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驭山河》 第1章 何须费事?杀了便是 寒冬腊月,怪石嶙峋的熙春山,在一场暴雪之后,更是步履维艰。 悬崖边苍松银装素裹,于烈烈狂风肆虐间挺拔依旧。 “砰!” 一人从天而降,堪堪落在了苍松伸出的枝干上,砸得落雪簌簌。 顾锦婳只觉脑海一阵晕眩,久违的失重感,让她不知所措。 太久没当人了,居然有点怀念灵魂状态时候,随意飘飞的无拘无束。 下一刻,身子猛然一坠。 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掉进了她的衣领,冷得她一个激灵醒过神来。 这才发现,自己竟是身处一片冰天雪地之中。 来不及细想,身体的下坠感,让她下意识四下乱抓。 任凭双手被峭壁利石划得鲜血淋漓,终于抓住了一根藤蔓,稳住了下坠的身体。 “人呢?明明看到她往这边跑的,怎么不见了?” “该不会是掉下悬崖去了吧?对方只说要废了她一双腿而已。” “无所谓,反正我们银子都已经拿到手了,说起来这姓宋的还真是大方,五百两银子,说给就给了……” 头顶上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顾锦婳却是浑身都在颤抖。 不仅有愤怒,更多的,是激动。 她回来了! 回到了十五岁这年,在熙春山被歹人骑马踩断了腿的这一年。 这一年,父亲战死沙场,母亲一条白绫吊死,追随父亲而去。 姑姑一家前来吊唁之后,以照顾祖母为由,就这么在侯府住了下来。 祖母经此打击,卧病不起。 姑姑便提出让她在热孝期间和表哥宋承望完婚,为祖母冲喜治病。 她拒绝之后,姑姑随即提出,让她和宋承望兄妹,前来熙春山南源寺为祖母上香祈福之事。 再然后,就是他们三人遇上了歹徒,慌乱间走散,她被歹徒追上后,被马踩断了双腿。 因为被宋承望救回去的时候太迟了,是以她的双腿并没有保住。 她以残废之身嫁给了宋承望,感激他的信守承诺,她将整个武侯府的资源都倾注在他的身上。 尽心尽力教导他排兵布阵,为他快速在顾家军中竖立起威望。 让得宋承望借助着武侯府,年少封侯,成为了整个朝堂最年轻的武侯。 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切,都只是宋承望的阴谋。 在彻底掌控了武侯府所有的资源后,他就暴露了真正的面目。 原来,买通歹徒踩断她双腿的是他; 给她下毒,让她身体逐渐枯朽的是他; 设计她舅舅通敌卖国,害得她外祖父全族覆灭的是他; 一碗药堕了她肚子里孩子的,也是他; 最后,一寸一寸碎了她全身骨头,让她生生惨死的。 还是他…… 泛着铁锈味的带血冰渣落在脸上,唤回了她飘远的思绪。 汹涌的恨意被她狠狠压下。 顾锦婳死死地拽着藤蔓,踩着苍松爬上悬崖。 雪越下越大,颇有一种要把人淹没的趋势。 顾锦婳拢了拢领口,大氅早已经在逃命的时候丢了,身上的衣服根本不足抵挡寒风。 前世的她,被踩断双腿后,痛晕了过去,等在侯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 如今想来,若非是宋承望和歹徒勾结,又怎么能够在茫茫雪山之中找到她。 而现在,她自然是不能留在这里,等宋承望他们找来。 否则,只会沦得前世一般的下场。 “驾!” 就在这个时候,风席卷着马蹄声而来。 这……莫不是那些歹徒去而复返? 顾锦婳面色陡然一变,转头就跑。 “咦?前方有人,还是一个女子?” 驾车的护卫拉了拉缰绳: “这天气,这地方,竟有女子出现?主子,可要抓来逼问一番?” “何须费事?杀了便是!” “是!” 护卫流风答应一声,抽出长剑,便准备直接解决了顾锦婳。 顾锦婳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马车。 眼前的护卫,以及方才说话的声音,是如此的熟悉…… 只是,她熟悉他们,可他们却不认识她。 此时见流风长剑袭来,她忙开口: “这位公子,我是武侯府嫡女,求公子送我回府,我武侯府定有重谢!” 此时此刻,她也顾不得自己被一个男子送回府,是否会有损清誉了。 且不说自己一个弱女子,能不能从这雪山走出去。 便是再耽搁下去,一旦让宋承望他们找到自己,自己必然凶多吉少。 “武侯府的嫡女?顾小姐?” 流风险之又险地收住即将划开顾锦婳咽喉的长剑,惊愕地看着她。 这金尊玉贵的顾家小姐,怎么会在这个大雪天,孤身一人出现在熙春山上? “……对,是我,我就是顾锦婳……” 顾锦婳看着那堪堪停在自己喉间的长剑,面色苍白如纸,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差一点,就差一点点! 她又要和这个美丽的世界说再见了。 流风赧赧地收回手中的长剑: “主子,是武侯府的顾小姐。” “武侯府的人?” 马车内,慵懒如焦尾琴般的嗓音传来。 随即,马车帘子被人掀起,露出了一张魅惑无双,亦男亦女的容颜来。 在看清对方的长相后,顾锦婳心头一跳,果然是他! 东秦国实质上的掌权人——玖王裴君泽。 那个,她的灵魂追逐了二十年的人。 前世,宋承望折磨死她后,吩咐人将她的尸首丢在了乱葬岗。 就在她的尸首即将被野狗分食的时候,这位金尊玉贵的九皇叔出现了。 是他将她的尸首埋葬,并为她立了一块碑。 她心怀感恩,灵魂飘到了他的身旁,不知为何,就无法再离开他三丈之外。 是以,她在这个人的身边呆了足足二十年。 看着他伪装隐忍,被千夫所指,含垢忍辱。 直至强敌来犯,东秦外忧内患。 这位拥有惊才绝艳的玖王,以惊天之势,力挽狂澜。 他用了五年时间,赶走了侵犯东秦国的强敌。 又用了五年的时间,将风雨飘摇的东秦国治理得繁荣昌盛,海晏河清,百姓们丰衣足食。 可却因为手段太过残暴,他也成为了东秦国人人畏惧的摄政王。 那些因为他家破人亡的人,无不对他恨之入骨。 终于有一天,他在视察江南水患的时候。 被一只暗处发出的毒箭射中了心脏位置,不治身亡。 直至他身死,她的灵魂亦是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吸入。 再睁眼,便回到了今日。 “你认识我们?” 就在这个时候,清冷而充满压迫的声音传来。 顾锦婳回过神来,便对上了裴君泽那一双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凤眸。 “臣女见过玖王爷!” 果然是认识的! 既然如此…… 裴君泽薄唇微微一勾,声色淡漠: “杀了吧!” 闻言,流风毫不犹豫地拔剑。 第2章 七年前……是她 第2章:七年前……是她 “玖王爷,这是臣女的身份证明!七年前,臣女曾随父亲入宫,在凤寰宫见过王爷。” 顾锦婳的语速很快,而在她提到七年前凤寰宫的时候。 裴君泽已然面色一变,眸光紧紧地盯着她。 七年前……是她? 那个在凤寰宫救了他,却又在他一觉醒来后,消失不见的女孩! 这七年来,他一直在找她。 可那件事情极为隐秘,不能为外人所道。 偏生那次宫中太后寿辰,前来祝寿的孩童极多,他又未曾看清那女孩的面容。 是以,一直无法找到对方。 却不想,对方竟是顾锦婳。 “如何证明,你未曾说谎?” 裴君泽手一抬,阻止了流风,淡淡开口。 流风则是满眼惊异地看着自家主子。 只有他最清楚,此时的主子看似冷淡,其实已是难得一见的温和了。 顾锦婳不卑不亢地直视着他,开口: “当初,王爷右臂手上系的手绢上,有一个双面绣的锦字。” 也正是因为如此,上一世,宋锦心冒充了她,得到了这位摄政王的庇护。 如愿以偿地嫁入了东宫…… 果然是她! 裴君泽垂眸看着明明已经冻得面色发青,却依旧挺直了脊背,犹如雪中傲梅一般的女子。 身子微微一让: “上来!” 顾锦婳没有任何犹豫,连忙小跑上前。 才犹豫着是否以狼狈之姿爬上马车,便觉身子一轻,眼前一晃,就进了车厢。 看着裴君泽懒懒收回的手,她抿了抿嘴,乖觉地选择了接受。 毕竟,也不是谁都能够劳驾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玖王爷“提”上马车的。 看着少女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却在强权下,不得不收起利爪的模样。 裴君泽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抬手为她倒了一杯热茶,耐心等她喝下,这才开口问: “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独自一人出现在熙春山?” 顾锦婳一杯热茶下肚,这才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斟酌了一下,开口道: “姑姑让我和表哥表妹到南源寺为祖母祈福,回程路上遇上了劫匪,我和他们走散了,慌乱之间,险些掉下了悬崖,这才躲过了劫匪……” 闻言,裴君泽眉峰微微一挑: “这么大的雪,到南源寺上香祈福,还能够遇上劫匪!呵呵……看来,你的那位姑姑,所求不小啊!” 顾锦婳点了点头,丝毫没有要遮掩的意思: “她所图的,自然是把我身心摧毁后,以便他们能够尽快侵占了武侯府。” “既然知道,为何还会出现在此?” 裴君泽皱眉看着她。 若非是恰好他路过,她一个纤纤女子,于这冰天雪地之中,如何脱身? 见他眸光谴责,顾锦婳无奈地苦笑一声。 她能说,这些东西,她也是死过一次,用生命换来的醒悟吗? 幸而,裴君泽并未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开口问道: “可要本王出手?” 顾锦婳摩挲着杯子,感受着那羊脂玉的细腻触感。 须臾,方抬头开口道: “臣女谢过玖王爷的好意,不过,臣女想要自己动手,毕竟,臣女不可能一直都活在王爷的庇佑之中……” 更何况,她心里很清楚。 如今的裴君泽虽然看似尊贵无双,一人之下,但却深受东秦帝的猜忌。 如今宋锦心更是已经入了太子的眼,她……不愿因为自己的事,再给他增添麻烦。 看着少女面上一闪而过的杀意,裴君泽举杯轻轻一抿,方才开口: “既是如此,这宋家之人,留给你磨炼也好。” 小丫头心中有自己的打算,他横加干预,反而不妙。 温室里长大的花朵,虽娇艳,却经不起半点风雨。 如今的武侯府,小丫头也是时候该立起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忽有马蹄声传来。 顾锦婳心头一跳,将车帘掀开一条缝,朝外看去。 果然,来人正是宋承望及他的几个亲卫。 宋承望在看到裴君泽的马车后,面色微微一变,上前一步,拦住了马车问道: “请问可有见到一个女子,大概……” 流风懒懒一甩马鞭: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拦玖王爷的马车?” 闻言,宋承望神色一慌,忙不迭地让开了道: “王爷恕罪,在下只是心急寻人,无意冒犯王爷……” 谁人不知,这东秦国,最不可得罪的,就是这位玖王爷。 毕竟,别的人,或许还会自恃身份,顾忌声名。 但这位玖王爷,却是喜怒无常,动辄杀人的存在。 他宋承望虽说是住在武侯府,却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 仅凭今日胆敢拦玖王爷马车一事,就算是被打杀了,也无人会多言一句。 马车内,男子轻懒的声音传来,明明声色清浅,却带着几乎凝作实质的威压: “既然自知冒犯,本王也无意追究……” 听他如此说,宋承望心中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裴君泽接下来的几个字,却是让他骤然色变。 “如此,自行掌嘴五十吧!” “玖王爷……”宋承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求饶道: “在下乃是武侯府的人,求王爷看在顾侯爷的情面上……” 马车内,顾锦婳听宋承望居然抬出自己的父亲来,心中怒气顿起。 前世就是如此,每每遇上什么事情的时候,就搬出了自己父亲来当挡箭牌。 父亲德高望重,深得东秦国的百姓爱戴,为此,众人也对宋承望颇为忍让。 如今,他还没有娶到自己呢,就已经开始这个行为了吗? “一百!” 裴君泽不急不缓地为朝炭盆里加了一块炭,直接打断了宋承望的话。 后者面色一白,不敢再开口,只能恨恨地抬手,开始自扇巴掌。 流风也不用裴君泽吩咐,就这么坐在马车上,一个一个的开始数数。 “一,二,三……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声音清亮地数完,流风扬声朝裴君泽禀报: “主子,宋承望一百个巴掌已经自行打完!” 宋承望的脸火辣辣的痛,这一百个巴掌对他精神上的伤害,远远大于身体上的。 只是,面对着流风,他却不敢有半分怨愤之色流露出来。 “打完了,就退下吧!没得脏了本王的路!” 马车内,裴君泽轻嗤一声。 既然顾锦婳要留着此人磨刀,他又何妨让对方多蹦跶几天。 “还不快谢过我家主子?” 流风轻轻挥了挥马鞭,鞭子自宋承望的耳边呼啸而过,直接将侮辱性拉满。 第3章 我回来了 宋承望死死地捏紧了拳头,几乎要咬碎了满口牙,这才艰难地从口中迸出一句话: “多谢玖王宽宏大量!” 目送着马车走远,宋承望身后的亲卫连忙上前,将他扶起:“少爷!” “我没事!” 宋承望额头青筋暴起,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若是愤怒能够化作实质,裴君泽怕是早已经被凌迟。 只可惜,宋承望顶着一张肿成猪头的脸,死死地盯着远去的马车,什么也做不了。 “少爷……”亲卫小心翼翼地问道:“还要继续找表小姐吗?” 宋承望恨恨一咬牙,眸中寒芒闪过:“继续找!” 顾锦婳这个贱人,如果不是因为找她,他又怎会经受如此屈辱。 不过,她该死,但不能现在就死了! 否则忠于武侯的那些大军,无法为他所用。 只有等到他完全掌控那些大军后,才能杀了顾锦婳。 马车内,顾锦婳看着宋承望等人依旧不屈不挠地朝着远方前行,显然还没有放弃寻找自己,不由冷冷一笑。 如此也好,就让宋承望在这熙春山慢慢转吧,自己就不陪他了。 想到方才宋承望明明满心怨愤,却不得不自扇耳光的模样,她不由愉悦地勾起嘴角,开口道: “没有想到,王爷竟也会这般使坏戏弄人。” 若她是宋承望,宁可被压着打板子,也不愿如此屈辱地自扇耳光吧! 此事一旦传扬出去,宋承望在京城中好不容易才积攒起来的声名,可就丢得差不多了。 裴君泽看着她勾起的笑靥,凤眸之中,一抹溢彩掠过,亦是微微勾起嘴角道: “若是可以,本王自然是更喜欢直接杀人!” 奈何小丫头喜欢留着对方慢慢玩,只能由她了。 看着少女单薄的衣物,他低声问道:“可要送你回府?” 他的声名并不好,若是让人看到他送她回府,怕是于她不利。 顾锦婳自然是听出了他话中未尽之语,摇了摇头,开口道: “劳烦王爷送我到国公府。” 国公府,她的外祖家。 说到这里,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宋锦心这个时候,应该也快到国公府了。 裴君泽轻轻颔首:“流风。” “是!”前方,流风干脆利落的声音传来。 才到国公府门外,便有喧杂的声音传入马车。 今日的国公府分外的热闹,只因这一日,正是穆老太君六十大寿的好日子。 这也是为什么顾锦婳会答应姑姑,今天天色微亮就前往南源寺的原因。 一部分是为了给祖母祈福,另一方面,是为外祖母求得南源寺方丈的手抄佛经为寿礼。 此时已然接近午时,一众宾客已然到齐。 穆老太君环视了一圈后,依旧没有看到自己外孙女的身影,再次催促着身旁儿子穆怀瑾道: “锦婳怎么还没有到,要不要让彦辰去武侯府看看?” 穆怀瑾心中也是疑惑,才想说什么,就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冲进来,大声叫到: “外祖母,不好了,姐姐她出事了!” 闻言,穆老太君面色一白,猛然站起身问道: “你说什么?婳婳出事了?她怎么了?” 宋锦心红着眼哽咽道: “姐姐她……她被匪徒给抓走了?” “什么?!”穆老太君身子一个趔趄,就要往后倒去。 “娘……”穆怀瑾连忙扶住穆老太君,忙令人去传府医。 宋锦心看着穆老太君面色煞白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就是这个该死的老太婆,总是护着顾锦婳。 只要这个老太婆活着一天,他们想要对付顾锦婳,就会困难很多。 最好这一次,能够直接把这个老太婆给气死,省得这老太婆继续给他们找麻烦。 “外祖母!”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叫声传来。 正满心欢喜的宋锦心,听到这个声音,面色一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声音,似乎是顾锦婳那个贱人的? 可是……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被那些匪徒给抓到,弄断双腿了吗? “外祖母,是我,我是婳婳,我回来了!” 顾锦婳几步上前,冲到穆老太君的怀里,紧紧地抱着她。 话才出口,泪已经满面。 前世,也是这个时候,宋锦心故意选择了在外祖母的寿宴上,当众告知了她被劫匪劫走一事。 毁了外祖母的寿宴,亦毁了她的声名。 外祖母气急攻心之下,病倒在床。 之后,她虽被救回来,不仅声名被毁,更是成了一个双腿残废之人。 外祖母在听闻这个消息之后,经受不住打击,直接撒手人寰。 而她沉浸在双腿被废的打击之中,久久无法自拔。 等得知外祖母去世消息的时候,哭着求宋承望带她来见外祖母。 可宋承望却说,舅舅他们嫌弃她是一个声名被毁之人。 不想她连累国公府的声名,所以早就下令,不许她上门。 那时候的她,本就敏感自卑,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更是陷入了无尽的痛苦深渊之中。 只能紧紧地抓住宋承望这么一根救命稻草,对他千依百顺。 可她哪里知道,国公府其实不止一次想要上门见她, 但却被宋承望以她不愿意见他们唯有阻挡了。 再后来,便传来了舅舅在战场上身亡, 紧接着,穆国公府被搜出通敌叛国书信,以至抄家灭族的消息…… 穆家满门忠烈,世代从军,最后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她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疯了一般想要爬出武侯府。 却被宋承望他们如同拎一只死狗一般拎了回去。 那时候的她,本就身中慢性毒药,被他们折磨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在得知穆家表哥他们都被斩首后,不甘地一头撞在了宋承望的身上,要和他同归于尽。 最终被他凌虐而死。 如今重活一世,看着外祖母慈爱的面容,满心的委屈就这么涌了上来。 让她情不自禁地抱着她痛哭出声。 险些背过气的穆老太君,在听到自己最疼爱的外孙女的声音后,终于回过神来。 一把搂过顾锦婳,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身上满是伤口。 尤其是一双手,更是伤得深可见骨。 “天啊,婳婳怎么伤得这般厉害?怀瑾,快……快把府医叫来!” 第4章 其他的,可以慢慢清算 穆老太君强忍着心痛,吩咐过儿子,转而开口问道: “婳婳,到底出了什么事,快和祖母说说!” 她当年也是陪着穆国公上过战场,手刃强敌的巾帼。 在经历了乍听自己最疼爱的外孙女被匪徒抓走一事的急火攻心之后。 此时见顾锦婳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已经迅速冷静下来。 明白眼下最重要的,该是在这么多的宾客面前,保住顾锦婳的声名。 是以,在问出这句话后,她手指在顾锦婳后背拍了拍,用目光示意她一定要谨慎回答。 重活一世的顾锦婳,自然明白这一点,在椅子上坐下后,开口道: “我和表哥还有锦心在上香回来的路上,遇上了匪徒,护卫保护着表哥他们跑了,我追不上他们,眼看着就要被劫匪他们追上了,为保清白,就跳下了悬崖……” “什么?” 饶是已经看到顾锦婳已经安然坐在自己的面前,穆老太君和一众穆家人已经吓得面色一变,惊呼出声。 顾锦婳忙安抚地拉住穆老太君的手,继续说道: “想来是父亲和母亲在天之灵保佑,我跳下悬崖后,掉在了崖边的一棵松树上,这才活了下来。” “等到那些匪徒走远之后,我才抓着悬崖边的那些藤蔓爬上了悬崖,这手的伤,就是那时候落下的。” 一边说着,她一脸疼痛难忍地举起了双手。 这也是为什么她来的路上,没有包扎的原因,毕竟这伤,可是证明她清白的证据之一。 果然,在听完她的话后,众人皆是满口称赞。 “不愧是武侯嫡女,这般胆魄,非常人所能够拥有。” “是啊!如此刚烈的性子,宁可自行跳崖,也不愿失了名节,这般气节,乃天下女子之楷模也!” “若是寻常女子,怕是已经被那些匪徒给得手了,唯有顾家小姐这般智勇双全之人,方能全身而退啊!” “不说别的,就是这双手被毁之痛,就非一般人能够承受的!不愧是武侯之后!” 听到众人这么说,穆家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不管怎么样,顾锦婳的声名保住了,至于其他的,可以慢慢清算。 比如…… 宋承望和宋锦心兄妹! 不约而同地,穆家众人和顾锦婳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宋锦心的身上。 见状,宋锦心身子一僵,面色难看地朝顾锦婳笑道: “姐姐,你没有事,那就太好了,可担心死我了……” “哦,是吗?我怎么感觉,你对我能够完整回来,特别的失望呢?” 顾锦婳在府医为她包扎好双手后,站起身来,看着宋锦心道。 后者闻言,顿时双眼一红,委委屈屈地说道: “姐姐,你怎么会这么说?还有,当时匪徒追来的时候,大哥也是想要带着你一起逃的,只是你跑得太慢,自己跟不上我们,这才……” “宋锦心,我虽为京门贵女,但我的父亲,可是当朝武侯,我就算再不堪,也是学过一点拳脚功夫的,而你……” 说到这里,顾锦婳目光扫过宋锦心那纤弱的身姿,眸中的嘲讽丝毫不掩。 众人看着弱柳扶风姿态的宋锦心,点了点头,说道: “没有错,顾小姐可是武侯之后,智勇双全,若非是你们故意抛下她,她又怎会一个人面对那些歹徒?” “可怜顾侯爷,为了我东秦战死沙场,如今他唯一的血脉,在武侯府,却是……” 人群之中,有人感叹。 “此话怎讲?” “谁人不知,这位锦心小姐的名字中虽也有一个锦字,可她的姓却是宋,乃顾家的表亲。” “如今顾侯爷夫妇双亡,顾家那位嫁出去的大小姐带着一对儿子回到顾家,一住就是几个月时间,这其中打着怎样的主意,明眼人一看便知!” “这……莫不是宋家公子要入赘顾家?” “入赘?呵呵,若真是入赘倒也罢了,只怕是,打着吃绝户的心思吧!” “住口!” 宋锦心听人群之中越说越不像话,赫然是把母亲兄长的心思揭穿。 当下面色一白,高声叫道。 “母亲只是因为外祖母的身体不好,所以才留在侯府侍疾,绝无其他心思。” “哦?侍疾需要带着儿子女儿一起吗?不如……让你父亲也一起来,把武侯府改姓宋算了!” 人群之中再次有人开口。 听到这个声音,顾锦婳不由暗暗发笑。 概因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送她回来的流风。 谁能够想到,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的流风,居然也会做出这般行为。 宋锦心恨不能撕碎了说话之人,一双眸子燃着熊熊怒火四下搜寻。 偏生却不知是何人在说话: “外祖母担心姐姐忧伤成疾,这才让我们兄妹过来陪着姐姐,你们怎可如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们的陪,就是把她丢给匪徒,自己逃走了?” 流风高声反问,直接噎得宋锦心面色铁青。 她连忙转头看向顾锦婳,解释道: “姐姐,不是这样的,我们也没有料到,熙春山上会出现匪徒,如果可以,我恨不能以身替代姐姐……” 顾锦婳举着自己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双手,叹息了一声,道: “其实,我也不愿意这样想你们,可是……今日的熙春山之行,也是姑母一再要求我上山去为祖母祈福的,紧接着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说到最后,她状似无措地红了眼,一派楚楚可怜的姿态。 宋锦心一噎,正准备作势擦眼泪的手一僵,她才打算哭呢,这顾锦婳怎么就先哭上了? “婳婳,你是说,这上山祈福的事情,是你姑母要求的?” 穆老太君眉头一皱,敏锐地发现了她话语之中的关键消息。 “没有错,姑母说,祖母的身子一直不好,所以让我和宋家表哥他们上南源寺为祖母祈福,祈求佛祖保佑,让祖母快些好起来。” 顾锦婳只当没有看到宋锦心焦急的神色,径自说完后,似是终于想起什么来,开口说道: “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我外祖母寿宴上?” 宋锦心闻言面色一变…… 第5章 做了亏心事,在心虚呢 一旁的穆怀瑾便是冷哼一声,眸光微冷地看着宋锦心道: “你这宋家表妹,方才突然冲进来说,你被匪徒抓去了,险些将你外祖母吓出个好歹来……” “哦?” 顾锦婳抬眸,眸光凌厉地看向宋锦心: “所以,你是从哪里得知,我被匪徒给抓走的?” “我……” 宋锦心对上她迫人的目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明明我们只是分开逃命,你逃出生天后,非但不想报京兆尹找人救我,反而来到我外祖母的寿宴上,出言毁我声名,更害我外祖母气急攻心。宋锦心,你用心何其歹毒?”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宋锦心心里的阴暗被揭开,仓皇地连连后退。 “锦婳小姐!”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身影冲到了顾锦婳的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赫然是武侯府的管家,带着几个护卫,压着一个嬷嬷跪在地上。 “锦婳小姐,是奴婢的错,奴婢听闻少爷匆匆忙忙地带了人出门,说要去熙春山救你,便以为你被匪徒抓走了。” 只见那嬷嬷不断地磕头道: “所以便在锦心小姐面前多了嘴,锦心小姐一时无措之下,也是老奴说了来请国公府帮忙,一切都是老奴自作主张,还请小姐责罚。” 听她这么说,宋锦心迫不及待地点头,指着这嬷嬷道: “没有错,就是她……她告诉我,姐姐被匪徒抓走了,我因为担心姐姐,才没有来得及多问,就来国公府求助了!” 看着面前这个嬷嬷,顾锦婳在记忆之中搜寻了一番。 便记起了对方的身份,正是她的那位好姑母顾青玉院子里伺候的嬷嬷。 “小姐,姑奶奶得知了这边的事情,让奴才转告小姐,锦心小姐也是关心则乱,有什么事情,回府再谈。” “毕竟……小姐年纪轻,切莫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说到最后,管家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顾锦婳的神色,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 谁人不知道,如今的武侯府,早已经成为了宋家三人的天下。 偏生如今老夫人卧病在床,无法处理事务。 小姐虽然聪慧,但终究才十五岁,又哪里斗得过如狼似虎的宋家三人。 更何况,姑奶奶不仅是小姐的姑母,更是她未来的婆母。 单是这身份,就结结实实地压着小姐。 武侯府的未来,堪忧啊! “什么叫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顾锦婳看着穆家众人陡然变得极为难看的面色,安抚地朝他们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而后冷冷一笑,道: “不过,姑母说的没有错,这种事情,我一个十几岁的闺中女子处理,的确不妥,如此,报官吧!” “报官?” 宋锦心原本还暗暗得意的面色一僵。 他们可是武侯府的人,武侯府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官府处理了? “小姐要报官?” 便是管家也没有料到,顾锦婳会说出这么一句话,一时半会儿竟没有反应过来。 “没有错,你……” 顾锦婳随手指了一个护卫,开口道: “速去京兆府报官,就说本小姐遭遇了匪徒,身受重伤。” “是!” 那护卫答应一声,不敢有误,连忙退下。 京兆府尹来得极快。 天知道,武侯府护卫去报案的时候,恰好玖王爷在京兆府小坐。 在听到武侯府嫡女在熙春山遭遇匪徒的事情后。 玖王爷面上虽不见如何,却是不轻不重地将手中的茶杯一放,声色清浅道: “南源寺可是皇家寺庙,那些匪徒今日敢对去祈福的武侯府嫡女下手,改日就敢对皇兄下手,此事,绝不可掉以轻心,陈大人意下如何?” 今日敢对去祈福的武侯府嫡女下手,改日就敢对皇兄下手…… 裴君泽这么一番话,直接将京兆府尹吓出一身冷汗。 不敢有丝毫的耽搁,向他告了个罪,就朝着国公府赶来。 一进国公府,就看到了,“身受重伤”的顾锦婳。 正举着一双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坐在椅子上,被一堆穆家人嘘寒问暖着,不时投喂一些水果糕点。 他面色一僵,心中虽觉有些异样,倒也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这根武侯府的独苗苗,没有出什么大差池。 否则,皇上那边,可不好交代。 “陈大人。” 顾锦婳见京兆府尹到了,作势便要起身向他行礼。 后者忙摆手示意:“顾小姐身受重伤,切莫多礼。” 闻言,顾锦婳作出一副虚弱不已的模样,叹息了一声道: “陈大人,还请一定要抓住那些匪徒,还我东秦一片朗朗晴天啊!那些匪徒如此猖獗,今日敢袭击小女,来日未必不敢惊扰圣驾,到时候……” 京兆府尹嘴角微微一抽,只觉自己脖子上的脑袋越发岌岌可危。 “顾小姐放心,本府来时,已经差人去熙春山了,定然不会让那些匪徒逍遥法外!” 听他这么说,宋锦心只觉身坠冰窖。 别人不知道,但她却是十分清楚,那些所谓的匪徒,可是她娘安排的人。 若是被京兆府给抓到了…… “表妹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莫非是有什么不妥吗?” 顾锦婳的声音传来,宋锦心抬头,便对上了她似笑非笑的双眸。 “没……我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这才……” 宋锦心看着被穆家人围绕着的顾锦婳,眼底是浓浓的妒忌之色。 凭什么,顾锦婳和自己一样都是女孩。 可对方每每回到国公府的时候,总是被捧在手心里。 无论是穆家外祖母,穆家舅舅,穆家表哥,甚至穆家舅妈,都、对她疼爱有加。 而自己…… 不管是在宋家,还是在顾家,大家的眼里都只有兄长。 而她,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若非是她极力讨好母亲和兄长他们,努力证明自己的价值。 只怕早就被母亲随意找一户人家联姻了。 顾锦婳也不揭穿她,只是淡淡一笑: “原来是身体不舒服啊!表妹这般模样,若是落入旁人的眼中,怕还以为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在心虚呢!” 闻言,宋锦心尚未开口,便听一个女子声音传来: “锦心,莫不是你做了什么惹得姐姐不高兴了?都说了你多少次了,我们如今在武侯府,做什么事情都要征求你姐姐的同意,不得擅自做主,免得惹你姐姐不喜。” 第6章 只能下次再找机会了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身穿华服的女子在几个嬷嬷的环伺下,朝着国公府行来。 女子嘴角噙着淡淡笑意,眉眼微敛,却依旧可窥其内所藏的锋芒。 只见她在穆老太君的面前立定,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 “老太君,青玉给您拜寿啦,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原来是宋夫人。”穆老太君嘴角微微一敛,眸光淡淡道: “我这老婆子倒也不求什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只求我这些小辈身边少一些小人作祟,能够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就满足了。” 顾青玉笑容不变,仿佛是听不出她话语中的含意一般,点头应和道: “老太君说的没有错,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所求不过是儿女的平安喜乐,只是老太君年事已高,有些事情,就留给孩子们去操心,也免得扰了您的清修不是?” 穆老太君摆了摆手,笑得和蔼可亲: “宋夫人有心了,不过,我这老婆子身体还硬朗,不像你家那个老虔婆,年轻时候缺德事情干太多了,以至于现在病歪歪地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累得你们这些当儿孙的,也不得安宁。” 顾青玉面色变了几变,有心想要反驳。 奈何穆老太君这一番话都是笑着说出来的,以两家的关系,非要说是玩笑话也不是不行。 更何况,便是以前穆老太君和顾老夫人坐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般不客气。 若顾青玉较真了,反而成了她的不是。 这死老太婆怎么就还不死呢? 想到这里,顾青玉看向顾锦婳。 都怪这个小贱人,若是这次废在了熙春山上,以这老太婆对顾锦婳的疼爱,肯定会受不小的打击,直接把她送走也不是没有可能。 偏生,让顾锦婳逃过了这一劫。 如此,只能下次再找机会了。 想到这里,她强勾起一丝笑意道: “锦婳,你这受了伤,怎么回家呢?你祖母得知你受伤的事情,可担心坏了,若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先随我回家去见祖母吧!免得她老人家担心。” “让祖母担心了,我稍后便去向祖母告罪。” 顾锦婳不卑不亢地开口,说道: “实非是我不愿意先回府向祖母报平安,而是锦心表妹太过心急来向我外祖母和舅舅们报噩耗了。” “我只是和表哥表妹走散,到了表妹的嘴里,就成了被劫匪劫走,若非是我及时赶来,怕是外祖母要因为表妹的报讯而吓坏了身子了!” “这件事情的确是锦心不对,回头我定会好好责罚她。” 顾青玉神色斥责地瞪了宋锦心一眼,冷声道。 “这事情姑母做主就好,毕竟是宋家的家务事,我若过多插手,倒是会落得一个嚣张跋扈的声名了。” 顾锦婳神色淡淡地回了一个软钉子。 赫然是在指方才顾青玉来时候看似指责宋锦心,实则在为她解围,加上故意在败坏自己名声的一番话。 “你这孩子,什么宋家顾家,我们都是一家人,以前是,以后更是,何来这么见外。有什么事情,我们先回府再议吧!就不要麻烦别人了。” 顾青玉眸光一闪,带上了几分审视看向顾锦婳。 这妮子今天是怎么回事,为何这般咄咄逼人,莫非是穆家人刚刚在她的面前说了什么? 顾锦婳摆了摆手,道: “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不过,如今劫匪一事,已经不是家事这么简单了,更事关东秦国百姓,关乎皇家安危,一切,我们还是等陈大人查明吧!” 见她如此坚持,顾青玉暗暗咬紧了牙关。 幸好,她在来之前,就已经安排了身边轻功最好的护卫,前往熙春山去向宋承望报信。 只希望,宋承望能够机灵点,在京兆府的人到达前,把一切痕迹清理干净。 穆老太君看着顾锦婳游刃有余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之色。 她的婳婳终于长大了。 以前总担心这妮子太过单纯无心机,无法支撑武侯府,如今看来,她终于自立起来了。 只是…… 偏生自己那个短命的女婿,当初居然在这顾青玉的蛊惑之下,让未出生的顾锦婳和宋承望指腹为婚。 原本顾家的事情,他们穆家着实是不好插手的。 可是那宋承望真的不是良配。 尤其是这顾青玉,更不是善茬,宋家的狼子野心,更是路人皆知。 难道要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疼爱的外孙女,就这么跳入火坑不成? 要是……能够退了宋家这门婚事,就好了! 穆老太君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心中暗暗思忖起来。 京兆府尹的人速度很快,不过一个多时辰,便回来了。 在看到被他们带着一起回来的宋承望后,顾青玉顿时面色大变,浑身杀气: “承望,你的脸怎么回事?是谁打的?” 宋承望此刻又羞又恼,如果可以,他恨不能立即回府钻进房间里躲着,直到脸恢复了,再出来见人。 可谁能够想到,顾锦婳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把劫匪的事情捅到了京兆府里去了。 这个时候,他自然没法再躲着不见人了。 在听到母亲的问话后,他的脸上,再次涌起了火辣辣的感觉。 仿佛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朝他的脸扇巴掌。 “母亲,此事暂且不提,眼下最重要的,是配合陈大人,将那些匪徒给捉拿归案,以还熙春山一片清宁才是。” 知子莫若母,顾青玉见宋承望这么说,虽然心中杀气依旧,却也不再追问。 “大人,我们去的时候,附近就只有宋公子一行人了,并未见到匪徒的踪影。” 听到官差的话,顾锦婳并没有意外之色。 毕竟,匪徒就是宋承望安排的人,有了顾青玉的通风报信,那些匪徒往熙春山深处一钻。 这么大的雪,官差们,想找到他们,自然不是一件易事。 “陈大人。” 顾锦婳一副虚弱的姿态开口道: “今日雪这般大,一般人都不会在今日出门,若非是姑母极力要求,我和表哥他们也不会在今日上熙春山。” “可这些匪徒却也在今日出门了,若说是巧合,怕是……” 宋承望心头一跳,忙开口说道: “锦婳,你这般说,莫非是在怀疑我母亲不成?” 顾青玉也是神色有些不虞地看着顾锦婳,仿若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人,叹息了一声道: “锦婳,姑母只是担心你祖母的病情,听闻肯拙大师不日有出行的打算,这才急着让你们这些晚辈去上南源寺祈福,如今看来,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第7章 终于大彻大悟了 顾锦婳叹息了一声,眸光淡淡地扫过二人,声音微凉: “姑母和宋家表哥说笑了,我怎么可能怀疑姑母呢!我只是担心……我侯府有人和劫匪勾结罢了!” “婳婳说的没有错。” 穆老太君意味深长地一笑,眸光看似从容实则锋利地打量着二人,继而落在京兆府尹身上: “陈大人,我那女儿和女婿走得早,只剩下这外孙女一人支撑着武侯府,本就不易。” “若是真有那心存歹念之人勾结匪徒谋害我家外孙女,岂非时时刻刻都处在危险之中?” “还请陈大人一定要彻查此事,老身在此,拜托陈大人了。” 穆老太君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听她这般说,一旁的京兆府尹连忙拱手应下。 一旁的顾青玉面上笑容不变,低垂的眼帘下,一双瞳孔却是泛着令人心悸的幽光。 宋承望袖下的双手松了又紧,半晌,一派温柔体贴地点了点头道: “锦婳说的没有错,为了安全着想,是该好好查查。” 站在他身边的宋锦心闻言,蓦然瞪大了眼睛。 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大哥:大哥这是疯了吗?若是被京兆府的人查出来,那他们…… “既然如此,这件事情,就有劳陈大人了!” 顾锦婳说着,从腰间解下一块令牌,开口道: “这块令牌,只要是陈大人的人想要进入侯府彻查任何地方,任何人,只要出示了,都可畅通无阻。” 武侯府毕竟是一等武侯府邸,哪怕是京兆府的人办案,也不能够随心所欲地进出。 但是有了这块令牌,就不会有这等顾虑。 京兆府尹连忙接过,眸光深深地看了一眼顾锦婳。 看来,这位武侯嫡女,也不像外界所言的那般软弱可欺啊! 又或者,是经此一劫后,终于大彻大悟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转头看向宋承望,开口道: “不知宋公子的脸,是何人所为?” 宋承望的面皮微微一抽,脸色分外难看: “陈大人,此事与案件无关,乃是下官个人原因。” “还请宋公子回答本官的话,毕竟,据本官所知,宋公子在上熙春山之前,这脸,可还是好好的。” 京兆府尹并未就此掠过这个问题,径自追问到。 闻言,顾青玉顿时有些不虞地哼了一声: “陈大人此言何意,莫非还在怀疑我家承望和那些匪徒勾结了不成?” “宋夫人言重了,本官职责所在,必须对东秦百姓的安危负责,还请宋公子回答本官的问题。” 京兆府尹面色微沉,周身气势散发而出,双眸凌厉地看着宋承望。 在他的气势压迫之下,宋承望心中恨毒,却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陈大人,下官这脸……是因为不小心冲撞了玖王所致……” “冲撞了玖王?!” 这一下,不仅京兆府尹,便是穆家人,甚至顾青玉等人,都面色一变,目光震惊地看着宋承望。 这家伙到底是多肥的胆子,一个小小的校尉,居然敢去冲撞玖王爷,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说他运气好吧!偏偏冲撞了最得罪不起的玖王爷。 可说他运气不好嘛!犯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只是打肿了脸而已。 一时之间,四周竟是诡异地安静下来。 半晌,京兆府尹轻轻咳嗽一声,开口问道: “原来如此,既然是玖王爷,那想来,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谁人不知道,玖王爷若是想要杀一个人,根本不需要找理由。 更不需要假装什么劫匪。 听他这么说,宋承望冷着脸,并未再开口。 左右该丢的脸,都已经丢了,再多说,也无意义。 京兆府尹看出了他的愤怒,并未放在心上,转而看向顾锦婳,开口问道: “不知顾小姐是如何下山的?” 这般天气,便是正常男子想要走下山,都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更别提,顾锦婳这么一个金尊玉贵,养尊处优的侯府嫡女。 尤其是,还是受了伤,在匪徒的追踪之下,凭她自己的力量想要下山,简直是天荒夜谭。 顾锦婳微微一笑,眸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宋承望,须臾,方开口说道: “臣女……是坐玖王爷的马车下山的。” “什么?” 京兆府尹一愣,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顾锦婳说,她是坐玖王爷的马车下山的? 玖王爷什么时候,会允许让女子近身了? 还是坐他的马车? 若说京兆府尹是满脸怀疑。 那么,宋承望的脸色,可以说是难看到极点了。 他用一种屈辱中带着痛心疾首的目光看着顾锦婳,眼中的怨毒几乎要凝作了实质。 顾锦婳是被玖王爷送回来的?! 那岂不是说明,他冲撞玖王爷,被玖王爷勒令自扇耳光的时候……顾锦婳也已经听到了?! 如此…… 如此…… 她那时候,为什么…… “锦婳,你是说,你一直都在玖王爷的马车内?所以……所以我被玖王爷罚自扇一百个巴掌的时候……” 宋承望颤抖着声音,开口问道。 “是啊!一直都在,不过……我那时候受伤加惊吓过度,所以昏迷了。” 顾锦婳满眼无辜地看着宋承望,声音清凌凌地说道: “宋家表哥,你刚刚说,你的脸……是你自己扇自己一百个巴掌,扇成这样的?” “哎呀!真是太可怕了!为什么玖王爷看起来那么平易近人的人,会这样罚你啊!你做了什么?” 少女刻意加重的声音,传入了在场众人的耳中。 是以,众人都听清楚了,宋承望这是被裴君泽罚了自扇一百巴掌。 人群之中,不时有轻语低笑声传来。 宋承望顿时只觉自己仿佛是被扒光了衣服了一般屈辱。 他目光阴沉地看着顾锦婳,不知道是不是该相信她所说的,自己被罚的时候,她是昏迷的,并不知情。 甚至,若顾锦婳真的昏迷了还好。 可若是她并未昏迷,而是清醒地任由自己被玖王爷如此责罚。 那是不是说明了,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 若真是如此的话,可就大事不妙了! 第8章 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宋承望看着顾锦婳那清丽无双的姿容,心中有着无数的疑惑想要问。 但却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口。 难道要让他问,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是不是发觉了自己对她的算计,对侯府的图谋? 心中千万疑惑在发酵,耳边,众人的嘲笑讥讽还在不断传来。 尤其是听到有人在揣测,为何一向淡漠冷心,随心恣意的玖王爷。 居然会对顾锦婳伸出援手,是不是对她起了别样心思的时候。 宋承望更是感觉到了无尽的恐慌,当下强忍下满心的屈辱,开口道: “锦婳,玖王爷为何会救你?你是如何和玖王爷相识的?你怎么可以,和他共处一辆马车?” 要知道,顾锦婳虽然是武侯府嫡女,不时有参加宫宴。 但毕竟男女有别,且玖王爷此人生性孤僻,自从先帝驾崩后,便鲜少出现在人前。 顾锦婳在他审视的目光下,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看着他,开口道: “宋家表哥,你这般问我,是在怀疑什么吗?我当时正在被匪徒追杀,莫说是玖王爷,只要是一个胸有大义,有着是非观念之人,都会伸出援手。” 说到这里,顾锦婳顿了顿,神色一沉,冷声问: “难道,照宋家表哥的意思,就是宁可让我死在那些匪徒的手中,也不要被玖王爷救回来不成?” 她的话音才落,四周众人皆是用一副不耻的模样看着宋家三人。 毕竟,方才流风带头猜度了宋家众人要吃绝户的心思。 此刻顾锦婳这一番话,更是证实了流风话语的可能性。 “我……我没有……”宋承望哪里敢承认这点,忙否认。 一旁的穆老太君则是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 “既然宋家公子在意这一点,那你们二人的婚约,大可就此作废……” “老太君言重了,承望绝非这个意思。” 一旁的顾青玉忙开口: “承望只是担心锦婳的安危,关心则乱,才会言语有失,老太君可千万别误会了才是。” 穆老太君冷眸凝视了顾青玉和宋承望几眼,须臾,方轻哼一声,道: “婳婳虽然没有父母,可别忘记了,她还有我这个外祖母,有三个舅舅,只要有我们在一天,谁都别想欺负到她头上。” “老太君言重了,我可是锦婳的姑母,锦婳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对她的疼爱,丝毫不比你们少,以后锦婳嫁到我们家,我绝对会比对自己女儿还要疼爱。” 顾青玉脸上的笑容就没有褪下过,可心里却是恨毒。 只觉得穆老太君是故意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把自己的脸面踩在脚底下。 总有一天,她会将今日的耻辱,百倍地还给这穆家众人!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穆老太君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顾锦婳见她如此,心中一暖,果然,外祖母是最懂她的。 只是从她今日对待宋家母子的态度之中,便看出了她对和宋家这桩婚事的态度。 今日,她的出现,让外祖母改变了上一世气急中风的悲剧。 她相信,穆家有着外祖母这棵参天大树在。 宋家母子,还想要像上一世那样,将穆家覆灭,绝无可能! 穆老太君这一次的寿宴本来就是简单操办,并未邀请宋家母子。 再则,顾青玉来得匆忙,甚至连贺礼都没有来得及准备。 等到京兆府尹问话完毕后,自然也就没有颜面继续留下。 “小姐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奴才便随姑奶奶,少爷,还有锦心小姐先行回府了!” 一旁的管家见顾锦婳没有其他吩咐了,恭敬地行了一礼,准备告退。 “王管家。” 顾锦婳懒懒抬了抬眼眸,眸中天真不再,唯有锋芒慑人:“你称呼宋家表哥和表妹什么?” 管家一愣,喃喃道:“少爷,锦心小姐……” 顾锦婳冷然一笑:“王管家若是老糊涂了,便告老还乡吧!” 