不得从北方回来以后,自己身边的巫神军和影神军就消失了,原来是来这里了。看来小黑莫名其妙消失,也是跟这两个人脱不开干系的。 “明月新军听令,弓弩车准备,弓箭手准备,投石车准备!”,安靖大声下令。 明月新军在安靖的命令下可没有任何犹豫,安靖话音刚落,无数冰冷的箭头已经指向了巫王子和水祭司一方。 “安靖,你这是要造反?!” “造反?不,我只是在执行我百越部族的军法!各位影神军和巫神军的兄弟,念在我们曾经并肩战斗过,给你们十息时间离开,否则就地格杀!” “抱歉,巫神使大人,我们不能离开,否则就算是背叛了巫族,除非你有长老会的指令。” “长老会的指令…” 安靖眉头一皱,突然想起了上次临行前大长老给的那个令牌。 安靖想也没想将令牌取了出来并展示在了众人面前,哪知还没开口,巫神军和影神军就已经跪倒了一地。 “速速离开!” “尊令!”,巫神军和影神军转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是…祖巫令!是祖巫令!它怎么会在你的手里!?是谁给你的?不可能!不可能!这一定是假的!祖巫令已经遗落数百年了!” 水祭司终于绝望了,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你们在等什么?等我请你们吃饭?放箭!给我杀!” 箭如飞蝗,如针如芒! 第084章 善后工作 “不要拔了,已经脏了,送他们了!”,安靖厌恶的说道。 巫王子和水祭司被射成了刺猬,明月军士舍不得那些箭矢,于是在那里一根一根的拔出来准备收走,却被安靖阻止了。 “巫神使大人,我们虽然无力阻止您,但今日发生的事我们必须如实上报!”,舍罗砣肃立在安靖身边小声说道。 “随便,你们有你们的规矩,我有我的规矩,大家都是按规矩办事,我不会怪你的。” “那…谢过巫神使大人了!”,舍罗砣说完后就派了几个人返回巫族报信,自己却带着巫神军和影神军站在了安靖身后。 “你们这是干什么?” “巫神女曾经命令我们一定要保护好你的安全,只不过后来我们又接到了巫王的命令,让我们先过来保护巫王子和水祭司的安全。 我们也没办法,只得遵从。 如今巫王子和水祭司已经不在了,我们当然要继续执行巫神女大人的命令。” “这样都可以?!” 安靖有些惊讶,这舍罗砣还挺讲原则!刚好,安靖还欠了杜弢一座城池呢,这些人正好用得上。 “小靖,小靖,你终于来了啊,好可怕啊,刚才吓死我了!” 安靖刚想安排善后事宜,谢敦带着人出现了,他哭的眼泪巴巴的。 谢敦是真的吓坏了:“这个谢守申,太不像话了!刚才杜弢大军压境,他把我硬架上了城楼,说是要稳定军心!稳定个屁的军心啊,我都快被吓尿了!小靖,你快帮我打死他。” 我觉得我想打死你! 安靖无言以对,站在发小的立场上,这谢守生确实该打,可如果站在怀州郡府所有百姓的立场上,安靖就应该打谢敦。 “你别给我添乱了!你是怀州郡守,别哭了,像什么话?赶紧的,组织城里的百姓用最快的速度抢收剩下的粮食。 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天黑之前无论有没有收完都要停手,然后你带着所有人往明月镇去,明白了吗?” “哦,为什么要去明月镇啊,杜弢不是退走了么?” “你是不是被吓傻了?他要是再回来怎么办?附近的百越山寨已经被杀空了,谁来保护你们? 赶紧走!先去明月镇避一避,等到附近的百越山寨恢复了建制后你们再回来,懂了吗?” “懂…懂了,小靖你说得太有道理了,我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谢敦慌慌张张的去了,安靖知道他的心地还是很善良的,就是胆子有点小,不过豪门世族子弟又有几个胆子大的? “张村长,你们还要再辛苦一下,去把所有马肉都收集起来,装车运回明月镇,用盐腌制起来。这次怀州郡府损失了这么多粮食,咱们必须找点儿补偿。 回去后你去找严文亮,让他想办法匀一些粮食给怀州郡的乡亲们,他们现在这个样子估计熬不过这个冬天的。 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们能帮一把是一把。 运走马肉之后,你再组织些机灵的人回来,把这里的尸首收敛一下埋起来,敌人的也是如此,不能任由他们曝尸荒野,这样很可能会引发瘟疫。当然,盔甲得拔下来。 好了,就这两件事。” “放心吧,包在我老张身上,办不好我提头来见!”,张村长将胸部拍得哐哐作响。 “尽力就好,找些有马的战兵去山口那边盯着,如果有危险赶紧回来告诉你们,你们就躲到山里去,明白了吗?” “明白了!”,张村长迅速离去。 “严文广,传令明月新军,每人携带二十支箭矢,两根雷管,三天口粮以及一份弓弩车零件,向东北急行军; 两天之内赶到净川寨附近找到白里安大族长,然后听他指挥; 具体行程安排你来负责,我只管两天之后要在净川寨附近见到你们,明白了吗?” “末将领命!” 严文广没有半句废话,立即带着明月新军踏上了征途。 “舍罗砣,你们也先过去,如果方便的话,帮我打探一下天门郡和澧阳的情况。” “那你呢?” “我现在很安全。” “那好!”,舍罗砣点头答应后,带着巫神军和影神军先离去了。 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看着满目疮痍的战场,安靖的心中充满了悲凉。 直到最后他也没敢去打听百越各部的损失情况,生怕再听到曾经熟悉的兄弟阵亡的消息。 果然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一个愚蠢的上位者造成的损失往往要比敌人来得惨烈得多! 安靖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大好形势,仅仅就在这半天不到天时间里,就被巫王子和水祭司葬送得一干二净! 还搭上了两千多匹战马! “特么的!也好,大爷好久没痛快吃过肉了,上万匹战马,够我们吃好一阵子的了!靠!” 安靖暗骂了一句,带着安三再次踏上了沅水路,他要先返回明月镇安排一些事务,然后就要马上赶往净川寨组织突袭。 报仇要趁热,隔夜就不爽! 这一次,看到安靖路过的人,无论是明月镇的汉人也好还是百越部族的人也好,都在用百越部族最高礼节向安靖行礼。 通常的情况下,只有各族的族长、长老会以及巫王族与祭司殿的人才配享有这样的礼节,但大家却将这样的礼节用在了安靖身上。 安靖无比果决的杀了巫王子和水祭司,本以为可能会引起大家的恐惧和疏离,没想到却反而赢得了所有人最崇高的敬意。 安靖之前也没想这么多,只觉得那两个人不杀,他就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安靖走了没多远,后面有人追了上来,回头一看,是简单包扎过的莫格金谷等人,他们追上安靖后也不说话,只是跟在了他身后。 安靖知道很难劝动他们,索性也就不劝了。 大家一起去也好,如果不出了胸中这口恶气,估计大家也很难走出这一次阴影! 这次百越各部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战死一万多战兵,等于是没了十多座大型山寨;很多优秀战兵将领的阵亡,更是让各部伤筋动骨。 苗部的蓝小山,土家的白山狼,侗部的谭可托,彝部的阿子日拉…… 这个仇结大了。 “老三,你有什么话就说,别老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这样很不男人!” “少爷,我觉得你就这么当众干掉巫王子和水祭司,非常不妥!还有,你手上那什么祖巫令,似乎也有些问题!少爷,很多事咱不得不防啊!” “看不出来啊老三,你现在狡猾多了。” “跟着少爷时间长了,自然也就变得聪明些了。不过这不是重点,少爷可不要不拿我的话当一回事儿!” “你可拉倒吧!”,安靖白了安三一眼:“放心吧,没事的。” 这老三,现在也学会拍马屁了。 有问题吗?当然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处处都透着问题! 从安靖上次离开怀州郡府开始,那些隐藏在暗中的问题就一个一个的暴露出来了,安靖什么都没说,但并不代表他没有注意到。 第一个问题就是小黑为什么会消失。 安靖离开怀州郡府时曾嘱咐过小黑,让小黑帮忙盯着怀州郡府,可小黑却消失了,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33qxs.m 小黑肯定不是自愿离开的,一定是被人调走的,谁能调走小黑?是长老会还是祭司殿?又或者是巫王? 安靖原本以为大概率是巫王,因为调开了小黑,巫王子才有机会大展身手。 可是现在仔细想想,不可能,这个巫王子明显就是个草包,难道巫王不明白?如果巫王连这点都看不明白的话,那说明他自己也不怎么样。 这样的两父子真的能坐稳巫王的位子? 安靖也不敢妄下判断,百越部族的权力中有很多神权和族权色彩。 百越至少有三个权力非常大的机构,一个是长老会,一个是祭司殿,另一个应该是祖巫一脉,这三大势力扶持两个草包来当王也是有可能的。 这样才更好控制! 无论真实情况如何,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沅水平原这一战,肯定会让巫王声望大损,也会让东越各部加速对其离心离德。 还是那句话,想知道谁是幕后黑手,就要看谁能在背后得益。 百越的情况太复杂,巫王声望衰落,对长老会、祭司殿、祖巫一脉似乎都是有利的,所以以现在的线索还无法准确判断。 那么,就得加上第二受益人,第二受益人是谁?正是安靖自己。 巫王子败了,还损失了一万多战兵,两千匹战马; 安靖胜得极其漂亮,零伤亡,弄死了敌人将近九千骑兵,一下子就把战损比几乎拉平,认真算起来还是占了便宜的,毕竟对方死的是九千骑兵。 安靖在这一战中,在巫王子的强力衬托下,光芒几乎照耀了整个东越,越发显得无比耀眼! 那么巫族三方势力中,又有谁最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出现呢? 答案是长老会! 巫族长老会对安靖的支持已经非常明显了。 安靖在百越取得的所有成绩,背后几乎都有长老会的影子,就连拿下沅水平原都是在长老会的全力支持下才实现的。 更不要说大长老还把一枚祖巫令给了安靖,巫王子跑到沅水平原来摘桃子,动的也正是长老会的利益! 所以长老会的嫌疑才是最大的! 那么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长老会是怎么知道巫王子就一定会在沅水平原栽个大跟头呢?或者换一个说法,长老会又是怎么知道沅水平原一定会遭受到杜弢的攻击呢?! 第085章 扑朔迷离 安靖感觉自己看到了一条沟壑,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一道深渊! 长老会能调动杜弢么?那么他们跟杜弢又是什么关系? 安靖心中的一个疑点稍加推导后,就分裂成了许多疑点,而且每一个疑点都很要命! 接着想下去,第二件很可疑的事发生在柏临河边。 当时,安靖等人被僰人包围,安靖无奈之下跳河逃生,整件事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破绽,可仔细一想就会发现这中间还是疑点重重。 最重要的一个疑点:影神军当时在那里? 影神军这个组织一直非常神秘,甚至神秘到了有点可怕地步。 难道僰人如此大规模的行动,他们事先真的丝毫没有察觉? 巫神军在明处,他们的一举一动安靖都看在眼里,所以巫神军没什么好怀疑的;但影神军却一直在暗处! 事情发生时,安靖不知道影神军在哪里,又究竟在干什么,而且安靖在下游上了岸以后也没得到他们任何的帮助,这就更可疑了。 难道影神军也在配合僰人的行动?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僰人究竟是谁的刀子,这个安静以前就分析过了,可是现在有必要重新分析一下! 现在安靖可以确定,僰人就是神农顶祖巫一脉的人,否则。百越各部以及巫族不至于对日益嚣张的他们一直装聋作哑,不闻不问。 僰人是祖巫一脉的人,影神军又在配合僰人,这说明什么? 最后就是那枚祖巫令了,祖巫令,一听就是祖巫一脉的东西。 水祭司说祖巫令已经消失数百年了,可这枚祖巫令却偏偏是大长老亲手交给安靖的,为什么属于祖巫一脉的祖巫令会在大长老手中? 祖巫一脉又知不知道这件事?巫王又知不知道? 难道长老会实际上一直在在与祖巫一脉暗通款曲?这个可能性还真不小,至少他们的理念是有共通之处的! 那个祖神使公良错就很明确的表达了,祖巫一脉一直是想要恢复往日的荣光的,长老会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们的行动却一直在证明这一点。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可以拼凑出一个这样的故事: 小黑在小溪边发现了安靖,以为他是南方火祖的传人,于是便把安靖控制起来,并且把这件事通报给了长老会; 长老会与祖巫一脉一直是有默契的,所以让小黑善待安靖,除了建立一定友谊外,还引导着安靖参加了神战,最终名正言顺的成为了巫神使; 直到这时,长老会应该仍然认为安靖是祖巫一脉的人,但他们却让安靖成为了巫神使; 很快,长老会发现安靖根本不知道祖巫一脉,可却是仙家弟子! 长老会大喜,他们不动声色,开始利用小黑笼络安靖; 安靖也没有让长老会失望,收留了无人敢沾手的白部,还为白部换来了足够的粮食; 随后,安靖可以说是没花多大力气,又控制了沅水平原,这更是让长老会万分欣喜,打算让安靖全力经略沅水平原; 这时,巫王和祭司殿也注意到了安靖,他们派了巫王子和水祭司过来抢夺胜利成果。 长老会在最开始的时候应该对此并不在意,因为他们认为这两个人肯定不是安靖的对手,他们跟安靖斗起来反倒是一件好事。 安靖打压了这两人,就是直接打压了巫王和祭司殿。 可恰恰就在这个时候,安靖得知了李矩被困的消息,执意要北上营救。 长老会知道不能阻拦安靖,于是就定下了另外一个计划: 一方面,大长老出面将祖巫令给了安靖,又通知僰部暗中找机会把安靖赶去神农顶,促成了神农顶下的那一次会面。 安靖也确实与祖巫一脉建立起了联系,三位老祖给了安靖一枚令牌,使得他以后可以自由出入神农顶。 同一时间,长老会想办法调走了小黑,如此一来,巫王子和水祭司就完全失去制约。 然后,就轮到杜弢上场了。 杜弢虽然演得很像,但也是漏洞百出!又也许,杜弢并不是完全受控,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最开始的那两轮进攻,很可能就是对安靖的一种试探,一旦安靖达不到他的心理预期,就可能是另外一种结局了。 不过很显然,安靖不但达到了他的心理预期,还远远的超出了。 于是便有了后来的那一幕,杜弢很爽快的同意安靖的交换条件,把一众被俘的百越将领归还给安靖,甚至连战死的九千骑兵的尸体都没有理会就撤走了。 这不是在帮安靖是什么?既刷了声望又爆了装备! 换位思考一下,经过了这一次事件后,莫格金谷这帮人心里会怎么想?一方傻了吧唧的让他们去送死,另外一方却花费巨大代价救了他们的性命,是你你会倒向哪一方? 怪不得啊! 杜弢,一个小小的醴陵县令,居然在短短两三年间就像坐火箭一般飞速崛起,迅速糜烂了整个荆湘之地! 这背后没人支持谁信? 都说是湘州土豪在支持他?好吧,安靖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湘州土豪真的有这么大的能量? 湘州是个什么情况?看看怀州郡就知道了! 但如果杜弢背后有巫族长老会和祖巫一脉的支持,那就完全说得通了!杜弢可能就是他们手上的另一把刀子,这把刀子就是为了将来百越东出做准备的! 僰部如此,杜弢如此,公良错如此!或许在暗中还有许多像他们这样的人,杜弢只不过是其中最优秀的那一个罢了。 不对,现在又多了一个安靖! 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尼玛!好大的一盘棋啊,弄了半天还是成了别人手上的一枚棋子!怪不得老子总是感觉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整个大局!” 安靖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现在该怎么办? 有一点安靖是可以肯定的,这一次自己应该是整出了些意外,估计谁也没有想到安靖的反应会激烈到那个程度,居然真的弄死了巫王子和水祭司。 这该如何收场? 如果按照利益最大化的原则,巫王子和水祭司这两个草包最好是能回到巫族,然后让他们继续作死,一直作到巫王和祭司殿威信扫地为止! 这样一来,一旦老巫王一死,长老会带领巫族推翻巫王和祭司殿就变得顺理成章了,可这两个大宝贝却被安靖一怒之下给杀掉了。 这损失真有点大!彡彡訁凊 长老会会怎么反应?老巫王和祭司殿又会是什么反应? “管他什么反应!特么的,把我当棋子,看我怎么掀了你们的桌子!” 安靖有些愤怒,他在这里弹精竭虑的打造乱世中的避难所,收留各方无依无靠的百姓,可有人却时时刻刻都在把他当做棋子使! 是可忍,孰不可忍! 更何况通过这半年的相处,安靖已经与东百越各部的人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这些人单纯、善良、热情、勤劳,他们是安靖的朋友,兄弟! 可是,就因为这么一场阴谋,一万多这样可爱的人就葬身在了沅水平原! 对,这个梁子是真的结大了! 安靖很明白,也很无奈,这一切都是他的推测,他没有任何证据!不过,想要证明这些推测,好像并不难! “老三,你过来!”,安靖唤过了安三,与安三低声耳语了一番。 “少爷!……”,安三听完后满脸惊恐。 “听我的,就这么办!事关重大,你一定要保密!” “是,少爷!”,安三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晚饭时分,明月镇爆发了一件让所有百姓都无比揪心的事,安靖和莫格金谷等人在明月镇府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 起因是安靖似乎要进行一场军事行动,莫格金谷不同意,但安靖却要一意孤行。 双方先是争吵,后来演变成互相指责,直到爆发冲突。 最终,双方不欢而散,百越各部将领负气而走,还带走了所有生活在明月镇的各部族人。 安靖也在小半个时辰后,带着藏兵谷中剩下的大部分明月新军连夜向北而去。 安靖走时阴沉而忧郁的脸色,许多百姓都看到了。 明月镇的百姓异常恐慌! 大家最担心的还不是安靖与百越各部关系闹僵,他们更担心安靖此去会有危险! 沅水平原的事已经在明月镇中传开了,大家只知道安靖身边跟随的人不多,就那么五百人而已,如果安靖真是去打仗,这点人哪够? 明月镇的青壮们立即跑到镇府请愿,要求镇府分发武器,让他们去帮安靖杀敌,可是却被严文亮和白里安好不容易安抚住了。 今夜,明月镇仿佛是被抽空了底气,再没了往日的喧嚣,就连碗里刚刚做好的马肉好像也没那么香了。 两天后,安靖准时出现在了净川寨附近,并且顺利汇合了明月新军。 仅仅两天时间,明月新军不但建立好了营地,而且还将天门郡和澧阳的情况大致摸了个明白,安靖对此很满意。 天门郡和澧阳挨得极近,如果不是澧水将它们分开,他们可能会成为同一座城池;天门郡在澧水之北,澧阳在澧水之南。 两座城池扼住了澧水,是十分重要的交通要塞。 荆湘之地最重要的两座城池,北边是荆州府,南边是长沙城。 从长沙城乘船顺着湘江一路北上,过洞庭湖后进入沅水,可以在武陵郡或者临沅城休整一夜; 第二天,再经由洞庭湖进入澧水,傍晚时分就可以到达天门郡和澧阳,然后再从天门郡和澧阳转陆路北上,快的话一日之内就可以到达荆州府。 天门郡和澧阳就是荆州府和长沙城之间交通运输线上的两个最重要的节点之一,另外一个重要节点就是武陵郡和临沅。 如果单纯从军事上来看,杜弢攻击沅水平原是有道理的,除了抢粮食外,安靖控制的沅水平原会直接威胁到武陵郡和临沅的安全。 荆湘之地如今已经成了杜弢的大后方,如果安靖趁着杜弢和王敦陶侃他们交战的时候偷了他的后路,杜弢就会非常被动。 因为是大后方,天门郡和澧阳的守军都不算多,两座城池各有两三千人把守。 因为澧阳的河港更加优良,杜弢在荆湘中部地区征集过来的粮草多半是存放在澧阳的,因此,安靖的目光也更多的放在了澧阳上。 入夜,所有将领都集中在了安靖的军帐之中。 攻城的准备早已完成,天门郡和澧阳都做了准备,只要安靖一声令下,影神军就会将早已准备好的雷管放到城门下点燃; 与此同时,水陆并进,安靖仅剩的两百骑兵会冲击反应过来,并意图封锁城门的敌军; 大队早已在竹筏上准备好的步兵也会顺流而下,紧随骑兵冲入城内;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巫神使,我们是否立即动手?” 舍罗砣沉声问道,这次巫神军和影神军都是由他指挥,一向沉稳的舍罗砣透露出一丝紧张,也许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参与过攻城战的缘故吧。 安靖看了舍罗砣好一会儿,突然微笑着说道:“舍罗砣将军,安靖能与你并肩战斗,是我此生最大的荣幸!” “什么?”,舍罗砣有点茫然,他不明白安靖为什么会突然跟他说了这么一句话,这句话在不久之前,他好像也跟安靖说过! “好了,大家先休息一下吧,我要出去透透气,老三!” 在所有人震惊而诧异的目光下,安靖突然转身离开了军帐,安三赶紧拿起安靖的斗篷追了出去。 虽然是夏夜,但还是有点凉的! 第086章 再次见面 天门郡,澧阳 这两座隔江相望的古代城市,就像月色下匍匐在大地上的两只巨兽。 城墙上的灯火不多,星星点点的,在夜风中显得极其脆弱,似乎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这两座城市似乎对安靖的到来毫无所觉,确实是偷袭的绝佳时机。 安靖眺望东方,在那个方向,澧水拐了一个大弯向北而去,河水反射着月光,隐隐约约的光亮像一条黑色绸带。 “如果杜弢的已经到了,那他的伏兵应该就在那处河湾附近吧…” 应该是在那里了,只有那里最合适。 安靖是沿着武陵山脉过来的,朵儿则是带着人从北边的净川寨过来的,这两个方向可以确定都没有敌人。 杜弢得从南边赶过来,步兵最快捷的方式就是从武陵郡登船,经洞庭湖进入澧水,然后到达澧阳。 不过杜弢肯定不会进入澧阳,这样很容易被安靖发现。 骑兵的话,可能性就多了,但可能性最大的还是埋伏在那处河谷中。 如此一来,一旦安靖进攻天门郡或澧阳的战斗打响,杜弢的骑兵就会从那片河谷冲出来,切断澧阳到武陵山脉之间的通路。 澧水并不宽阔,骑兵顺着澧水沿岸逆流而上,可以一路以弓箭攻击安靖运送粮食的船队。 在这种情况下安靖就只能选择弃舟登岸,这也正中了杜弢的下怀。 登岸之后,安靖只能带着人往净川寨而去,可人的双腿肯定是跑不过马的。 那时,杜弢的骑兵会继续沿着澧水北上,到达上游水浅的滩涂后就可以直接渡过澧水,然后一路往北追赶安靖。 这时候,杜弢会分兵两路,一路绕到安靖前方,迫使他不敢进入山区,另一路一边追赶一边拔除百越各部在密林边缘的山寨,最终两路大军会将安靖他们堵在长江边。 这一战的结果就是安靖战死或被俘,东越各部元气大伤,杜弢则会在短时间内再无后顾之忧。 杜弢会这么做吗? 八成会的! 如果杜弢真的跟巫族长老会有联系,那么安靖现在的行动他就了若指掌。 如果杜弢是跟巫族长老会穿一条裤子的,那么安靖攻打两座城市就会非常艰难,杜弢会及时出现把安靖逼走,这样双方都没什么损失; 如果杜弢跟巫族长老会是相互利用的关系,那杜弢就绝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杜弢干掉安靖难道不怕巫族长老会翻脸?答案是不怕。 一来杜弢发展到今天的地步,有没有长老会或祖巫一脉的支持,已经没有刚开始的时候那么重要了; 二来,活着的杜弢肯定比死了的安靖更有利用价值,杜弢干掉安靖肯定会引起其势力的戒心,但肯定不会立即翻脸; 至于在沅水平原上杜弢会退走,并不是因为他不敢跟长老会以及祖巫一脉撕破脸,而是明月新军表现的太过于变态,变态到杜弢根本没有必胜的把握。 也正是因此,杜弢感觉到了强大的威胁,因为如果任由安靖发展壮大,杜弢的利用价值就会无限降低。 杜弢是枭雄,他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的。 因此,只要杜弢今晚出现在了附近,就可以证明他就是长老会与祖巫一脉的人。 “杜弢,你在那里吗?”,安靖望着远处的河谷久久沉默不语。 大帐中,气氛非常沉重。 已经三更天了,可安靖却丝毫没有下令攻城的意思,他只是不停在大帐中来回踱步,显得有些焦躁。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安靖身上,舍罗砣几次想要说话都忍住了。 朵儿早就不耐烦了,好几次想开口兴师问罪,却都被安靖未卜先知似的用眼神给制止了。 朵儿虽然任性,但一点也不傻,跟安靖相处这么久了,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安靖今天的眼神很特别,明显与以往不一样! “这家伙,肯定心里藏着什么事儿,居然又瞒着我,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朵儿恨恨的想着。 可很快朵儿又泄气了:“安靖这个呆子,到现在还不知道本姑娘才是明月寨寨主。也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的…” 朵儿越想越气,看着安靖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友善。 安靖也有点懵,朵儿这丫头,今天有点奇怪! 四更天,天已经蒙蒙亮了,众人焦急万分,但安靖还是那个状态。 大家也终于感受到了异常,没有人说话,只是静静等待着。 不多时,大帐外似乎起了一点骚动,紧接着一名瑶部青年冲入了帐中,他进来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冲着安靖点了点头,而安靖也如释重负般微笑了起来。 众人一片愕然,目光在瑶部青年和安靖之间来回扫动,很显然,他们之间肯定沟通了一些事情,而这事儿大家是不知道的。 “好吧,现在该去看一看了!”,安靖哈哈一笑,向大帐外走去,经过那名瑶部青年时还开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安靖走得很快,等众人追出大帐时,安靖已经骑上战马向东方飞驰而去。 众人不敢怠慢,纷纷上马追在了安靖身后。 安靖骑着马冲向了那片河谷,直到距离河谷很近时才停下来。 “老三,我的喇叭呢?” “在…在呢!”,安三赶紧从马上取了喇叭递给了安靖。 喇叭很大,安靖设计,彭老六制作。 严文亮很快就发现了这喇叭的妙用,平时老是拿着它在明月镇里吆喝,安三也不知道为什么安靖这一次会让自己带着这个。 安靖接过喇叭,深吸一口气对着河谷的方向喊道:“喂!杜弢,在不在?在的话有没有兴趣聊聊?” 在喇叭的加持下,安靖的声音传出了老远。 此时,包括舍罗砣内的一众百越将领已经追了上来,听到安靖喊话后一个个面面相觑。 天空已经越来越亮了。 突然,一名骑兵出现在了远处,紧接着,骑兵一个接一个冒了出来,很快就铺满了地平线! 安靖身后一阵骚动,大家不明白,安靖拿着大喇叭在这里喊了一嗓子,哪知道真的喊出了这么多骑兵! 安靖强制忍住掉头就跑的冲动,静静的坐在马上,笑眯眯的看着前方。 骑兵在距离安靖他们千步距离停了下来,有单人单骑排众而出,正是杜弢。 “你们在这里稍等,我马上就回来。舍罗砣将军,严文广,朵儿,你们都要约束好自己的人,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但有违令者,格杀勿论!” 安靖的话语中充满了冰寒,舍罗砣等人都是浑身一震。 “杜弢将军真想不到,咱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哈哈,确实有些意外!”,杜弢也笑得很灿烂。 “有没有兴趣喝一杯?” “明月酿?久闻大名了,当然有兴趣!” “招待杜大将军。怎么可能用明月酿?当然是巫神佳酿,也只有它才能配得上杜大将军!” “哈哈,想不到我杜弢还能品尝到传说中的巫神佳酿!真是托巫神使大人的福!”,杜弢哈哈大笑,很潇洒的跳下马来。 安靖也下了马,从马鞍上取下背囊,拿出了一块麻布铺在草地上。 安靖在麻布上坐下,又摆上几盘点心后,这才取出酒壶酒杯倒上两杯酒,对杜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杜弢满脸好奇的学着安靖的样子坐了下来,拿起酒杯闻了闻便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 “好酒!”,杜弢脸憋得通红,半晌后才吼了这么一嗓子。 可不是好酒么,六十度,都可以叫酒精了,喝不死你丫的! 安靖只是抿了一小口,还赶紧扔了一条腌萝卜到嘴里,这玩意实在是太辣口了。 杜弢也不客气,抓过酒壶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后又学着安靖的样子,一口酒一口菜,细细品尝起来。 “你猜到的还是他们告诉你的?”,半晌后,杜弢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算是猜到的吧。” “要不跟我混吧,我可以把一半人交给你统领。” “你的情况似乎不太好”,安靖摇了摇头。 “是的,看上去似乎是有点不妙!”,杜弢很光棍的认了:“但肯定比你要好上那么一点点。” “那肯定的,我还很弱小”,安靖也点了点头:“我这么一搞,不会搞得你们决裂吧?” “不至于,反正大家也没什么损失。” “说的也是,干杯!” 安靖与杜弢碰了一杯。 双方好像是没什么损失,除了沅水平原上的两万冤魂! “你好像并不在意与他们决裂。” “呵呵,决裂又如何?结盟又如何?这个世道,谁在意得了谁……走一步看一步吧,来,干杯!” 安靖又与杜弢干了一杯。 “你冒着这么大的危险见我,就是为了证明你的猜测?”,杜弢酒意有些上头,把玩着酒杯问道。 “不完全是。” “还有其他理由?” “当然有,我气不过,所以也想看看你吃憋的样子!况且我还欠你一座城池呢。” “你对别的城池动手了?”,杜弢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危险起来。 “嗯,你别这么激动,我说了会送你一座城池,说到就要做到。” “是哪座城池?” “杜大将军猜不到?” “武陵郡!” “杜大将军英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杜弢愣了一阵子后突然笑了起来,笑得非常癫狂,上气不接下气的: “巫神使大人好手段啊!想不到我杜弢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折损了近万兄弟,最后居然是跑到沅水平原上帮巫神使大人来了一次秋收! 哈哈哈,巫神使大人,你说,这事儿要是说出去,会不会有人笑掉大牙!哈哈哈!” “沅水平原上的粮食本来就是淮州郡百姓的,不过看在你送了我那么多盔甲的份上,我给你留了一半。” “留了一半?!”,杜弢很惊讶,比听到安靖拿下武陵郡更惊讶。 “对,留了一半。淮州郡的百姓是百姓,武陵郡的百姓也是百姓,杜大将军要是没了粮食,百姓就要遭殃了,况且如果荆州没了杜大将军,挺没意思的。” “呵呵,你觉得我还有一半粮食,百姓就不会遭殃了?”,杜弢的眼神开始变得危险起来。 “百姓没有几个粮食的,杜大将军找错人了!”,安靖也变得正色起来: “我不管你在荆湘之地怎么闹,怎么杀,但是,百姓得有一口饭吃,否则,我就会倾尽全力,尽快代替杜大将军来养活荆湘之地的百姓!” “哈哈哈…巫神使大人真虚伪!说得冠冕堂皇,可你自己却什么都不用付出,还威胁我杜弢来喂饱那么多张嘴!哈哈哈!” “你可以提条件。” “我的条件很简单,给我一颗雷神丹,我杜弢就可以保证武陵郡再不会有饿死的百姓!” “就这个条件?” “就这个条件!” “呐,拿去吧。” 在杜弢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安靖拿出一枚火药弹递到了杜弢面前。 第087章 两场谈话 杜弢闪电般伸手将火药弹抓在了手里,可眼中的狐疑却越来越旺盛。 在沅水平原上,杜弢以百越众将领的性命相要挟,安靖理都没理他,后来又以一座城池作为交换,安靖仍然没有答应。 但此刻,安靖却将雷神丹轻易的交给了他,仅仅是为了武陵郡的百姓不再挨饿。 杜弢根本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 “你不用怀疑,这就是你所说的雷神丹,我们叫它火药弹,你如果不信的话,可以点燃试一试。不过我提醒你,你要一颗雷神丹,而我,已经给你了。” “……” 杜弢无言以对,早知道就叫两颗了!这个,好难选择!杜弢犹豫了老半天,愣是不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相信安靖。 “你不要有什么歪心思,火药弱我就带了这么一枚,你杀了我也没有用。” “杀你?不,我绝不会杀你!”,杜弢一边摇着头,一边将火药弹小心翼翼的贴身收好:“正如你说的,这个世界本来就已经很无趣了,没了你只会更无趣!” “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 “哦?那你还挺孤陋寡闻的,你可知道,现在全天下都在传百越出了个非常厉害,又非常年轻的巫神使。” “这听着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儿……”,安靖苦笑。 安靖的身份如果暴露了,立刻就会陷入权力斗争的中心,这是没跑的,安靖早就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 不过身份暴露也是迟早的事,安靖想要的只是尽量延缓这个过程而已,等到他力量再强大一些,暴不暴露都无所谓了。 湘州啊!此时此刻,安靖拿下湘州的欲望无比强烈! “好了,我们就此别过吧,再聊下去我的兄弟们可能会耐不住性子了。”杜弢已经达到了目的,想走的心思再也按捺不住。 “彼此彼此。” “告诉你个消息,师尊对你很感兴趣,他说不定会去找你,你可得小心点儿,师尊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 “你的师尊?” “对,我师尊。” “你还有师尊?” “你这话说的…”,杜弢突然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师尊的脾气有些古怪,到时候你最好不要忤逆他,否则…哎,不说了,估计我说了也没什么用。” “谢谢。” “为什么谢我?”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你这就谢完了?” “那杜大将军你想要我如何谢?” “听说你给屈原大夫作了一首诗,能不能也为我作一首?” “你想要我为你做一首诗?很奇怪的要求。” “这有何奇怪?如果有一首诗是写我杜弢的,我杜弢此生就无憾了…”,杜弢轻叹了一口气:“否则,很快天下人就会忘了我。” “那……好吧…”安靖微微皱了皱眉头。 安靖看着杜弢,他记忆中还真有一首诗,准确的说是一首歌词挺适合他的,安靖不太懂诗词,也不知道用歌词能不能忽悠住杜弢。 “很难作么?其实不用急,我可以等的。” “不用等了,马上可以作给你。” “洗耳恭听!” 天下风云出我辈, 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谈笑间, 不胜人生一场醉! 安靖念完这半阕笑傲江湖之后,立刻调转马头跑掉了,不跑不行,心里没底! 杜弢愣在了原地,直到安靖的背影消失了许久后才回过神来。 皇图霸业谈笑间,不胜人生一场醉! 杜弢喃喃念着,犹如中了魔咒一般,好半晌后,杜弢长叹一声,闭目向天,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安靖一路跑回了营寨,片刻也没敢停歇,回到营寨后,安靖立即下令全军后撤。 百越将领们不敢怠慢,向着大山飞速撤退。杜弢的大军已经现身,谁敢有意见?直到彻底退入大山之中,大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一路上安靖都皱着眉头,没有人敢打扰他,如今大家都对他敬若神明! 安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一次又一次的重现着与杜弢交谈时的情形,这一次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杜弢与长老会和祖巫一脉仅仅就是合作关系,这一点现在已经很明显; 其次就是,在杜弢背后支持他的不只有长老会和祖巫一脉,肯定还有另外一股势力,而且这股势力多半不会比长老会和祖巫一脉弱,甚至有可能更强! 也只有这股神秘势力才是杜弢真正敬畏的,八成就是杜弢口里所说的师尊所代表的势力。 杜弢还说了,他师尊很有可能会来找自己,这绝对是个极其麻烦的事儿。 杜弢已经明确表示过要拉拢安靖了,而安靖直接拒绝了,只不过在这股势力面前,杜弢只是个棋子,拒绝他并不会有什么后果。 但如果安靖拒绝了杜弢背后的势力,后果就很难料了。 这个时代越看越像黑暗丛林,如果做不了朋友,那就是敌人! 如何对付敌人?相信所有人心里都有数。 最后,也许是杜弢为了感谢安靖给了他火药弹而故意提起,又或许是他无意间说漏了嘴,杜弢透露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那就是安靖曾为屈原写了一首诗。 这看似是一件小事,但实际上传达出来的信息非常复杂也非常危险。 安靖吟出这首诗时在场的人并不算多,只有卫夫人、黄天安及其门徒,到今天为止时间也只过去了一个多月,但杜弢却知道了。 杜弢是怎么知道的? 杜弢的消息主要来自三个方面:第一是手下汇报的,第二是来自他的师门,第三是其他渠道,包括长老会和祖巫一脉以及他自己的情报系统。 安靖几乎可以肯定这消息应该是杜弢的师门传给他的,只要用排除法来分析,就很容易能得出这个结论。 杜弢的手下就是一帮流民军,没什么文化,根本不可能去注意诗词之类的事,他自己的情报系统也是如此; 至于长老会和祖巫一脉也不大可能与杜弢交流这些东西; 那么剩下的就只可能是杜弢的师门了。 也只有杜弢得师门长辈在杜弢面前强调了此事,杜弢才会把它放在心上,否则在这乱世中,一个乱世枭雄又怎么会去在意一首祭典前朝大夫的诗? 那现在新的问题出现了: 杜弢的师门又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他们又为什么会重视此事? 这事儿不能细想! 杜弢刚才已经代表师门招揽过安靖了,而且说师尊会亲自去找他。 两相验证之下不难猜到,杜弢的师门对于安靖的动向应该是比较清楚的,这就有点可怕了,难道是明月镇中早就被杜弢的师门安排了耳目? 这几乎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 “看来回去以后要仔细的排查一遍了…好难啊!”,安靖不禁感慨。 与此同时,建康府。 王导吹灭了蜡烛,看着窗外逐渐亮起来的天空苦笑不已。 “罢了,天都亮了,不睡了…” 王导叫丫鬟端来一盆冷水擦脸,在冰凉的刺激下,王导的思绪似乎再次恢复了灵动。 最近大事频发! 北边,匈奴大单于刘聪终于杀害了元帝司马炽,然后,司马邺便迫不及待的在长安称了帝。 对此,王导丝毫不在意。 长安,太危险了,就像一块放在匈奴嘴边的肉,刘聪想要什么时候吞下就能什么时候吞下,所以司马邺称帝就随他去吧。 王导甚至有些感谢司马邺,正是因为他在长安称帝,一时间把天下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如此一来建康的压力就小了许多,趁此机会,他和景文兄的大计反而能更顺利的展开。 王导心中想的景文兄就是司马睿,二人是真的亲如兄弟。 南边有点棘手,但问题不大。 荆湘之地的杜弢虽然闹得厉害,但王导也没有放在眼里,同样还有些庆幸:“流民军,癣疥之疾而已!有朝一日景文兄登顶大位,一纸诏书就能将其平息! 因为杜弢闹的太厉害,反而让我能合情合理的把堂兄调离建康,这简直是天公作美!” 想到这里,王导忍不住又小小激动了一把。m.33qxs.m 堂兄王敦虽然才华过人,但王导心里很清楚,王敦的野心实在是太大了,他很多想法都非常危险。 如果王敦一直留在建康,就会不断制肘王导协助司马睿称帝的计划。 而现在,王敦出征荆州去了,王导他们许多以前不能实施的谋划,就都可以开始布置了。 这不是天公作美是什么? 王导甚至期盼着杜弢再强大一点,闹得更凶一点,更久一些,这样就能耗去王敦更多时间。 “最好拖到长安陷落,景文兄顺利登基才好!” 剩下的就是江南士族的问题了,不过自从那次春日祭过后,江南世族已经慢慢的开始接受他们了,这两年经过王导不断的周旋与努力,已经取得了近半江南士族的支持。 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个障碍也终将消除! 最后,就是百越那边最近似乎有一些小动静,不过王导对此就更不在意了。 一帮南蛮子能翻出什么大浪来?闹得再凶,挥挥手也就摆平了。 王导越想越得意,天意都已经站在了他们这一边,这一次一定能成功,而他王导也将会名垂千古! 就在这时,下人突然前来通报,王旷前来拜访,王导一愣,立即将王旷请了进来。 “堂兄怎么现在过来了?” “呵呵,赤龙你又是一夜没睡?”,王旷一见王导便关切的问道。二人年纪相仿,意气相投,关系非常要好,赤龙是王导的小名。 “让堂兄见笑了,还过堂兄你好像也没有休息好”,王导发现王旷的眼睛也是红红的。 “确实是没休息好,但与赤龙比不得,赤龙你是勤于王事,而愚兄只是因为一首诗词而已。” “哦?能让堂兄一夜未眠的诗词必然是一篇上佳之作!” “何止是上佳啊…哎!”,王旷长叹了一口气:“初看之下已觉词藻优美,对仗工整,仔细读来更让人心潮澎湃,难以自已!” “居然有这等佳作,快给我一观!” “就知道你会感兴趣的,早给你准备好了,你看看吧!”,王旷从怀中取出了一卷绢帛递给了王导。 王导神色一正,双手接过。一首诗词,王旷居然用绢帛来书写,可见他是真的对其极其看重。 一曲离骚天下唱…… 绢帛上写的,正是安靖吟的那首七律祭屈原。 “这是何人所作?!”,王导读过后神色大变。 第088章 王导与王旷 “不知”,王旷摇了摇头。 “那堂兄是从何处得到这首诗词的?” “这…”,王旷有点儿尴尬:“是从茂猗的书信中得到的。” “茂猗写给李矩的书信?”,王导眉头一挑。卫夫人他太熟了,王氏兄弟都熟,当年,琅琊王氏有很多精英子弟都暗中爱慕着她,可没想到卫茂猗却早早的嫁给了李矩。 王旷能看到卫夫人写给李矩的书信也很正常,王旷身上的职务不少,其中就有内史一职,而李矩又是领兵在外的大将,朝廷怎么可能对他不防备? 再加上不久前李矩被困野牛坡长达三个月之久,晋廷一直无力救援,谁也不知道李矩会不会对朝廷心生嫌隙。 因此,李矩与外界的一切书信来往,只要是经过了晋廷控制区域,必然会被检查,而负责此事的人刚好就是王旷。 “书信中可还有提及其他事?” “没有,仅仅就是这一首诗词而已”,王旷摇头。 “奇怪…”,王导也是摇了摇头:“我观此诗词文风,似乎不像是茂猗所作。” “我也这么觉得,茂猗虽擅长书法,但于诗词上却没有太高造诣,且其所作诗词多行婉约之风,这首诗词断非她所作,赤龙,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王旷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了,王导对这首诗词的关注似乎并不在其文学造诣上。 “不知道…”,王导再次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很奇怪,茂猗在如此偏远的淮州郡,难道身边还有什么精通诗词的大家吗?”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伯仁兄都回来了,那边应该没有什么诗词大家了才对,尤其此诗还是一首律诗…… 不对,赤龙,你的意思是说,这诗词有可能是百越人所作?” 王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瞪得老大。 “我是这么怀疑的,是不是百越人我不敢确定,但作诗之人肯定是楚之余孽无疑!” “楚之余孽?不大可能吧!”,王旷更惊讶了:“这都…这都多少年了?!” “呵呵,也没有多少年吧,数百年而已!”,王导眼神一凝:“自从天下大乱以来,出山的老妖怪还少? 儒兵法道名,阴阳、纵横、农杂医,如今都已经出现了,最近就连下九流的小说家都在蠢蠢欲动,那边出几个楚之余孽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堂兄可别忘了,那边本来就是楚地!” “可是…可是我还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堂兄啊,所以我说你还是更适合做学问!”,王导长叹一声,上前拍了拍王旷的肩膀说道:“这怪不得你,有些事我也是最近有机会观看了一些秘典后才了解的。” “哦?!赤龙可否能透露一些给堂兄听听?”,王旷顿时来了精神,他此生只对两件事特别感兴趣,一是书法,二就是奇闻异事。 其实以王旷这样的性情,倒是很适合小说家,他与谢墩的关系也还算不错,算得上是忘年交。 “你呀…”,王导苦笑摇头:“不是我不愿意说给你听,只是你这张嘴呀!” “我以人格保证,今日赤龙对我说的事,我半个字也不会透露出去!”,王旷赌咒发誓。 “行吧,既然堂兄这么感兴趣,我可以说一点儿给你听,不过你可答应我了,决不能透露出去。” “我发誓,绝不透露!” “好吧,堂兄,你可知道始皇帝曾经有一位皇后?” “这个我听说过,似乎是楚国宗室女。” “对,正是。始皇帝的皇后正是楚国芈姓熊氏之女,熊皇后十三岁时便嫁入了咸阳,深得始皇帝宠幸,可惜她后来被吕不韦所惑,加上始皇帝那时正欲发兵灭楚国,于是她便随吕不韦反了。” “啊,原来如此!快接着说下去!”,王旷激动得满脸通红,他最爱听这些辛秘之事。 “后来的事世人大致都知道,吕不韦事败身死,熊皇后被牵连其中,最后被毒酒赐死。 “啊,这嬴政,可算得上心思歹毒了。” “所以我说堂兄啊,你更适合做学问!” 王导再次苦笑:“始皇帝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他赐死熊皇后是情非得已,而且始皇帝对熊皇后用情至深,熊皇后仙去后,始皇帝也再没立过皇后。 这些是世人知道的,世人不知道的是,皇帝和熊皇后曾育有一女。” “啊!”,王旷已经是第三次惊呼出声:“此女呢?也被赐死了不成?” “没有,你太小看始皇帝了,是啊,世人对始皇帝误解太多了…但始皇帝也没将她留在身边,而是将她送走了。” “送去了哪里?” “百越,巫族! 据大家推测,此女最后很可能成为了巫王的王后,而她的后代中,只要是女子,就很可能会成为巫族的巫神女,因为巫神女正是差不多从那时起才出现的。 只不过这一切无法考证罢了, 堂兄,堂兄,你怎么了?” 王导停了下来,他发现王旷此时张大了嘴,两眼都失去了焦距。 “哦,没什么,我只是太惊讶罢了……”,王旷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怪不得你说荆湘之地还有楚之余孽,原来还有这么一段辛秘!” “不止于此!”,王导意味深长的接着说道: “楚国虽然已经亡了数百年,但是楚国的贵族却没有死绝,相反,这么多年以来,他们在荆湘之地开枝散叶,不断壮大! 你可知道?湘东李氏,实际上就是项氏后人;湘南共氏,实际上是芈氏后人;更别说这些年不断冒头的营阳熊氏,长沙屈氏了,他们都是楚之余孽! 甚至鄱阳陶氏,都很有可能是姬姓后人! 如果光是他们倒还不足为惧,但如果再加上个在百越地位超然的巫神女又会如何?巫神女身上可是有楚国血统的!” “什么?!竟有此事!?”,王旷这回是真的被吓到了。 “呵呵,意外吧,我刚刚得知这些时也跟你一样被吓得合不拢嘴,所以堂兄,你现在该明白我为何会如此在意这一首诗词了吧。” “明白了…明白了…”,王旷不断点头:“如果这是有人在为屈原招魂,在为楚国招魂,就可怕了!” “是啊,此事可大可小,不过很可惜,我们不知道作诗之人究竟是谁…” “想知道作诗之人是谁不难。” “堂兄的意思是?” “我只要去信一封,向茂猗言明利害,茂猗深明大义,她肯定会如实告诉我的。” “不妥!”,王导果断摇了摇头:“堂兄想过没有,此信一旦落入外人之手,麻烦就大了。” “赤龙说的是…赤龙说的是,是我有失周全了…”,王旷确实是有些慌乱了:“这可如何是好?” “为今之计,最好是派一个可以绝对信任的人前往淮州郡当面问一问茂猗才最为牢靠。只是这样的人不好找,如果去得太唐突又恐怕会引起对方的警觉……” “我去!我可以去啊!”,王旷都快跳起来了。 “你去?” “对,我去!茂猗也给我来信了,信中说对我家逸少颇为想念,还嘱咐我去探望她呢。 赤龙你知道的,我家逸少早已拜了茂猗为师,茂猗为了李将军的事儿一去两年未归,我家逸少也甚是想念她。 我不如趁机带着逸少去寻她,如此必不会惹人怀疑!” “这也未尝不可,只是此事风险甚大,但堂兄你也知道,如今杜弢作乱,荆湘之地一片糜烂,我怕…” “没什么好怕的,茂猗的信中说,她与东越刺史颇有交情。 如果我们要与她传递息,又或都去寻她,只要想办法抵达临川港,然后报上她的名号,自会有百越族人带我穿越崇山峻岭抵达她处。” “临川港?此港在何处?” “大江边,从宜都郡逆流而上大约百五十里处,据说地势相当险要,在大江中就可以看到附近山顶的百越寨墙。” “这倒是可行,大江水道如今仍被我们牢牢控制,可是…” “别可是了我的好赤龙!这事儿可关系到我琅琊王氏万世之基,我冒一点险算不得什么的,你就让我去吧。” “那好吧,堂兄一路上一定要格外小心”,王导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枚令牌:“堂兄拿着这个,如果在大江上碰到了水匪,向其展示此物,他们就不会为难你了。” “明白了!”,王旷赶紧将令牌收了起来:“那我这就去了。” “这么着急?” “能不急吗?反正我是闲人一个,如今能为家族做些事情,我正求之不得。我去了,你要保重身体,不要过分操劳!” 王旷风风火火的走掉了,王导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不曾移动。 “唉…但愿是我想多了吧……” 王导轻叹了一口气,又拿起面巾沾了些冷水擦了把脸。 王导很快便把刚才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他还有太多迫在眉睫的重要事需要处理。 因此,王导也没有发现,门口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跟着王旷溜了出去。 鄱阳湖,水军大帐。 一名身着铁甲,须发花白,眼神凌厉的大将军独自一人坐在帐中,正是名动天下的琅琊王敦。 王敦面前摆着一张小小的纸条,纸条上写的正是安靖那一首七律祭屈原。 王敦一直盯着纸条,眼神闪烁,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守在大帐口的卫兵见大帐中很长时间都没有任何动静,忍不住悄悄探头张望了一下,却被吓得赶紧缩回了头,并挺直了身子。 熟悉王敦的人都知道,他只要进入这种状态,情绪就会变得极难揣摩,这种时候还是不要乱动好,否则很容易丢了小命。 水军大营,另一处营帐。 营帐中也坐着一名身着铁甲,须发花白的老将军。 只不过与王敦比起来,他更像一名慈祥的老者,嘴角总是挂着淡淡的笑意,脸颊还有一点微微发红,此人正是名满天下的鄱阳陶侃。 陶侃面前也摆着一张小纸条,纸条上同样是安靖的七律祭屈原。 “啧啧…这是一首好诗词啊,文采非凡!不过卫茂猗那小丫头肯定是写不出这样的诗词的…她身边似乎就一个谢墩,那是一个憨厚的孩子呀,也不可能是他… 那究竟会是谁?难道是他?!” 陶侃习惯性的拽了拽自己的胡须:“真是的,弄得我老人家心里痒痒的,究竟是不是你呢?” 第089章 不请自来 “少爷,我们这是要出发?”,安三看见安靖在整理行装,忍不住开口问道。 也难怪安三会疑惑,此时天色已晚,根本不是上路的时间。 安靖撤军后并没有走太远,反而是在最近的净川寨停了下来,说是让大家补个觉。可是,当天色渐渐黑下来时,安靖却开始整理起了行装。 “是的,你现在出去让严文广悄悄集合明月新军,能不惊动其他人就不要惊动,万一被其他人发现了,就命令他们呆在自己的营帐内,不许外出。 还有,告诉净画姐,看好净川寨,除了明月新军以外,任何人不得出入,否则格杀勿论!” 蓝净画,蓝净书的姐姐,蓝净书去了沅水平原后,她就被蓝瑶王派到了净川寨。 “少爷!你的意思是……” “你没有理解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快去办吧!”,安靖给安三使了个眼色。 “好。” 安三点了点头,忧心忡忡的去了。 小半个时辰后,安靖带着明月新军再次进入了密林之中。 “少爷,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跟在安靖身后的严文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安靖没有带他们往南走,而是走上了东南方的岔路,往南走是回明月镇,而东南方则是天门郡方向。 “当然是去天门郡。” “啊!…”,严文广目瞪口呆:“少爷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不够明白?当然是去攻打天门郡啊,你这什么表情?我们这么多人辛辛苦苦跑了一趟,作了那么多准备,就这么回去了不是很可惜?” “可是…可是少爷!” “别可是了,杜弢哪儿有那么多时间跟我们玩?他肯定走了,走了正好,我们去掏他的老窝!” “可是少爷……” “都说了别可是了,你不是怕了吧?” “没有,不可能的事儿!”,严文广赶紧否认:“我不问了,少爷指儿哪我们打哪儿!” “这就对了。” 又是子时左右,安靖又出现在了昨天那个山口,只不过这一次安靖带着明月新军到达时,山口中已经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白杰、莫格金谷、仡轲阿黑、向宽盛、周鹏、吉野春红、吉尼英虎、吴从郎科都来了,那些在明月镇和安靖大吵一架的百越将领们都来了! 安靖一出现,大家都冲上前去给了安靖一个大大的拥抱。 “一切都顺利吗?” “很顺利!”,白杰有点兴奋:“我们照你说的,炸开了城门,占领了城墙后就没有去管他们的残兵。 我们很快便占领了水道和粮仓,然后一边布防一边运粮,他们也果然如你所说,不愿意与我们死战,只是远远的与我们对峙。 我们很顺利的运走了一半的粮食,然后撤了出来。 粮食我们已经通过沅水运去了淮州郡府,谢敦大人和淮州郡的百姓接应了我们,他们现在应该已经运着粮食前往明月镇了。” “干得好!我们的损失如何?” “只损失了一百余兄弟,大多是攻城时阵亡的,他们有一个副将抵抗得特别厉害,那人已经被我们宰掉了,嘿嘿!”,萌萌的吉野春红抢着回答了安靖的问题。 “好吧…”,虽然知道牺牲在所难免,但安靖还是忍不住有些黯然:“这次攻打天门郡大家还是如法炮制,尽量小心些,我不想再看到有兄弟死在这里了。” “天门郡?但我听说杜弢的粮草大部分都存放在澧阳,我们为什么要选择天门郡?”,吴从郎科提出了疑问。 “是的,杜弢的粮草确实大部分都存在澧阳,不过天门郡肯定也不少,而且天门郡的粮仓就在澧水边,我们打下粮仓后更容易将粮食运走。 粮草同样也是杜弢的命脉所在,如此一来,澧阳必定防守极为严密。 丢失粮草罪责重大,澧阳守军也必不敢轻易放过我们。 所以,如果我们攻打澧阳,损失肯定要远远高于攻打天门郡。 粮食是给人吃的,我们抢粮食,就是为了让大家有饭吃,为了养活更多人,粮食绝没有人命重要。 我刚才也说了,我不希望再有兄弟们死在这里了,我希望大家都能平平安安的回去。 还有一点,我们不能把杜弢逼得太急,只能让他痛,但不能把他逼到存亡边缘。否则这个家伙疯起来,我们的损失也会很大,划不来。” “我明白了,谢谢安靖兄弟解惑!”,吴从郎科并没有坚持,他只是对安靖决策的逻辑非常感兴趣。 “安靖兄弟,你也不必太在意这些”,白杰拍了拍安靖的肩膀:“我百越男子,枉死的多了去了,这都是命,我们从来不怨别人。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带着我们打的每一仗都有丰厚的回报,大家对你只有敬佩和感激。 放手去做,千万不要犹豫!我们的命,心甘情愿交给你!” “谢谢白杰兄弟,是我不好,我以后不会这样了,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就等你下令了。” “那我们开始!” 进攻的号角突然划破夜晚的宁静,百越战兵从四面八方奔向了天门郡!放眼望去,漫山遍野,密密麻麻全是百越战兵!天门郡守城士兵吓得慌忙涌向了城墙。 可是没有用,巨响传来,火光冲天,天门郡位于澧水边的防御城楼一下子被掀到了半空! “弃械伏地不杀!” 百越战兵一路整齐的高喊着冲进了天门郡,守城军士从极度震惊中醒悟过来后就纷纷扔掉了手中的兵器,倒伏在了原地。 百越战兵没有去管他们,转瞬间便占领了粮仓,粮仓中的景象让每一个百越人都激动到难以言述,这里居然存着整整两百万石粮食! “大家快动手搬,两个时辰!能搬多少搬多少!”,安靖当机立断下达了命令。 原本安靖还想着跟武陵郡一样,拿一半留一半,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两百万石粮食,他们这点人拼尽全力能搬走三分之一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两个时辰到,安靖片刻都没有迁延,立即退兵,百越战兵们划着满载的竹筏,颤颤巍巍的离开了天门郡。 这一次,安靖总共带走了近五十万石粮食,且没留下一具尸首。 时光流逝,金秋十月,明月镇。 “小靖,你快点把这个给我批了,屏儿那丫头实在是太轴了!”,谢敦满头大汗,将一张文书拍在了安靖面前,然后抓起安靖的水壶吨吨吨的灌水。 安靖瞥了一眼文书,立即开始头痛起来。 谢敦这次是跑来明月镇换鸡鸭和蛋的,这没什么,明月镇现在的鸡鸭很多,蛋也多到根本吃不完!但关键是谢敦要用红薯换! 难怪他被推到自己这里来了,明月镇现在的红薯也马上要吃不完了。 上次突袭天门郡,又搞了五十万石粮食回来后,安靖就再没了任何动作。 总得先让子弹飞一会儿吧。 那一棍子搅下去,浪花还没有出现,安靖决定先看一看会引起什么后果,再考虑下一步行动。 怀州郡那边的损失安靖算是帮他们补上了,怀州郡那边的稻田全部被抢收掉了,勤劳的怀州郡百姓又在安靖的安排下种了一茬红薯。 如今怀州郡的红薯丰收了,大丰收!种了将近两万亩,收获了一千六百多万斤!怀州郡才不到五万百姓,哪吃得了那么?于是谢敦就找上门来了。 用红薯换鸡鸭以及鸡鸭蛋,屏儿哪里肯干?于是就找了个借口推到严文亮那里,而严文亮又哪里敢做这个主? 明月镇自己种的红薯也开始丰收了,多得粮仓都堆不下,彭老六和白杰他们正在日夜赶工修建新粮仓。 于是,谢敦又被推到安靖这里来了,这用后世的话来说,叫做踢皮球。 “这个…胖墩啊,我就一个闲人,哪儿管得了这些事?我看你还是去找严文亮商量吧。” “我信你个鬼!我不管,反正你不批我就赖着不走了!”,谢敦气呼呼的坐了下来,拖过安靖面前的果盘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好吧,安靖这下没招了,最近像谢敦这样跑过来耍无赖的人,有点多! “胖墩啊,你看哈,东西一多自然就会掉价,红薯现在太多了,鸡鸭就比较稀罕,你这个兑换比例确实有些不公平。” “这个我不管,你看着办吧,反正你得帮我解决了!我们吃不了这么多红薯,都是粮食,坏了多可惜。” 没办法,谢敦的话挺有道理的,安靖只能硬着头皮给他换了,只不过选择了分期付款的方式,以半年为期每个月交付一定的鸡鸭和蛋,这才终于搞定了谢敦。 至于海量的红薯,安靖还是有办法消化掉的,做红薯粉、红薯淀粉都能消耗,实在不行用来养鸡养鸭,养鱼,养猪,都是可以的。 事情搞定了,谢敦却没有离开,蹭一顿饭再走不迟。 安靖在马道上铺了两根木轨,上面可以行驶四轮、六轮甚至八轮马车,大大的提高运输效率,如今往返于淮州郡和明月镇之间最多也就两个时辰。 这种木轨道也在向临川寨延伸,估计很快就能开通了。 就在谢敦专心致志的等着开饭时,又闯进来一个不速之客,居然是身着便装的杜弢。 杜弢进屋后先是冲着谢敦咧了咧嘴,然后便熟门熟路的打开安靖身后的柜门拎出了一瓶酒,再给自己装了点炒瓜子,这才跑到桌子边坐下,瞌着瓜子喝着小酒,惬意无比。 谢敦微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身子。 离这个家伙远点,这家伙这浑身杀气外溢,挨近了难受。 “我说杜大将军,你不是正在跟朝廷开战吗?你不在前线呆着,没事就跑到我这里来吃霸王餐,这像话?” 安靖一个头两个大,谢敦还知道拿东西来换,杜弢这家伙就是个强盗,没事就跑到明月镇横行霸道的,弄得安靖烦不胜烦。 第090章 枭雄的计谋 “你前前后后搞了我几百万石粮食,我不到你这里来吃点喝点,饿死了怎么办?”,杜弢眼神凌厉的盯着安靖说道。 “切~”,安靖翻了个白眼。杜弢这样子初见时还挺吓人,现在习惯了,根本就没什么威慑力。 “杜大将军你要搞清楚,几百万石粮食不是我搞的,是你心甘情愿跟我换的!”,安静敲着桌面强调道。 “是!你用红薯跟我换的那两百万石粮食先抛开不算,你从天门郡和武陵郡抢走的粮食是不是得算一算?” “得了吧,武陵郡的粮食本来就是你抢了我们的,我还只拿走了一半; 天门郡就更加不用说了,我才拿了不到四分之一,不但没动你一个人,临走时还送了两座城池给你,杜大将军你说说,如果换了是别人,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呵呵!送了两座本就是我的城池给我对吧?” “杜大将军,你这话就不对了,城池就在那里,谁占了就是谁的,城池上又没写你杜大将军的名字。” “照你这么说,明日我就带着大军把明月镇占了,后日再送给你,这是不是算一个天大的人情?” “杜大将军这话又不对了,送我确实是人情,但你也要先占得了才是。” “你说得有道理!今晚吃什么?” 你妹!安靖已经无语了。 杜弢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从两个月前开始,每隔半个月就会跑来明月镇祸害安靖一次,他也不带护卫,就自己骑马来的。 如今已经是第四次了,真不知杜弢哪儿来这么多闲情和时间。 安靖有时候都在想,要不干脆把杜弢弄死得了,不过仔细想想还是算了,毕竟真弄死了杜弢对他并没有太大的好处,对明月镇也没有什么好处。 有杜弢挡在荆湘之地,晋廷的手就别想伸到明月镇和沅水平原来。 只要杜弢不祸害这两个地方,就挺好的。 安靖灰溜溜的来到了厨房,这两个多月闲得无聊,安靖就给自己搭建了一个大大的厨房,还抓着仡轲阿黑按照他的想法打制了整套厨具。 没事做做饭菜,可以陶冶性情! 进入厨房安靖就看到了福顺,安靖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最初跟着安靖的三个人,也就福顺至今都完全没什么存在感了。 屏儿虽然年纪最小,但人家现在都成了屏儿姐了。 屏儿管理着几万只家禽,控制了明月镇甚至包括怀州郡最重要的肉蛋来源,虽然官职不大,但在两地的位都非常高。 实际上明月镇的鱼塘也是屏儿在管着的,只不过鱼塘的产出比起家禽来有点微不足道罢了。 安三虽然仍只是一个护卫,但他其实已经成了安靖的全能助理,不但要负责安靖的安保工作,许多日常事务也是他帮着先梳理过一遍,否则安靖不可能这么轻松。 唯独就是这个福顺,就像一只没头苍蝇,哪哪都能看到他,但在哪儿又都是一个小透明般的存在。 安靖是没有别的仆役丫鬟的,百越首领基本上都没有,其中的根本原因是因为百越部族是家长制的,一个山寨中的所有人本质上都是寨主的人。彡彡訁凊 安靖的家务、杂活都是朵儿带着一帮苗部小娘子帮着做的,安靖也早就习惯了,福顺也常来帮忙,比如说现在。 明月镇养的猪终于出栏了,小顺子第一时间就将最肥的一头宰杀好送了过来。按照安靖的要求,猪所有内脏都没有抛弃,小顺子就是来帮忙处理这些内脏的。 小顺子干活儿没得说,安靖检查了一遍,一切都按照他的要求处理得很完美。 安靖准备炒菜,小顺子没有离开,而是躲在角落偷偷的看着。 “你想学就大大方方过来学,在那缩头缩脑的干嘛?”,安靖没好气的道。 安靖早发现福顺对做饭炒菜有非常浓厚的兴趣,每次安靖操作时他都会在一旁偷偷学习,有时候还会自己偷偷尝试。 安靖一直在等福顺主动提出来要学,可这么长时间了这家伙一点提的意思都没有,安靖终于不耐烦了。 福顺见安靖不反对他学习做菜,立即跑了过来,点头哈腰的笑着,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灵动。 安靖是真的想不通,这福顺心中究竟藏着怎样一副重担,以至于大半年了过去了,他还是一副这死样子。 算了,不管他了。 安靖拉开了阀门点燃了火。 安靖的厨房是明月镇少数几个可以使用沼气的,烧饭做菜格外方便。 叫福顺倒上半锅水,烧开了后把所有剔出来的肥油全部倒了进去,然后便吩咐福顺慢慢熬制。 在这个年代要吃上一口油简直太难了! 到处都是战争,到处都是饥荒,所有土地基本上都会被用来种粮食,安靖连一口菜籽油都很难吃上。 水分很快被蒸干,油脂慢慢溢了出来,久违了的猪油香弥漫了整个厨房。 安靖贪婪的吸了一口油香,口水不自觉的流了出来,福顺的喉头不断耸松,可见他也是馋得不行。 猪油终于熬好了,安靖把油渣捞了出来,吩咐福顺去把猪油装起来,自己则在油渣上撒了些盐,开始不断翻动。 安靖从小就喜欢吃猪油渣,可是有一个讨厌的家伙居然跟他说爱吃猪油渣会穷一辈子,弄得安靖好长一段时间一吃猪油渣就有心理阴影。 可是现在安靖想对那个讨厌的家伙说,滚犊子吧!在这个年代,猪油渣一般人还真吃不起! 好不容易将盐粒翻动均匀,安靖迫不及待的捡了一块肥瘦相间的塞进了嘴里。 口感极度润滑,浓浓的油脂香味瞬间直冲脑际。 安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呻吟,油脂和糖,那是刻在人类dna里的呼唤,根本没人能抗拒! “这东西不错,给我弄几百斤带走!” 杜弢不知什么时候潜进了厨房,正一块又一块的将猪油渣往嘴里扔,咀嚼得飞快,安靖一片都没吃完,他老人家已经干掉四五片了,中间还抽空嘬了两口酒。 你当个人吧! 安靖瞪了他一眼,带走,还几百斤,想多了! 也许是因为猪油实在是太香,安靖厨房中的人越来越多,等安靖反应过来时,一大筐猪油渣已经没剩几片了。 有点过分了! 安靖赶紧抢了两片塞给了福顺,要不然他一片都分不到。 福顺接过猪油渣,一边细细品尝一边傻呵呵的笑着,安靖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要倒霉,果不其然,另一片被朵儿抢走了。 “安靖,这个真好吃!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猪油渣!”,朵儿小嘴里全是油,她也不嫌腻歪。 可不好吃嘛,这可是公公猪! 猪油渣吃完了,大家也就一哄而散,不过也没有离开,而是去院子里比武了,一会儿还有晚饭可以蹭。 院子里很快就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兵器交击声,听上去格外激烈。 安靖苦笑摇头,杜弢这是自找的。 杜弢第一次孤身来到明月镇时,立刻就被仡轲阿黑带兵包围了,但杜弢丝毫不慌,当即就向仡轲阿黑这个苗部第一勇士发起了挑战。 结果有点儿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仡轲阿黑输得很惨,被杜弢揍得好几天都起不来床,从此以后见到杜弢就绕道走。 百越人是骄傲的。 如果是在战场上,杜弢肯定会被大家围殴致死,可是杜弢只身前来挑战,百越人就只会依足规矩与其战斗。 安靖认为,这就是老实人好欺负的典范。 几次下来,东百越能排的上号的高手几乎都与杜弢交过手了,他们无一例外败下阵来,而且武力值越高就败得越惨,于是杜弢收到了更多挑战。 杜弢来者不拒,几次下来,已经把东百越高手打了一个遍,未尝一败。 刚开始的时候安靖还有点儿为杜弢担心,现在不担心了,杜弢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功的赢得了百越各部的尊敬,这不得不让安靖佩服万分。 沅水平原上的那一场大战,双方都战死了不少人,仇恨的种子就埋下了。 但当安靖杀死巫王子和水祭司后,东百越各部的仇恨就消退了一大半,另外一小半的仇恨多半也算在了汝班头上,谁叫他是杜弢的骑兵指挥呢。 对于杜弢本人,东百越各部反而仇恨不太深,战争么,都是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又经过这两个月的消磨,仅存的那点仇恨也消失得差不多了。 至于杜弢,这种人根本不会感情用事,那九千骑兵的死伤在他眼里无非也就是相当于输了些筹码罢了。 杜弢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他这么做是在极力与安靖修复关系。 安靖推测,杜弢之所以急着要与自己修复关系,一方面可能是他师门的意思,另一方面也是被自己打怕了。 安靖几乎没费多少力气就攻破了他两座城池,劫走了数十万石粮食,如果双方仍一直保持着强大敌意,杜弢就可以说是没法混了。 安靖只要在趁着他和晋廷交战时,在后方再偷袭他几座重要城池,绝对能引起他全线溃败! 因此,杜弢只要没信心在短时间内彻底收拾安靖,那就必须赶紧修复他与安靖以及百越各部之间的关系。 况且安静还曾明说过,如果杜弢不能喂饱荆州和湘州两地的百姓,安静就会倾尽全力对付他,这是一个极其可怕的威胁。 于是杜弢选择了这种看似极其冒险,但分外有效的方式来缓解双方的矛盾,现在看来效果非常不错,这也是安靖最佩服杜弢的地方。 撇开立场不说,杜弢绝对是一个极其具有魅力的人。 “开饭啦!” 随着安靖的一身大喊,今日的决斗宣告结束,杜弢哼着小曲拎着他的酒壶第一个冲进了饭堂,身后跟着的是一群满脸不甘但鼻青脸肿的家伙。 第091章 忠心的人 一顿饭吃得惊心动魄! 大家似乎是把战败的郁闷发泄在了饭食上,一顿饭下来干掉了半只猪,两大桶红薯米饭以及难以计数的青菜,吃完了还把原因归结在了菜太辣! 安靖是无辣不欢的,这个年代没有辣椒,他只能玩命放生姜。辣味儿都差不多,就是吃多了容易上火反胃酸。 原本安靖以为大家可能接受不了猪内脏,哪知道爆炒肥肠反而成了最受欢迎的菜,看着杜弢吸溜肥肠的样子,安靖都有点儿反胃。 酒也喝了不少,回是肯定回不去了。 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所有人里面也只有朵儿还能强撑着保持清醒,这倒不是因为她酒量最大,而是朵儿接触烈酒最早,并且没少偷喝。 这酒量算是练出来了。 安靖让朵儿把那几个女将弄进了屋,至于那帮臭男人,懒得管他们,就在院子里躺着吧,反正百越人在地上也睡习惯了。 安靖将一帮醉鬼交给了福顺去照顾,自己走出了家门。 亥时已至,明月当空。 安靖一个人走在空无一人的水泥路上,影子拉得老长,显得分外孤单。 “小黑,你究竟去哪儿了?……” 看着日益繁华的明月镇,安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与小黑漫步于月光下的情形,宛若就在眼前,却又如此遥远。 如今,安靖的种田大业终于拉开了序幕,可是最懂她的小黑却不见了,这让安靖种田的劲头都低了不少。 作为巫神正使,安靖也有十名神仆,如今这些神仆也一个个都被安靖派去巫族打听小黑的行踪去了,只是几个月过去,他们一个也没回来。 沅水平原四周的山寨经过两个多月的恢复,如今的规模已更胜从前,但驻守在那里的百越将领安靖一个都不熟悉,这应该是百越内部经过权力斗争后的结果。 安靖熟悉的这批东百越将领如今都成天在明月镇厮混,也许是无奈,也许是倦了。 安靖没有细问,这样挺好的。 让安靖意外的是,他击杀巫王子和水祭司的事没有激起半点浪花,就好像这事儿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没有人提起,更没有人追究。 巫王只是重新又派了一个王子去沅水平原那边镇守。 弄了半天巫王的儿子可能还挺多,也不知道这个是不是也是草包。 安靖没理会这事儿,甚至都没有过去与那个巫王子打照面,沅水平原那边一直都是谢敦应付着的。 据谢敦所说,新来的巫王子看上去非常年轻,温文尔雅的,挺和善,对怀州郡府的行动异常配合。 安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笑面虎要比莽夫难对付的多。 新来的巫王子不但没有提安靖杀巫王子和水祭司的事儿,反而一直让谢敦带话来明月镇,说他会择日前来拜访安靖。 安靖当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而这巫王子也一直没有现身。 安靖走了不到两里路就有点儿累了,心中的烦闷也越发旺盛。猛一抬头,安靖看到不远处一栋房屋中还隐隐闪烁着火光。 安靖长叹一声后向着火光处走了过去。 有些事迟早还是要解决的! 火光是从一栋二层小楼中散发出来的,小楼的位置有些偏僻,在明月镇的边缘,是小顺子和他那帮伴伴们居住的地方。 这地方是他们自己挑的,理由是这里离养猪场比较近。 刚接近小楼,安靖就听到了压抑着的啜泣声,安靖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屋后,看到小顺子领着一帮伴伴跪在地上边哭边烧着纸钱。 安靖没有打扰他们,只是在一旁默默看着。 好一会儿后,终于有一个小太监发现了安靖,发出了一声惊呼,小顺子等人立即慌乱起来,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只是一个劲儿的对着安静磕头。 安靖阻止了他们磕头,示意大家不要惊慌,走上前去接过小顺子手中的纸钱一张一张的扔进了火堆。 “你们不用这样的,想祭奠先帝就大大方方的祭奠,不必躲躲藏藏的,也不必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啊……可是…可是…”,小顺子仍然没从惊吓中缓过劲儿来,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好啦,不用这么害怕!”,安靖轻轻拍了拍小顺子的肩膀: “人都已经走了,你们还对他如此心怀感念,这是他的福气,也是他的功德,我不会怪你们的,也没人能说你们什么。” “哇~” 小顺子终于哭了出来,嚎啕大哭,一众小太监也哭作了一团。 安靖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继续为晋怀帝烧着纸钱,心中有些唏嘘:一代帝王陨落,也不知除了这帮太监外,还有谁会为他如此伤心落泪。 “皇上…皇上他好惨!”,长久的压抑终于完全释放出来,小顺子一边大哭一边说道: “那日眼看洛阳被围,皇上让我们混出城去找救兵,可是我们找不来救兵啊! 一心向着皇帝的长沙王没了,东海王也跑了,那些深受皇恩的大将军们连见都不肯见我们! 我们一路求告,各处哀求,最后居然连一个救兵都没有求来! 洛阳城破,我们见皇上并没有立即被杀害,而是被掳走了,我们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再次四处奔走求告,希望有人能将皇上救出来。 可是,没有人理我们,一个都没有!他们一个个的只顾着自己的利益,没有人把皇上放在心上! 非但如此,他们还对我们如避蛇蝎,生怕我们找上门去! 甚至还有人在暗中袭杀我们,我们两百人一起出的宫,如今就只剩下我们十几个了。 天哪!没有天理啊!” 小顺子哭得撕心裂肺。 安靖心中黯然,小顺子说的这个版本应该才是真实的故事。否则,几乎等同于大内总管的小顺子,怎么也不至于隐姓埋名混迹于流民中。 皇帝被虏,整个天下居然只有一帮宦官为其奔走呼号,这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这是在打所有人的脸。 小顺子他们心中焦急,只顾找人求助,却忽视了他们这种行为会让那些士族门阀与达官显贵抬不起头来,会将这些人衬托得更像自私自利的小人。 所以,那就请他们闭嘴吧!既然解决不了问题,不如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许久后,小顺子等人终于哭累了,一个个都瘫软在了地上,目光也变得一片茫然。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皇上,他是个好人啊!”,小顺子嘴里还在喃喃的念叨着。 安靖再次轻轻拍了拍小顺子的肩膀后,撑着发酸的膝盖站起了身来,小顺子这才惊觉,慌慌张张的跪行到安靖身前,双手一把抓住了安靖的脚踝。 “少爷,少爷,小顺子有件事情想求您,希望少爷成全!” 小顺子抓得安靖有些疼,他的目光中满是乞求。 “你说。” “我们想给皇上立一个衣冠冢,请少爷成全!从此以后,我等只会一心一意侍奉少爷,绝不会再有二心!” “这……”,安靖皱起了眉头。 小顺子他们祭典晋怀帝是一回事,立衣冠冢就是另一回事了,但看小顺子他们的样子,安靖不忍心拒绝他们。 安靖仔细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小顺子,你们想给先帝立衣冠冢我不反对,但不能立在明月镇中,暂时也不能让人知晓,这其中的利害相信不用我说你们也懂。 不过,好歹也是皇帝的衣冠冢,你们也不要操办得太过随便。 这样吧,你们先去寻一处风水宝地,我再想办法把这块地弄到手,你们先在这块地上把衣冠冢立起来,但是要书写先帝名号,等以后有合适的时机再说。 这一切都要在暗中进行,千万不能被其他人知道,明白了吗?” “明白了!少爷大恩大德,我等粉身碎骨,无以为报!” 小顺子牙关紧咬,重重磕在了地上,其他小宦官同样如此。 安靖再次暗叹一声,转身离开了小楼。 终于又解决了一个隐患,安靖也是松了一口气。小顺子他们算是忠义之人,这事儿仔细想想还真有点讽刺。 自从感觉有奸细,安靖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暗中排查所有人,情况还算不错,并没有查到什么士族门阀安插的奸细。 长老会和祖巫一脉的人没法查,所有的百越人都有嫌疑,查起来徒伤感情,所以也就算了。 “少爷,天有些凉了,要不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又走了一小会儿,安靖在一个岔路口遇到了安三,准确的说是安三终于现身劝说,因为老三从未远离过安靖,。 所有人都知道安靖喜欢晚上一个人出去散步,唯独安三心里明白,安靖是在想念某个人。 披上安三递过来的斗篷,安靖终于转身回返。 “老四和老七的事查的怎么样了?”,安靖开口问道。 几个月前在坡洞河与汝班的骑兵对峙过后,安三就曾跟安靖说起,他在汝班的骑兵队中看到了老四和老七,这事儿一直没办法查证。 如今杜弢老是来明月镇厮混,他不可能真是单人匹马来的,总会有军队护送,只不过这些军队都被安排在了明月镇外围,安靖他们自然也就有了调查此事的机会。 “暂时没有任何进展”,安三摇了摇头:“他们在军中可能都用了化名,我又不敢光明正大的查证,所以…” “查不到就算了吧!”,安靖摆了摆手:“如果他们真的还念及旧情,应该会主动与你联系,既然毫无音信,那就算了吧。” “我是担心…”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是担心他们已经死在了乱军中对吧,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同样也没有任何办法。” “哎,但愿他们吉人天相吧…”,安三也是一声长叹。 乱世就像是一把巨大的扒犁,整个天下都被犁得稀碎,一条人命就仿佛一粒尘埃,落在地上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安靖和安三再没有说话,就这么默默走回了小楼。 今夜的安靖怎么也想不到,很快就会有一个巨大的惊喜在前面等着他。 第092章 临川港 临川寨,临川港。 一艘足足有三层楼的江船正缓缓靠岸,巨大的船身夹杂在一众小船中如鹤立鸡群。 江船前方有数十名光着脊背的苦力正喊着号子,将巨大的江船缓缓拖进港口。 临川寨本就是东百越位于长江边的一座重要军寨,依托着长江水运的便利,临川寨早就已经渐渐成了东百越的物资集散地。 附近的净川寨本来是要建在临川寨的位置上的,但出于安全的考虑最后还是选择建立在现在的位置。 过去,东百越一旬一次的大型物资交易也是在临川寨举行的,这也是安靖看上这里的原因。 安靖的想法立即得到了蓝瑶王的大力支持,东百越苗部、瑶部、彝部、侗部、土家、壮部特地召开了大会,决定共同开发临川寨以及临川港。 于是,临川寨和临川港便更加热闹起来,尤其是临川路开通了之后,临川港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繁华了起来。 商人的嗅觉自古以来就是最灵敏的,对于商贾们来说,百越之地就像是一位一直蒙着面纱的神秘女子,而如今这位神秘女子的面纱终于掀开了一个角落。 在小顺子的暗中运作下,第一批胆子大的商人们闻风而至,他们惊奇的发现,这里不但能换到许多平原上难得一见的山货,甚至可以换到传说中的明月酿! 于是,这批商人将带来的所有物资都换成了明月酿,并且将这个消息带了回去。 第二批商人蜂拥而至,而更大的惊喜也在等待着他们。 商人们很快就发现,这里的官府不但税率极低,而且有一个专门处理商务纠纷的衙门:市场管理监督司,在这里碰到任何商务纠纷,都可以找他们寻求帮助。 最重要的是,这里的货物不但丰富,而且货真价实,明码标价,这简直就是一个经商天堂。 消息不胫而走,临川港迅速繁荣起来,甚至发展到附近的商业活动都会将交易地点定在临川港。 因为在临川港交易,不但公平,而且有当地官府保护,最重要的是这里很安全,就连荆州杜弢都已经下了明令,绝不能打临川港的主意。 这下子,临川港彻底火爆了,在这乱世之中,安全而公平的交易环境几乎是可望而不可求的,而临川港就是一个这样的地方。 如今,小小的临川港经过三次扩建,已经变成了一座可以容纳数百艘船只的大型河港,只不过许多地方还没来得及仔细整修,看上去非常简陋而纷乱。 当然,简陋只是安靖的想法,看在其他人眼里已经是分外震撼了,找遍整个大晋朝,估计也只有建康、江州等少数几个大港才能与之媲美。 楼船的顶层站着三个人,一大两少,正是王旷带着两名少年。两名少年小一点的大约十岁,大一点的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 王旷惊讶之中略带忧虑,两名少年则是兴奋异常,指点着港口中的景象,不停小声交谈着。 王旷两个月前就出发了,这一路走来颇为曲折,其中的关键还是因为那名年纪较大的少年。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偷听了王旷和王导交谈,跟着王旷离开的那位,而他就是琅琊王司马睿的嫡长子司马绍。 王旷根本没料到司马绍会偷偷跟上船,更想不到的是,当他发现这情况并且上报给琅琊王后,琅琊王居然首肯了! 这可愁坏了王旷,他父子俩出了意外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如果司马绍出了什么意外,就不是他所能承受得起的了,甚至不是琅琊王氏所能承受的! “唉…赤龙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居然没有阻止此事…”,王旷内心长叹。 因为司马绍在船上,王旷这一路上都走得极为小心,但凡感觉有一丝风险,王旷就会停止前进。 也正因为如此,王旷一行足足耗费了两个多月时间才终于抵达临川港。 “父亲,那是什么?”,年纪小的少年指着远处一座巨大的高塔问道,小脸兴奋得通红。 问话的少年是王旷的独子王逸少,此时谁也不知道,这个少年的大名王羲之,在两千年后仍然响彻华夏大地。 “这个…为父不知”,王旷摇了摇头,他确实没有见过如此奇怪的高塔。 “伯父,我们赶紧下去看看吧,我看到这里有很多新奇东西呢!”,司马绍也很兴奋。 这一次为了能跟着来,司马绍说得上是手段尽出了,不过此行果然没让他失望,这才刚刚抵达外围港口,就已经给了他莫大的惊喜。 司马绍所以会如此渴望跟着王旷前来,除了对那作诗之人特别感兴趣外,也因为他的好友谢敦在这里。 卫夫人收过不少弟子,谢敦、王羲之、司马绍都在其中,这里面的关系也颇为复杂。 王羲之的母亲卫氏是卫夫人的姐姐,所以王羲之得叫卫夫人小姨;而谢敦的母亲又是卫氏的少时闺蜜,而且谢氏与卫氏也多有联姻,算来算去谢敦还得叫王羲之表哥。 司马氏和王氏就更不用说了,各种联姻之下关系乱得让人头皮发麻,仔细一梳理的话大家多少都沾亲带故。 因此,谢敦与司马绍实际上也是亲戚,他们能一起拜在卫夫人门下也就不奇怪了。彡彡訁凊 司马绍从小就十分聪慧,深得众人喜爱,在卫夫人一众弟子中,书法造诣也是仅次于王羲之的存在。 可是谁也不知道,司马绍真正喜欢却是小说家那一套东西,这其实也是人之常情,又有哪个少年不爱听故事呢? 正因为这些隐情,谢敦虽说只是谢氏边缘人物,却与司马绍关系一直都不错,只不过两人都有自知之明,在外人面前一直没表现出来而已。 谢敦很明白自己与司马绍身份相差悬殊,如果与他走得过近,容易被人诟病,甚至会引来危险; 司马绍也很清楚,自己决不能表现出对小说家的兴趣,否则必将引起巨大的动荡,甚至会威胁到谢敦以及整个小说家群体。 两人一直以来只能偷偷摸摸、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这一份难能可贵的友情。 谢敦年纪轻轻就外放了,司马绍还为此悄悄难过了许久。 谢敦这一走,司马绍就连一个真心朋友都没有了,而且谢敦上任的地方还颇为偏僻蛮荒,这让司马绍为他担心了许久。 原本司马绍都有些绝望了,可是最近好消息却接连传来。 首先是谢敦联合东越刺史封锁了沅水平原,紧接着,杜弢大军来犯,而谢敦居然守住了怀州郡府。 这太不可思议了! 怀州郡府是什么情况司马绍再清楚不过了,不过八千余户,不到四万百姓而已!谢敦居然守住了! 要知道,在荆襄之地的城池中,怀州郡府根本排不上号。不说荆州、长沙这种大城,就连衡阳、武陵、天门这些城池都要比怀州郡府强了太多。 然而,这些大城全都陷落了,唯独怀州郡府依然坚挺。 究竟是谢敦强悍至此还是借了东越刺史的力量?但无论真相如何,谢敦的作用肯定是无法忽视的。 司马绍好奇心大起,说什么也要亲自来看一看,再加上偷听到了巫神女的传说,司马绍更是对神秘的百越之地兴趣越来越浓厚。 “好吧,那我们就下去看看。” 王旷稍一犹豫后便咬着牙点了点头,反正已经到了,船也停靠完毕,真有什么危险他们现在也很难跑掉了。 “记住了,下船后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能暴露你的身份,你就是我的侄子王绍之!” “是,伯父我记住了!” 王旷这话司马绍一路上已经听过无数次了,可他没有表现出半点不耐烦,他很明白王旷这是为了他好,也很清楚王旷身上背负的压力。 “这就好…”,王旷也是松了一口气,还好小王爷通情达理,否则王旷是绝不敢上岸的。 一行人下了楼船,热闹的气息扑面而来。 站在楼船上看是一回事,身处其中又是另一种感受,尽管王旷的老管家带着十几名年轻力壮的护卫一直在前方开道,王旷还是差点被挤下了码头。 码头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老管家吆喝了一嗓子,想让众人让开道路。 可没有人理他,吆喝声反而引来了许多不怀好意的目光,这些目光中的杀意与嘲讽完全不带掩饰,吓得护卫头子赶紧把王旷等人牢牢围在了当中。 王旷早已是满头大汗,养尊处优的他又何曾经历过此等场面?如果不是有护卫一左一右搀扶着,他说不定早已软倒在地。 王羲之和司马绍二人倒是不太害怕,还不断在护卫间寻找着空隙好奇的向外张望。 好不容易走出了码头范围,也算是有惊无险,一行人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上虽然也是人声鼎沸,但比起码头上的情况又要好了许多。 再加上有一队队的百越战兵不停巡逻维持秩序,那些明显的恶意与针对也见不到了。 王旷举目四望,这巨大的广场至少占地数百亩,各种货物堆积如山,广场的周边是一排排店铺,来往之人络绎不绝。 再往南就是茫茫群山,进山的路口十分宽敞,但道路两边到处都是巨大的灰白色高台,这些灰白色高台看上去异常坚固,看来应该是某种防御工事。 “这位大人,看您气宇轩昂,衣着不凡,似乎又是初来乍到,是否需要在下为您介绍一番?” 正在王旷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一把阴柔的声音传了过来,王旷回头一看,顿时心里一惊。 这说话的人怎么看都像宫里的宦官! 这蛮荒之地怎么会有宦官存在? “大人不必惊疑,我乃明月镇市场管理监督司的小吏,专门负责引领南来北往的豪商,这是我的官凭,请大人过目。” 那人见王旷惊疑不定,微微一笑,递上了自己的官凭,看样子这种情况他经常碰到,应付得已经非常熟悉了。 王旷令人将官凭拿了过来,亲自翻开看了看。 官凭上面果然有明月镇和东越刺史的大印,只不过上面并没有记录此人的姓名,只有一串奇怪的符号。 以王况的见多识广都未曾见过这些奇怪符号,只是隐约间感觉可能是数字。 “这位小哥贵姓?”,王旷一边归还官凭一边开口问道。 “贱名不值一提,大人唤我福来就可以了”,福来一边收好官凭一边回答,态度不卑不亢。 福来,这名字也像是宦官的! 王旷心中更加狐疑,却没有表现出来。 “不知大人此来主要是旅游观光还是来贸易经商?”,福来笑眯眯的问道。 观个锤子的光!这穷山恶水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王旷不禁腹诽,但嘴上肯定是不敢这么说的,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 “我此次前来确实是需要购买些物品,但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去明月镇探亲访友。” “哦,不知大人所探亲友是何人?” “卫铄,卫茂猗,不知小哥可否知晓?”,王旷立即就报上了卫夫人的名字。 这是卫夫人在信中交代的,王旷决定还是照做,这里看上去乱糟糟的,总感觉不是很安全。 “啊!原来大人就是卫司长要等的人,大人请稍等,我马上去叫人!”,福来既惊讶又兴奋,冲着王旷一拱手就转身跑进了人群中,很快便没了踪影。 王旷有点懵,自己随便在码头上碰到一个人,然后把卫夫人的名字一报,这人居然就真的知道此事! 卫司长!难道茂猗虽然做官了?!也不知是不是这所谓的市场监督管理司的司长?真奇怪?茂猗怎么可能会同意担任这个管理商贾的官职? 一个个的疑问不断从王旷脑海中蹦了出来。 站在广场上等也不是个事儿,王旷刚想着是不是先寻个地方休息一下慢慢等待,可还没来得及下令,就听到了一声低沉的号角声。 号角声响过后,场上忙碌而纷乱的人群突然为之一静,然后便如潮水一般左右散开; 一队百越战兵列队跑步,穿过人群冲着他们的方向而来,队伍中还有一辆奇怪的四轮马车。 “啊,原来是王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马车上一名女子惊呼道。 王旷仔细一看,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大半,这名惊呼的女子正是卫茂猗的贴身侍女,同时也是卫氏旁支,算得上是远房亲戚了。 “小琼,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夫人安排的!”,卫琼跳下马车,上前扶住了王旷,态度颇为亲密: “自从夫人收到您的来信,说您会派人前来探望,夫人就命我在这里等待,哪知道却一直没有等到人。 夫人都急了,去了好多信询问可是都还没有收到回复,哪知道您竟然亲自过来了,夫人要是知道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呵呵,这也难怪,这一路上都不是很太平,书信来往是需要颇费一番周折,我这趟过来也着实是费了不少功夫。” “来了就好!夫人一直很想念家里人了,唉呀,逸之公子怎么也跟着来了?!”,此刻卫琼才终于看到了站在后面的王羲之等人。 “琼姐姐好!”,王羲之赶紧上前打招呼,他与卫琼的关系非常好,以前调皮被卫夫人惩罚时都是卫琼在护着她的。 “呵呵,两年不见逸之长高了许多呢!”,卫琼上前亲昵的摸了摸王羲之的头:“这位公子是你的朋友吗?” “是的,他叫王绍之。” 司马绍微笑点头,算是与卫琼打过了招呼,卫琼也是含笑点头回就,其它的没有多问,这是大家族仆役的基本素养,卫琼就算与王羲之关系再亲密,也不好随意打听。 “王大人,我这就带你们去见夫人吧。” “这当然好,可是我这次带的随从颇多,恐怕须得先安顿一下。” “这个无妨,您的随从就交给福来安顿吧,我先带你们去见夫人,夫人日夜都牵挂着呢,早一点见到您也好让夫人安心。 福来,这位是卫夫人的姐夫王大人,你赶紧通知车队过来迎接,还有,安顿好王大人的随从,不可怠慢!” “好嘞!”,福来答应了一声,立即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号角吹了起来。 远处,低沉的号角开始回应,不一会儿,各式各样的号角声响成了一片,一下子,群山似乎都苏醒了过来! 第093章 抵达明月镇 大队服装整齐的百越战兵蜂拥而出,迅速拉起两道人墙将人流隔离在外;紧接着,十多辆四轮马车绕过了山角,飞快驶过百越战兵开出的通道停在了众人面前。 卫琼拉着王旷、王羲之和司马绍登上了最大也是最豪华的一辆马车,王旷以及司马绍的护卫们则被安排上了其他马车。 众人坐稳之后,马车徐徐启动,向着南方山口而去。 越是靠近山口,越能感受到那些高塔的巍峨,靠近后王旷才终于看清楚,那些高塔原来都是箭塔。 这些将近十丈高的箭塔足足有六七层,每层都有许多大小不一的箭孔,箭孔内部隐约有寒光闪烁,看上去显得危险而狰狞。 最让王旷震惊的是,这些箭塔不知道是由什么材料制成,看上去如同岩石般坚固,但却又没有岩石该有的缝隙。 马车越是向前,王旷心中就越是惊讶,因为越靠近山口,这种巨大的箭塔就越密集,王旷粗略数了一数,竟足足有上百座! 这防卫可以说是相当变态了。 不过王旷心中也有些不解,建这么多高大的箭塔对付步兵或许还有作用,可若是对付盔甲厚重的骑兵,恐怕就有些难了,也不知道他们修这么多在这里究竟是何用意。 百越战兵虽然清理过人群,但道路上还是有许多来往的车辆,好在进山的道路格外宽敞,倒也不拥挤。 当车队终于抵达山口时,还是停了下来,前方有一队盔甲鲜明的骑兵好像与驻守山口的百越战兵发生了冲突。 王旷仔细一看,忍不住心中一惊,那骑兵将领他认识,此人是王贡的一名部下。 王贡本是鄱阳陶侃的一名参军,近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叛逃到了杜弢那边,他的部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明月镇已经跟杜弢沆瀣一气了? 王旷心中瞬间冒出了无数想法,越想越觉得可能性极大,怪不得杜弢会发出明令让其部下不得招惹临川港。 王旷将此事默默记在了心中,回去一定要好好与王导探讨一番。 “前面怎么回事?”,卫琼走出马车高声问道,气势居然不弱,这与王旷印象中判若两人。 “卫小姐,这帮人非要闯入山口,怎么说也说不听!”,前方的百越将领高声回答道。 “我们听说我们的大将军就在明月镇,我有重要军情汇报,你们给我让开!”,那骑兵将领也是大声叫嚣道。 “我管你有什么军情?不让进就是不让进!没有手续谁也不能进!”,百越将领根本就不怕他,丝毫不让的回答道。 “你们这群蛮子真是好生无礼,耽误了军情你吃罪得起吗?” “呵呵,那是你们的军情,关我们屁事!”,百越将领给了这家伙一个白眼。蛮子都已经叫出口了,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你大胆!”,那骑兵将领身边一个小校看不下去了,拔出了佩刀作势要砍。 就在这时,只听嗡的一声,一枚巨大的弓矢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声从一座箭塔喷出,准确的将那小校连人带马钉在了地上! 恐怖杀戮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发生了。 紧接着又听一阵机括声响,骑兵队伍四周的箭塔箭孔不断在扩大,无数寒光闪闪的巨大箭头缓缓伸了出来,瞄准了道路中间的骑兵队! 原本人声鼎沸的道路瞬间安静了下来。 坐在马车上的王旷看得浑身寒毛倒竖,原来他之前的想法完全错了,他之所以认为这些箭塔难以对付骑兵,原来是没有看到这些箭塔的完全态! 还有,明月镇不可能与杜弢暗中有勾结,这人杀得实在是太干脆利落了,不可能! “给你们三息时间,滚!或者,死!”,百越将领豪气干云,在他看来这帮人简直就是在这里找死。 沅水平原上,近万人都被他们干掉了,还会被他们这十几二十个人吓到?不存在的! 那骑兵将领脸一阵红一阵白,但他是真的胆怯了。 他之所以想带人进入明月镇寻找杜弢,也根本没什么紧急军务,他只是觉得这是个接近杜弢的好机会,却没想到这里的百越蛮子居然完全不给他面子,如此果断的下了杀手。 “好,你们给我等着!”,骑兵将领终于服软,撂下一句狠话后带着人头也不回的走掉了,完全没有管那被射杀在当场的部下的遗体的意思。 “切~神马东西!” 百越将领啐了一口,叫来了几名同伴搬走了尸体,然后又让在场的众人帮忙将血迹清理了一番,便又懒洋洋的到路口边站岗去了,完全没把刚才发生的事放在心上。 “小琼啊,这…”,王旷脸色发白,胃里一阵翻腾。 紧张之下,王旷这才察觉到刚才那场面实在是太血腥,他一时之间根本无法适应,可却发现身旁的卫琼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大人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这些人横行惯了,该有此劫!明月镇法令向来严明,只要遵纪守法就绝不会有事的,大人放心吧。” “好吧,好吧…”,王旷喃喃的说道,当下恨不得让卫琼赶紧拿本明月镇法令过来研究一番,可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太丢人了。 王旷没有注意到,坐在他对面的王羲之和司马绍两人兴奋得脸颊通红。 一切发生得太快,刚才那场面虽然恐怖,但是,太刺激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低下头去对抗心中和胃里的翻腾,不过两人对这一次明月镇之行也更加期待了。 马车队经过山口后又慢了下来。 司马绍毕竟比王羲之年纪大一些,见过的死亡也更多一些,此刻已经回过了神来,他撩起车帘往外一看,发现是一些民壮正将马车往两条木质轨道上牵引。 马车车轮嵌入轨道后,速度终于再次快起来,而且越来越快,到最后简直与骑马没有任何区别,但是却比骑马要稳当太多。 “逸少,你快看,这马车跑得真快!” 王羲之闻探头一看,四周的树木倒退如飞,吓得他赶紧把头缩了回来。 “是啊,好快!” “哈哈,这马车真不错,我也想要一辆!” “那我们去找谢敦哥要一辆,他肯定会给我们的!”,王羲之连连点头。 “正该如此,哈哈!”,司马绍很开心,这还没到明月镇呢,就已经经历了如此多的惊喜,这可比呆在建康宫中要开心刺激太多了。 王旷当然也感觉到了马车的异样,但看卫琼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也不好开口询问,那样太掉价。 王旷很快便发现这马车虽快,但却平稳异常,弄得王旷心里痒痒的,王旷可不是王羲之和司马绍那样的少年,只会在意马车快不快,这里面包含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马车奔行了好一阵子,马路上的行人与车队终于少了起来,王况这才发现旁边的那条大路居然也是用那种他从未见过的材料铺成的。 王旷心中惊异更甚,却也忍住了没有表露出来,反正等见到卫夫人,一切自然会明了。 马车就这样整整奔行了一天一夜,中途换了好几次马,速度却始终不减。 王旷等人就在马车里睡了一觉,别说,摇摇晃晃的还挺舒服,同时,三人也惊喜的发现,这马车的座椅格外柔软而舒适,显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这明月镇的一切,似乎都透着诡异! 第二天中午时分,一座壮观而又秀丽的山中小城终于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王旷终于明白,那福来所言非虚,这里确实是一个观光的好地方! 明月镇中也有许多箭塔,但这些箭塔并不像山口处那样集中,而是分散在了整个明月镇里,不但不显得突兀,反而有一番别样的情调。 王旷再次惊讶的发现,明月镇的街道以及中心区域的建筑,也全部都是用那种奇怪而坚固的材料建成的。 可以想象,一旦敌人来袭,哪怕能迅速攻进明月镇内,等待着他们的仍然是巨大的代价! 轨道到了明月镇外就中断了,马车的速度也降了下来,等到来到明月镇口时,王旷等人便被请下了马车,因为明月镇内是不允许有马车通行的。 卫夫人早已站在了镇口迎接。 终于见到卫夫人了,王旷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这一路实在是太刺激了。 卫夫人落了泪,两年了,她终于又见到熟人了,而且是与她关系非常好的王旷,两人间的感情早就如亲兄妹一般。m.33qxs.m 卫夫人将王旷一行人安排在了自己的府邸。 卫夫人的府邸就在明月镇教育司后面,十分宽敞,即使是安顿下几百人都不在话下,这是安靖给的特别优待,王旷一行人只有区区几十人而已,很快便安置妥当。 得知王旷来访,严文亮带着明月镇一众官员前来拜访,当然,这也只是给卫夫人面子而已。 在心理上,严文亮这些人与王旷这些门阀贵族间还是存在不可逾越的心理鸿沟,礼节性的拜访完后,他们很快就离开了,毕竟大家都挺忙的。 只有黄天安留了下来,黄天安也是名门之后,王旷又是出名的书法大家,这两人还是有些话题可聊的。 安靖根本没有出现,他暂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如果是被王旷认识了,那么整个建康就都认识他了,如此安靖就会不可避免的立即陷入晋廷争权夺利的风暴中。 安靖还不想这样,能拖一天就算一天吧。 安靖对王旷有点印象,不完全因为王羲之,更多是因为刘琨。 历史上记载,有段时间刘琨被石勒围困,王旷主动带兵前去救援,但从此便杳无音讯了,直到多年后,王羲之才将他的坟茔迁回了祖地。 后人纷纷猜测,王旷这一去应该是被石勒俘虏了,而且他很可能投降了石勒,所以才会讳莫如深,王羲之能准确找到他的坟茔,说明在这期间,他们父子还是有联系的。 王旷身为琅琊王氏的核心成员,如果战死,史书必然大书特书,而那些不光彩的历史,则会一笔带过。 安靖远远看了一眼,王旷确实不负名士风度,但也仅此而已,安靖更感兴趣的是王羲之,可惜这一次应该是没机会接触了。 与此同时,王羲之和司马绍正在好奇的打量着自己的房间,司马绍还在不停的玩抽水马桶。 