管家心中一凛,瞬间明白过来顾锦婳的意思,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 “是……是表少爷,表小姐!” 原本准备转身离开的宋承望和宋锦心面色骤然一白,神情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尤其是顾青玉,眸中的杀气险些隐藏不住蔓延出来。 要知道,当初她生下宋锦心的时候,特意为她取了一个带“锦”字的名字,本就是打着不能见人的图谋。 且每每她将宋锦心带到顾家的时候,便刻意让顾家的下人称呼宋锦心为“锦心小姐”。 如此一来,时间长了,在潜移默化之下,莫说是外人,便是侯府的下人都有一种宋锦心就是侯府二小姐的错觉。 尤其是自从她那短命的大哥和大嫂死了之后,她更是故意引导侯府的下人,将自己儿子的称呼,从“表少爷”简称为了“少爷”。 对顾锦婳的解释就是,左右侯府也没有少爷,叫宋承望表少爷,还是少爷,又有什么区别呢? 前世的顾锦婳被父母保护得极好,加上父亲只娶了娘亲一人,府中又没有姨娘或者庶出的兄弟姐妹,自是不知这些腌臜的手段。 如今重活一世,看清了顾青玉他们真面目的她。 自是不会再任由顾青玉和宋承望他们,继续在武侯府用这些恶心人的手段。 顾锦婳见管家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环视了众护卫一圈,道: “我武侯府可是一个注重规矩的地方,下次若是再让我听到有人叫错了,就趁早自己离开吧!” “是!” 一众护卫忙应声答道,心中再不敢对顾锦婳有任何小觑之心。 “姐姐……”宋锦心心中气急,开口想要说什么。 却被顾锦婳似笑非笑地看过来:“你应该叫我表姐!” “我……”宋锦心眼中的怨毒几乎要凝作了实质。 幸而,这个时候,顾青玉一把拉住了她,不让她继续开口。 同时用眼神示意僵在原地的宋承望上车。 马车才走出穆家,宋锦心便隐忍不住地叫道: “娘,顾锦婳真的太过分了,她以为她是谁!就她这个贱人,如果不是出生在武侯府,就连给我提鞋都不配,她居然还敢这样来侮辱我!” 第9章 一定要退婚 “住口!我是怎么教你的!有什么事情,都必须沉着冷静,你是想要引来穆家的怀疑吗?”顾青玉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这个女儿。 闻言,宋承望神色沉重地开口道:“只怕穆家的人已经在怀疑了,否则,锦婳不会突然有这么大的转变!” “没有错。”顾青玉见他这么说,点了点头道: “在穆家,不管我们有什么心思,都必须小心收着,穆家那个老不死的,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至于顾锦婳,等回府之后,再慢慢打算,也不急。” “是。” 见母亲和大哥都这么说,宋锦心只能恨恨地答应一声,不再多言。 只是,心里面却是暗自下定决心,等顾锦婳回去之后,她绝对要让她好看! 寿宴结束后,顾锦婳推着穆老太君朝着后院走去。 一旁的穆怀瑾则是默契地跟上。 “婳婳,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穆老太君眸光温柔而极具力量地看着顾锦婳,虽是问话,语气却满是笃定。 “外祖母,宋家之人狼子野心,对武侯府早有图谋。” “今日,若非是玖王爷救了我,只怕,我如今就算勉强保住了一条命,怕也已经声名尽毁,双腿俱断,成为宋家母子手中的傀儡了。” 顾锦婳扑进了穆老太君的怀中,无法自己地大哭出声。 虽然这一世,她侥幸逃过了这一劫。 这上一世的痛苦,尤历历在目,那蚀骨之痛,还在灵魂之中残存,让她有一种恍惚还在梦中的感觉。 “婳婳,别怕,有外祖母在呢,别哭……” 穆老太君看着痛哭不已的顾锦婳,心疼地轻抚着她的后背。 少女削瘦的脊背,让她连轻轻拍一下都不舍得。 可就是这样削瘦的脊背,却要承担着偌大一个武侯府,更要防备着来自亲人的阴谋诡计。 “婳婳,你的意思是,今日出现在熙春山的匪徒,和宋家有关?” 穆怀瑾神色冷沉地开口问道。 “没有错,我挂在悬崖上的时候,听见了匪徒的交谈,他们提到了宋承望的名字。” 顾锦婳平复了一下情绪,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也正是如此,我才在回来之后,直接选择了让京兆府来追查此事,只可惜,他们到的时候,匪徒已经跑了。” 对于没有抓到匪徒之事,顾锦婳并没有半分意外。 毕竟,那些匪徒也不是傻子,不可能明明已经追丢了人,还傻傻留在原地,等官府的人抓。 她要的,是将这件事捅到京兆府里去,这样,才能够让宋家母子投鼠忌器。 “这个畜生!” 听完顾锦婳说的一切,穆老太君记得面色铁青,狠狠一敲龙头杖,开口道: “退婚,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你们这桩婚事给退了!老身决不能让自己的亲孙女就这么跳进宋家这个火坑里去。” 穆怀瑾亦是气得额头青筋直跳,斯文儒雅如他,此时也气得难免有些失态。 来回踱步许久后,开口道: “宋家母子狼子野心,只是不可能同意退婚,且如今小妹和妹夫已逝,婳婳的婚事大权,都掌握在顾家老夫人的手里,我们就算想要插手,也无济于事。” “就不知,如今这顾家老夫人,是什么心思。” 听他这么说,穆老太君也逐渐冷静下来,点了点头道: “你小舅舅说的没有错,这件事情,必须从长计议。” “你这次回府后,先看看你祖母的态度如何,先想办法把你和宋承望的婚事解除了,才是重中之重,其他的,且从长计议。” 祖母的态度? 顾锦婳眸光微微一闪。 上一世的她,双腿残废后,祖母似乎是受了不小的打击。 在操办了她和宋承望的婚事后,就在亲信陈嬷嬷的陪伴下,去了南源寺修行,说是要为子孙祈福。 从那以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祖母。 所以,前世她后来的悲惨遭遇,祖母……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婳婳……” 见她神色恍惚,穆老太君抬手抚了抚她的头顶,犹豫片刻后,开口道: “此番回府后,你一定要小心,防备好身边之人,以免……着了宋家母子的道。” “毕竟,女子在一些方面,终归是弱者,你……可明白?” 闻言,顾锦婳哪里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忙答应一声: “外祖母且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的确,按照顾青玉这几日来,一直有意无意想要让自己和宋承望完婚的态度看来。 这一次没有成功将自己害残废,未必不会使阴招,让自己失身于宋承望,逼得自己和他完婚。 毕竟,有婚约在前,无论如何,她都处于弱势。 不过,今生既然她已经看穿了他们的真面目,就绝不会让自己再落入前世那般境地。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一步步扭转武侯府,和外祖母一家,前世的悲剧。 想到这里,她开口道: “外祖母,关于宋家人的事情,切记让下人的嘴严一点,千万别让大舅舅知道了,以免他担心,影响了身子。” 大舅舅穆怀渊年少成名,十三岁时,就陪着外祖父上战场,立下赫赫战功。 成为东秦国最年轻的少年将军。 自己的父亲,当初就是大舅舅的副将,因此和母亲结缘的。 大舅舅本该有璀璨的前途,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 在十五年前一次战役中,他为了救父亲,被人重伤了腰。 从此只能躺在床上,再也无法站起来了。 不仅如此,他的身体也变得极为虚弱。 这十五年来,穆家用尽了上好的药材,才险险保住了他的性命。 也正是如此,顾锦婳才刻意叮嘱这一点。 若是让大舅舅知道,他最疼爱的外甥女,居然被宋家的人如此欺负,气伤了身子,可就麻烦了。 听顾锦婳提到自己大儿子,穆老太君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她轻轻叹息一声,道: “你说的没有错,你大舅舅的身体,是越发虚弱了。” “毕竟,当初北秦那些奸人在剑上淬了毒,那些毒一直无法解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侵蚀着他的身体。” “若是再没有办法解毒,只怕……” 第10章 太过匪夷所思 不等穆老太君的话说完,顾锦婳便上前握住了她的手,神色坚定地开口说道: “外祖母切莫灰心,相信我,一定会有办法可以解开大舅舅身上的毒的。” 她的大舅舅,是那样威武霸气,光明伟岸的少年将军。 若非是被那些阴毒小人所害,如今哪里还有北秦贼寇一再侵犯他们东秦之事。 穆老太君抹去了眼角的泪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而是再次叮嘱了顾锦婳一番回武侯府后,该注意的事情后,这才不掩疲惫地在嬷嬷的搀扶下,回房休息。 看着她老迈的身形,顾锦婳心中涌起一阵愧疚。 外祖母如今已经是快六十的年纪了,却还一直在操劳着子孙的事情。 尤其是今日被她的事情这么一吓,虽然不像前世那般严重,但显然也是伤着身子了。 “婳婳,有些事情不是你的错,你无需背负太多。” 一旁,穆怀瑾将她眼中的愧疚看进眼里,轻轻叹息一声,开口说道。 “小舅舅,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二舅舅一家,应该快要回来了吧!” 顾锦婳没有再沉浸在伤感之中,揉了揉太阳穴,心中盘算着稍后该如何说接下来的事情。 “二哥来信,大致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回来省亲。” 对于她问到穆怀宇,穆怀瑾神色微微一动,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却被他极快地掩盖过去。 从大哥受伤之后,二哥就接起了穆家的军旗,远赴边疆,一守就是十数年。 幸而,二弟妹和他鹣鲽情深,对他的决定全力支持。 为此,不惜带着孩子一起陪他镇守边疆,一家人在边疆过着苦寒的日子,却也算幸福。 原本这次穆老太君过寿,穆怀宇一家子是打算回来的。 奈何偏偏这个时候,边关又有异动,这才不得不放弃了。 自古忠孝两难全,不外如是。 “小舅舅,二舅舅如今军权在握,明里暗里盯着他的人可不少,相信他要回京一事,也会落入有心人的眼里,所以,这段时间,府里来往的人,小舅舅还需要多注意一些才是。” 穆怀瑾本就是心思细腻之人,听到她这么说,神色一凝,垂眸看向她: “婳婳,你可是听说了什么?” “只是一些道听途说,只是,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凡事小心一些,总是没有错的。” 顾锦婳避开了他的双眸,重生一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即便她说了,小舅舅也不可能相信。 与其徒增烦恼焦虑,还不如从根本上斩断一切麻烦的根源。 “既是道听途说,也未必不可信。” 穆怀瑾转头,看向皇宫的方向,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道: “你放心,如今大哥卧病在床,二哥镇守边疆,这国公府,小舅舅自当拼尽全力守护好。” 顾锦婳看着他略显沉重的背影,心知他定然是猜到了什么。 前世,偌大的国公府,在短短数日里便覆灭。 绝不是那几封莫须有的“通敌卖国”的信,就可以做到的。 就不知,到底是那位九五之尊位置上的东秦帝授意的,还是另有蹊跷。 所以,这一世,她必须先一步,为他们找寻一条出路。 想到这里,她的脑海中闪过一张亦男亦女,妖魅无双的容颜。 裴君泽! 他,可以吗? 心中装着事情,顾锦婳告别了穆怀瑾后,便准备回武侯府。 王管家既然知道了顾锦婳在国公府,自然得安排好马车过来接。 随着马车一道来的,还有她的贴身婢女乐薇。 看到站在马车旁,恭敬地朝着自己行礼的乐薇。 顾锦婳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前世,就是这个自己最信赖的婢女出卖了自己。 一面对自己说,外祖母一家是如何嫌弃自己毁了声名,连累了国公府,他们是如何厌弃自己。 另一面,又在小舅舅他们面前,说自己如何怨恨小舅舅他们没有及时救自己,自己如何自哀自怨,再也不愿意见他们。 若非是乐薇帮着宋承望他们两头瞒着,自己也不至于就这么和外祖母一家彻底断了联系。 此时此刻,顾锦婳只恨前世的自己,识人不清。 她在被宋承望他们囚禁虐待,走投无路的时候,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婢女身上。 写了一封血书,让她帮自己带到国公府。 就在她满心期待着舅舅们来将自己救出火海的时候,却只看到了乐薇依偎在宋承望的怀中,取出那条她以血书写的丝巾,在她面前焚烧一尽。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乐薇当时脸上那嚣张得不可一世的模样。 以及那笑得张扬刺耳的声音: “小姐,让你失望了,这封血书,送到国公府去,实在是有些麻烦,不如,我还是把它烧给穆老太君吧!既然你和穆老太君的感情那么好,让她来把你接去,早日团聚可好?” 如今再看着面前这满脸恭敬的乐薇,着实是有些讽刺。 乐薇看着顾锦婳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双手,以及清丽无双的脸上几道细微的擦伤,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什么,继而满脸关切地上前来搀扶她: “小姐,你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早知道小姐今日上山会遇上匪徒,奴婢说什么也要跟小姐一起去,保护着小姐。” 顾锦婳不着痕迹地避开她想要触碰自己的手,淡淡开口道:“无妨,没有伤及筋骨。” 她的伤,大多是坠崖时候,被石头和藤蔓划出来的。 用了国公府上好的药材,并不会留下后遗症。 而如今,真正要解决的,是面前这个吃里扒外的狗奴才。 乐薇一副长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那就好,真是吓死奴婢了,小姐一手精湛的琴技,若是伤着筋骨了,奴婢可真要心疼死。” 言毕,她极有眼见地取来小凳子,扶着顾锦婳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前行,乐薇见顾锦婳懒懒垂眸假寐的模样,心中莫名有些忐忑。 总觉得自家小姐似乎有什么地方变了。 可具体是什么地方变了,她又说不上来。 若非要形容,那就是她的身上,似乎多了一种势。 这种势,让她心中莫名有些发憷,下意识放轻了呼吸,甚至不敢与之对视。 总觉得对上那样一双眼睛,自己内心深处的肮脏,就会无所遁形。 第11章 那可是玖王爷 一时之间,马车内静得足以听清楚街道两侧传来的人声。 乐薇犹豫再三,想到出门前宋承望的叮嘱。 终于大着胆子,开口问道: “小姐,奴婢听说,你是被玖王爷给救了?” “嗯。” 顾锦婳轻轻哼了一声,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就能够猜出此刻乐薇的用意。 宋承望,还真是一刻都按捺不住啊! “小姐,玖王爷他……听说他最是残暴嗜杀,冷酷无情,怎么忽然会对小姐伸出援手了?” 乐薇眼中闪过一丝妒忌,那可是玖王爷! 无论外界传言他多么残暴嗜杀,喜怒无常,可那一张魅惑无双的容颜,却是上天最完美的杰作。 更别提,他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身份。 如此尊荣云端之人,是多少京中贵女的梦中情郎。 怎么就会对顾锦婳这个空有美貌,实则愚蠢万分的人眷顾了呢? 妒忌之心升起,乐薇不由目光有些阴沉地看向顾锦婳。 却不想,这一抬眼,竟撞见了顾锦婳那一双清冷的眸子之中。 在那一双仿佛能够看透人心的目光下,乐薇心头一惊,忙不迭地垂下眼睛。 心中暗暗恼怒,自己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若是被顾锦婳这个贱人看出了什么端倪,坏了少爷的好事,岂不完了。 一想到宋承望和自己温存之时,那温柔体贴的怀抱,那猛烈的侵占,那有力的臂膀…… 乐薇便不觉面红心跳。 就如同宋承望所说,以顾锦婳的自私善妒,自己想要永远留在他的身边,只有将顾锦婳给铲除了才行。 更何况…… 她也很期待,在没有了武侯府的庇护后,一直高高在上的顾锦婳,将会是何等狼狈的模样。 “什么时候,我的事情,需要向你禀报了?” 看着狼狈躲闪自己目光乐薇,顾锦婳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冷声问道。 闻言,乐薇一愣。 虽然她是顾锦婳的婢女。 但因为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顾锦婳对待乐薇一直极好。 她没有亲兄弟姐妹,可以说是将乐薇视作妹妹一般,无论有什么都会与之分享,从来不曾对其说什么重话。 如今这一句冰冷的反问,直接将乐薇给吓傻了。 “小姐……奴婢只是……只是担心小姐……” 担心? 顾锦婳目光从她苍白的脸上收回,嘴角的笑容收起,声音冷得仿佛要凝成冰: “记住自己的身份!” “是。” 乐薇长袖之下的双手紧紧握起,修剪精致,染着蔻丹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血肉中。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 她要让顾锦婳这个贱人,为今日的羞辱之事,付出惨痛百倍的代价! “吁!” 就在这个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随后,车夫的声音传来: “小姐,前面有辆马车拦住了去路。” “是什么人?” 顾锦婳眉峰微微一扬,如今可是在皇城之内,她并不担心有人敢行凶,只是,这般直接拦路的作风…… 以她认识的人之中,唯有…… 果然,下一刻,流风的声音传来: “顾小姐,我家主子有请。” 闻言,顾锦婳的眸光一亮,起身就要下马车。 一旁的乐薇见状,忙开口道: “小姐,对方是男子,你这般过去,怕是会影响清誉……” “砰!” 不等她的话说完,顾锦婳转身便是一脚踢在她的身上。 乐薇被她一脚踢倒,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小姐她真的变了。 今天不仅呵斥了自己,更打了自己! 她……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车夫听到马车内的动静,忙掀起车帘看来。 在见到被踢倒的乐薇后,面色一变,双唇嗫嚅了一下。 似是想要说什么,却在看到顾锦婳冰冷的目光扫来后,忙低下头,不敢再开口。 随即老老实实地搬来小凳子,让顾锦婳下马车。 流风眸光带着几分杀气地扫过车夫和马车内的乐薇,而后恭敬地将顾锦婳迎上了裴君泽的马车。 寸木寸金的墨色马车上,一身紫衣的男子,正姿态慵懒地倚在软塌上等着少女的到来。 见少女举着包扎好的双手,憨态可掬地走了过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示意她坐下。 “可有麻烦?” 顾锦婳淡淡一笑,有些趣味地看着他: “臣女以为,玖王如此大张旗鼓地邀请臣女过来,想来是不会顾忌这些了。” 虽然此处巷口并未其他人,但别忘记了,她的那个婢女,和车夫,可都是宋承望的眼线。 “若你指的是你那个婢女,和车夫的话,本王觉得,这两人,大可直接处理了。” 裴君泽坐起身,忽然朝顾锦婳伸出手。 后者一愣,正不解的时候,却发现—— 他那一双修长如玉的长指,赫然已经在解她双手的纱布。 他这是…… “你这双手伤得太严重,若是想要不留疤,就得换药。” 一边说着,裴君泽已然拿起一旁温好的湿帕子,将她手上的膏药,小心翼翼地擦干净。 随后再取来一旁的玉瓶,挖出一块晶莹剔透的膏药,涂抹在她的手上。 在看到那玉瓶上面所写的字后,顾锦婳一愣,瞬间只觉呼吸不畅: “这……这是医圣丹生子所制的生骨焕肌膏?” “没错。” 裴君泽眉眼未抬,只是专注地为她涂抹着手指。 顾锦婳看着一瓶生骨焕肌膏,几乎抹了大半,只觉得一颗心隐隐作痛。 若是让人看到万金不换的生骨焕肌膏,竟是被他这般暴殄天物的用法,怕是会被生生的气昏过去。 对了! 丹生子! “玖王……” 顾锦婳心头一跳,就想要伸手去抓住裴君泽的衣袖。 而就在她手才伸出之时,就被对方给制止住了。 “手不想要了?” 裴君泽皱眉看着她,这妮子怎么还是这么咋咋呼呼的,就不知道自己的手现在需要好好养着吗? “要!要!” 顾锦婳有些羞赧地弯了弯唇,而后眸光灼灼地看着他道: “玖王,你有丹生子做的膏药,是不是说明,你认识他?” 对于裴君泽和丹生子极为熟稔之事,她自然是知晓的。 甚至,前世若不是丹生子一直在为裴君泽调养身体,只怕他甚至坚持不到东秦国海晏河清,国泰民安。 只是,现在她和他“才相识”,她自然不能直接开口。 第12章 荒谬万分的可能 “所以?” 裴君泽终于抬起眸,眸光清浅地看着她。 这妮子之前还在他的面前束手束脚的,怎的提起丹生子那个老不死的,就变得这么大胆了? “玖王,能不能请丹生子来为我大舅舅治病解毒?” 顾锦婳目光殷切地开口。 前世的时候,国公府一家将会在几个月后,家破人亡,她不敢去赌,赌大舅舅还能挺多久。 “你大舅舅?穆怀渊?” 闻言,裴君泽似乎有些意外。 “没有错,玖王,我大舅舅十五年前被北秦人的毒箭伤得半身不遂,至今还躺在床上不得动弹,能不能请丹生子去为他诊治?” 想到策马扬鞭于战场,恣意潇洒取敌首的大舅舅,为了救自己父亲,在床上躺了整整十五年,顾锦婳的心中便满是歉疚。 “玖王,我求求你了,不管要多少诊金,我都会举国公府和武侯府两家之力,让丹生子满意的。” 裴君泽见她急红了双眼,眸光沉了沉,坐直身,长指于桌案上轻轻弹点。 沉默须臾,方开口,道: “丹生子如今并不在京城,我会让人传信于他,让他尽快回京。” 闻言,顾锦婳顿时喜笑颜开,连连点头: “多谢玖王!” “先不急着言谢!” 裴君泽叹息了一声,意有所指地开口道: “这件事情,改日你还是先和穆老太君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听他这么说,顾锦婳一愣。 继而脑海之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让她只觉荒谬万分的可能。 这个想法,让她面色骤然一白。 若这个可能是真的…… 不! 不会的! 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似是想要借着这样一个动作,将那个极尽天荒夜谭的想法甩出脑海。 而不等她细思,却见裴君泽已然将车帘掀起了一条缝。 虽然只是极小的一条缝,却足以让他们将外面的情景看清楚。 此时此刻,只见武侯府的车夫和乐薇,正探头探脑地朝着这方看来。 显然是想要过来偷听他们的谈话,看看他们在做什么,却又不得不忌惮一旁手持长剑的流风,不敢上前。 见状,顾锦婳眸光一冷,心中杀念才起,便听裴君泽低沉的声音传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清理你身边的人。” 听他这么说,顾锦婳嘴角一勾,径自将车帘一掀,开口道: “玖王,能否借流风一用?” 裴君泽一愣,笑容轻绽:“准了!” 得了他的准话,顾锦婳缓步下了马车,在乐薇和马车震惊的目光下,冷声开口: “流风,把他们两个……都杀了!” “小姐?” 乐薇不敢置信地看着顾锦婳,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小姐要杀她? 为什么? 看着流风已然拔剑朝自己走来,乐薇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小姐,饶命……饶……” “噗嗤!” 不等她的话说完,流风已然一剑刺入她的心脏,直接取走了她的性命。 一旁的车夫见状,面色一变,想也不想地转身就逃。 看着他腾空而起,一身轻功不凡。 顾锦婳面色微沉,果然,能够被宋承望安排到自己身边来的,果然不是普通之辈。 只可惜,他的这点本事,在流风的面前,却实在不够看。 甚至还没有跃上屋顶,就被他一剑划断了脖子。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两人,顾锦婳神色波澜不惊,恭敬地朝裴君泽行了一礼: “多谢玖王。” 裴君泽懒懒将手中的玉瓶递给她:“记得每天涂药。” 言毕,便落下了车帘。 才收割完两条人名的流风跨步上了马车。 随着长剑入鞘,少年脸上的肃杀之色陡然不见,换上的是灿烂明媚的笑容,恭恭敬敬地朝顾锦婳行了一礼,这才架着马车离开。 顾锦婳目送着马车离开后,这才惊声大叫起来:“救命啊!快来人啊!杀人了!” 皇城内,天子脚下,居然有人这般猖獗,当街行刺侯府嫡女! 才回到府里,椅子还没有坐热的京兆府尹,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险些没有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怎么回事? 武侯府嫡女今天这是犯煞了吗? 怎么一天时间里,接连被行刺? 被官差送回武侯府的顾锦婳,看着匆匆赶来的京兆府尹,面上一派楚楚可怜: “陈大人,你可一定要找出凶手啊!这些匪徒着实太过嚣张了,竟敢在皇城之中行刺了,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再这样下去,他们岂非连皇宫都敢去闯一闯了?” “顾小姐慎言!” 京兆府尹一个哆嗦,恨不能立即抬手去捂顾锦婳的嘴。 什么叫连皇宫都敢去闯一闯? 这种话,她敢说,自己这个京兆府尹也不敢听啊! “陈大人,我也不知道到底是碍了什么人的路,对方这分明是不将我置于死地不罢休啊!” 顾锦婳叹息一声,声音之中满是无奈。 此时恰好闻讯而来的宋承望,听到她这么说,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京兆府尹锋利如刀的目光陡然看向他,声音铿锵有力地道: “顾小姐放心,不管这背后之人是谁,本官都一定会将其缉拿归案!” 看着目光审视地望着自己的京兆府尹,宋承望嘴角一抽,强笑着说道: “陈大人为何如此看着下官。” “宋公子觉得,若是顾小姐出了什么事,受益的,将会是何人呢?” 京兆府尹似笑非笑地看着宋承望,开口问道。 后者闻言面色微微一变,笑容几乎要维持不住: “陈大人此言何意?锦婳表妹向来为人和善,不曾得罪过人,还望大人快些找出想要伤害锦婳表妹的凶手才是。” “宋公子放心,于公,本官乃京兆府尹,于私,本官和武侯乃是故交,所以,无论于公还是于私,本官都不会坐视顾小姐被奸人伤害的。” “所以,不管背后的凶手是什么人?最后,都会被本官揪出来!” 京兆府尹只当没有看到宋承望那难看的面色,在说完这番话后,也不等他再开口,便朝顾锦婳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宋承望依旧是一派谦谦君子风范,目送京兆府尹离开,这才转身看向顾锦婳,开口道:“锦婳,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乐薇和于鑫他们呢?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顾锦婳目露悲切地看着他:“表哥,乐薇他们死了?被人杀死了?” 第13章 的确是狼子野心 “死了?!” 宋承望一惊,面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他刚刚也只是听闻了顾锦婳被人刺杀,是由京兆府尹送回来的。 却不知道,事情居然这么严重。 于鑫可是他精心安排给顾锦婳的车夫。 而乐薇更是他好不容易才勾到手的棋子。 这一次的刺杀,却是直接把这两人都给毁了。 “表哥!” 不等他理清楚思绪,顾锦婳的声音传来。 他才抬起双眼,便对上了少女通红的双眼。 顾锦婳看着他的目光颇为复杂:“表哥,你说,我如果出事了?受益的人,会是谁呢?” 闻言,宋承望心下一慌,忙上前一步,就要去拉她的手:“锦婳,你别胡思乱想。” 不等他靠近,顾锦婳便再次后退一步,目光带着几分怨,几分委屈地看着他: “表哥,为什么在熙春山的时候,你们要把我丢下?” “锦婳,你听我说,当时那些匪徒来势汹汹,我一时大意之下,并未留意到你没有跟上来,等我发现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你的踪迹……” 宋承望满脸自责,说着早已经准备好的说词。 “一时大意?” 顾锦婳冷哼一声,继而问: “那方才呢?方才来行刺我的人,又是谁派来的?如果不是乐薇和于鑫,我怕是早已经成了那些刺客的剑下亡魂了!” “表哥,莫非真像那些人说的,你其实一直在窥觑我武侯府……” “锦婳!” 不等她的话说完,便听顾青玉的声音传来: “你怎么可以这样想你表哥?莫非我和你表哥,还不如那些故意挑弄是非的外人可信不成?” “姑母……” 顾锦婳面色冰冷地看着她: “若非是这样,那我今日被人行刺一事,当如何解释?” 顾青玉强忍着满心的怒气,耐着性子,不让自己的话语太过生硬地说道: “这件事情,京兆府尹不是已经在查了吗?既然如此,你何不等他查清楚了,再说?你现在这样,只是听别人挑拨几句,就这般臆测我和你表哥,就不怕寒了我们的心吗?” 听她这么说,顾锦婳沉默了片刻,才终于点了点头: “姑母说的对,我相信,是非黑白,总会被查清楚的。” 言毕,见顾青玉他们还想要说什么,她径自转身道:“我累了,就先回房休息了!” 还想要说些什么的顾青玉看着她毫不犹豫地离开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心中越发决定,该加速自己的计划了。 “母亲。” 见顾锦婳走远后,宋承望这才低声问道:“是不是您……” “不是……” 顾青玉自然明白他是要问什么,当下否认: “就算我要动手,也该是你们成亲之后,只有这样,你才能够名正言顺地继承武侯府的一切。” “若不是你,又会是什么人呢?” 宋承望沉吟,事情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他的内心莫名有种不安的感觉。 …… 另一方,顾锦婳任由宋氏母子二人各种揣测,自行回了房。 在肖嬷嬷的服侍下,洗漱了一番,便开始计划接下来的行动。 “肖嬷嬷,让王管家把府里的账本整理一下,送到我房里。” 正为她擦拭着头发的肖嬷嬷,听到她的话,顿时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姐……小姐是说,要看账本?” “肖嬷嬷没有听错,我说,我要看账本。” 顾锦婳朝着铜镜中的肖嬷嬷勾起嘴角,眼中满是信任亲近的笑意。 肖嬷嬷是她娘亲的陪嫁嬷嬷。 前世,她被宋承望虐待凌辱的时候,只有肖嬷嬷一如既往地守护在她的身边。 最后更是为了护住她,被宋承望让人生生打死。 如果现在的武侯府里面,谁值得她信任的话,非肖嬷嬷无疑。 “好!好!小姐放心,老奴为小姐挽好发后,就去。” 肖嬷嬷喜不自胜,手下加快了几分。 王管家准备账本,自然没有那么快。 趁这个时候,她也时候去向祖母请个安,顺便……看看祖母的态度。 等她来到松鹤院的时候,便见宋锦心从里面走出来。 看见她来,宋锦心冷哼一声,没好气地冲她翻了个白眼: “还以为姐姐要留在国公府里住下了呢!原来,也还是要回府的啊!” 见她神态高傲万分,一派主人作风。 顾锦婳不由被气笑了。 “表妹说笑了,这里可是我的家,我身为顾家人,自然是要回来顾家的,就如同,表妹是宋家人,迟早也要回宋家的,哪里有在外祖家一直住着的道理?表妹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 在宋锦心看来,顾锦婳之前在国公府的时候那般狂傲,全然是因为有着国公府的人给她撑腰的原因。 哪里想到,即便回到了武侯府,居然还是这般咄咄逼人,当下便被气得双眼一红。 “顾锦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锦婳嘴角一勾,这就急了?这才到哪里啊,现在就急,以后可怎么办? “表妹这是怎么了?莫非我说错什么了?还是……表妹这次来我武侯府,真的就没有打算回去了?” 宋锦心将她眼眸中毫不遮掩的嘲讽看入眼中,怒上心头,顿时不管不顾地大声叫道: “顾锦婳,你凭什么管我回不回去?” “这里是我外祖母家,我就算不回去了,你又能怎么样?” “你以后可是要嫁给我哥哥的,这武侯府的一切,以后也……” “锦心,住口!” 就在这个时候,屋子里传来一声苍老的呵斥声,直接打断了宋锦心的未尽之语。 然而此时,顾锦婳已经捂着心口,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面色震惊地看着宋锦心,开口道。 “你说什么?原来,你们宋家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果然……那些人说的没有错,你们宋家之人的确是狼子野心,打着吞并我武侯府的主意来的!” “都给老身住口!” 屋子里再次传来顾老夫人的暴喝声。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不多时,穿戴整齐的顾老夫人便由刘嬷嬷扶着走了出来。 第14章 我只是宋锦心的表姐 “外祖母!” 宋锦心顿时如同看到救星一般,几步上前,泪眼汪汪地看着顾老夫人。 “外祖母,表姐她,她居然想要赶我走?” 顾锦婳嗤笑一声:“怎么又叫我表姐了?方才不是还连名带姓地称呼我吗?这就是宋家小姐的教养?” “我……” 宋锦心一派弱小无助的可怜做派,依偎进了顾老夫人的怀中,哽咽着道: “外祖母,锦心只想好好地照顾外祖母,让外祖母的身体早些好起来,可是表姐为什么要赶锦心走?” 顾老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颇为无奈地开口道:“锦婳,你锦心妹妹毕竟还小,不懂事,你这当姐姐的,怎么还能和妹妹置气了呢?” 闻言,顾锦婳淡淡一勾嘴角:“祖母,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宋锦心,也只比我小十几天而已。” “我记得半年前,祖母就一再教育我,我年纪不小了,该懂事了!如此说来,宋锦心也早该懂事了才是。” 听她这么说,顾老夫人一愣,显然没有料到,往日在自己面前毕恭毕敬,不敢有半分忤逆顶撞的孙女,今天居然会如此不给自己情面地反驳自己的话。 不过,想到今天出了这么多的事情,顾锦婳的情绪会有些激进,也在所难免。 当下无奈地轻笑一声,道:“你这孩子,怎么还真和自己妹妹给较真了?锦心,这一次,外祖母的确要好生批评你,怎么可以和自己姐姐这般说话?快和你姐姐赔个不是,以后,不许再不敬长姐了!” “祖母说笑了……” 不等宋锦心开口,顾锦婳却是直接说道: “我只是宋锦心的表姐,哪里称得上长姐?若是祖母这话让宋家人给听到了,岂非是要惹得他们宋家的家人反目了?” 以前就是因为这些混淆不清的称呼,模糊了众人的意识。 让得宋家人成了武侯府里的主子。 如今重活一世,她自然不会再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锦婳……” 顾老夫人苍老的眸子中飞速闪过一丝什么,上前几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开口说道。 “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和锦心这般生分了?” “祖母此话何意?” 顾锦婳却只当是听不明白她的话,笑得一如既往的明媚。 “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该弄清楚一些才好,祖母可知道,如今外人都是怎么说我们武侯府的?” “怎么说的?” 顾老夫人眉头皱起,沉声问道。 “他们说,姑母他们三人来我们武侯府,一住就是这么久,分明就是打着要吃绝户的心思来的!” “一派胡言!” 顾老夫人顿时气得满脸通红,冷声说道:“是什么人敢这样胡编乱造,老身割了他的舌头!” “祖母能割一人的舌头,但能够割尽天下人的舌头吗?” 顾锦婳面露委屈之色,红着眼看着顾老夫人道:“原本我是不相信这些人的话的。” “可是今日在熙春山上,表哥和表妹他们径自抛下了我离开……” “我好不容易回到京城,却又在离家没有几里的地位,遇上了刺客,若非是乐薇和于鑫两人拼了命的保护我,我怕是再也见不到祖母了!” “如今好不容易留着这一条小命回来,却要被表妹这般冷嘲热讽,一副我不该回来的模样……” “祖母,这里可是顾家,可是武侯府,我身为武侯府唯一的子嗣,难道回自己家,还需要看别人的脸色吗?” “表妹这般作势,着实只让我想到四个字——鸠占鹊巢!” 最后四个字,顾锦婳一字一顿地说出来,目光死死地盯着顾老夫人,清楚地看到,她的瞳孔,随着自己这四个字的出现,而猛然收缩。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顾老夫人手中的拐杖敲得砰砰作响,仿佛受到了天大屈辱一般,面色狰狞地喘着粗气。 “锦婳,你怎么可以这样想你的姑母和表哥他们?他们可都是你的亲人啊!你姑母是老身的女儿,她是什么样的人,老身还不清楚吗?更何况,她还是你未来的婆母……” “所以呢?” 顾锦婳眉头蹙起,颇为疑惑地看着她,开口问道: “就算她是我未来的婆母,也还是宋家人啊!还是,姑母这是有让表哥入赘我们武侯府的打算?可就算是入赘,也没有了,连同婆母和小姑子一道陪嫁进武侯府的道理吧!” “住口!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哥入赘?” 宋锦心听顾锦婳的话说得如此难听,顿时气得破口大骂。 “所以呢?既然你哥哥不是要入赘武侯府,这里是我家,你方才又是以什么姿态来和我说话的?” “你既然要嫁给我哥哥了,就该出嫁从夫,到时候,武侯府的一切,自然就是我哥哥的!” 宋锦心咬牙切齿地看着顾锦婳,目光颇为不屑,俨然是已经将武侯府视作自己囊中之物的模样。 “就算真的有一天,我嫁给了你哥,武侯府的一切,也都是我的嫁妆,什么时候,东秦国女子的嫁妆,轮到由夫君支配了?” “宋锦心,这些话,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哥哥的意思?” “如果是你的意思,日后我若长嫂为母,自会成全你的一番心意!” “但若是你哥哥的意思……这样窥觑女子嫁妆的男人,我顾锦婳,不嫁也罢!” “锦婳!” 就在这个时候,宋承望急切的声音传来。 顾锦婳转头看去,便见他脚步匆匆地赶来。 当下眸中闪过一丝讥诮。 看,这就是她生活的武侯府。 爹娘才离世一个多月而已,这武侯府,却俨然成了宋家人的天下。 她这方在和宋锦心争吵,下人们转头便急急去向宋承望通风报信了。 当真…… 是令人寒心啊! “锦婳,你怎可这般轻易地说出不嫁我的话?你这般,将我们二人的情意置于何处?” 宋承望一副备受打击,伤心欲绝的模样看着她,仿佛是在看一个负心之人。 “表哥……” 顾锦婳的模样却是比他还更加楚楚可怜,目光幽怨不甘地看着他。 “锦心说了,我嫁给你,武侯府就是你的了,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第15章 切莫鸠占鹊巢 “自然没有这回事!” 宋承望哪里敢承认这一点,想也不想地就否认了。 “如此,就算是我们成亲了,武侯府自然是我的嫁妆,女子的嫁妆,不属于夫家,夫家任何人,也绝无插手的权力,对是不对?” 顾锦婳又是逼近一步问道。 宋承望的眼角微微一抽,但此时此刻,在顾锦婳不容许任何逃避的逼问之下,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 “自然是如此的,东秦国早有律法,女子的嫁妆,乃是女子私有之物,夫家任何人都不得贪墨干预。” “如此,我就放心了!” 闻言,顾锦婳仿佛终于放下心来,转头看向一旁面色难看得仿佛要滴出水来的宋锦心,开口道: “宋锦心,看来你是要失望了,就算我真的嫁给你了哥哥,这武侯府,也还是我顾锦婳一人的,还轮不到你来摆主人的谱!” 说到这里,她尤不忘在宋锦心的心头再补上一刀: “身为客人,就当有客人的觉悟!” “切莫做一些反客为主,鸠占鹊巢的事情!” “没得让人怀疑宋家的家教!” 一番话下来,俨然是将宋锦心和宋承望的脸面直接按在地上摩擦。 可偏生,有宋锦心的作为在前头,他们却是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看着面前这般陌生的顾锦婳,几乎要咬碎了一口牙。 “锦婳!” 顾老夫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都是自家姐妹,你怎可将话说得如此刻薄,若是让人听了出去。” “祖母,正是因为担心让外人看了笑话,我如今才会这般将话说清楚!” “以免让人觉得,我们武侯府从我爹娘不在后,就没有了规矩,主人没有个主人样,客人没有个客人样。”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一个偌大的武侯府,若是连点规矩都没有,才真的成了笑话!” 一番强硬的话说完,见顾老夫人的面色难看到了极致,顾锦婳继而又是换上了一张笑脸,上前几步,娇娇柔柔地挽住了顾老夫人的胳膊,开口道: “祖母,我知道您是心疼我们这些小辈,不过,我如今既然是武侯府唯一的继承人,自然会当好这个主人,好好招待姑母和表哥这些客人,绝不会让这些客人受到冷落的。” 说完,她又是转头朝肖嬷嬷道: “肖嬷嬷,吩咐下去,让管家他们一定要好生招待好姑奶奶和表少爷他们,若是让姑奶奶他们受到委屈了,我定严惩不饶!” “是!小姐放心吧!老奴一定盯好了,不会让姑奶奶,表少爷和表小姐有不满意的地方的。” 肖嬷嬷忙答应一声,将“表少爷”和“表小姐”六个字,答应得格外响亮。 四周屏着呼吸守在一旁的下人们闻言,皆是面色各异。 自有那聪明的人看出来,如今的武侯府,只怕再不复之前的平静了。 如何站队,将会是一件至关重要的抉择。 顾老夫人看着面前的一幕,终是叹息了一声,开口道: “锦婳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老身老咯!” “祖母哪里老了,不过是最近身子不好,才不适合劳累,我这个当孙女的,自然要为祖母多解忧才是。” 顾锦婳笑得一派天真单纯,仿佛真的只是一个热情好客的主人。 “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让姑母这个客人代劳吧!那岂非是太麻烦姑母了!” 顾老夫人嘴角微微一抽,紧了紧手中的拐杖,开口道: “刘嬷嬷,我身子有些乏了,先去休息了!“ “祖母既然要休息,那孙女也就先行告辞了!正好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顾锦婳顺势答应一声。 顾老夫人此刻正在气头上,并未留意到她后面那几个字,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屋。 一旁的宋承望却是敏锐地感受到了她话语中的需要处理的事情。 见她转身就要离开,状似无意地开口道:“锦婳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忙,可有为兄可以代劳的?” 顾锦婳笑着摆了摆手道:“不过是府里一些内务罢了,哪里好意思麻烦表哥。” 见她将内务两个字咬得极重,宋承望面色一僵,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开口道: “锦婳,你是不是对表哥有什么误会?” 顾锦婳回眸,淡淡笑看着他:“表哥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呢?” “你终究还是将那些人的话,放在心里了,是吗?” 宋承望一脸失望地看着她,仿佛她的作为,给予了他莫大的打击。 “表哥可听过……清者自清?” 顾锦婳笑得云淡风轻,抬眸看着天际再次开始飘落的雪花,眸中是比雪还要冷的霜色。 “所以,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表哥好,毕竟,现在表哥最需要的,就是避嫌,不是吗?” 言毕,不等宋承望有所回应,她便在肖嬷嬷的服侍下,走出了长廊。 少女娇小的身姿,裹在素白的大氅下,纤弱得让人心疼。 看着那一抹身影越走越远。 宋承望的心头无端升起了一种冲动。 莫名希望,自己就是那个为她撑伞遮去风雪的人。 然而…… 他伸出手,接住一片落下的雪花。 久久…… 嘴角勾起一丝苦笑。 可笑的是,给她带来风雪的人不是别人。 正是自己啊! “哥哥。”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宋锦心的叫声。 宋承望默然回头,便见她一脸怨愤狰狞地开口: “哥哥,你看看顾锦婳这个贱人,居然敢这样和我们说话!她这个样子,还想不想嫁进我们宋家了?” 宋承望的眼睛微微一眯,周身的气息陡然冰冷下来。 宋锦心见他如此,只当他是在生顾锦婳的气,更是喋喋不休道: “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给她一个教训,让她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她若还想以后嫁进我们宋家,就该乖乖地将武侯府的一切都双手捧着送给我们……” “啪!” 这一次,不等宋锦心说完,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个巴掌。 火辣辣的感觉袭来,宋锦心不敢置信地抚上自己的脸颊。 “哥哥……你,你打我?” 第16章 问题的她还没有嫁给我 宋承望冷言看着一脸委屈震惊的宋锦心,声音比屋檐垂下的冰凌还要冷: “宋锦心,你知不知道,你的自作主张,自以为是,到底给我带来了多少麻烦?” 宋锦心见他发怒,心头一寒,也顾不得捂脸了,忙上前解释道。 “哥,我只是替你抱不平而已!顾锦婳明明都要嫁给你了,到时候,她人都是你的了,更何况一些身外之物!” “问题是她还没有嫁给我!” 宋承望冷冷一挥袖,目光阴鸷得可怕:“你现在早早地得罪了她,她若真的要赶我们离开,到时候,坏了我的大事,别怪我不念兄妹之情!” 听到自己有可能会被赶走,宋锦心这才明白过来事情的严重性。 在吓了一跳后,忙摇头道: “不可能,顾锦婳她不敢的!她不过是一个晚辈,现在府里做主的是外祖母。只要外祖母不同意,她凭什么赶走我们?” “就凭,她是武侯府的唯一继承人!” 宋承望仿佛是看白痴一样看着宋锦心:“你以为,舅舅的那些旧部,是更听外祖母的,还是更听顾锦婳的?还是,你以为,穆家的人,都是吃素的?穆家一日不倒,你想要欺负到顾锦婳,做梦呢?” “我……”宋锦心面色一白。 尤其是听到他提到穆家的时候,心中更是嫉妒得要发疯。 没有错,就因为顾锦婳是顾家和穆家唯一的一个女孩,所以她生来显耀,被人捧在手心,犹如天际明月。 无论想要什么,都无需开口,就有人双手捧到她的面前。 而她呢? 她的母亲也是顾家的大小姐啊! 她也流着一部分顾家的血脉啊! 凭什么她拼尽了手段,也无法过上顾锦婳那样的生活? “那……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就算有再多的不甘心,在现实面前,宋锦心还是咬牙低头问道。 “这段时间,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不要再去锦婳的面前招惹她,否则,我会让母亲直接把你送走,想来你也应该知道,被送回去,会有怎样的后果!” 宋承望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不再理会她,径自转身离开。 …… 顾锦婳回到院子里的时候,王管家早已经准备好账本,侯着了。 见她走进来,恭恭敬敬地将账本呈上。 顾锦婳接过账本,不疾不徐地翻阅着。 虽然她只有十五岁,但因为母亲时常陪着父亲上边疆的原因。 从十岁的时候,她就开始接触武侯府的内务管理。 更别说,前世,她的灵魂在裴君泽的身边呆了二十年。 看着他从一个看似荒诞不经的闲散王爷,到执掌整个东秦国的摄政王。 跟着他,看账本,只是她学的诸多本事之中最最不起眼的一种而已。 “管家。” 在发现账本上那一笔又一笔数额极大的支出之时,顾锦婳眼中没有丝毫意外之色。 沉声开口道:“老夫人院子里这个月吃食的银两,为何足足多出了五千多两?还有这些衣服首饰以及胭脂水粉,竟是足足用了八千多两,这些账目,是谁过手的?” 