明月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完全打破了兄弟俩的认知! 第094章 新奇的明月镇 安靖对明月镇的改造一直是在潜移默化中进行的,除开水泥以外,其他一切都可以用润物细无声来形容。 比如说,安靖当时极力坚持要做几个巨大的化粪池,对于这个提议,所有人都是支持的。 明月寨和百越各部的人当然不希望明月河变成一条臭水沟,汉族流民自然也希望生活环境能干净卫生些,而且这样一来还可以解决农家肥的问题。 但是也有经验丰富的老人提出,如此大的化粪池会使瘴气聚集,严重的还可能引起爆炸。 安靖当然明白这一切,于是在奖励了提出问题的老人家后,就发动大家解决这个问题。 很快,大家就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化粪池聚集的瘴气可以燃烧,于是便有了现在的沼气系统。 当然,再大的化粪池也不可能解决整个明月镇上十万人的燃料问题,如今生产的沼气大部分是供给冶炼作坊的,只有少部分人家中通了沼气,其中当然包括安靖家。 接着,就有人提出来在河谷中修建房屋很可能会导致湿气严重,这个提议又立即得到了安靖的重视。 于是,远离地面的桌椅便出现了,为此彭老六等人还拿到了不少奖励,浑然不知他们发明的高脚桌椅也是在安靖的刻意引导下完成的。 抽水马桶的出现就完全是一个意外。 明月镇的百姓穷怕了,也饿怕了,为了灌溉田地,他们只要一有空就玩命造水车,这一下水车肯定就造多了。 看着许多水车在空转,大家都觉得挺可惜的,于是就有人提议能不能做一个水道通向各家各户,然后每家每户在准备一个大一点的储水容器用来接水,如此一来就不用每天去河里挑水了。 这个提议自然又得到了奖励,于是,明月镇就成了晋朝乃至全世界第一个用上自来水的城镇。 安靖一看都到这份上了,那就干脆再做个带抽水马桶的厕所吧,反正下水系统都是现成的。 于是彭老六就在安靖的不停折磨下,终于烧制出来第一批合格的抽水马桶,而这批抽水马桶被安装在了明月镇府以及主要官员家里。 当然,就算这样,水车仍然多了许多,于是水力磨坊,水利锻造厂便开始纷纷出现。 就这样一点一滴的改变,经过半年多的积累,明月镇的生活方式终于彻底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因为大部分改变大家都参与其中,没有人觉得突兀。 加上安靖刻意引导,不断给予提出新想法的人以丰厚奖励,明月镇已经形成了一种创新风潮。 大家有什么想法都不会藏着掖着,而是会第一时间跑去镇府向严文亮汇报,弄得严文亮和彭老六还专门为此设立了一个小部门。 从此以后,明月镇的改变速度就越发快速起来。 对此安靖非常欣慰,除了生活质量显著提高外,大家越是对明月镇倾注更多的心血,就会越在意明月镇,这就是民心,才是明月镇安身立命的根本。 安靖相信,如果有敌人胆敢侵犯明月镇,明月镇的百姓哪怕是流尽最后一滴鲜血,也会与他们战斗到底。 安靖能感觉到这股力量,其他人自然也能感觉到,这股力量让所有明月镇的人心里更有底气,也越发安定。 而这样的一股气息看在外人眼里则只会感到恐惧!这也是杜弢来过一次明月镇后便彻底改变了态度的根本原因之一。 当然,如此一番景象看在王羲之和司马绍眼中又是另外一番滋味,他们觉得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堂兄,你说这些人为什么总是这么开心?他们走个路脸上都挂着微笑,真奇怪!” “堂兄,这些人为什么不对我们跪拜,只是对我们点头微笑?你说我要不要回应他们?” “堂兄,你看,那个百越小娘子真漂亮!” “堂兄,那个老人家烤的东西好香啊,我想吃!” …… 休息了一夜,王旷被卫夫人请过去了,王羲之和司马绍迫不及待的领了一大帮护卫出门闲逛,他们太想仔细看一看这座美得不像话的小镇了。 一路上王羲之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司马绍只有苦笑面对,王羲之提出的问题他一个也回答不上来,但是司马绍心里的真实感觉却与王羲之有天壤之别。 司马绍已经快十四岁了,天资极为聪慧,再加上身份特殊,懂得的事情要比王羲之多得多,心思自然也复杂许多。 如今建康的情况很微妙,表面上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涛汹涌,父王司马睿之所以会答应他随王旷前来明月镇,也有很大一部分让他避开斗争中心的原因在其中。 如果让司马绍来形容对明月镇的印象,那就是国泰民安,欣欣向荣,这让司马绍既欢喜又警惕。 司马绍可不是温室里的花朵,豪门世族的浪荡公子哥。 自八王之乱开始,天下所有的司马氏大多一直处在风雨飘摇之中,各路豪强你方唱罢我登场。 琅琊王司马睿实力并不算强,只能无奈的随波逐流,在滚滚的历史浪潮中苦苦挣扎以求自保。 司马绍小小年纪就已经经历过手足相残、兵荒马乱、衣冠南渡;他也见过血染沙场、饿殍遍地、白骨露于野,唯独没见过的就是明月镇的景象。 这里美丽、安宁、富足,各种新奇玩艺层出不穷,穿着不同服饰的人们相处融洽,就像一家人。 这哪里是什么蛮荒深处?这儿简直就是人间乐土。 不过,这些都算不得什么,百姓的脸上都挂着微笑才是最可怕的事! 这说明人们都很满意这里的生活,如果有一天有人要逼他们放弃这种生活,这些微笑的脸就会转变为可怕的怒火狰狞。 明月镇的官员也跟其他地方大相径庭。 他们衣着并不华丽,出行不见任何排场,绝大数时间都是行色匆匆的,百姓见了他们也不跪拜,甚至他们拜访王旷时都显得有些敷衍。 但司马绍却能明显感觉到这些官吏们都是尽职尽责的,而且明月镇的百姓对他们也非常信任,非常爱戴; 就连巡逻的军卒也显得格外特别,他们会和小孩子玩闹,会帮老人家挑担子,看到路上有垃圾还会捡起来扔到一旁的大箱子里,他们脸上的表情也是温和的。 但是,司马绍却知道这些百越战兵的另一面,他昨天还亲眼看到他们毫不犹豫的杀死了一名骑兵,没有丝毫犹豫,也不见丝毫怯懦,骄傲得一塌糊涂。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这里真的是我大晋的城镇?……” 司马绍心头不由得生出这样的疑问。 王羲之和司马绍在明月镇转了很久,还在一家看上去不错的店面用了午餐,不过他们也慢慢的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明月镇的人虽然和善也挺有礼貌,但却总在不经意间与他们保持着距离。 两人仔细一分析,终于意识到是他们带的护卫太多了,这才会显得与整个明月镇格格不入。 于是司马绍唤过护卫统领,让他们先回去,护卫统领哪敢执行这样的命令? 司马绍发了火,数十名护卫惊慌失措的跪了一地,弄得司马绍和王羲之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护卫兄弟们,我劝你们还是听主家的话先回去吧,你们留在他们身边也没什么用。” 就在这时,看热闹的人群中突然有人说话,司马绍和王羲之抬头一看,原来是名十七八岁的少年。 这少年长得很俊俏,眼神明亮,嘴角挂着一丝和善的笑容,一看就让人很有好感。 少年身上穿的衣服样式虽然简单,但用料十分讲究,一看就不是普通货色,只不过他又戴着一个竹制斗笠,身上还背着鱼竿和鱼篓,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 “这位公子,我们是万万不能离开少主人的,少主人如果出了危险,我们将根本无法承受!” “得了吧,就你们这些人,真要碰上危险屁用没有!”,少年满不在乎的说道,样子嚣张极了,可却又很难让人对他产生反感。 这感觉,就很奇怪! 护卫首领这下面子有些挂不住了,锵的一声就抽出了佩刀:“我们发过誓,会用性命保护少主人。” “我靠!有刀!乡亲们,这群家伙都有刀!好吓人!”,少年有些夸张的高声惊呼。 哈哈哈哈!人群爆发出了一片哄笑。 “你们笑什么?不许笑!”,护卫首领哪里遇见过这种情况,他是真的有点急了,如果换作在其他地方,百姓们又哪敢嘲笑他们? “完了,好凶!吓到我了!”,少年做出了一个夸张的表情。 这下围观的百姓可不干了,只听一片金铁交击之声,所有的人都掏出了自带的家伙。 这里可是百越地盘,民风很彪悍的!即便是明月镇的汉人都已经养成了佩戴弯刀出门的习惯。 不为别的,就为了看上去和百越兄弟少些区别,而且这里周围都是深山峻岭,万一冲出一只什么猛兽,也好有兵器防身。 因此,无论是男人也好,女人也好,老人也好,甚至有孩子都抽出了明晃晃的刀剑,一时间杀气盈野。 卧槽! 护卫首领吓坏了,刹那间,他们的衣服已被汗水湿透。 “行了行了!”,这时,那少年反而打起圆场:“他们吓我,你们也吓我,刀子都收起来!人家好歹是客人,散了吧!” 百姓们都很听少年的话,纷纷收起了刀子有说有笑的散开了,街道上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少年自然是安靖,原本他是溜出来钓鱼的,意外看到护卫跪一地的样子,安靖有些心烦,于是忍不住出手教育了一下,再玩下去就没意思了,安靖打算继续去钓鱼。 安靖冲着王羲之和司马绍扬了扬眉毛,咧嘴一笑,伸手就从路边小贩的蒸笼里抓了一个包子塞在嘴里,也没付钱,就这么向两人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这位公子请留步!”,司马绍赶紧拉着王羲之追了上去。 第095章 少年爱英雄 安靖没有留步,只是回头冲两人再笑了笑,便又自顾自的向前走去,司马绍和王羲之只能快步追上。 对于王羲之,安靖只是有些好奇,但并不太感冒。 小屁孩儿一个,离成名还早着呢!再说安靖连他师尊都搞定了,到时候要压榨他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其实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所谓盛世收藏,乱世黄金。 当下正处乱世,而且不知道这乱世还要延续多少年,艺术品的价值并不高,黄金才是硬通货。 而在安靖看来,黄金都算不了什么,刀子和粮食才是硬通货! 有了刀子就可以抢到黄金,抢到粮食,而且抢到了还保得住;而有了粮食则可以收拢更多拿刀子的人。 也正因为如此,明月镇在贸易中最看重的就是两样东西:一是粮食,二就是可以打造武器的资源。 “这位兄台,在下王绍之,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司马绍跑得气喘吁吁的。 王绍之,王羲之,明显就是两兄弟嘛,什么时候王羲之还有个哥哥? 安靖有点纳闷,不过也没有多想,毕竟琅琊王氏的子弟多了去了。 “我叫安靖。” “安靖?!你就是那个吓退了汝班三万大军的巫神使?”,王羲之眼睛一亮。 安靖在坡洞河边吓退汝班三万骑兵的事早就在晋廷控制的区域传开了,只不过相信的人不多。绝大多数人只是当做故事来听罢了。 王羲之还是孩童心性,自然对此类事特别留意。 “呵呵,你看我像吗?” “这个…是不太像…”,王羲之皱着小眉头摇了摇头,兴许只是同名同姓罢了。 以一己之力吓退三万骑兵那是何等英雄?而眼前的安靖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打扮怪异的豪门公子哥,而且安靖明显是华族人,巫族的巫神使应该是百越人才对! “你叫什么名字?”,看着王羲之很认真的样子,安靖打算逗逗他。 “我叫王羲之,字逸少”,王羲之很老实,连自己的字都报出来了。 “哦,逸少啊,你可以叫我安少。” “安少……”,王羲之有点懵,哪有这么聊天的! “呵呵,安少也不错,确实挺合适你的,我刚听大家都叫你少爷,你是明月镇人?” “当然,那这些人都是帮我家干活的,自然叫我少爷。” “原来如此!太好了!”,司马绍眼神一亮。 在司马绍的认知中,百姓什么的无足轻重,如果想要利用当地势力,必须结交当地的门阀大族,这个安靖看来就是明月镇的门阀子弟,可算是找到组织了。 安靖哪不知道司马绍在想什么,微微一笑后再次加快了脚步,累得司马绍和王羲之又是一顿好追。 “安少,你这是要去做甚?” “钓鱼啊,看不出来?” “安少真是好兴致。” “什么好兴致啊?我这是在为晚饭做准备,今天要钓不到鱼,晚饭都没得吃!” “啊…这…这…”,司马绍突然发现这话有点不好接,这本地的土著有点奇怪。 “你骗人!你有那么多人为你干活,怎么可能会没有晚饭吃?”,还是王羲之比较单纯。 “没骗你,明月镇穷得很,大家都吃不饱肚子,你们俩成天闲逛,小心也要饿肚子。” “才不会,我的小姨是明月镇教育司司长,是很大的官,我不会饿肚子,昨天我和堂兄吃了很多好东西呢!” 小姨?安靖没想到王羲之居然和卫夫人还是如此近的亲戚。 “你们来明月镇就是来找你小姨的?” “我和父亲是来找小姨的,堂哥主要是来找他的好朋友的。” “你在明月镇还有朋友?”,安靖有些惊讶的看向了司马绍。 “哦,不是,我的朋友在怀州郡府。” 怀州郡府…难不成是谢敦那厮?肯定是!安靖想了一圈,怀州郡府能跟琅琊王氏扯上关系的估计也就只有谢敦了。 “谢敦?”,安靖试探的问了问。 “正是。”,司马绍也没有隐瞒。 没意思!安靖逗两人的心思一下子就没了大半。一个是卫夫人的侄子,一个是胖墩的朋友,那还逗个锤子。 谢敦本来就没几个朋友,这个王绍之不远千里过来探望他,估计两个人关系还不错,万一真给得罪狠了,谢敦又得埋怨他好久。 安靖终于放慢了脚步,司马绍和王羲之也是松了一口气,再这么跟下去他俩真的有点吃不消了。 已经走了不少路了,安靖找了个地方开始钓起了鱼。 如今明月镇的鱼塘已经可以自己产鱼苗了,再也不需要到明月河里捞鱼补充,安靖也终于有了点娱乐。 其实安靖并不沉迷钓鱼,他只是为了偷懒,顺便打发时间而已。 “安少,你这样钓鱼是不对的…”,看着安靖心不在焉的样子,王羲之终于忍不住出言提醒。 还没等安靖回答,一匹快马从上游方向疾驰而来。 安靖瞥了一眼,继续钓鱼。 是杜弢那家伙,他没事就喜欢在明月镇到处乱窜,看这个样子是从藏兵谷过来的,不过他肯定进不去。 “喂,安靖,带我去藏兵谷逛逛!”,杜弢也看到了安靖,勒住马匹懒洋洋的道。 “抱歉,那里不适合你!” “小器!我要走了,巫神佳酿给我备两车!” “没有!”,安靖拒绝得很干脆:“巫神酿给你一车,已经准备好了,自己去拉。” “小器,太小器了!” “爱要不要!” “不要白不要!”,杜弢翻了个白眼:“我真的走了,师尊真的会来找你,你自己保重。” 杜弢说吧,一勒缰绳,如一道闪电般跑远。 安靖冲着他离去的方向摆了摆手,头都没有回。 王羲之看看安靖,又看看远去的杜弢,满脸好奇。这两人交流的方式实在是太特别了,有点像朋友,但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关系。 而一旁的司马绍却已经捏紧了拳头,浑身紧绷! 司马绍认出杜弢来了,杜弢十分好认,他的画像已经挂在建康宫中好几个月了,司马绍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 此时的司马绍已经完全凌乱了。 荆湘之地的流民军首领,大名鼎鼎的杜弢居然只身出现在这里!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明月镇与杜弢已经暗中勾结在一起了? 更奇怪的是,杜弢跟这个安靖交流起来完全就是平等的姿态,甚至还有点哀求的意思,这就更可怕了,这个安靖究竟是什么人? 此时此刻,司马绍似乎有点明白了。 眼前这个安靖根本就不是什么同名同姓,他就是坡洞河边的那个安靖,百越巫族的巫神正使! 可这就更难理解了,如果安靖真的就是那个巫神使,他更没能与杜弢搅在一起! 传到建康的军报司马绍仔细研究过,司马绍可以肯定沅水平原一战百越各部是出了手的,否则光靠谢敦根本不可能守住怀州郡府。 而那一战双方的损失必然都很大,杜弢与百越早该结成了死仇才是,他出现在这里如何理解?难道那一切都是假象? 咕嘟,司马绍艰难的咽了一泡口水,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根本无法琢磨的巨大阴谋之中…… “你认识这家伙?”,安靖发现了司马绍的异常,开口问道。 司马绍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认识就认识吧,既然如此你也应该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千万不要乱说。” “可是,他是反贼!”,司马绍咬着牙说道。对于这种原则性的问题,司马绍根本无法说服自己妥协。 “反贼?”,安靖看了司马绍一眼:“谁知道呢?说不定哪天他就归顺了朝廷,到时候他摇身一变就会成为朝廷的大将军。” “可是他现在还没有归顺!”,司马绍梗着脖子说道。 “那又如何?迟早会归顺的,相信我!” 安靖见说服不了司马绍,轻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在我看来官和匪没有太大区别,你这一路走来难道见得还少么?” 司马绍一下便愣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 安靖说的没有错,官和匪真的没有太大区别!司马绍跟随王旷一路从长江水道而来,一路上不知碰到了多少水匪,可却没有一个会为难他们。m.33qxs.m 司马绍是隐约知道的,大江上的这些水匪多半都是他司马家的,照这么算起来他还真没资格说杜弢是反贼。 司马绍尴尬了半天也想不出来要如何反驳安靖,气得他一脚踹飞了一颗石子,落在明月河中发出了咚的一声。 “喂,我说王绍之公子,你生气归生气,但请不要乱扔石头,把我的鱼都吓跑了!” 司马绍想要发作,可怎么也发作不出来,最后只能长叹一声,无奈的坐在了安靖身边的石头上。 此时,王羲之也反应过来了,他也不敢随便说话,小脸儿一阵红一阵白的。 “别生气啦,这又不是你的错,你们还小,不要想那么多了。来,我这里还有多余的鱼竿,借你一根。” 听了安靖的话,司马绍心里更加难过了,这个天下是他司马家的,出了问题当然是他的错。不过这些话,不能说。 司马绍有些茫然的接过鱼竿,学着安靖的样子钓起鱼来,没想到他的运气还不错,没过多久就收获了三条大鱼。 司马绍毕竟仍是少年,初次钓到鱼的兴奋将烦恼驱散了许多,心情终于也再次开朗起来。 安靖一点儿也不客气,很自然的将司马绍钓上来的鱼放进了自己的鱼篓中。 王羲之两眼贼亮贼亮的,不停的瞟安靖,他现在彻底明白过来了,眼前这个安靖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巫神使! “他真的好年轻!他如此年轻就能做出如此轰轰烈烈的事来,那我王逸少一定也可以!” 第096章 突然迷失 天色渐晚,护卫们焦急的催促了许多次后,司马绍和王羲之才恋恋不舍的与安靖道别。 三个少年居然在明月河边钓了一下午鱼,想想也匪夷所思。 回去的路上,司马绍和王羲之两人都沉默不语,但眼睛中也都闪烁着光芒。 司马绍很兴奋,他一直在试探着询问明月镇的各种情况,而安靖简直可以说是知无不言,司马绍感觉收获颇丰。 唯一的遗憾是,每当他把话题引到治国方略上时,安靖总会不露痕迹的将话题岔开,当时司马绍根本感觉不到。 安靖懂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无论聊到什么话题,安靖总能滔滔不绝,引起你极大的兴趣,从而在不知不觉间就被他带偏了方向,现在回想起来虽然有所察觉,但却也很难生他的气。 “他为什么不肯跟我谈论治国方略呢?明明他将明月镇治理得非常好!” 看着人群熙熙攘攘的街道,司马绍百思不得其解。 明月镇镇长司马绍见过,虽然看上去踏实勤勉,但听其言谈就知道其学识绝对高不到哪里去; 至于东越刺史,算了,那就是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异族小丫头而已,除了长相极为甜美之外,司马绍看不出来她还有什么其它优点。 这也使得司马绍几乎肯定,这东越刺史就是安靖推出来的一个傀儡,甚至很可能就是安靖的女人。 明月镇背后做主的人一定是安靖! 安靖是华族人! 这是司马绍感到最为兴奋的一点。 如果能拉拢安靖,就能联合百越!如此一来,既可以夹击杜弢的流民军,又可以威胁西方汉廷,简直就是一箭三雕! 想到这里,司马绍又回想起安靖与杜弢交谈时的场面,心里不禁又蒙上了一层阴霾。 万一安靖和杜弢连成一气,那就变成百越与杜弢连成一气了,这祸害就难以想象了。 “不行,明天还得去找他!”,司马绍当即打定了主意。 王羲之更兴奋。 与安靖待了一下午,王羲之明显感觉到安靖对他的兴趣要远远超过对堂兄的兴趣! 这是王羲之从未有过的体验! 以往只要有司马绍在场,王羲之就是一个小透明,司马绍天然就是所有人注目的中心。虽然王羲之与司马绍关系一直不错,但少年人小小的虚荣心还是一直有的。 更何况与安靖聊天很有意思,他跟所有人都不一样,不板着脸,讲话懒洋洋的,让人听着莫名放松。 最关键的是,当谈起书法时,安靖就直接说他不懂,还请教了王羲之几个问题,这让王羲之大为受用。 “也不知明天还能不能见到他…” 等司马绍和王羲之走远,安靖这才揉着发痛的腰站了起来。m.33qxs.m 安靖早就想走了,他是硬挨到现在的,要不把这两个小屁孩儿耗走,他还得管晚饭! 这俩孩子,话太多了,安靖是出来躲清闲的,没想到反而上了一下午课。 “王绍之,绍之…这家伙不会是司马绍吧?”,安靖摸着下巴想到。 气质这个东西是很难遮掩的,司马绍刚开始的时候还演得不错,可他一兴奋起来就差不多原形毕露了,上位者的气势展露无遗。 “管他呢,就当不知道好了。” 史书上对司马绍的评价还不错,只可惜太短命,在位一两年就挂掉了。 看这孩子挺建康的呀,白白胖胖的,怎么看也不像命短的人……难道是被人害了?还真有这个可能! 安靖想到这里也是有点恍然。 司马睿和司马绍两父子原本都好好的,可后来王敦造反并直接控制了建康,虽然王敦后来还是离开了,但司马睿和司马绍两父子没过多久就相继去世了。 这要不是王敦做的手脚谁信? “靠!真黑!”,安靖苦笑着摇了摇头。 安靖并不太为司马绍担心,如果按照历史正常的进程,这孩子的结局是挺可怜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因为他安靖来了。 拿下湘州的计划如今已经在悄悄运作,一旦让安靖顺利入主湘州,再想把他赶走就难了。 王敦造反应该也是十几年以后的事儿,他造反的根基就是荆湘两州,一旦安靖提前拿下湘州,至少能削弱王敦近半势力。 不但如此,安靖的存在还会时时威胁着王敦的后方,到时候王敦敢不敢出兵打建康都是个问题。 王敦造反不成,那司马睿和司马绍两父子就不会死得那么快,所以无需担心。 “大爷的!弄了半天还是为他俩父子做了嫁衣,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选之人?” 安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往回走,走着走着,安靖突然停了下来。 “不对呀,我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安靖环顾四周,这是一片陌生的树林子,他已在不知不觉间偏离了大路。 安靖暗叫不好。 这条路安靖已经走过太多次,可不仅仅是为了钓鱼,这条路也是通往藏兵谷必经之路,安靖再熟悉不过,哪怕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也不可能走错。 更何况安靖一直以来并不是真的孤身一人,至少他身边是有影神军的。随着对影神军越来越熟悉,安靖只要仔细去寻找就不难发现他们的踪迹。 安靖虽无法确定影神军到底是来保护他还是来监视他的,但安靖无所谓,反正也防不住,有他们潜伏在附近至少不会被别的人暗算。 所以平日里,安靖即使发现了他们也会假装不知道,实在装不了就大大方方打个招呼,毕竟人家也挺不容易的。 可今天,很奇怪! 安靖走错了这么远的路,影神军居然没有现身提醒。 这就不对劲儿了!这说明要么他们是奉命如此,要么就是有比他们更强大的存在来了。 安靖心里有些发毛,却又不能表现出来,这种情况下先装傻才是最明智的选择。敌人可以迷惑他,他当然也要迷惑敌人。 安靖挠了挠头,四处张望了一下,大致确定了大路的方向后,安靖装作若无其事的快步走了过去,可没走多远安靖又停了下来。 还是不对!这个方向越走荆棘越茂盛,根本就不像是能通向外界,反而更像是深入群山的感觉。 安靖眉头一皱,强行使自己镇定下来。 如果这一切都是人为的,那么对手将非常可怕,不过他们应该也不是来要自己的命的,否则已经可以出手了。 “难道是杜弢的师尊?不会吧?来得这么快?再说也没必要用这种方式吧,杜弢都可以光明正大的现身明月镇,他师尊难道就不能光明正大的来?” 安靖抬起头看向了天空,看不到月亮,天空一片黑暗。 这下有点难办了。 看不到月亮就无法确定方向,如果是在白天还可以通过树冠的形状大致确定方向,可现在连离得最近的树枝都看不清楚。 看来只能出绝招了! 安靖深吸一口气,将保命武器拿了出来并且上好了弦。 这是一把精钢打造的折叠弩,小巧精致,威力强大,方便携带。仡轲阿黑为了将它打造出来,整整花了好几个月功夫。 折叠弩一次可以上六支短箭,一旦击发可以覆盖两到三平米面积,可以大大弥补安靖在箭术上的不足。 再次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连虫鸣都消失了,安静得可怕。 安靖找了一个凹陷处靠了进去,这样就可以确保背后不会受到袭击,再次确定四周没有什么动静后,安靖从怀里掏出了手机。 手机有指南针功能,这是安靖当前唯一能想到的能精确指示方向的方法。 安靖难以遏制心中的激动,这还是安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再次尝试打开手机,虽然出事时手机是满电的,但放了快一年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开机。 安靖按下了开机键,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当熟悉的logo在屏幕上亮起时,安靖才敢大大的松一口气。 终于成功进入系统,安靖他瞥了一眼电量,59%,我大国产威武! 安靖不敢浪费丝毫电量,迅速点开了指南针功能,指南针一阵晃动后,终于指出了正确方向。 记住正确方向后,安靖赶紧按熄了屏幕。屏幕最耗电,能省一点是一点。 通往明月镇的方向同样荆棘密布,安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果断扔掉了鱼竿和鱼篓,抽出腰间的短刀开始开辟道路。 安靖就这样一手持刀一手持弩,在荆棘中越走越远。 距离安靖不远有一棵大树,枝叶格外浓密,树叶掩映的树枝上,蹲着两条黑色人影。 “师兄,他好像找到正确的方向了,他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他已经破掉了这奇门五行阵法了么?” 被问的师兄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盯着安靖的背影。 他和师弟两人一直悄悄跟在安靖附近,为了不暴露行踪,刚才安靖躲到土堆后面时,他俩没有跟上去,也没有看到安靖用手机的样子。 师兄只觉得安靖藏身处亮光一闪,然后安靖就找到了正确方向。 “难道他真是仙家弟子?他刚才用的是什么法宝?!” 师兄的心有些乱了,他在心底一直不相信这世上仙家存在的,可是此刻,他动摇了。 师兄可以肯定,刚才安靖弄出来的光亮绝不是这世上任何一种他知道的东西所能发出的。那是一种莹莹的白光,中间还隐隐夹杂着流光溢彩! 而且师兄听力超群,当那流光亮起时,他还隐约听到了一段乐曲,以他在音律上的造诣居然也听不出是什么乐器所奏,只是感觉那乐曲异常圆润通透。 “难道这就是仙音?”,师兄已经彻底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另一个方向,另一棵大树上,另一道身影也在盯着安靖。 这道身影略显宽大,是一个胡须花白的胖胖的老者。 安靖披荆斩棘,行进得十分缓慢。老者看了一会儿安靖,又瞥了一眼那对师兄弟藏身的大树。 “奇门五行阵法,兵家的?道家的?还是阴阳家的?不过管他呢,敢打我的人的主意,一会让他们好看!…… ……不过,这小子这么快就破了阵法,我看你们几个老怪物的脸往哪里挂!嘿嘿!” 老者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大黄牙。 第097章 混乱的夜 安靖行进得异常艰难,一边要披荆斩棘,一边还要提防着有人偷袭,就这样弄了整整半个时辰,不过向前推进了几百米。 安靖尽管心中很急,但也不敢轻易改变方向。 很显然,他之所以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这里,肯定是着了道儿了,多半是障眼法之类的东西。 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咬死一个方向不断前进才有可能走出去,但凡选择绕路,就很容易重新掉进陷阱中。 安靖咬着牙不断用短刀劈开荆棘,但还是越往前走越觉得不对,头顶上有点凉飕飕的!安靖抬头一看,差点没被吓掉半条魂儿去。 前方不远处,一道白色人影就这么静悄悄的悬浮在半空中看着自己,他的身体还在随着微风轻轻摇摆。 “卧槽!这不会是阿飘吧?不可能!” 安靖心念电转,对方花了这么多心思布下了这么大一个局,无非就是要震慑自己,如果自己怕了那就真的熟了对方的意了。 电光火石之间,安靖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迅速的收起短刀,安靖又将手机掏了出来,并将摄像头对准了半空中那人。 “来,看这里,笑一个!” 安靖的反应显然大大出乎了那白色人影的意料,听着安靖的话下意识的就看了过来。 咔嚓~ 快门声响起,接着就是闪光灯爆闪。 “啊!~”,半空中的白色人影哪想到还会有这种变化,发出了一声轻呼后一头就栽了下来。 叫你装神弄鬼! 安靖飞快的收起手机,掏了两个火药弹出来,拉燃引线就朝着人影栽倒的方位扔了过去,然后便一头扎进了身旁的杂草丛中。 轰隆!火药弹炸响,整个夜空都为之一亮! 安靖的心情没有半分好转,因为火药弹爆炸过后,安靖听到四面八方都有很多声音正在向自己汇聚!对方眼见已经暴露,也再顾不得隐藏行迹了。 特么的,来的人还挺多! 安靖同样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将身上所有的火药弹都拿了出来,拉燃引线朝着四方扔了出去。彡彡訁凊 管他能不能炸到人呢,只要弄出足够大的动静来就行!明月镇那边听到后很快就会有救兵过来! “老祖,你再不出手我就要嘎啦!” 趁着火药弹炸响,安靖再不躲藏,而是起身扭头就跑,在荆棘丛中肯定会被对方堵住的,陷阱就陷阱吧,跑进去再说,希望那陷阱对对方也有作用。 至于安靖喊老祖快出手,是瞎喊的,目的只是为了混淆视听,顺便震慑敌人。 躲在树上看热闹的胖老者有点懵! 特么的,我什么时候暴露的? 不过这时胖老者也顾不得去思考那么多了,现场至少已经有三拨人冲向了安靖,他再不出手安靖可能就真的危险了。 “安靖小娃娃,你往左前方跑,那里才是生门!” 胖老者大吼一声就从树上跳了下来,身手极为敏捷,下了树后,老者一边大喊一边杀向了那道白色身影。 这个人最危险! “有埋伏,我们走!” 见胖老者出手,东北方的三道人影立即掉头就跑,没有丝毫犹豫。 西北方有四道人影,像是一个人带着三名手下,这伙人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又继续向安靖所在的地方摸了过去。 “呀,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师兄,我们怎么办?” “不要暴露,先看看再说!” 树上的两道人影交流了一番后决定暂时不露面,师兄弟两人又往高处爬了爬,那里的树叶更浓密。 安靖也很懵!他没想到自己瞎喊了一嗓子,居然真有人回应他! 自认老祖,这是谁?声音很陌生,不可能是神农顶下遇到的那三位,剩下的老祖安靖就只知道南方火祖了。 还真有可能是他! 安靖做出来的火药弹完胜南方火祖的先天五雷正法,先天五雷正法可是南方火祖吃饭的手艺,他不过来看看才奇怪! 八成就是他了! 安靖刚刚跑出荆棘丛范围,迎面就撞上了四道人影,这四人都是黑衣蒙面,手持兵器,一看就不是善类。 安靖想都没想,掉头又跑进了荆棘丛中。 “老祖救命啊,你算漏了四个,他们就在我身后,赶紧调影神军过来弄死他们!” 这四人本来还打算追安靖,可听安靖这么一喊,领头之人一跺脚,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四人转身跑进了密林。 安靖也是松了一口气,还好有个老祖配合,要不然今天就真的要凉了。 “老祖你快下令啊,那四个家伙要跑!”,安靖大喊大叫。 不为别的,明月镇那边终于有反应了,安靖已经看到远处的天空似乎有火光在闪动。 可惜火药弹没有了,要不然再放两个,绝对可以很快把人招来。 老祖一直没有吭声,不是他不想吭声,而是他已经没有余力说话了。 那道白影格外强大,一身剑术已经到了化境,老祖应付起来也非常吃力。 “先天五雷正法!”,老祖终于扛不住了,一挥手掷出十来个圆球,每一个都如鹌鹑蛋大小。 白影向后飞退,长剑在身前舞得密不透风! 老祖扔出去的先天五雷正法全部砸在了白影的长剑上,砰砰的爆响声不断响起,可白影却没有伤到分毫。 老祖大吼一声,在自己的长剑上用力一弹,只听嗡的一声响起,长剑居然燃烧起来,并发出了刺眼的白光,老祖再次挥舞着燃烧的长剑杀向了白影。 是白磷!这味道安靖太熟悉了。 “原来南方火祖竟是这么一回事,好厉害!” 这不是反话,虽然南方火祖所谓的巫术看起来有点尴尬,但别忘了现在可是公元313年,南方火祖一脉能将火药和白磷玩到这个地步,已经相当厉害了。 前方,南方火祖和那白影打得难解难分,安靖自然就要向相反的方向跑了,可安靖才刚刚跑出两步,突然又感觉到一阵眩晕。 “卧槽,八成是那白磷燃烧的味道有问题!” 安靖立即就反应了过来,他一直站在下风位,那白磷燃烧的味道吸了不少。也只有这个可能了,如果是别的东西导致的他早就晕了。 南方火祖肯定是在白磷中添加了什么料,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这南方火祖,好奸诈! 不过还好,晕归晕,还不至于倒。安靖扶住身边的树木,咬着牙向前挪去。 援兵终于快要到了,安靖甚至已经听到了仡轲阿黑的大嗓门在叫唤,只不过他现在已经无力回应,全身都在发软,想喊都喊不出来。 迷药影响到了安靖,自然也影响到了白影,白影低喝一声,架住南方火祖的火焰长剑后左手一抬。 机括声响起,一道黑光闪电般射向了南方火祖。 “袖里剑!你卑鄙!”,南方火祖躲避不及,被一箭射中了肩膀。 “哼,彼此彼此!”,白影终于开口说话,他们声音低沉而苍老,看样子年纪也不小。 逼退南方火祖后,白影转身几个纵跃就追上了安靖,还没等安靖反应过来,他就掏出了一根麻带将安靖绑在了自己背上,然后便闪身冲进了密林。 南方火祖刚追了几步就被密林中射出来的箭矢逼退,看样子密林中还有白影的人。 “天虚子!你别以为你蒙着脸老子就不认得你,把我的人放了,要不然我祖巫一脉就与你阴阳家不死不休!” 南方火祖暴跳如雷,可却没有任何办法。 天黑林密,追进去太不明智,南方火祖只能眼睁睁看着天虚子带着安靖消失在了视野中。 安靖并没有失去意识,他被绑在奔跑的天虚子背上颠了个七荤八素。 特么的,这就离谱了吧!穿越剧拍成武侠剧了?看着向后飞掠的树木,安靖的世界观有些坍塌。 不过奇怪的是,天虚子并没有与密林中阻击南方火祖的那帮人会合,而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在狂奔。 “难道他们也不是一伙的?今晚究竟是来了多少人啊……” 安靖是心里在崩溃,天虚子则是身体在崩溃!他毕竟年纪大了,又吸了不少毒烟,背着安靖奔行了一段距离后已经气喘如牛。 安靖甚至听到了他肺部传来了明显的破音,再这么剧烈运动下去,肺泡破裂都是有可能的。 “前辈,要不您休息一下?我保证绝对不跑!” 安靖不知道对方有什么意图,但肯定不是来杀他的。想到这个天虚子很有可能是杜弢的师尊,安靖忍不住劝了一句。 不过,就算天虚子不是杜弢的师尊安靖也会劝的。 南方火祖的话安靖听到了,这位可是阴阳家!阴阳天师周衍的传人! 这种人如果放在后世,那就是堪称国宝级的人物,累得暴毙了实在是可惜,如果能忽悠到明月镇去就赚大发了…… 天虚子没有理会安靖,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两枚药丸吞了下去,很快天虚子的气息就稳定了下来,只是肺部的破音越发严重了。 安靖不再劝说,劝了也没用,他只能调整好身体配合天虚子的动作,以此尽量节省天虚子的体力。 也不知道奔跑了多久,安靖感觉差不多一个世纪! 天虚子终于跑到了一个山洞中停了下来,安靖还没来得及说话,天虚子就一头栽倒在地。 安靖挣扎了半天,终于解开了将两人捆绑在一起的绳索,伸手探了探天虚子的鼻息,还有呼吸,就是有点微弱。 情况有点尴尬,人质是绑来了,可绑匪晕掉了,人质还醒着,而且还恢复了自由。 尼玛…这是何苦来哉? 安靖打量了一下这山洞,里面有很多生活痕迹,看样子天虚子多半是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 看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天虚子,安靖哭笑不得,想了想后将他弄到了一个比较平整的地方躺好。 这地方可能就是天虚子平日里睡觉的地方,连石头都磨得有点光滑了。 “这天虚子也真是的,完全不会照顾自己,高低也得弄点草铺着才睡得舒服呀!”,安靖挠着头想到。 第098章 齐聚一洞 安靖深吸了几口气感受了一下,那毒烟的效果已经减弱了许多,身上也恢复了一些力气。 看着掉落在地上的麻布绳,安靖以莫大的毅力忍住了没有把天虚子捆起来。 算了,都只剩半条命了。 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跑肯定是跑不了的,再说大晚上的如果在这深山里迷路了,那就更麻烦了。 睡肯定也是不敢睡的,万一睡着了,天虚子醒了,也麻烦了。 有点无聊,安靖干脆走出山洞随便弄了点野草铺在石头上,又开始把天虚子往草垫上搬。 好不容易将天虚子的双腿摆正,安靖突然看到有一个小小的瓷瓶子从天虚子衣服里滑了出来。 “这估计就是他吃的药吧,什么药啊?这么大效果。” 安靖很好奇,拿过瓷瓶子,打开布塞子倒到了一枚药丸在掌心仔细观察着。 药丸黑乎乎的,看不出来是什么制成的,只是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香味。安靖神色一变,将药丸放在鼻子边仔细一闻,差点吓得将药丸丢在了地上。 安靖对这味道印象非常深刻!他在做一档法制节目时过这种味道,这是罂粟的味道,怪不得药效这么强! 这个可绝不能沾染!安靖赶紧把药丸塞进了瓷瓶,仔细封好口后又塞回了天虚子的怀中。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五石散,不是吧?不是说五石散是用五种石头炼出来的吗?为什么会有罂粟的味道?……” “这是元气丹,不是你想的五石散!”,天虚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了,看安靖的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于是忍不住开口解释道。 “我靠!你吓死我了老前辈!”,安靖轻轻拍了拍胸口,刚才想得太入神了,真被吓了一大跳。 “你认得元气丹?” “元气丹?圆寂丹还差不多!” “何出此言?” “这不用我说吧?这玩意虽然可以让人兴奋无比且体力充沛,但它的副作用实在太大了,极其容易上瘾,一旦发作就生不如死,老前辈你还是少嗑一点儿吧!” “你为何会如此清楚?” “你说呢?” 安靖白了天虚子一眼,这一套安静已经玩得很溜了,很多事是不能明说的,明明就是一回事,自己说出口永远赶不上让别人自行脑补。 “不愧是仙家子弟啊,连我阴阳家的不传之秘你居然都了解得如此清楚!”,天虚子果然脑补得很到位。 “不必你提醒,我心里有数!”,天虚子说完后挣扎着坐了起来,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开始呼吸吐纳起来。 “哇,难道真有内功这么一说?”,安靖好奇心大起,恨不得搬个板凳坐在边上观看,可惜这山洞中只有石头,坐久了硌得生疼。 虽然表情做得很夸张,但安靖刚开始时还真没放在眼里。 可是,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天虚子的呼吸明显变得越来越悠长且稳定起来,就连脸颊上不建康的潮红都在飞快褪去。 安靖终于有些不淡定了,他很确定天虚子真的仅仅只是调整呼吸而已,可结果却超出了安靖的认知! 他是怎么做到的? 看着安靖吃惊的样子,天虚子反倒有些疑惑,在阴阳家中,元气丹的配方与炼制方式才是真正的核心秘密,不是最重要的嫡传弟子根本不可能接触到。 但这呼吸吐纳的方法却要寻常许多,但凡是正式的阴阳家子弟都能学到,只不过能不能学会就要看天赋了。 天虚子刚才与安靖交谈,安靖连元气丹的副作用都一清二楚,明显是知道元气丹的秘密的,可安靖却并不了解这吐纳之法。 这就很奇怪! “难道他进入的仙门是以炼丹为主的?” “拔剑吧,看在你心性纯良的份上,我让你三招!”,天虚子已经恢复了大半,站起身来对安靖道。 “啥?老前辈,你这是啥意思?” “拔剑与我一战,如果你输了,须回答我三个问题;如果你赢了,我任你处置!”,天虚子一字一顿的说道。 “老前辈,你大半夜的把我抓到这里来就为了这个?”,安靖又凌乱了,今天晚上这天虚子老前辈实在是给了他太多刺激。 “不然呢?还能为了什么?你知道我的名号的,你可以称我天虚子又或者前辈,但请不要叫我老前辈!” 行吧,还挺讲究! “天虚子前辈,你就想问三个问题,有必要搞得这么复杂?至于么?” “你是仙家弟子,又怎肯轻易透露仙家的秘密?” “要不前辈您试着问一下呗,说不定我会说呢。” “不需要一战?” “先不用了,您尽管问好了!” 安靖都快崩溃了,折腾了半天原来为了这个,不能直接上门问?这些古人的脑回路真的有点难以理解。 “……” 天虚子半天没有吱声,显然也有点转不过弯来。 “前辈?”,安靖看天虚子在发呆,在他的视线上挥了挥手。 “好,那我先谢过了!”,天虚子见安靖不像是骗他的样子,神色一正,居然给安靖行了一礼。 紧接着天虚子就沉默了下来,低头不语,像是在考虑该询问什么问题,但安靖发现他的全身都在微微发抖,很显然心情十分激动。 “第一个问题,人间仙路是否已断绝?” “不知道!”,安靖果断摇了摇头:“我从来没问过师尊这个问题,真不知道。” 天虚子一呆,他怎么也没想到安靖的答案居然是这样的。天虚子擅长观人之术,安靖不像是在撒谎。 “第二个问题,你可知道长生之术?” “不知道!”,这次安靖回答得更快。 “啊!……” 天虚子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死死地盯着安靖,双目一下子就变得血红:“你难道也没问过这个问题?我不信!你好不容易遇到了真正的仙家,怎么可能会不问这个问题?” 天虚子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到最后都已经变成了嘶吼。 安靖不由得暗叹了一声,他丝毫不怀疑天虚子是一个学识渊博的前辈高人,可他却仍然迈不过这道坎。 安靖眼神中无意间表露出来的怜悯被天虚子敏锐的捕捉到了,天虚子这才确定安靖没有说谎。 天虚子长叹一口气,闭上了双眼,整个人都垮了下去,精气神仿佛瞬间被抽空。 “前辈,还有第三个问题呢,第三个问题说不定我能回答你!”,安靖看着天虚子绝望的样子,突然有点不忍心,于是主动开口问道。 “罢了,罢了,第三个问题已经没必要问了。我已时日无多,问了也是枉然!”,天虚子摇头叹道,一边说着居然一边流下了两行清泪。 我擦! 安靖都被天虚子给整不会了。 “前辈,你倒是先问问看啊,说不定最后一个问题我能为您解答呢?” “算了…”,天虚子再次长叹一口气,又从怀中取出了一本小册子放在了一旁。 “安靖小友,既然你不愿与我比斗却又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天虚子无以为报,这是我阴阳家的阴阳吐纳术,也算不上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你感兴趣就送给你了,咱们就此别过吧。” 我靠!怪不得稍微好一点就要跟我比剑,原来是想白嫖! “前辈,真不打算再问问?” “问了又有什么用?我第三个问题原本是想问如何才能登达仙界,可如无延命之法,你就算告诉我登仙之法也没用了…”,天虚子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在往山洞外走去。 原来他一心就想着成仙啊…… 安靖很无奈,如果是别的问题安靖说不定还真可以帮到他,但是这个问题安靖实在是无能为力。 不能就这么放他走了啊,这可是真正的前辈高人,比那什么小说家靠谱多了! 安靖心电转。 “前辈,你为什么觉得非要很长时间才能登临仙界呢?登仙界跟时日不多又有何关系?” “此话怎讲?”,天虚子猛然转身。果然,安靖这话成功的引起了他强烈的兴趣。 “此事说来话长了,前辈如果有兴趣的话,来,咱们坐下说!”,安靖很狗腿的将一个石墩模样的东西擦了擦。 天虚子略一犹豫,但还是抵不过登仙的诱惑,走过来坐了下来。 “关于登仙的事儿我还真问过师尊!”,安靖开始了他的编造,哦不,是回忆:“师尊是这么跟我说的,一个人能否登仙,关键是看有没有仙根。 师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游历人间,如果遇见了有仙根的人就会将其带回去,并指导他修炼成仙。” 安靖说得煞有介事,不要问,问就是看网络小说看来的。 “哦?那这么说来安靖小友是有仙根之人?” “很可惜,我没有!”,安靖摇了摇头:“我充其量就算有点仙缘,所以师尊治好我的伤后就是把我送出来了。” “唉,可惜了!可惜了!”,天虚子不断摇头感叹。 “没什么可惜的”,安靖摆了摆手:“很多事强求不来,就算不能成仙我们仍然也可以过得很精彩!” “话虽这么说,可是…”,天虚子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不过很显然,他已经被安靖豁达的态度感染了许多: “那我们普通人就真的没办法修炼成仙了吗?” “有,师尊其实给我指过一条路。” “什么路?” “就是……” “不可说!” 就在安靖想要接着忽悠时,山洞口突然传来了一声暴喝,安靖抬头一看,原来是南方火祖他老人家。 听到南方火祖的声音,天虚子一弹而起抽出了自己的长剑,目光也变得凌厉起来。 “老祖,您老人家什么时候到的?” “我到了有一会儿了!”,南方火祖脸色有些难看,瞥了安靖一眼后继续说道:“还好我来了,如此机密之事你怎能如此随意说给这厮听?” “可是师尊并没有说这是什么机密啊!” “……” “那你接着说吧,我也听听!”,南方火祖瞪了安靖一眼,也不再管天虚子,自顾自的坐在了前天虚子坐的地方。 “……” “好吧,那我接着说……” “兵家荀况,亦求一听!” 安靖的话再次被打断,扭头一看,山洞口又出现了一人,此人穿着一身夜行衣,身材格外高大但也格外清瘦,须发花白,双目炯炯有神。 “荀况老鬼!你怎么还没死?”,南方火祖两眼一翻道。 “你不死我怎么舍得死?!”,荀况也不客气,大大喇喇的走进了山洞,就坐在了南方火祖身边。 “还有我们!还有我们!”,洞口又窜出来两个人,同样也穿着夜行衣:“道家俞楼风,潘茂名,也求一听!” 尼玛好热闹!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来的两个人中有潘茂名! 潘茂名安靖知道,他在后世名气很大,属于传说中的神仙人物! 潘茂名是广东高州人,据说是在山上遇到了仙人,终于炼制出大还丹和小还丹,在粤西一带救了很多百姓,广东省茂名市就是以他的名字来命名的。 “原来是茂名兄!久仰久仰!”,安靖立刻冲上前去握住了潘茂名的手。 传说中的神仙人物啊,赶紧握个手沾沾仙气先! 潘茂名吓了一跳,也被安靖搞得莫名其妙,只是挠着头一个劲的说幸会。 “安靖小娃娃,你认识他?”,南方火祖很不满意,安靖对他呼来喝去的,却偏偏对一个小道士这么热情,这简直是吃里扒外! “不认识!”,安靖很诚实:“但我觉得跟茂明兄很投缘!” “……” 好吧,南方火祖无言以对,同时心里直冒火:“还是来晚了!要是早一点现身跟安靖交流,那安靖一身秘密就只有我一人知晓了!……” 现在好了,来了这么些人,而且个个都是高手,就光靠南方火祖一人肯定是压制不住了。 “还有没有人啊?还有人就赶紧现身,再晚了就不招待了!”,南方火祖没好气的吼道。 “算我一个。” 南方火祖话音刚落,洞口又冒出了一条人影。 “你谁啊?报上名号,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资格进洞!”,南方火祖问道,眼看火气就要压制不住。 “墨家,杨阿若。” 第099章 登仙之说 听到墨家杨阿若的名号,山洞内中所有人心中都是一震,俞楼风和潘茂名还起身施了礼,他俩在所有人中辈分最低。 “哼,原来是墨家的游侠儿,我还以为是墨家矩子到了呢!”,南方火祖冷哼了一声,继续表达他的不满。 “火祖前辈如果对在下不满,还请划下道儿来”,杨阿若丝毫不慌,就这么斜靠在洞口懒洋洋的说道。 “哼,这里如今是仙家弟子的道场,我一个快要入土的老头子能有什么不满?!”,南方火祖冷哼了一声,居然扭过了头去再理会杨阿若。 安靖惊讶得嘴张得老大,南方火祖,他居然怂了! 看来这个杨阿若绝不好惹! “还有人吗?”,安靖高声问了一句,山洞外再无任何动静。 “开始吧,人差不多已经到齐了,外面剩下的也只是一些宵小之辈而已,他们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荀况的声音不大,但说得理直气壮。 安靖突然意识到,聚集在山洞中的人都是诸子百家中的顶尖存在,真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诸子百家的传承居然都还在。 “那好,那我开始了!”,安靖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路。 安靖之所以要冒险忽悠天虚子,是因为安靖一直觉得暗中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操控着天下局势,这种感觉在沅水平原一战后就变得越来越清晰了。 尤其是杜弢提到他师尊后,安靖更觉得天下间的每一股大势力背后,还站着更强大的支持者。 今夜,这种猜测已经可以实锤。 登仙之路,对于在座的众人来说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诸子百家对此道的研究肯定也达到了非常深入的地步,想要忽悠住他们其实很难。 安靖也很清楚,一旦他忽悠失败,他在众人心中就会瞬间变得一文不值,连带他背后的所谓仙家师门也会遭到质疑,那他之前编织的谎言世界就有被拆穿的危险。 一旦如此就危险了,谎言始终是谎言,真要拆穿还是有办法的。 安靖飞快的思索了一遍利害关系,终于开始讲述: “师尊说过,登仙之路总结起来其实就只有一条,那就是积攒功德,如果功德大到了一定的地步就有登仙的可能。” 果不其然,安靖刚说完一句话,在座所有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功德?何谓功德?”,荀况忍不住开口问道。 “功德由生命凝聚,拯救的生命越多功德就越大。” “生命?花草树木,飞禽蚁兽是否都算生命?” “应该算的”,安靖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呵呵,老生常谈而已!