闻言,王管家苦笑了一声,开口道: “小姐,这些,都是姑奶奶过手的!奴才也曾经去请示过老夫人的意思,她说了,一切……都由着姑奶奶。” “由着姑奶奶?” 顾锦婳冷笑。 “一万四千多两的银子,祖母就一句话,就由着宋家三人肆意挥发了,还真是好魄力!” 见她发怒,王管家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发表任何意见。 人老成精如他,自是明白,现在的武侯府,正是各个主子博弈的时候。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一个不小心,就会成为这些主子手中的棋子。 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王管家,你觉得,这笔银两,我是该如何处理?是该就这么捏着鼻子让我武侯府认了,还是该让姑母他们自己负责?” 却不想,就在这个时候,顾锦婳却是将问题丢给了他。 “这……” 王管家顿时面露难色。 将近一万五千两银子。 即便顾青玉他们顿顿都吃鲍参鱼刺,衣服天天换新的,也用不了这么多。 就算是用脚底板也能够想到,这其中,被他们贪墨掉了多少。 可知道是一回事,但说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更何况是让顾青玉他们自己负责这一万五千两银子,想想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顾锦婳微微一挑眉。 这王管家当初可是自己父亲亲手提拔上来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准备给他一个机会。 但若是他不愿意抓住这个机会的话,她自然也不介意给武侯府换一个听话可用的管家。 王管家听出她话语之中的冷意,不敢再做犹豫,忙跪下说道: “小姐,姑奶奶他们吃食穿戴,自是用不了这么多,其中一万三千两,都是支取的银票,想必……想必另有用处,这些银两,说什么,也没有让武侯府出的道理。”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当初顾青玉支取银两之时的证据,双手呈上给顾锦婳。 顾锦婳接过,翻看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王管家果然不愧是父亲最为信任之人,既然如此,这份东西,我先留着,若是祖母问起你今日过来之事……” 王管家心头一凛。 小姐这赫然是连老夫人都不信任了? 这个念头才从脑海之中转过,王管家便恭恭敬敬地道:“小姐今日让老奴过来,是让老奴要好生招待好姑奶奶一家三人的,至于其他事情,并未吩咐。” 闻言,顾锦婳满意地勾起嘴角,挥手示意他退下。 王管家走出顾锦婳的院子,抬头看了眼天际隐隐显露的太阳光晕。 看来,风雪快要停了! “小姐。” 屋内,肖嬷嬷看了一眼王管家比起来之时,明显要轻快了几分的步子,开口说道: “看来,王管家应该是想明白了!” 顾锦婳继续翻阅着手中的账本,随后,目光落在了其中几本明显不同于其他账本的本子上。 那些明显分开来记载的,正是母亲的嫁妆! 第17章 无耻的母女 想到今天自己故意在祖母面前,激得宋承望说出来的那些话。 顾锦婳伸手取过嫁妆,开始查看起来。 果然,顾青玉他们不仅是在武侯府的账房里支取了音量,就连自己母亲嫁妆的铺子里,也没有放过。 母亲的那些铺子,这一个多月来,顾青玉和宋锦心二人,每隔一两天,都会去铺子里。 看中了什么喜欢的,直接就拿了走人。 因为她们住在武侯府的原因,母亲铺子里的掌柜,也不敢多言,只是每次都让她们记下账。 看着那一笔又一笔数额极大的账目。 顾锦婳几乎要被这对母女的无耻给气笑了。 “小姐,这些银两,加起来,可不是小数目啊!” 肖嬷嬷看着顾锦婳单独记出来的一笔笔数字,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才只是她们来了一个多月的数字。 若是任由她们继续这样挥霍下去,怕是整个武侯府都要被她们给掏空了。 “这对母女,也太能挥霍了!” 听到肖嬷嬷这么说,顾锦婳摇了摇头。 “若只是普通的挥霍,就是再来十个她们,也花不了这么多,她们这分明是在借机敛财呢!” 闻言,肖嬷嬷一愣:“小姐此言何意?” “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宋家大爷这几年来,在赌坊里,可是输了不少银两。” 前世也是这样,顾青玉他们来到武侯府之后,便找各种由头,挪走了武侯府不少的银两。 一开始,还会遮遮掩掩的,找一些理由。 而等到后面,她断了腿,躺在床上之后,便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直接简单为她和宋承望操办了一个婚事后,便将整个武侯府都收入囊中。 不仅用武侯府的钱财,填补了宋家的窟窿,更是把武侯府当做了宋承望打通仕途的垫脚石。 肖嬷嬷一惊,暗暗吸了一口冷气: “小姐的意思是,姑奶奶看似在挥霍无度,实际上是在借此机会,挪用武侯府的银两,来为宋家大爷还赌债?” “十有八九是这样了!” 顾锦婳揉了揉眉心,心中也是愤怒不已。 “那……老夫人可知道?” 肖嬷嬷愤愤不平地开口。 “肖嬷嬷,老夫人只是病了,又不是死了!” 顾锦婳冷笑一声,都说人老成精,更何况是在上京贵族圈里生活了十几年的老夫人。 “小姐……” 显然没有料到,顾锦婳会说出这样一番,几乎可以称之为是大逆不道的话。 肖嬷嬷慌忙到门外四下查看了一番,见洒扫婢女都在远处,这才松了一口气,关上房门后,小声道:“小姐慎言,谨防隔墙有耳啊!” 见状,顾锦婳心头一暖,开口道:“肖嬷嬷,我自然也是在你面前才这般说的。” 重活一世的人了,她自然不会再那般傻傻地相信人了。 她深刻地明白,面前这位老人,是能够为她连生命都付出的人。 自然也不会在她的面前有所遮掩防备。 听到她这么说,肖嬷嬷眼圈突地一红,强忍着想要把面前这个才十五岁的妮子搂进怀中好生安慰的冲动,低声问道: “小姐如今打算这么办?” “嬷嬷找几个可靠的人,盯着顾青玉三人,以及宋家大爷,找出他们将武侯府东西挪出去倒卖的证据。” “小姐放心,老奴一定会把这个事情办好的。” 肖嬷嬷见她并非是没有计划成算,一颗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另外,嬷嬷陪我去我母亲的陪嫁库房里看看,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对贪心不足的母女,是决绝不可能放过我母亲的库房的。” 说到这里,顾锦婳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她倒不担心顾青玉她们打她母亲库房的主意。 若真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到时候倒霉的,也只会是她们。 而事实也果然如同顾锦婳所预料的一般。 顾青玉母女他们,真的把手伸到了母亲穆宛然的嫁妆库房里去了。 看到册子上记载的,被她们偷走的嫁妆首饰,顾锦婳眸光一闪,杀气顿起。 “小姐,姑奶奶和表小姐她们怎么敢的?那可是……” 肖嬷嬷看到被顾青玉她们偷走的东西,面色大变,急急叫道。 不等她的话恕我按,顾锦婳挥手打断了她,冷冷一笑,开口道: “且不说我们现在找上门去,她们会不会肯还回来。就算真的就这样让她们还回来了,也太便宜她们了!” 见她这么说,肖嬷嬷心头的愤怒逐渐平息下来。 心知她定然是有了对策。 小姐真的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如此,她这个做奴才的,只需要好好地听从小姐的吩咐就好。 “还有几天,便是皇后娘娘举办的赏梅宴,我们也该好好准备一下了。” 皇后娘娘举办的宴会,自然是上京贵人们趋之若鹜的所在。 前世的她,因为双腿残疾,自然没能够出席这个宴会。 相反,宋家母女二人,却拿着本该属于她的帖子,参加了这个宴席,大放异彩。 宋锦心更是因此,借着这一次的宴会,得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了太子的身边,开始在上京声名鹊起。 可是这一世…… 顾锦婳看着面前的册子,纤纤玉指衔起面前一颗棋子,缓缓落下棋盘。 洁白如玉的白棋,瞬间困住了一颗黑棋。 肖嬷嬷体贴地为她斟了一杯茶,轻声问道:“小姐这是打算……” 顾锦婳端起茶水,轻轻抿了一口,笑容意味深长: “我前些日才被劫匪刺杀,惊吓过度,卧病在床,自是不宜出席。你替我传信给外祖母,一切,按照我信中计划行事。” 肖嬷嬷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点头一笑,开口道: “老奴明白了。” 以自家小姐的身份,就算她不宜出席,但是宫里的帖子却是依旧会照规矩给的。 届时,小姐这边没有留意的帖子,自然也就会落到了有心人的手里。 姑奶奶和表小姐她们若是想去,自然就要承受去的后果。 …… 就如同顾锦婳所预料的,皇后娘娘的赏梅宴帖子,如期发了下来。 这每年都举行的赏梅宴,可是上京贵女们期待已久的盛宴。 不管是为了能够在皇后面前露脸,还是为了能够遇上自己心仪的如意郎君。 一众贵女们都铆足了劲的打扮自己,以能够艳压她人。 这其中,自然包括了宋锦心这位住在武侯府的表小姐。 第18章 还是偏向了那一边 宫中送出来的赏梅宴帖子,不出所料地落到了顾青玉的手中。 赏梅宴当天,顾青玉母女两人盛装打扮了一番后,乘坐着马车进了宫。 得知了这个消息的顾锦婳,只是淡淡一笑,随即拿起了母亲的嫁妆册子,带着一众仆奴,浩浩荡荡地朝着顾老夫人的院子而去。 顾老夫人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后,便一直“卧病在床”,甚至其病情看着似乎更重了。 对于顾老夫人的心思,顾锦婳也能够猜到几分。 只要她的病情不好转,顾青玉她们,自然得以继续留在武侯府中“侍疾”。 看到顾锦婳的到来,顾老夫人示意刘嬷嬷将自己扶起,叹息了一声,道: “锦婳,听说你这几日让管家把府里的账本都送你房里去了?” 顾锦婳点了点头,笑道: “祖母卧病在床,偌大的武侯府,自然需要有人操持着,如今我身为父亲唯一的子嗣,自然是旁无责贷,需要肩负起管理武侯府的重任。” 闻言,顾老夫人闻言,脸上的神色微微一僵,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开口道: “锦婳,你毕竟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其实用不着这般辛苦的,再说了,府里有你表哥和姑母在,有些事情,也可以让他们帮忙操持着。” “祖母说的哪里话,表哥和姑母可是宋家的人,这般话若是让旁人听见了,岂非是笑我们武侯府主客不分,再若是出了点什么岔子,你说,这责任,又是该算谁的呢?” 顾锦婳接过一旁肖嬷嬷捧过来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润了润唇,亦同时遮去了眼眸中冷厉的锋芒。 果然啊! 祖母说到底,还是偏向了姑母和表哥那一边。 这份心意,到底是想着以后她终归是要嫁给宋承望,不想彼此之间有了嫌隙,从此顾宋一条心呢? 还是…… 似是没有料到顾锦婳会将话说得如此之重,顾老夫人一怔,继而面色一沉,冷声道: “锦婳,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姑母和表哥,还会贪墨我们武侯府的东西不成?” “是不是会贪墨,祖母何不自己问问姑母和表哥他们?” 顾锦婳面对她沉下来的冷脸,并未避让,只是回以同样没有温度的话语。 见她如此,顾老夫人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说道: “锦婳丫头,你可别忘记了,你姑母可是老身的女儿,你父亲的胞妹,她就算平日里吃穿用度奢侈了一些,但我们武侯府的姑奶奶,用一点银子,倒也不至于供不起。” 顾锦婳垂眸默然。 就在顾老夫人以为自己一番软硬兼施的话,将她给镇压住的时候,却见她颇为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终于开口道: “祖母说的是,姑母毕竟是我们武侯府的姑奶奶,就算是下嫁了,回到我们武侯府,吃穿用度,自然是不能差了的,只是……” “只是什么?” 顾老夫人的心中莫名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升起。 “只是……就算姑母和表妹真的需要什么东西,大可让管家安排,再不济,也可以让铺子里的掌柜来定做,可她们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碰我母亲的嫁妆吧!” 顾锦婳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终于抬眸看向顾老夫人。 见她如此,顾老夫人皱了皱眉,说道: “所以,你今日过来,就是为了你姑母和表妹,动了你母亲嫁妆的事情?” “没有错。” 顾锦婳点了点头。 “铿!” 只见顾老夫人重重放下手中的杯子,开口道:“这两个人,真是太不像话了!怎么可以动你母亲的嫁妆!” 说到这里,她脸色一红,似是因为怒极而伤着了身子,连连咳嗽起来。 见状,一旁的顾锦婳体贴地上前为她顺着气,一边示意她喝口水缓缓,这才开口道:“祖母切勿动怒,身体要紧。” “锦婳,这件事情,的确是你姑母和表妹做得不对。祖母知道,你是一个懂事的孩子,这件事情,让你受委屈了。” 闻言,顾锦婳眼圈一红,一派委委屈屈的模样,看着顾老夫人,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然而,顾老夫人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她心头一寒: “锦婳,这件事情,虽说是你姑母她们做得不对,但她毕竟是你未来的婆母,锦心更是你以后的小姑子,若是这件事情闹开了,大家终归脸上不好看,尤其是你以后还要嫁入宋家的。” 顾锦婳收回了为顾老夫人拍背的手,声音轻浅地问道: “那依祖母之见,这件事情,该如何解决呢?” 一心为女儿和外孙女开脱的顾老夫人,并没有看到她眼中闪过的寒芒,思量了片刻道: “锦婳,左右你母亲的嫁妆极多,便是你姑母和表妹拿了一些,也只是九牛一毛,就当是你这个当儿媳的,孝敬婆母和小姑了,如何?” 顾锦婳眸光陡然一冷,继而再次换上温和笑意,回视着顾老夫人,一字一顿地重复道: “祖母是说,我母亲的这些嫁妆,就这么任由姑母和表妹偷走了?” 顾老夫人顿时满脸不悦道: “你这孩子,说的话怎地这么难听?都是自家人,什么叫偷?你以后嫁进宋家去了,这些东西,不都还是要陪着你进宋家吗?” 顾锦婳沉默地站在顾老夫人的身边,垂眸看着面前一副满心为自己着想,苦口婆心模样的老人,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寒。 久久,她方在心中苦笑一声。 罢了,也不是没有过心理准备。 甚至,顾老夫人会这么说,她竟是连一点意外之心都没有。 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左右,她的计划已经开展,顾老夫人是什么样的态度,也影响不了她的计划。 心中思量流转,她面上恰到好处地闪过一丝为难之色: “祖母,话虽然是这样说,可是,那些都是我母亲的嫁妆啊,便是我也……” “不用多说了。” 顾老夫人则是拉过她的手,状似亲密安抚地拍了拍,开口道:“回头,祖母再从自己的嫁妆里挑几样上好的首饰给你,就当补偿你了!” “老夫人,不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嬷嬷急匆匆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 第19章 被皇后娘娘责罚 “放肆!” 正满心怒火的顾老夫人,在听到这嬷嬷咋咋呼呼的话后,陡然暴喝一声。 什么叫“老夫人不好了”? 这狗奴才会不会说话? “老夫人,奴婢该死!” 前来报信的嬷嬷,在看到顾老夫人满脸的怒火后,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顾老夫人毕竟城府深沉,在一声暴喝后,怒气也逐渐平复下来,认出了对方乃是顾青玉身边的亲信,神色一沉,开口道: “赵嬷嬷,你不是陪着姑奶奶进宫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老夫人,是……是姑奶奶和小姐,她们……她们突然被皇后娘娘责罚,正在打板子呢!” “什么?” 闻言,顾老夫人陡然站起身来,面色大变,急急问道: “被皇后娘娘打板子?怎么回事?她们怎么会冒犯了皇后娘娘的?” 听到顾老夫人的问话,赵嬷嬷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顾锦婳,嘴唇嗫嚅了一下。 “你看锦婳做什么?” 顾老夫人神色一厉,冷声喝道:“还不快说!” “是……是因为少夫人的嫁妆,姑奶奶和小姐的头上都戴着少夫人的簪子,皇后奶奶看到之后,就大发雷霆,说姑奶奶和小姐藐视皇家,竟敢亵渎御赐之物!” “御赐之物?” 顾老夫人面色一变,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说,今天青玉和锦心她们戴的发簪,是御赐之物?” 身为武侯府的老夫人,顾老夫人自然明白,亵渎御赐之物,是何等罪名。 “回老夫人,的确是这样,如今姑奶奶和小姐,都还在宫里打板子,求老夫人快救救她们啊!” 赵嬷嬷连连磕头,哀嚎着说道。 “打板子……” 顾老夫人脸白得像鬼,她惊惶地转头看向顾锦婳,急忙说道: “锦婳,怎么会这样?你娘的那些东西,怎么会是御赐之物?” 看着惊慌失措的顾老夫人,顾锦婳仿佛极为无奈地苦笑一声: “祖母此言差矣,我母亲乃是国公府的嫡小姐,当初更是以女子之身陪着我外祖父和祖母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巾帼英雄,她的嫁妆里有御赐之物,不是很正常吗?”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顾老夫人急的身子直哆嗦,继而两步上前,紧紧地抓住顾锦婳的手,说道: “锦婳,你快……快进宫去,为你姑母和表妹求情,否则,她们的身子,可经不住那宫里的板子啊!” 顾锦婳被她这么一拉,身子一歪,幸好一旁的肖嬷嬷急忙伸手扶住了她。 这才免了她被拉摔倒。 她看着把自己的皓腕抓住一道深深红痕的苍老手掌,眸光凉得不带一丝温度: “祖母可知道,亵渎御赐之物,乃是死罪?” “如今皇后娘娘只是打姑母和表妹板子,说明她暂时没有处死姑母她们的念头。” “只要姑母她们挨过这一顿板子,我们把她们接回来,好生调养一番,这一场劫难也就过去了。” “可若是我们还不思感恩,在这个时候匆匆进宫去求情,不亚于是在火上浇油,祖母……就不担心,我也被问责吗?” 听到顾锦婳这么说,正拉着她往外走的顾老夫人身子一僵。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做什么。 下意识地松开手,看着顾锦婳那皓腕之上,被自己勒出的红痕,一张老脸之上,满是无措。 “锦婳,你……你的手还好吗?祖母不是故意的……” 顾老夫人看着那刺目的红痕,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解释。 “我知道的……” 顾锦婳低垂下头,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声音说不出来的伤感:“祖母只是担心姑母和表妹而已。” 被她这么一说,顾老夫人更是涨红了一张脸,喃喃道:“锦婳,你就真的,不能进宫去为你姑母求情吗?还是,你心里还在怨愤你姑母拿了你娘的嫁妆?” “祖母,我刚刚已经为祖母分析过目前的形势了。若是我此时进宫去求情,非但不能救姑母她们,反而会让自己被问罪,所以,祖母你,就宁可我陪着一起受罚,也要冒这个险吗?” 顾锦婳抬手轻轻搓着自己被捏红了的手腕,目光冷冷地看着顾老夫人,眼眸之中,已然没有了之前的濡慕和亲近。 有的,只有如同陌生人一般的疏离淡漠。 “锦婳,皇后娘娘和你母亲颇有故交,且你还是……” 顾老夫人听到她近乎质问额的话,心头一沉,若是其他事情,她自然不会和顾锦婳弄的这么僵。 可是,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如今正在挨板子,她的心就没法冷静下来。 “且我还是国公府的外孙女,是吗?” 不等顾老夫人的话说完,顾锦婳便冷笑一声,开口道: “所以呢?祖母莫非忘记了,她们是为什么被皇后娘娘责罚的了?” “皇后娘娘因为她们偷拿了我母亲的嫁妆,责罚了她们,而我,身为被偷之人的女儿,却要去为这两个窃贼求情?如此,你觉得,皇后娘娘会如何看待我?天下人又会如何看待我?” “祖母只一心心疼您的女儿和外孙女,可还记得,我也是您的孙女?您能不能也心疼心疼我?” 顾锦婳说完这一句,便直接转身离开,俨然是一副受尽了委屈伤心的模样。 还想要纠缠着顾锦婳去为顾青玉她们求情的顾老夫人,见她如此,顿时呆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夫人……” 一旁的赵嬷嬷见此,顿时傻了眼,忙开口叫道: “老夫人,求您快想个法子,救救姑奶奶和小姐啊!皇后娘娘可是下令重打五十大板。这五十板子打下来,姑奶奶和小姐,怎么承受得住啊!” “五十大板!五十大板!” 顾老夫人身子一晃,一旁的刘嬷嬷赶紧扶住她。 她却恍若未觉一般,喃喃道:“老身又有什么法子?老身没有帖子,连进宫的资格都没有,又有什么法子去救她们呢?” 第20章 跪死在他们面前 顾锦婳从顾老夫人的院子里回去之后,就开始称病卧床。 即便是宋承望一再请求见面,也不得其门而入。 傍晚时分,伤痕累累的顾青玉和宋锦心,终于被送出了宫门。 在看到凄惨无比的两人之时,顾老夫人终是急火攻心地晕了过去。 一时之间,武侯府上下都倒下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上京。 而其中,顾老夫人逼着顾锦婳去皇后面前为顾青玉母女请求的事情,更是传得人尽皆知。 其中,顾锦婳那句哀怨万分的“祖母只一心心疼您的女儿和外孙女,可还记得,我也是您的孙女?您能不能也心疼心疼我?”,更是传入了皇后的耳中。 第二天,武侯府便再次迎来了宫中来人。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后宫里的桂嬷嬷。 桂嬷嬷带来了上好的药材,直直来到了顾锦婳的院子里,声明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给顾锦婳补身子的。 更传来皇后口谕,言明让顾锦婳好生养病,不许有任何人因为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人和事,影响了顾锦婳养身子。 这其中,上不得台面的人和事,究竟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收到皇后的口谕后,顾锦婳心中稍稍安定下来,心知自己这一步是走对了。 皇后,的确是一个极好的合作对象。 众人皆知,当今太子并非是皇后所出的嫡子,而是玉贵妃所出。 只因当今皇后膝下无所出,是以,太子之位,便落到了玉贵妃所出的三皇子头上。 玉贵妃本就极为得宠,如今她所出的皇子,更是被封为了太子。 身份更是水涨船高。 便是贵为皇后,有些时候,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如今宋承望成了太子的走狗,顾锦婳既然要对付宋承望,将来怕是无法避免和太子对上。 想办法和皇后联手,自然是一个极好的办法。 不管怎么样,皇后终究是太子的嫡母。 就凭这一点,太子有许多事情,就不得不受她桎梏。 就如同,自己受制于顾老夫人一般。 “小姐,表少爷又来了。” 就在皇后的赏赐才到不久,宋承望便闻讯再次出现在了顾锦婳的院子外。 听到肖嬷嬷的禀报,顾锦婳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若是可以,她恨不能现在就把这母子三人直接赶出武侯府。 偏生,如今的她,尚未掌握实权,更有顾老夫人压在头顶,一个孝字,就让她束手束脚,许多事情无法明着做。 “不见。” 顾锦婳冷冷扫了一眼窗外那道青色的身影。 这几天来,宋承望每天都会过来一趟。 但也不纠缠,只要自己拒绝了,他就会干脆利落地离开。 显然,他也有着自己的事情要忙,所谓的过来求见自己,不过是做做样子给府里的人看。 以彰显他的情深义重罢了。 一如前几日一般,在肖嬷嬷出去回绝了后,宋承望一派谦谦君子风范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顾锦婳轻嗤一声,来到梳妆台前,示意回来的肖嬷嬷为自己梳妆。 “小姐这是要出门?” 肖嬷嬷一愣。 “没有错,既然账本已经看完了,也是时候开始清算一下这些年的账了。” 母亲留给她的铺子非常多,且那些铺子都是在上京最繁华的街道上,收入极为可观。 可以说,这些年来,武侯府里的开销,可都是靠着母亲的铺子在撑着的。 但那时候,父亲在战场上征战,保家卫国,母亲养着武侯府,也是她心甘情愿的。 可现在,府里可不仅仅是她和祖母两人,更有着宋家母子三人。 她,不愿意! 肖嬷嬷听到顾锦婳这么说,顿时眼眸一亮,手下顿时麻利地为她梳妆打扮。 说是打扮,其实也只是为她绾了一个最简单的发髻,随后套上一件素色的大氅罢了。 毕竟顾锦婳如今还是在孝中,一切装扮都以素净为主。 坐上管家安排的马车后,顾锦婳和肖嬷嬷二人,便来到了长安街上的一间首饰铺中。 “掌柜李成见过小姐。” 见到顾锦婳的到来,掌柜李成忙上前行礼。 “无须多礼,李掌柜,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月的账,你还没有上交吧!” 顾锦婳也没有和他多言,直接开口问道。 “这……” 听到顾锦婳的话,李成面色顿时有些难看地说道:“非是小人故意拖延交账,实在是……这个月里,咱们铺子里的资金,都被姑奶奶和锦心小姐她们给支取了啊!” “砰!” 闻言,顾锦婳冷哼一声,开口道:“李掌柜,你可还记得,这间铺子,姓什么?” 李成见她发怒,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忙开口道:“小姐息怒,实在是……实在是姑奶奶拿着老夫人的手令,小人实属无奈啊……” “掌柜的,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顾锦婳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成,淡淡一笑,转而看向肖嬷嬷开口道:“既然李掌柜觉得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他这尊大佛,我们大可成全他。” “是,老奴这便让人牙子过来。” 肖嬷嬷也对李成的作为颇为愤怒,他们都是穆宛然从穆家带过来的家生子,却不想,这李成居然如此糊涂,任由一个出嫁的顾家姑奶奶,来动自家主子的嫁妆。 听到她这么说,李成哪里还敢犹豫,忙连连磕头说道: “小姐息怒,是小人一时糊涂,小人守着的这间铺子姓穆,是大小姐的嫁妆,除了大小姐和小姐你,旁人再无资格伸手。” “既然如此,这个月的账,该如何做,你可知道?” 顾锦婳缓缓站定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沉声问道。 李成不愧是能够管着这么一间首饰铺的掌柜,顿时明白过来:“小人这边拿着账本去向姑奶奶……不,宋夫人和宋小姐要账。” “宋夫人和宋小姐才被皇后娘娘责罚,如今重伤在床,既然这是宋家的账,就去宋家要便是!” 顾锦婳满意地点了点头,继而懒懒加上一句: “若是要不回来这账,你就跪死在他们面前吧!” 她倒要看看,面对一个心存了死志要账的掌柜,宋家人,会如何做? 第21章 找宋家的要账 顾锦婳既然决定了要让掌柜亲自去宋家要账,自然就不会只找李成一人去。 索性便将母亲嫁妆下的铺子尽数都走了一遭,但凡有顾青玉他们签单的账目,皆是勒令掌柜亲自上宋家去要账。 “小姐的意思是,让小人去宋家要账?” 最后一间书斋内,掌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这可是宋承望公子亲自签的单子。” 听到掌柜的强调,顾锦婳冷然笑问:“所以呢?宋承望签的单子,这银子,就不是银子了吗?” “小姐?小姐说的可是真的?” 掌柜唐宇顿时大惊。 谁人不知道,自家小姐可是一向不问生意上的事情的。 不仅如此,更是对宋承望这个表哥千依百顺。 俨然是有一种,自己既然要嫁给宋承望了,那么自己的一切,也都属于宋承望,这种心态。 可如今,顾锦婳居然说出了,要让掌柜唐宇去宋家要账这种事情,这怎能不让他为之震惊。 “自然是真的。” 顾锦婳也明白,是自己之前的作为,太过纵容宋家之人了。 这才让得下面的人,即便不赞同自己的作为,也无可奈何。 以至于,让得顾青玉和宋承望兄妹,把自己母亲的嫁妆铺子,都当做了自己的所有物一般,予取予求。 听到她这么说,唐宇顿时喜极而泣,连连点头道。 “小姐放心,小的这就去找宋家的要账,宋家几人这一个多月来,在我们的铺子里可拿了不少的好东西,这些账,是时候该要回来了。” 说着,他便急匆匆地搜集了这些日子以来,顾青玉和宋承望兄妹签的单子,甚至来不及和顾锦婳细说,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看着唐宇离开的背影,顾锦婳满意地勾起了嘴角。 此时此刻,她已经可以想象到,这么多的掌柜,去宋家要账的情景。 希望宋家主可不要被气死才好。 “小姐,现在我们是回府还是?” 肖嬷嬷见顾锦婳明显心情好了许多的模样,心中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毕竟,这几日来,顾锦婳在武侯府里,面对顾老夫人和宋家母子几人之时,心情的恶劣,肖嬷嬷都是看在眼里了。 奈何她只是一个做奴才的,帮不上小姐什么,只能尽心尽力地照顾好小姐。 顾锦婳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见天色还早,便开口道: “去国公府一趟吧!” 上次外祖母急火攻心,虽说因为她的及时出现,并没有造成大碍,但终究心里放不下。 今日既然出府了,自然该去看看。 让顾锦婳没有想到的是,马车才走出不远,前方便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顾小姐,我家主子有请。” 闻言,顾锦婳心中一喜,掀起车帘,便见到流风那笑得灿烂万分的俊脸。 “小姐,这是……” 肖嬷嬷在看到那一辆通体皆为墨色,车身之上,一个明显的“玖”字标识的马车之时,面色一变,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顾锦婳,惊声问道: “这……这是玖王爷的马车?” “没有错,正是玖王。”顾锦婳笑着点了点头,并未有任何隐瞒。 “如此说来,上一次,真的是玖王爷救了小姐?” 肖嬷嬷面色连连变幻,一方面自然是想到了裴君泽那狼藉的声名。 而另一方面,则是想到了裴君泽对顾锦婳的救命之恩。 “嬷嬷,切记,不要从别人口中认识一个人,人言可畏!” 顾锦婳自然明白肖嬷嬷在忌惮什么,当下淡淡一勾唇,开口说道。 听她这么说,肖嬷嬷一愣,继而顿时明白过来: “小姐说得对,是老奴狭隘了,小姐恕罪。” 是啊,她都活到这把年纪了,居然没有小姐看得通透。 若玖王爷真的是那般狂暴易怒,嗜杀成性之人,又怎么会救下小姐呢? 更何况,这位玖王爷,当初可是日日坐在先帝腿上,听着先帝上朝,看着他处理政务长大的。 以先帝的睿智,又怎么可能如此宠爱一个无德无能之人? “肖嬷嬷无需自责,只需嬷嬷只需知晓,如今对我来说,除了外祖母和舅舅他们,最可信的,便是玖王了。” 说这句的时候,顾锦婳眸光直直地看向停在前方的马车。 是啊,那位在东秦国国家危亡之际,不顾一切,挺身而出,不惜点灯熬油地损耗自己,为东秦国杀出一条生路。 最后,明明可以一举登上帝位,却不为权力所沉沦,一心辅佐新君幼帝,只为给东秦国百姓一个国泰民安,河清海宴。 这样的摄政王,这样的裴君泽,若是都不可信,那么天底下,还有谁人可以相信呢? 肖嬷嬷听到顾锦婳居然把裴君泽和穆家之人放在同样的位置,心下一惊,看向前方马车的目光也是一变,多了几分尊敬之色。 “小姐放心,老奴明白了。” 见肖嬷嬷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顾锦婳点了点头,在她的服侍下,走下了马车,转而上了裴君泽的马车。 马车内,一袭紫衣的男子,见少女上了马车,眸光看似无意地扫过她的双手。 见那一双纤纤素手已然拆了纱布,虽然还未痊愈,却已经不若前些日子所见的那般狰狞可怕。 当下嘴角微微一勾,眸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丹生子这老家伙,虽然贪吃好酒了一些,但这一手医术,还是让人放心的。 “见过玖王。” 顾锦婳朝着裴君泽行了一礼。 不等礼成,便见他挥了挥袖袍,道:“无需多礼。” “多谢玖王。”顾锦婳依旧一丝不苟地行礼完毕,才在他的示意下,于他对面坐下。 “听说,你让名下铺子里的掌柜,都去宋府要账了?” 裴君泽好笑地看着面前的少女,谁能够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单纯无害的小妮子,居然能够想出这么损的招。 只要一想到今日宋府门前的热闹,裴君泽便忍俊不禁地勾起嘴角。 “消息这么快就传开了?” 顾锦婳顿时有些惊讶,她这也才跑完母亲的铺子,怎的宋府那边就闹起来了? 这些掌柜的办事效率,也真的太高了吧! 第22章 宋府该不会不认账吧 顾锦婳还是低估了母亲铺子下那些掌柜,对顾青玉和宋承望兄妹的厌恶。 之前是因为顾忌着她这个小主子的命令,所以这些掌柜在面对顾青玉他们的贪得无厌,只能苦苦隐忍。 如今终于得了顾锦婳让他们去要账,且还是往死里要的命令,这些掌柜们自然是全无顾忌地发挥了。 “管事的,这可是你们家大夫人和大公子和大小姐亲手签下的账单,你们宋府该不会不认账吧?” 李成掌柜怒目瞪着宋府的管家,手中的账单抖得簌簌作响。 宋府的管家看着李成手里那厚厚的一叠账单,面皮抽了又抽。 随即将目光看向其他十多位掌柜,心中更是惊讶得无以复加。 天可怜见,这么多的账单,大夫人他们是怎么敢签下的? 不是听说他们是去武侯府小住了吗? 怎么,莫非是武侯府要倒闭了,缺了大夫人他们吃穿用度不成? 否则,大夫人他们是怎么签下这么多账单的? “李掌柜,张掌柜,唐掌柜,陆掌柜,各位掌柜的,且稍安勿躁,我已经让人去通知大爷了,这等事情,我只是一个做下人了,真的是不敢置喙啊!” 宋府管家说着,再次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谁能够想到,堂堂尚书府,居然会被一群商户拿着账单上门要账。 不用等出门,他现在都可以想到,如今上京的贵人们,心中是怎样嘲笑他们宋府了。 “管家,我们虽然是卑微的商人,可是贵府的大夫人,大公子和大小姐实在是签单了太多银子了,我们毕竟都是小本生意,赊账太多了,我们的资金也是有限的,这样下去,我们也周转不起来。” “对啊!我们也是心知你们宋府家大业大的,不会赖我们的账,这才放心让你们府上的大夫人他们签单。可是这一签就一个多月了,也不见来付钱,这样下去,我们的生意还怎么继续做啊!” “就是就是,而且这宋夫人和宋公子他们签的可都不是小钱啊!我这里可就赊账了三千两银两了,李掌柜,你们那里呢?” “我们这里可是四千两,谁知道呢?这宋夫人买首饰啊!非精品不要,非新品不要,非独品不要,这一根发簪就要几百两银子了,更不提什么手镯啊,玉佩什么的了!” 听着李成等人的话,面色越发苍白的宋府管家,眼里闪过一丝冷芒。 这宋府娶了顾青玉这么一个败家的媳妇,就算宋尚书如今位居尚书之高位,怕是也不愿意填这个儿媳妇这么大的窟窿吧! “什么?非精品不要,非新品不要,非独品不要?啧啧,这位宋夫人,还真是有够高的品味啊!” 一旁的其他掌柜,在听到李成的话后,啧啧称奇。 这般奢侈的作风,怕就算是宫里的娘娘,也不敢如此挥霍吧! 宋府管家听到李成的话,也是暗吸了一口冷气。 这…… 这还是那个在他们宋府被其他夫人排挤打压的大夫人吗? 怎么去了武侯府,就这般挥霍无度了? 这些话,若是让老爷给听到了,岂不是要活活气死? “这么说来,宋大公子和这位宋夫人,不愧是母子啊!宋公子这段时间来,在我的铺子里,可是拿了不少笔墨纸砚,亦是非精品不要,非新品不要,非独品不要!且不说旁的东西,便是那些上好的毛笔,便拿了五十多支,只这一笔银两,便有一万多两银子了!” 看着宋府管家擦汗的模样,唐宇冷汗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 这也是为什么,他心中对宋承望母子三人有着如此之深的成见的原因。 他可是顾锦婳之母穆宛然的陪嫁掌柜,亦是穆家的家生子。 对穆宛然最为忠心。 之前百般容忍,也都是因为宋承望将会是自家的姑爷。 可就算是姑爷也不该如此挥霍无度,更何况现在宋承望还没有和他们小姐成婚呢! 以往,是因为有小姐在前面站着,准许了宋家这对贪婪无度的母子放肆,现在小姐想明白了,这口恶气终于能发出来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宋家家大业大的,宋老爷子官拜尚书,不会连这点银子都拿不出来吧!” 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 宋府管家见事态不对,忙好声好气说道,“诸位,诸位消消气!” 李成等人扫了他一眼,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李成更是抱着今日这银子纵使是收不回来,也得让宋父门楣扫地的心思。 见无人搭理自己,宋府管家眼底闪过一丝寒芒,皱眉看向身边守卫,一脚踹过去,“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通知老爷!” 守卫连滚带爬的跑进院内,宋府管家脸上挂着笑走上前,“诸位在这里闹下去也不是个事,不如先随坐下来喝杯茶,至于这银子的事情,等我们家老爷亲自解决如何?” “喝茶?”李成冷哼一声,“你们宋府的茶我们可喝不起。” 管家面色陡然一冷,再抬头,脸上依旧挂着几分浅淡的笑。 “掌柜的说笑了,小的已派人去通知老爷了,老爷知晓此事,定会妥善处理,诸位请。” 李成等人对视了一眼,都在等李成做决定。 李成沉思片刻,“走!咱们进去等着。” 一时间,门口浩浩荡荡的人走进宋府。 宋府后院。 宋家大爷宋青山哆哆嗦嗦地站在宋尚书的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心中满是熊熊怒火。 若是这个时候,顾青玉和宋承望兄妹在他们面前,他怕是会直接上去掐死这三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父亲息怒,这件事情一定有什么误会,还请父亲容我去问个明白。” 宋尚书勃然大怒,重重一拍桌子,苍老的声音满是怒火; “误会?你那好夫人,好儿女在外赊了十万两银子的账难道也是误会?” “这……“宋青山一噎。 “问明白?这个事情还需要问吗?那些掌柜的都拿着账单上门要账了,事情还不够清楚吗?” 宋尚书冷冷一笑,人老成精的他,自然不会相信,事情如同表面上看的那般简单。 如今看来,分明是顾青玉母子他们事情做得太过分,把顾家那个小妮子给惹恼了。 甚至,更大的可能,是那顾家小妮子背后的穆家老太君出手了。 第23章 坐实夫妻之实 宋青山反应过来,双眸瞬间变得阴狠毒辣,“爹,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情摆明了是顾锦婳那个丫头做的?” 话说到嘴边,他觉得不太可能。 “那顾锦婳一心想嫁给承望,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 “蠢货!” 宋尚书恨铁不成钢,他英明一世,在朝堂上左右逢源游刃有余,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蠢货! 宋青山被骂得不敢多言,小心看着他爹。 “贪心不足蛇吞象,凡事都要有个度,她还没嫁到我宋家来,你那婆娘就带着儿子女儿过去,十万两银子啊,如何能不惹恼了顾锦婳?” “我看不仅顾锦婳,就连穆家老太君只怕心里也记恨着。” “那爹的意思?”宋青山不敢再猜。 宋尚书扫了一眼过去,微抿着唇,眸中划过一抹歹毒,“你现在就传信给承望,让他对顾锦婳多动点心思,那丫头可不傻,趁着那丫头还喜欢他,就直接把她夫妻之事给坐实了。” “他们两人现在还未成婚,始终不是一家人,银子的事情自然也说不清楚,待那丫头彻底成了他的女人,顾家的一切岂不是信手拈来。” 宋青山闻言,眉梢微微扬起,“不愧是爹,儿子明白了。” “嗯,去吧。” 宋尚书执起桌上的茶杯,拨开茶叶轻抿了一口。 区区一个小妮子,背后无父无母,还想跟他斗! 宋尚书冷笑,重重掷下茶杯,还嫩了点! …… 望春楼雅间里。 顾锦婳瞧着眼前两人,不禁诧异问裴君泽,“玖王这是什么意思?” “我培养的暗卫,你现在身边豺狼环伺,有他们在你身边,方可安心。” 裴君泽神色淡淡,说出来的话语,却让得顾锦婳心头一暖。 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他培养的暗卫是何等存在。 不仅个个武功高强,更精通易容,机关,甚至还有擅长用毒之人。 东秦国危难之际,到了战场上,更是让敌人闻风丧胆。 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人物,随她一起留在大宅院里,倒是大材小用了。 不过,她欣然答应下来,“多谢王爷。” 她身边除了肖嬷嬷之外没有可用之人,且还要防范宋承望一家对她下毒手,正是用人之际。 “张嘴闭嘴就是谢,本王不问你要些什么是不是说不过去了?”裴君泽挑眉,如玉的眸子闪过点点笑意。 顾锦婳鲜少见他笑,如今一见觉得稀奇得很。 “我除了银子,一无所有,恰巧王爷又不需要这些,如此当真不知能给王爷什么了。” “那你就好生活着吧,你这条命是我救的,我要你的命不为过吧?” 顾锦婳:“……” “王爷的想法还真是,清新脱俗……” 裴君泽笑而不语,看向两人抬了抬手,“去见你们主子。” 二人闻言,齐齐走向顾锦婳,在顾锦婳面前缓缓跪下。 “主子。” 顾锦婳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 “我在武侯府处境艰难,府上人处处算计,你们二人日后若是跟在我身边,脑子就要警醒着,不可随意相信旁人的话,不可轻举妄动,更不可被人收买,否则一经我发现,绝不轻饶。” “是!主子放心。”二人齐声道。 “嗯,都起来吧。”顾锦婳抬抬手,“你们叫什么?” “他们没有名字。”裴君泽说。 “没有?”顾锦婳诧异。 眼前两人看着与她差不多大,却连名字都没有。 “暗卫不见天日,生于阴暗,死亦不留痕。”裴君泽平静的说出这番话。 顾锦婳却为之震惊。 震惊暗卫的命运,也惊叹裴君泽的苦苦筹谋。 “既然你们跟在我身边,日后就要露于人前,我给你们取个名字吧?” 顾锦婳看向眼前不苟言笑的男子,“你叫习凛,做我的马夫。” 习凛应声,“是!” 顾锦婳又看向另外一名女子,“你叫玲珑,做我的贴身丫鬟。” “是,谢主子赐名。” 顾锦婳看着玲珑比习凛要活泼些,这名字倒也衬她。 “还要去哪?”裴君泽问。 “国公府,去看看外祖母。”顾锦婳如实说。 想起丹生子的事,她看了裴君泽一眼,“王爷,丹生子给您回信了吗?” “不日就回京。” 闻言,顾锦婳悬着的心落下一半。 “此事麻烦王爷了。”顾锦婳看了眼外面,道,“时候也不早了,锦婳先去国公府了。” “嗯,去吧。” 裴君泽漫不经心的敲着桌面,翩翩身影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房门关上。 裴君泽低低一笑,“小没良心的。” 肖嬷嬷在马车外候着,看见顾锦婳从望春楼走出来,忙上前迎她,见顾锦婳身后跟着两人,不禁愣了下,“小姐,他们是?” “嬷嬷,她是玲珑,日后是我的贴身丫鬟,他叫习凛,日后我出行,他就是马夫,你回府知会管家一声,让他去安排。” 肖嬷嬷闻言颔首,她自然知道这声知会不是普通知会。 “她是肖嬷嬷,府中除了我之外,只有她可信,玲珑你日后就跟在嬷嬷身边学规矩,习凛,你抓紧将府上的人认明白。” 二人点头。 肖嬷嬷半路回府,想着自己小姐如今当真是不一样了,心中顿时畅快不已,健步如飞的朝武侯府走去。 国公府中,穆老太君瞧见外孙女,顿时精神抖擞。 “乖孩子,你回去后,他们可曾又为难你了?” 顾锦婳摇摇头,抿起唇角,握住穆老太君的手说。 “为难倒是说不上,倒是会给点脸色看,不过我也不是吃素的,何况还在我家,他们就是心里不忿也得忍着,要不然就收拾东西滚蛋。” 穆老太君一听,顿时哈哈大笑,“不愧是我外孙女,有你娘当初的风范。” 看着这样的顾锦婳,穆老太君心中感慨,这孩子总归是没有糊涂。 “她给你脸色看,你也给她脸色,咱们穆家的孩子还能受人欺负了不成?论远近亲疏,他宋锦心和宋承望说破天就是个外亲,如此鸠占鹊巢的行径实在让人不齿。”穆怀锦愤愤道。 “舅舅就放心吧,我心中有谱,原先是我蠢笨被猪油蒙了心了,日后再不会受他们製肘了。”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但也不能太过轻敌,你毕竟孤身一人在武侯府,身旁无人照应,凡事都要多个心眼。” 第24章 顾老夫人发怒 提起此事,又说到了穆老太君的痛处上。 穆老太君心疼地看着顾锦婳,看着她那张与宛然相似的眉眼,不禁眼眶湿润,“苦了婳婳了。” “外祖母,我没事,我身边还有您,还有舅舅,娘亲在天之灵看到也会放心的。” 她是不幸的,但也是幸运的。 有外祖母一家在,她始终不是孤身作战。 “婳婳,眼下武侯府危机四伏,你一人始终不是长久之计,你那姑母是个心狠手辣的,惯会耍阴招,你不仅要防着她一对儿女还要防着她,不如从这挑几个聪明伶俐的丫鬟过去,日后也能照应你。” 闻言,顾锦婳眼神闪烁了下,她不求人多,只求衷心,身边留太多人也不是好事。 “外祖母,您的一番苦心,孙女明白,不过孙女身边有肖嬷嬷在就足够了,太多人跟着反而不是好事。” 穆老太君一愣,遂明白过来,笑道,“好,那就听你的。” “谢谢外祖母体谅。” …… 顾锦婳在国公府待着的功夫,顾青玉就收到了宋府飞鸽传来的书信。 待看过信,顾青玉大发雷霆,面目狰狞沉声痛骂,“贱人,竟然敢使唤人去宋家要账!” 倘若顾锦婳此刻在她面前,她定要撕烂了她的嘴! 她不就是花了顾家的一点银子吗,她顾锦婳竟然如此置她于不仁不义之地! “夫人,您可千万不要动怒啊,孙大夫刚交代过您这身子一定要静养啊。”赵嬷嬷循声走进来。 顾青玉铁青着脸,背上伤口隐隐作痛,“顾锦婳一定是故意的,趁着我现在受伤奈何不了她!” “娘!” 房门外,宋承望仓促走来。 宋锦心被丫鬟搀扶着紧随其后,嘴里骂骂咧咧的道,“顾锦婳你个贱人!” 两人走进房中,宋承望连忙走上前,拿过顾青玉手里的信。 待看完后,面色阴沉,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 顾青玉很快镇定下来,越是这时候越要沉住气。 “承望,你爹交代你的事情你都记住了吗?”顾青玉问。 宋承望点头,“记下了。” “你爹说得不错,你和顾锦婳一日不成家,她便把你当一日的外人,最好是尽快生米煮成熟饭,否则夜长梦多。” “儿子明白。”宋承望颔首答应。 眼前浮现一抹倩影,心跳不自觉加快了些。 “赵嬷嬷,你去准备。”顾青玉看了赵嬷嬷一眼。 赵嬷嬷心领神会,转身走出去。 “娘,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啊?被人要账要到了家门口,丢死人了,这样下去,上京的公子小姐都要笑话我了,让我如何在太子殿下的面前立足啊!”宋锦心不满的看着顾青玉。 她好不容易入了太子的眼,眼下被扣了这么大一个帽子,只怕今日过后就成了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闭嘴!” 顾青玉本就烦躁,又听她的埋怨,火气蹭蹭往上涨。 “你现在知道着急了,当初花钱拿首饰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担心?” “又不是我自己花了。”宋锦心心有不甘,却又不敢大声反驳,小声怯嚅。 宋承望冷冷扫了一眼,“你是想说怪我和娘亲吗?” “不是的。”宋锦心瞬间低头认错,不敢在两人面前放肆。 “现在当务之急是先让那几个要账的离开,否则宋家的脸都要丢尽了!”宋承望沉着声说。 “承望,你有什么主意?” 顾青玉看着自己儿子,他从小就聪慧,这样说一定是有主意了。 “我去找顾锦婳,你和锦心去找外祖母,外祖母疼惜你,知晓此事定不会坐视不管。” 顾青玉一盘算,点头答应下来。 背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只想一想起顾锦婳,再疼的伤她都能忍下来。 说话间,宋承望离开武侯府,直奔国公府。 却不曾注意到,长街上一辆武侯府的马车与他擦肩而过。 宋承望只觉得那马车有些熟悉,但看着赶车的人不是武侯府的人,遂没有多想。 殊不知,马车里坐着的人早已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这么着急去外祖母家中找她,还真以为她现在是这么好拿捏的。 眨眼,马车便停靠在武侯府大门前。 顾锦婳从马车上走下,天边不知何时飘了雪。 玲珑撑伞走在顾锦婳的身侧,“小姐,天冷,奴婢回去给您烫个暖手炉子吧。” “好。” 以往这些事情都是肖嬷嬷做,眼下有了玲珑,肖嬷嬷也能轻松些。 “大小姐?” 顾锦婳走在路上,迎面便撞上了王管家。 王管家瞧见是她,眼神闪烁了下,快步走上前,“小姐为何这时候回来了?” “这里是我家,难道我回来还要挑时间吗?” 王管家见状,连忙道,“小姐不知,老太太此刻正在发脾气,迁怒了不少人,小姐若是过去,只怕也要被迁怒到。” “哦?因为何事?”顾锦婳明知故问。 管家叹了声,轻声说,“因为小姐派人去宋家要账的事情,老太太气了一整日了,姑奶奶和表小姐此刻也在。” 呵,还真会挑时间。 “无妨,这是我的丫鬟玲珑,你先带她去入册。” 见顾锦婳不着急的模样,管家起初还悬着的心也放下不少。 既然大小姐都不着急,那他还找着什么急。 一路走过假山水榭,穿过长长的回廊。 “娘,你可要为我做主啊,现在恐怕京城有不少人在看女儿的笑话呢。” 闻言,顾锦婳放缓了脚步,她倒是想看看祖母会如何回答。 “锦婳也太不懂事了,怎么能这么胡来。” 顾老太太在顾青玉的面前也只是装着骂两句。 顾锦婳勾唇冷笑,推门走进去。 “祖母,孙女来看看你。” 话落,房中顿时没了声音。 顾老太太眼神闪烁了下,顿时面露不悦,“锦婳,你跪下。” 顾锦婳愣了下,笔直地站着,“孙女不知是犯了什么错了?” “去宋家要账的人都是你派去的吧?”顾老太太沉声问。 顾锦婳点头,无视顾青玉那喷火的眼神,道, “是孙女做的啊,孙女查了账单,发现有不少人赊欠了咱们银子这才让掌柜的过去要账,怎么了祖母?” 顾锦婳明知故问,顾青玉气得手抖。 第25章 顾青玉吃瘪 顾锦婳见顾老太太满面怒意,又瞧着一旁的顾青玉如蛇蝎一般的眼神,微微挑眉,貌似无意的说道。 “孙女原先还不知道,我娘留下来的那些铺子竟然月月都在亏钱,那些铺子都是在旺地,每日店里来了那么多客人,可我一查账却发现,月月都在亏损。” ”如此下去,咱们武侯府想必不出几年就要败落了,孙女希望祖母可以颐养天年,不被这些琐事所烦恼,所以就自作主张,让掌柜的出去找那些赊了账的人要债,只是祖母为何如此生气啊?” 看顾锦婳明知故问的模样,顾青玉恨的牙痒痒。 “锦婳,姑母对你这么好,甚至把你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对待,可你做了什么,你让要债的人跑到宋府,你可知道上京城的人都把宋楚笑话成什么样子了,你让姑母的脸往哪搁!” “就是,我娘对你那么好,谁知道你竟然这么白眼狼,还让人去我们家要债,把我们家的脸往哪放!” 宋锦心仗着顾老太太在,丝毫不把顾锦婳放在眼里,趾高气扬的样子像极了跟在主人身边的一条狗。 顾青玉一开口,就不停的指责。 看她们母女二人丝毫没有意识到是自己的错,反而还将所有的责任推脱到她的身上。 顾锦婳抿了抿唇,重重的叹了口气。 “姑母,亲兄弟还要明算账,更何况我查账了之后发现你和表哥表妹每月从我铺子里支出的银子就有数十万两。这铺子不是姑母的,姑母花着自然不心疼,可若是长此以往下,几间铺子月月亏损,倒不如关门算了。” “不可!” 一直未曾开口的顾老夫人听到这句话,厉声打断了她。 顾锦婳拿捏住他们的心思,看老太太的反应,便猜到顾青玉做的这些事情老太太一定知道。 “那可是你娘留下来的铺子,怎么能折在你的手里,你要是不会管,就交给你姑母,你姑母料理宋家的事务料理的井井有条,几间铺子交给她你也可以省些事情。” 见老太太如此说,顾青玉的脸上染了几分笑意,道: “你祖母说的不错,这铺子放在你的手上,月月都在亏损,倒不如我来帮你看着,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我每个月都让人把账本给你送过去,如何?” 瞧着这两人一唱一和,轻轻松松的就把顾青玉的错误给翻篇了。 顾锦婳眼底闪过一抹凌厉,淡淡的抬眼。 “既然是我娘的东西,就应该由我来看着,姑母毕竟是个外人,又如何能拿我娘的东西。” 顾老太太听着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拍在红木桌子上,桌上的茶水震出了大半。 顾锦婳没做出任何反应,转身拉了把椅子坐下来,丝毫没有把顾老太太放在眼里。 顾老太太怒道,“你一口一个你娘的东西,那这武侯府上上下下是不是都是你娘的?” 看她如此是非不分,贪得无厌,顾锦婳完全不惧她隐含威严的目光,始终面带笑意,轻轻将话给驳了回去。 “那几间铺子包括百亩良田都是我外祖母当初给我娘的嫁妆,为何不能是我娘的东西?” “更何况,东秦国的律法,女子嫁人之后,所属自己的嫁妆也都是自己的东西,男子不可霸占。不说旁人,祖母您的嫁妆不也在您自己手里握着呢?” 一番话堵的顾老太太说不出话来。 顾老太太抿了抿唇,目光带着冷意的看向顾锦婳,她直到此刻才发觉,自己这个孙女不似往常了。 顾青玉脸上撤下笑意,冷冷看着顾锦婳。 “我和你祖母也是为了你好,你娘留下来的嫁妆自然要好好的保管着,那几间铺子在你的手里马上就要倒了,你年纪轻轻又不会管理铺子,自然会月月亏钱,我好心好意的帮你,却还被曲解成这个样子,你真是太让我寒心了!” “姑母,误会了吧。” 顾锦婳淡淡道。 “我查过所有的账单,每个月从我们铺子里支出银子最多的就是你们三人,就说我那首饰铺子,每个月你和表妹拿走的首饰加起来也有几万两银子。” “这些首饰倘若是卖出去,我的铺子不仅不会亏损,甚至还能赚不少银子。还有表哥,每个月从书斋拿走的文房四宝无数,我倒是从未见过表哥每日读书学习,只见他不停的从书斋里拿走东西,倘若不是你们,我想我的铺子也不会亏损这么多钱。” “放肆!”顾老太太大怒。 顾青玉面子搁不住,聪明的选择沉默。 反正有老太太在这,有人给她撑腰,她自然不害怕,就算顾锦婳有天大的能耐,在老太太面前还得低着头! 老太太听完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有些责备的瞪了一眼顾青玉,声音微寒,开口说道。 “就算如此,那也是你姑母,是你表哥表妹,都是一家人,你何须如此计较?此事若是传扬了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你是个斤斤计较之人?” “祖母好大方啊,这十万两银子够咱们整个府邸上上下下两年的营生了,却被姑母一个月就给挥霍光了,我如何能不管?怎么到了祖母的眼里,反倒成了我的错了?” 此时。 宋承望淋了一身的雪走进暖阁,他寒着一张脸,站在门口把身上的大氅脱掉。 “表哥回来了。”顾锦婳淡淡扫了一眼过去。 看他神情就知不出意外一定是在国公府受了气了。 她舅舅正好看不惯他,见他过去,肯定不少为难他。 “嗯。” 宋承望面露不悦。 顾老太太一看见他,心疼的连忙倒了杯热茶,亲手递到他的手里,又拉着他坐下来,“冻着了吧,快喝点热茶,这么冷的天你去干什么了?” “去国公府了。”宋承望意味深长的看了顾锦婳一眼。 “你去那儿干什么?”顾老太太平白有些不悦。 宋承望喝了口热茶,僵住的手指才微微弯曲了些。 把茶杯放下,他缓缓看向顾锦婳,“下雪了,我担心表妹回来不安全,特地过去接她。” 第26章 祖母代付 顾青玉闻言,眼底划过一丝得意,她儿子冒着风雪过去接她,看她还怎么在老太太的面前颠倒黑白。 顾锦婳含笑看过去,面上带着几分懊恼,“让表哥白跑一趟了,早知表哥要去接我,我就在国公府多等等表哥了。” 宋承望没说什么,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说不出什么感觉,似乎带着恨似乎又带着一抹势在必得。 “顾锦婳,你看看我哥哥待你多好,这么冷的天他都跑过去接你,你看看把我哥哥冻成什么样子,我们一家人都把你当成亲人看待,你反过来让人跑到我家门口去要账,把我们的脸面踩在脚底下,你安的是什么心!”宋锦心趾高气扬地看着她。 有外祖母在这里,看她还怎么辩解! “不就是花了你几两银子吗,你至于吗?”顾青玉也说。 “你从小到大,我对你这么好,也没见你感激过我,眼下我花了你几两银子你就如此斤斤计较,倘若你爹还活着……” 顾锦婳闻言,低沉着脸打断了她,“倘若我爹还活着,你还能住得进武侯府吗?每个月支出十万两银子,我爹若是知道了,也绝不饶你!” “娘,你看看她,还有没有一个做小辈的样子,我可是她姑母,她现在都没有将我放在眼里,将来要是嫁给了承望,岂不是还能踩到我的头上!”顾青玉故意往顾老太太的心口上撒盐。 因为顾锦婳的娘,穆宛然还活着的时候,就没有把顾老太太放在眼里过,武侯府的一切都在穆婉然的手里。 老太太起初一直都在别院住着,穆宛然死了之后,她不出百日,就搬到了主院。 老太太是尝过这种苦楚的,自然理解自己女儿的心思。 顾老太太本就难看的脸色,在听完自己女儿说的话之后变得更加的阴沉! “锦婳,你姑母支取的银子的事你就不要再管了,都是一家人,算的这么清楚干什么!你爹娘都不在,还指望着你姑母照顾你,你这么做岂不是寒了她的心!”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起初还以为自己这个祖母,完全不知情,现在看来她不仅知情,甚至还是始作俑者。 如果不是她在背后给顾青玉撑腰,顾青玉又如何敢带着自己的儿子女儿风风光光的搬进武侯府,在武侯府作威作福! “祖母,孙女明白,不过那铺子里亏损的钱总要有人补出来,既然祖母如此的心疼姑母,不如就替她把这笔银子给补上吧。” 几人闻言,顿时愣住,而后顾青玉愤愤开口,“你这不孝子!竟然把主意打到你祖母的头上!” 一听此言,顾锦婳顿时眼圈泛红,更是不敢置信地看着顾青玉。 谁人都知,不孝是个多大的罪名!她就这么轻飘飘地给她冠上不孝的罪行,此事若是传扬了出去,只怕不出半日,她的名声就被毁了。 顾青玉口口声声地说为她好,却恨不得把她踩在脚底下,这样的姑母,不要也罢! “姑母怎么能这样说呢,祖母每月也从我娘的铺子里支取了不少银子,就祖母手上戴着的这个玉扳指都要值五万两银子,祖母要的东西我这做孙女的自然不敢怠慢,此事说出去,谁人能说我不孝?” “反倒是姑母你!” 顾锦婳冷笑,“祖母一把年纪了,还要处处为你的事情忧心,你吃祖母的,住祖母的,又平白给祖母添了许多麻烦,该说不孝的人应该是姑母吧?” “你!” 顾青玉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青玉,你住嘴!”顾老太太面色一沉,回握住她的手。 顾青玉恐伤了自己母亲的心,便只好将这口气给忍了下来。 看她们母女二人情深的模样,顾锦婳冷笑。 狼狈为奸,说的就是他们! “铺子里缺的银子可有账单?”顾老太太本意是希望顾锦婳知难而退。 奈何,顾锦婳等的就是她这句话,顺手从袖中掏出了一本账本出来。 “今日,几间铺子的掌柜的将姑母还有表哥表妹的账单都整理了出来,祖母请看。” 顾青玉面色骤然一紧,狠狠的眸子紧紧的盯着顾锦婳。 顾锦婳不以为然,只怕顾青玉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她竟然会随身把账本带在身上。 她既然敢起这个头,就不害怕顾青玉去撒泼打滚。 “啪。”一声。 顾老太太把账本狠狠的摔到了地上。 吓的身旁的三人立刻坐直了身子动也不敢动。 “娘。”顾青玉牵扯着老太太的袖子,却被老太太一把甩开。 老太太怒道,“想办法把这上面的亏空给补了!” 老太太反手做了甩手掌柜的,留下一句话,便起身离开。 看她步履匆匆,生怕被抓住还钱一样,顾锦婳抿唇低笑。 回过头来,正对上顾青玉一双含恨的眸子。 “顾锦婳,你得意了!”顾青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顾锦婳一派淡然。 “姑母,纵使是一家人也经不起你这般祸害,更何况那些都是我娘的嫁妆,我自然不忍心它被旁人给糟蹋了。” “今日时候也不早了,我便让要账的掌柜的都回来了,姑母只要明日将这些银钱都给补上,我便通知那些掌柜的不再上门要账,否则,银子一日未补齐,他们就去一日。” “你!” 顾青玉勃然大怒,颤着手指着顾锦婳。 顾锦婳丝毫没有将她放在眼里,缓缓起身,双眸平静无波望着他们三人。 “我先告退了。” 她走后,身后屋子里传出一道清脆的声响,似乎是杯子摔到地上的声音,紧接着便传来了一阵辱骂声。 “贱人!” 顾青玉摔了杯子还觉得不解气! 看向外面,“赵嬷嬷,进来!” 赵嬷嬷立刻走进来,顾青玉看着她,“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得怎么样?” 赵嬷嬷心领神会,从袖中掏出一个被红布裹着的东西,小心翼翼地递给顾青玉。 顾青玉想拿着放在鼻尖闻一闻,赵嬷嬷哎了一声,冲她谨慎地摇摇头。 顾青玉的脸色这样才好了些,转身将东西递给宋承望。 “承望,你知道该怎么做。” 宋承望颔首,手心紧紧的握着那个东西,“儿子明白。” 第27章 你安的是什么心 顾青玉眯起眼,看向外面。 这一次,她势在必得,只要生米煮成熟饭,顾锦婳没了清白之身,日后再蹦跶都飞不出她的手掌心。 到时候不还得规规矩矩地过来给她问茶,叫她一声娘! 次日一早。 顾锦婳醒来,睁开眼睛,拥着锦被缓缓从床上坐起来。 “玲珑。” “奴婢在。” 玲珑听见顾锦婳的声音,连忙推开房门从外面走进来。 顾锦婳揉了揉眼睛,慵懒地靠着床头,“通知李成他们去宋家了吗?” “回小姐,他们一大早就过去了,这会儿估计已经在宋府吆喝了一阵了。” —— 宋府门口。 一群半大的孩子齐声叫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拒不还钱,没脸没皮!” 这时,不远处茶馆里。 几个掌柜的手里抱着汤婆子,嗑着瓜子,唐宇问李成。 “李掌柜,咱们就这么在这等下去,宋府的人到底出不出来?” “是啊,这么冷的天,咱们日日守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李成斜睨了两人一眼,拢了拢手中的汤婆子。 “他们肯定会出来,宋家老爷子官拜尚书,这丢人现眼的事,他忍不了多久。” 说话间,宋府朱红的大门打开。 从里面走出几人。 宋尚书阴沉着一张脸,身旁一左一右跟着的是宋青山和宋府管家。 宋尚书微微侧头,不知是对管家说了什么,管家点点头,快步朝院子走去。 而后,宋尚书又对宋青山交代了两句话,紧接着便上了马车。 那群孩子们见宋尚书的马车,愤愤围了上去。 “去!去去去!”宋青山连踢带踹的上去赶人,奈何孩子们机灵跑的快,宋青山一个踉跄差点跪在地上。 孩子们一阵大笑,口中叫嚷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拒不还钱,没脸没皮!” “滚滚滚!再不滚我就打你了。” 宋青山气急败坏,见这群孩子根本就不听他的。 无奈从袖中掏出几两碎银子洒在地上,“拿了钱赶紧滚!” “坏了!”李成站起来。 见那群孩子都蹲在地上疯抢银子,早已经将交代给他们的事情抛之脑后。 他快步走过去,身后几个掌柜的对视了一眼,也连忙跟上去。 “宋大人。” 宋青山一看见李成几人,头也不回就走,步伐越来越快。 李成见状,连忙跑过去拽住他的袖子。 “大人怎么见了我们躲得这么快!” “你们还来干什么?”宋青山勃然大怒。 “要债去武侯府,我这里没有银子给你。” 李成冷笑,“欠债的人是你的妻儿,该还钱的人是你,我们到武侯府算怎么回事!” “好!那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银子。” 宋青山把袖子扯回来,冷冷扫了李成一眼转身走进大院。 随后,宋府大门再次被关上。 唐宇看了看李成问,“他不会是耍咱们吧?” “唐掌柜就是聪明。” 李成勾了勾唇,从袖子里掏出了几两碎银子,对着远处喊了声。 “孩子们,过来,继续喊,喊完这些银子就是你们的了。” 一群小孩刚收完宋青山的银子又快步跑回来,接了李成的银子后喊的更加卖力。 唐宇笑李成,“老狐狸!” 宋青山回去后又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想起他爹给他的最后通牒,倘若今日不能将此事处理好,就滚出宋家! 顿时火上眉梢,一封信附带休书送去了武侯府。 午时。 顾锦婳懒洋洋躺在暖炉旁看出。 院子外面,传来阵阵哭声。 “玲珑,怎么回事?” 顾锦婳烦躁地把书放下,哭得她心烦。 玲珑从外面走进来,轻声道,“回小姐,是姑奶奶找老太太告状去了。” 顾锦婳淡淡抬眸,“是吗?那咱们也去看看。” 闻言,玲珑立刻去柜子里拿了件墨色大氅披在顾锦婳的肩上,肖嬷嬷又从外面拿了汤婆子进来,放在顾锦婳的手上。 轻声嘱咐道,“小姐若是去了,莫要跟老太太硬碰硬,她们惯会颠倒黑白,小心被她们污了名声。” 顾锦婳抿唇,“放心吧,嬷嬷,顾青玉现在都自顾不暇了,没心思对付我。” 走出房门。 习凛不知何时过来了。 “习凛,有事?”顾锦婳问。 习凛点点头,走上前,低声道,“宋家送来了一封信和休书,信我扣下了,休书送过去了。” 说着,习凛从袖中把信拿了出来,交给顾锦婳。 顾锦婳打开扫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生米煮成熟饭?今早成为宋家儿媳?我爹娘热孝期还为过,他便如此着急,惦记上我爹娘的家财,亏得我爹在世的时候如此信任他们,殊不知是引狼入室,养了一群白眼狼!” “这姓宋的真是狼心狗肺。”肖嬷嬷生气怒骂。 顾锦婳把信递给玲珑,“好生收着,日后有用处。” 玲珑立刻点头,小心将信收进锦囊里。 “走,过去会会顾青玉。” 见顾锦婳还要去,肖嬷嬷担心的叫住她,“小姐还要去?” “当然,不去怎么拿回我娘的嫁妆。” “玲珑,带着礼书吗?” 玲珑回道,“回小姐,随身带着。” “走!” 松鹤院里。 顾锦婳还未走近,便听见阵阵哭声,她听的心烦,想彻底堵住顾青玉的嘴。 如今听见她们母女两人的声音,就没来由的烦躁。 玲珑走在前面,推开暖阁厚重的门帘。 顾锦婳缓缓走进去。 房中哭声戛然而止,顾青玉凝眉回头望向她,怒道,“顾锦婳你还有胆子过来!” 顾锦婳不以为然,对着顾老太太随意福了福身,便转身寻了个地方坐下。 “姑母,这是何意?” “你还装!你派人一大早就去宋家要账,你安的是什么心!” 顾青玉怒目圆睁,满腔怒意,凶狠的盯着顾锦婳。 倘若能杀人,她这会儿定能扑上去,将顾锦婳给撕了! “姑母忘了,昨日我说的清清楚楚,你们支取的银子一日要不回来,他们就会在宋家门口要一日,姑母要真因为此事烦心,不如就早些将支取的银子还回来吧。” 第28章 拿回嫁妆 闻言,顾青玉顿时扭头看向老太太,哭诉道,“娘,你看看,这就是你的好孙女,亏了我平日待她那么好,她竟然为了几两银子,指使人去我夫家闹事,现在青山都要休了我,我没脸活下去了!” 说完,掩面痛哭起来,只见帕子动,不见掉眼泪。 顾锦婳冷笑,懒得戳穿她。 “什么!” 顾老太太显然也是才知道这件事情,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锦婳!”顾老太太狠狠瞪了顾锦婳一眼,“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知晓老太太偏心,但她没有想到她能如此是非不分,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 况且,顾青玉败坏的还是她儿子的家产,她不仅不管,甚至还助纣为虐。 如此,她便更加确信,上一世,顾青玉对自己所做的这些,老太太都是知晓的,说什么去南源寺为子孙祈福,只怕是早已知晓顾青玉的主意,借口躲了出去。 最后自己落个仁善的名声,将所有后事都丢给了顾青玉去做。 好一番算计! 顾锦婳眼底隐隐透着几分恨意,双手藏在长袖中紧紧握成拳。 “祖母,孙女昨日已将话说的清楚,只要姑母将银子还回来,要账的人自然会回来,若是姑母拿不出这么多的银两,祖母也可以替祖母拿出来,左不过都是自己人,这点银子也算不上什么。” 顾老太太闻言,心头为之一阵,颤着手指着顾锦婳。 “好!好!好!你可真是我的好孙女!” 顾老太太扶着桌子,颤颤巍巍的起身,手里的拐杖敲的咚咚作响,恨不得将这地给捅穿个窟窿出来。 “娘!”顾青玉泪眼婆娑的看着顾老太太,期盼她能出手救自己。 她看见那张休书,吓的差点没昏过去。 倘若是被休了,她在上京岂不是就成了笑话了。 “别叫我娘,你自己捅的篓子,你自己解决!我是老了,管不住你们了!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刘嬷嬷,扶我出去!” 家丑不可外扬,老太太每逢处理家事都不许下人在。 刘嬷嬷从外面走进来,身上拢了一层寒气,托着老太太的手走出暖阁。 “顾锦婳!你如意了!” 老太太一走,顾青玉就露出了真面目。 顾锦婳漫不经心欣赏着指头上新染的颜色,冷冷道。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当初肆意挥霍我家家产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今日?姑姑莫要忘了,这里是武侯府,不是你们顾家,倘若想息事宁人,就老老实实把我娘的嫁妆都拿出来。” “至于铺子里的那些银子,我就大发慈悲再给你宽限几日,三日内,只要你将银子交还,我便不再找你的麻烦。” 顾锦婳顿了顿,凤眸微挑,锐利的眸广射向顾青玉。 “否则,就不仅仅是在宋府门前闹事了,此事若是闹大了,莫说是宋府周围邻居知道,就连整个上京都会知道,届时就不是你自己丢人现眼的事情,宋尚书在宫中任职,万一此事再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你说,宋尚书会如何对你?” 字字平静,字字敲打着顾青玉的心。 顾青玉咬牙切齿,狰狞着脸肆意辱骂,“小贱人!” “啪!”一声脆响。 顾锦婳摔碎了手中的白玉茶杯,滚烫的热茶溅了顾青玉一身。 顾锦婳抬脚走上前,弯腰拾起一片碎皮,直抵顾青玉的脖子。 顾青玉连连后退,双眸睁得极大,惊恐道,“你敢杀我!” “怎么不敢?这里又没有旁人,杀了你,我就说是你自杀,又有谁会怀疑到我的头上?” “你敢!我是你姑姑!”顾青玉声音沙哑,一动不动。 “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姑姑,今夜天黑之前,我若是见不到你拿走的我娘的所有嫁妆,就等着看好了。” 脖子猛地刺痛了一下。 感觉到热流流下,顾青玉立刻捂住脖子,含恨看着顾锦婳的背影。 暖阁门帘放下,隔绝了视线。 “贱人,贱人!”顾青玉恨恨的踩向残杯的碎片。 顾锦婳此刻已走出了院门。 玲珑跟在身旁,不解的问,“小姐为何确信她今日一定会归还夫人的嫁妆?” 顾锦婳笑的意味深长,“因为她害怕宋青山休了她。” “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嫁去了宋家,宋尚书位高,宋青山也是个侍郎,勋贵之家,以她的相貌,家世,能攀上这样的人家,少不了借着我爹的势,自我爹娘去了以后,她用着我爹娘的家产好不风光!若是被宋青山给休了,怕是会被人笑话一辈子!” “原来小姐早就料定了,她会害怕这个,所以才让掌柜的去逼迫宋尚书。” “聪明。”顾锦婳莞尔一笑。 她就是想然宋尚书施压,她使再多的力,比不上宋尚书一句话。 宋青山是个没骨气的,人到中年还要倚靠着自己的爹,此事一出,更是在宋尚书的面前抬不起头来,自然会将所有的怒气都撒到顾青玉的身上。 只是,她也万万没有想到她那好祖母,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管。 账本上,她也吞了不少银子。 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每月竟还花数万两银子装扮自己,儿子儿媳未过百日,便身穿暗红小袄,生怕穿点素的被遮盖住风姿。 这笔账,慢慢清算! 入夜。 顾锦婳穿戴整齐,静静坐在房中候着。 玲珑出去数趟,次次沉着脸回来。 “小姐,她不会是不来了吧。” 顾锦婳没应声,又翻开一页书。 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清浅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靠近暖阁。 “玲珑,去看看。”顾锦婳放下书。 玲珑走出去不久,见眼前人,立刻恭敬垂眸,“见过王爷。” “嗯。” 裴君泽目不斜视,抬脚走进暖阁。 “玖王爷。” 顾锦婳没想到他这么晚了还会过来。 看向院子外面,不禁蹙眉。 他如此大摇大摆走进,莫要被旁人看见了。 “放心,无人看见本王。” 裴君泽抬手,熄灭了桌上蜡烛。 “玲珑,去外面守着。” 玲珑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这么晚了,王爷过来有什么事吗?”顾锦婳问。 第29章 一出好戏 “来看看你,顺便带你看场好戏。” 裴君泽淡淡勾唇,拾起桌上那本书,拿在手里翻看着。 漫不经心的问,“女德?你何时喜欢看这种书了?” 顾锦婳看向门外,眸光幽幽,“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 她如今就就被一个孝字压着,行事更是谨小慎微,以防被顾青玉抓住由头生事。 说话间,院子里传来阵阵杂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玲珑走进暖阁,轻声道,“小姐,是宋夫人。” “嗯,让她等着。” 顾锦婳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这会儿她是来,但她不想见她了。 玲珑走出去。 顾青玉身上披着狐狸毛大氅,却还是被冻手脚冰凉,入夜,天上还飘起了雪。 她连连打哈欠,双脚冻僵站都站不稳。 房中,顾锦婳喝完一杯茶,看向裴君泽,“王爷说带我看场好戏,是要看什么戏?” “稍后便知,先去将她解决了,聒噪。”裴君泽轻蹙了下眉。 顾锦婳了然,他们两人还真是一样的讨厌顾青玉的声音。 走出暖阁,顾锦婳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看向顾青玉。 “姑母这么晚才来,我都睡下了,平白让姑母等久了点。” “顾锦婳!” 顾青玉咬牙切齿,冻僵的手伸都伸不直,半蜷着指向不远处几个红木箱子。 “你要的东西都在那里。” “玲珑,肖嬷嬷,你们去看看。” 顾锦婳扫了顾青玉一眼,勾了勾唇,“当着姑母的面,点清楚了。” “是!” 玲珑和肖嬷嬷应声,拿着嫁妆礼单走过去,命人将箱子打开。 顾青玉的脸瞬间变的惨白,眼中再没了方才的得意,双眸隐隐透着惊慌,似是害怕被发现什么。 顾锦婳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使唤丫鬟去房中搬了把椅子,又让人将暖炉搬了出来,静静的坐在门口等着。 眼瞧着从天明到天黑,茶换了一壶又一壶。 肖嬷嬷和玲珑才将所有拿走的嫁妆清点完成。 玲珑走回顾锦婳身边,道,“小姐,少了几样。” 顾锦婳顿时看向顾青玉,顾青玉身子哆嗦了下,眼神闪烁,不敢看她。 “去,给姑母上茶,天寒地冻的,再将姑母冻出病来。” 肖嬷嬷闻言,过去倒了杯滚烫的热茶递给顾青玉。 顾青玉指尖僵硬,碰到热茶也没有知觉。 看礼单上面圈出来的各个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只怕那一箱嫁妆都不及这缺失的珍贵。 “姑母,为何还缺了几样?” 顾青玉有些慌张,强撑着道,“所有的东西都在这了,是你的丫鬟查错了!” “是吗?” 顾锦婳看向玲珑,“玲珑,姑母说是你差错了,是不是?” 玲珑义正言辞,“回小姐,奴婢查的清清楚楚,且每样物件都没有重复,不可能差错。” “姑母听见了,不可能差错的,若是姑母这里没有,那兴许是在祖母院子吧。”顾锦婳缓缓起身,“不如请姑母随我一同去请示祖母?” 顾青玉狠狠咬住舌尖,这贱人!竟然又搬出老太太! 她好不容易藏了几个值钱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 顾青玉恨恨咬牙,心在滴血,“我再回去找找,兴许是没拿过来。” “那就麻烦姑母再去一趟吧,天就要亮了,天亮之前要是还没见到,只怕他们又要去宋府门口要账了。” 顾青玉心一颤,恶狠狠瞪了顾锦婳一眼,一想起那封休书,她便加快了步伐,领着丫鬟婆子离开了院子。 顾锦婳收回视线,“将这些东西都收起来吧。” 说完,转身走进房中。 裴君泽还在,顾锦婳淡淡扫了他一眼,“王爷要带我看什么好戏?” “跟我来。” 话落,裴君泽长臂揽住细腰,微微用力将人拉进怀里。 足尖轻点,两人便消失在月色之中。 耳边狂风呼啸,裴君泽贴心用大氅裹住顾锦婳,顾锦婳这才睁开眼睛,见是朝着宋承望的院子而去,不由得诧异,“他这里能有什么好戏?” “稍后就知道了。” 裴君泽缓缓把顾锦婳放下,两人正好在宋承望的房顶上。 裴君泽示意顾锦婳揭开房顶瓦片,顾锦婳点头,弯腰揭开了一骗瓦片。 便看见阮罗烟帐中香艳的一幕。 只是宋承望怀中的女子不再是已经死去的乐薇,而是宋锦心的贴身丫鬟碧儿。 碧儿长了个好样貌,她没有忘,当初宋锦心折磨她,就是碧儿拿来水蛭放在她的床上,又用绳子将她死死捆在床上不能动弹。 “看够了吗?”耳边热气拂过,顾锦婳下意识后退一步,却一脚踩空险些掉下去。 裴君泽长臂一拉,又将她拉了回来,将瓦片踢回原地,足尖轻点,带着顾锦婳离开。 顾锦婳害怕掉下去,紧紧环着他的腰。 裴君泽唇边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待两人走进房中,他缓缓松开手,从袖中拿出一个香囊递给顾锦婳。 “这里面装了什么?” 顾锦婳见上面细密针脚绣着的青山图心生喜欢,闻到一股异香。 “里面的香粉能使人耳目清明,必要时候可以防身。” 知道顾青玉一行人是阴线小人,裴君泽这香囊送的恰到好处。 “多谢王爷。” “不谢,走了。” 裴君泽话落,抬脚走出去。 顾锦婳没送她,将香囊系在罗裙上。 盏茶功夫,顾青玉再次带着人前来。 “玲珑,你去。”顾锦婳懒得出去,指使了玲珑过去。 清点完,玲珑走进来。 “小姐,东西都齐了。” “好,都放进库房吧,钥匙以后你拿着。” 顾锦婳打了个哈欠,转身朝床走去。 顾青玉这次过来,连顾锦婳的面都没见着,恨恨的骂了句才解气离开。 还回来这么多金银财宝,她的心都在滴血。 原本还指望着这些东西能换些钱花,放在手里还没有暖热,就被要回去了,顾青玉面色难看的很,越走越快,恨不得将武侯府的地给踏平了才解气。 回到暖阁。 顾青玉刚进去就被宋锦心缠着问,“娘,你将我那些钗子都还回去了?” 顾青玉本就烦躁,见宋锦心还一直缠着问,一巴掌扇了过去,喝道,“不还回去,你将那十万两给还了啊!” 第30章 下三滥的事情 宋锦心被一巴掌打懵了,顾青玉那一巴掌铆足了劲,将方才在顾锦婳面前受的气全部撒到了宋锦心的身上。 眨眼间,宋锦心被打得半边脸就肿了起来,嘴角渗出血。 宋锦心泪眼婆娑地看着顾青玉,心底对她的恨意到了极度。 “那短命鬼的银子,哥哥也没少花,你凭什么把气都撒到我身上!” “混账!” 看着往日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不敢大声的女儿眼下也不将自己放在眼里,顾青玉又甩了一巴掌过去。 宋锦心闭上了眼睛,想象中疼痛并没有来袭,耳边反而传来宋承望不悦的声音。 “宋锦心,你是生怕旁人不知道我们家的事情吗?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武侯府干的这些混账事吗?” 宋锦心害怕宋承望,从小就怕。 见他来,小脸惨白瞬间闭嘴。 宋承望松开顾青玉的手,无奈道,“娘,消消气。” 说着,宋承望扶着顾青玉走到一旁坐下,拿起茶壶,倒了杯热茶递过去。 “将舅母的嫁妆都还回去了?” 顾青玉恨恨地道,“都还回去了,那死丫头竟还有嫁妆礼单,这么冷的天,让她的丫鬟婆子一个一个对照,贱人!跟她娘一样,生来就是贱蹄子!” 宋承望微微蹙眉,肮脏的话从顾青玉的口中说出,如骂街的泼妇一般,跟京城富家夫人全然不能相比。 “她可曾说那十万两银子的事情?”宋承望又问。 提起此事,顾青玉又恨又恼,染着豆蔻的指甲死死地扣在红木桌上,“她说给我三日时间将银子还回去!” “三日!” 宋承望凝眉,“娘手中可还有多余的银子?” “我哪还有啊,你爹那点俸禄哪能养活得了咱们,更何况,你们兄妹二人在京中站住脚,我不得花银子打点吗?还有你爹,他经常去赌钱,赌输了就去顾家铺子里支取银子,全都记在我的账上了,我哪有这么多的银子给她啊!” 顾青玉紧紧抓住宋承望的手,瞪了眼宋锦心后道,“承望,娘是指望不上你妹妹了,你帮我想想办法,这十万两银子若是不补上,只怕顾锦婳又要让人去宋府闹事了,届时可就不是丢人的事情了,你爹都要休了我啊。” 宋承望闻言,眸光暗了暗,眼底闪过几分烦躁,他将手从顾青玉的手中抽出来,道,“你平日穿金戴银的,将你那些金银首饰都给变卖了,也能变卖出几万辆银子,还有小妹,她的珠宝首饰也不少,你们变卖些银子,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一听要变卖自己的首饰,宋锦心瞬间恼了,像被踩到尾巴一样跳脚,大声道,“不!我的首饰不能卖!” 她还指望着这些首饰将来艳压群芳。 “不卖也可以。”宋承望淡淡道。 宋锦心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紧接着就听宋承望凉薄的语气说出一句话,“不卖,那就只好把你卖了,你如今也到了该婚嫁的年纪了,宋尚书的嫡亲孙女,也能卖不少银两,让娘给你寻个好人家,正好收十万聘礼,如何?” “不行!” 宋锦心吓得脸色苍白,“我不嫁人!” “那就将你的首饰都收拾出来,明日就去变卖了!”宋承望声音一沉,面色隐寒。宋锦心看着他,不敢拒绝,只好忍气吞声点头应下。 一旁顾青玉也不敢多说什么,恨恨地搅着手中绣着鸳鸯戏水的帕子。 宋承望缓缓起身,“时候不早了,娘早点歇着吧,明日尽快将银两筹齐。” 话落,宋承望离开暖阁。 宋锦心见状也不停留,向顾青玉告了礼也转身走出去。 走过漆黑长廊,才见身边丫鬟碧儿匆忙走来。 宋锦心没来由一股无名怒火,上前一巴掌扇了过去。 清脆的巴掌声在雪夜中显得格外的明显。 宋承望走了不远停下来,回头看,见是宋锦心在教训碧儿,皱了下眉,转身离开,一抹白色长袍消失在夜色中。 碧儿捂着脸,慌张跪在地上。 宋锦心怒骂,“这么晚了,你死哪去了?” 碧儿垂着头,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颤着手将手中汤婆子递了上去,“小姐,奴婢看您深夜去夫人这,担心您着凉,所以去给您准备汤婆子了,这才晚了些,请小姐恕罪。” 看见汤婆子,宋锦心脸色才好了些,伸手拿过来,抱在怀里,“起来吧,磨磨蹭蹭,拿个汤婆子都这么慢,小心我将你们都发卖了!” 想起宋承望要将她卖给有钱人家,她便气的抓心! 身后一众丫鬟听见这句话,各个吓的脸色苍白不敢多言,碧儿缓缓起身,跟在宋锦心伸手,缓缓抬起头,双眸透着一抹阴鸷。 次日一早。 顾锦婳醒来,被院子里面说话的声音吵醒。 “玲珑。” 顾锦婳皱眉,裹着锦被坐起来,看向门口。 门外,玲珑应了一声,推门走进来。 顾锦婳看见外面地上一抹鲜红,不禁蹙眉,问,“那是什么?” 玲珑抖了抖身上的血,鼻子冻得通红,走近顾锦婳。 “小姐,也不知是谁偷偷潜入咱们院子,将鸡血倒在您门外。” 顾锦婳闻言,瞬间了然。 昨日风雪太大,按理,丫鬟是要在院子里值夜的,但她担心冻着肖嬷嬷和玲珑,便让她们两人回去了,而昨日就顾青玉在她这里受了气,除了她,也不会有人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了。 看顾锦婳不说话,玲珑连忙道,“小姐,奴婢尽快将外面的雪扫干净。” “不用。” 顾锦婳淡淡道,“去请表小姐过来。” 玲珑有些诧异,点头应声。 玲珑走后,肖嬷嬷便端着温水走进来,伺候着顾锦婳起身梳洗。 屋里燃了金丝银炭,暖洋洋的,让人心生乏意。 “小姐要用早膳吗?”肖嬷嬷问。 顾锦婳点头,“让人将膳食端到这里来吧。” 肖嬷嬷应声,转身走出去。 不多时,外面便传来一道清亮又隐含着不悦的声音。 “一大早叫我来干什么!她不睡觉,旁人还要睡……啊!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第31章 表小姐打了大小姐 玲珑看宋锦心吓成这幅模样,忍不住笑。 就这还想跟她们小姐斗? “表小姐,我们小姐请您进去。”玲珑面不改色的走到暖阁前,伸手推开房门。 房中燃着香,袅袅清香飘出来,让人心生安宁。 宋锦心被吓的小脸惨白,紧紧扣着身旁碧儿的手,手上尽是血痕。 “顾锦婳她是不是成心的!一大早要吓死谁?” 宋锦心腿还在哆嗦,身旁碧儿紧咬着唇,不敢出声。 玲珑扫了碧儿一眼,见她一个丫鬟反而比宋锦心还要镇定,这实在不正常。 “吓死谁?谁胆子小就吓死谁了。”顾锦婳走到门前,笑看着宋锦心发疯的一幕,“这院子里其他人都没有被吓着,就妹妹你被吓着了,妹妹的胆子也太小了吧。” “顾锦婳!你这个贱人!你信不信我告诉外祖母去,告诉外祖母你弄来这污秽的东西脏人耳目。” “好啊,请便。” 顾锦婳毫不在意,隔着门帘,漫不经心的扯开唇角笑了笑。 “正好今日京兆府尹陈大人要来府中查案,也正好帮我查查是何人在背后搞鬼!” “你怀疑是我?”宋锦心气的浑身发抖。 顾锦婳笑了笑,没说话。 宋锦心恼羞成怒,掀开幕帘,走进暖阁里。 “顾锦婳,你欺负我就算了,这种事情竟然还想嫁祸给我,真当我是软柿子好捏吗?” “不然呢?妹妹的脸还未消肿,想必是昨日姑母回来全将气撒到你的身上了吧?” 顾锦婳低笑,无视宋锦心怒不可遏的脸,继续道。 “姑母昨日在我这里受了气,回去就将气全撒到你这个亲生女儿的身上,而你气急败坏的过来报复我,弄了鸡血洒到我这院子里来,故意等我起床后出门,吓我一跳,如此说来,此事非是你做的不可了。” “胡说!不是我!” 宋锦心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顾锦婳却不在意,此刻将目光放在了她身旁的丫鬟碧儿的身上。 碧儿果真人如其名,一双晶亮的眸子像极了清澈如波的潭水,只是那脸上却也多了道巴掌印,眼尾肿起来,盖住三分美貌。 “不是你那又是谁呢?难不成是你娘?” 说完,顾锦婳轻咳了几声,抬手扶额。 “我一大早就看到这等污秽,眼下头疼的很,心口憋的紧,等陈大人来了,定要好好调查,你如此害我,将你关进大牢里都不为过。” “我说了不是我!”宋锦心气的浑身发抖。 她昨日回去后就睡觉了,一大早睡的好好的,就被丫鬟叫起来说是顾锦婳要见她。 她穿上衣裳就被带到这里来,她甚至连顾锦婳的院子都没有踏进过,怎么可能是她。 “不是你,那就只能是你娘喽,只不过,你毕竟是姑母的女儿,姑母出了事情,你这个做女儿的定要为她扛着,难道你要做一个不孝子吗?” 宋锦心脸色变了变,如果这件事情是娘做的,她一定会拉她出来挡灾,她不想坐牢! “好,事情是我做的,你想怎么样?”宋锦心突然开口。 顾锦婳并不惊讶,宋锦心倘若没有心计,就不会爬上太子的床,还与太子纠缠许久。 “将那些沾了鸡血的雪给我吃了!” 宋锦心眸光一紧,“你疯了!那怎么能下咽!” “怎么不能?” 上一世,她宋锦心可是亲手将拌了鸡杂碎的汤饭喂给她呢,满嘴腥臭,就连府中的下人都不敢靠近她。 这不过是拌了鸡血的雪而已,如何就不能吃了。 “你既然说那鸡血是你泼到我院子里来的,就要帮我清理干净了,只是我不想让你用手,你要用嘴,一口一口把那些雪给我吃干净了,否则,陈大人若是来了,你就等着去跟陈大人解释吧。” 宋锦心磨了磨牙,身侧双手紧紧握成拳。 顾锦婳知道她一定不会同意,她长这么大从未受过这种委屈。 住在武侯府后,因为嘴甜十分得顾老太太的喜欢,有顾老太太的庇佑,她在府上比小姐的谱还大。 从未将她放在眼里过,眼下让她跪在地上一口一口将那些拌了鸡血的给吃了,无疑是将她给凌迟了。 她又怎么会甘心受辱。 “好!我答应你。”宋锦心突然开口。 “但是你要让她们都离开。”宋锦心指向院子里的丫鬟婆子。 顾锦婳扫了一眼过去,玲珑和肖嬷嬷二人面露担忧。 顾锦婳微微颔首,“好。” 随后吩咐,“你们都下去吧。” 玲珑不敢多说,点头走出去,肖嬷嬷看了顾锦婳一眼,心中多有不放心,也只得走出去。 碧儿跟在二人身后,低垂着头离开了暖阁。 宋锦心眼底闪过一抹冷色,勾起唇,待外面几人脚步声越来越远,突然上前。 “啊!” 暖阁传来一声尖叫。 几人并未走远,玲珑几乎一瞬间就冲了进来,一脚踹到宋锦心的肚子上,随后去看顾锦婳。 “小姐,您怎么样?” 顾锦婳捂着头,冲玲珑点点头。 玲珑立刻道,“哎呀,小姐怎么流血了!” 宋锦心不信,看过去,只见顾锦婳额上流下鲜红的血,触目惊心,顺着睫毛滴落。 “小姐,我去请郎中来。”玲珑说完跑了出去。 顾锦婳给肖嬷嬷使个眼神,肖嬷嬷心领神会,忙道,“表小姐怎么敢打伤我们小姐,我去找老夫人来。” “你骗人!我都没有碰到你,怎么可能打伤你!” “你想打我,怎么可能没有碰到我?”顾锦婳眼眸含泪。 宋锦心一时慌了神,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她记得她的确是没有碰到顾锦婳啊。 “只因为我要你把这院子里的雪吃完,你就对我起了杀心,趁着我身边丫鬟默默都不在,就狠心毁了我的容貌,我知你恨极了我,却没有想到你心思竟然如此的歹毒!” 话落。 顾老太太便闻声赶来,身后顾青玉也慌张跟来,宋承望赫然在列,阴沉着脸走进暖阁。 顾青玉一走进来就看见顾锦婳满脸是血,吓的愣在那里。 第32章 外祖母撑腰 “娘……”宋锦心看见顾青玉,像是看见定心针一样,红着眼睛去找她哭诉,却迎面挨了一巴掌。 顾青玉劈头盖脸地骂道,“怎么回事?你表姐的脸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顾锦婳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的神情,先发制人,妄想先惩治了宋锦心就将这件事情躲过去,不可能! “去叫郎中来了吗?”顾老太太面子上的活做得极好。 虽然方才突然被人从暖阁中叫出来,受冻走了这么远的路,但看见顾锦婳受伤手,还是立刻压下了心头的怒火。 再看自己外孙女吓得小脸苍白,面色不禁沉了沉,看似是在关心顾锦婳,实则句句敲打。 “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女子若是破了相了,你日后还怎么嫁人啊。” “祖母,婳婳也不想啊。” 顾锦婳哽咽着,眼含热泪,双目灼灼的看着宋锦心。 “容貌对女子何其重要,表妹她如此狠心,只因为一点小事就将我置于死地,倘若不是我身边丫鬟在,只怕祖母没来之前,孙女就断气了!” 顾锦婳哭得伤心,额上的血一滴滴落在衣摆上,像绽开的梅花。 “还有此事?”顾老太太惊诧地看向宋锦心,怒喝了一声,“锦心,你给我过来!” “还不快去!”顾青玉猛地推了宋锦心一下,宋锦心踉跄着走过去。 对上顾老太太质询的目光,啊的一声哭了出来,“外祖母明鉴,我没有推她,她头上的伤不是我弄的。” “不是你?” 顾老太太眯了眯眼,看向顾锦婳,道, “你们二人各执一词,这件事情要我如何评判啊?方才房中可还有旁人在?” 顾锦婳摇头,“我身边的丫鬟婆子都被表妹支使出去了,表妹对我怀恨在心,利用我对她的信任,借着我身旁无人,对我痛下杀手,我的头就是磕在了桌角上。” 说着,顾锦婳伸手指着那沾了血的桌角,足以见得,伤得多重。 宋锦心顿时慌了神,她根本就没有使那么大力气,顾锦婳又怎么会撞到桌角。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我,都是她血口喷人!”宋锦心慌张替自己辩解。 “我血口喷人?” 顾锦婳捂着额上的伤口,一步步走到宋锦心的面前停下,缓缓放下手,伤口还在隐隐冒血。 宋锦心不敢看,慌忙低下头。 “容貌对一个女子来说有多重要,表妹心中也清楚吧?我还未出阁,就被毁掉了容貌,日后只怕是嫁不到好人家了,敢问有哪个女子会拿自己的容貌自己的未来去赌,我弄伤了自己,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我怎么知道!”宋锦心大吼,“反正你头上的伤跟我没有关系,你休想嫁祸到我身上!” “嫁祸?”顾锦婳笑了,“你既然这样说的话,那就只好请京兆府尹陈大人来评判了。” 一听要报官,顾老太太眉头顿时皱起。 “家丑不可外扬,婳婳,此事就此作罢吧。”顾老太太说完,觉得自己有失偏颇,又补了一句,“就让锦心在这里给你赔礼道歉,你觉得如何?” “赔礼道歉?” “外祖母,我为什么要赔礼道歉!” 宋锦心闻到一点顾老太太偏袒的意思,就嚣张了起来,“明明是她自己没有站稳撞到桌角上的,为什么要我来道歉!” “你姐姐站不稳撞到了,你也是个蠢货,怎么不知道扶着她,还不赶紧给你姐姐道歉去!”顾青玉骂道。 看顾青玉轻飘飘两句话就将宋锦心的错处给摘掉了,就好像真是她没有站稳撞伤了额头一样。 顾锦婳冷笑,“姑母和祖母偏袒妹妹也不必偏袒得如此厉害,我好好的为何会突然站不稳呢?若不是她从背后推我一把,我又如何会不偏不倚地撞到桌角呢?” 顾青玉面色一紧,冷冷地道,“锦婳,此事毕竟不是什么好事,若是传出了,旁人只怕还会笑话咱们武侯府中没有规矩,你看,我让锦心跪下给你赔礼道歉如何?” 顾锦婳一言不发,淡淡挑了挑眉。 见状,顾青玉连忙拉着宋锦心,怒道,“还不赶紧跪下来给你姐姐道歉!” 宋锦心不情不愿地,被顾青玉按在了地上。 “说啊!”顾青玉怒道,指尖狠狠掐住宋锦心的肩膀。 宋锦心吃痛地叫了声,恼恨不甘地看着顾锦婳,“对不起!” 顾锦婳不说话,拿着帕子漫不经心地擦拭着手上的血。 顾青玉见状又按下宋锦心的头,“磕头认错!” 宋锦心含恨磕下一个头,大声道,“表姐,我错了!” “妹妹错在哪了?你方才不还在说是我自己没有站稳撞到桌角上的吗?为何现在又跟我认起错来了?” “我……” 宋锦心偏头看向顾青玉。 顾青玉狠狠瞪了她一眼,她好不容易在武侯府站稳脚跟,现在可倒好,原先得来的嫁妆都给还了回去,现在又出了这个事,若是再被皇后娘娘知道了,只怕她们又少不了一顿鞭打。 她背上的伤现在还火辣辣的疼,若再受一次,只怕真的活不下来了。 “还是说,你承认是你推得我了?”顾锦婳淡淡道。 宋锦心听言,死咬着牙关不肯承认,若是承认了,她这罪行可就逃不过了。 “老夫人,国公府穆老太君来了。” 这时,门外传来刘嬷嬷的话。 顾老太太面色一紧,看向顾锦婳,声音微沉,“是你让你外祖母来的?” “祖母说什么,孙女怎么敢?”顾锦婳说着,便眼眶通红,委屈顿时涌上心头。 明明受伤毁容的人是她,明明在府中常受委屈的人是她,偏偏老太太像是看不见似的,无视她的一切苦难,反而鸡蛋里挑骨头,处处苛责她。 “孙女在武侯府处处谨慎,哪怕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都不敢将事情传扬出去,祖母为何还如此对我,我也是的孙女啊,难道孙女就是比不上外孙女吗?” “婳婳!” 穆老太君突然掀开暖阁的幕帘,快步从外面走进来,紧随在她身后的还有顾锦婳的舅舅穆怀瑾。 第33章 惩治宋锦心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破相了?”穆老太君一过来,就直奔顾锦婳。 虽在来时已经得知她受伤的消息,但在亲眼看到后,还是忍不住的心头,顿时气血上涌,大怒。 “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打我的婳婳!站出来!” 穆老太君手中的龙头金杖杵在地上敲得砰砰作响。 “娘!”宋锦心吓得啊的一声哭了出来,转头去找顾青玉。 顾青玉搂着自己女儿,心生恼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净会给她惹麻烦。 “穆老太君消消气,此事说来话长,您先坐下,莫要气坏了身子。” 宋承望一直在一旁看热闹,方才一言不发,见穆老太君一来便殷切地上前递上茶。 “哼!”穆老太君将杯子拂去,啪一声,摔得粉碎。 滚烫的热茶洒到手上,宋承望仍面不改色。 顾锦婳不由得眯起眼看着他,此人心思深沉,实难对付! “顾老太君,你都大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了,眼下就只剩颗脑袋还在外面晃荡,就别那么多事了!