你想说的莫不是西域佛家那一套?”,洞口的杨阿若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有点相似,但完全不一样。” 没有人说话,大家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安靖,气氛开始紧张起来。 “大家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仙家的力量究竟是从何而来?仙人们又为什么可以长生不死?” “这是为何?”,天虚子神色微动,开口问道。 很显然,思考这个问题的人并不多,因为这个问题涉及的是仙人力量的根源,而大家关注得最多的还是登仙的途径。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我简单点儿来说吧。 生命是天地间的灵气汇聚而成的,因此生命是万物之灵,而人则是万物灵长; 生命可以保存灵气,也可以使灵气繁衍,天地间的生命越繁盛,灵气就越充沛,一方天地自然就会越壮大; 所以,天地需要生灵。 对于一方天地来说,使天地间生灵繁盛就是最大的功德。 仙人的力量就来自于天地灵气,仙人们受到越多生灵崇拜,他所能掌控的天地灵气数量就越庞大,仙人的力量自然也就更强。” 安靖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偷瞄了一眼众人的脸色,大家果然都陷入了沉思。 安靖终于松了一口气,这第一道关口终于算是勉强过了。 “不对!盘古女娲等远古大神诞生时天地间并没有其他生命,可他们为何又最为强大?”荀况眉头一皱,提出了问题。 这就是第二道关口了,这个荀况,是个刺儿头! “很简单,因为鸿蒙之气。” “鸿蒙之气?” “对,就是鸿蒙之气。鸿蒙之气是一方天地宇宙初诞时的原始灵气,大家把它看成道家所谓的先天之气就好理解了; 一方宇宙的鸿蒙之气数量是有限的,鸿蒙之气孕育出来的生灵都格外强大,于是这些生灵就成了一方天地的上古之神,也是这方天地中最强大的神; 上古之神诞生得越来越多,天地间的鸿蒙之气也就消耗得越多,直到鸿蒙之气耗尽,再滋生出来的就是灵气了; 女娲娘娘将灵气捏成人的样子,这才有了我们,而我们也得以成为万物灵长,所以我们大家都要感激女娲娘娘才对。” 这一段安靖说得格外流畅,这个体系在后世的网络小说中几乎已经成固定框架了。 这一次大家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怪不得…怪不得…原来勒厄特依里说的都是真的!”,南方火祖有些失神,小声喃喃念道。 “勒厄特依?这是什么?” “唉……”,南方火祖轻轻叹了一口气:“勒厄特依是我百越传说中的一部古神书,原本是放在彝部保管的,可惜于数千年前与轩辕氏一战中失落了,如今只有只字片语流传了下来; 这些破碎的信息我们一直无法参透其中的奥妙,听了小娃娃你的话,我才终于明白了些其中的含义!” 勒厄特依?还有这样一本书?安靖真没听说过,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似乎也明白了,天地需要灵气不断繁衍,因此而孕育了生灵,保护生灵就是维护一方天地,因而就可以得到天地奖励,成为人们眼中的仙!” 荀况虽说是个刺儿头,但理解能力和总结能力都超级强,安靖默默给他点了个赞。 “可是这太难了!想要保护一方天地的生灵,谈何容易!”,天虚子忍不住摇了摇头,求助似的又看向了安靖: “所以安靖小友,你做的这一切也都是为了登仙对不对?你建立明月镇,又收留如此多的流民百姓,就是在保护这方天地的生灵对不对? 还有,你从仙界偷出了红薯这种宝贝,也丝毫没有私藏,而是任由它们流传出去,甚至还主动送给了杜弢,这一切也是你在积攒功德对不对? 可是既然如此,你为何又要在沅水平原杀人盈野? 告诉我,究竟要建立多少个明月镇才能积聚足够登仙的功德?” 天虚子一连问出了好几个问题,可见他的心情是如何急切。 “这个…挺复杂的…”,安靖咬了咬嘴唇:“我做的这一切确实是在积攒功德,但却不是为了登仙,而是为了报答师尊的救命之恩。 所以,算是我为师尊积攒的功德吧。 如果不是师尊救我,我可能早已命归黄泉,即使是活着,也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此生也无法看到那个精彩绝伦的世界。” “你的意思是说,你当真见过仙界?!”,荀况双目光芒大放,迫不及待的问道。 这个刺儿头的脑回路还真的很清奇,他注意的点还真跟普通人不一样! “仙界,我没见过,但我确实见过一个非常美丽的世界。” “难道是你师尊所居住的结界?”,荀况依然不依不饶的在追问。 安靖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问什么就答什么,那样就没有神秘感了。 果然,荀况见安靖这个反应也是心念一动,没再追问下去。 “安靖小友,你还没有回答完我的问题!”,天虚子有些急了,瞪了荀况一眼。这家伙,老打岔! “前辈,说实话,我真不知道要聚集多少功德才能登仙,也不知道功德该如何计算。 但是,尽量去救更多的生灵肯定是没错的,也一定是有用的! 我在沅水平原杀了那么多人,其目的也是为了救更多人,我相信那场杀戮不会使我的功德受损; 而且,功德一旦开始积攒,大多数情况下就会持续不断; 我把红薯推广出去是功德,但大家想想,一百年后红薯能救多少人?两百年后呢?一千年后呢?” “我明白了!怪不得有些人生来就有仙根,原来他在前世已经积聚了足够的功德!” 又是荀况在插嘴,不过这一次安靖又必须给他点赞。 “呵呵,说了这么多全都是废话! 如果一方天地真的在意它所孕育的生灵,那他又怎会坐视天下生灵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如今天下大乱,各方豪强相互倾扎,百姓缺衣少食,民不聊生,生灵死伤何止千万!?仙呢?他们在哪里?! 如果仙家真有挥手间天崩地裂的大能力,他们为何不出山惩戒那些作恶多端的罪魁祸首?!” 一道极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可以听得出来,他话语间的怨气已然极其深重。 是杨阿若。 “因为力量需要制约,仙家如能随意插手凡间的事,对于凡间绝不是什么好事。” “也算说得过去!”,杨阿若眉头一扬:“但是,我一直认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安靖,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我还是不能相信,除非你能让我亲眼见一见真正的仙人!” “这个…”,安靖眉头微皱:“仙人的话,前辈可能是见不到了,但我见过的那个世界,我倒是有办法可以让杨前辈见一见的!” “什么?!!!” 顷刻间,山洞中沸腾了! 第100章 人间该有的样子 安靖气定神闲,山洞中的其他人则一个个都激动得站起了身来,大部分人面容都有些扭曲了,就连杨阿若也被惊呆在了原地。33qxs.m 按照一般的忽悠,安靖讲的这些已经足够了,尽管个大家还会心存怀疑,但基本上已经认可了他仙家弟子的身份。 可是安靖觉得还不够,气氛都烘托到这一步了,不把这些人完全忽悠翻就太可惜了,干脆再加一把劲儿吧。 “安靖小友,你真的可以展示给我们看?!”,天虚子的声音都有些不受控了,在所有人当中,对仙界最向往、成仙的欲望最强烈的就是他。 “可以是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快请说!” “前辈必须发下重誓,今日我给你看的一切都绝不可向外界透露半分,否则你我都会面临灭顶之灾,甚至可能永远沉沦于无尽黑暗之中!”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好,我发誓!” 天虚子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发了个毒誓,那毒誓之狠毒,听得安靖都不由得全身发毛。 “安靖小友,如此可以了吗?”,天虚子刚发完誓又迫不及待的问道。 “可以了,相当可以了!”,安靖重重的点了点头,目光看向了山洞中的其他人,那意思很明显,他要展示给天虚子看了,其他无关人士可以先出去了。 “我若也发同样的誓,是否也能观看?”,荀况正色问道。 “可以是可以…”,安靖想了想,装作有些为难的点了点头,但心里又给荀况点了个大大的赞,就等着你问这个! “那我呢?” “那我呢?” 其他人纷纷开口询问,试问又怎么可能有人能够抵御得了如此诱惑? 安靖踌躇着答应了所有人,心里乐开了花!大家纷纷发了誓,安靖又装作很紧张的又到山洞口张望了一番。 荀况有些不耐烦的将安靖请进了洞中,拿出一支竹笛吹奏了几个音符,山洞外的气氛瞬间变得肃杀起来。 紧接着有人给荀况送来了一块黑布,荀况展开黑布将洞口遮盖了起来,如此一来,山洞就变成了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 即便如此,山洞中的众人仍然十分紧张,纷纷取出了刀剑。 安靖赶紧阻止,特么的,这太危险了!万一哪个二货在观看过程中发了狂,被他捅上几下子就划不来了。 最终安靖还是把大家的武器全都收走堆放在了一边。 “好吧,从现在开始,大家不要说话,也尽量不要发出任何响动,如果有人打扰就合力击杀!”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大家再次点头。 安靖深吸一口气,吹灭了山洞中唯一的一支蜡烛,紧接着微光亮起,照亮了安靖的脸颊,这是安靖掏出了手机在操作。 所有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却也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半点声响! 这个能发出奇异光芒的小小黑匣子绝对是件仙器!这是所有人心中共同的想法。 安靖的手机中清空保存着他剪辑制作的一条纯音乐旅游宣传片,把这个播给这些人看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安靖找出宣传片,点开播放窗口,然后将手机架在了一个大家都能看到的位置,最后点了点播放按钮。 音乐响起,朝阳在海平面上升起,慢慢照亮了天空; 镜头一转,上海外滩的高楼群出现在了画面中;与此同时,安靖的耳边也响起了一片吸气声! 镜头俯瞰,宽阔的马路上车水马龙,人潮如织; 国旗升起,衣着鲜亮的少先队员们面带微笑,对国旗注目行礼; 公园中,老人们打着太极,少年们骑着自行车、玩着滑板,欢声笑语不断; 地铁满载着上班的人们,穿梭于城市之间…… 随着音乐延续,画面变换,靖的眼眶也渐渐的湿润了,后世的记忆如潮水般占据了安靖整个脑海,也让安靖忘记了身旁的一切。 十分钟的宣传片不知不觉就播完了,手机屏幕黯淡了下来,安靖呼出一口气,收起手机点亮了蜡烛,直到这时安靖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山洞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所有人几乎都是屏住了呼吸看完整条宣传片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憋死一两个。 “原来这就是仙界,值了,值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虚子才喃喃说道,他同样是满脸的眼泪,可他也没根本没有去擦拭的意思。 “不,这不是仙界,让各位失望了,抱歉!”,安靖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那这是……” “人间,师尊说,这才是人间该有的样子。” “啊!” 天虚子全身狂震,瞳孔中的恐惧几乎要将天地淹没! 南方火祖一跳而起,在山洞中飞快走来走去,面目赤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荀况双目紧闭,双拳紧握,浑身青筋暴起; 俞楼风和潘茂名早就双眼失去焦距,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不再有任何反应; 唯独杨阿若一直死死盯着安靖,双目精芒暴闪! 人间!原来那画面中的才是人间!那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是何处!? 看着大家这个样子,安靖有点后悔了,特么的好像有点用力过头了!安靖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感而发,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把大家的世界观都击碎碎了。 身处炼狱,谈何登仙! “安靖小友,帮帮我!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天虚子已接近崩溃,一把抓住安靖的手语无伦次的说道。 “难怪你让我们发重誓不能向他人透露…这绝不能透露啊!否则天下必乱,天下必乱啊!”,荀况叹了一口,痛苦的闭上双眼喃喃说道。 此时俞楼风和潘茂名也回过神来,两人的眼中同样写满了绝望。 “各位前辈,大家不要这样!”,安靖赶紧安慰: “我让师尊给我看这些时就提醒过我,知道得越多痛苦就越多!我看过后也跟大家一样,但是,师尊又对我说,知道得越多责任也越大!” 安靖的话让大家精神一振,纷纷向他看来。 “这一切不都是我们一直追寻的真相吗?这一切不都是我们自己求来的吗? 不知道真相时我们尚且能坚强的活着,现在知道真相了,难道我们就要崩溃了?这是什么道理? 生而为灵已经是万幸了,身处何地重要吗?无论我们身处何地,如何过完这宝贵的一生才是值得我们深思的! 知道得越多虽然越痛苦,但是,知道得越多我们也会越清醒!我们不会在失落中彷徨,不会在无助迷茫,更不应该在痛苦中绝望! 我们都已经知道了正确的方向了,这比起芸芸众生又强了不知道多少!我相信,只要我们一步一步走下去,总有一天会到达彼岸的!” 安靖的话让所有人再次陷入了沉思,很快,潘茂名眼神一亮,抬起头来恭恭敬敬给安靖行了一个大礼。 “谢谢安靖师弟指点迷津!我明白了,既然世界本是虚妄,那么功德亦是虚妄!我们只需谨守本心,心怀苍生,不懈前行即可!安靖师弟,我说得对吗?” “太对了!”,安靖立即对潘茂名竖起了大拇指。 传奇人物就是传奇人物,智慧和心性真是没法比!安靖都不知道潘茂名是怎么从他的话中悟出这一番道理的,但是他说的绝对没错。 “哈哈,太好了!师兄我们赶紧回去吧,家里还有许多百姓等着我们救助,我都有些等不及了呢!” 俞楼风点了点头,也对着安靖行了一礼:“今日之恩,无以为报,如果他日安靖师弟有需要我们师兄弟之处,尽管开口!山高水远,后悔有期!” “后会有期!” 俞楼风和潘茂名走了,走得非常潇洒,此时天已经朦朦亮了,隔着老远都可以看到潘茂名雀跃的步伐。 安靖打开了遮蔽洞口的黑布,山洞内浑浊的气息终于一扫而空。 “安靖小友,我时日不多了,我究竟该怎么办?” “天虚子前辈,你老是说你时日不多了,究竟是怎么回事?莫不是有什么隐疾?” “正是如此!”,天虚子点了点头:“不久前我遇到了医家的葛洪,他为我看过后告诉我,我最多还有三年寿命。 当时我万念俱灰,刚巧就在那时,我听到了关于你的传闻,于是便来了。” 葛洪原来是这个时代的人物?安靖有些懵,葛洪他是知道的,后世的保健品购物广告中,葛洪的名字出现频率非常高。 不管那些广告是不是骗人的,葛洪是个非常厉害的中医肯定没跑了,天虚子被他误诊的几率估计不大。 “安靖小友啊,直到此刻我才真切感受到我这辈子算是白活了!三年,我只有三年了,你可否告诉我究竟该如何做才能不负这三年时光?” “路倒是真有那么一条,只不过实在是太危险了…” “呵呵,我一个将死之人还怕什么危险?安靖小友你尽管说,无论如何,我天虚子感激不尽!” “那好吧”,安靖一咬牙点了点头:“天虚子前辈应该知道红薯吧?” “当然知道,我还尝过,味道不错,也很饱腹,确实是天赐仙粮,安靖小友功德无量。” “可是师尊告诉过我,如果把天下的粮食排一个名次,红薯最多只能排进前五。” “哦?还有比红薯更好的粮食?” “有,土豆、玉米都是比红薯更好的粮食。” “那这土豆和玉米存在于何处?是否在贵师尊居住的结界中?” “不,它们就存在于这天地间。” “啊!快告诉我它们在何处?”,天虚子又激动了起来。 “它们虽然存在,但要找到他们可以说是难于登天。” “小友尽管说,反正我天虚子已经时日无多了,就算是为了天下人拼了这条性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好吧!”,安靖点了点头。 虽然天虚子执意要去寻找土豆和玉米并不一定是为了天下人,但是只要他能把土豆和玉米带回来,天下人就一定能得到实惠。 行善论迹不论心。 “从这里一直往东北方向走,直到天地尽头;那里是一片冰雪的天地,日夜轮转需要整整半年;那里的黑夜中,还可以看到天界的光芒照耀夜空! 那里对面是另外一片天地,与我们这一方天地隔着一片宽阔的海峡; 有时候,这片海峡会结出厚厚的冰层,我们可以通过冰层去到另一边;但是,如果冰层没有出现,我们就需要制造船舶横渡大海,而那片海域危险异常! 而且这一路上,我们还会遇到许多洪荒巨兽,可谓是艰险无比; 到达对面那一方天地后,只需要一路南下,大约走过同样的距离,应该就可以找到土豆和玉米了; 不止土豆和玉米,那片大地上物产极为丰富,辣椒、木薯、花生、西红柿、木瓜、草莓、可可,这些都是极为不错的作物; 哪怕是带回来任何一样,都将是功德无量的事!” “好!好!”,天虚子激动得直打摆子:“古有燧人氏盗火,今日就看我天虚子盗粮!哈哈哈哈!” 天虚子放声大笑。 第101章 好像有点失控 一旁的荀况脸色数变,最后却只能一声长叹。 “哈哈,荀况老鬼,这么多年来,你兵家事事都要与我阴阳家相争,怎么今次面对如此大的机缘,你却只能叹息?”,天虚子十分得意,开口嘲讽荀况。 “哼,只有我一个人在叹息?你看看南方老鬼,他不也只能在一旁叹息?此次合该你阴阳家夺了这场造化! 我们可没有你们那么高深的牵星之术,如此穿越天地的长途跋涉,也只有你们阴阳家才能完成了。 你也不要在这里刺激我们了,如此大好的机缘如果你天虚子还无法把握住,我看你日后如何去面对阴阳家的列祖列宗!” “荀况老鬼,你说了一辈子废话,但这几句却是至理,天虚子受教了!” 心结一下子被打开,天虚子终于恢复了正常,并且破天荒的给荀况行了一礼。 “荀况老鬼,今日听了安靖小友一番话,我天虚子茅塞顿开,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阴阳家的造化我自然会把握住! 但是,如果你兵家肯助我一臂之力,我成功的几率会更高,如果你答应帮我,我也可给你点一条明路,安靖小友说不定也能送你兵家一场造化!” “你说,如果你指的真是一条明路,些许帮助不在话下!”,荀况也是双目精芒大放,天虚子虽说算不上什么朋友,但以他的身份地位,却也不至于会欺骗于他。 “哈哈,荀况老鬼!这次也活该你要放一放血,哈哈!”,天虚子笑得很开心:“你刚才可当真有认真听安靖小友说话?” “那是自然。” “不,你没有!或者你确实是认真听了,但却因天资过于驽钝,所以没有抓住其中的重点!” “哼,天虚子,你不要在这里拐弯抹角,你最好言之有物,否则我就以手中之剑立刻断了你阴阳家的这一场造化!” “你看看,你就知道打打杀杀的,哎…”,天虚子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刚才安靖小友说了,一方天地孕育生灵,其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壮大自身,可你想过没有?一方天地为何要壮大自身?” “这…”,荀况心念一动,似乎马上就要抓住些什么,可越着急就越是什么也抓不住。 “哎,又不说你天资愚钝啊!我再给你一些提示吧,安靖小友指点我去盗的粮食,似乎不在这一方天地之下!” “什么?!你说的是…”,荀况终于醒悟过来了,眼神如刀看向了安靖:“安靖小友,天虚子说的可是真的?天地是否不止一方?各方天地间是否是敌对关系?”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但是天地肯定不止一方…”,安靖很小心的回答道。 天知道荀况和天虚子两个人脑子里转的是什么念头! 山洞中剩下的这四人,每一个都是一方巨擘,被唬住时自然显得有些呆滞,现在他们都基本上醒过神儿来了,一旦回到他们所熟悉的领域,就连安靖也有些无法揣测他们的心思! “太好了!”,荀况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我明白了,如此一来我兵家又有用武之地了!天虚子老鬼,我欠你一个人情!” “前辈你明白什么了?”,安靖小心翼翼的问道。 “很简单,天虚子老鬼去另一方天地盗取粮种,以喂养我方天地之生灵,积聚大功德,这个我们学不来。 但是,我兵家却可以想办法杀入另一方天地,屠净其生灵,夺取其灵气,如此一来不也是帮了我方天地吗?哈哈!这难道不也是一件天大的功德?!” “荀况老鬼你终于开窍了,难得,难得!”,天虚子洋洋得意,对荀况竖起了大拇指。 卧槽! 安靖脑海中有一万头羊驼奔过!这些老前辈的脑回路还真与常人完全不一样! “等等!两位前辈,等等!”,安靖赶紧打住他们,这要是真被他们付诸实施了,那将会是全世界人民的灾难! 不过他们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好像也挺不错的。 “怎么,安靖小友,我说错了?” “错…也不能说完全错,但我总觉得不妥!师尊曾经告诫过我,天机不可泄露,天道不可干涉! 我们偷粮种,种粮食,养活天下百姓,这些手段还算温和,但如果我们杀入另一方天地,后果就未尝可知了。 如果因此而引来各方天地的围攻,导致我们这一方天地崩溃,那我们就罪过大了!” 安靖绞尽脑汁也就找到了这么些理由。 “嗯,你说得有道理…“,荀况和天虚子点头不已:”看来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才行,要不我们去找找鬼谷传人吧,他们精通纵横之术,兴许有办法避免其他天地围攻也说不定!” 卧槽,你们还当真了! “还是不妥!”,安靖赶紧阻止:“我们就算能攻入其它天地,杀尽其中的生灵,但我们却也无法将天地灵气带回来呀! 生灵涂炭之后灵气便会回归一方天地,那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说的有道理啊,安靖小友,看来你想得比我们更加深入,你还说你不清楚,呵呵!” “我明白了!”,天虚子也是一拍大腿:“只要另一方天地的生灵死在我方天地间,那他的灵气是不是就可以被我方天地所掠夺了?” 你明白了个锤子! 安靖头大无比,这次好像真的有点玩脱了。 “可能…大概…也许…是这样的……”,安靖只能承认了,他再也找不出其他理由了。 “那就可以了!”,荀况精神大振:“安靖小友可否知道如何区分不同天地之生灵?” “这…我不是很清楚,我想既然所处的天地不同,外形上总该有些区别吧,比如说头发和瞳孔的颜色等等,应该很容易看出来的。” “哦,原来如此!” 天虚子和荀况两人连连点头,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将目光落在了南方火祖身上。 “你们俩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南方火祖警惕的问道。 “嗯,这家伙头发是黑色的,跟我等一样;瞳孔也是黑色的,应该是我方天地的人,就是皮肤有点黑,不似我等这般白皙。算了,不能完全确定,暂时不杀他了。” “对,免得有损功德!” 尼玛…… 南方火祖都快被气炸了,但他又打不过这俩人。 “算了,不说笑了”,荀况神色一正:“安靖小友,这次你为了给我们解惑,不惜泄露天机,大恩不言谢!今后无论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等一定尽全力促成!” “我还真有一件事想请几位帮忙!” “你说。” “我想要湘州之地。” “明白了”,荀况点了点头:“我可以让弢儿让出湘州之地,但晋廷我无法控制,你能不能取到就要看你自己了。” 终于确定了,杜弢是兵家的人,而荀况就是杜弢的师尊!不过弢儿这个称呼怎么听怎么别扭。 “晋廷那边我倒是可以想想办法!”,天虚子轻轻点了点头:“不过小友你也需要创造一个由头,只要有了这个由头,一旦你向晋廷提请,我就有办法让你如愿。” 再次确定了,阴阳家在晋廷有门徒,而且地位肯定不低。 “谢谢两位前辈,这事儿不急,可以慢慢谋划,倒是天虚子前辈前往找寻粮种之事,越快进行越好。” “这个我知道,放心吧小友,我一定会在大限到来之前完成此事!”33qxs.m “那就拜托天虚子前辈了,如果前辈有任何需要也请说出来,我一定全力相助。” “暂时无需小友你操心了,我阴阳家数百年积累该够完成此事,如果我有难处也一定会开口求助的。 这一路艰难险阻可想而知,荀况老鬼倒是可以帮到我,不知荀况老鬼有没有兴趣与我阴阳家合作一把,顶多到时候得到的功德算你们兵家一份便是。” “乐意之极!” 荀况与天虚子击了一掌,两人算是定下了协议。 “如果安靖小友没有别的事情要交代,那我二人就先行离开了,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我亦如此!” 天虚子和荀况终于表达了要离开的想法。 “没有什么了,祝二位前辈一路平安,早日归来!” “哈哈,借你吉言!” 天虚子和荀况再一次向安靖表达过谢意后,联袂离开。 山洞中终于只剩下了三个人,除了安靖还有南方火祖和杨阿若。 南方火祖很苦恼,这一次的收获可以说是惊天动地,可是对他来说似乎又没什么作用。 看完宣传片后杨阿若几乎就没怎么说话,只是一直目光灼灼的盯着安靖在看,安靖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也不知道他动的是什么心思。 “火祖前辈,你…” “小娃娃,我也谢谢你!”,南方火祖没等安靖说完就站起了身来拍了拍安靖的肩膀:“你,很不错! 我们以前对你有些误解,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了。 你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什么也不要管,什么也不要理会,去做就是了。 放心,我们祖巫一脉从今往后都会全力支持你! 我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你的人快要走过来了,天也亮了,我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我得赶紧回去找其他老鬼仔细商量商量,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南方火祖说完,目光转向了杨阿若:“你呢?你怎么还不走?你不是在打什么歪主意吧?” “我不走了”,杨阿若慢悠悠的道。 “你什么意思?”,南方火祖紧张了起来。 “你不都说了,我只是一个游侠儿,平日里游历天下没什么正经事,也不像你们,背后有诺大的势力支持,我干不成什么大事的。 但是,安靖既然有让天下百姓都不再受饥苦的雄心壮志,我打算留下来守护他,我不能让他出事,也算我为这天下尽了一份力吧。” “这样啊,也好!”,南方火祖点了点头,转向安靖小声道:“墨家子弟不说谎,这杨阿若要保护你是好事,你可要把握住,可以往死了用他!” “……” 对于杨阿若要留下来保护自己,安靖是求之不得的,相比于今夜出现的这帮变态,安三实在是太弱了! 安靖如今接触到的层级也越来越高,自然也会越来越危险。 安三靠不住,影神军同样也靠不住,而且们还能算完全是自己人。 现在有了杨阿若,安全问题迎刃而解! “谢谢杨阿若前辈!”,安靖赶紧致谢。 “你不用谢我”,杨阿若摆了摆手:“我只是在为天下百姓办事而已,如果你日后的行为无法让我满意,我也会立即离开。还有,叫我名字即可。” “好了,行了!”,南方火祖不耐烦的打断了杨阿若:“安靖小娃娃,我走了,你的人已经很近了,保重!” “火祖保重!” 南方火祖迅速离开了,不一会儿山洞外响起了一片号角声,仡轲阿黑终于带着人找过来了。 第102章 充电的方法 回明月镇的路上,仡轲阿黑很郁闷,因为他又被揍了,杨阿若干的。 仡轲阿黑原本是想不分青红皂白先揍杨阿若一顿,以舒缓心中的焦急与愤怒,现在焦急与愤怒没有了,但超郁闷。 “阿黑,不要气馁,你打不过他们很正常,这些人就不是正常人!”,安靖担心仡轲阿黑信心崩塌,忍不住出言安慰。 最近仡轲阿黑挨揍比较多,先是被杜弢接连揍了好几顿,南方火祖冲出去的时候也揍了他一顿,现在又被杨阿若揍了一顿。 仡轲阿黑是苗部第一勇士,三天两头被人揍,让他如何出去见人? 安靖劝过后,仡轲阿黑更郁闷了。 安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有些创伤必须花时间去愈合。 走到昨天遇袭的地方,安靖停了下来,在现场整整转了两个时辰,终于发现了许多蛛丝马迹。 现场附近有许多细小的桩孔,这应该是用来架设幕布用的;看桩孔的距离,这些幕布的面积肯定非常巨大,这也许就是安靖会在不知不觉中走错路的原因。 天虚子之所以可以凌空而立,是因为那里吊着一根染成了黑色的蚕丝带,天虚子不是凌空而立,是在走钢丝。 就像魔术,只要搞懂了其中的原理,一切就变得简单了,甚至有些可笑。 安靖不觉得可笑,这恰恰是他一次重大判断失误! “情报仍然是个短板啊…”,安靖很苦恼。 小顺子建立起来的情报系统已经非常不错了,唯一的缺点就是层级仍不够高。 经过这一夜,安靖又把眼前这个世界看得更加清晰了一分。 这个世界被分成了两个层级,一个是世俗层,世俗层就是摆在明面上的一切,包括百越各部、晋廷、北方汉廷、流民军以及番人; 另一个层级安靖将其称为隐藏控制层,隐藏控制层中,真正的大佬躲在世俗背后操控着一切! 昨夜山洞中的那帮人,全部属于隐藏控制层。 昨天夜里安靖看似应付得很轻松,实则一直徘徊在生死之间。 刚开始发现遇袭那时,安靖确实是在全力逃命,真正让安靖改变了策略的是南方火祖的出现。 如果南方火祖没出现,那就意味着昨夜不是刺杀就是绑架,但南方火祖在现场,那就说明昨夜的一切就是一场考验。 这是对安靖没有资格进入隐藏控制层的一场考验! 隐藏控制层有他们特殊的游戏方式,昨夜,祖巫、兵家、道家、墨家、阴阳家,或许还有许多没有露面的势力,他们彼此之间都是知道对方的存在的; 这些人之间的立场可能存在着偏差,但在考验安靖这点上是一致的,所以他们都没有破坏对方的手段,只是静静在暗处看着安靖一头扎入圈套; 直到安靖没有被吓住,并且开始拼死反抗时,这些人才出现了分歧,而南方火祖也是直到这时才现身阻止; 可是,等到进入山洞后,这帮人又立即选择了合作,共同套取安靖的秘密; 当时或许还有其他势力想参与这次盛宴,却被兵家荀况出面全部赶走了,而其他势力的人也没有坚持,他们惧怕的不完全是荀况,而是山洞中的其他所有人。 隐藏控制层同样也有阶级划分! 这应该才是昨夜的真相。 正因为如此,昨夜山洞中出现了许多看似匪夷所思的事: 南方火祖应该是第一个赶到的,但他并没有趁着天虚子虚弱干掉他,而是一直躲在洞口偷听着二人的交流; 天虚子应该也是知道的,但他同样没有任何反应,这是天虚子向南方火祖作的妥协,二人之间配合得非常默契; 兵家应该是这次行动最主要的策划者,也是实力最强的一方,他们早就在与阴阳家合作,天虚子最后和荀况联袂离开,其实也是在向安靖透露这一层关系; 道家可能对安靖并没有太过重视,所以只来了两个晚辈,而这两个晚辈也很识趣,听完最主要的部分就主动离开了; 不过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道家真的只剩下这两个晚辈能上一上台面了,按理来说,道家才应该是对安靖最感兴趣的; 杨阿若很可能是个意外,他应该是只身前来的,因此也到得最晚,或许他在通过兵家和阴阳家的封锁时还费了不少功夫; 但杨阿若的武力值应该是几人当中最高的,或者说墨家的实力仍然非常强悍,所以其他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真的好复杂呀!……”,安靖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 这个波诡云谲的世界,越是深入其中,就越能感受到这个世界中真正的惊涛骇浪! 如今,安靖终于算是被这个世界中的真正顶层人物所认可了,但也仅仅是认可而已。 对此安靖还是非常清醒的。 经历了这么多事,不清醒不行! 安靖很明白,这些大人物认可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背后的仙门。 不过这暂时已经够了,至少经过这一次后,应该不会再有人质疑他的背景,而他也从此拥有了混顶层圈子的资格。 可安靖的底子还是太薄弱了,他对这个顶层世界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小顺子建立的情报系统也根本无法涉及到这个层面。 想到这里,安靖偷偷的看了看身旁的杨阿若。 杨阿若穿着很朴素,这是墨家弟子一贯的作风,看上去二十六七的样子,但安靖判断他的实际年龄可能要更大一些。 杨阿若的目光很稳定,一路上大部分时间都落在安靖住处方向,这说明杨阿若对明月镇已经非常熟悉了。 “杨大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明月镇?”,安靖尝试着与杨阿若交流。 杨阿若看了安靖一眼,嘴角有一丝笑意,看样子他对安靖这个称呼非常满意。 “有一段时间了,就是外界传出你在藏兵谷建了一座仙城的时候。” “那应该有一个多月了…杨大哥去过藏兵谷了?” “去过,但没进去,里面的防卫太严,我也没办法潜进去,即使是强杀进去也不是很有把握”,杨阿若倒是很光棍。 “外界有很多我的传闻?” “有不少,但信的人不多。毕竟如今天下大乱,各种传闻多了去了,今天传刘聪干掉了他老子,明天又传东海王在辽东借尸还魂,还有传苟晞其实没有死,而是投靠了匈奴; 你那点事儿在天下人眼中算不得什么。” “那各位前辈又怎么会一起找上门来?” “我刚才说了,你的事在天下人眼中算不得什么,可在我们眼里就完全不一样了,光红薯现世一样就值得我们跑一趟。” “哦。” 安靖没有再打听下去了,说多错多,如果被杨阿若看出什么端倪就得不偿失了,还是先培养一下感情再说。 为了不引起大家的恐慌,安靖昨天夜里遭遇袭击的事并没有传扬出去,兵马调动也解释为藏兵谷附近出现了猛兽。 明月镇依然一片安详,只有司马绍陷入了极度震惊中。 司马绍能认出杜弢,自然也是认得杨阿若的,他不但认得,甚至还曾经近距离见过。 那是七年前,大伯司马越亲自带着百官去请杨阿若出山相助,可司马越却连大门都没进得去,那一次,时年八岁的司马绍也是随行人员之一。 当时,司马绍混在人群中远远观望过杨阿若居住的那个农家小院,司马绍不但看到了杨阿若,还看到他正在教一名小女子使剑。 那一幕,司马绍的印象格外深刻! 可是现在,司马绍看到杨阿若与安靖一起走进了小楼,两者间的关系似乎还十分融洽,这如何让司马绍不震惊? “难道安靖是墨门的人?”33qxs.m 如果安靖是墨家弟子,又得了仙人传授,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杨阿若拒绝了安靖的安排,只是在安靖小楼旁边随意挑选了一间偏房住了下来,同时也拒绝了安靖安排的一切生活用品。 安靖没有坚持,墨家拒绝物质享受的规矩安靖是知道的,他们就是一帮纯粹的理想主义者。 一切处理完毕后,安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掏出手机一看,电量已经在报警了,只剩下了19%。 安靖很心疼,赶紧关闭了手机,如果不能尽快把充电系统折腾出来,这手机很快就会变成一块名副其实的砖头。 “或许还是有办法的!”,安靖突然想到了车上装载的etc,那玩意上面就有一块小小的太阳能充电板! 这下子安靖睡意全消,立刻把背包从床底下拖了出来,上次回山洞时,安靖带回了一堆认为有用的东西,etc就在其中。 没有螺丝刀,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大力出奇迹了。 安靖很快就抠开了etc的塑料外壳,又将里面那块小小的太阳能充电板连着电路电线扯了下来。 安靖兴冲冲的跑到了楼顶开始折腾起来,这里是安靖平时晒太阳看风景的地方,没有他的同意是不会有人上来的,小楼周围的防卫也很严密,是充电的好地方。 安靖不断用太阳能板上的电线试探手机充电口,整整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听到了熟悉的充电提示音。 安靖兴奋得心脏都快要冲出体外了,赶紧停下了动作,死死地盯着手机看着。 看了小半个时辰,安靖终于撑不住了,这电充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一个多小时才充了1%! 不过好歹能充进电了,这绝对是件值得庆祝的事,安靖很兴奋,但同时也一阵阵发晕,这才想起来自己一夜都没睡。 看了看日头,估计是下午三点的样子,还可以充两三个小时,这绝不能浪费。 安靖将手机留在了原地,自己跑去楼下睡觉去了。 安靖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深夜,就在安靖睁开双眼的同时,一条犹如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了楼顶。 第103章 损友来访 也不知道手机充电充的怎么样了,安靖刚一睁开眼就挂念起了楼顶的手机,如果能补充电量,手机绝对是一件神器。 天已经完全黑了,明月镇静悄悄的。安靖没有去打扰安三,兴冲冲的奔上了楼顶。 上了楼顶后,安靖立即寒毛倒竖,因为有一条黑影正站在那里,手里还把玩着手机。 安靖想也没想,拿出竹哨就要吹响发出警讯,那黑影却如闪电般靠近,一把夺走了安靖手中的竹哨。 杨阿若! 淦! “不要紧张,是我”,杨阿若倒是很镇定:“我只是对仙器好奇而已,不会不告而取的,放心。” 杨阿若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机递了过来。 安靖一把夺过手机,按亮屏幕一看,电量13%,合着充了一下午的电,不但全被杨阿若给干光了,倒还消耗了6%! “安靖,仙器上的数字代表着什么?”,杨阿若见安靖的脸色有点黑,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偷窥人家的仙器,这行为确实是有点下作了,而且还被人当场撞破,这就很尴尬! 你是真没在明月镇少待啊,连阿拉伯数字都认识! 安靖白了杨阿若一眼,想了想还是回答道:“这是灵气值,消耗光它就废了。” “啊!”,杨阿若被吓到了,他拿着仙器研究了老半天,发现了上面有三个机关消息。 折腾了半晌后,杨阿若发现只要按住其中一个机关,仙器就会发出光芒,然后上面就会出现一个数字,而这种数字正是安靖在明月镇学校里教授的,杨阿若自然认得。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杨阿若反复尝试,终于又发现这个数字还会不断变化,而且是越变越小。 就在杨阿若百思不得其解时,安靖出现了,于是发生了刚才的一幕。 听了安靖的话,杨阿若终于明白那越来越小的数字代表着什么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在无意间居然消耗了这么许多灵气! 这要是把人家的仙器给折腾坏,那罪过可就大了,杨阿若不由得紧张起来。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杨阿若绝不会害怕,但如果因此而牵涉到了他背后的墨家,那他的罪过就大了。 “你以后不要瞎折腾了,想看仙器你就直接找我,你无法开启他的,这仙器只认我,任何其他人拿了都没用。” 为了杜绝今后再发生这样的事儿,安靖索性让杨阿若死了这条心,食指按住手机背后的指纹解锁,只听咚的一声,手机屏幕再次亮了起来。 杨阿若呆若木鸡,不过仔细想想这才合理,仙器当然是会认主的。 “这个…安靖,很抱歉,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做了。如果你需要我给予补偿,尽管说出来,我尽量做到。” 杨阿若终于服软,诚恳的给安靖道歉。 “不用了,我把它放在这里就是让它吸收日月精华恢复灵气的,你以后不要动它就好。” “放心,我决不会再动它了,抱歉。” 安靖将手机带回了自己的卧室,大晚上的也充不了电。 住处的安保还是必须要加强啊…… 不过安靖想了想后很快又放弃了这个想法,再强的安保要防住像杨阿若这样的人估计也没戏。 算了,反正手机就算被别人拿去也开不了机,再说安靖卧室里的秘密实在是太多,根本不差手机这一样。 既然防不住,那就只能另想其它办法。 肯定是睡不着了,安靖又去厨房折腾了点吃的,一个人吃怪没意思的,安靖又把杨阿若叫了过来。 既然你乱玩我的手机,那我就叫你陪吃陪喝,也算扯平了。 看得出来杨阿若很喜欢安靖做的食物,但他却克制住了自己的口腹之欲,每样菜都是浅尝辄止,唯独酒没有少喝。 第二天一大早,安靖又把手机拿到楼顶去充电,并且把卧室中的宝贝整理了一番,让安三送到藏兵谷里去了,只有那里才算绝对安全。 杨阿若一大早也来到了楼顶,只不过这次他是经过正常通报后上来的,安靖注意到他带了一把长剑上来。 杨阿若的身上一直是没有佩剑的,也不知道这把长剑他是在哪里弄来的。 “杨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保护它”,杨阿若指了指手机。 “没这个必要吧。” “很有必要!”,杨阿若回答得很坚定,说完后他就在手机旁席地坐了下来。 行吧,你想守着就守着吧…安靖拿杨阿若没办法,只能任由他去了,只是提醒了杨阿若,让他不要遮挡了阳光。 安靖下楼,照例在明月镇中溜达了一圈,回来时已经中午,叫杨阿若下来吃饭,哪知道人家不肯,安靖只好让安三把饭给她送了上去。 刚想着要不要睡个午觉,就有一条人影冲了进来,是谢敦。 谢敦一冲进屋,一把抓过安靖的茶壶,又对着壶嘴吨吨吨的喝了起来。 谢敦什么都好,就这个习惯贼讨厌! “小靖,王伯父过来探望老师了,这事儿你知道的吧?” “当然知道。” “你不去见见吗?”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的身份暂时不宜让太多人知道。” “也是,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谢敦拍着自己的脑门道:“不过你不去见也就算了,他的事儿你一定得帮帮忙。” “他要换巫神佳酿?” “正是。” “这事儿老师就可以解决吧,怎么找到我这里来了?” “老师解决不了,王伯父要的量实在是太多了!”,谢敦又灌了几口水: “这次王伯父整整带来了满船的金银珠宝,说是要全部换成巫神佳酿,估计整个建康的达官贵人都有托他带呢。” 卧槽,这么夸张! 安靖都没有想到自己折腾出来的高度酒在晋廷居然如此受欢迎,明明他们更需要的是粮食啊。 “胖墩,你是知道的,我们要这么多金银珠宝用处不大,不是早说过了说要用粮食和铜铁来换吗?” “唉,这个我是知道,可王伯父他不知道啊。再说了,他从那么远的地方来,也不可能带那么多粮食和铜铁,所以只有金银珠宝了,你就通融通融吧。” “胖墩,你今天不正常。” “怎么啦?我哪里不正常了?”,谢敦愕然问道,还把自己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看上王伯父闺女了?否则你怎么可能跑到我这里来如此帮他说话?” “你可拉倒吧!” 谢敦白了安靖一眼:“王伯父一向就对我不错的,母亲当初求的就是王伯父,如果不是他帮忙,老师不可能收下我指导我书法,我也不可能到怀州郡来当官。” “还有这事啊…” “是啊,母亲欠了王伯父很多人情呢。” “好吧…”,安靖算是明白了,这个忙他还真得帮。而且,李矩能在北方一座孤城坚守这么多年,看来都与琅琊王氏的支持不无关系。 “还有啊,绍哥儿也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真没想到他这次也来了,你不能不给我面子哈!”,谢敦赶紧补充道。 “绍哥儿,那个王绍之真的是你好朋友?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安靖记得司马绍也说起过这件事,但他没太放在心上,毕竟对方有可能说的只是客气话而已。 “小靖,你过来!”,谢敦神秘兮兮的凑近安靖,眼珠一转,仔细打量了一番周围的情况,确定没有外人后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 “告诉你一个秘密,绍哥儿他不叫王绍之,他真名叫司马绍,是琅琊王的嫡子!这事儿你知道就行,千万不能向外人透露啊。 我以前之所以没跟你提起过他,也是因为他身份的问题,我不想让你误会我是一个趋炎附势之徒。” 好吧,还真没猜错! 安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如今的明月镇还真是众星璀璨,不但各家山门的领袖聚集于此,还有未来的书法大家,就连未来的皇帝都来了。 “小靖,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看安靖表现得十分淡然,谢敦吃惊的问道。 “确实是猜到了那么一点点,不过我没放在心上。” 安靖说的是真话,对于司马家的人,安靖有一种天然反感,这个家族出的孽障实在是太多了,华夏大地搞成如今这个样子,司马家有推卸不掉的责任。 当然,安靖也知道历史上对司马睿和司马绍两父子的评价趋向于正面,但这仍然无法抵消安靖心中的抵触。 也正是这个原因,安靖明知道趁着这个机会接近司马绍会对未来有许多帮助,可是安靖就是提不起这个热情。 “好吧,那小靖,王伯父的事你答应帮忙了?” “我不答应还能怎么办?你老人家都亲自过来说情了。 不过不能完全满足他的要求,胖墩你应该懂的,巫神佳酿出现得过多,价格就会飞快掉下来,巫神酿倒是可以多给些。” “嘿嘿,懂的懂的。如此一来伯父也应该能满意了,小靖,你真好!”,谢敦乐开了花,心情非常不错。 安靖也挺替谢敦开心的,因为他知道谢敦为什么这么开心。 怀州郡如今同样也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这少不了谢敦的功劳,而且如今琅琊王氏的核心人物居然也有事要求他帮忙了。 最重要的是,小说家如今已经有了全新的理想,这个理想让濒临解体的小说家瞬间又凝聚在了一起,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生机。 只有有理想的人才明白,能为了理想去奋斗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这也是安靖让天虚子去找土豆的原因,向天虚子这种人,如果能走在追寻理想的道路上,才是最幸福、最有激情的。 谢敦现在忙多了,也开朗多了,再不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小透明了。 “胖墩,你今天还有别的事吗?” “好像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儿了,王伯父的事不是已经解决了么,什么时候开饭啊?” “老是吃饭有啥意思,我带去偷甘蔗吃吧。” 安靖也是突发奇想,这段日子实在是太累了,又受了不少惊吓,得找点乐子放松一下。难得唯一的损友谢敦来了,那还不得趁机折腾点事儿。 “好哇!”,谢敦立即表示了赞同,一双小眼睛贼亮贼亮的。 第104章 我们去偷甘蔗吧 说干就干,两人兴冲冲的溜了出去,连安三都没有带。 看着两人迅速跑远的身影,一直守在楼顶的杨阿若眉头紧皱。 这两位兴冲冲的究竟又是去干嘛去了? 杨阿若很好奇,想要跟过去看看,但看了一眼身旁的手机后,杨阿若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安靖身边还有人保护,而且近期内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了,但这仙器就只有他一人在守护。 杨阿若就这么一犹豫,安靖和谢敦就已经消失在了明月镇的人潮中。 “难道你就真的对这仙器如此不在意么?还是说它对于你来说算不得什么……” 杨阿若是真的有点想不通了,他动手机除了是真心好奇以外,其实也有试探安靖的意思在里面,而安靖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如此宝贝,如果被其他人得到,那必定是里三层外三层保护得妥妥当当,甚至恨不得每天都要焚香跪拜,哪会像安靖这样随意扔在楼顶? 况且杨阿若心里万分笃定,这绝对就是一件货真价实的仙器,前夜这仙器映射出来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这绝不是任何幻术所能做到的,而且那画面中的景象也不是人能凭空想象出来的。 想到这里,杨阿若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目,将心中不断涌现出来的绮念强行压制住。 杨阿若这才意识到,仙器的出现已经彻底粉碎了他苦修多年的心法,如果再这么任其发展下去,他很可能会走火入魔。 杨阿若内心的挣扎安靖半点也不知道,此刻他已经带着谢敦爬上了明月寨。 自从知道了蔗糖的妙用后,东越各部都在拼命种植甘蔗,对此安靖是乐见其成的,反正现在粮食已经不成问题了,能多生产些蔗糖,怎么说都是好事。 藏兵谷中,几座高炉已经拔地而起,如今冶炼精钢已经不需要再往炭火中添加蔗糖了,安靖打算等到甘蔗丰收时,再用高炉建造法去跟蚩蒙蛮山等首领换蔗糖,美滋滋! 只不过安靖建造的高炉与后世根本没法比,主要是他只知道原理,却并不清楚高炉内部的详细构造,如今虽然勉强能用,但还需要有人不断改造才行。 “真是头疼啊……”,安靖有些心累,估计穿越小说中就他最累! 人才不足的短板如今已日益凸显,安靖虽然什么都懂一点,但毕竟只停留在原理层面,真正要将这些原理转化成现实的成果,其中要克服的困难多得让人难以想象。 比如说,安靖清楚蒸汽机的原理,可是想要造出一台蒸汽机几乎不可能,这其中涉及的方面实在是太多了。 光一个活塞,在当下的条件里就已经无法解决了,如果用金属活塞,现在的工艺根本无法做到那么精密,况且也没有合适的润滑油; 用橡胶活塞,橡胶在哪里? 更何况这还涉及到传动系统、控制系统等一系列问题。 如果没有足够的人才全身心投入其中去研究,根本就不可能完成,凭借安靖一个人更有如天方夜谭。 “特么的,我怎么又开始想这些事儿了?不是来偷甘蔗的么?” 安靖甩了甩头,驱散了脑海中的烦扰,带着谢敦蹑手蹑脚的潜进了一片甘蔗地。 之所以要用偷的,是因为明月寨这片甘蔗地是属于朵儿的。 朵儿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抠门,超级抠门!如果直接管她要,她一次就给那么一两根,小气巴拉的,还不如直接过来偷来的过瘾,反正安靖也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儿了。 你偷我的鸡,我就偷你的甘蔗,又扯平了。 安靖很快就瞅准了两根特别粗壮的甘蔗,可刚想要下手时,却突然听到了说话声,吓得安靖赶紧缩了回来并捂住了谢敦的嘴,两人就在甘蔗地里隐蔽了起来。 