这家你要是当不好,我可不介意帮你管教管教!我女儿女婿百日未过,你这好女儿就带着儿女回来,委屈了我的婳婳不说,还伤了我婳婳的容貌,真是当我国公府无人了吗?” “还是说,这武侯府已经成你们宋家的了?”穆老太君震怒不已。 顾老太太的脸色红一阵青一阵,被骂了几句,气不过刚要开口。 这时,门外又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 “小姐,大夫请来了。” “快进来!”穆老太君道。 话落,顾老太太脸色颇有些不悦,这里是武侯府,哪里用得上她一个国公府的人来发号施令了! 这穆家的老太婆着实可恨! 暖阁房门被推开,玲珑带着一郎中走进来。 郎中来到顾锦婳面前一看,皱了皱眉,“血痂已经粘在了伤口上,顾小姐请随我来清洗伤口。” 顾锦婳闻言,缓缓起身,看向穆老太君轻声道,“外祖母,婳婳去去就来。” “嗯,去吧。” 穆老太君一来便坐在了主位上,在气势上也生生压了顾老太太一头。 看向顾青玉母女,穆老太君气不打一处来,怒道,“趁我们不在,以为磕几个头就可以了事了?我告诉你们,婳婳好说话,可不代表老身好说话,婳婳没了父母,背后还有国公府为她撑腰,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就可以随意欺负的!” “怀瑾,你去请京兆府尹陈大人过来,他不是要来查案吗?就连此事一起查,我倒是要看看,你们到了陈大人的面前还能不能嘴硬!” 闻言,宋锦心吓坏了, 铺到顾青玉怀里大喊,“娘,救救我,我不想被抓紧大牢里。” 顾青玉脸色涨红,她想推开她,奈何她抱的太紧。 宋承望也皱眉看向宋锦心,这蠢货一哭不就等于承认人是她推的了。 顾老太太此刻气的闭上了眼,眼不见心不烦,这事她是不想管了。 穆老太君冷笑,“现在你知道害怕了,你推了我的婳婳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天!” “我没有!”宋锦心哭诉,“我就是伸手轻轻推了她一下,我没想过要害她,谁知道她那么倒霉,正好不偏不倚地撞到了桌角上。” “所以你是承认了人就是你推的?”穆老太君闻言,面上顿时阴沉下来。 看向顾老太太,“你都听见了?这可是你亲外孙女自己承认的!” “孩子被吓坏了,一时说了胡话也不一定,且小孩子之间小打小闹很正常,她们又是表姐妹,日常住在一个屋檐下,有些吵闹倒也正常,不必闹到公堂上。”顾老太太微微睁开眼,话里话外都在维护宋锦心。 这倒是让顾青玉心里悬着的石头放了下来,只要娘还肯帮她们,这件事情就不必担心了。 “小打小闹?”穆老太君笑了。 这时,顾锦婳刚包扎好了伤口从屏风后走来。 穆老太君看了她一眼,有些心疼的道,“我那么好看的一个外孙女,就因为你的外孙女被毁了容貌,日后还有哪家的公子愿意娶婳婳!你若说是小打小闹,也好!那就让她也在这桌角上撞一个口子出来,既然是小打小闹了,就不能我的婳婳一人受伤,让她也来尝尝毁去了容貌的苦!” “娘!我不愿意!” 宋锦心死死地扯着顾青玉的衣袖不肯松开。 “不愿意?你打我婳婳的时候可没有人逼着你吧?” 穆老太太不饶她,宋锦心被吓得小脸惨白,根本不敢看她。 顾锦婳坐在一旁看着,心知外祖母牙尖嘴利,殊不知她竟然这么厉害,一张嘴将这整个屋子的人都给镇住了。 “大夫,婳婳额上的伤将来可会留疤?”穆老太君看向那郎中。 郎中道,“伤口过深,只怕将要是要留下疤痕了。” 闻言,穆老太君面色顿变,凝眉怒瞪着顾老太太,“怎么,你的女儿是女儿,我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我女儿百日还未过,亡魂还未走,你便让她唯一的血脉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就不害怕我女儿做鬼也不放过你吗!” “穆老太君!” 顾老太太一听要留疤,有些慌了神,再听穆老太君的话更为慌张。 顿时看向宋锦心大怒,“混账东西,你怎么能伤了你表姐呢!还不赶紧给你表姐叩头谢罪!” 宋锦心此刻再不敢嚣张,乖乖跪在地上对着顾锦婳连磕了几个头。 顾锦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一旁穆老太君冷冷扫过去,直到宋锦心的额上开始泛红,才道。 “磕几个头就想将这件事情给了结了吗?” “老太君,小女实在不懂事,您看您还想怎么办,您说,我们一定照做。” 顾青玉硬着头皮靠近穆老太君。 穆老太君眼一横,上下扫了她一眼,道。 “我想怎么办?我想让她受婳婳一样的苦,我的婳婳被毁了容貌,让她也拿自己的容貌来还!” 顾青玉心底咯噔了一下,看来这穆老太君还不太好说话。 第34章 乖乖还钱 “娘!我不要!”宋锦心吓坏了,眼含着泪水冲顾青玉摇摇头,一双手死死地扣着她的手腕,生怕被穆老太君给抓去了。 顾青玉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儿! “穆老太君,你看锦心她也不是故意的,都是半大的孩子,打打闹闹很正常,要不这事儿就这样算了吧,我让锦心给婳婳赔礼道歉,你觉得如何?” “算了?”穆老太君一皱眉,喝道,“受伤的不是你的孩子,你自然觉得不是什么事,不要以为我们婳婳无父无母,就无人给她撑腰了!今日老身就坐在这儿等着陈大人过来,我倒是要看看,谁还敢再欺负我的婳婳!” “外祖母,消消气。”顾锦婳起身倒了杯茶,双手端给穆老太君。 “好。”穆老太君看见顾锦婳,脸色便好了些,接过茶杯轻抿了一口,“我这外孙女样样都好,就是脾气太软了些,让你们这些阿猫阿狗都能踩在头上欺负!” 老太君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底下宋锦心猛地一颤。 “陈大人为何还没来?” 话音落下,院子外面便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老太君,陈大人到了。” “玖王爷,也到了。”又有一声传来。 暖阁的幕帘被人掀开,裴君泽先走进来,陈秋生紧随其后。 穆老太君看过去,眉头微松,抿了抿唇。 顾锦婳小心看向裴君泽,没想到他也会过来。 裴君泽拱手上前,先给穆老太君见了礼,“老太君。” 穆老太君未曾言语,点了点头。 随后,裴君泽便走到顾锦婳的身旁坐下,连个眼神都没有给顾老太太。 陈秋生向穆老太君见了礼,又看向顾老太太,微微颔首,对两人的态度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顾老太太有些挂脸,“陈大人先坐。” 陈秋生摆摆手,道,“顾小姐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宋锦心哆嗦了下,紧紧地扯着顾青玉的袖子。 顾青玉连忙说,“陈大人,都是两个孩子……” “你住嘴!”穆老太君一声喝,顾青玉瞬间止住,不敢多言。 “穆老太君,不如还是请顾小姐跟我说吧。”陈秋生道。 穆老太君点点头,“婳婳,你把方才发生的事情都告诉陈大人,务必一五一十,说清楚了。” 顾锦婳颔首,小脸儿苍白,脸上挂着泪痕,一字一句不卑不亢地说道。 “昨日,我向姑母要来了我娘的嫁妆,结果今日一大早醒来就看见院门口被人泼了一地的血。” “竟然还有此事?”裴君泽漫不经心地问。 “婳婳,你接着说!”穆老太君沉声道。 顾锦婳接着说道。 “我便想着一定是表妹因为我要回了母亲的嫁妆生我的气,所以才故意弄些鸡血来吓唬我,就让身边的婢女去把表妹叫了过来。” “照姑母的意思,小辈之间的事情就应该小辈自己解决,我便提出了让表妹把那些雪弄干净了,表妹就心生记恨,支开了我房中的婢女和嬷嬷,趁我转身的瞬间,猛地推了我一把,我的头这才撞在桌角上。” “不,不是的,不是她说的那样!”宋锦心慌张开口。 顾锦婳顺势问,“难道鸡血不是你泼的?” “不是我!昨日夜里那么冷,我怎么可能会往你的院子里泼鸡血!” 宋锦心慌不择乱,替自己辩解,“还不是你,你让我把那些雪舔干净了,我才生气推了你!” “你现在是承认推了婳婳了?” 穆老太君面色一沉,勾起唇,冷冷一笑。 “你一个借住在武侯府的外人,霸占了我女儿的嫁妆,还打伤了我的外孙女儿,婳婳说让你将雪舔干净,你可曾去做了?” 宋锦心怯弱的摇摇头。 见此,顾青玉狠狠的瞪了宋锦心一眼,这下可怎么都说不清了! “既然你没去做,却又故意伤了婳婳,你安的是什么心!”穆老太君大怒。 “当初我女儿嫁到你们武侯府的时候,就受尽了委屈,我是生怕我女儿到这儿过不上好日子,整整给他准备了八十八旦的嫁妆!你女儿才住在这里多久,就打起了我女儿嫁妆的主意!” “混账!嫁妆的事情岂是你一个小辈能随口说的!” 顾老太太心里清楚,嫁妆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认。 这时,顾青玉也狠狠的掐了宋锦心一把,宋锦心吃痛的皱起眉,反应过来后立刻跪在地上说道。 “老太君息怒,我们没有霸占舅母的嫁妆,只是,要去参加宴席,先借用一下而已。” “借用?借用了几个月之久,若不是我发现,你们是不是还想借用一辈子?” 顾锦婳轻笑,双目微沉。 “我爹娘走了以后,姑姑便住进了家里,我年纪尚小,府中的事物大大小小都经了姑姑的手,我娘嫁妆里的那几间铺子,姑姑支取的十万两银子到现在也没还。” “姑姑若是手头紧要借些银子倒也无大碍,只是你们这偷偷摸摸的,直到掌柜的实在是熬不住铺子月月亏损,找到我说出此事,我还被瞒在鼓里。” 顾锦婳当众扯出这件事,顾青玉又羞又恼,暗自咬了咬牙。 “好啊你们!把我妹妹的嫁妆当成你们自己的钱篓子了!今日陈大人就在这,这十万两银子今日必须得还,还有婳婳头上的伤,也得说个清楚!”穆怀瑾怒道。 “是得说个清楚,顾侯爷百日未过,便迫不及待霸占人家的家产,眼下,又对顾小姐动手,这是打着吃绝户的心思啊。” 这种话谁都不敢说,唯独裴君泽,不仅说了,还点明了顾青玉的心思。 顾青玉咬了咬牙,仰起头看向顾老太太,顾老太太眼神闪躲,始终不看她。 她愕然,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说道,“十万两银子我今日就筹齐还给你们。” “那婳婳头上的伤呢?”穆老太君问。 顾青玉有些恼,道,“她头上的伤我找郎中给她看!” “女子的容貌何其重要,若是头上落了疤痕,婳婳日后只怕再无法嫁得良人,陈大人你说呢?”穆老太君问。 第35章 连本带利讨回来了 陈大人皱着眉,轻声道,“若是按照我朝律法,宋姑娘伤了顾小姐,理应被关押进大牢里十五日,再由宋家出钱出药为顾小姐医治。” “娘!”一听要坐牢,宋锦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双手紧紧的扯着顾青玉,“我不要坐牢,我不要!” 顾青玉眉头拧起,心中本就烦躁,一巴掌扇了过去,哭声戛然而止,宋锦心被扇懵了,跪在地上泪眼婆裟的看着顾青玉。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往日我都是怎么教你的!” “青玉!” 顾老太太烦躁的打断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成何体统,你若是要教训她,等没人了再好好教训!” 宋锦心哆嗦着,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被扇的那半张脸眨眼便红肿了起来。 顾锦婳平静的看着这一幕,顾青玉不是蠢货,她这么做无非是想让陈大人从轻发落。 果不其然,顾青玉打完了宋锦心之后,便向陈大人开口求情。 “陈大人,你看我这孩子还小,都被我给惯坏了,毕竟是家事我们自己商量着解决如何?锦心还未出阁,若是就这样被关进了大牢,日后还怎么嫁人啊!” 裴君泽冷哼了声,斜睨了顾青玉一眼。 “你担心你女儿将来嫁不了人,那顾小姐呢?她也给毁了容了,难道穆老太君就不担心她日后如何嫁人吗?” 顾青玉不敢跟裴君泽硬碰硬,甚至连对视都不敢,她怯懦地问道。 “那依王爷您的意思,此事我们应该如何解决?” 此刻,几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裴君泽的身上。 裴君泽默了默,缓缓开口,“有钱能使鬼推磨,据说医圣丹生子有一养颜膏,可以祛除任何的疤痕,不留痕迹,只要五万两便可以从他手中买到养颜膏。” 顾青玉心头颤了颤,丹生子!他的药都价值万两啊!她的心都在滴血。 “如此那甚好,只要婳婳的脸将来不留疤痕,那此事也就算了。” 穆老太君一改方才的严厉,此时好说话的很。 顾老太太偏头看了她一眼,甚至还有些怀疑她为何突然变了主意。 顾青玉还在犹豫,顾老太太便直接答应下来。 “如此甚好,那青玉你就去将那养颜膏给买来吧。” “娘!” 看自己的娘非但不帮着自己,反而还帮着别人一起害她,顾青玉恨的握紧了拳。 她苦苦道,“纵然我想买着养颜膏,但也见不到丹生子,如何能买到。” 闻言,穆老太君皱起眉,眼神闪烁了下。 裴君泽突然开口,“此事你不必担心,只需准备好五万两银子,届时我会将养颜膏亲手交给顾小姐。” 顾锦婳想笑,裴君泽比她还黑心。 “五万两?”顾青玉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上。 一旁的宋承望连忙伸手扶着她,“娘!” 顾青玉堪堪站稳脚,对上裴君泽一双阴鸷的眸子,苦着脸答应下来。 “好!” “既然如此,就去拿银子吧。”裴君泽甩袖,漫不经心的端起一旁的茶,放在唇边轻抿了一口,也没说要走的意思。 顾青玉纵然是想要反悔,也没有机会。 只得硬着头皮,从身上取出一串钥匙,把钥匙交给了宋承望,“承望,你拿着娘的要是去钱庄,取十五万两银子出来!” 宋承望眉心一紧,有裴君泽在却不敢多言,点点头紧握着钥匙离开。 房中静悄悄的,裴君泽不说走的事,陈秋生也不敢走。 宋锦心还跪在地上,顾青玉亦是站在一旁一动也不敢动。 顾锦婳默默坐着,头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不过用一个伤口换来十五万两银子,值了! 约一个时辰。 宋承望去而复返,手里攥着几张银票,走进暖阁里抖了抖身上的风雪,将银票摆在顾锦婳的面前,雪是因为太冷了,说话都带着颤音,“表妹,这是十五万两,你清点一下。” “表哥亲自送来的,自然不会少。” 顾锦婳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把银票递给了玲珑。 随后,裴君泽缓缓起身,“既如此,那此事就了了,本王先走了。” 陈秋生向穆老太君告了礼,“穆老太君,我也先走了。” 穆老太君一点点头,顾锦婳连忙伸手扶着她站起来。 “顾老太太,今日之事虽然了结了,但我外孙女日后若是在武侯府再出了什么意外,我可断然不会轻饶了你们,你们可给我记住了!” “她是我孙女,我还能害她不成!”顾老太太心里也有气。 穆老太君闻言冷笑,“这谁知道!” 顾老太太一听,气的脸色通红。 “外祖母,马车备好了。” 顾锦婳轻声提醒,穆老太君心中了然,不再多言走出了暖阁。 来到院里,穆老太君才叮嘱道,“日后受了委屈并不能忍着,你爹是堂堂大元帅,你娘是郡主,你外祖母是一品诰命夫人,还有你舅舅是威武大将军,如此尊贵的身份岂能任人欺辱,记住外祖母的话,日后谁若是敢欺负你,就打回去,打死了打伤了有外祖母在。” “婳婳记住了。” 顾锦婳静静听着,心中荒凉的地方逐渐被抚平。 送走了穆老太君和舅舅,顾锦婳走回暖阁。 迎头就对上顾老太太阴狠的眼神,顾锦婳不卑不亢走过去缓缓坐下。 “锦婳,你长本事了是不是,家丑不可外扬,一不仅将此事说出去,就连玖王爷都给叫了过来,你是在威胁我吗?” 顾锦婳心底一凉,这可是亲祖母,她受了伤,她未曾关心过半分,眼下却为了莫须有的脸面教训她。 “祖母明鉴,外祖母和舅舅过来的事情我并不知道,至于玖王爷他是和陈大人一同过来的,兴许是外祖母让人去请陈大人的时候他也在场,所以便一同过来了,祖母若是不相信,我这就去将王爷请回,您问一问便知。” 一听要将玖王再请回来,顾老太太当即说道,“我是管不住你了!” 说完,拄着拐杖气冲冲的走出了暖阁。 顾锦婳又缓缓的看向顾青玉和宋锦心二人。 顾青玉一言不发的拉着宋锦心走了出去,她直到此刻才恍然明白过来,顾锦婳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顾锦婳了。 第36章 宋承望吃瘪 暖阁静悄悄的,顾锦婳坐下,端起茶放在唇边轻抿了一口,眸光漫不经心地落在宋承望的身上。 宋承望一脸伤神又带着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婳婳,你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了?” “什么样?”顾锦婳勾唇,将茶杯放下,低头拿着帕子漫不经心地缠绕着右手手心。 “锦心再怎么说也是我妹妹,你!你怎么能将事情闹得如此难看?”宋承望愤恨地道。 看他方才还在裴君泽面前还一副不敢言的模样,裴君泽一走,就开始说教起她来了。 顾锦婳脸一寒,“表哥不在意我容貌被毁,反而心疼起表妹受了委屈,那我受的委屈谁又能看见呢?” 宋承望欲言又止,薄唇动了动,阴鸷的双眸缓缓落在顾锦婳额上。 “你走吧,所有的事都怪我,日后表哥就不要来我这院子了。” “锦婳!”宋承望没想到顾锦婳会将他赶出去,闻言,有些恼,“我也是为了你好,将来你嫁给我,与锦心就是一家人了,事情闹得这么难看,你让我如何娶你过门?” 闻言,顾锦婳笑了,她正不想嫁。 再抬头,顾锦婳红着眼,怒瞪着宋承望。 “表哥此言,是不想娶我了吗?好!咱们现在就去找祖母解除了婚约吧!” 顾锦婳说着起身就要出去,宋承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放开!”顾锦婳猛地甩开他。 被宋承望碰到的地方,她都觉得恶心。 “你放心,我顾锦婳纵使此生不嫁,也绝不会强迫你娶我!” “婳婳!”宋承望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往回找补,“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跟你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顾锦婳唇边溢出一丝冷笑。 “要我受了委屈憋着,打碎了牙往肚子咽,眼下我还未嫁你,便要受你管教,受你娘和你妹妹欺辱,日后嫁与你,只怕日子过的还不如府中的丫鬟,你要我如何相信你!你走吧,日后不必再来我的院子了!” 无视宋承望着急辩解的样子,顾锦婳转身对外唤道,“玲珑,送客!” 闻言,宋承望一咬牙,想起家中父亲交代的事情,心一横,抬脚上前。 “婳婳,我与你早晚是一家人,我说的话都是为了你着想,你眼下误会我不要紧,待日后你一定会明白!” 宋承望步步紧逼,双眸宛若在看着待宰的猎物一般阴狠毒辣。 就在这时,旁门砰的一声被踹开。 宋承望伸出的手受惊似的缩了回来。 只见裴君泽背着手,神色淡淡走进来,停在两人面前,一手拉过顾锦婳,微微抬颌看向宋承望。 “现在还没成为一家人就敢如此了,日后若成为了一家人,我真替顾小姐担心啊。” 宋承望心里一紧,后背一凉,“玖……玖王爷。” “没事吧?”裴君泽扫了眼顾锦婳的手心。 顾锦婳慌忙将手藏在了身后,摇摇头,“没事。” 看向宋承望,见他吓的大气也不敢出,顾锦婳沉声喝道,“你还不走!” “表妹!”宋承望闻言,不敢置信看着顾锦婳,“你!你怎么能跟玖王爷……” “跟本王什么?”裴君泽淡淡扫了一眼过去。 宋承望立刻闭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若是不会说话就将舌头割去吧。” 裴君泽淡淡抬眸,走去主位缓缓坐下,那双漆黑的眸子似是要将他碾碎在脚下。 宋承望与他对视一眼,立刻收回视线,仓促离开。 “承望告退。” 宋承望对着裴君泽拱拱手,目光落在顾锦婳身上停留片刻,遂不甘地转头离开。 暖阁房门再次被关上。 顾锦婳回身坐下,想起方才宋承望临走那心有不甘的样子,不禁想笑。 不服气又不敢说,看着自己未婚妻与旁的男人共处一室,却又不敢站出来,还口口声声说着都是为了她好,这种假惺惺的好,她不需要。 “手伸出来。” 顾锦婳闻言看过去,不自在的把手伸了出去。 见手心被划破的痕迹,裴君泽眉头皱起,拿出一白玉瓶,取出药膏轻柔的涂抹在手心上。 顾锦婳只觉得手心酥酥麻麻的,不自觉的想收回手。 “别乱动!”裴君泽瞪了她一眼。 顾锦婳老实了些,坐着不敢动。 “见招拆招,拿自己的容貌换来十五万两银子,你就这么缺钱?”裴君泽话中带着满满的不悦。 他以为这丫头学聪明了,没曾想还是这般笨。 “钱乃身外之物,有没有都不要紧,但要紧的是她们霸占的是我爹用自己的命换来的家产,我受点伤将银子轻松就要了回来,值了。” “纵使破相也值了?”裴君泽挑眉。 顾锦婳应声点头,轻笑着道,“我又岂会真的破相。” 当时她转身准备坐下,八方桌上放着的琉璃盏瓶正好倒映着宋锦心。 宋锦心在背后对她动手的时候,她就有所防备,顺势撞了上去,琉璃盏瓶摔碎,她不动声色的用碎片划破了手心,伤上加伤,遂抬手捂住额头惨叫。 宋锦心那蠢货未曾察觉,正巧中计。 “倘若今日我不来,你又要如何破局?”裴君泽问。 “有外祖母和陈大人在,再不济宋锦心也会被关进大牢里,顾青玉极其在意名声,又岂会让自己女儿落此污名,更何况,她在钱庄存了不少银子以备后患,所以一定会拿银子来了事。” “钱庄的事情你也知道?”裴君泽话中带着淡淡的审问。 顾锦婳眼神闪烁了下,该怎么解释这些都是在她死后看见的。 她死后没多久,顾青玉便将她留下的值钱物件给变卖了,全存到了钱庄里,那是她才知道这些年她敛了多少钱财。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若不查她,又如何能拿回我爹的银子。” 裴君泽不再看她,嘴角勾了勾,将玉瓶留下,“丹生子不日到京城。” 闻言,顾锦婳抬眸,问,“我能跟他见一面吗?” 为舅舅解毒的事情,她还没有跟外祖母说,看来是要找个时间去趟国公府了。 “我帮了你许多,你也该拿出点诚意给我看看吧。” 顾锦婳顿时拧眉,瞪着裴君泽。 第37章 甄糕有毒 “我救了王爷,也没讨要什么东西。”顾锦婳喃喃自语。 裴君泽听到这话,挑眉轻笑,“你自然也可以跟本王索要些东西。” 顾锦婳一听,想了想,遂摆摆手,道,“等我想好了再说。” “你可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裴君泽忍俊不禁。 “等丹生子到京城之后,我会让人联系你。” “多谢王爷!”顾锦婳眨眼,脸上便布满了笑。 丹生子医术高明,能帮舅舅解毒的话,兴许舅舅还能多活些日子。 送走裴君泽,顾锦婳叫来了玲珑。 玲珑走进暖阁,缓缓跪下。 “小姐恕罪!” 顾锦婳淡淡看着她,“你何错之有。” “奴婢方才没拦住王爷,让王爷进来了。”玲珑低垂着头,小脸苍白。 王爷刚才临走路过她身边,提醒她进去认错,她才恍然明白。 “当今天下,谁敢拦玖王爷。” 玲珑有些慌神,连忙道,“玲珑知错了,若是王爷过来,玲珑一定先给小姐通报。” “起来吧。”顾锦婳轻轻抬起玲珑的胳膊。 玲珑缓缓起身,却不敢看她。 见状,顾锦婳缓缓道,“你既然被玖王爷你让我,日后就是我的人,我不喜欢心不诚的人,留在我身边,只要一心待我,我也不会亏待了你,可若你不是心甘情愿留在这里,现在就可以回去。” “小姐,奴婢不回去!”玲珑又慌张跪在地上。 顾锦婳一愣,问道,“为何不愿意回去?” 玲珑逐渐红了眼眶,“奴婢是死侍,此生不见人,永远活在影子下,奴婢只有跟了小姐才能见光,奴婢不愿意回去。” “习凛也跟你一样?” 玲珑点头,“我们都是王爷培养的死侍。” “既如此,你就安心地待在我身边,只要你没有旁的心思,我也不会赶你走。” “多谢小姐!”玲珑跪在地上对着顾锦画磕了三个头,才起身。 正在这时。 门外传来刘嬷嬷的声音,“大小姐,老太太让我给您送些您最爱吃的甄糕。” 顾锦婳面色冷然地看向门口,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玲珑起身走去,推开暖阁的门,迎上刘嬷嬷的目光,“麻烦嬷嬷了,甄糕就给我吧。” 刘嬷嬷闻言,踮着脚往暖阁里看玲珑挪到她面前,伸手拿过甄糕。 “麻烦嬷嬷代小姐谢谢老太太。” “玲珑姑娘。” 见玲珑就要走,刘嬷嬷连忙伸手拉住她,“听说玖王爷在这?” 玲珑眉心一凝,甩开刘嬷嬷的手,厉声道,“嬷嬷放肆了,玖王爷怎么会在我们小姐这里,小姐清白之身,嬷嬷此话岂不是往我们小姐身上泼脏水?”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刘嬷嬷没想到玲珑竟然如此牙尖嘴利,抬手打了两下嘴,“瞧瞧我这张嘴,人老了耳朵也不管事了,这不方才过来听见玖王爷的声音,我还以为是玖王爷在这里。” “玖王爷不在这里,嬷嬷又是从哪听见的他的声音?”玲珑冷笑,厉声斥责,“祸从口出,嬷嬷要解释,还是进去亲自跟我们小姐解释吧。” 刘嬷嬷闻言,腿抖了抖,身上出了一层的冷汗。 “刘嬷嬷。”暖阁的门突然被打开,顾锦婳含笑走出来。 刘嬷嬷嘴唇抖了抖,站都站不稳,见着顾锦婳,心生寒意。 以前也没见着大小姐的气势如此瘆人,周身的气派竟然比老太太还让人畏惧。 “玲珑,将房门打开。”顾锦婳漫不经心的道。 玲珑应声,将甄糕放下,过去推开了暖阁的房门,抬手掀开帘幕,看向刘嬷嬷,“嬷嬷要看仔细了,我们这里可没有什么玖王爷。” “是,是我看错了。”刘嬷嬷不敢抬头,心里悔得肠子都青了。 “嬷嬷还未抬头看呢,玲珑,你去请刘嬷嬷进去好好看看。” “是。”玲珑抬脚走过去。 停在刘嬷嬷的面前,“请吧,刘嬷嬷。” “大小姐,使不得。”刘嬷嬷吓得脸色苍白。 “玲珑,刘嬷嬷客气,你也跟着客气?”顾锦婳目光一凝。 玲珑瞬间了然,双手微微用力,便将刘嬷嬷拉进了暖阁。 “刘嬷嬷,你可要看仔细了,否则要旁人误会了,我们小姐有十张嘴都说不清楚。” 刘嬷嬷连连点头,硬是双腿虚软地被玲珑拉着在屋里走了一圈。 顾锦婳靠着房门,含笑看着,“嬷嬷,这下看仔细了吧?我房中可藏有男人?” “没……没有。” 刘嬷嬷说完,玲珑瞬间松了手。 刘嬷嬷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看见眼前一双精美的绣花鞋,缓缓仰起头,不等顾锦婳开口,连忙求饶,“大小姐,老奴知错了,老奴以后再也不乱说了!” “嬷嬷在武侯府做事几十年了吧,想必武侯府的规矩你心中清楚,既然做错了事情,那就要按规矩办,还需要我多说吗?” 刘嬷嬷不敢争辩,元帅还在时,武侯府的规矩就十分严格,私下编排主家,是要受鞭刑的。 她一把年纪了,受了鞭刑只怕半条命都没了。 一想到如此,连忙搬出了老太太。 “求大小姐饶命,看在我伺候老太太的份上,饶了我一次吧。” 闻言,顾锦婳极为认真地想了想,而后说道,“你照顾祖母有功,这鞭刑就免了吧。” 刘嬷嬷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顾锦婳的话又落了下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既然是祸从口出,那就掌嘴吧,掌够一百下,再回去。” “玲珑,你在这里守着,数仔细了,可别让刘嬷嬷多打了。” 玲珑笑着应声,转而看着刘嬷嬷,“嬷嬷,请吧。” 刘嬷嬷面如死灰,扬起手轻飘飘地在脸上落下两巴掌。 顾锦婳还未走进暖阁,皱眉回头,“嬷嬷若是没有力气,可以让玲珑替你打。” 闻言,刘嬷嬷的手抖了抖,咬紧牙关,啪的一声扇到了脸上,半边脸瞬间红了起来。 顾锦婳勾唇,提着甄糕走进房中。 她以前素爱吃甄糕,没想到老太太竟然还记着。 打开食盒,甄糕香味顿时传出来。 顾锦婳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眼底闪过一丝暗芒,起身走向里间。 第38章 鞭刑 接着,便手拿着银针从里间走出来。 今日事情发生后,武侯府最恨她的人莫过于顾老太太和顾青玉了。 这时候突然送来甄糕投其所好,分明不正常。 顾锦婳拿着银针试了试,果不其然,针尖眨眼功夫就变黑了。 顾锦婳眸光一紧,对外唤了声,“玲珑。” “小姐。”玲珑掀开帘幕走进来。 顾锦婳将银针递给她,玲珑接过看了眼,顿时凝眉看向甄糕,压低了声音,“甄糕有毒?” 顾锦婳点头,“有人给我下了毒,借了老太太的手送来,想让我跟老太太斗。” 她还真是低估了顾青玉,没想到她竟然能把这种自相残杀的戏码用到她的身上来。 可惜了,聪明反被聪明误。 “小姐怀疑是姑奶奶?”玲珑道。 “府上除了她之外,还能做出这件事情的,也就只有宋承望了,宋锦心没这个脑子,老太太没这个胆子,也只有他们母子两人狼子野心,霸占我爹家财不够,还想杀了我。” “小姐,现在怎么办?”玲珑沉声问。 “你拿着甄糕去找玖王爷,他手上能人异士众多,让他帮我查查这里面掺的是什么毒,快去快回。” 见招拆招,将计就计。 既然敢给她下毒,想必这毒短时间之内一定毒不死她,否则京兆府尹陈大人绝对会彻查下去,只怕她们要的就是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最后病死在武侯府。 毕竟,上一世,顾青玉和宋承望就是这么干的。 听门外巴掌声声音渐渐变小,顾锦婳叫住她玲珑,“去让肖嬷嬷在门口盯着她,打的不响就重新打,打到肖嬷嬷满意为止。” “是。” 而就在刘嬷嬷掌嘴的时候,消息也悄无声息地传到了顾老太太的耳朵里。 谁人都知刘嬷嬷是顾老太太的陪嫁,跟在顾老太太身边几十年,在武侯府上到管家下到丫鬟小厮,无一不巴结着。 现在却在顾锦婳的院子里掌嘴,这等同于打了老太太的脸。 老太太一听此事,哪还坐得住。 当即领着一众丫鬟小厮气势汹汹地赶去顾锦婳的院子。 顾锦婳在暖阁中坐着,倒了两杯茶侯着来人。 老太太到底是老了,腿脚都比以前慢了不少,见她铁青着脸走进院中。 顾锦婳不紧不慢地起身,弹了弹裙摆上莫须有的褶皱。 刘嬷嬷看见老太太来了,老脸通红,没骨气地哭了出来。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径直走向顾锦婳。 顾锦婳冲她福了福身,“婳婳还未去看望祖母,祖母怎的就来了,婳婳给孙女准备的蛋糕,婳婳很喜欢。” “放肆!”顾老太太一脸铁青,刚坐下,拐杖重重地杵在地上,伸手指着刘嬷嬷,“刘嬷嬷犯下了什么错,你要这么罚她?你可知道她是跟在我身边多年的人!” 老太太话里话外都在说,刘嬷嬷身份不同于府中平常丫鬟和嬷嬷,她没有权利来处置她。 顾锦婳可不听这些,一个以下犯上的嬷嬷而已,打了也就打了,顾老太太难不成还能处置了她? “祖母只看到我处置了刘嬷嬷,怎么就不先问问我为何要处置刘嬷嬷?”顾锦婳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中尽是委屈,“自从爹娘不在之后,就连府上一个小小的嬷嬷都能随意编排我,祖母怎么就没有看到这些?偏偏看见了我教训下人呢?” “你说刘嬷嬷编排你?”顾老太太那张老脸变幻莫测,看向院子里正在掌嘴的刘嬷嬷。 随后,又道,“刘嬷嬷跟在我身边多年,她比谁都守规矩,又怎么会做出这种在背后编排你的事?” “祖母若是不信,问问刘嬷嬷便知。” 她说再多都无用,还不如让她亲自去问问刘嬷嬷说了什么。 顾锦婳给肖嬷嬷使了个眼色,肖嬷嬷立刻移步站在一旁。 “让刘嬷嬷进来。”顾老太太满含怒气地沉声道。 刘嬷嬷闻声,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顶着一张肿成了猪头的脸走进暖阁。 “老太太!” 刘嬷嬷一进来,顿时对着老太太跪了下来,哭得撕心裂肺,“老太太,老奴没有啊,老奴跟在您身边多年,怎么敢做出这种不守规矩的事情。” “怎么你们两人的话还不一样,这让我该相信谁?”老太太眯起眼,看向顾锦婳。 “刘嬷嬷当真什么都没有说吗?不如我再帮嬷嬷好好回忆回忆。” 顾锦婳面色冷然地看着她那张小人得志的脸,“祖母在这里你就敢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吗?” 刘嬷嬷身子抖了抖,怯弱地看着老太太,“老夫人明白,老奴真的不敢编排大小姐啊。” “好!” 见她如此,顾锦婳也不着急。 “肖嬷嬷,去取我爹的烈阳鞭来。” 肖嬷嬷闻言,看向顾锦婳。 顾锦婳递给她一个眼神,她便点头放心去取来。 “烈阳鞭在祠堂里放着,你要干什么!要翻天了不成!”顾老太太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顾锦婳神色淡漠看过去,“既然祖母不帮孙女主持公道,那就只好请爹爹来了,刘嬷嬷今日触犯了家法,我看她跟在祖母身边多年,所以才免了她的鞭刑,既然死不认罪,那这鞭挞之刑也就不必免去了。” 烈阳鞭是顾家祖宗传下来的,打过无数贵人。 一鞭入骨,皮开肉绽! 刘嬷嬷顿时慌了神,慌张看向老太太,“老夫人饶命,老奴只是……只是听错了玖王爷的声音,所以问了句玖王爷是不是也在小姐房中,这才被小姐惩治,求老夫人恕罪啊!” 顾老太太默了默,她怒不可遏地瞪了刘嬷嬷一眼,手握着佛珠重重地拍在了桌上。 “你跟在我身边多年,岂会不知道府中规矩,这种话如何能说!” 刘嬷嬷千算万算都没有料想到老太太这时候竟然把这件事情都推给了她。 她一脸愕然地回头,迎上顾锦婳那双吃人的眸子,身子猛地哆嗦了一下,倏地,头死死地抵在地上。 “大小姐恕罪,老奴年纪大了,一时耳背听错了,大小姐恕罪啊!” “默默方才不还说我冤枉你了吗?今日之事只是个例,倘若你说的话传扬到外面,外面人会如何议论武侯府?又会如何议论我?” 第39章 杖毙 “我尚未出嫁,又被毁了容貌,你就来我院子里说玖王爷在我房中,府上人知道的知道是误会,外面人不知道的只怕当真就以为玖王爷藏在我的闺房中,刘嬷嬷你好狠的心啊,为了毁了我,连这些话都说得出来,眼下祖母就在这里,你承不承认!” 一番话,带着凛凛正气,顾锦婳却难消心头之恨。 武侯府危机四伏,处处都是算计,就连此刻坐在自己身边,已经宣称吃斋念佛要为爹娘祈福的人,此刻正在帮着外人来逼迫她。 她感念上天给她一次醒悟的机会,否则她死不瞑目! “小姐!” 这时,玲珑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 “进来。”顾锦婳看过去。 暖阁的帘幕掀开,玲珑走进房中,对着顾老太太和顾锦婳福了福身,道,“小姐,奴婢方才在外面听见……听见了些不中听的话。” “不中听的话?”顾老太太皱眉。 “说!”顾锦婳沉声道。 玲珑立刻道,“外面有人说武侯府的下人亲眼所见玖王爷进了小姐的闺房许久未出来,再出来时,衣衫不整,似是与小姐行了苟且之事,还说……” “还说了什么!”顾老太太那张老脸青一阵紫一阵,阴鸷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刘嬷嬷。 刘嬷嬷慌了神,下意识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气怒地抓起茶杯砸到了她的脸上,滚烫的热茶泼下去,刘嬷嬷惨叫一声,身子不停抖着。 “混账!” 刘嬷嬷头痛欲裂,捂住额上的伤,半句话都不敢多说。 顾锦婳见老太太变脸变得如此快,心知她也并不是真心要为刘嬷嬷求情,只不过是想趁机压她一头罢了。 这所谓的主仆情深,也不过如此。 “为了一个下人,祖母莫要气坏了身子。” 老太太闻言,遂又端了一杯茶轻抿了一口,顺了顺气。 似乎见顾锦不好说话,便道,“她管不住自己的嘴是该责罚,祖母将她带回去,好好地惩治她,这几日你就安心的待在府上,等京城这阵风刮过去了,你再出门,莫要在抛头露面!” 听着此话,好像见不得光的人是她一样。 顾锦婳淡漠地看着她,到此刻,她也算是看明白了,这老太太的心里丝毫没有她这个孙女。 顾锦婳不怒反而笑了起来,微凉的声音再次响起,“教训一个下人怎么还能麻烦祖母。” 老太太还要说什么,玲珑见这把火燃得还不够旺,怒不成声的道,“外面那些人还说小姐水性杨花,有了宋家公子帮未婚夫,还敢勾引玖王爷!甚至还说,说表小姐也是这种人!” 顾锦婳淡淡的瞥了老太太一眼,她被人辱骂老太太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一听这件事情,把宋锦心也牵扯了进来,老太太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看看你干的蠢事!”老太太对着刘嬷嬷踹了一脚。 刘嬷嬷哎哟了一声,她年纪大了,经不起踹,直接倒在了地上。 看她那半死不活的样子,顾锦婳淡淡勾起唇。 这时。 肖嬷嬷拿着烈阳鞭走进暖阁,双手将烈阳鞭呈给顾锦婳。 顾锦婳握着沉甸甸的烈阳鞭,缓缓起身。 刘嬷嬷的身子抖得厉害,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小姐,小姐饶命了!” 顾锦婳陡然松了手,鞭子垂落到地上,她握着把,转身递给老太太,“既然是祖母的下人,不如就由祖母代劳吧。” 玲珑聪慧地立即走过去,扶着老太太站起来,顾锦婳则是将烈阳鞭放进老太太的手中。 老太太一时间进退两难,手中握着的烈阳鞭一鞭子抽下去,刘嬷嬷恐怕半条命就没了,毕竟是从小就跟在自己身边伺候的人,她如何能下得去手。 她低头看了看刘嬷嬷,眼中带着几丝不忍。 就在这时,院里传来一道声音。 “大小姐,玖王府来人。” 闻言,老太太的手抖了抖,慌张看向顾锦婳。 “去请人进来。”顾锦婳道。 紧接着,暖阁的帘幕被人拉开,流风双手捧着一个锦盒走进来。 他径直走到顾锦婳的面前,将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瓶药,递给顾锦婳,“顾小姐,这是丹生子的养颜膏,王爷命我送过来。” 顾锦婳点点头,伸手接过来。 流风说完尚未离开,而是看向跪在地上的刘嬷嬷,沉声说道,“王爷还说了,听闻坊间流传顾小姐和王爷之间莫须有的事,便命我特地来武侯府查问清楚,若查出缘由,便将此人就地杖毙。” “杖毙!” 顾老太太顿时慌了神,双腿一软,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坐在地上。 玲珑及时出手扶着她,她才未倒下。 流风冷冷看了刘嬷嬷一眼,问道,“顾小姐,此人可是她?” 顾锦婳缓缓点头,“给王爷添麻烦了,是我没有管教好府中的下人,麻烦你回去告诉王爷,此人我们自己会处置。” 流风闻言,却道,“顾小姐,王爷吩咐了要我在此盯着,亲眼看着她杖毙,否则我无法回去交差。” 顾锦婳微微拧眉,看向顾老太太。 胳膊始终拧不过大腿,老太太在武侯府纵然可以只手遮天,但是在裴君泽的面前却不得不低头。 刘嬷嬷此刻已是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刚才还侥幸老太太能保自己一命,谁知玖王府竟然来人了。 阎王爷这是要彻底的把她的路给堵死了。 “你看,刘嬷嬷年纪也大了,照顾了我祖母几十年,可否请王爷高抬贵手?”顾锦婳柔声道。 老太太看着她,心里不免松了一口气,好在这孙女没给她惹麻烦,紧要时候还知道帮帮她。 谁知,流风软硬不吃,“王爷吩咐过,我就要按照王爷说的做,顾小姐见谅。” 顾锦婳一愣,顿时不知说什么好,偏头看向顾老太太。 顾老太太也是一脸死灰之色,“罢了,你们的事我是管不住了!” 老太太重重地叹了口气,拄着拐杖摇摇晃晃地走出暖阁。 刘嬷嬷惊呼一声,“老夫人,救命啊!” 话还未说出口,流风的手就劈在了她的脖子上,刘嬷嬷顿时昏死了过去。 “王爷果真要杀了她?”顾锦婳低声问。 流风点头,“王爷说,她不死,顾小姐日后的日子不好过。” 第40章 假意投靠 “那便杀了吧。”顾锦婳不带一丝感情。 她知道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上一世,就是这些人合力把她折磨死的,她不会怜悯这些人。 流风对着门外招了招手,外面便走进来两人,将刘嬷嬷拉了出去。 “拉远些,不要脏了小姐的院子。”玲珑道。 流风点头,遂快步走出去。 肖嬷嬷递来茶,“小姐,我出去盯着。” 以防再出事,肖嬷嬷心里不放心。 只有亲眼看着这老东西死了她才放心。 “去吧。”顾锦婳抬眼看过去。 肖嬷嬷向她福了福身,转身走出暖阁。 顾锦婳也站起身,抬手摸了摸额上的伤口,随口问,“甄糕里是什么毒?” “回小姐的话,是牵机。”玲珑话中带着几分怒意,“他们实在大胆,牵机乃慢性毒药,久而久之服用过量,会恶心呕吐,头晕眼花,全身发麻,呼吸困难,就算是有经验的医者也查不出是什么毒,只会觉得此人得了重病无药可救。” 顾锦婳眯了眯眼,又是牵机。 上一世,她之所以那么快不中用,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就是因为中毒,且症状和玲珑说的一模一样。 只是当时她已经被折磨惨了,身上不知受到了多少伤害,连是否中毒都未曾察觉。 只知道自己死于歹人之手,这府上的每一个人都不无辜,上到顾老太太,下到府上的下人,没有一人是无辜的。 “小姐,王爷还让我将这个给您。”玲珑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 顾锦婳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来,“这是什么?” “王爷说,这是服用了就发高热,呼吸困难的药。” 玲珑又递上一瓶赤红瓶子,“这里面装着的是解药。” “将计就计,见招拆招,他倒是记着我的话。” 顾锦婳将药给玲珑,“你把这些药都收好,日后有用。” “小姐是要去哪?”玲珑连忙问。 “国公府。” 丹生子不日就进京,大舅舅的事情还未曾告诉外祖母。 裴君泽那日的话明显是在提醒她,要先过问了外祖母的意思,至于为什么,她想,她已经猜到答案了。 只是她不愿意相信这是外祖母的选择,又或许,这是大舅舅的选择。 无论如何,她总要去问一下才知道答案。 走出暖阁,玲珑连忙把雪白狐狸毛制成的大氅披在顾锦婳的肩上。 撑起伞为顾锦婳挡住了头上的风雪。 走出院子,河对面几个侍卫抬着草席裹着的尸体走出去。 顾锦婳看过去,凉薄的声音自口中传出,“当初我也是这样被抬出去的呢。” 玲珑听后,背上渗出了一层冷汗。 小姐这是在说什么胡话,她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路过顾青玉的院子,一个丫鬟冒冒失失跑出来,直直地朝着顾锦婳撞去。 “小心!” 玲珑冲上去,顾锦婳随之后退,才没被那丫鬟撞上。 “大小姐饶命啊,大小姐饶命!”丫鬟见是顾锦婳,吓得立刻跪在了地上。 顾锦婳扭头,冷冷地看向院子。 房门紧闭着,院子里没有一人,隔着那扇窗,她想,顾青玉应该就坐在那里盯着她。 “起来吧。” 顾锦婳伸手把她拉起来。 “记得将路看仔细了再走。” 顾锦婳神色淡淡,“玲珑,咱们走。” 两人刚走两步,方才的丫鬟突然跑过去拦住了顾锦婳的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小姐,求大小姐救命。” “救命?”顾锦婳诧异,“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不,姑奶奶她,她要杀了我。”丫鬟脸色苍白,泪流满面。 “为何要杀你?” 丫鬟连忙道,“只因我多看了公子一眼,姑奶奶就要我脱光了衣裳去雪地里面站着,要站足了时辰才能回去,大雪天的,我一定会被冻死的,求大小姐救救我,我一定会好好报答大小姐。” “那你想如何报答我?”顾锦婳笑得意味深长。 “我知道许多姑奶奶的事情,大小姐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当真?” 丫鬟拼命点头,“奴婢不骗大小姐。” “玲珑。”顾锦婳微微抬眸,“去告诉姑奶奶,今日府上已经死了一个人了,我不想再看见府上出人命。” “是。”玲珑看向跪着的人,走过去将她扶起来,“你随我一起去。” 两人走后,顾锦婳独自撑伞来到河岸边上。 上一世,她就是在这里被人踹下了河,险些淹死在里面。 也正是因为那次的经历,让她对宋承望格外的信任,因为将她从河里捞出来的人是宋承望。 后来醒悟了,才恍然,宋承望的院子离这个湖如此远,她刚掉进去湖里,他就恰好出现在附近,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可惜那时候她不明白,还以为是宋承望救下了她,对他感恩戴德,伏低做小。 上辈子,最欠她的人就是宋承望,她不遗余力地对他好,到头来落个惨死的下场,这一切都是拜宋承望所赐。 “表妹。” 宋承望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 顾锦婳缓缓回头,眸中闪过一丝凉薄的笑。 故作惊讶地看向宋承望,“表哥怎么在这?” “母亲身子不舒服,我方才送她回来便一直没走,看见你的丫鬟在,便想着你也在这里,怎么不进去?” “姑姑现在见了我怕是不高兴,我还是不进去了。”顾锦婳轻笑。 宋承望眼神闪烁了一下,语气格外的温柔,“这件事情的确是锦心做的不对,我们又怎么会怪你呢,锦心年纪小不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此事就算了结了好吗?” “好啊。” 顾锦婳笑着答应下来。 “我收了你姑姑的银子,怎么还敢再追究下去,姑姑的身子不要紧吧?莫要再因为这件事情气坏了身子,那样我罪过就大了。” 宋承望表情僵住,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一瞬,又道,“母亲怎么会生你的气,不要多想。” 说话间,玲珑从院子里走出来。 宋承望看了她一眼,诧异地问,“表妹这是要去哪?=天寒地冻的,可有让管家给你备辆马车?” “刘嬷嬷死了,我心里过意不去,出去走走。” “刘嬷嬷?外祖母身边的刘嬷嬷?”宋承望像是刚知道这件事情。 第41章 火上浇油 顾锦婳点头,“对啊,刘嬷嬷被玖王爷杖毙了。” “怎么会?”宋承望不敢相信,“好端端的,玖王爷怎么会随意杀府中下人,是不是刘嬷嬷做错了什么事情。” “刘嬷嬷在府中不守规矩,肆意编排我与王爷,不仅如此,此事还传扬了出去,王爷一怒之下就让人杖杀了她,借此以儆效尤,也让府中的下人看看,莫要在私底下编排主子的坏话。” 宋承望神色僵硬,硬扯出一丝笑,“表妹这是在提醒我吧?” “婳婳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表哥问了,我才如此说。” 宋承望袖中的手不自觉握到了一起。 他从顾锦婳那处离开后直接去了老太太的院子里,将裴君泽在她那里的事情告诉了老太太,没有想到,顾锦婳转眼就处置了刘嬷嬷,手段狠辣的吓人,就好像不是她了一样。 “婳婳,你还记得我曾经送给你的那个香囊吗?”宋承望突然问了句。 顾锦婳淡淡看着他,“什么香囊,你有送给我香囊吗?莫不是送给其他人了,记错了?” 宋承望哪里送过她什么东西,这些年来连个毛都没见着,还香囊,莫不是怀疑她的身份了,开始试探她了。 可惜了,他再试探,她也还是她。 “那有可能是我记错了。”宋承望回过神来,揣测了一下顾锦婳的话,笑道,“表妹说笑了,我除了给你送些东西外,还能送给谁。” “玲珑,咱们走吧。” 顾锦婳懒得听宋承望虚情假意的话,她现在听见他的声音都觉得烦。 两人走后,宋承望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袖中的手缓缓松开,大步走进院子。 掀开暖阁的幕帘,身上布满了一层的戾气。 顾青玉看向他,有气无力地问,“怎么了?” “刘嬷嬷死了。” “你说什么?”顾青玉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刘嬷嬷,刘嬷嬷怎么死的?” “玖王爷赐死的。” 宋承望沉声道,“顾锦婳果然是变了,就连刘嬷嬷都敢杀,看来她已经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娘,你日后行事一定要小心谨慎一些,不要再被她抓住把柄。” 顾青玉还沉浸在刘嬷嬷死了的悲痛之中,双眼通红,喃喃道,“刘嬷嬷陪了你外祖母几十年,也照顾了我十几年,她怎么敢下得去手!” “她的确下不去手,所以动手的人是玖王爷。” “她什么时候跟玖王爷掺和到一起的,这贱蹄子就没有一日安生的。” “从那日去山上祈福,她坐着玖王爷的马车回来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变得不简单,娘,这几日你忍着点儿,她心里现在还怨着咱们,我与她之间的婚约都差点儿被毁了,吃的一时亏不算什么,只要忍一忍等我把她娶进门,武侯府的一切不都是咱们的?” “你说得对。”顾青玉缓缓点了点头,目光悠悠地落在跪在地上的丫鬟身上,“你说你已经取得了顾锦婳的信任?” 丫鬟慌张点头,“夫人放心,大小姐并没有怀疑我。” “好,那你日后就好好替她做事。” 风雪越来越大,寒风凛冽。 顾锦婳走出武侯府的大门,急忙上了马车。 “去国公府。”玲珑对车夫说道。 马车晃晃悠悠地启程。 顾锦婳疲惫地靠在车窗前,看着外面。 路过闹市。 马车在原地停了会儿,外面徐徐有议论的声音传来。 “听说了吗,顾家大小姐被人毁了容貌了,据说还是宋家小姐干的。” “这两家人可是表亲,顾家大小姐不是跟宋家的少爷订了婚吗,亲上加亲,怎么还会打起来?” “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吧,说是顾家大小姐派人去要账,惹恼了宋家的人,这宋家的小姐不乐意了上门去把顾家小姐给打了一顿,将脸都给打花了,也不知道宋家少爷还娶不娶她。” “这花了脸,谁还敢娶!” “小姐!”玲珑实在是听不下去,“我下去教训教训她们,撕了她们的嘴。” “她们愿意说,就让她们说去吧。” 顾锦婳不在意,漫不经心地抚平了眉心,“回去拿点银子,让府中下人把火烧得再旺一些。” 玲珑了然,将此事记在心里。 半个时辰以后,马车稳稳地停在国公府的门外。 门口的守卫看见是武侯府的马车,立即恭敬地迎上去。 顾锦婳从马车上走下来,两名侍卫恭敬地冲她行礼。 “大小姐。” “嗯。”顾锦婳抬脚走进去。 轻车熟路去了穆老太君的院子,人还未靠近暖阁,便听见房中传来老太太的咳嗽声。 顾锦婳心中一紧,没等院里的人通报,便走了进去。 “外祖母。” 穆老太君一愣,撑着从床上坐起来,“婳婳,你怎么过来了?” 顾锦婳连忙走上前,握着老太君的手,担忧地问道,“外祖母,您这是怎么了?” 穆老太君又咳了声,一旁的太医将汤药端来递给顾锦婳,“老太君这是气急攻心,再加上又着了凉,病倒了,这药啊,她嫌苦一直不肯喝,顾小姐你试试?” 顾锦婳端着汤碗,一字一句地耐心说道,“病了不喝药怎么能行,婳婳孤零零的一人,您若是在出了什么事情,婳婳怎么办。” 穆老太君就心疼自己这唯一的外孙女,一听这话伸出手把汤药端了过来,“婳婳不哭,外祖母将这药都给喝了。” “我喂您。” 待穆老太君把药喝完,太医嘱咐了两句后,便提着药箱走了出去。 顾锦婳又去将汤婆子热了热,放进穆老太君的怀里。 “怎么突然过来了?我们走后,那老婆子可有苛待你?” 顾锦婳摇摇头,“您就放心吧,府中上下,暂时不会对我怎么样。” “这我就放心了,那老婆子可不是个好东西,连自己的孙女都算计,还有你那姑姑,自己亲哥哥的家财都惦记,你日后可要仔细着他们。” “外祖母,她们的事您不必担心,我心中自有打算,我今日过来,还有件事情,想跟您商量商量。” “何事?”穆老太君问道。 第42章 甥舅连心 “今日我额头受伤,玖王爷提起丹生子,所以我就多嘴问了一句,想请丹生子来为大舅舅解毒疗伤。” 穆老太君闻言顿时拧眉,抬头看房中的丫鬟,“你们都先下去。” 顾锦婳缓缓看着穆老太君,没有多言。 待房中人都走出去之后,穆老太君才缓缓开口,“玖王爷是否愿意帮你这个忙?” 顾锦婳点点头,“玖王爷说,丹生子不日就到京城,若是能帮舅舅解毒,也算是做了一件功德事。” “他倒是上心,只是,你舅舅体内的毒岂是那么好解的?你舅舅受此毒折磨了多少年,我遍寻天下,找寻无数神医,都无药可医,眼下他要丢下我这老婆子,自己一个人去了,我虽不舍,但也知道这一走啊日后就不用受罪了,所以,此事日后就不用再提了,长痛不如短痛,我不想再让你舅舅受折磨了。” “外祖母,为何不再试一试呢?大舅舅还年轻,丹生子又是医圣,或许他能够救大舅舅呢?” 穆老太君的反应着实让顾锦婳意外,她也是到此刻才突然明白过来,裴君泽那一日在马车里,为何会说出让她先过问一下老太君的意思。 “没有或许,这个毒,世上无人可解。”穆老太君声音冷冽,面色忽而沉了下去。 顾锦婳揣测着她的话,这世上没有哪一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更没有哪个母亲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去,外祖母一代豪杰,上过战场,杀过敌人,一定清楚活下来有多不易,可她如此做,实在是有悖常理。 莫非是因为…… “外祖母!” 顾锦婳忽然开口,“您是不是担心如果大舅就治好了,皇上会担心穆家功高震主?” 穆老太君面上闪过一丝慌乱,遂长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 “我就知道,你这般聪明,我说什么都瞒不过你。其实这也是怀渊自己的选择,当年的事情错综复杂,内里到底是谁在动手你舅舅心里面清楚,他知道咱们穆家在京城早晚有一日会成为皇上的眼中钉,所以便不得已这样做。” “以自己为棋子,换来穆家百年的太平,这样值得吗?大舅舅现在卧病在床,二舅舅举家在外,三舅舅不得从政,穆家被皇室搅得一团乱,我爹娘也为了东秦国上下呕心沥血,死在战场之上,这样的忠诚勇士难道还得不到皇上的信任?” “你还小,帝王之心怎能揣测得了?怀渊正是因为想通了,所以才决意如此,他若不废,穆家上上下下数百口人都保全不了。” 顾锦婳心底猛地一沉,想起自己爹娘的死,也不由得怀疑起来。 “那我爹娘的死岂不是……” 穆老太君瞬间打断了顾锦婳,“没头没影的事情,不许乱说,小心隔墙有耳。” 顾锦婳了然,点点头,但想起来大舅舅卧病在床多年,眼下却要眼睁睁地等死,她实在不忍,“外祖母,我能不能去见见大舅舅。” “你若是想去就去吧,他也没有几日了,这些日子总是说起你,我想他应该也是想你了,你大舅舅最疼爱你,小的时候只要你一见着他,就嚷嚷着要他抱着,可惜了,这孩子为了穆家付出了太多,下辈子不要再投生到这样的家里了,是我欠了他呀。” “外祖母,您不要这样说,这一切都怪皇上,怪他心思多疑,连自己的忠臣都怀疑!” 顾锦婳缓缓起身,向老太君告退,冷着脸走出厢房。 顾怀渊没有住在国公府,而是被单独安排在了别院。 顾锦婳出了国公府,便坐上马车,马车一路晃晃悠悠行驶在白石路上。 盏茶的功夫,便停了下来。 “你们都在外面守着,大舅舅喜静,不必跟进来了。” 顾锦婳转身走进别院,院子里静悄悄的,耳边只有风声刮起竹林沙沙的声音。 路上,难得看见一个人从院中走出来。 那人抬头看到顾锦婳,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忙朝着顾锦婳走过来。 顾锦婳缓缓停下,见着眼前人,颇为感慨。 上一世,她突然伤了腿,紧接着就被宋家母子算计,从此被困在武侯府中。 起初,最早还是一直照顾大舅舅的月娘发现不对劲,日日去她那里劝她,但她那时已经彻底被顾青玉母子两人洗脑了,对月娘的话视若无睹,直到后来醒悟过来,一切都晚了。 她当年死的时候,大舅舅还活着。 如此看,大舅舅兴许真能活下来。 “婳婳来了。”月娘走过来,对着顾锦婳,笑了笑,拉着她的手往房中走,“你舅舅这几日一直都在念叨你,今儿个终于把你给盼来了。” “姐姐,舅舅的身子近些日子怎么样?”顾锦婳停下来问她。 月娘叹了一声,眨眼眼圈就红了,声音哽咽,“昨日都已经开始说胡话了,清醒的时候就说想再看看你,不清醒的时候拉着我的手喊我妹妹,我想他应该是想你娘了,竟然把我当成你娘了。” “姐姐别难受,我先进去看看舅舅。” 顾锦婳心里也难受得很,但走进房里,脸上瞬间扬起了笑。 “舅舅。” 看着床上躺着的那人面容消瘦,瘦骨嶙峋,顾锦婳一时也没忍住,泪水夺眶而出。 穆怀渊听见声音,艰难地睁开眼睛。 “哭什么?” “快过来叫我看看你。”穆怀渊尝试着抬起手,双手虚软无力,他试了几下,手腕又重重地落在床上。 顾锦婳连忙走过去,紧紧握着那双手,“舅舅。” “婳婳,你来了,舅舅啊让月娘去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桂花糕。” “舅舅,我不吃,我就坐在这陪着你。” 穆怀渊笑了笑,“我有什么好陪的,烂命一条,你来这之前去看过你外祖母了吗?” 顾锦婳点头,“我从外祖母那里过来的。” “那就好,她心里一直生我的气,你瞧瞧现在连家都不让我回了。” “没有,外祖母一直很记挂你。” 穆怀渊笑了,艰难的扭头看着顾锦婳,看着那双和妹妹极其相似的眉眼,想着自己这一生几死几生,也不亏,到底还是将整个穆家给撑住了。 第43章 贼心不死 “你外祖母刀子嘴豆腐心,厉害了一辈子了,生了我这么一个逆子又不听她的话,她心里恼着我呢。” 顾锦婳静静听着他说,她想,这母子两人都别扭得很,明知对方在做什么,却谁都不肯让步。 “舅舅。”顾锦婳缓缓开口,“外祖母把您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都跟你说了?”穆怀渊并不意外,他这一生做过太多太多的事,被人知晓的,不被人知晓的,等他死了,终将会被众人所知。 “舅舅为了大义,选择牺牲自己,可曾想过,那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并不会因为舅舅的心声,而放过整个穆家,到那时,舅舅还有脸面,面对列祖列宗吗?” “婳婳,你怎么能这样对你舅舅说话。”月娘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出声。 穆怀渊看向月娘,“没事,您让她继续说。” 顾锦婳看了看两人,有些话总有一个人要先说出来。 “你因为皇上忌惮穆家功高震主,选择牺牲自己了却残生,二舅舅哪怕成了家,也依旧要守在边域,没有皇上的召令,不得回来,三舅舅空有一身的才学,却无法入仕,穆家为了东秦国付出太多太多。” “既然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定,为何不赌一把?您还年轻,当真希望外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吗?何况您现在已经不再掌兵,即便是活着对皇上又有什么威胁?难道当真只有死了才能解决这些事吗,难道你真的认为你死了皇上就能放过穆家?” 穆怀渊轻笑,心中十分感慨。 他最担心的就是妹妹留下的这个孩子,临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也是她。 现如今看着她如此的聪慧,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也终于放下。 “皇上不会因为舅舅的死,就抵消了对穆家的怀疑,只要兵符还在穆家,只要二舅舅还为皇上效命,这一切都不会终止,不会因为舅舅的死结束一切,既然改变不了为什么不好好活着呢?丹生子不日就到京城,如果舅舅愿意,我可以请他来为舅舅解毒。” 说到最后,顾锦婳几乎是祈求的语气。 看着穆怀渊消瘦的身子,顾锦婳不忍地移开视线,“搏一把,倘若能解毒,说不准日后舅舅还能重新站起来,小的时候,您在我面前刷过一套剑舞,时至今日,我还记着,我还想看着舅舅有朝一日能站起来重新提剑,哪怕不是上战场,斩杀敌军头颅,婳婳也愿意。” “婳婳,你说丹生子到京城是真的?”穆怀渊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 顾锦婳心中燃起了希望,连忙点头,“真的,玖王爷亲自告诉我的。” “裴君泽?”穆怀渊隐隐蹙眉,声音暗哑,“你怎么与他认识?” 顾锦婳诧异舅舅反应为何会这么大,但还是如实回答,“前些日子,祖母让我上山为她祈福的路上差点被劫匪挟持,是玖王爷救了我,后来又遇到许多事,是他多次出手帮我。” “原来如此。” 穆怀渊松了口气,“他既真心帮你,必然有所图。此人不简单,你与他共事,要多个心眼儿。” “舅舅放心吧,他不会害我,因为我曾经救过他一命。” 穆怀渊挑眉,“还有此事?” “都是许多年之前的事了。” “被劫持又是怎么回事?”穆怀渊又问。 “此事说来话长,舅舅若是好好活着,我定将这些事情一一告诉您。” 顾锦婳看他还没答应,忍不住道,“舅舅难道不愿意试一试吗?若有一线生机,为何不搏一搏?难道你真的愿意丢下我们吗?外祖母年纪大了,她如何能抵得住丧子之痛?还有月娘姐姐,她守在您身边多年,您若走了,她又如何会独活。” “婳婳。”月娘忍不住出声,眼眶通红,捂着脸背过身去。 她的确没想过独活,若是穆怀渊去了,她自然也跟着去,绝不会独自一人活在世上。 “好,我答应你。” “真的?”顾锦婳一脸欣喜。 穆怀渊宠溺地对顾锦婳笑了笑,“你呀,跟你妈妈一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要是不答应你,日后若是下去了,就如你说的,如何能面对列祖列宗?” “更何况,我是穆家老大,这些年用了这么一个蠢笨的法子一直躲着,困在我心里的那把锁竟被你一个孩子给解开了。” “困住舅舅的何尝是一把锁,是皇上生生压给您的重担。” 离开别院后。 顾锦婳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这一日发生了太多,但唯一能让她高兴的是舅舅终于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玲珑,马车上有没有纸和笔?” “有,小姐是要写信吗?”玲珑找来纸笔放在顾锦婳的面前。 “我写一封信,你稍后帮我拿给玖王爷。” 提笔落字,笔锋苍劲有力。 顾锦婳将今日之事写在信上,希望丹生子能早日到京城。 舅舅的身子熬不过几日,丹生子来得越早越好。 马车停在武侯府,顾锦婳一人走下去。 走进府中,迎面碰上管家。 管家看见顾锦婳连忙立身行礼,一脸恭敬,“小姐,您回来了,这么冷的天,玲珑怎么没跟在大小姐身边?” “她去春香楼给我买芙蓉糕去了,”顾锦婳打量着管家,见他手中提着一个麻布包袱,神色匆匆,便问道,“你这么匆忙是要干什么去?” 管家连忙道,“这些都是刘嬷嬷的贴身之物,老太太念她在身边伺候多年,所以让我准备了些银两送去刘嬷嬷的家中。” “当真只有银两?” 顾锦婳目光缓缓落在包袱上。 管家吓的脸色苍白,慌张把包袱放在地上,打开查验,果不其然,在其中发现了一封信。 “大小姐,我真的不知道这里面还有一封信。”管家颤着手把信递给顾锦婳。 顾锦婳伸手接过来,看到信上面的内容,了然一笑。 “把这上面的银子送过去,旁的事情不准多说。” 管家连忙应声,再不敢多言。 直到走出很远,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大小姐的确变得与当初不一样了。 侯爷和夫人在天之灵看到也该放心了。 顾锦婳走回房中,将手中信纸撕碎了丢进火炉里。 刘嬷嬷才死,就把主意打到她孙女的头上,想再培养一个心腹,真是贼心不死! 第44章 夜探闺房 暖阁外,肖嬷嬷看顾锦婳回来了,缓步走到门口伸手敲敲房门,“大小姐回来了?” “进来吧。” “是。”肖嬷嬷掀开帘幕,走到门口停下,弹了弹身上的寒气,才敢走近顾锦婳。 “大小姐,方才老太太院里来话,说是身子不适,这几日免去了大小姐的晨昏请安。” “好,正好我也不想去。” 肖嬷嬷眼底透着慈祥的笑,像看着自己孩子那般,“大小姐今日杖杀了刘嬷嬷,足以让老太太好些日子缓不过劲儿来,这样一来,大小姐也能松口气了。” “府中规矩严明,她连自己的下人都管教不好,又能怪得了旁人。” “大小姐说的是,只是这外面的传闻对大小姐有些不利。” “传言而已,伤不了我分毫。” 她早已不在意这些,名声与否,比起活着犹如浮毛。 “大小姐能如此想,老奴就放心。”肖嬷嬷转身退下去。 顾锦婳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转身走到床上躺了下来。 这两日一直费心和他们勾心斗角,头疼得厉害,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窗外夜色渐沉。 “玲珑。” “小姐。”玲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夜里门外需要人值守,因为出了上次被人泼鸡血的事,玲珑和肖嬷嬷便私下决定,无论再冷的天都要在门口守着。 “进来吧。”顾锦婳裹着锦被,从床上坐起来,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一张脸。 玲珑走进房中,搓了搓手又往炉中加了些炭,“小姐,外边冷得厉害,幸亏老太太免了小姐的晨昏请安,否则这一大早的,小姐还要受苦赶过去一趟。” “如果不这样,怎么证明我的孝心呢。” “你走近些,去搬把椅子过来。”顾锦婳嫌冷,索性连床都没有下。 玲珑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走到一旁搬了一把椅放在床前,却不敢坐下来,“小姐,你有话就说吧。” “坐吧。” 玲珑迟疑片刻,不敢忤逆顾锦婳的意思,拉开椅子缓缓坐下,身子绷得笔直。 顾锦婳浅浅一笑,说道,“你跟我讲讲玖王爷的事吧。” “王爷的事情,小姐想知道什么?”玲珑有些不好意思,“其实,王爷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真正日日陪在王爷身边的人是流风。” “所以,你虽然是他培养的暗卫,但实际上,也很少见他?” 怪不得,上一世,她跟在裴君泽身边那么久,都没有见过玲珑和习凛。 “我们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王爷,只知道自己是王爷培养的暗卫,替他效劳,给他卖命。” “怎么会有人心甘情愿为另外一个人卖命呢?”顾锦婳不理解。 这个世界上最难揣测的就是人心,人心难测,十有八九会遭人背叛。 “我们都是心甘情愿跟着王爷的,如果没有王爷,我们就没有活路。” “你也是如此?” 玲珑点点头,“如果没有王爷,我可能早就死在乱葬岗了,我爹好赌,输了银子把我娘卖给了花楼,最后把我也给卖了,我不愿意,花楼的嬷嬷就把我给抓了回去,将我毒打了一顿丢进了乱葬岗,是流风救了我,给了我一口饭吃。” “你娘现在还活着吗?” 玲珑眼神黯淡下来,“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爹被人打死了,至于我娘,事后,我曾经去那间花楼找过她,但是那的人说我娘跟一个男人跑了,我又去找那个男人,结果发现我娘被那个人给骗了,那人拿着我娘的银子又找了一个女人,至于我娘至今下落不明。” “你去把你娘的画像画下来,我让人帮你找找。” 她记得娘的嫁妆里面还有一个镖局,镖局走南闯北,识人无数,说不准真能找到玲珑的娘。 “多谢小姐,玲珑感激不尽。”玲珑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你快起来吧。” 顾锦婳从锦被里伸出手,“私下不必这么多礼,在我面前随意些。” “是,玲珑记住了,小姐对玲珑这么好,玲珑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了。” “真想报答我?”顾锦婳笑着问。 玲珑点头如捣蒜,真诚发问,“小姐想让我去做什么?” 顾锦婳认真想了想,揉了揉肚子,“那你去让厨娘给我做些吃的来。” “好,我这就去。” 玲珑腿脚麻利,转身立刻走出了屋子。 房门关上,顾锦婳裹着被子重新躺了下去。 盯着头顶的流苏看了看,脑海之中回忆起大舅舅说过的那番话。 皇上十分忌惮穆家,如果大舅舅解毒成功,只怕穆府会再次被皇上盯上。 入夜。 静悄悄的,连风声都没有,两道脚步声就显得格外清晰。 “谁?” 顾锦婳警惕地看向门口。 紧接着,便传来肖嬷嬷的声音。 “王……” 闻言,顾锦婳便猜出了来人是谁。 房门打开,裴君泽从门外走进,抖了抖身上的雪,将大氅脱下递给肖嬷嬷,“出去守着。” 肖嬷嬷看了眼顾锦婳,顾锦婳轻抬了下手,冲她点头。 肖嬷嬷这才放心走出去。 顾锦婳漫不经心地看着裴君泽,从床上走了下去。 两人围着炭炉坐着,炭火烧得旺,房中没一会儿就暖和了起来。 顾锦婳两颊微微泛红,不经意间对上裴君泽的目光,眼神闪烁了下,恢复平静,冷然道,“王爷深夜前来,有事?” “你说服穆老太君了?”裴君泽从袖中掏出一封信,丢进炭盆里。 “当然。” 顾锦婳道,“大舅舅再怎么说也是外祖母的孩子,外祖母表面虽没说什么,但心底总归是记挂着,只不过多了许多顾罢了。” “你可知道穆老太君的顾虑是什么?”裴君泽道。 顾锦婳扫了他一眼,“外祖母的顾虑只有一个,那就是皇上,此事王爷的心中应当也清楚,皇上担心穆家功高震主,有一天会举兵造反,所以明里暗里都在打压穆家,大舅舅当年是威震天下的大将军,有这么厉害的一个人在,皇上只怕日日夜夜都睡不安稳吧。” 第45章 冲喜 “你胆子不小,连皇上的心思都敢猜测。”裴君泽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处处都在提醒顾锦婳小心谨慎。 顾锦婳何尝不明白自己如今如履薄冰,走的每一步都要细细揣度。 “王爷心中也清楚,皇上不想看到我大舅舅好好活着。” “的确如此。”裴君泽淡淡道,他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故意不说,就是等着她主动开口。 顾锦婳抿了抿唇,见裴君泽心中跟明镜似的,引着她开口求助,只好说道,“王爷先前不是问我救了你一命,想要你如何回报吗,我现在有答案了,王爷想不想听?” “不想。” “你!”顾锦婳一恼,又将话给咽了下去。 虽然知道裴君泽不一定会答应,但她还是想试一试。 “你现在连自己都保不住,还想去保护你外祖母一家?顾锦婳,只有你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时候才能去想如何去护住国公府。还是说你当穆老太君这些年的筹谋都是白做的?还是说你大舅舅的牺牲是惘然?” 顾锦婳一时间听不明白裴君泽话中的意思,但有一点,她知道,外祖母也在早早地为国公府做打算。 听出了裴君泽话中的讽刺,顾锦婳迎上他的目光,“王爷说的是,只有我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时候,才可以去保护别人。” 顾锦婳的心头像是悬着一把刀,她只要还在武侯府中,这把刀就会一直悬在那里,时时刻刻提醒她,不能有任何松懈。 “丹生子三日后到京城,还是这个时候,我过来接你,你去见他。” 闻言,顾锦婳面色一喜,眉眼弯弯,“多谢王爷。” “我走了。” 说完,裴君泽便转身离开。 身影消失在暗夜之中,正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肖嬷嬷这时从外面走进,苦着脸,把手中的大氅拿进来,“小姐,王爷忘带走了。” 顾锦婳盯着那大氅看了看,笑得风轻云淡,“你先好好收起来,他还会再过来取。” 肖嬷嬷闻言诧异地看着顾锦婳,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嬷嬷,你想说什么?”顾锦婳问。 肖嬷嬷犹豫了下,轻声说道,“小姐,玖王爷跟您如此亲近,是否是?” “嬷嬷是想问他是不是看上我了?” 顾锦婳笑得开怀,“除非眼瞎,否则他可看不上我,那样的一号人,是应该站在山顶之上的,他不喜算计,可我却步步为营,处处算计别人,他不会喜欢我的,嬷嬷可以放心,我们两人仅仅是互帮互利。” 肖嬷嬷听着这话这才松了口气,原本悬着的心缓缓的放了下来,让顾锦婳躺在床上再睡会儿,自己则是快步的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顾锦婳脸上的笑意逐渐隐了下去。 盏茶的功夫。 玲珑就端着小菜从外面走进来。 房门关上挡住风雪,屋中一片暖意。 顾锦婳只穿了一件里衣,光脚踩在地上,走到桌前坐下。 桌上摆着的都是她爱吃的菜,全都是按她的口味做的。没了老太太和顾青玉的插手,她这日子倒也是过得有滋有味。 “小姐,方才我听厨娘说,姑奶奶说老太太受了惊吓,准备在府中设宴给老太太冲冲喜,宴请城中千金小姐们过来。” “只怕,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顾锦婳看了玲珑一眼,道,“去把我的药拿来。” 玲珑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小姐,您这么早就要用这些药?” “顾青玉都算计到我的头上来了,这药也该用了。” 玲珑走到一旁,把药拿过来,倒出一粒递给顾锦婳。 “小姐,王爷说这种药还是少吃为好。” “知道。”顾锦婳没有犹豫把药吞了下去。 她没有想到这药效来得竟然如此快,桌上的菜还没吃两口,身上就有了反应,浑身冷得厉害,手脚冰凉,额头一阵一阵的疼。 她吃了两口就没了胃口,被玲珑扶着躺在了床上。 玲珑有些担心,“小姐,如果你难受得厉害,就把解药给吃了。” 玲珑拿着解药站在床前不敢离开。 顾锦婳摆摆手,“我没事,你先出去吧。” “小姐如果有什么事情就叫我。”玲珑不放心地走出。 这一夜。 顾锦婳睡得极其不安稳,浑身上下出的汗浸湿了衣裳。 一早。 暖阁里,传来一声惊叫。 “大小姐!”玲珑慌张地跑出了屋子,“快去找大夫,大小姐起了高热,昏睡了过去。” 肖嬷嬷急匆匆地从房中走出来,“怎么回事?” 玲珑只说,“嬷嬷,小姐许是昨日夜里受了风寒,今日一早就说身子不爽利,想要再多睡一会儿,结果睡到现在一觉不醒,我怎么喊都没有用。” “这是起了高热了,你快去外面捧一盆雪,给大小姐擦擦身子,去找大夫。”肖嬷嬷拢了拢身上的棉衣,快步走出院子。 玲珑随后走进房中,关上房门,倒了杯热茶递给顾锦婳。 看顾锦婳一脸从容的样子,玲珑不免有些担忧,“小姐还能撑得住吗?” “这药怎么这么厉害?王爷的手底下还有如此厉害的医者?” 玲珑点头,“我只知道王爷身边有一个医术高明的人,却从未见过他。” “不是丹生子?” 除了丹生子之外,裴君泽的身边还有旁人?她怎么不知道,当初裴君泽出事的时候,他身边也仅仅只有流风陪着,如果有医术高明的人,当年不会不救他。 “不是。”玲珑摇摇头。 顾锦婳越想越头疼,索性裹着被子靠在墙角,这样身子才稍微舒服点。 天才亮。 顾青玉院里的丫鬟就跑来送信。 玲珑从外面走进来,轻声道,“小姐,传言果真不假,姑奶奶的确是想今日在府中设宴。” “我已经告诉她。小姐感染风寒不适合露面,那丫鬟回去复命了。” “好,你先出去吧,稍后顾青玉若是过来,就让她站在院子里等着。” 玲珑了然。 顾锦婳又裹着被子重新躺了下来,看向不远处放着的解药,轻皱了一下眉头,咬咬牙还是决定再忍一会儿。 如她所想,丫鬟回去不久,顾青玉就来了。 “玲珑,你们家小姐还在睡着?” 第46章 顾青玉计谋得逞 “小姐昨日夜里感染风寒,一早起来难受得厉害,所以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顾青玉不信,上前一步想进去检查检查。 玲珑守在房门前,伸手拦住她,“小姐现在已经睡下了,夫人若是有事的话,吩咐奴婢就好。” “怎么就病得这么巧呢,昨日老夫人病了,今儿个她也病了,莫非是刘嬷嬷过来寻仇了?刘嬷嬷死得可惨了,她跟在老夫人身边这么多年,也不知道犯了多大的错了非要把人给弄死了,现在可倒好,报应到自己身上了吧。” “夫人请慎言!”玲珑冷着脸看着顾青玉。 顾青玉顿时笑了,拿着帕子捂住嘴,“瞧我这张嘴,一大早的净说些晦气话。你让开,我进去瞧瞧婳婳。” “我们小姐已经睡下了,夫人请回吧。” 玲珑一寸也不肯让,站在门口没有半分要挪动的意思。 顾青玉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抬眸看着玲珑,“一个小小的丫鬟敢拦着主子的路,我看你是一点规矩都不懂!” “你们家小姐不是一向循规蹈矩吗?刘嬷嬷犯了一点错,就直接把人给杖杀了,那你以下犯上拦着主子的路,是不是也要以家法处置?” 玲珑顿时凝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夫人恕罪,是玲珑不懂规矩。” “你倒是个聪明的丫头,不过以下犯上,就得以家法处置,赵嬷嬷,你说她该如何处置?” 身后,赵嬷嬷立刻走过来,站在顾青玉的身旁扫了一眼玲珑,轻声说道,“夫人,若是要按照加法,这个丫头以下犯上要掌嘴,再逐出府去。” “好,那就按照加法来,以儆效尤,其他人也都给我看仔细了,若是以后再有以下犯上的人,也一并跟她一样。” 玲珑紧紧凝眉,眼底闪过一丝杀意,她没曾想,一个小小的错处,竟然被顾青玉抓住借此放大,看来,正如小姐所说,她的确不容小觑。 赵嬷嬷走上前扬起的巴掌就要落到脸上,玲珑心中一紧。 身后,房门突然打开,顾锦婳冰冷的声音传出,“姑母好大的架子,跑到我的院子里来教训我的丫鬟。” 顾青玉闻声看去,只见顾锦婳脸色苍白,神情虚弱无力,身上裹着厚厚的大氅,虚弱地依靠着门框,似乎再多站一会儿就要倒下去的一样。 还真遭报应了,顾青玉心中想着,嘴上却说道,“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病得这么厉害,莫不是你这院子里进了邪祟,昨个刘嬷嬷才刚死,都说人一死不会立刻离开,要在原地呆上整整七天呢,不如我去请个神婆过来做做法事?” “姑姑还需要去请神婆吗?姑姑懂得这么多,自己就能将我这院子里的邪祟给赶走,不如就由姑姑来做法事吧?”顾锦婳淡淡扫了一眼,目光缓缓落在玲珑的身上。 “玲珑,谁让你跪下的?” 玲珑缓缓看向顾青玉。 顾青玉梗着脖子,道,“她以下犯上,丝毫不把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我难道不该罚她?” “主子?姑姑记错了吧,这里是武侯府,可不是宋家,你到了武侯府,顶多算是客,怎么能算是主子呢,我爹娘虽然是不在了,但是姑姑如此鸠占鹊巢的行径,也实在是让人不耻,还是说姑姑是想让整个武侯府都跟着你姓宋?” 顾青玉紧紧蹙着眉,没想到这丫头病了以后,还能如此伶牙俐齿!她倒是要看看,她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我是你姑姑,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若是让旁人给听到了,岂不是该说你没有规矩了。” 顾锦婳没理会她,“玲珑,站起来。” 玲珑立刻起身,走回顾锦婳的身边站着。 顾青玉见状,眉眼染上几分怒意,“这么惯着,你院子里的丫鬟,将来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后悔都来不及,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该说的我都说了,将来可莫要怪我。” “姑姑放心吧,我手底下的丫鬟自然不会像姑姑身边的人一样。”顾锦婳越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赵嬷嬷。 赵嬷嬷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正好被顾青玉捕捉到。 顾青玉凝眉瞪了她一眼,赵嬷嬷立刻低下头。 顾青玉收回视线,继而说道,“你祖母的身子一直不大好,昨日又受了惊吓,所以我今日在府上设了宴席,冲一冲这府中的邪祟,也给你祖母冲冲喜气,稍后宾客就要到了,你作为大小姐理应出席。” “咳咳咳……” 顾锦婳咳了两声,身子摇摇晃晃,玲珑连忙扶住她。 “姑姑,我这身子不大爽利,只是我若是去了,将身上的病气过给别人,只怕人家该有怨言了,今日就麻烦姑姑好生操劳了,婳婳先回去歇着了。” “那你就回去歇着吧,我去找你祖母说一声。” 顾青玉转身离开,边走边说,“口口声声说着孝顺,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我看只是光动嘴不干事儿。” 玲珑瞪了顾青玉的背影一眼,扶着顾锦婳走回房中,又关上暖阁的门。 屋子里面凉飕飕的,玲珑往炭盆里加了几块炭,转身去拿来汤婆子放进顾锦婳的怀里。 “小姐,就这样让她出去指不定在背后,怎么编排小姐那不如我去老夫人那替小姐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解释我感染了风寒?” 顾锦婳拿着沾湿了的帕子贴在额头上,半躺在软榻上。 “你以为我故意吃这些药是为了躲这个宴席?” “难道不是吗?”玲珑还以为自己猜到了。 顾锦婳摇摇头,轻笑,“当然要去,我如果不去的话,她怎么能算计得到我。” “小姐,您的意思是说,她故意设这场宴席是为了设计您?” “她接二连三地栽在我的手上,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现在她唯一能拿捏我的就是我和宋承望之间的婚姻,有了这一纸婚约,她自然不害怕,这么着急,借口给祖母冲喜,实际上是想让我尽快嫁给宋承望吧。” 玲珑顿时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极其怪异恨恨地道,“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她竟然也敢!” 第47章 背叛 “去给我准备一件素净的衣裳,稍后,等宴席开始了,咱们就过去。” 玲珑应声退下去。 又在外面着了凉气,顾锦婳觉得身上烫得厉害,她算着时辰,把解药服了下去。 不多时,玲珑从外面走进来,手中捧着一件月白色的衣裙。 “小姐。” 顾锦婳看了一眼,点点头,拿起衣裳去屏风后面换上。 临出门,玲珑又拿来大氅给顾锦婳披上。 “方才我过来的时候,看见梅香阁里宴席已经开始了。” “走吧,过去看看。” 梅香阁。 七八人坐在暖阁中,个个衣着华丽,其中一位美妇牵着一个明艳的少女,在人群中格外的耀眼。 美妇走到顾青玉的面前停下,淡淡笑道,“你倒是有心了,大冷天的给老太太冲喜,天上的神仙都要被你感动了。” 美妇话里话外都透着不情愿,外边还下着小雪,一路赶过来难免受冻。 顾青玉眼眸含笑亲昵地拉着美妇的手走到一旁坐下,“嫂嫂,我这不是有些日子没见到你了,心里想得很多,借着今日的机会特地把嫂嫂给叫来,若不是有这次机会,我与嫂嫂还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呢。” 顾青玉又看向一旁站着的少女,从袖中掏出了一枚翠绿的玉镯一看便价值不菲。 “许久不见,知遥又长高了。” 宋知遥抿唇一笑,伸手接过玉镯,“谢谢婶娘。” “咱们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见门口陆陆续续有人走来,顾青玉缓缓起身,“嫂嫂自便,我先去招待招待其他人。” “去吧。”杨书亦摆摆手。 顾青玉走后,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转而一脸嫌弃地扫了一眼屋中的摆设,“在娘家设宴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这武侯府的主子呢。” “管她干什么。”宋知遥晃了晃手上的玉镯,顾青玉送给她的玉镯,她喜欢得很。 这时,众人落座之后,有人问道,“顾家大小姐怎么没在?” 顾青玉眼神闪烁了下,说道,“天冷,她一早让丫鬟说感染了风寒,今日就不过来了。” “怎么这么巧就感染了风寒?”杨书亦顺着接了一句。 众人瞬间了然。 顾青玉抿唇笑了笑,举起面前酒杯,“我替婳婳向大家赔礼道歉,这杯酒我先干了。” 彼时。 顾锦婳和玲珑两人走进梅香阁门口,里面传来婉转悠扬的乐声。 玲珑推开梅香阁的大门,声音戛然而止。 顾锦婳提着衣摆施然走进去,淡淡扫了一眼过去,朝廷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今日都没有过来的,人倒也不多,约莫七八个。 大多都是生面孔,想必是在朝堂上没什么地位的官员家中的女眷。 顾青玉本就是借着娘家的势力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上,以宋家的名声,只怕不会有人应酬她。 今日到的这些人中,她倒有一个人极为熟悉。 杨书亦── 宋青山的哥哥,宋南山的妻,也是顾青玉的嫂嫂。 在宋家的时候就处处压顾青玉一头,因为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宋息川比宋承望还得宋尚书,所以她丝毫不把顾青玉放在眼里。 女儿宋知遥空有一张好看的脸蛋,却是个蠢货,当初被宋锦心拿着当枪使,不知道被利用了多少回,直到后来醒悟过来的时候,也已经被太子赐给他手底下一个大臣。 那大臣比宋南山的年纪还要大,宋知遥无论如何都不肯同意,最后还是被宋南山强逼着嫁了过去。 她当时已经死去许久,还是跟在裴君泽的身边看了这么一出好戏。 后来据说宋知瑶在成亲的那一夜,就被玩弄死了,大雪天的,被人草草地用一张草席裹着丢进了荒郊野岭。 俗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宋知遥先前做了那么多的坏事,这个结局并不意外, 对上顾锦婳的目光,宋知遥隐隐觉得脖子有些凉,莫名其妙地感觉到有些害怕。 她微眯着眼盯着顾锦婳看了看,对身旁的美妇说道,“娘,我听宋锦心说顾锦婳自从上一次掉了悬崖之后,回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你看她那副样子,跟之前还真的不一样,不会是身上招惹了邪祟吧。” “闭上你的嘴,别瞎说,就算是招惹上了邪祟,这个时候该难受的人也是顾青玉,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坐着别动。” 宋知遥点点头,又坐了回去。 顾锦婳此刻已经走到众人面前,微微福身。 众人中一些小辈也起身回了礼。 顾锦婳柔声说道,“突然过来打搅了各位的雅兴,昨日夜里感染了风寒,一早头疼难忍,喝了药就睡下了,所以这才来晚了些。” 众人一听顾锦婳和顾青玉两人的说辞都不一样,又看顾锦婳小脸苍白,走路连脚步都透着虚浮,一看就是生病了的样子。 自然而然没有怀疑她的话,反而是认为顾青玉在这中间说了谎。 顾锦婳一来,顾青玉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难看起来,但还要在众人的面前维持住,佯装温婉地让人去搬了一把椅子过来。 丫鬟将椅子摆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帘幕透风,冷气直飕飕地往人的身上钻。 顾锦婳淡淡扫了那丫鬟一眼,丫鬟立刻心虚地移开视线。 “姑姑一定是看我染了风寒,鼻子不透气,所以特地让我坐在这儿,只是这里虽透风,但凉气打到人的身上也不是好受的,婳婳谢谢姑姑的好意。” 说完,顾锦婳看向玲珑,“玲珑,将椅子搬到里面去。” 玲珑点头,轻易把椅子搬了起来,径直走向顾青玉,把椅子放在顾青玉的身旁。 顾青玉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黑的,十分的精彩。 顾锦婳漫不经心走过去落座,侧目对上杨书亦审视的目光。 “杨夫人,许久不见。” “是有些日子不见了。”杨书亦笑着收回视线。 “宋小姐手上戴的这枚玉镯,倒是有些眼熟啊。” 顾锦婳说完,偏头去看顾青玉。 顾青玉轻咳了一声,打断她的话,“婳婳,你不是感染了风寒吗,多喝些热水,暖暖身子。” “姑姑放心,我在来时已经喝过药了。这玉镯,怎么看着像是祖母的?” 第48章 席上算计 听见顾锦婳惊讶的话,众人都朝着宋知遥的手腕上看去。 宋知遥脸色顿时红起来,不动声色地拿着帕子将玉镯挡住。 顾青玉心中惊呼一声,面上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道,“婳婳的眼睛真尖,这玉镯倒是跟你祖母的有几分相似,只是不是你祖母的那一枚。” “是吗,那应该是我看错了。” 顾锦婳垂眸笑了笑,貌似无意地说道,“我记得祖母的玉镯上有个山字纹路,极其特殊,与旁的玉镯一眼便能分辨出来,想来知遥妹妹的玉镯应该是我眼拙认错了。” 山字纹路。 宋知遥低头,缓缓将手腕转过来,果然看见了那翠绿飘花的山字纹路,十分清晰,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顿时用帕子遮盖住手腕,恼恨地瞪了一眼顾青玉。 顾青玉心里也恼着顾锦婳,目光如同一道利刃一样刺向顾锦婳,却又不能当面指责她,面上的功夫也还得继续做。 席面上坐着的众人也看清楚了这场戏,尤其是顾锦婳在说完玉镯上面还有一个山字纹路的时候,顾青玉的脸色都变青了,宋家母女二人也是一脸的沉郁。 再看顾锦婳正气定神闲地坐着品茶,顾青玉还安排了歌女来卖唱,歌曲婉转动人,顾锦婳盯着那柄萧看了看,心头痒痒的。 原先,比起来这些风雅的玩物,她更喜欢一人一壶茶,静静坐在院中赏春。毕竟是个残废了,先前的许多事情都做不了,宋承望待她又十分严苛,莫说是听人唱曲,就是吟诗作对都刻意避开了她。 久而久之,她便也明白了宋承望是在做什么。 他亲手毁掉了她的双腿,又想折断她的双臂,让她彻底飞不起来起来,上天有眼,报应终于来了。 宴席上,各有各自的算盘。 顾锦婳反而像是一个局外人,众人都在揣摩旁人心思的时候,唯独她,悠哉悠哉地听人唱曲儿。 坐了一会儿,屋里热了起来。 有顾锦婳在这儿,众人巴结的对象也由顾青玉变成了她。 “顾大小姐出来的越来越漂亮了。”说话的人,顾锦婳并不熟悉,看样子应当是哪个朝廷新贵娶的媳妇,模样倒是挺周正的,也很年轻,坐在这群夫人中间,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顾锦婳冲她莞尔一笑,拿着帕子掩面低咳了一声。 紧接着身旁就传来顾青玉不冷不热的关心,“病还没有好透就出来,要是再严重了,又该让你祖母担心了。” “姑姑说的是,婳婳今日的确不该出来。” 顾锦婳顺着顾青玉的话说下去,顾青玉脸色变了变,有些恼恨地看着她。 她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那侄女儿竟然变得如此聪明,而她原先的所有计划都被打断了。 她原本是想着等顾锦婳成了自己的儿媳,这武侯府的一切就成自己的了,却没曾想她不仅没有拿到武侯府的钱财,就连自己的脸面都给赔了进去。 顾青玉故作镇定地看向顾锦婳,她倒是要看看她还能耍什么花样。 “咳咳咳……” 顾锦婳又咳了两声,身旁的玲珑连忙递上一杯热茶。 顾锦婳接过热茶轻抿了一口,道,“婳婳只是担心祖母的身子,祖母年纪大了,这冬日最是难熬,姑姑都有心给祖母冲喜,我作为孙女自然责无旁贷,理应出席才是,更何况我爹娘已经不在了,这种事我若是不再旁操劳着,岂不是落人话柄。” 此言一出,房中的众人都是一脸赞叹地看着顾锦婳。 “没想到大小姐竟然如此懂事,侯爷和夫人在天之灵若是看见也该放心了。” “是啊,我家兰兰要是能跟顾大小姐一样懂事,我可就放心了。” 一时间,顾锦婳反倒是抢了顾青玉的风头。 一旁宋家母女两人四方才遇着的事情之后,便一言不发的坐着。 宋知遥更是直接把手腕上的玉镯给摘了下来,盯着顾锦婳刚才所说的那个山字纹路看了又看,恼恨地瞪了一眼顾青玉。 拿旁人的玉镯送给她,顾青玉是有多缺钱。 杨书亦冷眼看着顾青玉,心里积攒了一肚子的怒火。 这时,前厅的帘幕被人拉开。 走进了几个身穿着桃色花袄的婢女,婢女手上各自端了一盘点心,摆在众人面前的桌上。 点心花色各异,透着一股淡淡的清香。随后,又有人将羹汤端了进来,桌上摆满之后,婢女才退下去。 顾青玉暗中给赵嬷嬷一个眼色,赵嬷嬷心领神会,随着一众婢女一同走了出去。 “诸位,这是我特地从江南寻来的庖厨,手艺一绝,尤其是这银耳莲子羹汤,你们尝一尝。” 顾青玉说完,看向杨书亦,“嫂嫂,这么冷的天儿将你们给叫来,快喝点热的吧。” 杨书亦没给顾青玉好脸色,连筷子都没有动一下,端正地坐在那,斜了顾青玉一眼,“江南的菜有什么好吃的。” 一句话,让顾青玉下不来台,顾青玉的脸色暗了暗,抿起唇,“嫂嫂尝尝就知道了。” 杨书亦看向顾青玉,几乎是把不悦写在了脸上,不情不愿地拿起筷子,加了一道青绿色的点心放在口中尝了尝,却被口感震惊了。 面上惊讶的表情一瞬就消失了,她缓缓放下筷子,冷冷的看着顾青玉,“也就这样吧。” 顾锦婳抿唇低笑,也拿着筷子夹起一块尝了尝,不得不说,顾青玉对这次的宴席真是下了功夫,就连府中庖厨的手艺也是一等一的。 众人都尝过之后,纷纷夸赞不已,顾青玉的脸上也多了一丝笑意。 反而杨书亦刚才那般的挑剔,让人觉得她平白地在这里摆架子几位夫人之间聊得挺好,而杨书亦却只能坐在那儿和宋知遥时不时说两句话。 “婳婳,你怎么不吃啊?”顾青玉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在顾锦婳的身上。 说罢,亲自拿起筷子给顾锦花夹了一块糕点过去,“我记得你小时候可是最爱吃这些了,你娘总是拦着不让你吃,你偷偷跑去小厨房,让丫鬟给你守着门,也要偷吃一口,为此还挨了不少打。” 第49章 小鬼心急 “是啊,小时候贪吃,长大了自然就改了。” 顾青玉低低一笑,“不然怎么说女大十八变呢,你小时候多可爱,这一长大倒是让我有些不认识你了。” 顾青玉话中有话,虽然是笑着说的,但顾锦婳却明显听出她隐隐骂自己心眼儿多。 她不怒反笑,“人都是会变的,更何况姑姑也跟之前不一样了不是吗?” 两人说得有来有回,顾青玉强撑着笑意,一想到自己无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好好的教训教训顾锦婳,心里就像是堵着一块石头似的上不去也下不来,一阵一阵的抽着疼。 正在这时,杨书亦缓缓开口,“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弟妹,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响,让自己儿子把侄女娶进家门,你们这可是亲上加亲啊。” 因为这么一桩婚事,也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 两家关系好,再加上是在娘胎里就定下的婚事,若是成了自然是美事一桩。 可是眼下侯爷和夫人双双去世,武侯府就留下了一个女儿,这要是成了亲,武侯府的一切就都归宋家去了,便有不少人在背后嘲弄顾青玉连自己亲侄女都算计。 不过这种话也无人敢在顾青玉的面前说,今日也就只有杨书亦不顾顾青玉的脸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起。 顾青玉忍着怒气,强颜欢笑,一脸和气地看着顾锦婳,握了握她放在桌上的手,“谁说不是呢,婳婳从小就讨人喜欢,我们家承望能娶了婳婳,也是他的福气。” “弟妹这话说得倒是客气了,承望怎么说也是一表人才,怎么到你口中就变得如此不堪。” 顾青玉咬了咬牙,听着杨书亦句句带着刺儿,心里又将顾锦婳仔仔细细给骂了一遍。如果不是她刚才突然说起玉镯的事情,这母女二人也不会恼恨上她。 她原是指望着今日嫂嫂能过来帮忙撑个腰,可谁曾想,事儿还没办成她反倒是将她们两人给得罪了。 眼下,她手中哪里还有空闲的银子。 那宋知遥也是个不懂规矩的,老太太手里的东西不管怎么说也差不到哪儿去,她可倒好,像是接了个烫手山芋一样,早知道如此,她就不该将这个玉镯给她。 山猪吃不了细糠,好好的东西也给糟践了。 “宋夫人是觉得婳婳配不上表哥吗?”顾锦婳一脸天真的看着杨书亦,眨了眨眼。 杨书亦抿唇轻笑,“还不是你姑姑时常在我面前夸承望,我倒是挺羡慕你姑姑的,有这么一个好儿子,将来指不定有多少姑娘求着过门呢。” “那可不行。” 顾锦婳顺势说道,“承望哥哥说过,只娶我一人,府中后院不会出现别的女人。” “是吗?”杨书亦冷笑着看着顾青玉,“弟妹,以后可有的你愁了。” 平白被人看了笑话,顾青玉眼眸暗了暗,端起桌上的茶杯独自喝了起来,没有理会杨书亦。 就在这时。 赵嬷嬷从门外走进来,手上端着一个食盒,走进之后,房中便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有人好奇地问,“嬷嬷,这里面放的是什么?” 赵嬷嬷轻声道,“这是我们府上的江南庖厨做的糕点,名为九转玲珑糕,今日我们夫人特地请诸位尝一尝。” 众人纷纷好奇看过去,赵嬷嬷缓缓地把食盒打开,从里面把糕点端了出来,又亲自端着走到几人的面前,一人用筷子夹了一块。 来到顾锦婳的面前,顾锦婳看了看,看赵嬷嬷紧张的神情,心中瞬间了然。 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在自己面前的盘子里,赵嬷嬷临走还特地说道,“这九转玲珑糕要趁热吃,大小姐您尝尝。” 顾锦婳点点头,用筷子蘸了一点放入口中尝了尝。 “味道果然不错。” 顾青玉含笑,“味道不错,你就多吃点。” 赵嬷嬷随后又端来了一壶酒,顾青玉笑看着众人,“冬日里喝一杯烫酒,咱们大家身上也暖和暖和。” 赵嬷嬷给众人倒了酒,最后也停在顾锦婳的面前。 顾锦婳摇摇头,说道,“我感染了风寒,不宜喝酒,姑姑见谅。” 顾青玉闻言眼神闪烁了下,“那你就多喝点儿汤。” “多谢姑姑。” 顾锦婳收回视线,盯着眼前空空的酒杯,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当众人吃饱喝足,便开始闲谈,顾锦婳坐了一会儿,便缓缓起身,“姑姑,我身子有些不适,先行告退。” “那好,外边冷,你多穿点衣裳,让赵嬷嬷送你回去。” “多谢姑姑。” 顾锦婳起身走到众人面前俯身施礼,“我先告退,诸位夫人玩得尽兴。” 说完顾锦婳转身走出了暖阁,赵嬷嬷和玲珑紧跟在身后。 走了几步,顾锦婳突然停下来,四下看了看。 赵嬷嬷上前询问,“大小姐,可是什么东西丢了?” 顾锦婳点点头,“我的帕子许是落在屋中了。” “玲珑,你去将你家小姐的帕子拿回来。” 生怕顾锦婳将自己支开,连忙支使了玲珑过去。 玲珑没有动静,看自家小姐点点头,才放心回去。 顾锦婳拢了拢身上的衣裳,继续往前走。 路上,赵嬷嬷一声惊呼,跌坐在了地上。 