来的是朵儿,还有尼阿丽!这下安靖更不敢暴露了。 朵儿和尼阿丽走进了甘蔗地,一人掰了一根甘蔗,就这么坐在地上啃了起来,苗家女儿都挺豪放的。 “朵儿,你就打算一直这么隐瞒下去?”,尼阿丽一边嚼着甘蔗,一边含糊的问道,她的声音又细又轻柔,与她的外形大相径庭。 这还是安靖第一次听到尼阿丽说话。 朵儿没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可是你马上就十八了。” “十八了又如何?”,朵儿满不在乎。 “哎…你呀!也不知道族长是怎么想的,居然也不过问此事。” “我才懒得管他怎么想的,他别管我才最好!” “安靖也是,平日里见他精得像鬼似的,一到这事儿上就像个傻子,难道他就没有发现你才是明月寨寨主?” 卧槽!安靖心中狂震。 其实这事儿安靖早就有感觉了,只不过他一直在逃避而已。 但安靖的感觉也有点偏差,他只是觉得尼阿丽不像是明月寨寨主,但却怎么也没想到明月寨寨主是朵儿。 谢敦也被吓得不轻,眼睛直往安靖身上瞟,作为安靖的死党,这事儿他自然是知道的。 谢敦还开过安靖的玩笑,提醒他要小心些,否则很可能会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被老婆揍死的男人。 “他不是傻,他只是不愿意面对…”,朵儿的情绪突然有些低落,手中的甘蔗也不香了。 “你的意思是说他知道,但在装傻?” 朵儿摇了摇头。 “那就是他心里有别人了?” 朵儿不说话,狠狠的啃了一口甘蔗。 “果然是这样,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安靖翻了个白眼,原来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这句至理名言,两千年前就存在了。谢敦又看了安靖一眼,他觉得尼阿丽说得很有道理。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我要去找族长,你跟安靖不能这么下去了!” “阿丽!”,朵儿拉住了尼阿丽:“这事儿很复杂,你就不要管了。” “你是阿丽最好的姐妹,我怎么能不管你?我不去找族长也行,你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我去宰了她!” 卧槽!好凶残!这是安靖短时间内第二次被惊到了。 “算了,阿丽你别管了,她也不是故意的。” “你还帮她说话?!你真是…”,尼阿丽说到这里,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用手捂住了嘴巴,惊讶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朵儿也不再说话,只是一口一口的狠狠咬着甘蔗,安靖真怕她把牙齿给崩断了。 “哼,算了,就这样吧!我明月亚朵想要的男人,会亲自把他抢过来,不需要任何人帮忙!阿丽,我们走!” 朵儿又掰了两根甘蔗,气呼呼的拉着尼阿丽走掉了。 气氛有点尴尬,看着蹲在自己身边出神的安靖,谢敦有点想笑,但又觉得不妥,憋着挺难受的。 “你这个家伙,想笑就笑吧,你这个样子,很讨厌!” “扑哧~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谢敦终于笑了出来,笑得完全无法控制。 安靖的脸黑的像鞋底。 “小靖,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是真把我当兄弟啊,居然带我来偷妻子的甘蔗!哈哈哈哈…… 还有啊,记得上次在沅水平原,你还说要去安慰尼阿丽呢,还好你没去,要不然估计得被打死!哈哈哈哈…… 还有还有……” “闭嘴吧你!”,安靖狠狠的瞪了谢敦一眼,这家伙,知道得太多了。 “哎呀!你看你看!你的眼神真凶恶!你不是想要杀人灭口吧?我好怕!哈哈哈哈哈……” 谢敦根本停不下来,安靖垂头丧气。 好好的来偷什么甘蔗!简直了! “笑个锤子!”,安靖一把夺过了谢敦手上的甘蔗自己啃了起来。原来朵儿才是老婆,那这甘蔗地也是自家的了,不给谢敦这货吃了,怪可惜的。 谢敦也不在意,仍在一旁笑得喘不过气。 “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艹,是朵儿和尼阿丽,她们不是走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我说我老觉得有人偷甘蔗,原来是你们两个贼子!”,朵儿气坏了,这甘蔗她自己都舍不得吃太多,每次也就吃一两根,这两个家伙倒好,一人刨了七八根,气死人了! “胖墩,快跑!”,安靖没有半点犹豫,扔了怀中的甘蔗撒腿就跑。 “跑什么呀,不是……不对!小靖,你等等我!等等我呀!”,谢敦急了,他抱着一大捆的甘蔗根本跑不快。 我特么……安靖也是给气笑了,胖墩这货都这时候了,还舍不得那几根甘蔗! “胖墩,甘蔗扔了吧,保命要紧!” “我舍不得啊,好不容易挖出来的!要不你给说说吧…啊呀!” 谢敦一句话没说完,被朵儿一个飞踹正中背心,就这么抱着一捆甘蔗直挺挺的扑倒在地。 安靖头也不回的跑掉了,完全没有理会谢敦杀猪般的呼喊,谢敦这货总在关键时候掉链子,果然不太聪明的样子! 安靖一点也不担心谢敦会把刚才偷听朵儿和尼阿丽谈话的事兜出来,谢敦打死也不会干这种出卖兄弟的事儿的,这个男人都懂。 算了,管他死不死! 安靖失算了,朵儿没有去管倒在地上的谢敦,反而是继续追着过来了,看她咬牙切齿的样子,肯定很生气! 尼玛! 安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继续闷头往前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绝不能被朵儿抓住,太尴尬了!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一直跑到了明月镇镇口,朵儿仍没有放弃追逐。 安靖喘得不行,快累死了,朵儿这丫头今天有点反常! “老三,救命!快帮我拦住她!” 安靖远远就看到安三领着几个人往这边跑了过来,估计是发现他不见了一路寻过来的。 安三听见安靖呼唤,立即就拎着剑跑了过来,可当他看清安靖身后的追兵时,果断选择了出卖安靖,带着人直接拐了个弯跑进了岔路。33qxs.m 你这个没义气的!安靖都快疯了! “给我死!”,就这么一耽误,朵儿追了上来,脚下一用力便腾空而起,一把抓向了安靖。 就在这时,一道红影突然从一旁闪出,对着朵儿就是一拳击出。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朵儿根本来不及反应,被对方一拳击在了掌心。 朵儿发出一声闷哼,倒飞而出,落地后又倒退了七八步才稳住身形,抬头一看,截击她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扎着一条马尾辫,模样格外娇俏。 此时马尾辫少女已经稳稳落在地上,摆出了防御的架势,看她的样子居然是隐隐将安靖护在了身后。 “安靖!这又是哪儿来的野女人?!” 这一次朵儿是真的彻底爆炸了。 第105章 我不认识她 “我不认识她!”,安靖的求生欲很强。 “满嘴胡说八道!你不认识她她为什么要护着你?!”,朵儿气得声音都变了。 “我怎么知道?”,安靖快要被冤死了,他是真不认识这马尾辫少女。 “你先走,我来对付她!”,马尾辫少女声音虽然不大,但附近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卧槽!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安靖当机立断转身就跑,反正也解释不清,先跑了再说!朵儿现在正在气头上呢,等她消了气再慢慢解释不迟。 不过,为什么要跟朵儿解释?安靖突然有点转不过弯来了。 “你还敢跑!?”,朵儿都快被气哭了,上前欲追,却被马尾辫少女死死封住了去路。 “你给我让开!”,朵儿连刀子都抽出来了。 马尾辫少女根本不回话,但也没有丝毫要让开的意思,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朵儿身上。 朵儿气不过,挥刀子上了,可马尾辫少女显然不止比她厉害一个档次,轻轻松松的就化解了朵儿所有的攻击,显得潇洒且又游刃有余。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帮我打她呀,把她抓起来!”,朵儿很快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连忙呼唤安三以及在附近看热闹的战兵过来帮忙。 可是安三他们又怎么敢上去帮忙?这马尾辫少女显然是护着安靖的,而朵儿又一直跟在安靖身边,让大家帮谁? 帮谁都不对! 安靖的两个红粉知己在掐架,你上去帮忙?傻子才帮忙! 安三与大伙对视了一眼,大家都在顷刻间读懂了彼此眼神中的含义。 跑路吧!还能怎么着?大家一哄而散! 朵儿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趁着朵儿愣神之际,马尾辫少女一个纵跃就跳出了两丈开外,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安靖,你讨厌!我恨死你了!”,朵儿狠狠一跺脚,转身也跑掉了。 现场围观的人实在是太多,朵儿说什么也不能再去追击安靖了,只是眼泪却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看着朵儿哭着离去,围观的百姓都在笑着摇头。 大家都看出来了,朵儿肯定是喜欢少爷的,她这是在吃那位马尾辫少女的醋。 明月镇的百姓都很淳朴,他们在心理上自然是站在朵儿一边的,毕竟他们跟朵儿更熟;可是他们对马尾辫少女也没有敌意,毕竟那姑娘也是少爷的女人。 少爷多几个女人当然是好事,最好能赶紧多生几个儿子,这样一来明月镇就更加有盼头了。 至于朵儿负气离去,没什么的,小两口吵架么,哄哄就好了。朵儿这姑娘挺开朗,平时一切喜怒都写在脸上,这样的女子不会想不开的。 围观百姓兴高采烈的讨论了一会儿也就散掉了,回去以后这事儿就不提了,毕竟在人背后嚼耳根不光彩,尤其涉及到少爷的私事。 安靖一口气跑回了家,整整喘了十几二十分钟才稳定住了呼吸。 朵儿才是明月寨寨主,这下难办了。 朵儿实在是太熟了,要说一点感情没有那是不可能的,朵儿长得很美,性格也很对安靖的口味。 如果没有别的原因,安靖甚至有可能主动追求她,可现在不行,因为有小黑。 所以,难办了。 老天爷啊,都说了再也不骂你了,你为什么老是给我出难题呢? 特么的,没事去偷个锤子的甘蔗!……都怪死胖墩,不过胖墩现在还没有回来,希望他能机灵点,赶紧离开案发地点吧,否则朵儿回去搞不好又是一顿毒打。 无论如何今天也不能出门了,安靖刚打算去楼顶看看手机充电充得怎么样了,可严文亮偏偏在这个时候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 安靖有些气恼,这些粗坯!要好好教育一下了,没一个知道敲门的! “你慌什么?啥事儿?” “少爷,我觉着好像出事了…”,严文亮发现安靖心情似乎不太好,有些畏畏缩缩的道。 “出啥事了?赶紧说!”,安靖心里咯噔一下,生怕是朵儿干出什么想不开的事儿。 “是卫司长和黄校长他们,还有前两天来的那位王大人,他们都急匆匆的往沅水路口去了,说是去迎接什么人,穿得都挺隆重的,还让我来通知你一声。” 他哥的!安靖瞪了严文亮一眼,同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接人就接人,你搞得这么紧张兮兮的做什么?吓我一跳!严文亮什么都还好,就是没见过什么世面。 “接人…来了什么人弄得这两位都如此紧张。对了,还有王旷,王旷在晋廷的官职可不低,能让他也亲自去迎接的究竟是什么人?” 安靖心中一动,赶紧进屋换了身衣服,原先那身衣服因为偷甘蔗已经弄得脏兮兮的没法见人。 安靖换好衣服刚打算出门,谢敦气喘吁吁的回来了,怀里还抱着十来根甘蔗!真有他的!不过看这样子也没挨打。 “小靖!你没义气!”,谢敦一见到安靖就立即大声叫道。 好委屈,有点想哭! “胖墩先别说这些了,赶紧去换身衣服,我们去沅水路口接人!老师他们已经过去了。” “可是我没有衣服换!” “去换我的,赶紧的。” “哦。” 谢敦慌慌张张的去换衣服去了,手里还抱着甘蔗,这几乎是他用命换来的呀,舍不得放手。 谢敦很快就换好了衣服,安靖什么也没说,拉着他朝沅水路口飞奔而去。 谢敦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就说不出任何话来,他今天的运动量实在太大,还挨了朵儿一记飞踹。 当安靖和谢敦赶到沅水路口时,入口处已经响起了鼓乐声,这可是非常高的礼遇。安靖越发好奇,这来的究竟是什么人? 人已经到了,被大家簇拥着,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 “靖儿敦儿,你们终于来了,快过来见过屈大家!” 卫夫人终于发现了姗姗来迟的安靖和谢敦,连忙朝他们挥手招呼,安靖和谢敦赶紧跑了过去。 来的人是一名中年男子,大约三四十岁,长得挺帅,就是显得过于沧桑,胡子和头发都已经有些花白。 自从安靖出现,中年男子的目光就一直落在他身上,目光中的含意极其复杂,有期盼,有好奇,有欢喜,有感激,甚至还有一点点宠溺! 大叔,虽然你长得很帅,但请你不要这样看着人家好吗?有点怕怕! 安靖确定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个中年帅大叔,但为何他的目光如此复杂? “屈大家……卧槽,不是吧?!” 安靖想起刚刚卫夫人的话,突然心中一动,屈大家,不会是屈原的后人吧!? 安靖也激动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 “你就是安靖?”,帅大叔开口问道,声音非常有磁性,一下子让人好感飙升。 “对,我就是安靖,请问您是?” “长沙屈氏,大楚屈原大夫第十二世孙,屈拙,见过巫神使大人!”,帅大叔整了整衣冠,恭恭敬敬的与安靖见礼。 卧槽!还真是!安靖内心的激动已无法形容,赶紧上前扶住了屈拙。 “屈先生千万不要如此,小子我当不起的,当不起的!” “你当得起!”,屈拙紧紧握住了安靖的手,握得安靖有些生疼:“我屈氏一脉怎么也想不到,五百年了,五百年后,居然还有人如此感念先祖! 说实话,先祖当年的行为,我们这些后人当中也有许多人甚为不解,因他这一去,整个屈氏便快速衰败下来,要说怨气,总归是有那么一些的。 可前些日子,少朗回归族中,将你的话原原本本讲给了我们听,我们这才彻底明白,原来我们这些屈氏后人从头到尾都没能真正理解先祖的良苦用心! 一语惊醒梦中人!惭愧啊,实在是惭愧! 我们这一帮屈氏嫡亲后人居然还不如你了解先祖,真是枉为人子!” 屈拙非常激动,握着安靖的手一下子说了许多话,眼眶都红了。安靖看了一眼一旁的屈少朗,原来就是那个首先发问,而且神情格外激动的青轻小说家。 怪不得他那么激动,原来他是屈氏后人。 “您别这么说,那些道理其实也不是我自己悟出来的,都是老师教导的!”,安靖连忙谦虚。 “你的师尊,难道是那位上仙老人家?”,屈拙一下子就误会了,两眼光芒大放。 “对,对,就是他老人家!”,安靖知道自己说漏嘴了,但立刻点头认下来了。 神仙都说屈原好,没毛病。 “啊!先祖如果得知会被老神仙赞扬,,想必也会十分欢喜吧!”,屈拙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卫夫人连忙上前安慰,刚才卫夫人本来是要亲自引荐的,但看到安靖和屈拙两人自己聊起来了,也就没有多事儿了。 屈拙哭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见笑了,让各位见笑了!”,屈拙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不好意思的说道。 “哈哈,屈大家真情流露而已,我等只有佩服,哪会嘲笑?”,黄天安哈哈笑道。自从重新树立了理想,黄天安整个人自信了许多,也开朗了许多,如今终于有大家风范了。 “说的是,说的是!是在下着相了!”,屈拙终于笑了起来,转而对安靖说道:“巫神使大人,我长沙屈氏的元老长辈们已经商量过了,想要举族前来明月镇投奔你,不知巫神使大人是否欢迎?” “欢迎!当然欢迎!屈叔叔,走,这事儿去我那里详谈!” 安靖都喜疯了,上前拉起屈拙就往回拽,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不礼节的了,就连称呼都变屈叔叔了。 屈拙虽有些意外,但安靖的亲昵举动也让他倍感受用,于是也就这么任由安靖拉着快步而去。 现场有些尴尬,谁都没想到安靖这小子下手居然如此果决!相视苦笑后,大家只好跟在他俩身后缓缓而归。 “小靖,厉害!”,谢敦目瞪口呆,这次他是真服了,难怪安靖老是说人至贱则天下无敌,这下谢敦也算是悟了。 第106章 屈氏来投 混在人群中的王旷此刻心中五味杂陈,虽然楚地屈氏是妥妥的王族,但毕竟太过久远了,久远到足足隔了三个朝代! 士族门阀其实是最讲究门第之别的群体,门第即权力。 琅琊王氏同样有深厚的历史底蕴,而且如今正如朝阳般冉冉升起,绝不是已经没落到尘埃中的楚地屈氏所能比拟的。 可在明月镇,情况却恰恰相反。 王旷到来时,也就卫夫人去了镇口迎接,随后明月镇官员虽然也有拜访,但明显有些敷衍。 如果换做其它时候,王旷早就拂袖而去了,但明月镇是百越的地盘,加上王旷身上还另有重任,因此也不敢任性而为。 可屈拙到来,明月镇所有官员集体出迎,这场面算得上是盛大了,王旷看得出来,大家眼中对屈拙的仰慕之情也绝不是装出来的。 最重要的是,安靖终于出现了。 王羲之和司马绍昨日回来后,当然有向王旷提及下午在小河边钓鱼的事,王旷这才明白原来在明月镇背后操盘的,居然很可能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华族少年。 而这个十七八岁的华族少年正是那个传说中的巫神使! 那些传说居然都是真的! 王旷自然也向卫夫人打听过关于安靖的事,可卫夫人却不愿意多说,王旷也没有办法强迫她。 王旷也问过谢敦,可这小子现在变得越来越滑溜了,扯东扯西的就是不接茬,弄的王旷肝火直往外冒,最后还被他找借口溜掉了。 看着前方安靖和谢敦一左一右的围着屈拙献殷勤,王旷心中越发不是滋味儿。 王旷和王导之前担心的楚国余孽复苏的危险现在倒是基本上可以排除了,这个样子根本不像什么楚国余孽复苏,这更像是百越复苏。 不过这也更危险! 安靖的形象在王旷的脑海中越来越具体。 用巫神佳酿与荆州豪族换取粮食,救济荆楚之地流民;坡洞河边吓退三万铁骑;创立明月镇,推广红薯种植;联合怀州郡府力抗杜弢劫掠;千里奔袭成功营救李矩…… 这些事任何一件单独拿出来都足以流传天下了,这么多事加在一起才会显得特别不真实。 加上王旷这两天在临川港和明月镇的切身感受,更是让王旷后背发凉。 明月镇田地中的所有产出都须上交明月镇府,初看之下这简直就是暴政,可是当王旷了解完细节后才倒抽一口凉气。 明月镇的百姓只要交够了五年粮食,耕种的土地就可以永久归其所有。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这五年里,他们都能领到明月镇府配给的粮食,而且数量还相当不少,其中甚至还有肉食以及鸡鸭蛋配给。 王旷原本是不信的,可是等他今晨在屋顶上看到数万只鸡鸭被驱赶到附近的山林里觅食的壮观场景后,王旷不得不信了。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暴政,这更像是一种应急性的统一管理、分配模式。 昨天晚饭后,王旷和卫夫人聊了很久,越聊下去王旷的心中越是惊涛骇浪。 其中最可怕的是明月镇居然在实行义务教育制度,而且这项制度正是由卫夫人亲自编撰的,因为需要消耗的资源实在是太过恐怖,卫夫人也正在为此头疼。 王旷原本还有些不理解,可今天一大早,当他看过明月镇学校上早课时的情形后,王旷当场就彻底凌乱了。 那乌泱乌泱来上课的小孩子至少有上万之数! 一种极度恐惧在王旷内心最深处滋生出来。 以王旷的身份和地位,心中自然清楚的,受教育之所以向来是士族门阀的特权,是因为教育是划分阶层的一道深深的鸿沟。 跨不过这道鸿沟,百姓永远就是百姓,而门阀也永远是门阀。 可明月镇却正在将这道鸿沟强行填平,长此以往,门阀贵族岂能还有活路? 明月镇一万多学子,这数量都快赶上半个大晋了,可以想象一旦这上万学子成长起来将会变成一股多么可怕的力量。 看完那一幕后,王旷差点吓得掉头就跑,可最终还是忍住了。王旷想劝一劝卫夫人,让她想办法放弃这件事,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因为很显然,卫夫人对此是甘之如饴的,何况哪怕劝住了卫夫人也劝不动黄天安,如今楚地屈氏也有了投奔之意,那就更加没法阻止了。 王旷思来想去,在这种情况下倒还不如支持卫夫人。 毕竟卫夫人是与自己,与琅琊王氏亲近之人,又是明月镇教育司司长,由她来掌管明月镇的教育事业,将来琅琊王氏还有插手的可能。 但如果卫夫人不干了,又或者被其他人顶替掉了,那才是完全失控! 王旷很清楚,判断一个地方有没有发展的潜力和希望,除了看军事、民生、经济以外,最重要的就是要看有没有名家来投。 明月镇的军事就不用说了,背靠百越,如果全力以赴,调动数十万大军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这样的实力放眼天下还真没几家敢惹; 民生和经济就更不用说了,在如今这个乱世之中,明月镇能做到百姓衣食无忧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更何况明月镇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个标准; 临川港的繁华景象足以说明明月镇的经济也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明月镇虽然表面上就是一座小镇,人口不过十万余,但它就像一座桥梁,将百越,沅水平原、怀州郡府甚至杜弢控制的荆湘之地连接在了一起。 如今明月镇又得到了小说家、书法家以及楚地屈氏的支持,可以说已经羽翼渐丰了。 “赤龙如果知道此间情景,恐怕又要无法安睡了……”,王旷看着安靖等人的背影,心里一片沉重。 安靖这个对手恐怕要比楚国余孽来的可怕得多! 安靖可不知道王旷的沉重,他正与屈拙聊得口沫横飞。 大家都知道安靖很重视教育,可谁也不知道教育在安靖心中其实是第一顺位的。 要想从根子上改变这个时代,唯一的途径就是教育,尤其是对小孩子的教育。这也是安靖哪怕明知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也要在明月镇强行普及义务教育的原因。 虽说现在明月镇有卫夫人,有黄天安带领的小说家们负责这一块,但这还远远不够! 卫夫人的特长在书法而非文学,小说家们的底蕴又实在有些薄弱,就算光从老师的数量上来看也是不够的。 如今,楚地屈氏如果加入进来,教育这一块安靖就算彻底放心了。 屈拙和屈少朗被安靖请到了自己的小楼,明月镇的官员们也被打发走了一大半,只有几个最主要的被留了下来。 王旷厚着脸皮没走,安靖也没有赶他。无所谓,这事儿不可能一直保密的。 司马绍和王羲之也闻讯赶了过来,就连朵儿也盛装出现。 安靖心头直发颤,还好朵儿很识大体,没有跟安靖闹,只是与屈拙见过礼后就安静的坐在了一旁,看都没看安靖一眼。 在安靖的刻意迎合下,大家聊得非常融洽。很显然,屈拙心里最后的些许犹豫,在经过这一场谈话后也烟消云散了。 最后,屈拙当场作出的决定,楚地屈氏将全体投靠明月镇。 这结果让安靖喜出望外,也暗暗庆幸。安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那天意外的一番慷慨演说居然换来了今天的结果。 安靖给了屈少朗一个感激的眼神,他心里很清楚,如果自己只是在屈拙面前说一番同样的话,是绝对没有这个效果的。 屈少朗含笑回礼。 屈少朗是信任安靖的,在此之前他从来没向任何人提起过自己楚地屈氏的身份,因此安靖也不可能是在他面前演戏。 更何况还有一首七律祭屈原,做戏也不可能做到这个份上。 楚地屈氏对北方政权一向反抗最为激烈,因此三朝下来受到的打压也最为严重,楚地屈氏一路走到今天实际上已经十分衰微了。 投靠明月镇对如今的楚地屈氏来说也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一来安靖对屈原是发自内心的尊重,更重要的是明月镇的底色是百越,楚国与百越原本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说是一家也不过分,自然格外亲切些。 最大的障碍反而成了杜弢,荆湘之地现在是杜弢的地盘。 由于长沙屈氏的顽强反抗,整个楚地屈氏都成了杜弢全力打击的对象。 楚地屈氏也不得不化整为零躲藏在了各地,要将所有的族人全部悄悄接到明月镇来,确实是件不容易的事。 其他地方的倒还好说,长沙屈氏特别难办。 长沙城破之际,长沙屈氏最后隐藏了身份分散在了长沙城内,要找到他们并不难,难的是怎么把他们全部带出来。 这事儿绝对不能让杜弢知道!这是安靖的第一反应。 安靖可没少坑杜弢,这事要是被杜弢知道了,肯定会被他反坑一大把的。 看来也只能从长计议了。 最后安靖大手一挥,将明月学校背后最大的一块空地划给了屈拙。将来,这里会成立一座单独的屈原学院,而屈拙本人也被任命为了明月镇教育司副司长兼屈原学院的院长。 屈拙没有半点不满,毕竟卫夫人的名头可要比他大了太多,更何况来自白水黄氏的黄天安不也只是个校长么,屈拙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屈拙也在卫夫人的劝说下当即就留了下来,一方面分担教育司的工作,一方面着手建立屈原学院。 这一场聚会直到接近子时才结束,皆大欢喜,除了王旷。m.33qxs.m 众人渐渐散去,安靖本想找个机会跟朵儿道个歉,可朵儿头也不回的走掉了,弄得安靖有些尴尬。 算了,以后再说吧。 送走众人后,安靖奔向了楼顶,手机还在那儿呢,也不知道一整天充了多少电。 安靖刚来到楼顶,就看到了下午为他解围的那个马尾辫少女,马尾辫少女见安靖上来,立即给了他一个甜甜的微笑。 第107章 名传天下 安靖有点懵,看了看马尾辫少女,又看了看一旁的杨阿若。 杨阿若盘坐在地,还与早晨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仿佛从未动过,他对马尾辫少女也是视而不见。 “他是我女儿杨香,我不在你身边时她会保护你。” “杨香…”,安靖轻声念着杨香的名字。很奇怪,这名字莫名其妙的有一种熟悉感,似乎是在哪里听过。 “杨香见过安师叔”,杨香笑着给安靖行礼,脸蛋上有两个小酒窝。 师叔…尼玛!安靖暗自翻了个白眼,这不把大爷给叫老了吗? 不过这似乎又无法反驳,杨香叫安靖师叔,那安靖跟杨阿若就算是平辈;如果叫师兄,那完了,安靖就得反过来管杨阿若叫师叔。 看来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看了看手机电量,一整天下来也就充了百分之七左右,看来要把手机电充满至少得花半个月。不过这已经不错了,好歹还能补充电量。 安靖摆弄手机时,杨香不断的伸着头在看,样子有点可爱。安靖不禁莞尔,这还是个孩子呢,就是武力值有点变态! 要知道朵儿的身手可不差,仡轲阿黑想要战胜她都要花费好一番功夫,但是朵儿在杨香手下连一招都撑不住,这就很可怕了!由此可以推知,仡轲阿黑多半也不是杨香的对手。 这两父女在这方面都挺变态的! 安靖还记得很清楚,南方火祖连与杨阿若动手的勇气都没有,也不知道墨家弟子是不是都这水平。 不过杨阿若和杨香两父女的出现倒是正好解决了安靖的大问题。 既然要去长沙城,有了这两父女安全系数就大多了。 安靖之所以打算要亲自去长沙城,一来是为了表示自己对屈氏的重视,二来也可以去看看长沙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毕竟秦州安氏还在长沙城内。 如今,明月镇已经大致稳定下来了,安全上暂时也不是问题,粮食和教育问题也得到了初步解决,现在明月镇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 如此一来安靖自己就可以空出来了,虽然安靖与秦州安氏并没有什么感情,但好歹这具身体是人家的。 既然享受了人家的好处,那么也应该承担起这具身体的义务! 决定了就马上做。 安靖先是找到屈拙,讲明了自己的意图,屈拙自然是千恩万谢,但却极力劝说安靖不要亲自前去。 屈拙的逻辑很简单,安靖若出事,明月镇就完了,楚地屈氏的希望也完了。 安靖安抚了好半天才终于说服了屈拙,问明了长沙屈氏的大致情况后,安靖又从屈拙那里拿到了一件信物以及一封亲笔信,最后,安靖嘱咐屈拙千万不要将此事说出去。 安靖在屈拙忧心忡忡的目光下离开了屈府,这座屈府实际上也是一座小楼,就在卫夫人隔壁,虽然不大,但环境相当不错。 当然,如果楚地屈氏全部迁移过来,一栋小楼肯定是不够的,十栋都不够,安靖打算就将楚地屈氏安排在屈原学院中。 离开屈府,安靖直奔小顺子的住处。 逮到小顺子,安靖将屈拙交给他的信物与信件转交给了小顺子,让他安排人去长沙先打个前站,这样也省得安靖亲自一家家的去找。 小顺子很开心,非常兴奋的接受了任务,这还是安靖交给他的第一件具体任务,小顺子也打算亲自去处理。 安靖本来想劝小顺子不要亲自去的,毕竟此去还是有一定危险性,好不容易培养了一个信得过的情报人才,万一就这么损失了挺可惜的。 不过仔细想了想后安靖还是忍住了没有劝说,如果小顺子连这种小小的考验都通不过的话,将来怎么把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他? 从小顺子住处出来后,安靖本来想去跟严氏兄弟说一声的,但最后没有说,这事儿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回到住处,夜已经深了。 杨阿若还没有休息,一个人在客厅里喝着茶,看他这样子多半是有事要找安靖。 “找我有事儿?”,安靖一边询问一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这个,抄好了”,杨阿若把两本册子推到安靖的面前。 册子是天虚子给安靖的阴阳呼吸吐纳法,之前安靖怕杨阿若闲着无聊,于是便拜托他抄写了一本,没想到这么快就抄好了。 安靖打开抄写的那本一看,字迹很娟秀,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杨阿若自己抄的,多半是出自杨香之手,没想到小丫头还文武双全。 “为什么让我抄这个?” “简单,我自己留一本慢慢练,另一本我会交给黄校长。” “你打算在明月学校推广着呼吸吐纳之法?”,杨阿若的声音明显提高了几度。 “当然啊,这么好的东西自然要推而广之!”,安靖可是亲眼见识过这阴阳吐纳法的神奇效果的,这种好东西不推广出去,藏着干嘛? “你不怕天虚子找你麻烦。” “他为什么要找我麻烦?” “这可是阴阳家的不传之秘,只有嫡传弟子才能修习!” “可拉倒吧!”,安靖根本不以为然:“他都送给我了,自然任由我来处理,我相信天虚子前辈不会这么小气的。” “安靖,你不明白的,你这么做后果很严重!”,杨阿若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 “杨大哥你别吓唬我了!”,安靖仍然不以为然:“我相信我将这阴阳吐纳法推广开后,天虚子前辈,包括阴阳家,都会谢谢我的。” “此话怎讲?” “简单啊,我将这阴阳吐纳法推广开来,只要学到的人发现这是好东西,自然会感念阴阳家的恩惠; 一两年后,明月镇的人都学会了,那么整个明月镇都会感谢阴阳家; 十年二十年后,全天下的人都学会了,那么全天下的人都会感谢阴阳家! 如此一来,哪怕时间过去了百年千年,只要阴阳吐纳术还有人在学习,阴阳家的传承就不会断,世人对阴阳家的感激也不会停!” 说到这里,安靖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大家有好东西都喜欢藏着掖着?什么传子不传女,传嫡不传庶,最讨厌了! 这样搞下去,我们的好东西迟早要失传的! 诸子百家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杨大哥,你回头看看,难道你就没有发现?那些越是私藏自己好东西的门派就越衰落! 所以我说阴阳家都会感谢我的。 杨大哥你觉得我泄露了阴阳家的不传之秘,我不这么想,我觉得我正在帮阴阳家发扬光大! 我相信,开创了阴阳家一脉的阴阳天师周衍前辈也会赞同我的,实际上诸子百家的开山之祖又有哪一个不希望自己的学派能发扬光大? 不信我们可以打个赌,就以十年为期吧,十年之后咱们可以去看看,世人到底是更加相信阴阳家还是更加相信墨家!” 安靖说的全都是心里话。 中华五千年文明,许多好东西都遗落在滚滚历史红尘中了,这虽然不全是敝帚自珍的缘故,但肯定是与此是脱不了干系的。 把好东西藏起来的人实际上就是不自信,因为如果大家都学会了,他就没有任何优势可言了。 这种人不好去批判,但绝不值得去学习,因为抱着这样的心态就永远无法进步。 所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句话不能说全错,但肯定是建立在固步自封的基础上的。如果师傅一直在不断学习,徒弟又怎么可能追得上?两人光起点就完全不一样。 所以安靖一定要打破这个枷锁,与其固步自封不如开拓创新,只有这样明月镇才能不断强大起来。 为此安靖已经做了许多的努力,包括兴办教育、鼓励创新等等,而明月镇现在的风气也正在向着安靖希望的方向转变。 杨阿若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双眼都有些失去了焦距。 安靖的话很好理解,一点儿也不深奥,杨阿若每一句都听得懂,只不过他以前从来不会去如此思考问题而已。 安靖提出了赌约,杨阿若根本不敢跟他赌。杨阿若相信,以安靖的能力,十年时间绝对能将阴阳吐纳术传遍整个天下。 到了那个时候,天下人是否会感念阴阳家的恩惠不好说,但是阴阳家的名声肯定能传遍整个天下。 墨家呢?如今墨家都已经衰落到快要消失的地步了,十年以后又拿什么跟人家比? 杨阿若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 安靖没有去打扰杨阿若思索,只是一直在翻着阴阳吐纳法,越是翻下去越是眉头紧皱。没办法,安靖突然发现这玩意他根本看不懂! 这怎么搞?这是个大问题,自己都学不会还谈什么到明月学校去推广? 就在这时,杨香蹦蹦跳跳的回来了,手里还举着两串糖葫芦,腮帮子也是鼓鼓囊囊的,看样子她没少在镇上买好吃的。 杨香没想到杨阿若还坐在客厅,吓得赶紧把糖葫芦藏在了身后,吐了吐舌头就想溜走,可是却被安靖叫住了。 这简直就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杨香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吗!? “师叔找香儿有什么事吗?”,杨香眨着大眼睛问道,同时还偷偷瞟了杨阿若一眼,杨阿若还在茫然之中。 “咳…香儿啊,师叔有件事想要你帮忙,不知你愿不愿意?” “叔叔请说。” “我想请香儿到明月学校去当老师,不知道你愿不愿意?”33qxs.m “我?当老师?!”,杨香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第108章 全民练功风潮 “可我能教什么呢?我什么都不会呀!”,杨香一边说着一边不停拿眼睛瞄杨阿若,可杨阿若仍然处在石化状态。 “你能不能教这个?”,安靖将阴阳吐纳法的小册子扬了扬。 “原来是这个呀,教倒是可以教,但这并不是顶级的吐纳法呀!”,年轻人就是好,根本不关心能不能教,只关心东西好不好。 “太好了,你能教就行,就你了!明天就开始教授吧!” “啊…可是我…我……”,杨香扭扭捏捏的就是不肯爽快答应,眼睛一直看着杨阿若,显然杨阿若不点头她是不可能答应的。 安靖有些不耐烦的用手肘捅了捅杨阿若:“我说杨大侠,你快给个话!” 杨阿若终于惊醒了过来,看着安靖的眼神无比复杂。实际上刚才安靖与杨香的对话他都听到了,只不过他内心正在做激烈的斗争,一时无暇理会罢了。 “我没意见……”,半晌后杨阿若终于点了点头。 “父亲,你答应了?”,杨香显然十分震惊。 “对,我答应了,你…要好好教…”,杨阿若说完长叹了一声起身离去,显然他的内心仍然极其复杂。 安靖可不管这么多,立即就拉着杨香让他先教自己,一来他确实对这吐纳法特别感兴趣,二来也是想考较一下杨香,看她有没有能力当好这个老师。 一旦涉及到武学,杨香立即就像变了一个人,根本就不像是十四五岁的少女,知识渊博得像一个老学究。 安靖学了小半个时辰,越学越是头大,虽然阴阳吐纳法本身的内容不多,但涉及的知识面却极为广泛,光是经脉和穴位就让安靖头大无比。 安靖这才明白过来,想要学好这阴阳吐纳法根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既然如此,推广阴阳吐纳法更是越快越好。反正也睡不着,安靖索性拉着杨香直奔黄天安的小楼。虽然已经很晚了,但他们肯定没有休息。 果然,黄天安的小楼灯火通明,不但他自己没睡,他的一众小说家弟子也没睡,大家都在埋头奋笔疾书,也不知在记录些什么。 安靖也不客气,直接冲进去将自己的想法跟黄天安说了一遍。 黄天安大喜过望! 安靖不懂,但黄天安很懂! 阴阳家的阴阳吐纳大法在诸子百家中可是大名鼎鼎!虽然确实如杨香所说的那样并非顶级吐纳法,但它却有一个其它吐纳法无法企及的优点: 阴阳吐纳法是没有年龄限制的,阴阳天师邹衍也是在晚年时才创立了此法! 这也就是说无论老少都可以学习! 一帮小说家立即就炸开了锅,好像谁还没有个武侠梦似的! 安靖拉着杨香来找黄天安,其实就是想让黄天安他们帮忙将经脉和穴位用图示的方式画出来,这样也好让学习的人能更直观的理解。 当小说家们的热情被彻底点燃后就已经没有安靖什么事儿了,大家拉着杨香开始激烈讨论起来,安靖感觉黄天安都恨不得把自己赶出去。 既然是多余的了,那就识趣点吧,反正目的肯定达到了。 安靖主动退了出去,留下了杨香和一屋子被唤醒了武侠梦的小说家们。 第二天,明月镇府就发出了一则告示:明月学校将于三天后公开传授阴阳家的阴阳吐纳法,并且将阴阳吐纳法的来历、特点及好处写了个明明白白! 这个消息如同一阵风般刹那间吹遍了整个明月镇,整个明月镇都沸腾了起来! 这可是诸子百家的不传之秘!只要坚持修炼下去,就算成不了顶尖高手也能延年益寿,谁不想学? 百越各部的反应更是夸张,纷纷派出了快马返回本部以召集族众前来学习。 大家都被杜弢给打恶心了,终于明白自己一方所谓的勇士、高手在真正的强者面前简直就像泥捏的一样! 现在安靖给出了一条真正的强者之路,这教大家如何按捺得住? 就在此事不断发酵的同时,安靖被杨香折磨得欲仙欲死。杨香为了报答安靖的知遇之恩,决定亲自动手为安靖打通全身穴道! 安靖原本兴奋得要命,以为武侠小说中描写的场景如今要在自己身上实现,可等真开始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实在是错得厉害。 杨香所谓的帮安靖打通全身穴道,实际上就是用特殊的方式击打安靖全身的穴位,这样能不能打通穴道安靖不知道,但痛是真的很痛! 据杨香说,这样可以让安靖快速而又准确的记住全身的穴位,有利于引导气息。 好吧,你是高手,你说得都对! 安靖痛得龇牙咧嘴,但还是挺快乐的,感觉自己正在向着高手飞速迈进,可是安靖整整努力了三天也没有感受到杨香所说的气息。 安靖有些气馁,觉得自己不是练武的料。 杨香却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至少安靖在三天内已经记住了全部的穴位,至于感受到气息,那根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 三天下来有一点安靖是能确定的,杨香绝对是个好老师。 三天后,安靖是彻底傻眼了,整个明月镇简直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 不但各部战兵首领都到齐了,连各部族长都到了,明月学校的老师们也特意放了一天假前来学习阴阳吐纳术。 就连一向懒得要死的谢敦也搬了个小板凳占了个好位子,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 特么的有病! 杨香显然也被这样的场面给吓到了,要不是安靖推了她一把,估计她都不敢自己上台。 安靖推完杨香,突然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回头一看原来是朵儿,没想到她也过来听了。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安靖觉得自己肯定已经嘎了无数次了。 安靖尴尬的冲朵儿笑了笑,赶紧一缩头溜到了一边,还好朵儿没有当场发飙,要不然这脸就丢大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明确知道朵儿才是明月寨主后,安靖一见到她就特别心虚。 传授阴阳吐纳法的课在万众期待之下终于正式开始了。 大家在卫夫人的带领下恭恭敬敬的给立在广场边的邹衍雕像行了礼,以此感谢这位阴阳天师的创道之恩。 这雕像还是彭老六他们连夜赶工做出来的,油漆都没干。 仪式进行完后,杨香没有任何废话,立即就开始了正式传授,现场上万人鸦雀无声,都目不转睛的盯着杨香,生怕听漏了一个字,场面一度十分诡异。 可是现场有上万人啊,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就算杨香的嗓门再大,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听清的,但是所有人又仿佛都听清楚了,你说诡异不诡异? 安靖特意留意了一下杨阿若,杨阿若的精神不太好,整个人都似乎老了好几岁,由此可见他内心的煎熬。 尤其是当杨阿若看到上万人齐齐向邹衍的雕像行礼时,杨阿若的呼吸都停了好长时间,可见这样的场景对他的震撼格外强大。 “嘿嘿,我就不信你不动心!”,安靖摸着下巴贱贱的想着。 安靖折腾出这么大的场面,最主要的原因有两个: 一个原因确实是不想让老祖宗留下来的好东西失传,另一个原因就是做给天下人看的,尤其是杨阿若。 诸子百家之中,安靖内心最认可的其实就是墨家。 “兼爱”、“非攻”、“尚贤”、“尚同”、“天志”、“明鬼”、“非命”、“非乐”、“节葬”、“节用”。 墨家的十大核心思想哪怕是放在后世也没有多少可以指摘,放在这个年代简直就是一部完美的无产阶级纲领。 诸子百家中,安靖最想忽悠过来的也是墨家,如果能把墨家的人再忽悠来一些,就几乎就可以解决安靖面对的所有难题。 至少搞科研的人就绝不会缺了,墨家的专业人士随便拎出一个都会比彭老六那帮人强太多。 这也是为什么安靖会跟杨阿若如此详细的讲述推广阴阳吐纳术的原因,也是安靖让彭老六连夜赶工把邹衍的雕像立在学校广场旁边的原因。33qxs.m 看杨阿若现在这个样子,他应该是已经心动了的,不过这事儿不能着急。 明月镇的传功大业就这么如火如荼的开启了,杨香一下子就从一个游手好闲的小丫头变成了整个明月镇最忙的一个人。 白天杨香要教上万人,晚上还要单独折磨安靖一个人。 安靖花了整整三天时间,才终于似乎、可能、也许感受到了那么一丝丝气息,虽然安靖自己都无法确定,但杨香却惊为天人,杨香认定安靖的感觉没有错! 反正你是高手,说什么都对! 安靖也无所谓,这样挺好的,比钓鱼还更强些,钓鱼容易被人说不务正业,练功就没人敢说什么了。 “真是太难了……” 安靖原本以为这股学习阴阳吐纳法的风潮很快就会过去,可是安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这股风潮非但没有很快过去,而且有越演越烈之势! 不但百越各部来的人越来越多,就连卫夫人也不知为何来了兴趣,只要有空就会跟谢敦一样搬个小板凳去听杨香上课! 其实杨香该讲的早就已经讲完了,在现场多半也就是为大家解决一些疑问,可大家的热情丝毫不减,除了必要的生产劳动之外,授课现场依旧人山人海。 终于在第六天有人感应到了气息,而此人居然是小顺子!对于这个结果,安靖愣了老半天才终于接受。 难道欲练此功必先自宫是有什么科学依据的么?也不知道小顺子会不会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要是练成了东方不败那就搞笑了…… 不过小顺子为了练功耽误了不少工作时间,年底肯定要扣他两头猪! 第七天,又有三个人感应到了气息,一个是朵儿,一个是莫格金谷,最后一个居然是去得最晚的卫夫人! 对于这个结果安靖同样哭笑不得,心里也在默默为仡轲阿黑等一众百越勇士默哀,也不知道这帮家伙以后要怎么才能抬得起头来。 安靖这几天除了练习阴阳吐纳法,其余的时间也没有闲着,除了汇总传过来的情报外,还跟老三和福顺说了要去长沙城的事。 屏儿就算了,她太忙了,加上她原本就是孤儿,在秦州安氏中没有任何牵挂,去不去都无所谓。 老三是肯定要去的,现在没有老三在身边,安靖都有些不习惯。 安靖之所以要叫上福顺,是因为福顺在秦州安氏还有亲人,可让安靖没想到的是,福顺听到这个消息后明显有些惶惶不可终日。 难道让福顺害怕的东西居然在秦州安氏? 安靖虽然心有疑问,但仍没有开口询问。福顺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安靖也不想强迫他。 到了第十天晚上,福顺终于还是出现在了安靖门外。 “终于肯说了吗?不容易啊……”,安靖也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第109章 果然是个天大的秘密 蜡烛闪出了一个小小的火花,发出了啪的一声轻响。 安靖有些烦躁的看了蜡烛一眼,这蜡烛是一个豫州商人贩过来的,这奸商也不知道在里面添加了什么东西,时不时就要炸这么一下,弄得人烦不胜烦。 安靖决定下次再见到他,一定让小顺子把他抓回府衙严刑拷打。 安靖之所以会如此烦躁,是因为福顺已经在院子里转了快两个时辰了,可他还没有鼓起勇气进来。 这弄得安靖心里也痒痒的,这家伙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不能这样下去了!安靖决定让老三直接把福顺抓进来问问,他要是不说就打死他算了,再这么折腾下去就算福顺不疯,安靖都快要疯了。 就在安靖准备叫老三时,福顺终于鼓起了勇气,轻轻敲响了安靖的门。 安靖又好气又好笑,你敲这么小声鬼才听得见!不过安靖还是飞快的打开了门,如果不快点开门,安靖怕这家伙又跑了。 安靖开门的速度显然是吓坏了福顺,福顺下意识的就想逃跑,可跑了两步后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有什么事进来说吧”,安靖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这都快一年了,这家伙实在是太磨叽了。 福顺有些呆滞的随着安靖进了屋,小心翼翼的将门掩上后,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安靖面前,把安靖吓了一大跳。 “你快省省吧,都快一年了,你到底有什么事不敢跟我说的?” “小人…小人是真不敢说啊!”,福顺话还没说完一句,眼泪就已经掉了下来。 “除死之外无大事,究竟是什么事把你吓成这样?!”,安靖的耐心快被消耗完了。 “小人…小人无意间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什么天大的秘密?说出来听听。” “少爷,真的要我说吗?我要是说出来了,后果会非常严重,我不想害少爷,但是…但是…” “你就说吧!”,安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爆炸了:“死在你家少爷手上的人少说也有上万了,你究竟有什么好怕的?” “我…我……”,感觉到安靖的愤怒,福顺更害怕了。 “你,起来,坐这里!” 安靖把福顺叫了起来,让他坐在了桌边,并且给他倒了一杯茶:“喝口茶放松一下,然后把你知道的那个天大的秘密说出来,不用怕,有什么事少爷我担了。” 也许是感受到了安靖话语中的强大力量,福顺哆哆嗦嗦的喝完了茶,情绪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少爷,我无意间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我不是故意偷听的,那是一个意外。”33qxs.m “嗯,我明白的,不怪你,接着说。” “好的少爷”,福顺深吸了好几口气,终于说出了埋藏在他心中的那个大秘密。 “那是十年前,少爷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你还不到七岁,有一次你偷偷跑去找老爷,然后不小心在老爷的花园里睡着了。” 我记得个锤子! 安靖对这件事根本没有任何印象,很可能关于这件事的记忆还在剩下的两个最大的记忆气泡里。 “记得,你们应该急坏了吧?”,安靖顺着福顺的话接了一句。 “那可不是急坏了嘛,夫人第一次发了脾气,吓得我们满安府去寻你。我也是倒霉,想着少爷你是不是跑到后院废弃的柴房里去玩了,于是我便找了过去。 后院平日里根本没人去,有点阴森森的,我很害怕,一路上大气都不敢出。可当我走到柴房附近时,却突然发现柴房里有火光传出,隐隐约约还有人说话。 我当时以为是府上进了贼了,也不敢立即声张,我怕那贼会要了我的命。 可是,正当我想要偷偷溜回去找人来帮忙时,却突然听到柴房里的说话声大了起来,那声音居然很像是老爷的声音。 我又不敢回去叫人了,如果那人真是老爷,我把人叫来岂不是坏了老爷的事? 我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凑近去看一看,看究竟是不是老爷在柴房里,哪知道这一看就看出了事。” 说到这里福顺痛苦的捂住了脸,安靖能够感受到他的痛苦与绝望,也没有催促,只是给他加了一杯茶。 福顺花了好长时间才再次抚平了自己的情绪,也没有喝茶,继续喃喃说道: “柴房里确实是老爷,除了老爷还有两个人,一个我认识,是长沙王司马乂,长沙王来家里的次数不少,我远远见过很多次。 另一个人是个少年,大约十一二岁的样子,他后来就成了老爷的护卫,排名第十八。” “老十八?他是长沙王的人?” “何止是长沙王的人啊……”,福顺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老十八本姓司马,单名一个晓字,他是惠帝的亲儿子!” 卧槽!这下轮到安靖目瞪口呆了。 这事还真特么有点儿严重!安靖终于能理解福顺的感受了。 这事儿听着好像匪夷所思,但仔细想想很有可能还真是真的! 晋惠帝司马衷智力不是很健全,但这并不代表他作为男人的能力也不健全,不过那时晋廷的朝政一直是由皇后贾南风把持着的。 安靖对于贾南风无法生育这件事的印象还是很深的,武帝司马炎为此还安排了自己的爱姬谢玖与司马衷生交合,生了皇长子长孙司马遹,而这个司马遹就是被贾南风害死的。 如果司马衷还有其他皇子,绝对不能让贾南风知道,否则他也同样危险。 而长沙王司马乂是晋惠帝司马衷同父异母的兄弟,也是所有司马王中最忠于晋廷的一个。如果要在所有司马王里选一个人托付皇子,长沙王司马乂绝对是不二人选! 十年前,公元303年,也就是长沙王司马乂被杀的前一年,司马乂很可能是预感到了危险,这才将皇子托付给了安氏。 他哥的!越想这个可能性越大! 这确实是一件极其危险之事,一旦这件事传出去,等待秦州安氏的就必然只有灭顶之灾! 这司马乂简直是个坑货啊…… 安靖哭笑不得。 安靖虽然从来没有表达过,但心里还是有点看不起福顺的,总觉得他的胆子未免太小了点。 现在安靖觉得自己应该要向福顺道歉,真不知道这家伙这么多年是怎么挺过来的! 不过,如果真相是这样,很多事就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了! 至少安靖在安游信心中的地位就不见得是那么不堪,何以见得呢?道理很简单: 一年前,秦州安氏最危急的关头,安游信居然将老十八,也就是皇子司马晓安排到了安靖身边,现在看来这个动作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这说明安靖在安游信心中的分量远比他自己认为的要重要得多,至少也是与皇子司马晓同等重要的。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思考下去,那么过去的一切就都变得另有含义了: 安游信不停疏远安靖,不断将安靖边缘化,更有可能是在保护他,因为司马晓的事一旦爆发出来,秦州安氏立马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当大厦将倾时,身为边缘人物的安靖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其次就是安游信曾经给安靖安排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课程,甚至包括一些民间手艺,这让安靖因此而没少遭受秦州安氏同龄人的嘲笑。 现在回想起来,这些都很有可能是安游信在给安靖铺后路,目的是万一哪天秦州安氏遭受了灭顶之灾,安靖至少能凭着一门手艺活下去! 甚至连老三被贬到安靖的身边都可能是安游信刻意为之的,因为在所有护卫中,老三无论是品格还是武艺都是出类拔萃的。 “好复杂呀……为什么每件事都这么复杂?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安靖揉着太阳穴默默的想到。 头很痛! 安靖抬头看了一眼福顺,这家伙还处于一种虚脱状态,两个眼睛根本没有焦距。 安靖叹了一口气,再次陷入了思索中。 如果老十八是皇子司马晓,那么他的失踪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司马晓知道自己的身份吗?多半是知道的!十一二岁已经不小了,在这个时代已经可以算作是成年人了,十一二岁当爹的都大有人在。 司马晓为什么要离开呢?很显然,他认为再继续跟着安靖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或者说在留在安氏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跟司马晓一起失去音讯的老十七是否知道他的身份?秦州安氏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他的身份? 除了秦州安氏的人以外,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司马晓的身份?司马晓离开后去了哪里?他究竟现在是死是活? “唉……话说回来,这一家人都是苦命人啊……”,安靖也是内心长叹。 晋惠帝司马衷因为智力不正常,最终受尽了屈辱而死;两个儿子一个被自己的老婆害死了,另外一个不得不隐姓埋名流落在外,现在生死不知…… 感叹归感叹,头疼是真头疼! 这一次去长沙城,如果见到了安游信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司马晓失踪的事究竟要不要告诉他? 安靖想了老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反而把自己弄得无比烦躁。 福顺终于把埋藏在心中的秘密说出来了,虽然精神十分萎靡,但明显也轻松了许多,安靖耐着性子又劝了他半晌后,终于将他送出了门外。 回到屋里后,杨阿若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并且一扫之前的颓丧,两只眼睛闪闪发光。 “安靖,若我是你,就会想办法找到这个司马晓,然后公开他的身份,拥立他为晋皇,如此大事可成!” “你可拉倒吧!” 安靖白了杨阿若一眼,这个杨阿若武力值没得说,就是脑子不太灵光! 第110章 杨阿若的建议 “不好意思,我没这个兴趣!” “原来你有更大的抱负?”,杨阿若的眼睛更明亮了。 “别!您别乱想!”,安靖赶紧打断了杨阿若,这家伙满脑子都是造反的事儿,得赶紧扯开话题。 “我说杨大哥,你这样偷听别人的秘密似乎不太好。” “哈哈,我可不是故意的,我是看这个家伙在偷听,所以帮你把他擒拿了!因此也顺便听到了那么一点”,杨阿若又拽出来一个人,果然就是安三。 安三看看安靖又看看杨阿若,也不敢说话,有点委屈。紧接着角落里又走出来一个人,是杨香,一双大眼睛看着安靖笑得有点尴尬。 安靖摸了摸额头,头痛啊!这么秘密的事,这帮家伙居然一点都不知道避嫌!现在好了吧?都知道了。 “你们…算了…”,安靖本来想提醒大家要保守秘密,但又觉得这样根本没什么鬼用,只能靠他们自觉了。 “安靖师弟,我们知道轻重的,哈哈!”,杨阿若大笑着摸了摸杨香的头,然后使了个眼色,杨香便乖乖告辞离去了,原本她要是过来辅导安靖修炼阴阳吐纳法的。 在杨阿若恶狠狠的注视下,安三也只能点头哈腰的先离开了,杨阿若坐到了安靖身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大晚上的还喝茶,也不怕失眠。 “杨大哥,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但还是请不要说了…”,安靖轻叹了一口气说道。 “为何不说?我觉得正应趁此机会畅谈一番!”,杨阿若也少见的叹了一口气:“这些年我游历天下,看尽了天下的君主王侯,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你的!” “打住!杨大哥打住!”,安靖赶紧阻止杨阿若说下去:“我只是建立了一个不足四万户的小镇而已。” “以小可见大!”,杨阿若仍然不死心。 “谈何容易啊…”,安靖摇了摇头:“杨大哥你先不要着急,咱们再慢慢走走看看吧。” “我怎么能不着急?!”,杨阿若将桌子拍得哐哐作响:“如今天下凋敝,五胡起隳,百姓苦不堪言,你身为仙家弟子,难道真可以对人间疾苦视而不见?! 就算仅仅是为了积累功德,你也应该奋起而为! 更何况如今百越巫族、祖巫一脉、兵家、阴阳家、道家、墨家都可以为你所用,难道时机还不成熟吗?” 安靖有些诧异,他完全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有时候霸道,有时候懒洋洋的杨阿若,心里居然藏着一团这样的烈火。 安靖终于有些理解杨阿若了,他跟在自己身边保护自己,并不是因为自己是仙家弟子,而是因为杨阿若认为他是天下百姓的希望。 安靖有些感动,这么长时间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一个明确是想要为天下百姓谋福祉的人。 “杨大哥,你是想让我成为这天下间的帝王吗?” “不然呢?”,杨阿若虽然已经开始冷静下来,但情绪仍然很激动。 “谢谢你杨大哥,谢谢你的信任!”,安靖咬了咬嘴唇。 有些事安靖不想说出来伤害这个淳朴的汉子,但如果不说,杨阿若可能会永远陷在这虚无缥缈的希望里面。 “杨大哥,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你问。” “杨大哥可不可以告诉我?天下百姓为何会如此苦不堪言?” “这还用问?还不是因为武帝年老昏聩,将大位传给了一个痴傻之人,加上妖后贾南风乱政,弄得八王皆反,胡虏趁虚而入,天下终成了如今的局面。” “哦,原来是这样…原来祸根就在武帝的年老昏聩上。那么,如果我成了皇帝,又或者杨大哥你成了皇帝,杨大哥如何能保证你我将来就不会变得昏聩?” “这……”,杨阿若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还有啊,杨大哥,无论一个皇帝多么贤明,他总会故去的,如何保证他的子子孙孙都是贤明之人呢? 秦皇汉武,哪个不是贤明之人?可是秦汉今何在? 天下兴亡,系于一人,在我看来就挺扯的。皇帝贤明则天下安定,皇帝胡作非为则百姓苦不堪言。 杨大哥你告诉我,这天下究竟是贤明的人多还是庸庸碌碌的人更多? 墨家推崇兼爱、非攻、非乐、节葬、节用,这又是为何?无非是担心物质上的享受会消磨人的意志罢了。 皇帝,天下尽归其所有,试问他又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抵抗得了那数不清的诱惑? 我没这个信心!杨大哥,你有这个信心吗?” 安靖问得随意,可他这一番言论放在这个时代已经是石破天惊了,杨阿若也一时间被震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杨大哥,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天下治由帝起,乱亦由帝起,可这天下,真的需要皇帝吗?” “啊!…”,杨阿若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呼,看向安靖的眼神如同见鬼。 安靖微微一笑,也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不能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就要起反效果了。 留下杨阿若一个人在客厅发呆,安靖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今日份的阴阳吐纳术还没有练习呢。 这么多天练习下来,安靖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轻松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不过管它是不是错觉,先练了再说! 第二天,阳光依旧明媚,但是天气已经有些冷了。 十一月了,马上就一年了!石勒就是去年这个时候进军秦州的,而原来那个安靖也是大约这个时候仓皇南逃的。 安靖洗漱完毕就向屋顶走去,手机已经充了百分之七十多的电了,估计再有个几天就能充满。 安靖刚刚走上楼顶就看到了杨阿若。 安靖本以为杨阿若多少会被自己昨天的话影响,可能不会一大早就出现在楼顶了,没想到他还是早早出现在了这里,这让安靖有些意外。 让安靖更意外的是,杨阿若此刻正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仔细一看居然有点像后世的太极拳。 “安靖,这拳法你可有所了解?”,杨阿若的声音有些沙哑,隐隐还可以看到有黑眼圈,可见他并没有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啥?”,安靖有些懵,一时间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上次我在观看…那个时,看到有一名老者正在施展这套拳法,虽然一晃而过,但这拳势却总是出现在我脑海之中,细细想来,总觉得这拳法中隐藏着无穷奥义。 安靖师弟,你对这套拳法可否了解?” 我靠!你倒是挺识货!安靖在心里给杨阿若点了个赞。 “这个…我确实了解那么一点点,但我只会摆一些架势,更深入的东西我就不懂了。” “太好了,这就足够了,可否请师弟摆来看看?” “这个,行吧!”,安靖点了点头。 太极拳安靖还真会,主要是领导喜欢打,安靖也只能去学了一段时间,虽然算不上精通,但是光摆摆架势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安靖略微回忆了一番,深吸了一口气后,把当年学习的太极拳慢慢打了一遍。 安靖打完后,发现杨阿若在身后没有半点反应,回头一看吓了一大跳,杨阿若正在打着太极,那动作架势居然比自己似乎还要更标准! 尼玛,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武学天才? 安靖汗颜,当初他学会这一套太极动作可是整整花了一个多月! 杨阿若打了第二遍后似乎仍觉得不过瘾,又开始了第三遍第四遍,杨阿若的动作越打越纯熟,也越来越快,到最后居然打得虎虎生风起来。 这还是太极?!安靖都有点看傻眼了。 “痛快痛快!”,杨阿若打完了第十遍太极,大呼过瘾:“果然是仙家拳法,越是运行,越能感到其间妙到毫巅!真不知这种拳法是哪位上仙所创?” “创立这套拳法的是张三丰老前辈!” “张三丰前辈,我记住了!”,杨阿若点了点头:“不知这套拳法叫什么名字?可有心法?” “这套拳法叫太极拳,心法嘛……我看过一张图,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心法。” “哦?是一张怎样的图?” “挺简单的图,我画给你看!”,安靖玩心大起。 杨阿若武艺高绝,如果真的让他把太极拳给完全开发出来了,真不知会在这个时代掀起怎样的波澜。 安靖找了点水,在地上把太极图给画了出来。 太极图很简单,安靖三两下就已经花完了,可当安靖抬头看杨阿若时,却发现这家伙已经完全沉迷进了其中。 这就是差距啊! 安靖不禁感慨,他虽然看过许多分析、介绍太极图的文章,也知道太极图的许多原理,但安靖敢保证,他此刻对太极图的理解绝对远远不如杨阿若! 安靖清楚,他昨夜的话对杨阿若的影响还是十分巨大的,杨阿若也一定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只不过他没有说出来罢了。 安靖也不想问,这样挺好的。 杨阿若在发呆,安靖没有去管他,摆弄好手机让它继续充电后,就开始了他的日常。 上午在明月镇晃一圈,明月学校广场依旧是人山人海,上万人就这么席地而坐练习着阴阳吐纳术,搞得像什么非法团体似的。 杨香不断在人群中穿梭,检查着大家的状态并回答着大家的问题,这丫头越来越像一位老师了。 安靖匆匆扫了一眼,所有人都在,包括王旷、司马绍和王羲之三人都混在了人群中。 吃过午饭,安靖就开始整理小顺子送过来的长沙城情报,晚饭后又开始练习阴阳吐纳术。 直到夜深人静,安靖跑上楼顶去取手机时却被杨阿若给叫住了。 “这个,你拿着!”,杨阿若将一柄剑递给了安靖,安靖伸手接过。 “谢谢师弟传我太极拳法,我杨阿若无以为报,今日就将墨子剑传授给你吧。” “真的!”,安靖欣喜若狂,再一次强烈的感到武侠之路又在向自己招手了。 第111章 杨阿若的转变 杨阿若不仅教了安靖整套墨子剑法,而且还教了与墨子剑法配套的特殊呼吸方式,安靖发现采用这种特殊呼吸方式后,墨子剑法运用起来果然顺畅了许多。 这特殊的呼吸方式是不是墨家的不传之秘安靖就不知道了,反正也没问。 安靖将所有招式都勉强记住时,丑时都已经过了,不过安靖却没有什么睡意。 实际上安靖这段日子里睡眠的时间已经大大减少了,每天也就睡大约不到六小时,可是安靖每天仍然是精神奕奕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练习了阴阳吐纳法的缘故。 安靖这时才终于彻底感受到,练武远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艰难,而且根本没有任何捷径可走。 六十四式墨子剑全部走上一遍就需要四五十分钟! 按照杨阿若的说法,安靖每天至少都得练上三遍,一直练到可以配合呼吸随心所欲的使出任何一招才算是小成。 在这个阶段,安靖连跟人动手的资格都没有!当然,这个“人”指的是高手。 安靖问杨阿若自己需要练多长时间才能达到小成,杨阿若只说要看天赋,天赋好的三五年就够了,天赋差的就遥遥无期了,根本无法预测。 杨阿若这话差点让安靖当场放弃。 安靖又问杨阿若小成之后是什么境界?以什么为标准? 杨阿若扔下一句等你小成了再说就果断跑掉了,只剩安靖一个人在楼顶风中凌乱。 这可是传说中的墨子剑法啊!虽然杨阿若一再强调以安靖的年纪练武有点太大了,但安靖仍不打算放弃。 在这样一个乱世当中,多一项保命技能傍身总归是件好事。 安靖知道在自己的不断影响下,杨阿若终于开始转变了,传授墨子剑法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 安靖现在还无法确定,杨阿若做出这样的决定究竟是自己的意思还是整个墨家的意思,但总归是个好的开始。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安靖的墨子剑法进步神速,在练习到第二十天时,安靖使完整套墨子剑法的时间已经被压缩在了半小时以内。 只要再将速度提升一倍,安靖就可以到达小成的境界。 杨阿若虽然没表示什么,但安靖能看得出来他内心是很意外也很激动的,晚餐的时候杨阿若还破例多喝了两杯。 杨阿若其实是个挺简单的人! 这么多天后,明月镇学习阴阳吐纳法的风潮不但没有减弱,反而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感应到了体内的气息,呈现出更加猛烈的势头,甚至有人已经到达了痴迷的程度。 比如说王旷,这位老哥如今半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每天都是第一个跑到明月学校广场准备,也是最后一个离去的。 至于王旷有没有感应到那股气息,没人知道,他自己也不说。 对于这事,安靖乐见其成。 人总是要有些精神追求的,如今的明月镇虽说日子过得仍然比较清苦,但比起外界已经是天堂般的存在了。 人一旦吃饱了就会开始胡思乱想,现在大家有一个共同的关注点、共同的爱好,挺好的! 安靖也终于到了要前往长沙城的时候了,一切都已准备妥当,长沙城中的屈氏族人也先一步联系上了,就等安靖过去处理。 十一月中旬的一天晚上,安靖带着安三和福顺踏上了征途,杨阿若自然是跟在安靖身边的。杨香没来,她现在要指导上万人练功,忙得很。 安靖这次去长沙知道的人非常少,除了随行的几人外,知道安靖行踪的就只有小顺子、王德发以及白里安等人。 明月镇已经基本上能自行运转,有白里安帮忙看着安靖很放心。 对于其他人,安靖已经习惯了不去解释自己的行踪,这些人也不会去问。安靖至少有一半时间是不在明月镇的,大家也早已习惯。 之所以要告诉王德发,是因为安靖去长沙城是他安排的渠道。如今,王德发负责的明月镇商队已经覆盖了荆湘全境。 王德发本就是八面玲珑之人,再加上明月镇丰富的资源做后盾,以及小顺子的暗中帮助,明月镇的商队无论走到哪里都不太会被刁难。 安靖一行人花了两个时辰就来到了沅水边,他们将在这里乘坐商船到达武陵郡,略作停歇后就会进入洞庭湖,然后穿过南洞庭到达湘江口,最后顺着湘江逆流而上到达长沙城。 在沅水边迎接安靖的是明月镇商队总管,据说是王德发在流民中发掘的奇才,如今已成了王德发的左膀右臂。 王德发本人当然已经正式成为了明月镇经济司司长。 此人也是一个胖胖的中年人,长相与王德发居然有几分神似,名字也有类似之处,这家伙叫李德才。 李德才很会办事,尤其是态度上,殷勤中带着一丝亲切,果然是个奇才! 李德才亲自将安靖等人请上船后,只是稍作交代便离开了,紧接着船队就开始缓缓起航。 虽然是夜航,但水手们已经对沅水水道十分熟悉,不至于会发生什么意外。安靖躺在床上睡了一觉,醒来后就已经到武陵郡了。 武陵郡就是后世的常德市,此时的规模当然与后世没得比,但也算是方圆百里内唯一的一座大城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安靖偷袭过,武陵郡的城防显得格外严密。 不过守城军卒也没有刁难明月镇商队,甚至都没有上船检查就放行了,也不知道是王德发他们公关做的好还是杜弢有交代。 安靖没有去过问这些事,反正只要一切顺利就好。 船队进入武陵郡的港口后便停了下来,李德才还需要在这里处理一些交易,出于保密的考虑,安靖等人都没有露面。 两个时辰后船队再次起航,傍晚时分进入了洞庭湖区域。 这一次不能再在晚上行船了,李德才指挥着船队在芦苇荡中左转右转,最后居然找到了一个港口停泊了下来。 船队停稳后,李德才便来请安靖他们下船去透透气。安靖也是憋坏了,便随着李德才走出了船舱。 “少爷,此地是洞庭湖水匪李大当家的港口,我们在这里应该算是比较安全的。” “李大当家,你亲戚?” “算是能扯上一点点亲戚关系,呵呵!”,李德才笑得很憨厚。 安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王德发一眼就看中这个家伙了,原来这其中还有这样的曲折,果然是个人才啊! “少爷您有所不知,说是说水匪,实际上也就是一群吃不饱肚子的流民罢了”,李德才察言观色的功夫一流,立即为安靖解释道。 “既然是流民,他们为什么不去投靠杜弢?” “我的好少爷!投靠杜弢有什么好的?无非就是为其卖命罢了,还不如在这里当水匪来的自在。 李大当家也很少外出劫掠,只是在这里开辟了一个港口,为来往之人提供些方便,顺便收取少许资财。虽然日子过得苦些,但好过刀头舔血。” “说得有道理,你那个亲戚也是个人才!” “谢少爷夸奖!” 小小的港口居然颇为繁华,李德才熟门熟路的将安靖等人带到了一家食肆,要了一个包间点了一桌子菜。 所谓的包间其实也就是用芦苇草围出来的一个单独空间,看着有点寒酸,但饭菜的味道居然出奇的不错。 收费也还算公道,安靖注意到店家喜滋滋的接过了李德才给的明月镇铜币。 “少爷,我们明月镇的钱币不但含铜量高而且分量很足,在荆湘之地很受欢迎,不过大部分地方还是需要用粮食来交换货物。” 李德才再次为安靖解释道,在察言观色这一方面,安靖甚至觉得李德才要比王德发更胜一筹。 吃过饭安靖就回去休息了,在床上也没法练剑,只能将阴阳吐纳法多练习几遍。 第二天一大早,船队再次出发,又花了一整天时间抵达了汨水旁边的罗县。汨水就是后世的汨罗江,屈原就是在这里投江的。 在罗县休息了一夜,船队一大早就进入了湘江水域,到晚饭时分,长沙城巍峨而又斑驳的城墙终于出现在了远方。 不知为何,安靖居然生出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直到这时安靖才意识到,三千多年沧海桑田,长沙城居然一直都没有改过名字,这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实际上湘州之地许多地方都未曾改过名字,除了长沙以外,还有益阳、沅陵、茶陵、衡阳、衡山、武岗、零陵等。 有时候看着地图上这些熟悉的地名,安靖都有一种莫名的恍惚感。 长沙安靖很熟,在这里安靖度过了三年大学时光。 因为经历了好几次脑海中的气泡破裂,安靖的记忆得到了很大的加强,原本已经忘记的东西如今都历历在目,更别提那难以忘怀的大学时光了。 “也不知道长沙城里能不能找到后世的印记?……” 船队开始渐渐放慢速度,安靖马上就要进入长沙城了。 第112章 进入长沙城 临近长沙城,安靖弃舟登岸,在李德才的陪同下由陆路进城;船队则继续向前,在长沙港停泊,接受检查并装卸货物。 长沙城城门口,进城的百姓已经排起了长队,秩序还算井然,只是气氛略显压抑,百姓们说话都刻意压低了音量,没人敢大声喧哗。 安靖随着队伍很快就排到了城门口,李德才显然与守城门的军卒颇为熟悉,笑眯眯的将自己的身份凭证递了上去。 所谓的身份凭证就是一张盖了长沙太守府大印的纸,上面记录了一些身份信息,粗糙而简陋,这在安靖看来跟闹着玩似的。 安靖知道李德才在身份凭证中夹了一根细细的银条。 银条是明月镇特产,水力冲压而成,精致美观且方便携带。 安靖设计这种银条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明月镇缺铜,这个时代距离金银本位还早得很,百姓们交易最主要的方式还是以物易物,其次是使用铜币,金银都是用来做首饰的。 明月镇确实是发行了少量铜币,虽然因其质量上乘而广受欢迎,但铜币主要还是用于明月镇内部流通。 如此一来,对于大宗对外贸易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而且外面的劣质铜币收得太多也非常吃亏,于是安靖便设计了这种银条。 乱世之中,粮食才是绝对的硬通货,所以安靖将银条直接与粮食挂钩的,最小面值的银条可以在明月镇兑换十石粮食。 如此一来银子就从单纯的贵金属变成了一般等价物,这与美元与石油挂钩是一个道理。 明月镇自开创以来一向信誉良好,银条一经推出便大受欢迎,在周边地区同样如此。毕竟在这乱世中谁也不可能扛着无数粮食、绢帛跑路,带着银条就方便多了。 而且明月镇还明文颁布了一条法令:只要身怀明月镇的银条,明月镇就不会拒绝其进入。 这无疑又让银条多了一项很强大的隐藏属性,这属性在关键时刻说不定是能救命的。 在安靖看来,银条的影响力如今还有些差强人意,但随着明月镇不断壮大,银条的影响力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守城门的老卒接过身份凭证后神色一震,立即将身份凭证转交给了身边的心腹查验,自己则有意无意的挡住了众人的目光。 片刻后,身份凭证查验完毕,老卒又将它递还给了李德才,里面的银条自然已不翼而飞。 李德才没有先进城,而是站在城门口与那守城门的老卒轻声交谈起来,直到明月镇队伍全部过完才与老卒告别。 安靖在经过城门时实际上是引起了守城军卒注意的,可能是因为李德才给得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便放行了。 安靖留意到出城也是要查验身份的,难怪长沙屈氏的人没法自己出来,也不知道屈拙走的是什么路子,又或者他原本就不在长沙城内。 真正进入长沙城,一股历史的厚重感扑面而来。 安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气息,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快一年了,安靖也是第一次进入这个级别的古代城市。 长沙城内的街道还算宽阔,房屋鳞次栉比,街上的长沙百姓神色也还算安定,只是街边间或能看到的一些被破坏、焚毁的房屋,这些都是大半年前那场大战留下的痕迹。 安靖走得很慢,看得也很仔细,不过很可惜,长沙城中没有任何熟悉的印记,就连口音都与后世没有半点相似。 两千年,实在是太久远了! 安靖这次回安氏,当然不能将所有经历都实话实说。安靖并不打算这么快暴露,而且因为多了一个司马晓,安靖也感觉安氏内部可能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这样保险一点。 进城后不久,李德才就很识趣的离开了,他并不完全了解安靖此行的目的,只知道要将安靖带进长沙城,并且他会在长沙城内的悦来客栈等待安靖的进一步指示。 悦来客栈距离秦州安氏落脚处非常近。 李德才离开后,安靖也没有马上去安氏,而是一边慢悠悠的逛着街一边和安三等人对着口供。 安靖这一次编造的故事是这样的:去年安靖坠崖后被黄天安所救,然后就一直跟着黄天安,最后黄天安把他们带到了明月镇。 这种真假参半的谎言最难被识破,只要事先约定好哪些事不能说就行。 哪怕是把三人分开来询问细节都不大可能露馅儿,因为除了不能说的,其他的事都是真实发生的。 至于明月镇那位叫安靖的巫神使,同名同姓的罢了。 对过口供后,安靖又把所有细节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确定没有破绽后才朝着安氏的居住地而去。 安静也知道这样也瞒不了太久,不过能拖一阵就是一阵吧。 安氏在长沙城内的居住地叫做莲园,原本是属于长沙王的一座别院。 长沙城破前,长沙王就带着步曲和一大帮追随者跑掉了,也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他并没有带上安氏一起走。 这很不符合逻辑,跟着长沙王逃跑的门阀士族就有十几家,为何却偏偏漏了安氏?安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这些问题回去后自然就知道了。 “我说杨大哥,你确定要跟我一起回去?”,安靖又一次问杨阿若。 原本安靖是想让杨阿若跟着李德才的,杨阿若不肯,非得跟在安靖身边。 “当然,我不在你身边如何保护你?”,杨阿若回答得气定神闲。 “可是你跟在我身边可能会受不少委屈。” 杨阿若在江湖中的地位很高,脾气也有点臭,就连南方火祖都是半点面子都不给,安靖很怕他会坏事。 “你太小看我了,在你眼中我就是那种鲁莽冲动的人?”,杨阿若瞥了安靖一眼,扭过头去再也不说话。 你就是好吧!你看看你的样子! 安靖无奈,也只好由他去了。 莲园在长沙城南门附近,安靖是从北门进来的,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抵达。一眼看过去,青色的砖墙,红色的门楼,处处都透着江南独有的精致。 这座别院也没能在战火中独善其身,院墙上有很多处新近修缮的痕迹,门楼也是斑驳一片,在深秋的冷风中显得分外萧索。 大门口有一个须发花白,身体佝偻的老者正在清扫着落叶,安靖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这老者姓胡,一辈子都在安氏。 年轻时还是安氏的大管家,后来年纪大了才退下来跟在了老族长安伯然身边。平日里安氏的人都挺尊重他,只是不知为何,他如今却在门前清扫着落叶。 “难道安氏已经衰败到这个地步了?”,安靖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第113章 情绪影响 好半晌后,清扫落叶的老胡终于注意到了安靖等人,他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认出了几人。 老胡大惊之下扔掉了扫帚,颤颤巍巍的冲到了四人面前。 “安三,福顺!你是…靖哥儿!”,老胡先是认出了安三和福顺,到最后才终于确定了站在中间的少年是安靖。 实际上这一年时间中,安靖的容貌并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只是个子又长高了一点点而已,但是安靖的气质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不怪老胡一时间不敢相认。 “老胡,你怎么亲自在这里扫起地来了?其他人呢?”,安靖没有去管老胡的反应,只是皱着眉头问道。 安靖的心态比起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同样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安靖一切都是谨小慎微的;而现在安靖已建立了明月镇,拥有了忠诚于自己的班底,虽算不上多么强大,好歹在这乱世中也算是拥有了立足的底气。 安靖一直没把自己当什么大人物,平日里也是平易近人,有时候甚至表现得像个大孩子。 但安靖毕竟经历了许多风浪,上位者的淡定与气势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养成了,只是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而已。最重要的是,安静也在不知不觉中认可了自己的身份。 “靖哥儿,这……”,老胡显然没有适应安靖的变化,一时间有些发愣,这还是原来那个唯唯诺诺的靖哥儿? “怎么了老胡?”,安靖见老胡在发愣,眼神立即扫视了过来,目光中隐现的杀伐之气直让老胡打了个哆嗦。 “哦靖哥儿,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老胡连连摆手: “去年那场大乱,我们一路南下,府中的下人们虽然死的死,散的散,但还是有不少人跟着家主到了长沙城。 只不过今日府中发生了一些变故,家主让老奴守在这门口,表面上是清扫庭院,实则是在观望风声。” “变故?什么变故?”,安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也没什么大变故,只是司马府的人今日上门提亲,所以……”,老胡说到这里有些期期艾艾的说不下去了。 安靖没有继续追问,这事儿估计没那么简单。如果放在平日里,一城司马上门提亲算不得什么大事,但长沙如今是杜弢的地盘。 如此一来,这所谓的长沙司马也就是杜弢封的官儿,一群反贼跑到士族门阀来提亲,就没那么简单了。 “老胡,你就这么让少爷站在门口说话?”,一旁的安三实在是不下去了,厉声问道。 老胡又被吓了一跳。 安三也不是原来那个安三了。 虽然安三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只有他是一直陪在安靖身边的,也只有他最了解安靖现在的实力。 别说是什么长沙司马了,杜弢都得跟少爷客客气气的! “对对对,是老奴的错,是老奴怠慢靖哥儿了,靖哥儿快随老奴进府。” 老胡飞快的看了四人一眼,汗都快要下来了,赶紧引着安靖进入了莲园,一路走一路还介绍着安氏如今的情况。 今日的安靖和安三让老胡感觉非常陌生,与他们说话都有点让他喘不过气来了,唯独福顺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至于杨阿若,老胡连问都不敢问,那人身上一直透露出的若有若无的杀气,比安靖刚才扫视他的眼神可怕太多了。 安靖一路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的听着老胡的介绍。 秦州安氏去年一路南下,所有亲眷、护卫、仆役加起来近三千人,等到达荆州府时就只剩下了不到两千人。 消失的那一千人基本上是护卫和仆役,这些人趁乱逃跑的并不多,主要是在途中被各地盗匪袭击而损失的。 当时荆州府也是一片混乱,因为害怕北方的探马趁机混进荆州府,荆州刺史王澄下令关闭了荆州府城门,安氏的队伍也被堵在了城外。 安游信想尽了各种办法打点,可惜他们人生地不熟,荆州府内也没有什么熟人,始终也没有办法进入,无奈之下只得再次启程前往长沙。 那时,安氏已经在一路上流散了大部分家财,再也无力支撑起如此庞大的护卫和仆役队伍,于是便又遣散了近千人,如今整个安氏只有九百人不到了。 好在到了长沙后,安氏就立即得到了长沙王的照顾,并被分配到了莲园中居住,自此才终于安顿了下来。 莲园不大,老胡刚说到这里时几人就已经来到了主楼附近,老胡想了想后还是将四人领到了一处偏厅。 “靖哥儿,烦劳您还是在这里稍等片刻,现在族长和家主都在正厅见客,老奴也须去门口观望,否则…否则家主会责怪老奴的。” 老胡安顿好安靖等人后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你去吧”,安靖紧锁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 走了这一路,安靖连一个人影都没见到,这府中哪里像有九百人的样子?其中必然还有其他变故。安靖也不想难为老胡,反正不久以后就会弄清楚的。 “唉!那老奴去了!”,老胡颤颤巍巍的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又回头说道:“靖哥儿能回来真是太好了,家主必然会十分高兴。” 老胡说完这句话才终于走了,安三刚想说话却被安靖挥手阻止,安靖紧锁的眉头也终于舒展开来。 此时的安靖有一些警惕,刚才他猛一看到安氏破败的样子,立即就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愤怒情绪所笼罩,这很不正常。 安靖之所以一直皱着眉头,绝大部分原因就是在与这种不正常的愤怒情绪相抗衡。 说到底,这具身体原本的意志还是对安靖产生了影响,只不过这种影响在平日里并没有表现出来。但现在回到安氏了,这种影响也终于爆发了出来。 安靖并不担心这种影响,但却很不喜欢这种影响干扰到自己的情绪。 就在安靖有些束手无策时,练习了多日的阴阳吐纳法突然就自行运转了起来,而这种不良情绪的影响也终于渐渐消失不见。 “阴阳吐纳法是真的有用,老祖宗的智慧真是深不可测!” 安靖这一等就是整整一个时辰,期间没有一个下人出现。 就在安靖等得有些不耐烦时,主楼那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其中隐约还夹杂着兵器的撞击声。 安靖眉头一皱,迈步走出了偏厅。 第114章 王贡 到安氏提亲的是王贡。 王贡虽然姓王,但上与琅琊王氏没有半毛钱关系,这也是王贡平生最为遗憾的事。 尽管如此,王贡平时一直有意无意的向外人暗示自己是琅琊王氏旁支,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举动。 在王贡看来,这事儿反正他也没有明说,而且在这乱世之中也极难查证,当然,以他能接触到的的层级,也不会有人有去琅琊王氏查证的实力。 王贡也清楚自己这么一搞就不能在建康混了,于是他便来到了相对偏僻的鄱阳郡,投在了陶侃门下,并且成功混到了一个参军之职。 王贡的心很大,远不是一个参军能满足的,于是在一场与杜弢的战斗中,立功心切的王贡假传了陶侃的命令,带着一营将士夜袭了杜弢大营。 结果自然是惨败,一营将士几乎全军覆没。 王贡知道自己回去以后必被追究,于是索性就投了杜弢,而杜弢则把他派到了长沙城任了个东城司马。彡彡訁凊 长沙城东城司马听着好听,实际上手上的权力可能还没有王贡在陶侃那里当参军时大,于是王贡一颗躁动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在这个时代,最佳的上升路线当然是成为士族门阀的一员,王贡又打起了这个主意。 可长沙城内的士族门阀逃的逃散的散,留下来的也就是一些充当炮灰的旁支,这些人当然入不了王贡的法眼。 就在王贡失望至极时,却突然发现了秦州安氏的存在。 秦州安氏虽然算不得什么高门大阀,可与长沙城内残存的其他士族门阀比起来又要强太多了,毕竟他们的家主是在长沙城内的。 王贡立即兴奋了起来,调查过秦州安氏的底细后王贡更加兴奋了,秦州安氏的家主安游信居然是秦州伯。 伯爵啊,不低了,离王侯只是一步之遥!这对于什么背景都没有的王贡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天赐机缘。 于是王贡一大早便带着人兴冲冲来到了秦州安氏寄居的莲园,进来就说要与秦州安氏联姻,而且指定要秦州安氏长女。 可王贡想得太简单了,秦州安氏好歹是个伯爵,长女早就已经嫁给了长沙王,而且秦州安氏大部分女眷早在半年多前就都已经随着长沙王跑到建康去了。 这下可把王贡给气坏了,带着手下在莲园好一顿打砸,而且还强行搜了莲园。 这也是老胡被派到了门口放风的原因,安游信很担心这并不是王贡的个人行为,怕是长沙太守示意的。 如果是长沙太守示意的,那安氏就危险了,提亲只是一个借口,说不定还有无穷无尽的后招在等着他们,如果这样的话,安游信会选择服软。 但是,如果这只是王贡的个人行为,安游信肯定还要挣扎一下。 经过一番折腾后,王贡发现安游信并没有骗他,莲园中除了安游信等人的妻妾外,单身女子就只剩下一个十五小姐,这个十五小姐年纪还很小,也就十一二岁。 不过王贡顾不得那么多了,年纪小点就小点吧,反正先收了再说,好歹先给自己弄个门阀的身份,以后有更好的再换! 于是王贡就将所谓的聘书和彩礼强行留在了主楼中,自己则带着人匆匆离开,扬言三天后上门接亲,否则就要安氏好看。 安靖听到的嘈杂声和兵器碰撞声就是王贡手下抽出刀剑,强行勒令安游信接下聘书时闹出来的动静。 王贡带着部下冲出主楼后,远远的就看到了站在偏厅门口的安靖等人。 王贡一愣,这处偏厅处于主楼和大门之间,因此刚才在搜查莲园时并没有查过此处。 “这些是什么人?为什么我没见过?”,王贡心中嘀咕着。 看安靖等人的衣着打扮及气势,确定是门阀士族的人无疑了,可却非常面生。 王贡自从动了与门阀士族联姻的心思后,就把长沙城内残存的门阀士族全部仔细筛查过一遍,为了给一众门阀士族留下印象,王贡基本上还都上门拜访过。 但眼前这四人显然是从来没见过的。 “难道是从别处来的?”,王贡心中一动,带着部下就围了过来。 安靖没有动,只是冷冷的看着王贡等人。安靖不动其他人当然也不会动,只是也没有人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即便是福顺也是如此。 福顺可是连杜弢都伺候过的,哪会怕他手下一个小小的将校? “这位公子,敢问…”,王贡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显然是在等着安靖自报家门。 “秦州安氏,安靖”,安靖暂时不想招惹这些人,语气冷淡的回了一句。 “安靖?…”,王贡狐疑的打量着安靖一众人,他记得确实是在安氏族谱上看到过安靖的名字。 当时王贡还吓了一跳,因为这个名字与那位传说中的巫神使是一模一样的,不过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一个门阀子弟怎么可能成为巫族巫神使? 刚才搜查内府时,王贡还特意留意过,想见一见这个安靖,只不过没能如愿,没成想出来时反而撞见了。 “安氏的人还这么嚣张?!”,王贡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刚想借机发作,却突然感觉自己被一股浓浓的杀机锁定。 王贡心中一惊,马上就发现了这道杀机的来处。 那是站在安靖身旁的一个中年人,神态有些懒洋洋的,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但王贡却可以肯定,自己但凡稍有异动,这个懒洋洋的中年人就会将他就地格杀! 这种感觉绝不会错! 王贡是上过战场的人,对危险的感知远远强过常人,也正是有这份直觉,王贡才能屡次保住性命。 所以,这感觉绝不会错!王贡还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强大,甚至是有如实质的杀机。 就在这短短一瞬间,王贡额头上的冷汗就已经出来了。 “停下!我们走!”,王贡及时制止了想要出手的手下,惊疑不定的带着人离开了。 这几个人有点邪门,先走了再说! 安靖微微一笑,没有阻止,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目送王贡等人离开。 这个王贡安靖有印象,不久前,此人有一个手下被射杀在了临川山口。 安靖虽然不太管事,但明月镇发生的大事小情他基本上都是知道的,尤其是死了人这种事,安靖更是会第一个知道。 “这王贡还挺能折腾的,哪哪儿都有他!这种人,我喜欢!”,安靖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靖儿,是你吗靖儿?!” 一声呼唤打断了安靖的思索。 安靖回头,安游信正站在主楼的门口,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 第115章 安游智 “安靖,见过父亲!”,安靖抱拳行礼。 “安三、福顺,见过家主!”,安靖身后的安三和福顺也是同样抱拳行礼。 福顺原本下意识就要跪拜,可却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是有点跪不下去了,于是也只好大着胆子学着安三的样子抱拳行礼。 “靖儿,真的是你!?”,安游信没有注意那么多,几步就冲了过来,激动的抓住安靖的肩膀道。 安靖轻轻点了点头。肩膀被抓得很痛,可安靖却无法责怪安游信。 安游信这是真情流露,但在原来那个安靖的记忆中,安游信从来没有如此激烈的对他表达过感情。 “好!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安游信非常激动,安靖注意到他的眼泪都在眼眶中打着转。 不知为何,安靖的鼻子也是一酸。 “哼,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挑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回来,家里都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哪来的粮食养这么些人?” 一道不合时宜的嗓音响起,将父子重逢的温馨场面击得粉碎。 安靖努力的回忆着这把声音的出处,很快便在记忆中找到了答案:这是主母顾氏的声音。 安氏主母顾氏是安游信的原配妻子,出生于梁州顾氏,与安游信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顾氏一共给安游信生了五个孩子,三男两女,所以在安氏的地位极其稳固。实际上安游信的妻妾不少,只是不知为何,顾氏对安靖母子的敌意一向格外强烈。 “安靖见过主母”,安靖也给顾氏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 在士族门阀中,礼仪的要求是颇为严格的,安靖不想安游信难做,也不想一回来就给自己找麻烦。 “哼!”,顾氏冷哼一声,并没有过多表示,厌恶的瞪了安靖一眼后便转身离开了。 安靖微微一笑,并没有太当一回事儿。 可以理解嘛,这种事从古至今都是这样,对于情敌的孩子如果有好脸色,那才不正常! 何况安靖也并非之前那个安靖了,对这种事也无法做到感同身受,最多只是一个旁观者身份。 “这个…靖儿啊,你也知道,你主母的性子就是这样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呵呵!” 安游信呵呵笑着缓解尴尬,这时他才注意到了站在安靖身后的杨阿若。 “这位壮士是…” “这是我认的大哥,姓杨,这一路上多亏有他保护,否则我无法顺利抵达长沙城。” “辛苦杨壮士一路护送,安游信谢过了!”,安游信恭恭敬敬的给杨阿若行了一礼。 杨阿若也没有说话,只是随意抱拳回礼。这还是看在安靖的面子上,要是放在平时,别说是个伯爵,就算遇见了公侯杨阿若也绝不会有半点客气。 安游信可能是太过高兴了,也没有介意杨阿若的随意,只是拉着安靖的手就向主楼而去。 “靖儿啊,先去给族长请个安,然后为父便安排你住下。安三啊,你替我先好好招待一下这位杨壮士。” 安靖冲安三和杨阿若微微点了点头,任由安游信拉着进入了主楼。 主楼里的人不少,除了族长安柏然外,安靖的一众叔伯都在。 安游信是安氏游字辈第三子,他能继承爵位以及家主的位置完全是个意外。 安氏游字辈,老大安游仁早早的就与长沙王一脉联姻,并且入赘了长沙王府,攀附权贵嘛,不丢人。 不过很可惜,在八王之乱中,安游仁追随长沙王司马乂死在了乱军之中。 老二安游智早年不知道是触犯了什么族规,被剥夺了继承爵位的资格,具体是什么事儿安靖并不清楚,只知道安游智在家族中比他更不受待见。 老四安游礼,老六安游义,老五刚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连名字都没来得起。 安靖也没有怠慢,与各位长辈一一见礼。 安伯然坐在主位上,脸颊还有些发红,显然怒火尚未熄灭。听见安靖的声音,安伯然只是睁开眼睛看了安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后又闭上了眼睛。 安伯然是安游信的叔父,家中排行老二,安游信的父亲,安靖的爷爷安伯临才是族中的老大,可惜已经去世了,安伯然则顺理成章的成了秦州安氏的族长。 对于安靖这个偏房所生的,向来唯唯诺诺的侄孙子,安伯然自然谈不上喜欢,看他一眼不过是看在他是安氏的血脉的份儿上。 老四和老六也跟安柏然一样,只是对安靖微微点了点头。安氏如今危若垒卵,谁还顾得上一个旁支子弟? 老二安游智仍然像以前那样只是坐在角落里发呆,仿佛这个世界都与他无关。 “回来了就回来了吧,游信啊,你找个人安顿一下就是了,我们还需讨论对策”,安靖刚与众位长辈见完礼,安伯然就开口催促。 安游信有点尴尬,想去找人安顿安靖,可就在这时,发呆的安游智却突然说话了:“这事儿交给我吧,反正我坐在这里也是多余的。” “哼!你也知道你是多余的?去吧!”,安伯然咬牙切齿的道。 安游智混不在意,对着安柏然拱了拱手,转身就走出了主楼,安靖连忙跟上。这主楼中的气氛实在是太压抑了,安靖可不愿意在里面久待。 安游智走出主楼后似乎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脚步也慢了下来。 安靖给站在门口等待的杨阿若等人使了个眼色,大家就这样跟着安游智身后进入了安氏内府。 莲园不大,但也不算太小,里面还有一个莲花湖,只不过时值深秋,莲花大多已凋零了。 安靖注意到在莲花湖里有一群安氏仆役似乎正在采摘莲藕,这些人在深秋的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你既然都已经离开了,为什么还要回来?这里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 就在安靖打量着采莲藕的仆役们时,安游智突然开口问道。 “啊?”,安靖有些没反应过来,愕然望向了安游智。 “我是在问你,这里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安游智又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 “二伯,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安靖不敢随意接话,对于这个二伯,他的记忆里几乎就没任何印象,这甚至可能是安游智第一次与安靖说话。 “哎~” 安游智轻叹一声,没有继续追问,只是低着头走向内府深处,不多时,安游智将安靖他们带到了一处十分偏僻的木楼前。 “你暂时先住在这里吧,虽然偏了些,但好在清静”,安游智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二伯,这隔壁住的是谁?”,安靖发现这两层的木楼原本是一体的,但中间却被一道篱笆隔开了。 “那是怜儿的住处,不过想必她也住不了多久了”,安游智再次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原来是她……” 安怜儿是大伯安游仁的女儿,她与安靖的处境极为相似,同样也是偏房所生,母亲同样也很早就离世了,在家族中同样不受待见。 安怜儿的境况甚至要比安靖更凄惨些,安靖好歹还是个男子,安游仁过世之后,安怜儿的近况就更差了。 不过以前安靖与安怜儿关系还算可以,至少要比其他的安氏同辈要好得多。 “行吧,我们就先在这里住下吧”,安靖挠了挠头,带着杨阿若等人走进了小楼中。 不远处,安游智躲在一丛竹林后偷偷看着安靖带着人走进小楼。 “怜儿啊,叔父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些了,能不能抓住机会就看你的了…安氏,呵呵,这样一个家族还有什么好留恋的?你回来干什么?” 第116章 没人管饭 走进小楼,安靖的脸色也随着光线变暗迅速阴沉下来。 安氏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压抑了,除了安游信外,其他人都冷漠得像冰块儿一样,安靖真不知道原来那个自己究竟是怎样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 因为屏儿不能来,安靖还特意编造了一个理由,哪里想得到,这理由根本用不上! 没有人在意屏儿的死活! 安靖甚至觉得,除了安游信,也没人在意自己的死活。 “那个人,我是说你那个二伯,他没走远,他在那个竹林边偷偷看着这边”,杨阿若一边打量着小楼,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他估计是有些好奇吧”,安靖也是很随意的接了一句。二伯向来奇奇怪怪的,他想看就看吧,无所谓。 安靖也发现了记忆中的一个规律。 对于安氏,记忆深刻的要么就是还算关心自己的,比如安游信;要么就是经常针对自己的,比如顾氏以及其他几个叔父;如果没有什么印象,那就是没有交集。 二伯安游智就属于印象十分模糊的,这说明二者平日里就没打过什么交道,想必这个二伯也不至于害自己,所以看就看吧。 安靖刚刚安顿好行装,就来了一个叫穗儿的丫鬟,大约十二三岁,黑黑瘦瘦的,严重营养不良的样子。 安靖没见过她,想来应该是后来才招的。 安氏的落魄由此可见一斑,在秦州时,即便是府上的丫鬟至少也是白白胖胖的,哪会有像穗儿这样瘦得皮包骨的?伯爵府的面子不要了? 穗儿,如果这是她的本名,一听就是种地人家的女儿。安靖也没有为难她,稍微问了几句话后还塞了一包点心给她。 看着穗儿将点心紧紧攥在手中的样子,安靖的心里不是个滋味。 “你们门阀士族都是这个样子?“,杨阿若半躺在坐榻上开口问道,他在明月镇坐惯了高脚椅,如今坐上这坐榻浑身不对劲。 “也不是都这样,据我所知胖墩家就要好不少。不过这里也算不错了,至少还有园子住,还有一口饭吃,也不会突然有强盗冲进来要你的命,总比寻常百姓家要好太多了。“ 安靖轻叹了一口气道。 杨阿若微微一震,深深的看了安靖一眼后再没说话。 穗儿很勤快,不一会儿就将几间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也许是因为得了点心的缘故,穗儿很开心,干活都哼着小曲,一听就是江南的调调。 眼看着日头就快落山了,小院中再没有任何人进来,安靖就似乎就被遗忘在了这儿,晚饭看来多半也是没着落了。 “杨大侠,你能不能……“ “说,在哪里接头?”,没等安靖说完,杨阿若就翻了个白眼打断了他。 安靖这家伙就是这样,每次想让他帮什么忙的时候就会叫他杨大侠。 “不远,就在莲园外的悦来客栈,要是拿不到东西我们晚饭都成问题,也只有你才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的自由出入了,嘿嘿!” 你可拉倒吧! 杨阿若又白了安靖一眼,然后就像一阵风般消失了。过了没多久,杨阿若再次出现,身上还背了一个巨大的包裹。 这是安靖带来的行装,原本打算安顿下来就派人去取过来,但看到安氏现在这个样子,安靖也懒得再去麻烦别人了,还不如请杨阿若出手。 巨大的包裹打开来,里面除了各种吃的还有一口旅行铁锅,当然这也是出苗部第一铁匠自仡轲阿黑之手。 如今,仡轲阿黑已经不敢自称是苗部第一勇士了,果断变成了苗部第一铁匠,这回是真没人再跟他争这个称号了。 做饭的事儿当然是由福顺来,福顺很开心的接下了这个差事,刚才他已经找穗儿打听过了,他的弟弟妹妹和侄儿如今都还在安氏,福顺也算是放下了心里一块大石头。 饭菜的香气很快就传了出来,安靖和安三都直流口水。今天折腾了一天,到现在还没有吃上饭。穗儿更是不断的向厨房张望,显然她才是最期盼的那一个。 饭菜终于端了上来,五菜一汤,有荤有素,光鸡蛋就煎了二十个! 还是屏儿最好,知道安靖又要离开,光是风干的鸡鸭就给准备了半车,鸡鸭蛋更是有两大筐,要不是安靖拦着,屏儿还打算塞上一筐咸鱼。 其实安靖也挺爱吃咸鱼的,只是那味道实在是太大了。 饭菜上桌,穗儿只敢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却冷不丁被杨阿若一把拎了过来摁在了桌子旁边。 确实是拎过来的,就像是在拎一只小鸡仔。 看着穗儿根本不敢动口,安靖又夹了个煎蛋放在她碗里,还冲小姑娘笑了一笑。 穗儿这才意识到杨阿若不是在跟她开玩笑的,再次向安靖确认过后才终于开始吃了起来。 穗儿这一动口就再也没能停下来,小嘴动得飞快,一碗饭眨眼的功夫就被她吃光了,那个煎蛋她却没舍得吃,还完完整整的留在碗底。 “吃,放心吃,以后跟着你家少爷,鸡蛋有的是!”,杨阿若又给穗儿添了一碗饭,并且给她又夹了个鸡蛋。 也许是因为有个女儿的缘故,杨阿若特别怜惜穗儿。 穗儿看了看杨阿若,看了看安靖,又看了看吃得极为自然的安三和福顺,终于点了点头,小心的在鸡蛋上咬了一小口,安靖看到穗儿的眼泪也同时滴在了鸡蛋上。 “安靖少爷,提醒你一下,你门口又来了个蹭饭的!”,杨阿若一边说着,一边仰脖子灌下了一口酒。 安靖扭头一看,门外没有人,但门边却露出了一枚亮晶晶的簪子。 “怜儿是你吗?”,安靖开口问道。 发簪一阵晃动,接着一张精致的小脸探了出来。33qxs.m “靖哥哥!”,安怜儿怯生生的给安靖行礼,两只大眼睛却在不停瞄着桌子上的饭菜。 “怜儿快来,刚做好的饭菜,一起来吃吧”,安靖赶紧在身边空出了一个位子给安怜儿。 安怜儿稍微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能抵抗住食物的诱惑,走进屋内顺从的坐在了安靖身边。 安靖也没给她盛饭,只是拧了一个鸭腿放在了她碗里,这小丫头也挺可怜的,既然来了就多吃点肉吧。 “随便吃,多的是!”,安靖咧嘴一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怜儿的头,这小萝莉挺可爱的。 安怜儿感受到了安靖的善意,终于笑了笑抱起鸭腿啃了起来,怜儿的动作虽然看着比穗儿斯文多了,但速度也着实不慢。 第117章 吃不饱的安氏 “怜儿晚上没吃饭?”,安靖开口问道。 “吃了呢,可就是吃不饱!”,怜儿一边啃着鸭腿一边含含糊糊的回答道。 “连你都吃不饱?” “是的呢,除了三叔、主母和族老他们,大家都吃不饱。靖哥哥你来的时候没看到那些仆役在捞莲菜吗?前些日子还淹死了一个呢,真可怜!” 安怜儿一边说一边吃,一只鸭腿就这样被她消灭了,安靖赶紧又给她拧了一只鸭腿,并且把剩下的鸭身一股脑倒在了穗儿的盘子里,这丫头根本不敢夹菜。 “靖哥哥,我可以叫小花也来吃一点吗?”,安怜儿看了看穗儿,小心的问安靖。 “小花是谁?” “小花是我的丫鬟,她见我吃不饱就把她的饭食也给我了,她肯定很饿。” “好吧,去叫她来吧”,安靖立即点头答应。 这没什么好说的,这么忠心的丫鬟怎么能让她饿着?更何况她的名字叫小花! 在明月镇还有一个小花,就是那个在荆州府外要卖掉自己救哥哥的小女孩,因为她老是采各种野花送给安靖,安靖干脆就给她起了个小花的名字。 如今小花和她哥哥,还有那一次被救下来的所有孤儿都已经开始上学了,只不过他们的学校在藏兵谷内。 那四十七个孤儿,他们的同学也并不是明月镇普通百姓家的孩子,而是从流民中筛选出来的孤儿以及百越各部挑选出来的精英子弟。 这些孩子用的教材也跟明月学校的不一样,大部分都是由安靖亲自编制的,这才是安静真正寄予厚望的一群孩子。 安怜儿兴高采烈的去了,不一会儿就领来了一名女子。 让安靖有些诧异的是,这个小花年纪不小,至少都有三十好几了。安靖这才反应过来,小花应该是安怜儿母亲的贴身丫鬟。 怜儿拉着小花坐在了安靖身边,小花比怜儿懂事得多,也拘谨许多,要不是安三一直在一旁轻声劝慰,估计她是不敢上桌的。 这有问题啊!安三这家伙还挺风流,撩拨的女人可不少,不是个好人!安靖一边吃着鸡翅膀,一边斜着眼睛在看安三,看得安三汗流浃背。 杨阿若嘿嘿直乐,一边照顾着穗儿一边看着安三的好戏,安怜儿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一双大眼睛不停在安三和小花之间逡巡。 安三很尴尬,但也正因为如此,反而彻底打破了众人间的隔阂,气氛逐渐变得融洽了起来。 这顿饭整整吃了大半个时辰,吃到最后安靖居然发现饭菜做少了。 最恐怖的是穗儿,小小的一个姑娘愣是吃下了四碗饭、七个鸡蛋以及大半只鸭子,看她那个样子似乎还想吃,但是安靖已经不敢让她再吃下去了。 这样会撑出毛病的。 安怜儿也不遑多让,不知不觉间也吃了三个鸡蛋、一只鸡腿,两只大鸭腿以及整盘子红薯叶,此刻她正抱着最后一只鸡腿在啃着,而安靖等人正在给她加油。 “你们…你们这是……” 门口突然传来了问话声,安靖扭头一看原来是安游信来了。 安游信的到来立即让房间中紧张了起来,小花和穗儿几乎是弹了起来,低着头快速退到了一旁。 安三和福顺也意识到了什么,也立即站起了身来,但却比小花和穗儿从容淡定得多。 安靖给安三使了个眼色,安三立即会意,拉着福顺和穗儿等人将桌子上的残羹剩炙收拾干净,带着几人进入了后厨,估计他们在后厨还会再吃些东西。 杨阿若没有动,只是自顾自的喝着酒,最尴尬的就是安怜儿了,她满嘴都是油,拿着一只鸡腿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慌,你吃你的。” 安靖轻轻拍了拍安怜儿的肩膀,起身将安游信迎了进来请他在主位坐下。不多时,福顺再次送上来一份酒菜,这原本是安靖打算宵夜的。 安游信看看桌上丰盛的酒菜,又看了看安靖以及吃的满嘴是油的安怜儿,不由得老脸有些发红。 他刚刚才得知没有人来给安靖送餐,于是便亲自到厨房去拿了些干粮来给安靖充饥。 没想到安靖自己在这里却吃得如此丰盛,而且他还注意到,就连两个丫鬟以及安三福顺他们都上了桌。 安游信本想责备几句,可仔细想了想后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也许这孩子也有苦衷吧,也许这一路逃亡下来,如果没有安三和福顺照顾着,他说不定早就没命了,因此才会对这些下人如此纵容……” 安游信如此想着,终于什么也没说。 “父亲,一别经年,孩儿请你喝一杯吧!”,安靖微微一笑,不由分说的抓过杨阿若的酒壶给安游信倒了一杯酒。 安游信的日子想必也不是那么好过,毕竟他是这具躯体的父亲,总不能怠慢。 安游信心里一直在想着刚才的画面,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有些茫然的接过了安靖递过来的酒杯。 “父亲,我看你手上还拿着东西,是给孩儿带的?” “这个…是的…”,安游信的脸更红了,将随身携带的布包拿了出来,打开包裹,里面是十个窝头。 安靖笑了笑,拿起一个窝头掰了一块塞进了嘴里。窝头有些粗糙,一尝就知道其中夹杂了不少粗粮。 “还是父亲了解我,好久没有吃过家乡的食物了,还真是有些想念。” 北方是吃面食的,自古以来就是如此,别说,这粗粮窝头还真别有一番风味。 “父亲,别愣着,你也吃点吧,孩儿敬你一杯!”,安靖举起酒杯和安游信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安游信仍然有些茫然,下意识的就将杯中酒倒入了口中,可酒刚入口就辣得安游信一口喷了出来。 “好烈的酒!这难道是…” 安游信终于清醒过来,看了看杯中的酒,又看了看安靖,眼睛瞪得老大:“靖儿,这难道是明月酿?” “不,这是巫神酿”,安靖没敢说这酒是明月镇最顶级的巫神佳酿,这样会把安游信吓坏的:“咱们能喝到此酒,还得托杨大侠的福。” “哦,原来如此,杨大侠真乃奇人异士!”,安游信这才松了一口气,连连向杨阿若致意。 杨阿若微笑回礼,又偷偷瞪了安靖一眼。这下好了,之后所有事估计安靖都会推到他头上。 安靖咧嘴一笑,杨大侠果然了解我! 第118章 真情流露 “靖儿啊,能不能跟为父说说,这一年你究竟是怎么过来的?”,两杯巫神佳酿下肚,安游信已然有些飘了。没办法,巫神佳酿的度数实在是太高了。 “这事可说来话长了!”,安靖一边殷勤的给安游信布菜,一边开始了计划好的说辞。一番解释后,就听安游信长叹了一声。 “靖儿啊,你确实不该回来!”,安游信拍着大腿懊恼的说道,此时此刻的他应该是真情流露了。 “父亲为何如此说?”,安靖也是心中一叹,又给安游信倒了一杯酒。 “哎,靖儿,许多事你并不知情,为父也不能说与你听,总之,我秦州安氏如今已是危若累卵! 荆州黄氏也算得上是百年大族,黄先生既然如此看重你,你就不应该离开才是。 不过,既然你回来了,那就在家中住上几天吧,几天后你就让杨大侠带着你赶紧出城,将来最好也不要再轻易回来了,除非你听到我们已经迁居到了建康。” “这又是为何?” “哎!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还不是那个王贡!真想不到我秦州安氏如今居然沦落到如此地步!”,安游信一边说一边捶着自己的大腿,可见他的内心也是极其痛苦的。 “父亲这是打算答应他的提亲了。” “不答应又能如何?你不知道啊,王贡那厮极其阴狠歹毒,他这是要将长沙豪族一网打尽啊! 据我所知,他已经向至今仍留在长沙城的所有豪门士族都提了亲,坚决不从的霍氏如今已经是人去楼空了,他们是生是死也无人知晓! 你说这种情况下,为父还能如何?” “这样啊,那他确实是有够歹毒的”,安靖附和着安游信,可心里却对王贡嗤之以鼻。 王贡这种行为简直就是在找死,一次性就把长沙城的豪强给得罪光了。你以为强占了人家的闺女这些豪门世族就会给你面子了?幼稚,土鳖一个! “父亲,我听说长沙王已经接纳咱们秦州安氏了,为何在长沙城破之前我们却不跟随他离开?难道是他不肯带着我们?” “这个…哎~”,安游信又长叹了一口气:“不是长沙王不肯带着我们,是我们主动要求留下来的。” “为什么?” “哎~!” 安游信今天叹气的频率异常高:“这其中的原因为父就不说了,你不知道更好!” 安游信强撑着站了起来:“自从妖后篡政,为父就感觉到这天下恐怕要变了,没曾想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而这天下一乱就是数十年! 靖儿啊,你可知我等门阀士族若身处乱世该当如何?最紧要的就是韬光养晦,千万不能出头!可是…哎,可惜了,他却从不肯听为父劝说! 他总是说他的名字的意思就是安定,他父亲给他起这个名字就是希望天下安定,所以有些事他必须去做。 可是天不遂人愿,他最终还是陨落了!为父真是痛彻心扉,痛彻心扉啊!” 安游信说到这里已经忍不住落下了泪来,安靖很清楚安游信口中说的那个他,指的就是长沙王司马乂。 乂,就是安定的意思。 以前安靖只知道安游信和司马乂是至交好友,可没想到他们之间的感情居然深厚到了这个地步。 安游信不愿意离开长沙的原因很可能就是因为司马晓,因为司马晓是司马乂拜托安游信照顾的,现在司马晓在长沙附近失踪了,安游信因此才不愿意离开长沙。 安靖甚至觉得,安游信之所以会过来,其中有一半的原因也是为了打探司马晓的下落。 如此说来安游信对司马乂也算得上是情真意切了。 “还有啊,靖儿你要记住,如今的长沙王已经不是硕儿了,硕儿在半年前也陨落了,如今继承长沙王位的是司马鲜,他与我秦州安氏的情谊可不如硕儿般深厚。 这次司马鲜逃离长沙,肯带走我秦州安氏大部分老弱妇孺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今后靖儿如果有机会见到他,也要替为父好好感谢他,决计不可轻慢。” 直到此时安靖才算是大致弄清楚了秦州安氏留在长沙城的原因,一半是为了司马晓,另外一半是因为司马鲜。 司马鲜既然与秦州安氏不再亲近,秦州安氏就只能将宝全部都压在司马晓身上。 可安靖是很清楚的,司马晓失踪,多半不是因为意外,而是他主动消失的,而且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想办法通知安氏。 因此,无论司马晓是出于什么原因消失,他对秦州安氏的感情也就那样了。 不过这些安靖却不好跟安游信明说。 这何其可悲!?司马家真是没几个好鸟!安靖忍不住内心长叹,这事儿说起来挺讽刺的。 秦州安氏冒着灭族的危险接受了长沙王司马义的托付,暗中收留了司马晓,可几年后司马晓却趁乱自己走掉了。 而秦州安氏对此却毫不知情,再一次冒着灭族的危险在陷落的长沙城中等待着他,说不定还将绝大部分资源都用在了暗中打探他的下落上,否则秦州安氏也不至于落魄到如今的地步。 安靖不知道司马晓为什么要离开,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了危险,或许是有了更好的出路,但归根结底,司马晓并不完全信任秦州安氏,否则不可能连个消息都不给。 算了,管他去死呢! 安靖挥开了脑海中的各种想法,同时对安游信的感官却好了不少,不管他收留司马晓的目的是什么,至少他还算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想必秦州安氏的长辈们里也是有人知道此事的,至少族长安伯然肯定是知道的。 安游信终于醉了,但他却没有醉倒,而是抓起了杨阿若的酒壶和桌子上剩下的那只烧鸡踉踉跄跄的离开了。33qxs.m 安游信一边走,一边口里还念叨着要带去给叔父尝一尝,他老人家也好久没有吃过烧鸡了。 安靖哭笑不得,只能任由他去了。 “你父亲拿走了我的宝贝酒壶,你得还我十壶巫神佳酿!”,杨阿若趁机敲竹杠。 安靖白了杨阿若一眼,这家伙居然还敢提这事儿,你连壶带酒都是在我地窖里偷的好吧! 安游信离开后,杨阿若也晃晃悠悠的进屋睡觉去了,他也喝了不老少酒,临走时还指了指屋外那片竹林。 安靖有些意外,难道二伯安游智居然还在那里偷看? 安靖没有去理会,秦州安氏如今成了这幅状况,安靖必须重新考虑一下接下来的行动了。 第119章 奇怪的兵败 东城司马府。 夜已深,但王贡仍在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 王贡的心情一直无法平复下来,杨阿若眼神中那犹如实质的杀意如同附骨之蛆,只要王贡一闭上双眼就会闪现在他脑海中! 玛德,有点邪门啊!王贡甩了甩头,试图将这种讨厌的感觉赶跑,可用处不大。 “这人究竟是什么人?还有那个安靖,他也很邪门!”,王贡回忆起与安靖等人对峙的画面,当时的感觉还不强烈,现在越想越不对劲! 那个杀神就不说了,安靖也不说了,就连安靖身边那个明显是护卫的家伙,他看自己的眼神都似乎充满了怜悯! “难道这个安靖就是明月镇的安靖?不可能,不可能!”,王贡下意识的又摇了摇头。 小小的秦州安氏,一个落魄的旁支少爷,怎么可能摇身一变成为威震荆湘之地的巫神使?不可能的!就凭他华族人的身份也不可能,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不行,夜长梦多,跟秦州安氏联姻的事必须加紧才行,可恨那老家伙死活都不松口,把老子逼急了,信不信我灭你满门?!”,王贡恶狠狠的想道。 王贡可不是仅仅想想而已,这也是他的备选方案之一。 如今天下大乱,长沙城一个伯爵门阀被灭门再正常不过了,只要做得干净利落点,没人会知道是谁干的。 而且王贡还可以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只要保住了安氏的那个十五小姐,等风声一过,其他门阀士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如此一来王贡就等于是直接拥有了门阀出身,虽然只是个外戚,但比起他原来的身份却又不知道强了多少。 “对,就这么干!”,王贡把心一横,打定主意明日再去莲园逼一下安伯然,要是老家伙还不松口,王贡就打算出此下策了。 至于那尊杀神也不用过分担心,到时候万箭齐发,任他功夫再高也只能饮恨当场。m.33qxs.m “哼哼,就这么干!” 就在王贡不断给自己打气时,一名手下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 “慌什么?出什么事儿了?”,王贡没好气的吼道。 “大人,不好了!杜大人江州兵败,折损了两营人马,如今已经退到了汝南郡,听说要从荆湘之地调兵往援,调兵的信差如今已经到了长沙城了!” “啊!”,王贡大惊失色,心中的焦躁越发旺盛了。 就在王贡收到杜弢兵败的消息的同时,安靖也收到了这条消息,不过安靖收到的消息又比王贡要详细得多。 前些日子,王敦和陶侃的联军水陆并进,进逼浔阳郡江州府,杜弢在这关键时刻居然分兵偷袭豫章郡南昌府。 虽说南昌府是陶侃的屯粮之地,但如此重要的城池陶侃岂能没有防备? 于是,杜弢派出的两万骑兵在南昌城外遭遇到了陶侃的埋伏,被杀得大败而归。陶侃趁势追击,追了三天三夜,一直跟随着残余的骑兵追到了江州城外。 此时,杜弢又犯了第二个错误,他居然下令打开江州城门,欲放骑兵残部进来,结果可想而知,陶侃的骑兵乘势掩杀,江州城一举被破。 于是,杜弢无奈之下率人从长江水路逃到了汝南郡。 从表面上来看,杜弢确实是下了一招臭棋,可安靖却隐隐觉得事情的真相远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以安靖对杜弢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的,除非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而且安靖注意到了一个很奇怪的细节,那就是杜弢每一次蒙受损失,损失的都是骑兵!沅水平原上如此,现在换成南昌府也是如此。 难道杜弢在刻意削弱汝班的实力?不应该呀,上次是九千人,这次又是两个营,三千骑兵,这损失也算得上是很大了! 杜弢就算要刻意削弱汝班的实力也不应该采取这种方式,这样无异于自杀,他的骑兵再这么损失下去就很难形成规模了。 “兵家到底打得什么算盘?”,安靖的头有点大。 真是一个镇长的命却操着皇帝的心! 安靖弄来了一些小肉条,喂着窗台上停着的一只山鹰,山鹰一口一根肉条吃得很香甜,还时不时用尖利的喙蹭一蹭安靖的手背。 这山鹰是巫族的神仆带给安靖的,早就已经训练好了,用它来传递消息格外方便。安靖一直盼望着山鹰能带来小黑的消息,可是却一直事与愿违。 安靖喂完了山鹰,想了想后拿起笔写了一张小纸条塞进了山鹰爪子上绑着的小竹筒里,山鹰低声鸣叫了一声,展翅冲天而起,不一会儿就消失了踪迹。 “这畜生不错,能不能给我也弄一只?”,杨阿若不知什么时候又冒了出来。 “你不要叫它畜生,它有名字的!” “那它叫什么名字?” “山鹰!” “……” 第二天,安靖一直等到中午也不见有人来送饭,不知道是因为安游信宿醉未醒还是见他自己有东西吃,索性也就懒得管他了。 安靖也只能苦笑,不过好消息是今天那王贡可能不会来捣乱了,杜弢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王贡估计也得忙一阵子。 安怜儿很早就过来了,和小花一起一直赖在安靖这里不走,看样子是打算将蹭饭进行到底。 今天天气不错,安靖也来了点兴致,于是便让福顺把烧烤工具都搬了出来,就在莲花湖旁选了块地方点起火烧烤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太丰富的食材,无非就是风干的鸡鸭以及红薯,不过烤出来的香味倒是飘出了老远,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闻到了在偷偷流口水。 安靖根本懒得去管这些,烤好四个鸡翅,自己留了一个,安怜儿一个,小花一个,穗儿一个,烤红薯任吃,不一会儿,四个人都吃得满嘴漆黑。 安靖嘲笑着安怜儿,安怜儿撅着嘴反驳,可却也舍不得放下手中的烤红薯;安靖玩心大起,就这么跟安怜儿在莲花湖畔打闹嬉戏起来。 不知道沉寂了多久的莲花湖如今终于迎来了欢声笑语。 “你们这成何体统!?” 就在安靖和安怜儿闹得正凶时,主母顾氏那讨厌的声音再次响起。 安靖看到安怜儿等人像被蜜蜂蛰了一样跳开了,就连一直舍不得扔掉的红薯皮都被吓得掉在了地上。 安靖心中一沉,转头向顾氏看了过去。 第120章 全给我杀了 “原来是主母来了”,安靖微微一笑,可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安靖正在湖边与堂妹共进午餐,打闹嬉戏,不知有什么不成体统之处,还请主母指教。” 安靖一边说着,一边把安怜儿拉到了自己身后,已经被吓得跪在地上的小花和穗儿暂时却不好去管。 顾氏被问得一愣,不是因为安靖的问题,而是因为安靖的态度。 如果换做以前,安靖早就被吓得跪地不起了,哪会像现在这样安然自若的反问自己。 “你…你…”,顾氏一时间被怼得说不出话来,语塞了好一阵子后才柳眉一竖,厉声质问道:“安靖,你可知我秦州安氏近况?” “这个我还真不是很清楚,关键也没有人跟我说呀。” “那我现在就跟你说!”,顾氏也渐渐反应过来了,主母的气势越发旺盛:“如今安氏危难,府中存粮已不足半月,族老长辈每日都不得饱食! 你既然带回了粮食,为什么不上交?反而在这里私自享用且奢靡至极,成何体统?” 卧槽!连奢靡至极的话都被顾氏说出来了,安靖也吓了一跳。这都哪跟哪儿呀?要是换作从前,这点食物顾氏哪里看得上? 安靖也终于明白了,这顾氏就是来抢粮食的,应该是昨天被安游信带走的那只烧鸡惹的祸。 “你愣着干什么?还有多少粮食?全部上交上来!”,顾氏颐指气使的道。 “嘿嘿,这里好热闹!” 就在安靖想着到底是再气气顾氏还是上交些粮食免得麻烦时,一把阴阳怪气的声音传了过来。 安靖抬头一看,原来是十几个军卒不知为何闯入了内府,老胡跟在他们身后苦苦相劝,想把他们拉出去,可却被一脚踹倒在了路边。 安靖看得眉头直皱,内府里有安氏不少女眷,军卒闯入内府,怎么说都是一件极其过分的事。 “是那王贡的人!”,安三低声在安靖耳边提醒了一句。 安靖不动声色的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晓。王贡这家伙还真是猴急,这种情况下还不忘来捣乱。 “哟!好美的小娘子!” 这时,那些军卒终于发现了躲在安靖身后的安怜儿,大呼小叫的就冲了过来。 安靖注意到此时的顾氏眼见这种情况,却立即带着她的爪牙向后退了老远,脸上厌恶之情溢于言表,但却没有出言阻止。 安靖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这是一家主母该干的事儿? 安靖心中冷笑,以前对于顾氏安靖只是不喜欢,现在已经转变成厌恶了。 “小娘子你别躲着呀,让哥哥仔细看看你的模样!” 此时一名军卒已经凑了过来,见安靖等人没什么反应,便开始大着胆子伸手要去抓安怜儿。 就在此时,异变突起,一直冷冷看着这名军卒的安靖突然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寒光乍现!这名军卒伸出的右手连同整片肩膀都冲天而起,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安靖一身。 “你!你!啊!”,那名军卒此时才反应过来,一边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一边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切,出手拖泥带水,挥剑总是倾斜三分,老毛病了,说了你总是改不了,这下好了吧,人头没有斩下来却斩了片肩膀,这算个什么事儿?”,杨阿若嗤之以鼻。 尼玛,被看破了…… 安靖老脸有些发烧,他正是想一剑斩下这个家伙的头颅的,可惜斩偏了,还被杨阿若看了出来。 “你找死!”,这时其他军卒反应过来,纷纷抽出兵器向安靖围了过来。 “老三,给我全部杀了!”,安靖招呼了一声安三,声音冷的像寒冰。 安三都快要哭了,少爷终于想起我是他的护卫了!我终于可以干一个护卫该干的事儿了! 安三瞬间红了双眼,一声不吭的拔剑杀入了敌群之中,只是一个照面,安三就带走了两条人命,这效率比起安靖来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剩下的军卒肝胆俱裂,任他们如何也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毫无征兆的就大开了杀戒。 难道你们不知道这里是长沙城?难道你们就真不怕?还有这个可怕的家伙,为了为什么杀了我们的人还一副想哭的表情…… 一旦有了胆怯,十多名军卒瞬间崩溃,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被安三放倒了一半,另一半哪还敢继续鏖战下去,纷纷扭头就跑。 安三杀得兴起,长啸一声就追了上去,一剑一个结果了对方的性命,还有如杂耍般将尸体都踹进了莲花池。 这个老三,不靠谱! 安靖看得直摇头,杀人就杀人,把尸体往莲花池里踢个锤子?到时候还得捞上来,麻不麻烦? 特么的一会让你自己去捞! 安靖一手一个死死地抱住了安怜儿和穗儿,两个小丫头已经吓得腿直发软,不扶紧了估计早跌倒在地了。 “老三这家伙居然偷学了不少墨子剑法,你说我要不要清理门户?” 就在安三杀光所有人正意气风发地往回走时,杨阿若不阴不阳的来了一句,吓得安三差点没腿一软跪在地上。 糟糕,得意忘形了,把这茬忘了!安三赶紧识趣的躲到了安靖身后。 安靖没管安三,只是一个劲儿的安慰着怜儿和穗儿,两个小丫头已经快被吓傻了,都不顾一切的把头埋在安靖怀中,身体止不住颤抖,安靖只好连声安慰。 “大胆!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残杀我部属,你们都活腻了?!” 王贡的声音。 安靖抬头一看,果然是王贡,这家伙正脸色铁青的站在内府的门口,虽声色俱厉,可却不敢踏入内府一步。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里是秦州安氏内府,任何人敢擅闯,格杀勿论!” “安靖,你狂妄!这里可是长沙城,是我王贡的地盘,你就不怕我灭你全族?!”,王贡终于爆发了,歇斯底里的吼道。 “我好怕!现在给你十息时间,立即滚出莲园,否则,你就不要走了,老三,计时!” 安三不敢怠慢,立即举起了双手,一息过后便弯下了一根手指。 看着安三不断弯下的手指,王贡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刚才是他故意让那些军卒过来的,而他自己一直就躲在内府门口偷偷观看,主要是想试探一下安靖,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安靖没有半分犹豫就将他手下十多名军卒杀了个干净! 现在轮到他自己了,王贡实际上已经胆寒,他一点也不怀疑安靖会连同他一起杀掉,只是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手段。 王贡不清楚安靖究竟是哪来的勇气,但却无比确定安靖有这个胆量,安靖身边的两个人看他的眼神已经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可王贡却知道自己不能走,他这一走,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他肯定是没法在长沙城混了。 就在王贡犹豫的这段时间里,十息已经过去。 在安三最后一根手指弯下来的同时,只听嗡的一声,一支巨大的箭矢带着诡异的破空声向着王贡疾射而去。 第121章 安靖的劝说 箭矢擦着王贡的肩膀划过带起了一蓬血雨,王贡失声惨叫。 毕竟隔着一座莲花湖,距离有点远,箭矢有点儿失了准头。 安靖皱眉向着箭矢发来的方向看了过去,院墙上,一条人影正对着安靖不好意思的点头哈腰。 是严文广那家伙,这家伙的表现欲还挺强,但射个人都射不中,回去收拾他! 破空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惨叫声不断传来,王贡带来的人一个个的被巨大的箭矢钉在了地上! 王贡亡魂皆冒,扭动着身体拼命向莲园门口冲了过去,也不知是他身手好还是运气好,几次都险险避过了箭矢,最后王贡终于骑上了自己的马匹疯狂向东城司马府而去。 莲园中眨眼间已经变成了修罗场!数十具姿势怪异的尸体被巨大的箭矢钉得到处都是,这场景诡异而恐怖。 安靖等人还好,这场面已经见过好几次了,居然看着看着都习惯了。 花儿是真受不了了,早就已经吐了个天昏地暗,怜儿和穗儿因为一直被安靖捂着眼睛,情况还算好,只不过扑鼻而来的血腥气就已经让两个小丫头吓得脸色惨白。 人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安靖赶紧让老三和福顺扶着三位女眷进屋躲避,自己则和杨阿若一起若无其事的欣赏着莲园中的奇景。 摸清楚长沙城中的情况后,安靖有点儿懒得在这儿演戏了。 王德发和小顺子已经将两百名明月新军偷偷运进了城内,跟他们同时到达的还有无数强弓劲弩,如今这些人和武器已经抵达了莲园外围。 白里安和莫格金谷早在半月前就带着一万百越联军和两千明月新军化整为零,悄悄潜伏到了罗县附近。 只要安靖一声令下,他们就会顺着湘江逆流而上,半日之内就可以抵达长沙城外! 最重要的是,长沙屈氏除了数千妇孺以外,还有三千青壮藏在长沙城内,这些屈氏青壮都是长沙屈氏的精锐。 也正因为有他们存在,长沙太守一直都不敢过分逼迫长沙屈氏,否则就是鱼死网破的结局,如今,这些屈氏青壮也已经全部到位。 所以,怕他个锤子! 大不了把三千屈氏青壮和两百明月新军召进莲园,配合强弓劲弩火药弹,死守个两三天一点问题都没有。 到时候百越大军兵临城下,安靖再里应外合,搞不好直接就把长沙城给拿下了。 更何况安靖身边还跟着影神军,虽然不知道具体数量,但出其不意的刺杀对方几个将领问题不大。 再加上杨阿若,都能直接在乱军中把长沙太守给宰了。 顺便提一句,长沙太守叫蹇硕,是最早一批跟随杜弢造反的重要将领之一。安靖也想趁机测试一下杜弢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又或者说兵家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他们究竟是会干脆趁乱把自己干掉还是真的被忽悠住了,从而真心要与自己合作。 很多事情安靖不想无止境的去猜,试一试才是最靠谱儿的,虽然这么做挺危险,但安靖觉得很合算。 此时。顾氏等人早已被吓得瘫软在地,只知道瑟瑟发抖,连尖叫声都卡在喉咙里无法发出,顾氏虽然一向跋扈,可她又如曾见过如此场景?没被吓得屎尿齐流就已经不错了。 院子里的响动终于惊动了安柏然等人,安伯然带着安游信等人惊慌失措的冲了过来。 “啊!这可如何得了!?如何得了啊!?”,安伯然呼天抢地:“安游信,你看看!都是你生出来的逆子啊!如此莽撞,这是要灭绝我安氏啊!如何得了?如何得了啊?!” 安伯然扯着安游信破口大骂,几个叔伯也是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唯独安游智只是有些愕然,目光不断在满地的尸体以及安靖之间来回扫射着,安靖甚至在他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少见的光芒。m.33qxs.m 安伯然在那嚎哭,其他人手足无措,场面或多或少有点滑稽,安靖有点儿想笑,可又觉得肯定不合适。 老家伙挺聪明,还知道不敢骂安靖,就逮着安靖的老爹一顿臭骂。 “靖儿,你这是…这是在做什么呀?!”,安游信也被吓坏了,哆哆嗦嗦的问道。 “这些人私闯内府,我就把他们都干掉了”,安靖无所谓的耸耸肩说道。 “你呀!”,安游信狠狠一跺脚,上来抓着安靖就往外拽。 “靖儿,你赶紧走吧,你这位朋友应该能护你周全,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千万不要再回来了!快去逃命吧,为父实在是无法护住你啊!” 安靖心中感动,他真的没有看错安游信,在这种情况下安游信居然仍只想着让自己赶紧逃命。 或许在安游信心中,安靖甚至比整个安氏还要来得更重要些。 “父亲!”,安靖真脱了安游信的手:“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进内府躲躲吧,这里交给我来处理。放心,有杨大侠在,没事儿的。” 杨阿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果然没想错,这个锅还得他来背! “杨大侠…这……”,安游信不是不愿意相信安靖,而是实在不敢相信! “杨大侠,把你的人都叫出来吧,要不然我父亲害怕。” 叫个锤子!老子叫得动?! “麻烦安靖师弟吹个号角吧!”,杨阿若没好气的道。 “哦,那我吹号角了!”,安靖不慌不忙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号角吹了起来。 号角声过后,一队队的明月新军开始有条不紊的进入莲园,并飞快的在各处险要之地架起了重型弓弩,这些战略位置安靖早就已经画好了图纸传出去了。 “父亲,我没骗你吧,你看哈,大家都挺忙的,能不能麻烦你叫点人过来把这院子里收拾一下?毕竟这些人被钉在这里有些不好看。” “靖儿,这…这…这真的没有问题吗?”,安游信此时已经开始慢慢缓过神来了,看了看忙碌的明月新军,又看了看安靖和杨阿若,不放心的开口问道。 “放心吧,没问题的,你看族长他老人家不是也挺镇定的么。” 安靖早就发现安伯然在演戏了,他就刚开始嚎了几嗓子,等安靖招来明月新军后,他便果断退到了一边再不吱声,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很显然,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安柏然根本不像表面上那么歇斯底里,他发怒,骂安游信,只不过为了逼他站出来寻求一个确定的结果而已。 此刻的安伯然看上去仍在瑟瑟发抖,但鬼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害怕,安靖也无法判断这个老狐狸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一场大战很快就要爆发,安靖还有很多事要忙。 此时安三也从小楼里冲了出来,他还不忘拎了两袋粮食出来放在了顾氏身旁。 看着莲园中忙忙碌碌的人群,安游信有些茫然,似乎事情一开始就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最终安游信也只得听从了安靖的建议,领着大家向内府深处而去,并且如安靖所要求的那种,召来了一些仆役开始清理院子里的尸体。 顾氏也挣扎着站了起来,连滚带爬的跟着安游信向内府而去,临走时还不忘拖走了两袋粮食。 看着顾氏咬牙切齿的样子,安靖反而觉得这样的她比颐指气使的时候要可爱多了。 这个年代的人真没一个简单的啊! 安靖不由得感慨道。 第122章 豪气冲霄 “你这样就可以拿下整个香洲?”,杨阿若挑了挑眉问道。 “不一定,只是一试。”,安靖摇了摇头。 “那你兴师动众折腾出这样一个局面就是为了一试?” “嗯,我觉得可以赌一把。“ …… “知道吗?我很讨厌说话说一半的人。” “我也很讨厌什么事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你别蒙我,提问为何要先打破砂锅?” …… 就在安靖和杨阿若斗嘴时,老胡却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靖哥儿,门外来了大批人马,说是要见你。” “东城司马的人?” “不是,他们自称是长沙屈氏的人。” “那快请他们进来吧。” 老胡又颤颤巍巍的去了,安靖却转头看向了杨阿若:“杨大侠,我可能要赌赢了。” “最开始时,你叫我杨前辈,后来就叫我杨大哥,为什么现在总叫我杨大侠?” “因为熟了呀,称呼自然不同。” “那如果我们更熟一点你会叫我什么?” “说出来可不许生气。” “我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杨老贼。” …… “算了,我们还是保持如今的熟悉度吧,我觉得杨大侠更适合我。” 一群年轻人在老胡的指引下风风火火的走进了莲园,为首一人大约二十岁上下,穿着一身青衣,剑眉星目,格外俊朗,一看就有帅大叔屈拙的影子。 “长沙屈氏,屈少卿,见过巫神使!”,屈少卿与安靖见礼,用的居然是武人的礼数。 “少卿兄好,称呼我安靖即可。” “哈哈,好!那你我今后便直呼姓名了!”,屈少卿哈哈大笑,丝毫不扭捏造作,让人好感大生。 “昨日我们便已集中在莲园之外,兄弟们想着不日即将弃城而出,虽知无可奈何,但也难免心生悲切。 哪知今日便见王贡那狗贼被杀得只身逃出莲园,惶惶如丧家之犬,兄弟们大呼痛快,只恨不能亲身参战! 你杀了东城司马府的人,他们必然会引人前来报复,我长沙屈氏三千子弟就在园外,还望安靖兄弟能许我们进入莲园与你并肩作战!” “可长沙有数万守军,我们在此负隅顽抗,也许最终仍唯有一死。” “哈哈,死有何妨!太史公曾有云,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长沙郡长沙城就是我长沙屈氏的家,为守护家园而死,我们死亦无憾!” 安靖的嘴角已经慢慢上扬,这一次他真的赌赢了,长沙屈氏没有让他失望! 这一次,如果长沙屈氏子弟没有主动要求参战,安靖就会如约将他们送往明月镇,但如果他们主动站出来了,那安排就不一样了。 “那好,少卿兄,那就叫兄弟们进来吧,我们并肩作战!” “哈哈哈,太好了!少长,你快。叫兄弟们进来!”,屈少卿立即向身边的屈氏子弟吩咐道,那屈少长也是神情兴奋,看了安靖一眼后便飞快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大群穿着青衣手提长剑的屈氏子弟蜂拥而入,虽然显得有些乱糟糟的,但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却让人莫名振奋! 安靖也不客气,立即安排大家布置防御。 莲园是一座典型的豪门别院,有将近三米高的院墙;最南端是内府范围,安氏的族老家眷全部集中在这里,这里还有一道后门。 内府在建造时本就考虑了防御,四周都是刁斗森严,居高临下,易守难攻。 安靖安排了五百屈氏子弟守卫南端院墙,并为他们配发了一百张新型弓弩,如此一来,只要这些屈氏子弟不至于太无能,至少能挡住数倍甚至埂倍以上的敌人进攻。 内府北面左侧就是莲花湖,想要通过莲花湖就只有三种方法,一是绕着湖岸从泥地里过来,二是从莲花湖上的走廊过来,三是划船或者游泳过来。 这一侧的院墙安靖根本懒得防御,只是命人在莲花湖南岸架起了十座重型弓弩,又另配了一百名弓箭手,只要有人敢从这个方向过来,射他丫的就是了。 右手边是一片假山亭台,这里错落有致,环境复杂,地势比较高。安靖安排了整整一千名屈氏子弟以及两百名弓箭手守卫这片区域。 屈氏子弟是用来对付进入假山区域的敌人的,而弓箭手瞄准的则是左侧院墙以及中间直通内院的大路。 防御的重点自然就是中间这条贯穿整个莲园的石板路了,安靖在这里也安排了一千名屈氏子弟,剩下的五百人作为预备队。 莲园正中间的石板路正是重型弓弩杀戮的绝佳地形。 安靖挑了一处最窄的路口,左边是莲花湖,右边是假山,在这个路口上安靖整整布置了二十架重型弓弩。 一旦这二十架重型弓弩同时发射,就会形成一道三十丈宽的弓弩之墙,收割这两百米长度石板路上的一切生命! 李德才大声指挥着,将一车车物资运进莲园,这些东西他们已经准备将近一个月了,弩箭和弩车都是拆散了分批运进长沙城的。 看着两百名明月新军熟练的将一堆零件组装成一把把精致的弓弩,在场的屈氏弟子无不震撼莫名,同时也信心大增。 当他们看到两名明月新军毫不费力的将一座大型弩车上好弓弦时,更是被震撼到无以复加,就连一旁的杨阿若也是看得直抽冷气。 “我知道杜弢为什么会在你手上吃那么大一个亏了,你这根本不是在打仗,你这简直是在玩赖!” 作为一名顶尖高手,杨阿若此时有了深深的危机感,面对这样的弓弩之阵,就连他也没有信心全身而退。因此,满心不忿的杨阿若就想在语言上攻击一下安靖。 安靖看了杨阿若一眼,没理他。这是打仗又不是过家家,难道还跟你讲什么公平不公平的? 屈少卿很兴奋,所有屈氏弟子都很兴奋,都围了过来好奇的看着各式弩箭。 明月新军也不私藏,立即开始分发新型弓弩,并且很快就教会了他们如何使用,这原本就是安靖早已定下的策略。 “安靖,如今我们有了这些神兵利器,只要箭矢足够,我们能将莲园守到天荒地老!”屈少卿不停摆弄着手中的弓弩,爱不释手。 “呵呵,如少卿兄所愿,这次我准备了十万支弩箭,省着点用应该能撑好一阵子了,不过我觉得不用守那么久,一两天就够了。” 屈少卿根本没在意安靖的话,仍然只是兴奋的摆弄着手中的新型弓弩。 “少卿兄很喜欢这个?” “当然!我从未见过如此精致而又强悍的弓弩!”,屈少卿连连点头。 “那好,此战过后,这批弓弩就送给你们了。” “此话当真?” “当然当真!”,安靖挥手轻轻在屈少卿肩膀上捶了一拳,短短的相处,安靖已经彻底喜欢上了眼前这个热情而率真的青年。 “哈哈,太好了!此战就让我们杀个痛快!必胜!” “必胜!”,三千屈氏子弟放声应和。 莲园中一时间豪气冲霄! 第123章 战斗开始 莲园内府并不平静。 安氏所有核心人物都聚在了内府主楼中,安伯然坐在主位,两手插在衣袖中像是睡了过去。 安游信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坐在座位上片刻也不得安宁;安游礼和安游义两人表情都充满了愤恨和焦急,想要说些什么,可看看老太爷的样子又只能强行忍了下去; 顾氏站在安柏然身旁服侍着,此时的她低眉顺目的,丝毫不见颐指气使的气势; 唯独安游智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不过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显然内心并不平静。 “老三,我问你,靖儿可是个痴儿?”,半晌后安伯然终于开口。 “这……叔父,靖儿虽从小不擅言语,但绝非痴傻!”,安游信连忙回答。 “但愿如此吧……”,安伯然低吟了一句后又没了声息。 就在这时,老胡哆哆嗦嗦的冲了进来,今天他受的惊吓真是够多了:“老爷,我去后门看过了,守卫的军士并未阻拦我进出。 我也问过了,只要是我安氏子弟都可以自由出入。” “叔父,要不我们赶紧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是啊是啊,我们没必要让整个安氏都给那逆子陪葬!” 安游礼和安游义两人是真急了。 安伯然睁开眼,定定的看了安游礼和安游义两人一眼,然后又闭上了双目。 “所谓门阀士家,就应同气连枝,守望相助,如果危难之际抛弃同族,那么门就破了,家也就散了!” “可是叔父,今日明显就是必死之局!那逆子自寻死路,难道我们也要一头栽进去不成?” “是啊叔父,总得为我秦州安氏留下根苗吧?!” “我秦州安氏的根苗早已随长沙王离去了!”,安伯然终于再次睁开双眼,语气也变得狠厉了起来:“你们想跑,跑得出长沙城吗?!” 安游礼和安游义吓得一震,低下头去再也不敢说话。 安游智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秦州安氏,他再了解不过了,安伯然也根本不像他表现出来的如此大义凛然。 第一代秦州伯是安伯临,就是安氏游字辈子弟的生父,秦州安氏的族长及家主原本也是安伯临,现任族长安伯然是安伯临的弟弟。 安伯临临终前将秦州伯爵位传给了他的第三子安游信,安游信这才成了秦州安氏名义上的家主,但秦州安氏真正的大权却掌握在了安柏然手中。 这次长沙城被围,安伯然将游字辈子弟,也就是安伯临所有的儿子全部都留在了长沙城,而他安伯然自己的儿子们则被安排带领秦州安氏妇孺跟随长沙王逃往了建康。 安伯然这究竟是怀了什么居心,大家心里其实一清二楚。 无非就是为了秦州伯的爵位而已!游字辈子弟如果死光了,自然就很有可能轮到他的儿子们了。 不过安伯然长期把持着秦州安氏的财政大权,在秦州安氏积威甚重,再加上他自己也留了下来,大家也只能敢怒不敢言。33qxs.m 如今这种灭门之局,说不定还正合了安伯然的心意。 “我出去看看吧”,安游智轻声说了一句后起身便离开了,安氏这种压抑的氛围他早就受够了,还不如出去面对敌人来的痛快。 安伯仁看了安游智的背影一眼,没说什么,又闭上了双目。 安游礼和安游义不停的在给安游信使眼色,希望他站出来说句话,可安游信除了焦急以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时间差不多了,估计他们快到了”,杨阿若懒洋洋的说道:“这样的阵仗有点无趣,对方只要不是上万大军来攻根本就没有任何悬念…” “杨大侠好像有些兴趣缺缺的样子。” “可不是么!我先去屋里躺一会,有事叫我!”,杨阿若摆了摆手,就这么转身离去了。 安靖没有阻止,反而是扭头对李德才说道:“我说李德才,你赶紧带着你的人走吧,你们在这里起个什么劲?” “少爷,您这话不对!咱明月镇经济司的人可不是只会摆弄算筹,咱们行走在荆湘之地,时不时也得动刀子的!” 李德才晃着手中明明晃晃的长剑说道,看他神采飞扬的样子居然还颇为兴奋。 这家伙!绝逼不是个好人!不过管他好人坏人,是自己人就成。 “那行吧,你们想留下就留下吧。不过我可说好了,伙计们如果有想走,尽管离开就是,无论结果如何都绝不会有人怪你们的。” “少爷我们不走,我们早就想跟您并肩作战了!” “如果没有少爷我们早就饿死了,哪能每次都是眼睁睁的看着少爷拼命,我们却躲在后面享福?如果我们就这么回去了都没脸见人!” “就是就是,咱们这条命就是捡回来的,早就够本了!” 一众伙计也纷纷附和,这帮家伙都是双目凶光闪烁,都特么不是什么好人! 算了,安靖也懒得劝了,反正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又过了一小会,莲园外围开始喧闹起来,兵马调动以及金铁交击之声此起彼伏,很显然王贡已经带着大队人马到了,他此刻正在调兵遣将包围莲园。 莲园中的人们也开始紧张起来,毕竟大部分人都是屈氏子弟,不像明月新军那样见过很多大场面。 安靖砸了咂嘴,特么的没挑好时间,快要吃晚饭了,有点饿! “靖…安靖,你可有取胜的把握?”,安游智不知何时来到了安靖身边,忧心忡忡的问道。 “没有。” 安靖回答得很干脆,对于这个二叔安靖还是有些好感的,至少他还挺关心安怜儿。 安游智一时语塞,可也没有选择离开,犹豫半天后还是站在了安靖身旁。 安靖再一次有了点感动的情绪,毕竟血浓于水啊。老话说得对,哪里都有坏人,哪里也都有好人,安氏内部也不全是冰冷一片。 “里面的人听着,立即将残杀我手足的贼子全部绑缚出来以死谢罪,秦州安氏或可有一线生机!否则…啊呀!” 外面喊话那人发出了一声惨叫,那是埋伏在院墙上的弓弩手动手了,套都给你们下好了,谁有工夫听你们瞎逼逼! “好大的狗胆,兄弟们,给我杀进去!今日秦州安氏鸡犬不留!” “杀呀!” 莲园外面的军卒一声发吼,巨大的院门轰然破碎,密密麻麻的军卒蜂拥而入! 第124章 太草率了 莲园内静悄悄的,仿佛根本没有人在! 军卒们相互推搡着挤入园内,无非一座小小的破园子而已,这次城东司马王大人调集了三千兵马前来围攻,那还不是一鼓可下? 大家都急不可耐的冲入莲园,一来是为了争军功,二来也可抢先下手抢夺财物。 冲入莲园后是一条宽阔的石板路,百丈左右的地方似乎有人严阵以待。 已经被贪欲激红了双眼的军卒们哪会在意这些,纷纷嘶吼着冲向了严阵以待的人群。没人去左边假山上的道路,更不会有人选择横穿莲花湖。 显然只有选择中间这条平坦的大道才能最快杀入内府。 于是,几乎就在几个呼吸之间,莲园内就拥进来四五百号人,而且这些人都选择了沿着石板路进攻。 可是,冲在最前方的人冲着冲着终于发现有些不对了,对面排成一排的青衣剑士不见有丝毫慌乱,目光中反而露出了一丝怜悯神色。 “不好,可能有埋伏!兄弟们快停下!”,军卒中有人发现了不对,放声高呼。 可是此时又怎会有人理会他的呼喊?后面的人还在不断涌上来,推着前面的人只能不断前进。 “弓弩准备!”,安三举起了右手,排在最前方的青衣剑士立即后退,终于露出了藏在他们身后的,密密麻麻的攻城凿! 嗡嗡嗡~ 诡异而尖锐的破空声响成一片,石板路上腾起了大片大片的血雾,接着又是一片沉重的撞击声,那是攻城凿在穿透了人群后去势不减插在院墙上的声音。 冲杀声突然间就消失了,莲园内安静得可怕,整个世界都仿佛在此刻突然静止了。 哇~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屈氏弟子首先忍不住了,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现场实在是太可怕了! 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到处都是残肢断臂;人的内脏、脑髓流了一地,碎肉骨渣溅得到处都是; 地上还有许多失去了半边身体的人在拼命蠕动着,他们想要呼喊却又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拼命睁开双眼睛仰望着天空,在绝望中慢慢失去生机。 呕吐的人越来越多,原本意气风发的屈氏年轻子弟终于在这样的场景前吐成了一片,颜面尽失! 安游智早就受不了了,跪倒在地连黄疸水都吐出来了,他之所以比屈氏子弟多坚持了一会儿,是因为被吓傻了,就连杨阿若都从小楼中冲了出来,脸色惨白。 啊!~ 内府方向发出了一声恐怖至极的惨叫,安靖回头一看,原来是老胡正连滚带爬的向内府而去,估计他是被派过来望风的。 这老人家真挺可怜的,这两天受了不少惊吓,希望不要被吓坏了才好。 安靖无奈回头,马上又是眉头一皱,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的在肩膀上拈下了一条带血的肉丝。 特么的,又得洗衣服了!屏儿又不在身边,这可如何是好?老三这家伙粗手粗脚的,好端端的绸缎衣服被他洗几次就报废了,真是浪费! 安靖屈指一弹就将肉丝弹了出去,也不知道落到谁身上去了。 “你真是仙家弟子?我怎么觉得你更像恶魔的传人!”,杨阿若心里一片恶寒。 “重要吗?”,安靖耸了耸肩:“这世界不是打赢了的人说了算么?我打赢了,我说我是仙家弟子,谁敢反对?” …… 院墙外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数支巨大的攻城凿飞出了院门,将近十名倒霉的军卒钉在了对面墙上! 莲园的院墙上也有无数锋利的箭头透墙而出,密密麻麻的,原本平整的院墙此刻已变成了一面钉板。 更恐怖的是每一颗铁钉上都有鲜血渗出! 几名大胆的军卒探头往院墙里一看,立即吓得浑身瘫软,扭动着身躯疯狂向相反的方向爬了过去,仿佛在逃离修罗地狱。 “怎么会这样?他们哪来的如此多的这种强大弓弩?”,王贡也有些慌了。 王贡是领教过这种超级强弩的威力的,他上午带过来的十多名手下正是死在了这种强弩之下。 可王贡认为对方这种强弩数量一定不会多,可事实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耳光。 “怎么办?”,看着院墙上密密麻麻的箭头,王贡心乱如麻。 很显然,第一轮冲进莲园中的军卒估计已经凶多吉少了,这可是四五百人啊!王贡已经是骑虎难下,这么多军卒死伤,他想遮都遮不住! “明月军!这是明月军的弓弩!” 军卒中终于有人认出来了,沅水平原一战,杜弢的骑兵正是被这种超级强弩轻松收割了近万生命! “啊!明月军的弓弩!是明月军的弓弩!秦州安氏怎么会拥有明月军的弓弩?!” “难道秦州安氏已经投靠明月镇了?” 莲园外的军卒们一片哗然。 “司马大人,要不我们还是将此事上报太守大人请太守大人定夺吧!”,王贡身旁的副将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如果只是秦州安氏,他们不介意跟着王贡一起杀戮劫掠一番,反正出了什么事有王贡兜着。 但一旦牵扯到明月镇,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毕竟长沙太守可是明里暗里都交代过了,让他们尽量不要与明月镇的人发生冲突,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可以为他们提供些方便,这其中的涵义自不必言说。 “不用惊动太守大人了,这里我做主!”,王贡把心一横,气急败坏的叫嚣道:“冲!都给我冲!立刻发动全面进攻!” 既然今日之事不可能善了,王贡也豁出去了。 为今之计最好的选择就是强杀进莲园,并且将里面的人全部杀光,事后追究起来死无对证,就可以任他怎么说了。 如此还有一线生机! “司马大人,这不是让兄弟们去送死吗?”,副将眉头一皱道。 王贡是叛将,他并没有带多少人投靠杜弢,唯一的心腹还在临川路口被弄死了。 这里的兵将原本全都是蹇硕的人马,王贡让他们跟着一起烧杀抢掠倒是无所谓,但他们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去为王贡送死? “你难道想抗命不成?!”,王贡是真急了,拔出长剑厉声喝问道。 “抗命?末将不敢!但长沙城的最高长官是蹇硕蹇大人,任何军事行动都是经过他的首肯,敢问王大人可有蹇大人的手令?” “你……”,王贡拿剑指着这名副将,半晌之后突然收了长剑调转马头就欲疾驰而去。 还是赶紧跑吧! 王贡也算是果断,如今的场面显然已经无法控制,一旦莲园里面的秦州安氏真的与明月镇有瓜葛,那他王贡根本就担不起这个责任,更何况还死了近五百军卒。 “王大人请留步!还是请王大人先去与蹇大人解释清楚吧,末将可担不起这个责任!”,那副将一边高呼一边连连向四周的军卒使眼色。 军卒们立即会意,有人伸出手中的长枪往王贡胯下的马腿上一插,马匹发出一声嘶鸣栽倒在地,王贡当即便摔了个七荤八素。 军士们蜂拥而上,七手八脚的将王贡抬了下去。 安靖在园内等了半天,除了刚开始的一阵喧哗外,莲园外就再没了任何动静。 “难道就这么完了?这也太草率了吧!”,这下连安靖都有些意外了。 第125章 你在等人吗 莲园外再次传来了兵马调动的声音,但这次是撤军的。 院墙上的观察哨很快来报,对方的兵马虽然后撤了,但也并没有退去,只是退到了两百丈开外重新组成了包围圈,很显然他们也是被劲弩射怕了。 安靖抬头看了看天,天上有一个小黑点,那是山鹰在盘旋。 安靖挥了挥手,山鹰像是听懂了安靖的指令,鸣叫了一声后便消失不见。 “你不打算召唤援军了?对方可没有撤军!”,杨阿若开口说道,声音略显烦躁。 “对,他们并没有撤军,说不定还正在摇人。” “何谓摇人?” “就是召唤更多的兵马过来。” “那你还不赶紧召援兵?” “杨大侠这是怕了?” “怕个锤子!”,杨阿若白了安靖一眼:“我只是担心莲园一旦被破,我还得带着你小子杀出去,少不得又得费许多手脚!” “我觉得人来得越多就越打不起来,不信我们可以打个赌。” 鬼才跟你赌!杨阿若两眼一翻,回去睡觉了。既然安靖如此笃定,那他也懒得去操心了。 莲园内的防御并没有撤去,可大伙一直守到深夜,外面仍没有丝毫动静。 莲园内灯火通明,跳动的火光照着满地零碎的肢体,分外诡异而恐怖。 “老三,找人把这些尸体处理掉吧,还不知道要被围多久,臭了就麻烦了!”,安靖皱着眉头道。 安三刚想叫明月新军的兄弟们动手却被屈少卿拦住了,白日里屈氏子弟吐了一地,这脸丢大了,他们要把面子找回来。 安靖也没有反对,这活儿就交给屈氏子弟了。 屈氏子弟迅速在假山附近刨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开始满院子收集破碎的血肉扔到坑内掩埋。 当然还是有人忍不住要吐的,不过吐啊吐啊的就习惯了。 安靖安排好防务后就回到了小楼,在院子里升起了篝火开始烤红薯,晚饭都还没吃! 安靖本来是想烤只鸡来吃的,可为了照顾大伙儿的情绪还是选择了吃素,这牺牲好大! 安靖并不是真的无动于衷,那场面也让他胃里直翻,可是安靖强行忍住了。他是主帅,不能轻易表露情绪。 吓坏了的安怜儿此时还没有回过神来,见到安靖回来,立即冲过来死死抱住他就不肯撒手。安靖怜爱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只能任由她如此。 穗儿看得出来也想有样学样,可是她却不敢,只能紧紧贴着安靖坐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抵消心中的恐惧。 “靖哥哥,我还会被送去联姻吗?”,安怜儿突然抬起头问道。 “怜儿想去联姻吗?” 安怜儿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可想了想后又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但我不想待在这里!” 安怜儿说完又把头埋进了安靖怀中,并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 “怜儿如果不想待在这里,那以后就跟着靖哥哥好不好?”,安靖轻抚着怜儿的肩膀问道。 “好!”,安怜儿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靖哥哥可不许骗我。” “当然不会骗你,靖哥哥从来不骗小丫头!” “太好了!”,安怜儿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少爷……”,此时穗儿也轻声呼唤了安靖一声,眼中全是乞求的神色。 “行,你愿意跟着我也可以跟着,刚好屏儿那里也需要人帮忙,不过她那里可是很累的哦。” “我不怕累!再累也不怕!”,穗儿的眼睛立即明亮了起来:“少爷,你说的屏儿是一直跟着你的屏儿姐姐吗?” “你知道她?” “知道的,昨天夜里吴妈还有给屏儿姐姐烧纸钱呢,她说屏儿姐姐好可怜,年纪轻轻的就没了,屏儿姐姐难道没有死吗?” “怎么可能?!”,安靖连连摇头:“你看,就连福顺都还好好的活着呢,屏儿怎么可能会有事?” 在一旁烤红薯的福顺呵呵傻笑着,他虽然觉得少爷的话听着似乎有点不对,但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于是也只能傻笑。 “福顺,你的家人需要帮你弄出来吗?不过你要考虑清楚,去明月镇并不见得会比建康更加安全。” “明月镇很好,谢谢少爷!”,福顺也是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做出了选择。 把家里人都接到明月镇是福顺一直以来的心愿,是凶是吉他都认了,能过上几年那样的好日子,值了! 这事儿根本不用安靖出面,安三就能去办了。 “安靖,你觉得我们秦州安氏还能活生生的走到建康?”,安游智不知什么时候又来了,安靖发现他有点神出鬼没的。 “大概率是可以的吧”,安靖头也没抬,只是挪了挪身子给安游智让出来个位置。 安游智也没有犹豫,很自然的坐在了安靖身旁。 安靖看了看安游智,这个二叔挺特别的,一般士族门阀子弟不可能像他这样坐在院子里的地上,而安游智却坐得十分自然。 “安靖,我想通了,你就是那个巫神使对不对?” 安靖没有回答,只是将烤好的红薯递了一个给他。 安游智愣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过了烤红薯,同时也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真想不到,只是短短一年,你竟然有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人总是会变的嘛?怜儿,你说对不对?” 怜儿用力的点了点头,反正靖哥哥说什么都是对的。 也许是得到了安靖的承诺,又也许是大家真的饿了,小院中的气氛渐渐开始活跃起来,大家一边啃着烤红薯一边嬉闹着,暂时将莲园外面的军队忘得一干二净。 看着火光映照下的笑脸,安游智的眼眶有些湿润,虽然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成体统,但这才像家的样子。 “莲儿,不知你现在身在何方?过得好不好?……”,发了一阵呆后,安游智悄悄擦去了眼角的泪水,掰开了红薯。 烤红薯奇异的浓香让他喉头耸动,白日里,安游智把胃里的东西全吐光了,直到这时才终于感觉到了强烈的饥饿。 安游智尝了一口红薯,味道分外香甜,安游智贪婪的吃了起来。 安靖偷偷瞟了安游智一眼,这个二叔,肯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安游信站在不远处的黑暗中看着小院中的一切,眼神中有欣慰,有欢喜,还有一丝丝艳羡。不过最终他还是没有打破这和谐的场面,转身离去了。 朝阳升起,又是全新的一天。 围困莲园的军队只是不时鼓噪一番,却没有真的再次发动进攻,就连鼓噪都显得有些敷衍。 安靖站在墙头看了一会儿后就离开了,现在他更加确定,打不起来了。 于是安靖又回复了日常的状态,白天就带着安怜儿和穗儿在小楼附近疯玩,捉迷藏,放风筝,反正能玩什么就玩什么。 只是钓鱼就不要想了,现在整个莲花湖都是红色的,估计明年的莲花会开得格外鲜艳。 也许是抛开了所有心结,安靖发现安怜儿笑起来格外迷人,原来自己还有一个如此美丽的堂妹! 安靖非常自豪,估计以后收彩礼都能收到手软。 晚上安靖就带着大伙在院子里烧烤,各种烤,只要能烤的就全拿来烤,几天下来都吃上火了。 安游智也是不请自来,每晚必到,在大家的欢声笑语中他也显得开朗了不少。 “你这样子像是在等人?”,杨阿若嘴角叼着一根狗尾草懒洋洋的问道。 “是的,如果我猜的没错,他应该很快就要到了!” 第126章 我是来走亲戚的 安靖话音还未落,莲花湖边就起了一阵喧哗,十多盏探照灯飞快亮起,集中照射下将喧哗之处照得如同白昼。 这种探照灯实际上就是在火把边加了一圈打磨光滑的铝皮壳子,意想不到的好用。 灯光照射中,两条人影辗转腾挪,躲避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安靖一看那身形就知道,这其中一人就是杜弢,另一人身手也不弱,体型甚至比杜弢还要更加魁梧些。 杜弢带着这人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莲花湖边,守卫院墙的明月新军并没有发现他们,但他们却遭到了影神军的围攻。 “是我,快叫你的人住手!”,杜弢见安靖看了过来,连忙大声呼叫。 影神军倒是奈何不了他,关键是被十多具强弩这么瞄着,着实让人头皮发麻,万一谁要是抽个筋什么的,后果不堪设想。 “你谁呀?大晚上的,看不清楚!”,安靖装傻。杜弢这家伙放着大门不走,偏偏要来这么一手,让影神军给他点教训也好。 如果论单打独斗影神军肯定不是杜弢的对手,但他们却有一套很有效的战场合击之术,杜弢在不伤人的情况下应付起来相当吃力。 还好另一人武功不弱,一阵左冲右突,不断击退影神军,使影神军一直无法形成合围。 杜弢边战边走,不停向着安靖的方向突进。 影神军围攻了半天也奈杜弢不何,还被杜弢突进了数十丈,顿感颜面无光,于是攻击力度也明显加强起来。 “安靖快叫他们停手,再打下去我要收不住手了!”,杜弢压力大增,再次呼喊。 “你说啥?我听不清!”,安靖做了个夸张的侧耳倾听的动作。 收不住手就收不住手呗,关我锤子事,反正你杜弢跟巫族有联系,自己去解释吧。 杜弢见安靖还是这个死样子,把心一横,如同一只大鸟般腾空而起,直向湖面投了过去,眼看着就要掉进湖里。 卧槽,开个玩笑而已,老杜这是想不开要跳湖了? 还没等安靖惊呼出声,只见杜弢在两片干枯的荷叶上点了一点,身形就再次拔高,居然横跨了五六丈的湖面直接向安靖投了过来。 尼玛…老杜还会轻功!真的假的?! 安靖已经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这不科学! 杜弢眼看就要落在湖岸边,哪知道就在此时,他突然感觉到湖岸上有一股强大到让他头皮发麻的杀气已经将自己牢牢锁定! 杜弢心中一惊,憋在腹腔中的那口气因此突然一泄,扑通一声就掉进了湖中。 还好那个位置已经接近了湖岸,湖水不深,杜弢在水里扑腾了两下就跃上了湖岸,上来后杜弢双目精芒暴射,不断搜索着那股强大杀气的来源。 可杜弢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之前那股浓浓的杀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老杜,你刚才用的是轻功吗?哎呀!你看你怎么弄的?衣服都弄湿了,赶紧过来烤一烤!别凉到了!”33qxs.m 安靖很狗腿的上前,拉着杜弢就往篝火边上去。 轻功啊!这个可以有! 杜弢仍没有放松警惕,不断观察着周围,却仍然没有找到那杀气的来源。 杜弢满脸狐疑的看了看安靖,又看了看安靖身边的杨阿若。 安靖还是那么贱,那杀气不可能是他发出的;老三那些人他很熟,不可能是他们;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杨阿若了。 “来,先吃个烤红薯暖暖身子!”,安靖很殷勤的递了一个烤红薯给杜弢。 杜弢白了安靖一眼,这孙子太小气了,烤鸡不给给烤红薯,这玩意杜弢这阵子早就吃腻歪了。 杜弢一把推开安靖,冲着杨阿若微微一拱手后便坐在了火堆边,自己取了一只烤鸡啃了起来。 这时,杜弢带来的另一人也被影神军逼下了莲花湖。既然面子已经挣回来了,影神军也没有追击,这人同样湿漉漉的跑了过来。 “这是我的师弟蹇硕,这个贼眉鼠眼的就是安靖!”,杜弢的介绍别具一格。 师弟…原来蹇硕已经入了兵家,怪不得杜弢带着他过来了。 安靖打量着蹇硕,蹇硕大约三十来岁,长相一般,但给人一种很真诚,很憨厚的感觉,难怪会被流民军推为一方首领。如果仔细观察,他的左脚还真有一点跛,真是人如其名。 “蹇硕见过安靖师叔!”,蹇硕规规矩矩的给安靖行了一礼,用的是山门礼。 一众诸子百家的首脑与安靖平辈论交,搞得现在安靖在山门中辈分很大,蹇硕叫安靖师叔,显然是杜弢教的,可见杜弢虽然表面桀骜,但内心是认可安靖的身份的。 “呃…蹇大哥平日里叫我的名字就好。” “对,就叫他名字,这又不是山门聚会,不要跟他客气。来,吃只鸡暖和一下”,杜弢又拿了一只烤鸡递给了蹇硕。 蹇硕也不推辞,冲着安靖微微一笑后接过了鸡,跟杜弢一起蹲在篝火边啃了起来。 “老杜,你刚才那个,嗖嗖嗖的,从湖面上过来的功夫,能不能教教我?”,安靖还是不死心。 “有点冷,有没有酒?” “有!必须得有!”,安靖毫不客气的将杨阿若的酒壶递给了杜弢,惹来杨阿若一个大大的白眼。 杜弢接过酒壶一口气喝了大半壶,然后又将酒壶递给了蹇硕,蹇硕也不嫌弃,一口气将剩下的酒喝得一滴不剩。 安靖知道杜弢是故意的,谁叫自己刚才坑了人家呢,在安靖的眼色催促下,老三又拿了不少酒食过来摆在杜弢面前。 杜弢和蹇硕看上去是饿坏了,每人整整吃了两只鸡,喝了两壶酒,这才打了个饱嗝停了下来。 杜弢还算好,蹇硕早已醉眼朦胧了,只是在那儿强撑着没倒。 “我说安靖,你能不能不要总逮着我一个人坑啊?”,杜弢斜眼看着安靖问道,语气颇为幽怨。 “冤枉!”,安靖大声叫屈:“你这人恶人先告状,哪一次不是你的人莫名其妙的跑来招惹我?我来长沙屁股都没坐稳就被你的人给围了。” “你还敢倒打我一耙!”,杜弢一拍大腿声音更大了。 “沅水平原,你一口气弄死了我将近万兄弟,紧接着又突袭了我两座城市,抢了我几十万石粮食! 这些就都不说了,已经揭过了。 可后来你又在临川路口不由分说杀了我的人对不对?我没冤枉你吧?!这也算了,一个副将而已,您老人家开心就好, 但你老人家没事不在明月镇待着,又跑到长沙城里来做什么?又弄死我几百人!照这么搞下去,我就算不被王敦、陶侃弄死,也会被你玩死的!” 杜弢越说越激动,眼眶都有些红了,好委屈! “误会,这都是误会,老杜你消消气…”,安靖尴尬的替杜弢顺着气。 “你要到长沙城来可以,事先给我打个招呼呀,何至于弄到这个地步?” “老杜你这么忙,我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你可拉倒吧,你让我死个明白吧,这次又是为什么?” “因为你的人想抢我妹妹回去做老婆。” “你妹妹?” “是啊,我妹妹。” “你哪来的妹妹? “老杜,你看你这话说的,这里住的是秦州安氏啊,我怎么就不能有个妹妹了?” “你是秦州安氏的人?!”,杜弢吓得一跃而起:“怎么可能?!” 第127章 兵家的计划 “怎么不可能?老杜,你先不要激动,来,坐下说。” 安靖赶紧拽着杜弢坐了下来,这家伙咋咋呼呼的,要是把其他人都吵醒了就不好了。 “你怎么可能是秦州安氏的人?…”,杜弢仍然不敢相信,他这个样子不像是作伪,看样子巫族和祖巫一脉并没有将安靖的身世告诉杜弢。 安靖长出了一口气,将自己的身份和来历简单跟杜弢说了一遍。 现在可以说了,杜弢已经通过了考验,在这种情况下杜弢仍然孤身前来相见,看来兵家的诚意还是很足够的。 “我就说嘛,你不可能是凭空蹦出来的,哼哼,他们居然连这个都瞒着我!”,杜弢咬牙切齿的说道,如果他早一点知道安靖的身世,也不至于搞到今天这么被动。 “行了行了,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老杜,能不能教教我那个水上漂的功夫?” “先不说这个!”,杜弢神色一正:“你这次来是打算取湘州的?” “是的,原本我只是想先过来看看情况,但现在我觉得可以干脆把湘州拿下了。”,聊到这个问题,安靖也不再玩闹了。 “我要怎么配合你?”,杜弢想了一想,眉头一皱问道。 “老杜,你很着急?” “当然!我接到师弟的加急密报立即就撇下大军偷偷回来了,我把这里安排好后必须马上赶回汝南郡,那边的情况有些危急。” 安靖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兵家居然做到了这个地步。如果形势真的像杜弢说的那样,这个人情卖得就有点大了。 这就有点难办了! 如果大家都是尔虞我诈,安靖再怎么占杜弢的便宜都不会有半点心理负担,但如果人家是真心实意的合作,安靖现在的作为就有点儿不厚道了。 “老杜,咱不急这一时半会,有没有兴趣详细聊聊?” “详细聊聊?……愿闻其详!”,杜弢也是神色一动,与蹇硕对视一眼后赶紧点了点头。 “老杜,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原先的计划是怎样的?” “计划…”,杜弢有点纠结,但想了想后还是将兵家的计划说了出来。 “如今的情况其实是个意外!”,杜弢咬了咬嘴唇: “原本我们打算用几年时间占领荆湘之地,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后再伺机而动,但后来却出了点意外。 荆湘之地的各路豪强太不经打了,我们只花了不到半年时间就占领了荆湘全境。更让我们想不到的是,荆湘之地的流民不断投靠我们,其中甚至还有小型门阀士族。 于是之前的计划就行不通了,你知道的,地盘大是好事,但肯定会引起他人的重视。 现在建康那边果然派了王敦和陶侃过来,江州、广州边境也是暗流涌动,我们一时间疲于应对,暂时还没有制定新的计划。” 安靖轻轻点了点头,这很好理解,慢慢发展壮大和一下子就形成燎原之势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杜弢这种情况就好比是一口气吃成了个胖子,各方面都不适应。 这也是安靖选择一直慢慢建设明月镇的最主要的原因,势力膨胀得太快并不是什么好事,一旦人才与管理跟不上来就很有可能全盘崩溃,甚至都不需要敌人来打。 杜弢现在就是这个样子。 吃下的地盘太大了,不可能一下子就拥有足够的控制力,更没有足够的人才去管理经营,这就为杜弢埋下了许多隐患。 先不说那些没来得及清理的门阀豪族了,光是养活荆湘之地的百姓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也正是因此,杜弢才会答应用两百石粮食跟安靖换来红薯在荆湘之地的推广。 如今杜弢的地盘儿看上去挺大,实际上他真正能充分调动起来的,也就洞庭湖周边几座大城罢了,其它领地只要不添乱就够杜弢求神拜佛了。 最重要的是,杜弢的声势一下子膨胀到这个地步,必然会引来各方连锁反应,晋廷派出王敦和陶侃联合绞杀只是后果之一。 “北边是什么情况?” “北边还算安静”,杜弢看了安靖一眼:“只有那个第五猗蹦达得有点厉害,他在洛州聚集了些兵马,说是要南下讨伐我,但我估计他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安靖点了点头,这个第五猗也是荆州刺史,不过是长安的司马邺封的。 晋怀帝被刘聪弄死后,司马邺就急急忙忙的在长安称了帝,然后便是大封了天下等一系列常规操作,包括建康的司马睿和王导都有被封官爵。 第五猗领了荆州刺史,自然要有所表现,但在安靖的印象中,完全控制过荆州的就只有王敦了,这个第五猗不过是个小人物罢了。 “老杜,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在江州究竟是怎么了?” “呵呵,这事儿说起来还跟你有关。” “跟我有关?” “对,你可能还不知道,陶侃那老家伙是阴阳家的人。” “还有这事儿?”,安靖眉头一皱。 “刚开始时我也不信,不过后来跟他合作了一把,我就不得不信了”,杜弢看了安靖一眼接着说道: “你可知道西方魔族最近在中原的势力扩张得很快?” “西方魔族?”,安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个名词不是应该出现在玄幻剧中的么?怎么跑到穿越剧里来了? “准确的说应该是西域吐罗婆尼教和拜火教的势力,原本我们跟他们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但不知道你跟师尊他们说了什么,师尊居然指示我要将他们斩尽杀绝。 也正是因此,我才知道了原来陶侃是阴阳家的人。 上个月,那老家伙主动找到我,为的也是对付西方魔族,于是我们便在南昌城下演了一场戏。” 弄了半天原来是这样!安靖目瞪口呆,天虚子和荀况做事还真是雷厉风行,这就开始杀戮异族了…… “你的意思是说,南昌城外死的那些人全都是这两个西域教派的信徒?” “差不多吧,总有一些误杀的,不过不重要”,杜弢很平静的说道。 “那沅水平原上那些人也是西域教派的信徒?” “那倒不是,那时候我们不是还卖合作么”,杜弢摇了摇头:“不过你要注意那个汝班,他的背景非常奇怪,我至今也无法摸透。” 安靖注意到杜弢在说起汝班时,蹇硕的神情有些黯然,看来他跟汝班还是有感情的。 “师尊已经交代过了,你如果要夺取湘州,我会全力配合你,陶侃那边应该也是如此,不过我觉得此事有点难办。 就算你用秦州安氏的身份把我们赶出湘州,湘州刺史的位子估计也轮不到你们。” “那当然,不过如果是楚地屈氏赶走了你们并且收复了长沙郡,他们要弄个湘州刺史来当当,就有可能了!” 第128章 老杜真的伤心了 “楚地屈氏?!”,杜弢眉头一扬:“这就是你当初盛赞屈大夫的真实原因?” 怪不得杜弢吃惊,如果安靖能算得如此久远,那就当真可怕了,不管他是不是仙家弟子,都很可怕! “你想多了,我也是前两天见到他们的人以后才开始有了这个想法的。” “安靖你知不知道,权力让出去容易,但想收回来可就难了,你要想清楚。” “这个我当然清楚”,安靖微微一笑:“但在我看来,权力往往不是来自于官位,而是来自于真正将权力赋予他们的人。” 杜弢微微一呆,看了安靖一眼后没有再说话。 安靖知道杜弢想岔了,杜弢想的应该是:楚地屈氏的官位是安靖赋予的,所以安靖觉得他们会忠于自己。 而安靖想的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不过这是认知上的差别,安靖不打算跟杜弢解释,以后他自己就慢慢明白了。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半晌后,杜弢再次开口问道。 “我是这么想的,老杜你离开后,蹇硕兄继续围攻莲园,不过他很快就收到了你前方告急的军报,无奈之下只能率军驰援; 楚地屈氏眼见长沙城空虚,便立即起兵将你们剩下的人赶出了长沙城; 蹇硕兄见长沙城失陷,大惊失色,他怕被你怪罪,于是便瞒着你又掉头南下,想先把长沙城抢回来再去支援你; 可意外发生了,因为他没有及时来援,你在武昌郡又输了一仗,而且无奈下只能彻底放弃武昌郡,退守汝南郡; 而蹇硕兄这边也没能及时攻下长沙城; 你急怒攻心,于是下令斥责,蹇硕兄怕被你降罪,于是干脆便带领部曲弃你而去。” 安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笑眯眯的看着杜弢。 随着安靖的讲述,杜弢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紧握的双拳青筋暴起,可半晌后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长叹一声后点了点头。 “老杜,你是不是觉得很憋屈?” 杜弢没有回话,只是看着安靖的双眼能喷出火来:“如此一来,我兵家欠你的情谊是否可算作是还清了?” 看着杜弢虎目含泪的样子,安靖差点没忍住笑,不过不敢,怕挨打。 安靖很能理解杜弢的心情。 杜弢拜入兵家后得到各方势力的支持,半年便席卷了整个荆湘之地,甚至有了和王敦、陶侃这种名动天下之辈正面抗衡的能力,真可以说是意气风发。 可就在这时却偏偏冒出来个安靖,杜弢在安靖手上吃了不少亏不说,就连他最大的倚仗兵家,还毫不犹豫的放弃了他,选择了安靖,如今他还得全力配合安靖,你说气不气人? 这让杜弢从荆湘之地的主角一下子沦为了配角,说心里一点都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你这什么表情?你是在心里嘲笑我?”,虽然安靖已经在极力遮掩,但还是没能瞒过杜弢敏锐的感知。 “你想笑就笑吧,不用忍得这么辛苦!这天下本来就是你们的,我等升斗黎民永远只是你们的陪衬而已!” 杜弢气得一拳捶在了地上,一块汉白玉的地砖顿时一分为二。 “老杜消消气,没必要啊,别气坏了身子…”,安靖赶紧安慰。 看得出来,杜弢这次是真的有点儿生气了,他之前一直都懒洋洋的,情绪从来没有过如此大的起伏。 “怎么没必要?难道一切真的就是天注定?!你们氏族门阀占尽了这天下锦绣,我们寒门百姓就真的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吗?! 我不服!” 杜弢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既然已经爆发了,就让它爆发得更猛烈些吧。 杜弢积攒在内心深处的怨气终于彻底爆发了出来。 安靖不敢再劝了,赶紧朝杨阿若那边挪了挪。万一杜弢兽性大发,杨阿若也好能及时出手。 杨阿若鄙视的看了安靖一眼,接着喝酒吃鸡。杨阿若越来越贪吃了,安靖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将彻底被自己所腐化! 杜弢毕竟是一方枭雄,很快便又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终于站起了身来: “好了,就这么决定吧,剩下的细节你跟蹇师弟商议便可。” 杜弢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老杜你急什么?我话才说了一半,你就这么着急着走!” “你还想怎样?如此一来,我就只能被困在南荆州之地,西边是百越,北边是强赵,东边是王墩,南边是你们!困兽之局,你还想让我怎样?!” “老杜,都说了别着急了,来来,坐下来聊”,安靖赶紧上前又把杜弢拉着坐了下来。 杜弢又抓了一只烤鸡啃了起来,这回损失大了,好歹再吃只鸡弥补一下。 “老杜,我这个人最讲义气了,哪会是那种只会占便宜的人,合作才能共赢嘛!” 你可拉倒吧! 杜弢瞥了安靖一眼:“你就是那种只占便宜的人!” “老杜,你知道为什么你老是被人揍?而我们却可以安然无恙?” “因为你小子太奸猾!” “你看你还在说气话!”,安靖赶紧又给杜弢倒了一杯酒:“是因为你太强大了。” “这还用得着你说?不强能行?不强我早被人吞掉了!”,杜弢恶狠狠的撕咬着鸡肉,就如同撕咬安靖一般。 “其实把湘州让给我对你我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你给解释一下?” “我觉得不用我解释,以你老杜的智慧,只要冷静下来就能很快想通其中的关节。” “哼,你是不是想说一旦楚地屈氏成了湘州刺史,我控制的地盘就缩小了一半,这样我在朝廷心目中的威胁就会大大降低,他们对付我的力度也会大大降低。 如此一来,你我再暗通款曲就可以逍遥自在了。” “你看看,你这不是都明白么!” “鬼扯!如此一来朝廷只会先除我而后快!到时候王敦、陶侃大军压境,你们会出来帮我拒敌?” “老杜,这种情况根本不会发生。” “何以见得?” “只要你和楚地屈氏不断激战,反复拉锯,我敢保证朝廷就会一直在旁观望,直到你们分出胜负为止。” “此话怎讲?”,杜弢终于神色一动,双目也恢复了明亮。 “很简单,因为朝廷惧怕楚地屈氏超过了惧怕你。” 杜弢轻吸了一口气,又与蹇硕对望一眼后,开始低下头沉思起来。 安靖没有去打扰他。 安靖之所以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引导杜弢自己去思考这件事,这比他直接说出来要有用得多。 杜弢低头思索了好半晌,再次抬起头来时神色已经缓和了许多。 “这样恐怕无法持久,我们即便是在演戏,双方也不可能毫无损伤,况且一直这么动荡下去也不行,百姓不得安居乐业,荆湘之地也只会越来越衰弱。” “你这家伙居然还关心百姓能不能安居乐业?”,安靖大感意外。 杜弢瞥了安靖一眼:“百姓不能安居乐业,田地没有产出,我拿什么来养活手下人?拿什么来打仗?好你小子!原来在你眼中,我就只会拿着刀子砍人!” “那倒不是,只是有些意外而已”,安靖摆了摆手:“放心吧,你说的这种情况也不会出现的。” “你难道还有什么鬼主意?” “不是还有蹇硕兄吗?你怎么把他给忘了?” “我?”,蹇硕有点懵,我不是就要叛逃了吗?…不过你们终于想起我来了,真是谢谢你们了! 第129章 我有一本小册子 “蹇硕兄叛逃后总得要有个立足之地吧。” “那倒是,接着说!”,杜弢终于来了兴趣,眼中的光芒也再次闪烁起来。 “蹇硕兄叛逃后肯定不能再往荆州之地而去,所以他只能一路南下,而这时,我们控制的长沙城毕竟还很虚弱,也没能力去追击,所以只能任他离去; 湘南之地原本是支持老杜你的,所以叛将蹇硕到达那里后,当地的豪强就很尴尬。不支持吧又打不过,支持吧又怕老杜你找他们算账。” “所以呢?”,杜弢反问道。 “所以叛将蹇硕就怒了,开始撕破脸皮劫掠湘南豪强,并且很快就成了湘南一带最强大的一股流寇!” “呵呵,你想得倒是挺美!如此一来,蹇师弟反倒成了你手上的一把刀子,他辛辛苦苦的在南边替你们扫清统治湘州的一切障碍,罪名还是他一个人来扛!” “别急嘛老杜,我话都没说完,你老是插嘴!” …… “蹇硕兄劫掠到的物资全部归你,我分文不取,而且还可以帮你运输,如此一来就可以弥补你让出湘州之地的损失; 同时,蹇硕兄还应该不断向朝廷上表请求归附。” “你会这么好心?凭什么?!”,杜弢眯着双眼问道。 “唇亡齿寒啊,这道理我懂的。 老杜你要是没了,楚地屈氏的湘州刺史根本保不住,之前我不就说过了吗,只要你跟楚地屈氏不停交战,朝廷就不会全力对付你,也不会对付楚地屈氏。 至于你们与楚地屈氏交战的损失嘛,那一定是相当大的! 比如说楚地屈氏在湘南之地筹集了一批军需,好不容易运到了罗县,结果被你偷袭了,军需品损失惨重!” “所以这批军需品就是蹇师弟劫掠来的那些?” “老杜,你终于开窍了!”,安靖嘿嘿一乐:“当然,你什么东西要给我们的,只要私下里告诉我们东西在哪座城池就可以了,我们也可以自己去拿,嘿嘿!” “你…你好卑鄙!” “我给你出主意呢,你居然骂我,你个没良心的。” “我明白了!杜弢师兄和安靖师叔在荆湘之地休养生息,而我则四处劫掠门阀豪族,这样既可以保荆湘之地的安定,又可以削弱周边区域的各方势力。 大哥,我觉得此计可行!” 杜弢还没有表示,蹇硕已经兴奋了起来。 杜弢伸手按住了蹇硕:“如果朝廷答应了蹇师弟要归附的请求呢?” “不可能!”,安靖摆了摆手:“如果蹇硕兄一提这样的要求朝廷就答应,那大家还不会有样学样? 再说了,蹇硕兄可以向建康那边提啊……” 杜弢和蹇硕同时一震,看向了对方。 这安靖,好奸诈! 现在司马邺已经在长安称帝,晋朝名义上的首都还是长安,蹇硕向建康提出归附,那边敢同意才怪! “退一万步说,万一朝廷同意了也是件好事,蹇硕兄就大模大样的带着人去上任好了,到时候我们又多了一个据点; 至于外出劫掠的人,那还不好办?如今这天下官逼民反的事多了去了!” 安靖说到这里微微一笑,看向了杜弢和蹇硕两人:“不过我可先说好了,蹇硕兄劫掠的对象只能是各地门阀豪强,绝不能动当地百姓。” 蹇硕眉头一皱:“这不妥,如此一来湘南各地的豪强一定会联合起来对付我,到时我的处境就艰难了; 更何况我们劫掠门阀豪强,门阀豪强肯定也不会坐以待毙,他们只会变本加厉的掠夺百姓,如此一来百姓只怕是更没有活路了; 百姓没了活路,我们就更没了活路; 一来我们折损的人手会得不到补充,二来百姓也会争相向当地豪强报告我们的行踪,这样一来我们就更危险了。” 安靖有些意外,就凭蹇硕这一番话,他心里肯定是有百姓的,如果换做杜弢就不会太过担忧这个。 “蹇硕兄完全不用担心这个,每次劫掠前你只需先调查一下当地门阀豪强,如果他们一向善待百姓则可以放过,反之就劫他哥的! 而且,你们也可以将劫掠到的一部分物资分发给百姓。” “两个问题: 第一,我如果每次劫掠前都要事先调查,不但费时费工而且还容易贻误战机; 第二,劫掠到的财货分发给百姓其实是害了他们,百姓们也不敢接受,因为门阀豪强一旦卷土重来,他们就会遭到更加猛烈的报复;m.33qxs.m 不行,师叔这个提议听着不错,但执行起来太难,我没这个把握……” 蹇硕连连摇头。 “放心吧蹇硕兄,我安靖向来义薄云天,不会让自家兄弟去送死的!”,安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小册子交给了蹇硕。 “门阀豪强确实有好有坏,湘州的门阀豪强我早就帮你调查好了,只要这个册子上没有的,你都可以放心劫掠; 至于百姓,也好办,你可以告诉他们,湘州如今是楚地屈氏执掌,对百姓甚为优待,他们如果愿意,就可以接受你赠送给他们的物资,然后来湘州生活; 如果不愿意,不用勉强他们就是了; 对了,这是湘州未来会执行的土地政策蹇硕兄也要先研究一下,到时候也好对百姓有问必答。” 安靖说到这里又掏出了一本小册子递给了蹇硕,蹇硕有些茫然的接过,打开两本小册子仔细看了起来。 杜弢看看安靖又看看蹇硕,这明显有点不对!好像都没他什么事儿了! 蹇硕认真的看着两本小册子,越看表情越精彩;杜弢也好像是明白了些什么,看向安靖的眼神越来越危险。 “安靖师叔,你敢保证此册中的政策都会一一实现吗?!”,蹇硕举着土地政策的那本小册子问道,双目中第一次爆发出摄人的光芒。 “当然,明月镇现在实行的就是这样的土地政策,蹇硕兄如果不信可以亲自去看看。” “好,我蹇硕干了!只要师叔能实现你的诺言,我蹇硕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呵呵,不用粉身碎骨,咱们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湘州只是弹丸之地而已,估计有个一两年时间就扫荡完了。 到时候还有宁州、广州、交州的百姓等着我们去拯救,蹇硕兄如果这就粉身碎骨了,将来谁来做这些事?” “不用一两年!我蹇硕敢以人头担保,给我一年时间,我一定彻底荡平湘州豪强!” “不,光荡平湘州豪强还不够,我的意思是,湘州境内所有的盗匪、山贼全部都要荡平,否则百姓仍然不得安宁!” “啊…这…”,蹇硕被吓坏了。 山贼和盗匪可不是那么好打的,对于他们蹇硕太了解了。门阀豪强有自己的根基不会轻易舍弃,所以打起来并不那么困难。 但山贼和盗匪就不一样了,一来这些人都是些穷凶极恶之辈,二来这些人的背后都有大势力暗中支持; 最重要的是这帮人没什么根基,一旦发现事不可为就会到处流窜,到时候对百姓造成的伤害将难以估量! 这些人可比门阀豪强还要过分得多!门阀豪强还会想着将来,流寇则根本不会顾及这些。 “蹇硕兄不必担忧!”,安靖又掏出了一本小册子:“湘州之地为祸一方的山贼和强盗我也早替你排查清楚了,他们的详细情况都记录在这里面。” 安靖将第三本小册子塞到了蹇硕手上,蹇硕再一次茫然接过。 第130章 喜欢发呆的安靖 安靖并拍了拍蹇硕的肩膀以示安慰:“山贼和盗匪聚集的财富并不会比一般的门阀豪强少,攻打他们可谓是一举两得。” “可是……可是如果要扫清湘州境内的山贼和盗匪,我的损失肯定不会小,而且他们很可能会与背后支持他们的门阀豪强联合起来对付我们,我怕我顶不住!” “你当然顶不住!”,安靖微微一笑:“蹇硕兄叛逃后无以为家,只能四处流窜; 朝廷也不肯接受你的归附,于是蹇硕兄走投无路下狂性大发,开始带着人四处疯狂劫掠; 有一次,你们还丧心病狂的劫掠了沅水平原附近的一座百越山寨,虽然没抢到什么物资,但却碰巧得了上千枚火药弹!” 卧槽! 蹇硕的眼睛都已经发直了,杜弢也吓得差点站了起来。 “当然,蹇硕兄干出这等天怒人怨的事,百越各部绝不会坐视不理,于是当即也派出战兵来征讨你; 于是蹇硕兄就怕了,只得带着部下四处转战逃避,一路祸害当地门阀豪强,百越战兵当然不肯轻易放过你,一直衔尾追杀; 可好巧不巧,一路上总是有山贼和盗匪跳出来给百越制造各种阻碍,百越将领大怒,顺手就把这些山贼和盗匪灭了; 嗯,对,就是这样的,百越军队也正因为老是要对付这些山贼和盗匪,所以也一直没追上蹇硕兄,这才让蹇硕兄得以喘息; 是了,情况大致就是这样了。” 此时,杜弢、蹇硕以及杨阿若都已经进入了石化状态,现场落针可闻,安静得可怕。 安靖打了个哈欠,讲了这么一大堆话,天都快亮了,有点儿困。 估计这几个家伙还需要一段时间消化自己的话,安靖没打扰他们,挥了挥手进屋睡觉去了。美容觉很重要!要不然会长黑眼圈。 杜弢等三人就这么呆呆的坐在原地,只有篝火堆发出的哔波声;安三没有离开,在一旁默默的为三人添着柴,他同样也需要冷静一下! 安三以前不明白安靖为什么会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让小顺子全面调查荆湘之地的门阀豪强以及流寇山匪,今天他终于有点明白了! 可安三越明白,心中对安靖的崇拜或者说恐惧就越发强烈! “难道少爷半年前就已经预料到了今天的情况?难道这就是仙家的未卜先知之术?……”安三皱了皱眉头,觉得似乎又不对。 安三一直跟在安靖身边,安靖每天都做了些什么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安靖很喜欢钓鱼,但安三很明白,少爷的兴趣根本就不在钓鱼上,因为大部分时间安靖更像是发呆! 安三原本很奇怪,为什么少爷会把时间浪费在发呆这种事上,如今他总算明白了,少爷这哪是在发呆呀,他明明是在谋划天下大事! 太可怕了! 安靖什么事情都没有刻意瞒着安三,安三也再不是以前那个简简单单的护卫了,如今的天下大势他也能看懂一些。 长沙屈氏一旦成了湘州刺史,安靖就可以在整个湘州推广明月镇的政令,那么实际上整个湘州就已经是少爷的了。 以安靖与杜弢的关系,说安靖能控制整个荆湘之地也不为过! 然后就是湘州刺史和杜弢的这场大演,一方面劫掠门阀豪强削弱他们的势力,一方面清扫山贼盗匪。 等到这一切完成时,整个湘州或者说整个荆湘之地,就会彻底臣服在少爷的脚下,再没有任何势力可以羁绊住少爷! “这一手可谓是釜底抽薪啊!可少爷又怎么能确定朝廷一定会同意让长沙屈氏成为湘州刺史呢?” 对于这一点,安三还是有点儿想不明白。 安三想不明白这一点杨阿若可是明白的很! 晋廷现在处于一个十分衰弱的时期,南北已经开始慢慢分化,建康那边可以说就是在等着长安陷落。 一旦司马邺被北方赵汉干掉,建康那边的司马睿就会马上称帝。 所以在这样一个特殊时期,江南之地反而是越乱越好,江南之地只有乱起来,南方本土门阀豪族才会自顾不暇,这样一来司马睿称帝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这也是杜弢能活到现在的最主要的原因,晋廷不是没能力收拾杜弢,而是根本不愿意全力收拾他!彡彡訁凊 荆湘之地正好在江南晋廷势力范围的正中间,杜弢在这里作乱,就会引得与荆湘之地相邻的宁州、广州、江州和豫州都不得安宁。 如此一来,司马睿和王导只要搞定了扬州和徐州的门阀士族,就可以在名义上控制整个晋廷,等到政权稳定下来后再回过头来收拾杜弢,轻而易举! 所以荆湘之地还是乱一点儿好! 现在长沙屈氏突然冒出来收复了长沙城,对于建康来说简直是求之不得的事。 长沙屈氏本就属于江南本土门阀豪强,建康完全可以顺水推舟将湘州刺史之位送给长沙屈氏。 如此一来杜弢就会跟长沙屈氏死磕到底,双方任何一方因此而折损了实力都是建康,甚至是整个晋廷最愿意看到的,他们最好能打个两败俱伤! 因此,只要长沙屈氏敢提出来要湘州刺史的位置,晋廷就一定会给! 而且也会如安靖所说的那样,只要杜弢和长沙屈氏一直在打仗,王敦和陶侃就不会过度挤压杜弢。 两个强大的敌人在自相残杀,傻子才会去插一腿。 而且这样一来百越也有了东出的理由,毕竟在建康那边看来,百越各部和楚地屈氏就是一个鼻孔出气的。 建康那边巴不得楚地屈氏拉着百越各部跟杜弢斗个你死我活,等到二者两败俱伤他们才好来坐收渔利。 也正因此,百越各部如果派兵追剿蹇硕,也根本不会引起建康的猜忌,哪怕安靖以东岳刺史的名义上奏请求出兵,建康那边也会马上答应。 所以安靖才会向蹇硕承诺,百越会出兵帮他清扫湘州之地的山贼盗匪。 玛德,好深的心机! 杨阿若算是彻底服气了,这个计谋简环环相扣,严丝合缝,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一场阳谋。 杨阿若觉得,晋廷就算知道安靖的一切布置,说不定还是会捏着鼻子主动踏进这个圈套! 晋廷就算不给楚地屈氏湘州太守的位置,控制湘州的仍然只会是楚地屈氏,或者说是安靖,有没有名号其实影响不大,而且也丝毫不会影响安靖清扫荆湘之地地方势力的计划。 相反,安靖还可以借着与杜弢开战,大大加快计划推进的速度。 所以这一手,对于晋廷来简直可以说是无解的,除非他们集中所有力量先把荆湘之地彻底平定下来。 可这同样不可能,之前已经分析过了,如果江南之地彻底安定,对司马睿和王导没有半分好处。 “这是他一直就计划好的,还是这几天临时决定的?……” 杨阿若看了看安靖消失的小楼,背后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第131章 吓坏了的一群人 杨阿若深知,自己能看懂天下大势,却绝做不到像安靖这样能丝毫不动声色的就将荆湘之地的局势利用到了极致。 越想越复杂,杨阿若索性也就不去想了,头痛! 杨阿若的目光转向了杜弢和蹇硕。 蹇硕的目光闪烁得厉害,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很激动,也很兴奋。 杨阿若当然收到过关于蹇硕的资料,比起杜弢来,蹇硕才是真正的出身寒微。 蹇硕根本没有太大的野心,他当年起兵造反是因为真的活不下去了,后来杜弢崛起后,蹇硕可以说是毫不犹豫的就投奔了杜弢,而且非常爽快的交出了兵权。 如今蹇硕虽然已经入了兵家,但他与杜弢之间还是有本质区别的,蹇硕只想好好生活,对权力依然没有过多眷恋。 杨阿若没有看错,蹇硕确实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没有太大志向也没有什么天大的野心,当杜弢崛起后他也乐得卸下了肩头的重担。 到长沙来当太守也是蹇硕自己提出来的,因为长沙还算比较安定。 蹇硕并不怕死,但怕死得毫无意义,跟着杜弢打仗在他看来就是没什么意义的事。 打输了又如何?打赢了又能怎样?天下还是那个天下,百姓还是那些百姓,门阀豪强还是那些门阀豪强,直到,安靖出现。 蹇硕去过明月镇,第一次去他就喜欢上了那里,安安心心的种地,安安心心的娶妻生子,安安心心的直到老去。 这是埋藏在蹇硕内心深处的想法。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愿望,在这个天下大乱的时代却成了可望不可及的奢求,但这个愿望在明月镇,似乎已经触手可及! 蹇硕当时就差点沦陷了,如果不是放不下那些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蹇硕说不定当时就留在明月镇不回来了。 当蹇硕听到手下回报,说王贡与寄居在莲园之中的秦州安氏起了冲突时,蹇硕内心是极其厌恶的,他很不喜欢王贡,王贡就是那种权力欲望极强的人。 这种人,蹇硕打心眼儿里就很反感,于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蹇硕一直放任不管,没有插手。 但到杜弢将长沙城交到了他手上,蹇硕又不能真让长沙城出事,于是他便一直在附近暗中观察着。 直到发现秦州安氏很可能跟明月镇有所瓜葛,蹇硕这才真正兴奋起来,在他的暗中授意下,长沙城的军士才会果断拒绝执行王贡的命令,并将其控制了起来。 之后长沙城军士不再进攻莲园也是出于蹇硕的授意,甚至跟着杜弢一起来莲园谈判都是蹇硕主动争取到的。 而安靖果然没有让蹇硕失望,他与任何人都不同! 蹇硕很早前就绝望的发现,这天下之所以会糜烂,百姓之所以会痛苦,其根源就是门阀豪族!但无论这天下乱成什么样子也没人敢将矛头指向他们,包括杜弢在内。 这也是蹇硕对杜弢争霸天下的事业不感兴趣的最主要的原因。 而如今,安靖不但明确的将矛头指向了湘州的门阀豪族,甚至还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他蹇硕! 对于这个任务蹇硕求之不得,哪怕是粉身碎骨,蹇硕也打算完成它! 蹇硕能想想清楚的事,杜弢自然也能想明白。此时的杜弢脸色晦暗难明,直到此时,杜弢才完全明白自己与安靖之间的区别。 杜弢一直想的是借天下大势,而安靖则一直是在重铸天下大势!安靖要对门阀豪强动手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是杜弢明白,这也是极其危险的! 这天下的资源几乎可以说都是集中在各地门阀豪强手中,就连诸子百家的根基都在门阀豪强。安靖想要将荆湘之地的门阀豪强连根拔起,这简直就是要与天下为敌。 安靖现在已经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只要杜弢答应合作,那么荆州之地就一定是他的,谁也夺不走,包括王敦在内! 可是一旦杜弢选择了跟安靖合作,那么他也将站在门阀豪强的对立面。 这条路走得通吗?杜弢不敢确定。 许久之后,杜弢终于长叹一口气开口说道:“前辈,我已经受了师门的严令,就算不与安靖合作也绝不会添乱,您不必如此想杀我。” “你感觉到了?”,杨阿若语气平静的问道。 “这还用得着感觉吗?前辈的杀机已经有如实质了!我不是前辈的对手,如果前辈全力而为,我在你手里走不过三招!” “你明白就好”,杨阿若点了点头,闭上了双眼。 杜弢又看了看身边的蹇硕,只能再次暗叹一声,他对蹇硕可谓不薄,又是封官又是将其引入师门,可蹇硕只与安靖见了一面,就已经成了安靖的人了…… 这一点杜弢是可以确定的,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蹇硕露出过如此疯狂而又痴迷的神态! “安靖的魔力真的就这么大?……其实还真的挺大的……” 杜弢有些沮丧,他自己就明明知道安靖是他最大的威胁,而且还一直在坑他,可却仍然忍不住与安靖成了朋友。 更可怕的是,短短两个月未见,安靖身边又多了一个如此恐怖的高手,照这么下去整个天下可能真的没人能奈何他了。 “你其实不必沮丧”,杨阿若看了杜弢一眼:“你是荀崧的弟子吧?” “前辈如何得知?”,杜弢一下子便紧张了起来,他的身份就算是在兵家中也是绝密,却被杨阿若一语道破,怎由得他不紧张。 “很难猜吗?”,杨阿若不屑一顾:“你们兵家如今就只剩下了两脉,一脉脉首是荀况,另一脉脉首就是荀崧,你现在的反应不像是寻荀况的弟子。” “为何不像?” “如果你是荀况的弟子,你此刻根本不会纠结。” “那夜前辈也在场?!”,杜弢双目精芒大放。 杨阿若看了杜弢一眼,不置可否,而杜弢眼中的光芒却跳动得更加剧烈了:“前辈何以肯定我如果是荀况师伯的弟子,就一定不会纠结?” “唉……”,杨阿若叹了一口气,站起了身来:“那夜,我无意间看到了一套拳法,虽然只是一招半式,却从此萦绕在我心间。 前些日子,安靖帮我补全了招式与心法,如今我便用它来破除你心中的纠结吧。” 杜弢哈哈大笑,站起身来:33qxs.m “多谢前辈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