顾锦婳回头,连忙走过去,弯腰把她拉起来,“嬷嬷,怎能如此不小心,腿怎么样,还能不能走?” 赵嬷嬷痛苦不堪的道,“哎呀,大小姐,我这腿疼得厉害,一把年纪了在这摔了一跤,想必是磕着骨头了。” “下了雪地上湿滑,嬷嬷日后要小心着些,不如你先在此等着,我去叫人过来?” 赵嬷嬷连忙摇头,说道,“大小姐,前面就是奴婢们住的院子,劳烦大小姐把我送过去。” 顾锦婳看向那处院落,明明是白日里,此刻院子里却空无一人,连个丫鬟的影子都没见着,寂静得有些奇怪。 她眯了眯眼,缓缓收回视线,心中大抵是猜到了些什么。 脑中思绪划过,顾锦婳缓缓地握住赵嬷嬷的手,将她拉了起来,“好,我扶你过去。” 第50章 算计 “哎,多谢大小姐,劳烦大小姐还跟老奴跑这一趟了。”赵嬷嬷大半个身子都靠在顾锦婳的身上,不像是崴着脚,倒像是没了一条腿。 丫鬟住的院子就在前面,赵嬷嬷有自己的一间房,顾锦婳一走进院子里就觉得奇怪,院子里无一人,所有房门都锁着,只有赵嬷嬷那间房是开着的。 顾锦婳扶着赵嬷嬷走进去,环顾四周,房中正对门口摆着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桌上放着的是东洋琉璃盏瓶,成色极佳,不像是她一个嬷嬷能买得起的。 看来顾青玉住在武侯府,就连身边的一条狗都得到升天了。 “嬷嬷,这小屋子住着不错啊,房中摆设都是名贵之物。” 顾锦婳漫不经心地看向赵嬷嬷,眼神落在她手上戴着的青白玉镯上,算不上上等的玉镯,但也值几百两银子,她一个嬷嬷一年月银积攒下来也不定能买得起。 赵嬷嬷眼底闪过一丝慌乱,笑着拉开椅子,“大小姐坐,我给大小姐倒杯茶。” “不用了,把你送回来了,我就先走了。” 顾锦婳收回视线,转身,赵嬷嬷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大小姐不喝杯茶再走?” “不喝了。” 顾锦婳没有回头,抬脚跨过门槛,径直走出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赵嬷嬷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把她故意引到这里来,又怎么会万事太平地让他离开。 果然,走在后花园回去的路上,宋锦心迎面冲出来,冒冒失失地撞到了她。 鼻尖瞬间传来一股异香,闻到的瞬间,顾锦婳瞬间察觉到不对劲,攥住了身上荷包,就要扯下来,被宋锦心一把抱住。 顾锦婳眉眼闪过一丝不悦,“滚开!” “姐姐别生气,我不是故意撞到你的,姐姐没事吧?”宋锦心死死地抱住顾锦婳,力气大得吓人。 顾锦婳无法挪动,那股异香也越来越浓烈,顾锦婳觉得头昏沉沉的,看向宋锦心,那香味是从她身上传来。 “唔……” 就在这时,玲珑出现,一掌劈在了宋锦心的脖子上。 宋锦心倒在地上,顾锦婳脚步踉跄了两下,身子往后倒去。 玲珑连忙上前扶住她,从顾锦婳身上扯来荷包放在她鼻尖,“小姐,这荷包里面有使人清醒的香粉,您中了合欢散,快吸几口香粉。” 顾锦婳拉回一丝意识,吸入香粉后,耳边嗡鸣声消失,双眸也恢复了清明。 “小姐怎么样?” 顾锦婳从玲珑怀中退出来,垂眸看向昏倒在地上的宋锦心。 “我没事了,她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估计要两个时辰后才醒来。” 玲珑应声,遂又走向顾锦婳,“小姐,赵嬷嬷方才在小姐走后领着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地往亭苑去了。” 顾青玉好手段,先是赵嬷嬷,又是宋锦心,只怕事成之后就该宋承望出来了。 “那便是了。” 顾锦婳冷冷看向假山手昏迷的宋锦心,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神色。 “你将宋锦心送进亭苑,我让肖嬷嬷去将赵嬷嬷支开。”‘’ 玲珑点点头,弯下腰把宋锦心从地上捞了起来,撑着她的身子走向亭苑。 顾锦婳也随之沿着小路走回院中。 肖嬷嬷从房中走出来,见顾锦婳连忙上前,“小姐不是去席上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说来话长,事成之后我再与你解释,你现在去找赵嬷嬷,问她我在哪里,缠着她不要她进亭苑,一个时辰后再回来。” 赵嬷嬷见顾锦婳脸上带着少有的认真,立刻点头,转身出去…… 玲珑将宋锦心拖进亭苑,靠近房门,屋中立刻传来一声陌生男子的声音。 “谁?”男人十分警惕。 玲珑立刻低下头,压低了声音,“嬷嬷让我把大小姐送来。” 房中无人应声,沙沙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玲珑屏住呼吸,托着宋锦心的身子,头深深地低下去。 “进来。” 房门打开一条缝,男人嘶哑的声音传来。 玲珑小心翼翼把送宋锦心扶到床上,靠近烛台,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她蹙了蹙眉,快步走向门口,却被男人一把拦住。 “你走什么?一起啊。” 男人的大掌在身上肆意游离,玲珑咬着牙推开他,眼底闪过一道杀意,冷冷地道,“我还要找赵嬷嬷复命,小心你的命根子!” 闻言,男人瞬间松开了玲珑,“把门带上啊。” 玲珑嗯了一声走出去,拿上锁,将房门从外面锁上。 走出亭苑,见不远处传来争执声,玲珑小心探头看了眼,见是肖嬷嬷和赵嬷嬷,眸光一闪,从身上拿出一条帕子握在手中,随后跑着过去。 “赵嬷嬷,我家小姐呢?”玲珑喘着气停在两人面前。 赵嬷嬷蹙了蹙眉,纳闷怎么这么快就找过来。 “大小姐已经回去了,你们这会儿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瞎说,我方才从院子出来,就没有看见我家小姐。”肖嬷嬷阴狠的瞪着赵嬷嬷,枯骨一般的手紧紧攥着赵嬷嬷的手腕。 赵嬷嬷心中一紧,灵光一闪,“大小姐兴许是从我这离开后又回席面上了,你们去找找不就知道了?我的脚扭伤了,哪里能送大小姐回去,你们拦着我也不管用啊,还不如赶紧去找找小姐。” “我们家小姐若是出了什么事情,看我不撕烂了你嘴!” 肖嬷嬷恨恨地松开了赵嬷嬷的手。 她一条腿走路不麻利,玲珑连忙上前扶着她。 盯着两人离开,赵嬷嬷面上一喜,转头去了亭苑。 见那房门上面还上了锁,不禁诧异,自家小姐做事情竟然如此谨慎,连房门都从外面上了锁。 这时候,房中传来男女呻吟的声音。 赵嬷嬷掩面偷笑,“事成了!” 回到席面,赵嬷嬷不动声色地来到顾青玉的身边。 顾青玉扫了她一眼,赵嬷嬷微微颔首。 顾青玉勾唇一笑,眸光缓缓落在杨书亦的身上,“冬日里,就靠酒来暖身子,嫂嫂咱们再喝一杯。” “不必了。”杨书亦不给顾青玉留脸面,连酒杯都未曾碰一下。 顾青玉不怒反笑,起身走过去,拿起酒壶给杨书亦的杯中倒满了酒。 “嫂嫂是在生气我将我娘的玉镯给了知遥?” 第51章 败坏名声 杨书亦扫了顾青玉一眼,转身取来玉镯重重地放在桌上。 “我家知遥可用不起你娘的玉镯。” 杨书亦声音不大,却也未曾避开旁人,暖阁中诸位夫人坐着,不远不近的都听到了,纷纷看向两人。 顾青玉脸上的笑挂不住,将那玉镯缓缓拿起来,“这玉镯是皇上赏赐给我娘的,我娘拿她当祖传的宝贝,我喜欢知遥,才将玉镯给了她,怎么到了嫂嫂的口中,成了不值钱的玩意了。” “你放肆,我没有这么说!”杨书亦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再看向那玉镯,见成色也知是极好的,只是方才她听到这桌子是顾家老太太手上取下来的,觉得污了她女儿的手。 不曾想,竟是皇上赏赐,御赐之物,她不敢瞎说。 “嫂嫂虽然没有如此说,但心中定是这样想的吧?”顾青玉含笑坐在杨书亦身旁,“知遥是宋家嫡女,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是她叔母,给她个镯子傍身,日后也好让她多帮帮我这个叔母,不想竟被嫂嫂误会了。” 杨书亦眸光一紧,还回去的东西就像是泼出去的水,她哪里还能再开口要回来。 身旁宋知遥亦是一脸慌张,二人倒是不怕得罪了顾青玉,只是担心此事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顾青玉将两人的神情尽收眼底,淡淡一笑,“若是嫂嫂不喜欢的话,那这镯子就收回去了,待来日我再寻到好的玉镯再来给知遥吧。” 杨书亦眸光闪烁了一下,抿了抿唇,咬牙道,“遥遥年纪小,震不住这么贵重的玉镯,还是你先收着吧,待将来我们遥遥及笄,再将玉镯赠予她也行。” 听着杨书亦打的好算盘,顾青玉都要笑出来。 “遥遥的及笄礼,岂能如此草率,待她及笄,我定要给她准备一份及笄礼。” “还不快谢谢你叔母。”杨书亦冷着脸,面无表情的扫了宋知遥一眼。 宋知遥立刻起身向顾青玉微微福身行了一礼。 “多谢叔母。” “不谢。”顾青玉含笑看着杨书亦,“咱们本就是一家人,日后我更是要仰仗嫂嫂帮忙,嫂嫂跟我客气做什么。” 杨书亦听着这话,脸上才多了丝笑意,微微仰着下颚,“承望将来若是娶了顾家大小姐,我还要仰仗你多帮帮我们家息川。” “那是自然,承望和息川亲如亲兄弟,此刻俩人正在一起聊诗文呢。” 说话间。 门外,跑进来一慌慌张张的婢女,径直走到顾青玉的身旁,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一番话。 杨书亦坐在一旁,侧耳倾听,话听的不是太清楚,隐约听见什么行男女之事,顿时拧眉。 “赵嬷嬷。” 丫鬟说完,顾青玉瞬间冷着脸看向赵嬷嬷,“你方才不是去送大小姐回去了吗?” 赵嬷嬷闻言,小心走到顾青玉的面前,“夫人恕罪,老奴愚笨,走在路上一不小心就崴了脚,大小姐将老奴扶进了房中后就离开了,老奴也不知道大小姐去了何处,方才,大小姐身边的婢女玲珑和肖嬷嬷也来找老奴询问大小姐的下落,莫非是出什么事了?” “在自己家里能出什么事。”杨书亦只觉得可笑,更敏锐察觉到这件事情有些不对。 顾青玉脸色难看起来,缓缓起身,“诸位,府中出了事情,今日招待不周,待改日我再好好招待诸位。” 顾青玉当即下了逐客令,众人面面相觑,哪有吃席吃了一半就赶人走的道理,见顾青玉这慌张的模样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杨书亦扫了顾青玉一眼,没说离开,而是关切的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了?你这府上又没个主事的,顾大小姐年纪还小,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也好给你出出主意。” “这……” 顾青玉面露难色。 身旁人也说道,“咱们都在这,有什么事情大家一起想办法,总比一人着急强啊。” “是啊,宋夫人,你说来听听,若是我们能帮得上忙,那不是皆大欢喜吗。” “是啊是啊。” 顾青玉看着几人,心中闪过一丝鄙夷,一个个嘴上说着要帮她的忙,哪个不是想留下来看看顾家的笑话。 罢了,反正这个笑话就是要给人看,不然怎么能显得自己儿子仁善。 顾青玉长叹了一声,“是锦婳,锦婳在府中做了丢人现眼的事,她……唉……” 顾青玉又叹了一声,对赵嬷嬷吩咐,“你快去把大小姐扶回去,这种事情若是传出去了,旁人会怎么看顾府。” “妹妹意思是顾大小姐与人在府中苟且?”杨书亦道出重点。 众人一脸心惊,谁都想不到顾锦婳能在府中做出这种事情,何况她还有婚约缠身,又岂敢…… “我也是才知道的,婳婳没了爹娘,我这个做姑姑到底是疏于管教才会让她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来!” 说完,顾青玉呼吸变得急促,身子猛地朝后仰去。 众人惊呼一声,赵嬷嬷连忙上前扶住顾青玉。 杨书亦后退一步,眸光不经意地落在赵嬷嬷的脚上,顿时明白了什么,勾唇一笑。 “妹妹别气坏了身子,眼下是先将那男子抓起来再说,顾大小姐出身名贵,岂是什么男人都能碰的,何况顾小姐和承望还有婚约在身,无论如何都要先将这男人给抓起来再说。” “姐姐说的是。”顾青玉接过赵嬷嬷递来的茶,喝了一口,顺了顺气,才道,“我现在就去看看。” “我陪你一起去吧,届时你若是着急再弄出什么事情来,我心中也难安啊。” 杨书亦话落,扯着宋知遥的手。 身旁几人也没说要走的话,顾青玉点点头,随后快步走出院子。 方才报信的婢女在前面领路,眼瞧着去的地方越发的僻静,众人的神情都变了变。 挑在这个地方会情郎,那这件事情八成就是真的了。 亭苑大门是开着的,院中,三间房的门紧闭着。 顾青玉阴沉着脸,“赵嬷嬷,你去将房门打开!” 赵嬷嬷应声,迈出脚后,一瘸一拐走去门口。 房门打开,众人都猛抽了一口气,纷纷看向房中床上纠缠在一起未着寸缕的两人。 第52章 众目睽睽 此时,两人在合欢香下还未完全清醒过来。 房门打开,钻进去凉气,宋锦心又往男人的怀里躲了躲,身上锦被落下,露出雪白的肌肤和身上密密麻麻的痕迹。 众人倒抽一口气,顾青玉此刻还在冷笑。 顾锦婳,这一次我看你还怎么嚣张。 只是,眨眼,她便看清楚了眼前人不是顾锦婳,而是自己的女儿宋锦心。 身旁杨书亦惊呼出声,顾青玉伸手去阻拦,却没能拦住她,“锦心?那怎么会是锦心?” 众人都知道顾青玉的女儿叫宋锦心,杨书亦这么一喊,床上躺着的人的身份瞬间明了。 “赵嬷嬷!” 顾青玉慌了神,叫破了嗓子,“快!快去把门关上!” 两人的声音惊醒了房中的人,宋锦心先清醒过来,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看着眼前人,待看清楚后,又低头看向自己,猛然反应过来,尖叫出声。 顾青玉恼怒地走进去,一把扇向那个男人。 清脆的巴掌声伴随着顾锦婳的声音落下。 “发生什么事情了?” 顾锦婳的声音从院门口传进来,那原本该是躺在床上的她,此刻穿戴整齐地从外面走了进来,身旁还跟着一个婢女和一个提着药箱的老者。 她一出现,几位夫人都端详着她,有好事者问顾锦婳,“顾大小姐方才是干什么去了?” 顾锦婳含笑,缓缓道,“方才我送赵嬷嬷回去路上,赵嬷嬷不小心摔着了,我怕她一把年纪了,摔伤了不好恢复,就出去寻个大夫过来给赵嬷嬷治伤。” 说着,顾锦婳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房中传出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隐约还夹杂着顾青玉的辱骂声。 顾锦婳一脸诧异地问,“不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我怎么听见二妹妹在房中哭闹呢?” “大小姐有所不知,你这二妹妹与男人私会,在这里被你姑姑抓住了。” “私会?”顾锦婳猛抽一口气,捂住嘴,一脸的诧异,“怎么会呢,二妹妹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又没有日日与她住在一起,你怎么知道她会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杨书亦淡淡一瞥顾锦婳,目光落在顾锦婳被雪沾湿的鞋子上,“顾大小姐有心了,府中的下人都能如此的上心。” 顾锦婳莞尔一笑,“赵嬷嬷毕竟是姑姑的人,我怎么能怠慢。只是妹妹的事情的确是让人意外,好好的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呢。” 正说着,房门被猛地从里面拉开。 宋锦心已经穿好了衣裳,瑟瑟发抖的跟在顾青玉的身后。 正是冬日里,她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薄纱裙,就连里衣都没有,外面披着顾青玉身上脱下来的大氅,露出冻得发红的小腿。 “顾锦婳?” 当着众人的面,顾青玉被怒气占据上风,顾不上演戏,直接走到她面前质问,“你方才去哪了?” “我去给赵嬷嬷寻郎中了,他就在这。”顾锦婳侧了侧身。 身后郎中提着药箱走上前,“顾大小姐说,有人的脚扭伤了,是谁啊?” 这时,赵嬷嬷心虚的往后站了站,她的脚本就没有受伤,谁知道顾锦婳竟然真的把郎中给请来了。 这可怎么是好! “我自己的下人,我自会好好管教,就用不上你了。” 顾青玉冷冷扫了顾锦婳一眼,眉心紧紧蹙着,双眸透着压制不住的怒气。 今日的事情莫非是被顾锦婳给察觉了?否则为何让她给躲了去,偏偏自己女儿中招了。 众人的目光落在几人身上,宋锦心不敢抬头,这会儿她想死的心都有了,那躺在床上的人本应该是顾锦婳,为何现在变成了她了,她甚至连自己为何会在那里都不知道就失去了清白。 “先扶二小姐下去。” 到底是经历过风雨的,顾青玉冷静下来后将宋锦心交给赵嬷嬷,沉声吩咐,“将二小姐送回去。” 赵嬷嬷应声,心跳得愈发厉害不敢抬头去看顾青玉。 “赵嬷嬷的脚伤我自会去请人来看,你请回吧。”顾青玉又对郎中说。 郎中闻言看向顾锦婳,有些不悦。 顾锦婳笑着从荷包中掏出两锭银子递给他,“辛苦您来跑一趟。” 拿了银子,郎中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院子里只剩下今日来参加宴席的女眷,顾青玉面色隐寒,众人看着心知她要说什么。 顾青玉的眸光缓缓落在杨书亦的身上,“天这么冷,嫂嫂来一趟不容易,既然来了不如就在府上多住几天。” 杨书亦本是要拒绝,不巧,又听顾青玉说,“过两日承望要和太子殿下一同去西郊游学,息川正好也在,不如就让他同承望一同去吧。” 杨书亦眼神闪烁了下,想了想笑着应承下来,“既然如此,那我就在府上多住些日子。” 顾青玉说完又看向诸位夫人,她方才特地说出自己儿子与太子殿下关系好,目的就是希望这些人能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什么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诸位,今日实在是抱歉,扰了大家的兴致,小女发生了这种事情,还请诸位守口如瓶,青玉再次谢谢诸位。” 顾青玉说罢,几位夫人纷纷应声,一片和气。 毕竟谁都不愿意因为这点事情得罪了太子殿下。 “婳婳。”顾青玉猛然看向顾锦婳。 顾锦婳抬眸,就听顾青玉说,“送各位夫人出去。” 顾锦婳微微蹙眉,宋锦心都这样了,她还有心思在这件事情上面压她一头,顾锦婳勾唇一笑,“玲珑,去给各位夫人准备好烧酒和汤婆子,回去路上冷,以免冻着各位夫人。” “是,小姐。” 玲珑应声,快步走出去。 亭苑里,很快静下来。 待人走后,顾青玉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双目灼灼,直勾勾的盯着顾锦婳,“顾锦婳,锦心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 这一吼,夹杂了无尽的恨意。 若不是还有杨书亦在这,她怕是要将顾锦婳的脸给撕了。 今日的事情,她明明安排得天衣无缝,一切都按照她预想的发生,现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姑姑纵然恨我,也不用将脏水泼到我身上吧?” 第53章 没凭没据 “没凭没据的事情,姑姑可知道你这一句话,能让多少人误会我吗?” 顾锦婳迎上顾青玉如火烧起来一般的双眸,平静如水地继续说道,“妹妹这么大的人了,难道我还能逼迫她与男子做这种事情吗?” 闻言,顾青玉的脸顿时阴沉下来,袖中双手紧紧握到一起。 那房中燃着的是合欢散,是宋家人命人送来的。 只需要一粒就可以让人浑身燥热,失去理智,她明明是要人将顾锦婳敲晕了带到这里来,为何出现在这里的会是自己的女儿,到底是哪一环出了事情。 正想着。 院门口突然传来赵嬷嬷惊呼的声音,“不好了,不好了!夫人不好了,二小姐自尽了。” 顾青玉吓得腿软,身子猛地往后倒去。 一旁的杨书亦和宋知遥惊呼一声,连忙伸手接住她。 顾锦婳这时着急的开口,“妹妹怎么会自尽呢,快去把郎中喊回来!” “别!别喊郎中!” 顾青玉缓过神来,快步走到赵嬷嬷的身边,双手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指甲嵌入肉中,赵嬷嬷疼得嘴唇颤抖。 “夫人,二小姐一头撞在桌子上了,流了好多的血,不请郎中不行啊。”赵嬷嬷吓得脸色苍白,此刻也顾不上身旁有人在,拉着顾青玉的手就说,“那伤口很大,要是留疤了,二小姐日后怎么嫁人。” 顾青玉听到这一番话,更是气愤难忍,气冲冲的走进了屋子,对着床上那男人的脸上去就是两巴掌,随后抄起一旁的凳子对着男人的头砸了下去。 “赵嬷嬷,把他给我绑起来!” 男人被打懵了,满头是血,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赵嬷嬷二话不说随手拿了一块抹布,塞进了男人的嘴里,连带着被子把男人死死地绑了起来。 男人彻底清醒过来,睁大了眼睛刚要开口,却发现嘴巴被堵住了,躺在床上死命地挣扎,涨红了脸,双目瞪得极大,紧紧地盯着顾青玉。 顾青玉喘了口气,偏头灼灼的目光落在顾锦婳的身上。 顾锦婳迈着小巧的步子走过去,神情上挂着一抹担忧之色,“姑姑纵然生气,可府上也不能平白闹出了人命,不如就将此人交给我,我将此事调查清楚,也好还妹妹一个清白。” “不用。”顾青玉冷冷的拒绝了顾锦婳,斜眼扫了她一眼,“不用你费心,也用不着你在这里假慈悲,这人我自己会自行处理,你放心,就算是死也不会死在武侯府。” 说罢,顾青玉吩咐赵嬷嬷,“找几个人,把这个男人拖到院子里去。” 赵嬷嬷连忙应声,飞快走进房中,着急之下就连脚崴了的事情都给忘记了。 顾锦婳意味深长地看着赵嬷嬷的双腿,抿唇淡笑,轻声提醒顾青玉,“姑姑,二妹妹的事,不请郎中过来,若是耽搁了怎么办?” “不用你操心!” 顾青玉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顾锦婳转过身看着她离开,身旁杨书亦母女两人看了一出好戏。 顾锦婳淡淡扫了两人一眼,“婶娘和妹妹来府上做客,若是没有人招待,岂不是我们没了礼数,姑姑此刻正为了妹妹的事情操劳,想必也没有精力照顾二人,不如去我院子坐一坐,这天冷得寒的,我让婢女先给你们收拾个院子出来。” 出了这些事,杨书亦哪里还想继续住在武侯府,她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女儿和宋锦心那个下贱坯子在一起玩,省得影响到将来女儿嫁人,便冷冷的道,“不用了,我们今日就走。” 杨书亦不喜欢顾青玉,但同样十分地憎恨顾锦婳。 这姑侄二人不是什么好东西,顾青玉心眼多,顾锦婳则是心狠手辣,派人上门要账,差点毁了他们宋家的名声,她看见顾锦婳,就气不打一处来。 如此,顾锦婳也不继续挽留,“天冷地滑,婶娘慢走。” 杨书亦冷冷地嗯了一声,拉着宋知遥走出去。 “小姐,我要不要去看看二小姐?”玲珑轻声道。 顾锦婳摇摇头,拢了拢身上的汤婆子,“不用,天太冷了回去喝碗热汤。” 顾青玉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宋锦心已经被人扶着躺到了床上,额上的伤口也被包扎好了。 她快步冲进屋子里,看着躲在被子瑟瑟发抖的女孩,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宋锦心一看见顾青玉啊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抱紧了她,哭得撕心裂肺。 顾青玉心急如麻,想起今日的一切,恨不得将顾锦婳给撕了。 “乖女儿,不哭了。” 顾青玉声音哽咽着,看着宋锦心额上又渗出血的伤口,缓缓伸手扯开绷带,露出拇指长短的伤疤,不禁冷抽了一口气。 此时赵嬷嬷已经带着几个人将那个男人给拉进了院子里。 听见动静,宋锦心慌张地抓住顾青玉的手,疯了似的大叫,“娘……娘……让他滚开,让他滚!” 顾青玉被扯得手腕生疼,她按住宋锦心,柔声地安慰,“乖女儿,别害怕,娘在这里。” 宋锦心躲在顾青玉的怀里,满脸的泪痕,抽搐的身子逐渐平缓下来。 顾青玉愁眉苦脸看着怀中的女儿,女儿还会出嫁,这次被人害得失去了清白,此事若是传了出去,莫说是嫁给京城的王公贵族了,就算是普通人家都会嫌弃的不得了,若是让家中夫君知晓,只怕更会直接休了她,连带着女儿估计也会被逐出族谱。 她不敢继续想下去,要紧之际,是先将这件事给瞒下来。 “赵嬷嬷,你再去钱庄,将我存下的所有银子都取出来,今日来府中赴宴的人每户都送去些,就说是承望吩咐你们送过去的,嘱咐她们不能将今日的事情说出去。” 好在儿子和太子殿下关系极好,不管怎么样,那些人总会给太子殿下一个面子。 赵嬷嬷应声,从顾青玉的手中接过玉牌,快步走了出去。 这一日,她的一双老腿没被摔着,这走路都要给走废了。 “锦心,你告诉娘,今日你为何会出现在那间房里?”那院子明明是给顾锦婳准备的,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可到最后让她实在想不到的是出现在房中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女儿。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醒过来就在那间屋子里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宋锦心越想身子抖得越厉害,双手抱着头,躲在顾青玉的怀里。 第54章 死人不会说话 一想起来她跟那个男人在床上被那么多人围观,她便恨不得撞死在这里。 “娘,你救救我,救救我,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啊娘。” 听着女儿的哭声,顾青玉心里又烦又恼,她算计得天衣无缝,谁能想到最后出了这种事情,不仅没有算计到顾锦婳,就连自己女儿都给搭了进去。 “乖女儿,不哭了,娘一定会替你报仇!” “娘,你帮我杀了顾锦婳!”宋锦心止不住的抽泣着,双眸被恨意填满,面目狰狞,再无温婉动人之色。 “我会杀了她,但不是现在,你放心,这件事情我绝不会轻饶过她。” 顾青玉扶着宋锦心躺下,安抚好她的情绪后,才走向门口。 对外唤来一个婢女,“去请少爷过来。” 不多时,婢女去而复返。 宋承望沉着一张脸走进来,踏进房中,先是看了眼床上躺着的宋锦心,眉心皱了皱,“娘。” “哥。”宋锦心一看见宋承望,眼泪就止不住的流。 “躺好,别动。”宋承望冷冷扫了眼过去,见宋锦心额上的伤,眉头皱的更甚,“顾锦婳额上的伤有丹生子的养颜膏可用,你有吗?” 他只想掰开她脑子瞧瞧,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明知已经失身,却还不好好爱惜仅剩的能拿得出手的容貌,眼下就连容貌都被毁了,太子殿下那边,他还如何去结交! 宋锦心惊慌看向顾青玉,“娘……” 顾青玉瞪了眼宋承望,连忙安抚,“没事的没事的,娘给你请最好的郎中来为你治额上的伤。” 安抚好女儿,顾青玉狠狠瞪了宋承望一眼,起身拽着他走了出去。 顾青玉停下来,满脸怒容,“你妹妹本就受了伤,你说那些话做什么?” “麻烦难道不是她自己惹的吗?”宋承望面上闪过一丝狠辣,看向地上被绳子紧紧捆着的男人,“交代好的事情,若不是她自作主张非要从丫鬟手里将合欢散拿去亲自去对付顾锦婳,她会遇到这种事?” 顾青玉抿了抿唇,眸底一片漆黑。 “如果不是他,即便今日的事情被顾锦婳察觉,出事的人也不会是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难道还要去哄着她吗?” 顾青玉一言不发。 可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她还指望着女儿将来嫁个好人家日后好帮衬她,眼下被毁去了清白,这可怎么是好。 正愁闷着,顾青玉突然想起一件事,问,“息川走了吗?” 宋承望眼眸一沉,不悦地道,“他留下随我一同跟太子殿下去西郊。” 宋承望知道这个主意是他娘出的,到底还是因为宋锦心卖了他一个人情。 “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宋承望沉声问。 两人丝毫没有避讳眼前的男人,顾青玉扫了一眼过去,毁了自己女儿清白的人,还活着干什么。 “杀了吧。” 男人陡然睁大了眼睛,躺在地上拼命地挣扎。 宋承望淡淡扫了眼过去,“脏了我的手,你自己解决吧,收拾干净点,别再让人抓住把柄!” “放心,这件事情我亲自来做。” 顾青玉目光缓缓挪到地上的男人身上, “碧儿,你过来。” 碧儿正在宋锦心的房门外守着,听见顾青玉的声音,身子不经意抖了下,小心翼翼走过去,“夫人,您吩咐。” 顾青玉倾身在碧儿的耳边低语了几句,碧儿惶恐看着她,顾青玉眉心一皱,面色陡然变得阴寒,“怎么?你不想去?” 碧儿不敢聚聚,咬着唇将头点了下去。 “那就快去,别墨迹!” “是!”碧儿乖巧应了声,垂着头朝门外走去,路过宋承望,脚步不自觉放缓了些,眼眸落在他的身上。 宋承望未给她一个眼神,回头看向顾青玉,“今日的事情,外祖母还不知道吧?” 一句话提醒了顾青玉,顾青玉立刻道,“承望,你先回去盯着宋息川,莫要让他在太子殿下面前抢了你的风头,我去找你外祖母,今日的事情,顾锦婳休想躲过去。” …… 暖阁中。 肖嬷嬷熬了热汤,与玲珑一起端了进来。 房中燃着炭火,顾锦婳坐了会儿,就将外衣脱掉了,只穿着里衣,光脚踩在地上。 肖嬷嬷走进后看她如此,笑道,“小姐难得这般孩子气。” 顾锦婳也不反驳,淡淡一笑,“今天心情好。” 肖嬷嬷与玲珑对视了一眼,二人心中了然。 玲珑盛了碗热汤放在顾锦婳面前,“小姐趁热喝,估计稍后又要不太平了。” 顾锦婳闻言抬起头,“玲珑。” 玲珑愣了下,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 “你去告诉习凛,让他去盯着顾青玉,顾青玉一定会杀了今日那个男人,让他尽可能把尸体带走。” 玲珑应声,转身走出暖阁。 肖嬷嬷走上前,轻轻揭开顾锦婳额上的伤看了看,“小姐,丹生子的药果然厉害,这才两日,伤口竟然好的如此快,只怕再涂几日,就要好了。” “本就没有多大的伤。” 看向桌上放着那瓶药,顾锦婳淡淡道,“嬷嬷,你去将养颜膏放入一个新瓶子里去。” 肖嬷嬷诧异,“小姐这是?” 顾锦婳淡淡一笑,“现在比我更需要这个药的人是宋锦心。” “小姐,这可是丹生子的药,如此的名贵,您怎么能给她呢。”肖嬷嬷一脸的心疼。 “药给她,就看她怎么用了。” “小姐的意思是?这药有问题?”肖嬷嬷不敢多问,她现在实在是猜测不了自家小姐心中的想法了。 “药没有问题,你先去准备,否则稍后就没有机会了。” 肖嬷嬷应声,连忙起身去寻了一个崭新的瓷瓶回来。 不多时,院子里就来人了。 来的人是个婢女,听着声音有些怯生生的。 “大小姐,老太太让大小姐过去一趟。” 闻声,肖嬷嬷顿时看向顾锦婳。 “去问问她,祖母找我有什么事情。” 肖嬷嬷点点头,掀开帘幕走出去,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肖嬷嬷将帘幕放下,挡在门口,“不知老夫人找我们家小姐有什么事?” “奴婢只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一个三等丫鬟,老夫人的心思我不敢揣度,请大小姐尽快过去。” “那宋夫人可在?”肖嬷嬷又问。 第55章 彻底失望 “在!” 见婢女点了点头,肖嬷嬷心中了然,转身走进暖阁。 “小姐,问清楚了,是宋夫人去找老夫人告状了,兴许是将今日的事情都怪罪到你的头上了。” “给我更衣。” 肖嬷嬷愣了下,“小姐真的要去?” “为什么不去?不去岂不是显得我害怕了?” 顾锦婳不以为然,“去将养颜膏也带上。” 肖嬷嬷应声不再多问,伺候着顾锦婳穿上了衣裳,转身去拿养颜膏。 回头就看见顾锦婳对着铜镜在自己那完美无瑕的脸上涂涂抹抹,眨眼脸色就变得长白起来,唇色隐隐发乌。 “走吧。” 顾锦婳起身,拢了拢身上的大氅。 入冬之后,她格外怕冷,偏巧,今日冬日总是出事,她还没有过上一天的安生日子。 也不知道,这个冬日过去,事情能不能了结。 出了院子,迎面就见路上一辆马车路过。 管家看见顾锦婳,立刻停下来,对身后牵马的习凛道,“小心点,莫要冲撞了大小姐。” 顾锦婳往马车上看了眼,“这车上装的是什么啊?” “都是府上的一些残羹剩饭,放的时间久了就会有味道,所以咱们府上都会定时将这些残羹剩饭给清理掉。” “那这些东西拉到外面,丢到哪里去?”顾锦婳又问, 管家还以为顾锦婳是想了解府中的事情,面上一喜,十分耐心地解释道,“这些东西只需要拉到城东的马场就会有人专门过来解决,咱们不用管,将车上的东西抬下去,那人就会把这些东西统一倒掉。” “原来如此。” 顾锦婳收回视线,“继续忙吧,不打扰你们了。” “大小姐慢走。” 身后马蹄声渐渐远离,肖嬷嬷回头看了眼,轻声问,“小姐是怀疑那里面藏了东西?” “不是藏了东西,是藏了一个人。” 肖嬷嬷大惊失色,她都不敢想有朝一日跟在小姐的身边,能碰上这么多的事。 “你不用担心,这会应该担心这件事情的人是顾青玉。” 路上实在是太冷了,顾锦婳裹紧了大氅,走快了些,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老太太的院子。 还未上前,又被几个婢女拦住。 顾锦婳淡淡挑眉,扫了一眼眼前的几个人,“什么意思?” 婢女的脸上闪过一丝慌张,故作镇定地道,“大小姐,老夫人喝了药已经歇下了。” “嗯,那好,那我就先回去了,等祖母什么时候醒了,我什么时候过来。” 顾锦婳说着就要转身,那丫鬟突然走上前,再次拦住了路。 顾锦婳站着不动,肖嬷嬷一巴掌甩了过去,怒道,“放肆,大小姐的路你也敢拦着,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那小丫鬟顿时吓得脸色苍白,慌忙跪到地上,声音颤抖,“大小姐,老夫人……老夫人吩咐,大小姐如果来了就在外等着。” “让我在这里等着?”顾锦婳神色淡淡。 丫鬟点点头,不敢抬头去看她。 “好,那你进去吧。” 丫鬟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走进暖阁。 肖嬷嬷愤愤地收回视线,“小姐,老夫人分明是在教训你,这么冷的天,你身子还没好,老夫人怎么能这么做。” “她在替顾青玉教训我。” 顾锦婳心中早已了然,也因为猜透了老太太的做法,心中彻底的对她失望。 看来,原先顾青玉所做的一切,她不是不知道,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她这个孙女,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武侯府的家产。 到底是人走茶凉,爹娘不在之后,就连老太太都露出了真面目。 “这么冷的天,小姐的身子怎么能受得住。” 肖嬷嬷作势要把自己身上的棉衣脱下来,顾锦婳抬手制止住她,“嬷嬷,你不用管我。” 肖嬷嬷叹了口气,到底都是孙女,亲孙女还比不上外孙女,老太太真是瞎了眼了,这么好的一个孙女不心疼,将来有的后悔。 又占了半盏茶,顾青玉在房中听着外面的动静,隐隐有些担心,“娘,就让她在外面站着,不会出事吧?她昨日感染了风寒,我看病得厉害,要真出了什么事,穆老太君可不会轻饶了咱们。” 提起来穆老太君,顾老太太就一肚子的怒气,“你提她做什么!” 老太太狠狠瞪了顾青玉一眼,手中的佛珠砰的一声被砸到了桌子上。 顾青玉哆嗦了下,连忙倒了杯茶递给老太太,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背,“娘,你先消消气。” 老太太顺了顺气,转而又问,“锦心现在怎么样了?” “唉……” “这孩子回去以后就一直哭,哭到眼泪都没了,头上的伤一直流血,怎么哄都哄不住,现在好不容易睡着,我这才过来。” “再怎么样也不能自尽!照顾她的丫鬟婆子都是个不省心的,先前我就跟你说过,留在身边的人,个个都要聪明伶俐些,照顾锦心的那个碧儿,一看就不是个省心的主,整天擦脂抹粉的,找个机会把她发卖了,省得时候给你惹麻烦。” “好。”顾青玉点点头,又道,“娘,我现在就担心锦心头上的伤,她本就失去了清白,若是头上在落了疤,日后还怎么嫁人。锦婳好歹还有丹生子的养颜膏,咱们锦心什么都没有,她的头上要是落了疤,这辈子就毁了。” 老太太默了默,把杯子重重地搁在桌子上,隐去眼底的冷意,“你去让她进来。” 顾青玉点点头,连忙起身走出去。 帘幕掀开,一阵冷意袭来,看着院中的两人,顾青玉冷笑了一声,快步走了过去,“婳婳,在这儿等久了吧,你祖母醒了,快进去吧。” “好。” 顾锦婳快要冻僵了,拢了拢身上的大氅,鼻尖冻得通红。 肖嬷嬷 第56章 教训婢女 顾老太太凌厉的目光落在顾锦婳的手上,眼底闪过一丝厌烦。 “去看过你锦心妹妹了吗?”老太太沉声问道。 顾锦婳闻言,惶恐道,“孙女感染了风寒,生怕再将病气过给妹妹,带孙女身子好些了,就去看望妹妹。” 老太太冷哼了声,声音愈发的严厉,“到底是个做姐姐的,连这点事情都要我提醒你去做,没有半分规矩,就连晨昏问安都做不到,将来你要我如何放心地把你嫁给承望?” 顾锦婳眉心微微蹙了蹙,她听着这话,就感觉到十分的不适。 一旁的顾青玉心里舒坦了许多,有老太太在身旁撑腰,顾锦婳再不敢在她的面前嚣张。 顾锦婳没有应声,垂着头,耐心地听着老太太教训, 她听几句教训也不会掉二两肉,反之,老太太说完也就忘了,自然不会有什么。 “怎么,你还不服气?”老太太明显是要找茬,看见顾锦婳,鸡蛋里挑骨头,非得挑出个毛病出来。 顾锦婳即便是坐着不动,也被她找个由头训斥。 顾锦婳抬起头,看着老太太,不卑不亢一字一句地道,“祖母教训得对,只是这件事情或许是府中的下人漏嘴说错话了,我明明是听见祖母院子里的婢女过来亲自跟我说,这几日天气冷,祖母心疼我,所以特地免了我的晨昏问安,结果祖母这样说,我这才反应过来竟然是被那个小丫鬟给诓骗了,府中万万不能留下这种人。” “玲珑,去把那个丫鬟找到,按家法处置之后再发卖出去。” 顾锦婳话音落下,房中那个丫鬟的小脸顿时变得惨白,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对着顾锦婳一个接着一个地磕头。 只见那白皙干净的额头眨眼睛就磕得血肉模糊,丫鬟口中不停的说着饶命。 顾锦婳没有动静,淡淡地看向一旁的顾老太太。 顾老太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给吓到了,她想起来跟在自己身边几十年的刘嬷嬷就在顾锦婳一念之间没了性命。 她好不容易提拔了一个看起来聪明伶俐的丫头,不要再因为这件事情没了命,她还怎么活。 “放肆!” 顾老太太手捻着佛珠,一巴掌拍在漆黑的檀木桌子上。 顾锦婳面不改色,平静地看着老太太。 一旁的顾青玉忍不住皱了皱眉,到底这背后有人撑腰,就连在老太太的面前都能不眨一下眼就处置老太太的人,看来她是得尽快让承望把这丫头娶进府里了。 “祖母,难道是在怪罪婳婳处置不当吗?” 顾锦婳缓缓看向顾老太太,“爹娘走后,也没有人教我规矩,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待祖母好些,这丫鬟挑拨我与祖母之间的关系,险些让祖母生气,这种人如何能留?” 老太太理亏也心虚,看着自己亲自挑选的丫头只能把这口气先咽下来。 “是我年纪大了,把交代过的事情忘记了。” 顾锦婳恍然大悟,“原来祖母交代过,我还以为是这丫头故意的,既然如此……” 她看向玲珑,“玲珑,把她放了。” 方才跪地求饶的丫鬟顿时松了一口气,被玲珑扶着从地上站起来,双腿虚软,大半个身子都靠在玲珑的身上,站是站不住了。 “玲珑,你带她下去包扎一下。”顾锦婳挥了挥手。 玲珑应声,两人缓缓走出了暖阁。 一番变故,老太太和顾青玉两个人的脸色都变得不怎么好看。 顾锦婳上来就教训了老太太身边的丫鬟,额头上磕得血肉模糊,将顾青玉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女儿额头上的伤。 再看顾锦婳头上包着的绷带,忍不住发问,“婳婳,你头上的伤如何了?” 知道她不是真心关心自己的伤口,顾锦婳神色淡淡,“用了丹生子的养颜膏,伤口恢复得很快,疤痕估计很快就会下去。” “这养颜膏竟然如此厉害?”顾青玉一脸的不相信。 顾锦婳含笑,缓缓吐出一句话,“一分价钱一分货,毕竟是花了姑姑五万两银子,这养颜膏怎么会没用呢。” 顾青玉脸上的笑意陡然消失,想想自己的五万两银子,更是心疼的厉害。她现在再也拿不出五万两银子来给自己的女儿涂抹伤口了,要是顾锦婳识趣些,把养颜膏还给她们,女儿的脸兴许就有救了。 只是这话,她无法开口,若是开口去问顾锦婳要,届时定会丢了自己的颜面。 顾青玉看向顾老太太,希望老太太能帮帮自己。 老太太了然,道,“既然你这养颜膏如此有用,不如就拿出来一些给你妹妹用,你妹妹头上的伤比你伤得还要严重,更是比你还要需要这种药,你就拿出来一些给她用吧。” 老太太拿着自己长辈的身份来压她,顾锦婳心中颇有些不悦。 “祖母不提醒我,我自然也会把药给拿过来。” 顾锦婳一说完,顾青玉的眼睛都亮了。 只见顾锦婳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雪白的瓷片,顾青玉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有些不悦的说道,“这就是丹生子的药?你莫不是在骗我?” “我怎么可能会骗姑姑呢,这就是丹生子的药。” “五万两银子买回来的药,会如此的普通?” 顾青玉一脸的不相信,起身走过去从顾锦婳手中把药拿了回来,放在鼻尖闻了闻,“这味道闻着倒是和普通的药有些区别。” 她半信半疑。 “姑姑竟然不相信,不如就把药给我吧。” 顾锦婳淡淡道,“我把药给了姑姑,姑姑也不相信,如果表妹将来抹上出了什么事情,只怕姑姑又该怪我了。” 话音落下,顾青玉沉思片刻后说道,“我怎么会不相信你,这药我先收下。” 看她收下之后连句谢谢都没有,顾锦婳冷笑了一声。 紧接着,耳边就传来老太太的审问, 第57章 王爷发难 “祖母,孙女感染了风寒,今早起来的时候就觉得头脑昏沉,后来听姑姑说要在府上设宴给祖母冲冲喜,所以便带着病体前去了宴席上,到了宴席上坐了一会儿,被冷风一吹就觉得浑身上下难受得很,所以就早早地离席了。” “离席之后也没见你立刻回院子,你又去哪儿了?”老太太沉声问道。 顾锦婳不卑不亢,看了眼顾青玉,缓缓答来,“我离开宴席之后才想起来,手帕忘在了席面上,所以就让身边玲珑回去取,我则是跟着赵嬷嬷一同回去,结果走到半路,赵嬷嬷腿脚不麻利,不小心滑倒了摔到了脚,看她无法走路,外面有天寒地冻,所以我便又扶着赵嬷嬷去了她的住处。” “后来呢?” “后来,我离开了赵嬷嬷的住处,想着她自己一个人买药竟然不方便,便又独自出了府去请来了郎中给赵嬷嬷疗伤,结果才刚回来,就得知表妹出了事情,后来的事情姑姑就知道了,姑姑也见过那个郎中,还是姑姑让郎中离开的。” 顾青玉隐隐皱眉,不情愿地点点头,“娘,她说得对,她的确是找了个郎中回来。” 老太太闻言,脸色依旧不好看,继续发难,“今日你表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也难辞其咎!前些日子你是如何说的,说要自己掌家,现在你自己掌家了,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表妹还未出嫁就没了清白之身,你让她将来如何嫁人?” 这样都能找到一个法子来处置她,顾锦婳冷笑,缓缓地看向老太太,“祖母,我要掌家,是因为我娘当初留下的那些铺子日日都在亏损,我若不将这件事情解决了,祖母冬日里在房中燃的银杏炭只怕日后就买不起了。” “我说的是你妹妹的事,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老太太怒叱了一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茶杯被震翻,滚烫的热水洒到地上。 顾锦婳眉头皱了下,缓缓起身,“祖母难道是在怀疑是我找来了一个野男人,让表妹没了清白?表妹一个活生生的人,难不成我还能把她敲晕了,丢在床上?光天化日之下,府上还有这么多的宾客在,我有多大的能耐能把表妹关进屋子里去?” “我还未曾说一句话,你就说了这许多,还说不敢对你表妹怎么样,你现在都踩到老身的头上了,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顾青玉坐在一旁闭口不语,显然是乐意看到老太太教训她的。 顾锦婳却没打算放过她,直言道,“既然祖母和姑姑都觉得这件事情是我做的,不如就报官吧。” “正好,陈大人还在调查先前我被人追杀的事,正好连这件事情一起调查,也好还我一个清白,更是给表妹一个交代。” 一听要报官,顾青玉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惊慌失措,“不可!家丑不可外扬,这种事情怎么能报官!” 她好不容易花了许多银子,堵住了那些人的嘴,如果报官的话,那这件事情岂不是满京城上下的人都要知道了。 “姑姑不让报官,却又怀疑这件事情是我在背后安,我解释不清楚,除此之外,再没别的办法。” 老太太怒视着顾锦婳,“你是在逼我们吗?” 顾锦婳淡淡道,“是祖母在逼我,我是清白之身,自然受不了祖母,将这污水泼到我的身上,更何况,祖母自己一碗水端不平,表妹出了事情,祖母心中着急是难免的,但请祖母不要连累到无辜的人。” “混账!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教训我了!”老太太怒叱了一声。 顾锦婳直接起身,“祖母消消气吧,孙女告退!” “大胆!如此没有规矩,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武侯府没有家教?”顾青玉面色骤然心沉下去,凌厉的目光落在顾锦婳的身上,紧紧盯着她,“我和你祖母还在这里坐着,你摆脸子给谁看?两个长辈在这儿,你就敢走?” 顾锦婳缓缓停下来,眼底闪过一丝戾气。 “姑姑是想要我给你一个什么交代呢?要我亲口承认此事是我所为?” “放肆,我何时说过这种话?”顾青玉怒道。 顾锦婳反而笑了笑,“你难道不是这种意思?” “顾锦婳!你就是这么跟你姑姑说话的?你马上给我出去,跪在外面,不跪足三个时辰,不准站起来!” “祖母放心!我纵然是死在冰天雪地里,也不会认下这个莫须有的罪名!” 话落,顾锦婳转身走出去。 身后两人一脸怒容地盯着她。 只有顾青玉心中少有一些担心,“娘,外面下着雪,这丫头昨日又感染了风寒,三个时辰未免有些太长了,若是在出了什么事,咱们无法交代。” “你怕什么?三个时辰而已,还能出什么事?” 老太太摆了摆手,“行了,回去吧,在这儿吵得我耳朵疼。” “娘,那我先告退了。”顾青玉起身走出去,路过顾锦婳缓缓停下,冷冷地道,“也别怪姑姑对你无情,要不是因为你,锦心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姑姑是想承认,原本应该躺在那个床上被人凌辱的人该是我吗?”顾锦婳扯唇冷笑。 顾青玉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就好好跪着!” 顾锦婳收回视线,身子笔挺地跪在地上,玲珑看不下去,用大氅把顾锦婳紧紧的包裹着,低声问,“小姐,这么跪着不是办法,我去把王爷请过来吧?” “不用,这点小事不用麻烦他。” 玲珑动了动唇,欲言又止,无奈陪着顾锦婳,一同跪在地上。 顾青玉从院子里走出来,原是想直接回女儿的院子不曾想竟然看见裴君泽被管家领着走向后院。 万万不能让他看见顾锦婳在这里罚跪,她想了想,连忙笑着迎了上去,对着裴君泽微微福身,“见过王爷,王爷今日前来,可是 第58章 大小姐中毒 “是吗?既然如此,那本王先回去了。” 裴君泽说完,清冷的目光从顾青玉的身上划过,转身离开。 “王爷慢走。”顾青玉含笑站在原地,目送着裴君泽的背影逐渐消失,长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裴君泽执意要去看顾锦婳,她正想着一套说辞来拒绝她,不曾想这么轻易就放弃了,看来这位玖王爷对顾锦婳也不过如此,那日后就更不用忌惮她了。 顾青玉冷笑了一声,转身踏上了回院的小路,转身的瞬间,不曾注意到,那堵墙的背后,裴君泽一行人又掉头走了回来。 裴君泽阴沉着脸,管家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裴君泽沉声问道,“府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管家惶恐,“回王爷的话,老奴方才不在府上,这老奴也不知道啊。” 裴君泽不再言语,快步走向顾锦婳小院。 方才顾青玉的神情不对劲,分明是躲闪着不愿意让他去看顾锦婳,莫非是那丫头出事了? 思及此,裴君泽步伐越发的快,路过老奶奶的凝香园的时候,眸光一瞥,走过几步远又停了下来。 管家诧异看着他,不敢多问,“王爷,可是还有要事?” 裴君泽没有应声,沉着脸折返回去,来到凝香园的院门口,便看见了跪在冰天雪地中的两人。 身上披着的墨色的大氅,早已经被大雪染成了白色。 裴君泽眸光一紧,快步走过去。 管家见后,额上猛地往外渗汗,连忙招呼着人快步跟上。 “婳婳?” 裴君泽面露急色,脱掉身上的大氅,将顾锦婳包裹在其中。 “玖王爷?” 顾锦婳眨了眨眼,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手背上传来温热触感后,才意识到眼前人就是裴君泽。 “快起来。” 裴君泽扶着顾锦婳从地上站起来。 管家也将玲珑从地上拉了起来。 顾锦婳跪的时间太久,双腿冻僵了,艰难迈出一步后,就朝地上倒去。 裴君泽皱眉,一把将顾锦婳抱在怀里,回眸冷冷扫了一眼那扇紧闭着的房门,对身后众人说,“先回去。” 一行人离开后。 老太太猛地松了口气,丫鬟放下窗户,小心走到老太太的身边,“老夫人,玖王爷抱着大小姐离开了。” “走了好,走了好。” 老夫人的魂被吓没了一个,听见人走了,长出了一口气。 这口浊气还未吐出来,又猛地倒抽了一口气,“什么?抱着走的?” 丫鬟点点头,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完了完了,你快去将青玉叫到我这里来,快去啊!” 老太太喃喃道,“完了完了,这个家要完了。” 丫鬟闻言,小脸被吓得惨白,连忙快步跑了出去。 暖阁中,传出阵阵念佛声。 只是若心中起了贪念,就是佛祖也保佑不了。 “感觉怎么样?”裴君泽像顾锦婳渡了内力,顾锦婳冰凉的身子才好了些。 玲珑本就会武功,到暖阁后,自行运功,恢复得比顾锦婳还要快。 顾锦婳睁开眼睛,强撑着一个笑,“好多了,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我若是不来,你是不是要跪死在雪地里?” “我岂有那么傻,只是不想背负了不孝的罪名。” 裴君泽也猜出了大概,问,“他们是将宋锦心的事情怪罪到你头上了?” “王爷知道了?” 顾锦婳挑眉,看向王管家,“你先下去吧,若是有人来,就说我身子不适,谁都不见。” 裴君泽过来的事情,老太太不会不知道,只是方才不敢露面,在屋子里面做起了缩头乌龟。 在这种事情了,老太太比谁都聪明。 王管家点点头,立刻带着人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屋中只剩下两人。 裴君泽静静看着顾锦婳,顾锦婳有些心慌地移开视线,看向窗外,鹅毛大雪纷飞,不一会儿就染白了院子。 她也曾陪裴君泽看过一场雪,只是那场雪,是他们两人看过的唯一一次雪,因为裴君泽死在了那场大雪中。 被刺客射中要害,药石无依,死在寒冬腊月中,草席裹尸,就地葬了。 死的悄无声息,无人惦念。 “你看这场雪下得多好看,压弯了枝头,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碍事的人,杀了便是,何必如此费神?”裴君泽话中带着几分不屑。 顾锦婳看了他一眼,“杀人对王爷来说何其简单,和我身处低位,需要顾虑的太多。” “那我帮你杀了便是。” “杀了之后呢?”顾锦婳反问,“姑母联合儿女害我,可杀之后快。祖母偏袒姑母,是帮凶,可杀之。王爷可以帮我将这些人都杀了,可曾想过杀了之后呢,世人会如何辱骂王爷?” “本王名声在外,何时在意世人的看法。”裴君泽依旧一副冷情凉薄的样子,一如先前。 可他却不知,自己是死在自己的臣民手上,死在了他曾誓死守护的百姓的手上。 那些人惦念他的好,却也畏惧他,更有甚者,憎恨他。 “倘若不在意世人的看法,王爷又为何不愿意亲自坐上皇位来掌管风雨飘渺的东秦国?” 顾锦婳抿唇一笑,与裴君泽对视一眼,“我们都无法选择不是吗?都被世俗困扰,被旧习牵制,无法逃脱。” “你如此聪明,可曾想到办法还回去?” 知道这丫头不会听从他的想法,他便只好放弃,静静看着她,不自觉间笑出来。 这样的一个妙人,被困在这一方天地下,当真是可惜了。 “自然想到了。” 顾锦婳勾唇一笑,“王爷还记得玲珑送去的那份甄糕吗?” “甄糕有毒。”裴君泽淡淡道。 他不会忘记。 玲珑送去的时候说甄糕是老夫人派人送去给顾锦婳 第59章 心中忐忑 “好。” 裴君泽对外唤了声,走进一侍卫。 “去将魏老请来。” 侍卫应声,缓步走出去。 顾锦婳好奇地问,“魏老就是查出甄糕中藏有牵机的人?” 裴君泽点头,“他是我军中的军医,医术高明,对毒颇有些研究。” “如此甚好。” 即便这次让老太太逃过一劫,她也定不会好过。 “自顾青玉住进来之后,府中人大半都被她收买,眼下我这院子里,婢女少些,大多都是自己培养起来,可其他院子里做工的婢女,多为她的心腹,此次,就借着这次的机会,将那些人全部换掉,日后对付顾青玉便也方便些。” “你安心躺着,此事交给我来做。” 说话间,外面传来玲珑的声音。 “大小姐,老夫人和姑奶奶来看望您。” 顾锦婳和裴君泽对视了一眼,缓缓道,“说我身子不适,不宜见人。” 玲珑应声,脚步声越来越远。 不多时,去而复返。 “大小姐,老夫人执意要见您。” 顾锦婳知道,裴君泽在这里,她们两人定然不会轻易离开。 “麻烦王爷移步正室。” 裴君泽颔首,抬脚走过去。 “玲珑,你进来。” 玲珑应声,掀开帘幕走进,见顾锦婳从床上坐起来,连忙取来一旁的外衣给她披上,“小姐不想见不见便是,我再去寻个由头将她们二人给拒绝了,您在冰天雪地里跪了几个时辰,眼下还要折腾去见她们,哪有这样折腾人的。” 玲珑满口不忿,又气又恼,还是拿来了狐毛大氅给顾锦婳披上,又取来一个温热的汤婆子放在顾锦婳手中。 “王爷方才给我渡了内力,眼下我身上像暖炉似的,哪有你说的那样虚弱,去将她们二人都请去正室,我随后就到。” 玲珑应声,转身走出去。 顾锦婳走到铜镜前坐下,拿起不常用的胭脂水粉在脸上涂抹均匀。 原本红润的脸色变的暗沉惨白,唇瓣也没有错过,抹上脂粉后,对着镜子一瞧,还真像是旧病在床的人,饶是大罗神仙来了,也能被骗到。 顾锦婳起身,端着柔弱的身架,缓步迈出屋子,一步步走向正室。 “大小姐。” 门口两个婢女拉开幕帘。 顾锦婳走进去,正见顾青玉给裴君泽倒茶,她淡淡扫了一眼,收回视线。 走到顾老太太的面前,屈膝行礼,“孙女向祖母告罪,请祖母饶恕。” 顾老太太眯了眯眼,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杯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当着玖王爷的面都敢这么说,分明是要她下不来台。 “本王还不知,锦婳小姐这是犯下了何等罪,会被罚跪在雪地中几个时辰?”裴君泽漫不经心的开口。 顾老太太和顾青玉心中一阵。 二人对视一眼,老太太偏头看向旁处。 顾青玉暗恼,这是又将事情推到她的头上了。 无奈顾青玉只好道,“婳婳还小,难免会有不懂事的时候,只是与她祖母顶撞了几句嘴,她祖母一气之下便让她跪在外面反思,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女,舍不得真的罚她,只是这丫头脾气倔的很,死活不肯认错,便一直跪着了。” 听顾青玉三两句话就将事情全部推脱到她和老太太的身上,顾锦婳冷笑。 不得不说,顾青玉的手段真是高明。 “姑姑怎么不说,我为何一直不认错?” 顾锦婳一开口,顾青玉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狠狠地瞪了顾锦婳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慌张,“婳婳,你年纪很小,有些事情你不知我们良苦用心,你爹娘又不在了,我说你祖母对你严苛一些,那是为了你好,尽管你现在还怪罪我,但我也从不后悔,等你将来明白过来,自然会反过来感谢我。” 睁着眼睛说瞎话,顾锦婳挑眉,冷笑,“我不知姑姑到底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妹妹好,只是有些事情不是我做的,姑姑却还要强加在我的身上,我实在是委屈。” “哦?”裴君泽淡淡问,“还有这种事?” 顾青玉慌张道,“王爷,家丑不可外扬,此事中间有些误会,我们私下和婳婳说清楚就好。” “谁说清楚,还是想让她再跪几个时辰?” 裴君泽的目光缓缓地落在顾青玉的身上,顾青玉哆嗦了一下,偏头看着顾老太太。 顾老太太一到这时候就装起了哑巴,好像这件事情与她无关一样。 顾青玉磨了磨牙,脸都笑僵了,还得装模作样地继续往回找补,“怎么会,婳婳到底是我侄女,我又体会真的要处罚她?” 顾青玉话音才落下,顾锦婳这边连连咳嗽了几声,身子摇摇晃晃,险些倒在地上。 玲珑一个健步走过扶着她,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转身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看来,锦婳小姐是在冰天雪地里冻着了。” 顾锦婳又咳了一声,道,“王爷误会了,我昨日夜里不小心感染了风寒,这事倒是不怪姑姑和祖母。” 听到提起了自己,顾老太太眼眸闪烁了,狠狠碾了一下手中的佛珠。 裴君泽悠悠地道,“昨日感染了风寒,今日又跪在冰天雪地里,宋夫人,顾老夫人,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侄女和亲孙女的?” 二人不敢应声。 顾锦婳又猛咳了一阵,裴君泽皱眉,也不知她是装的还是真的。 看她那脸色,倒不像是假的。 “去请郎中过来。”裴君泽对玲珑说。 玲珑点头,立刻转身走出去。 “快喝点水。” 顾青玉害怕此事牵连到自己身上,连忙起身倒了一杯热茶递给顾锦婳。 顾锦婳抬手去接,不小心拿空了,滚烫的茶水顺势倒在了地上。 顾青玉吓得脸色苍白,下意识去看裴君泽。 “宋夫人,还是坐下 第60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如何了?”顾老太太看了眼裴君泽,连忙问。 魏忠先是叹了声,又看向了裴君泽,最后目光缓缓落在顾锦婳的身上,眉头紧锁。 “顾大小姐,今日可是误服了什么东西?” “误服?”顾锦婳沉思,“没有啊,我近些日子总觉得精神不大好,连带着胃口也不好了,一日三餐都吃不下。” “这就对了,顾小姐是不是还觉得胸闷气短,身子乏力疲软?” 顾锦婳点头,“先生,我这是怎么了?难道不是染了风寒?” 顾老太太眼神闪烁了下,忙问,“先生,我这孙女从小身子骨就差,汤药从小到大就没有断过,就连染了风寒都比旁人要严重些。” “老夫人既然知道她染了风寒都要比旁人严重,为何还要让她跪在这冰天雪地里?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犯下了律法。”裴君泽冷笑了一声,淡淡道。 顾老太太心里咯噔了下,脸色白了一瞬,正要开口为自己开脱,动了动唇,就见顾青玉冲自己摇摇头,无奈又将话憋了回去。 顾锦婳见状,咳得愈发的厉害。 魏忠连忙从药箱里取来一个墨色的瓷瓶,从里面倒出一丸药,递给顾锦婳,“顾小姐,含在舌头下面,不要吞咽。” 顾锦婳接过药丸,送入口中,含在舌头下面,顿觉口中一甜,竟是糖块。 一旁老太太和顾青玉两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顾青玉握了握老太太的手,示意让她放心。 那牵机之毒,服下之后,无人能查出,更何况她只服用了少量,更难查到。 想着,魏忠直起身走向裴君泽,在他面前站定。 拱了拱手,道,“回王爷,我已查出顾小姐的病因。” “说来听听。”裴君泽慵懒地靠着椅子,目光缓缓落在顾锦婳的身上,轻蹙了下眉。 “顾小姐…这是中毒的征兆。” “中毒?”裴君泽声音沉了沉,凌厉的目光射向顾青玉和老太太二人。 “你们武侯府还真是热闹啊,本王一共来了两次,两次都能让本王见证一场好戏,看来顾大小姐在武侯府的日子也不好过,不如我去请示了皇后娘娘,你就跟在娘娘身边做女官吧,省得哪日就被害死了,到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裴君泽话中讽刺意味明显,一旁老太太和顾青玉两人无一人敢接话。 “怎么会呢,先生莫不是看过了,婳婳怎么会在自己府上还能中毒呢。”顾青玉强颜欢笑。 一旁老太太沉着脸,这会儿愣是一句话都不说了。 “顾小姐是中了牵机之毒,此毒毒性不大,但若是长此以往服用,不出十次,必会身体衰竭而死,且一般的大夫还寻不出病因,只会确诊身体虚弱误了病情。” 顾锦婳淡淡看着顾青玉演戏,她不信老太太送来的甄糕,她没有往里面下毒。 牵机,无色无味,服用后只会给人一种身体虚弱的假象,若不是她提前察觉到,否则现在身体虚弱,就连魏先生都查不出来。 为了得到武侯府的家产,顾青玉和老太太狼狈为奸,心狠手辣,竟不给她留半点活路。 “大胆!马上去查!” 顾老太太一掌落在桌面上,面上伤心不已,“马上去查,查清楚到底是谁给婳婳下了毒!” “顾小姐,是从何时觉得身体不适的?”魏忠问。 闻言,顾锦婳沉思后,道,“前天就觉得不舒服,以为是着了凉气便早早睡下了,夜里身上就起了高热,喝了药也不见好,睡了一觉,才好受些。” 话没说完,顾锦婳又咳了几声,苍白的脸色透着几分病气,娇弱的脸庞让人怜爱。 “前天倒是没吃什么,那日因着母亲嫁妆的事情闹了一整日,直到事后,祖母派人给我送来了一份甄糕,那甄糕是我最爱的,又是祖母送来的,我便吃了许多。” “说来也奇怪,到夜里身子就开始不舒服了,我还以为是吃太多撑着了,又让玲珑去给我拿了点开胃的吃。” 顾锦婳扫了顾老太太一眼,老太太咬着牙,那模样恨不得要将她给生吃了。 奈何裴君泽还在这里,她和顾青玉两人不敢。 “剩下的甄糕可还在?”魏忠接着问。 “玲珑?”顾锦婳看向玲珑。 玲珑连忙点头,“在,我们家小姐喜欢吃甄糕,现在天冷能存得住东西,甄糕就被我收起来了,想着等小姐胃口好了再拿出来给她热热吃。” “那去将甄糕取来吧。”魏忠转身去药箱里翻找东西。 顾锦婳坐着未动,房中静悄悄的,她看了看顾老太太,转而目光落在魏忠的身上,“魏先生不会是怀疑甄糕里面有毒吧?祖母是绝对不会害我,这是不是有误会?” “有没有毒总要查查才知。”魏忠取出银针,走到顾锦婳的面前,“牵机虽无色无无,但毒性存活时间极长,即便是过去几日,也能查出来。” 顾青玉脸色陡然变得苍白,两片薄唇动了动,忙说道: “婳婳这些日子也不仅仅只是吃了甄糕,何况你祖母又不会害你,既然派人给你「送去你最爱吃的甄糕,又怎么会在里面下毒呢,这件事情也不必继续查下去了,当下要紧的是这毒能不能解了?” “解倒是能解,只是这事毕竟是在府中发生,若是不将此事查清楚,日后顾小姐再中毒,解毒之效可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为何?”顾锦婳问。 “因为我这解药,若是服用过一次,第二次的功效便不会这么厉害了,天下能解牵机的解药,唯有我手中的这瓶药丸,常言道,牵机手下存,不可沾二回,便是如此。” “也就是说,先生的解药只有第一次服用的时候管用?” 顾锦婳皱眉,小脸像是被吓坏了。 “祖母,到底是谁如此恨婳婳,先前是绑 第61章 祖母的算计 听着她睁着眼睛说瞎话,顾锦婳未曾表态,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她就不信,甄糕里面有毒的事情她会不知道。她院子里的那些丫鬟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下毒,也就只有顾青玉恨她恨到了骨子里,这会儿迫不及待地想让她去死的人,满府上下估计也只有他们几人。 “既然此事都已经威胁到顾小姐的性命了,看来那背后之人势必要杀了顾小姐才会停手,去把陈大人请过来,要他彻查此案。” 闻言,顾老太太变换了脸色,忙道,“玖王爷,万万不可。家丑不可外扬,此事若是闹出去,我这张老脸该放在哪儿。” 裴军泽淡淡扫了她一眼,轻蔑的眼神似乎是在嘲讽她。 看着自己的亲孙女此刻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她不由得在心底恼恨地辱骂了几句,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想个办法将她送去别院,省得惹出了这么多的事。 而此时,顾青玉缓缓开口,说道,“王爷,此事我们会派人调查清楚,也会给婳婳一个交代,若是将陈大人请来,只怕会有不少人看武侯府的笑话。” 到底,是自己的命,还比不上武侯府的脸面重要。这两人一口一个名声,一口一个声誉,丝毫不在意她中毒的事情。 顾锦婳也算是彻底死心,孰轻孰重,她还是拎得清的。 更何况此刻坐在自己眼前的两人对她恨之入骨,哪怕此次没有得手,日后还会有无数次,若不能趁机折断顾老太太和顾青玉的左膀右臂,日后她在武侯府只会寸步难行。 “你只顾着旁人看你们武侯府的笑话,却不曾在意自己的侄女被人下毒,看来在你的心里,顾小姐的一条命还比不上武侯府的名声重要。” 裴君泽的声音陡然一沉,“你可知道,倘若顾小姐不在,这武侯府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妾身不敢!”顾青玉立刻垂下头,惶恐不敢多言。 一旁,顾老太太狠狠瞪了她一眼手心泛冷,继续闭目养神,任由顾青玉投来目光,她也未曾理会。 顾锦婳看着顾青玉在裴君泽面前矫揉造作,装腔作势,唇角溢出了一丝冷笑。 就在这时。 院子里传出细碎的脚步声。 紧接着,帘幕被人从外面掀开,冷气钻进来,顾锦婳拢了拢身上的衣裳。 “再去加点炭。”裴君泽淡淡开口。 房中婢女应声,快步走出去。 顾锦婳回神,唇角勾了勾,眼神极其隐晦地看向裴君泽。 二人对视一眼,顾锦婳移开视线,耳尖稍红。 玲珑走近,将食盒放在八方桌上,打开食盒之后,取出了里面的甄糕。 甄糕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刚又上锅蒸了一遍。 玲珑说道,“小姐,奴婢擅自把蒸糕重新蒸了一下。” “无妨。” 顾锦婳偏头看着魏忠,“先生。” 魏忠颔首,走上前,拿出银针在甄糕上试了试,随后将银针取了出来,眨眼之间,银针的针头就变成了黑色。 顾锦婳惊呼了一声,“果然有毒!” 她骤然扭头看着顾老太太,顾老太太心中一慌,忙道,“大胆!竟然有人敢在武侯府干这种事!” 顾锦婳冷笑,她倒是要看看她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这甄糕是祖母身边的丫鬟送过来的,莫非是有丫鬟借着祖母的手给我下毒?” 顾老太太心中不住地叫嚣着,赶紧闭嘴! 奈何,顾锦婳不仅要说,甚至还派人将她手下的丫鬟给带了进来。 丫鬟吓得浑身轻颤,裴君泽还未开口,就吓得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浑身抖得厉害,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不用问便已经能看出答案。 顾青玉盯着那个丫鬟看了一眼,冷冷地问,“送去给大小姐的甄糕,你可曾动过?” 丫鬟连忙点头,浑身上下都跟着颤抖着,“没……没有,我没有动过甄糕。” 早就知道问不出什么东西来,顾锦婳便没将希望放在这丫鬟的身上,尽管早已知晓凶手是谁,但是眼下却无法将凶手绳之以法,若是能够废掉她的左膀右臂,倒也不错。 “姑姑大意了,有哪个凶手做了错事之后会主动承认?” 顾锦婳轻笑着,眼中带着几丝嘲讽。 顾青玉眼底闪过一丝不悦,恼怒的锦,拽着手里的蚕丝帕子,想起来自己女儿眼下还在床上躺着,生生地把到嘴边的话压了下去,尽量附和顾锦婳。 只不过,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谁都不知那毒是从府外带过来的,如此不着头尾的事,就算是调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既然如此,那就把全府上下的下人都叫过来吧。”裴君泽淡淡开口。 闻言,顾老太太见大事不好,猛咳了两声,抬手抚额,苦声呻吟。 “娘!” 顾青玉忙伸手扶着老太太,慌张地问道,“娘,您怎么了?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老毛病?顾锦婳冷笑,这两人一唱一和,演得跟真的似的。 顾老太太见自己亲生女儿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便顺势说下去,正要开口,却被裴君泽打断。 “正巧有大夫在这里,不如就让他先帮老妇人诊病吧。” 魏忠闻言,提着药箱走过去。 老太太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慌张收起脸上神情,看了一眼魏忠,哎呀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把手缩进袖子里,“我这是老毛病了,吃了许多药也不管用,一到冬日里就开始头疼,回去躺着就好。” 见她如此,魏忠看向裴君泽。 裴君泽眼眸暗了暗,静静地盯着老太太。 料到她会如此,顾锦婳轻声道,“祖母身子不适,就先回去歇着吧,此事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查清楚的,稍后我便派人去将陈大人请过来,祖母就不必费心了。” 一听见这话, 第62章 畏罪自杀 老夫人生生被硬拉了起来,是走是留,进退两难。 顾锦婳勾唇笑了下,端起茶杯放到唇边,细品着茶。 老夫人正准备转身离去,走了两步,突然折返回来,坐回椅子上,双手撑着鸡头红木拐杖,重重地杵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带着满满的怨气。 “身子不适,也不必强留在这。”裴君泽淡淡扫了一眼过去,只一眼,老夫人便哆嗦了一下,嘴角抽了抽,挤出一丝笑。 “回王爷的话,老身实在是不放心孙女的事,还是待此事查清楚之后再说吧。” 看她假惺惺装模作样的样子,顾锦婳轻轻放下手中的白玉杯,唇角扬起一抹弧度。 “王爷,我倒是有个主意,既能找出幕后凶手,又不会出现串联口供的事情。” 裴君泽闻言,目光缓缓转向顾锦婳,“说来听听。” “府中丫鬟,小厮,各府各院上上下下有数百人,还有许多是姑姑从宋家带来的,若是在一起询问,定然不会有人说实话,不妨单独拉去盘问。” 听着这话,顾青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里,纵使她将事情做得天衣无缝,手下也难免会有疏漏,如此一来万一查出了点什么,那岂不是…… 目光不经意间落在裴君泽的身上,听闻玖王爷杀人如麻,若是此事被他查出,她岂不是没命了! 老夫人此时已没了方才的凌人气势,阴沉着一张脸静静坐着。 “如此甚好。” 裴君泽缓缓道,“既如此,那就让陈大人来审问吧。” 话落,不等老夫人和顾青玉开口,便吩咐道,“流风,去请陈大人过来。” 外面流风应了一声,顾锦婳这才知道流风也来了,竟然一直在外面。 没有脚步声传出,也未曾见流风的人,顾锦婳感慨,不愧是练武之人。 “这一查,府中上上下下都要折腾一遍,时辰定然不会短了,依我看,不如就将此事交给管家去督办,咱们也不必一直被拘在这里。”顾青玉话中意思明显,是在提醒顾锦婳答应下来,莫要因为自己的事情耽误了全府上下的事。 奈何,顾锦婳听着这话,心中了然,却不愿听她的。 “姑姑若是有事的话先走就是了,这毕竟是有人给我投毒,我若是不将此事查个明白怕是要寝食难安。” 顾青玉一噎,想说的话,看了看裴君泽又憋了回去。 玖王爷在这,她是半分都动不得顾锦婳了。 顾青玉烦躁地拧起眉,端起一旁茶杯,放在唇边轻抿了一口。 随后,重重地放下,“玉珠,杯中的茶水都凉了,你还不快去沏壶茶过来。” 玉竹怯弱地应了一声,向几人福了福身,转身走出去。 玉竹前脚刚走,顾青玉又将手里的汤婆子拿出来递给了赵嬷嬷,“去将汤婆子拿去热热。” 赵嬷嬷应声,遂走了出去。 看着顾青玉的小把戏,顾锦婳淡淡一笑,“玲珑,你也去。” 说着,便将汤婆子取了出来递给玲珑,玲珑心领神会,快步走出去。 见状,顾青玉狠狠瞪了顾锦婳一眼,闭目缓和了下情绪,转而看向顾老太太,“娘,婳婳也快要及笈了,一眨眼都能嫁人了。” “是啊,也不知道哪家的儿郎能娶着她。”老太太微挑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看向裴君泽,试探的意思明显。 顾锦婳冷笑,都到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思关心她的婚嫁之事,看来下毒的事情,一定做得十分隐蔽了。 就在这时, 院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停在门外,紧接着,婢女声音传来,“老夫人,玉竹自尽了。” “自尽了?”顾老太太腾地一下站起来,怒不可遏地看向顾锦婳,“看看你干的好事!府中的丫鬟都被你吓得自尽了。” 面对顾老太太的滔天怒火,顾锦婳面不改色,“祖母说话要谨慎,玉竹若是没有做亏心事,又如何会畏罪自杀?况且她是祖母身边的丫鬟,那份甄糕又是从她手中送出的,如此,那此事倒是清晰明了了,莫非是……” “放肆!” 不等顾锦婳将话说出来,顾青玉气急败坏地一掌拍在桌子上,打断了顾锦婳的话。 裴君泽亦是面色一沉,沉声道,“宋夫人是当本王不存在吗?” 顾青玉面色一紧,极为牵强地解释,“王爷喜怒,我…我只是怕婳婳说错了话。” “姑姑到底是害怕我说错了话,还是害怕此事真相大白呢?”顾锦婳冷笑,迎上顾青玉那双透着阴毒的双眸,“玉竹本是好好的,为何偏偏在调查下毒之人的时候自杀,当日那份甄糕就是玉竹亲自送去的,她一个下人又怎么敢对我下手,除非…” 顾青玉凝眉。 裴君泽道,“除非,是有人指使她这么做,且她还不敢拒绝。” “王爷的意思是老身有意要害自己的亲孙女吗?”顾老夫人沉声怒喝。 裴君泽勾唇,漫不经心扫了一眼过去,“也不无可能。” 老夫人心中猛地哆嗦了下,胸口起伏不定,看似是气的,实则多是恐慌。 “婳婳是我亲孙女,我又岂会害她,这话若是说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老妇人怒不可遏。 裴君泽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掠过老太太,看向玲珑,“在何处发现的尸体?” 那婢女忙答道,“奴婢路过小厨房的时候,忽听见东西坠地的声音,好奇过去看了眼,结果就看见玉竹躺在地上,七窍流血,看样子倒像是……像是服毒自尽了。” 婢女双目通红,模样像是吓坏了。 顾锦婳垂眸,盯着手心的帕子静静看着。 以死谢罪,难道是还有把柄在顾青玉的手中? 就在这时。 院子里面再次传来脚步声,几人看过去。 暖阁的帘幕被人从外面掀开,陈秋生快步走 第63章 脚底红泥 听见这话,在场最慌张的莫过于顾青玉了。 她眼底一闪即逝的惶恐,没能逃得过顾锦婳的眼。 顾锦婳缓缓收回视线,轻声道,“今日劳烦陈大人过来,想必陈大人已经知晓请您来的用意了。” 陈秋生颔首,看向顾锦婳,“顾小姐放心,此事既是在府中发生,那凶手定然逃不了,我会调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陈大人有所不知,府中已经有人因此是畏罪自杀了。” “哦?”陈秋生诧异,“何时自杀的?” “就在大人来的路上,服毒自尽,七窍流血而亡。”顾锦婳淡淡道。 她心知此事与玉竹没什么关系,她也不过是顾青玉和老夫人利用的一枚棋子罢了,可惜了,这么沉不住气,否则今日她定能顺藤摸瓜,将顾青玉的老底给揭开。 玉竹到底是有什么把柄被顾青玉握在手里,竟然连命都不要了,都要保护她。 “去将尸体抬进来。”裴君泽下令。 这一日,暖阁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王管家领着人将玉竹的尸体从小厨房抬了出来,玉竹死状凄惨,王管家特意用白布蒙住了她的脸。 “王爷,我斗胆申请上前一看。” “嗯。”裴君泽点头,看向顾锦婳,“怕就别看,省的夜里做噩梦。” 顾锦婳正看的专注,听见这话,顿感不妙。 果然,身上立刻多了两道灼热的视线,抬眼看去,有老夫人探究的眼神还有顾青玉那一闪而过的憎恨的眼神,不出意外都因为裴君泽这句不清不楚的话。 硬挤出一丝笑,看向裴君泽,“多谢王爷关心。” 比起死人,活人才是最可怕的。 死人能做什么,即便是变成冤魂恶鬼,也该是去找顾青玉和老太太,与她何干! 脖颈一凉,顾锦婳轻蹙了下眉,没当回事。 陈秋生已经将玉竹遮面的白布扯下,露出一张泛着青色的脸。 “啊!” 顾青玉偷偷看了一眼,便被吓的跳了起来,全然没有半分贵妇的稳重。 老太太扫了一眼过去,立刻捻着佛珠念起佛来。 顾锦婳淡淡看过去,只见玉竹双目睁得极大,嘴巴半张着,口舌发黑,唇角还有未干的血迹,泛着黑色,眼角流出的血顺着鼻翼流出,耳朵,鼻子均是流出了黑血,七窍流血,大抵就是如此。 “先生,可否能查出玉竹服了什么毒?”顾锦婳问。 魏忠掰开玉竹的嘴看了看,又抬起玉竹的手,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息。 顾锦婳眯了眯眼,魏忠这手法,倒是与她死后游荡人间的时候学到的有些相似。 “是断肠草,此毒毒性很大,且一刻钟内若是不服用解药,必会肝肠寸断而亡,即便是有解药在身,若是服了此毒,后半生也只能躺在床上度日,绝无站起来的可能。” 闻言,顾锦婳的面色陡然一沉,不经意看向裴君泽。 舅舅的病症就与此毒十分相似,莫非是因为中了断肠草的毒药,只是服用了解药,所以才得以活到至今? “此毒在市面上很少见,她一个小小的丫鬟如何能买来此毒?莫不是有人胁迫了她让她将此毒服下吧?”裴君泽漫不经心地吐出一句话。 顾锦婳接着道,“赵嬷嬷去了许久,怎么还没有回来?” 顾青玉面上一慌,正要说着,院中就传来赵嬷嬷的声音。 “夫人恕罪,老奴来晚了。” 赵嬷嬷一瘸一拐走进来,忙把汤婆子给了顾青玉。 玲珑紧随其后,也将怀里的汤婆子递给了顾锦婳,而后规矩地退到一旁。 顾青玉瞪了她一眼,故意问道,“去拿个汤婆子竟用了这么久,你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赵嬷嬷慌张道,“夫人恕罪,老奴的腿摔着了,路上走得慢,下雨天地上湿滑,所以才来晚了些。” “罢了,你先退下去吧。” 顾青玉摆摆手。 赵嬷嬷像是得了赦免,转身瞬间那双腿似乎也不瘸了,疾步走到门口。 “赵嬷嬷。” 顾锦婳忽然出声。 赵嬷嬷愣住,身子僵硬地回过头,“大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嬷嬷年纪大了,又摔伤了腿,不如让先生帮忙看一看吧。” 魏忠闻声抬头,知晓顾锦婳的目的不简单,缓缓起身。 顾锦婳亲自去扶赵嬷嬷,“嬷嬷,来。” 赵嬷嬷吓得脸色惨白,无助地看向顾青玉。 “嬷嬷坐下吧。” 顾锦婳不容许赵嬷嬷拒绝,双手看似没有用力,赵嬷嬷却觉着肩膀上像是压着几斤巨石一样,迫不得已坐了下来。 “将脚抬起来。”魏忠走上前。 顾锦婳后退半步,静静看着她,她赌赵嬷嬷一定去了小厨房,将毒药送去给了玉竹。 去往小厨房,有一条青苔小路,因下雪,脚上难免会沾上泥土。 赵嬷嬷倘若是要去炭房,则不用走这条路,只需要看看她的鞋底便知。 “婳婳,你怎能如此不懂事!陈大人还在查案,赵嬷嬷的腿什么时候看不行?偏要这时候?” 顾青玉坐不住,起身走过去。 反被魏忠拦下,“夫人止步!” 裴君泽在,顾青玉不敢怎么样。 咬着唇,紧张地看着魏忠抬起了赵嬷嬷的右脚。 只见赵嬷嬷右脚鞋底上沾满了泥巴,顿时乱了分寸。 脑海中飞快去想对策,不料顾锦婳直接开口,“赵嬷嬷不是去炭房了吗?这一路走去都是青石小路,脚上怎么会沾泥?” “脚上沾泥?”陈秋生骤然抬头,锐利的眸光落在赵嬷嬷的脚上。 而后,抬起玉竹的脚一看,鞋底同样沾满了红泥。 “赵嬷嬷,你去了何处?”陈秋生沉声问。 “我…我去了炭房。” “是吗?那你这脚上的泥又是从何处而来?”陈秋生继续道。 第64章 夺了顾青玉的权 第64 “老奴不敢!” “王爷饶命!老奴是冤枉的!” 赵嬷嬷被吓破了胆,跪在地上朝着裴君泽不停磕头,像是不知道疼似的,转眼,额前就一片乌青。 顾青玉脸色也十分难看,赵嬷嬷是她手底下的人,现在赵嬷嬷出了事情,她也逃不了干系。 没等到开口替赵嬷嬷辩解,上首就传来裴君泽透着几分阴森的声音。 “宋夫人还有什么要说的?” 听到问话,顾青玉心里面猛地咯噔了一下,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王…王爷。” 裴君泽勾了勾唇,未曾言语。 清冷淡漠的眸光轻飘飘落在顾青玉的身上,凉薄的语气,“一个下人自是不会去做这些事情,若无人指使,只怕她一人不敢。” “宋夫人,你还有什么要说的都去给陈大人说吧,本王不想听了。” 顾青玉的心一时间沉到了谷底。 裴君泽缓缓起身,侧目扫了眼顾老太太,“老夫人,年纪大了就该在府中颐养天年,才能安度余生。” 两句话落地。 顾青玉面如死灰。 顾老太太手中的佛珠啪的一声,洒落满地。 佛珠滚落的遍地都是…… “一个月之内,单单是武侯府便发生了两次伤人之事,陈大人,你查案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些。” 裴君泽神色淡淡,略一瞥,目光落在陈秋生的身上。 陈秋生心一沉,看向裴君泽,拱手抱拳表态,“王爷放心,微臣定会将此事查清楚。” “嗯。”裴君泽淡淡应了声。 顾锦婳在一旁看戏,才发觉裴君泽已经将所有的事情解决好了,她都没有发挥的机会。 得,坏人都让他做了。 她落个一身清闲。 “查清楚,也好给顾小姐一个交代。”裴君泽淡淡看向顾锦婳。 四目相对,灼灼的视线交错。 顾锦婳扯了扯唇,“让王爷费心了。 “侯爷为了东秦国英勇献身,留下独女与世,本王看到自然不会不管,此后,若府中再有此事发生,便叫人直接来找本王。” “是。”顾锦婳隐隐蹙眉,神情不着痕迹的隐去。 她本就和裴君泽牵扯不清,这下算是与他脱不开关系了。 不过,这样倒也震慑住了顾青玉和老太太。 天塌了…… 连辩解的机会都没给,裴君泽走后,顾青玉便被陈秋生带走了,连带着一并带走的还有被吓晕过去的赵嬷嬷。 房中仅剩两人,老夫人一脸怒容的看着顾锦婳,气急败坏的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孙女!她可是你姑姑,你都如此不讲情面,是不是改日还想将老身也送去大牢去!” “祖母是在怪我吗?”顾锦婳轻声反问,自顾自叹息了一声,“祖母说是我害了姑姑,莫非也是觉得赵嬷嬷害死玉竹是姑姑指使?若是如此,那牵机之毒就是姑姑命人下的了。” 顾老太太眼眸一紧,怒道,“混账!我何时说过这种话!” “祖母的确没有说,但是祖母心中是如此想的,姑姑倘若是清白的,我相信陈大人定然不会错判,待事情调查清楚,姑姑就会被送回来,祖母又何必担心呢?除非,姑姑因我讨要回母亲嫁妆一事记恨与我,对我起了杀心,借着祖母的手将牵机藏在甄糕中,又看事情败露,无法交代,所以才会派赵嬷嬷去杀了玉竹。” “一派胡言!” 顾老太太一掌拍在桌上,杯中茶水晃了晃,映着顾老太太的怒容。 “她是你亲姑姑,怎么会对你下毒手!” “那祖母给我的甄糕中为何会平白无故的多了牵机之毒呢?今日之事,若不是姑姑身边赵嬷嬷露出马脚,眼下被抓去大牢的理应是祖母。” 顾锦婳扯唇一笑,静静欣赏着老太太变脸,亲生女儿到底是比孙女重要,恐怕下毒的事情,也跟她脱不了干系。 “胡言乱语!” 顾老太太面色陡然冰寒起来,周身散着无形的压力,三角眼微微皱着,两片唇瓣张合。 “你是我亲孙女,我如何会害你,我看你是病坏了脑袋了,这些日子就老实待在院子里养病吧!” “玉……”顾老太太起身,玉竹二字没有说完,突然意识到玉竹已经死了,脸色变得愈发的难看。 指着顾锦婳,怒道,“看看这个家被你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说完,又咬咬牙,一脸尖酸刻薄,“你爹娘要是看见你现在这幅样子,定会被你气死!” 顾锦婳冷笑,心被刺痛了一下。 “我爹娘若是知道祖母在他们百日未过就让姑姑住进来花着我爹的家产,霸占我娘的嫁妆,定会气的棺材板翘起来!再过三日就是我爹娘的百天忌日了,祖母若是看不惯我,大可以烧香拜佛求求佛祖让你与我爹娘通通话,告诉他们我在武侯府是如何肆意妄为,让我爹娘亲自来教训我!到那时,我必会三跪九叩,千恩万谢祖母!” “你…你!你大逆不道!”顾老太太脚步踉跄了两下,胸口起伏不定,抬起的手轻轻颤动,半晌未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顾锦婳淡淡一笑,起身走过去,白皙的手掌缓缓搭在顾老太太的胳膊上,轻轻一握,老太太身子猛地一颤。 顾锦婳勾唇,浅笑着道,“祖母身子不舒服就好生回去歇着,年纪大了就该好好在府中颐养天年,若想安稳度日,就不要操心太多,府中的事情有我在,定不会让祖母担心。” 话音顿了顿,顾锦婳含笑看着老太太慌张躲避的神情,又继续道,“至于姑姑,她若是清白的,陈大人自然会放过她,若不是,也罪不至死,看在她是我亲姑姑的面上,我会求陈大人饶了她一命的。” “你!” 顾老太太的心彻底沉到谷底,双眸一片漆黑,再无半点希望。 “ 第65章 彻底清算 帘幕掀开又落下,一股冷气钻进来,顾锦婳拢了拢身上的衣裳,转身坐下。 “玲珑,进来。” “小姐。” 玲珑就侯在门口,听见声音快步走进来。 方才在外面听见房中的争执,她都要忍不住去与老太太理论了,如今一看自家小姐竟然还能云淡风轻,面不改色地坐着品茶,心中不禁又对她多了一些认识。 “王管家现在在哪?” “管家方才召集了全府上的下人,此刻就在前厅候着。” “去让王管家将所有人的卖身契拿过来。” 玲珑有些错愕,不明白小姐这时候要卖身契做什么,很快就到了前厅叫走了王管家。 暖阁中。 王管家诚惶诚恐地看着顾锦婳,眼眸微微挑起,小心看了顾锦婳一眼。 “大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所有下人的卖身契都带来了吗?” “都带来了。”王管家连忙把成沓的卖身契递过去,轻声问道,“不知小姐此时要卖身契是要做什么?” “宋府还有多少下人在府上?” 顾锦婳随意翻看了几张卖身契。 王管家连忙道,“宋夫人来时,一共带了两个嬷嬷,八个贴身丫鬟。” “这么多人在府上白吃白住,每个月的月银是由宋府发,还是我们武侯府发放?” 王管家背后一凉,小声道,“我…我们。” 顾锦婳瞬间拧眉,不解的看着王管家,“为何是我们发放?宋家自己的管家,我们来发放月银,那是不是宋家上上下下的吃穿用度,都要我们来管了?王管家,这是谁的主意?” 顾锦婳心中清楚,王管家自己是绝对不敢这么做,除非上面有人命令…… “回大小姐的话,这是……这是您的主意。”王管家不敢去看顾锦婳。 顾锦婳一愣,眼底的诧异一闪即逝。 “原来是我的主意,府中杂事太多,兴许是我忘记了,从今日开始,宋家来的所有下人都从他们宋家走银子,我记得每月初五发放月银,今日就是初五吧?” “正是。”王管家擦了擦额上的汗,大小姐也不知怎地,越发的有侯爷的气势了。 就连方才的老太太摆起架子来都比不上大小姐带来的压力。 “好,那你现在就去宣布此事。” 王管家闻言,诧异地问,“月银我们可以不发放,那吃穿住行,各种闲杂事宜,又如何料理?” “王管家,你现在去宋府住上一个月,你去看看宋府的人会如何待你,就知道该如何待她们了。”顾锦婳莞尔一笑。 王管家心中一颤,顿时了然。 “小姐放心,我明白了。” 看王管家走后,玲珑浅笑着道,“小姐方才把王管家吓坏了。” “怕是看我原先都不管府中的事情,眼下府中一切事务都经不起查,我也算是敲打敲打他,既要他明白了我意思,又将权利给了他,日后不用我动手,他一人便足矣对付顾青玉带来的这些人。” “可是那毕竟是姑奶奶带来的人,只怕她们也不会将王管家放在眼里吧。” “走,随我去前厅。”顾锦婳含笑起身。 玲珑连忙拿起一旁的大氅披在顾锦婳的身上,掀开帘幕,扶着她走出去。 “小姐,此事既都交给了王管家了,咱们为何还要再跑一趟?”玲珑不解地问。 “敲山震虎。”顾锦婳淡淡一笑。 走到前厅门口。 顾锦婳刻意停下来,玲珑为她扫去了身上的雪,两人站在门廊下,侧耳倾听。 院中,宋府带来的丫鬟不满地叫嚷。 “此前都是武侯府付我们月银,为何现在突然不付了?” “就是就是!我们在你们武侯府也是做了事的,又没有白吃白喝,为何不付我们月银!” “是啊,武侯府家大业大的,难道还缺我们这点银子花吗?” 一个两个伶牙俐齿,好像武侯府给她们付月银是天经地义一样。 “小姐,她们太可恨了,都将此事当成习惯了,非但不念着咱们的好,甚至还反过来怪咱们。” “所以,有些人不能对她们太好,否则会让她们得意忘形,忘了自己几斤几两。” 顾锦婳幽幽的目光落在王管家的身上。 王管家私下还是颇有魄力,一声怒道,“你们是宋府来的下人,我们凭什么要付你们月银?再者,你们来到武侯府后,是伺候了我们大小姐啊,还是伺候了老夫人啊?” 几人面面相觑。 王管家继续道,“既然谁都没有伺候,为何要我们武侯府付你们月银?若真认真算起来,你们这段日子吃住在武侯府,那你们是不是也该给我们银子?我们大小姐慈悲,不愿与你们计较这些,倘若还有人敢在私底下兰嚼舌根,马上乱棍打出去,该回哪去就回哪,我们武侯府可不是这般没有规矩的地方!” “你既然说我们不是你们武侯府的人,那我们是夫人带来的,此事定要夫人来告知我们,你说的不算!” 看站出来的人是宋锦心身边那个伶牙俐齿,心狠手辣的翠云。 顾锦婳抬脚跨过门槛,走进去,缓缓停在翠云面前,勾起唇角,“你想让姑姑来亲口告诉你是吗?” 翠云眼神闪烁了下,再无方才的嚣张。 “大…大小姐。” “玲珑!” 顾锦婳后退半步,侧目看向玲珑。 玲珑应声,抬脚上前,啪一道清脆的掌声。 翠云半边脸瞬间红肿起来,唇角流出血迹。 见翠云捂着半边脸,不甘地看着自己,顾锦婳低低一笑,“怎么?不甘心?” 翠云磨磨牙,梗着脖子道,“奴婢不知是犯下了何错,让大小姐如此惩罚!” “不知?玲珑,你来告诉她。” 顾锦婳漫不经心走回廊下的暖炉旁坐下。 玲珑缓缓道, 第66章 府中设规矩 “可我们是宋府的奴婢,我们的主子是夫人,不是大小姐,她凭什么打我!”翠云伶牙俐齿,一双通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玲珑。 顾锦婳在一旁听着,勾唇一笑,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你也知道你是宋家的人,那为何又可以面不改色地收下我们武侯府给你发的月银?你的心里什么都明白,只是一直都在装糊涂而已!” 翠云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哪里知道大小姐竟然在这里等着,她恨不得咬断了舌头,怎么就能一时冲动说错了话。 见她不再说话,顾锦婳懒懒地收回视线,挑眉看向众人,“所有宋府过来的下人,自即日起,一应用度开销都应该由宋府来付给你们,倘若是心中不愿的,现在就可以离开,我绝对不会让人拦着你们。” 几个宋府来的丫鬟面面相觑,烟波流转。 翠云咬了咬牙,道,“夫人没说让我们回去,我们便不能回去,此事要等夫人回来了以后再做决定。” “那只怕是等不来了。”顾锦婳淡淡一笑。 看着那意味深长的笑容,翠云的心里面猛地咯噔一下,“夫人她……” “赵嬷嬷勾结府中人给我们小姐下毒,眼下,陈大人已经把赵嬷嬷和宋夫人带去调查了。”玲珑代替顾锦婳回答。 宋府来的丫鬟们听见这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王管家,从今日起,除了宋府来的下人,武侯府府中所有的下人都要统一调教管理,重新学习府中的规矩,但凡是考教不过关的,全部拿着你们卖身契离开,武侯府绝对不留偷奸耍滑的人。” “还有,把你们心里那点小心思最好都给我打消了,在武侯府里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我,但凡是让我看有人藏有二心,全部家法处置,若是有人现在就想离开的,你们的卖身契就在这里,拿着卖身契,领了这个月的月银,现在就可以走。” 院子里鸦雀无声,无人站出来,也无人开口, 顾锦婳缓缓看一下王管家,“此事从今日起就由你来督办,我把肖嬷嬷留在这里,教习规矩由肖嬷嬷来管理,至于考教就由你们二人来负责,考教的标准也有你们二人来定夺,给你们七日的时间,你们二人同时也在考教当中,若是此事办得不好,王管家你也该回去歇着了。” 看顾锦婳是铁了心要整顿武侯府,王管家连忙点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大小姐放心,此事老奴定会妥善的安排。” “嗯。”顾锦婳淡淡收回视线,临走扫了翠云一眼, 翠云不敢抬头,吓得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顾锦婳收回视线,翠云才长舒了一口气,身子软下来坐在地上。 身旁几个宋府来的丫鬟们纷纷聚到一起看向翠云。 翠云是她们的主心骨,眼下几人都想听听她的。 “翠云姐姐,咱们现在怎么办,留在这里也没有月银,吃穿用度还要受人管着,而且夫人也出了事,不如咱们先回去吧?” “回去?主子都在这里,咱们回去要伺候谁去?” 翠云狠狠地瞪了一眼说这话的人,而后抬起手身旁还有人将她扶起来。 看着不远处陆陆续续有些丫鬟拿着卖身契离开,翠云眯了眯眼,冷声说道,“我先去找少爷,你们稍安勿躁。” 说是不要着急,可现在几个人的心都悬着,谁都无法安稳做事。 翠云赶去宋承望的翠竹园。 “公子救命!” 宋承望台起头来,将手中的信莫不作声地收了回去。 “怎么了?”宋承望微微皱眉,这几日,府中一直不太平,今日难得安静,没有人过来打搅,又见翠云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好好的心情被破坏掉。 看宋承望脸色沉下来,翠云放缓了步子,走到宋承望的面前停下来,伸手轻轻地扯着他的袖子,话还未脱口,豆大的泪珠就掉落下来。 “公子,大小姐要将我们都赶回去。” “赶回去?”宋承望皱眉。 “大小姐说赵嬷嬷下毒害她,夫人现在也被陈大人带去调查了,还说从此以后武候府不再付我们的月银,若是有人不愿意,就自行离开。” “我娘是什么时候带走的,你为何现在才告诉我!”宋承望声音低沉,冷冷的看着翠云。 翠云害怕地说道,“不是奴婢不过来,实在是大小姐太过聪明,让王管家将我们所有人都关到一处院子里,谁都无法通风报信,我们也不知道夫人被带走了,还是方才大小姐提起此事我们才知道。” 话还没说完,宋承望就走出屋子。 翠云连忙跟上去,“公子,你要去哪?” “我去找顾锦婳!” 宋承望一脸阴云,翠云不动声色地扯唇笑了笑,连忙跟了上去。 半盏茶后。 玲珑从院子外面走进房中。 “小姐,宋公子过来了。” “就说我病着,不想见人,让他回去。” 顾锦婳闲适地躺在软榻上,捧着一本书看了起来。 上一世,她可没有这么舒坦的日子过。 若是算着时间,上一世这个时候她已经断了腿,躺在了床上,整日被顾青玉母子两人奚落,被府中的下人折磨,这种日子没过几个月,她的身子就不行了。 想起这件事情,她对宋承望又多了许多的恨意。 玲珑转身走出去,将顾锦婳的话转达给宋承望。 “宋公子,我们家小姐感染风寒,现在已经睡下了,只怕不方便见人,公子若是有事的话,不如等到明日再过来。” “睡下了?她不是才回院子吗,这么快就睡下了,我看是不想见我吧!”宋承望脸上儒雅的神情转眼消失,染上了一层戾气。 “既然感染了风寒,身边就不能没有人照顾,你先下去吧,我留在这里照顾表妹。” 宋承望说着抬脚就 第67章 二小姐发疯 “你让开,我进去看看表妹。”宋承望一脸的阴寒。 玲珑寸步不让,“表少爷,我们家小姐已经睡下了。” “到底睡没睡下,我总要先看看才知道,你一个下人竟然敢在这里拦着主子的路,是不想活了吗!”宋承望的声音陡然一沉。 玲珑面不改色,“表少爷恕罪,若是打搅到我们小姐,玲珑罪过可就大了。” 宋承望看她是铁了心不让自己进去,给一旁的翠云使了个眼色,只见翠云立刻上前,双手用力抱住了玲珑,狠命地按住玲珑的手。 宋承望则趁机去拉开帘幕,只是翠云哪里是玲珑的对手,玲珑略一抬手翠云就被弹到了一旁,重重地滚落在地上。 这时。 帘幕后面伸出一只白皙的手,婉转动听的声音徐徐传来,“表哥。” 听见顾锦婳的声音,宋承望皱了皱眉,强压着心头的怒气,看着顾锦婳从房中走出来。 “听说你感染了风寒?” 见宋承望的脸上没有半分关心她的神情,顾锦婳动了动唇,漫不经心地道,“表哥过来恐怕不是为了这件事吧?” “婳婳!” 宋承望顿时冷静下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去再说。” “就在这里说吧。” 顾锦婳站着不动,直接把宋承望拦在了房门外面。 宋承望嘴角抽搐,“婳婳,我娘毕竟是你的亲姑姑,你怎么能亲手把她送进大牢里去?这种事情若是传扬出去,你让你姑姑以后如何在京城立足?又让我如何自处?还有锦心,她眼下刚毁了容貌,若是知道你姑姑出了事情被关进大牢里去,你让她如何接受得了这件事情!” 看他满口推卸责任的话,顾锦婳冷笑了一声,拢了拢怀里的汤婆子。 “是谁告诉表哥姑姑被关进大牢里去了?此事尚未调查清楚,姑姑若是清白之身,今日就会被送回来,倘若她当真是对我起了杀心,陈大人也会依照律法处事,再者,她毕竟是我亲姑姑,哪怕她的的确确想要杀了我,看在我爹娘的面子上,我也会向陈大人求情,表哥放心。” “你在胡说什么,你姑姑怎么可能会害你!” 宋承望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婳婳,你生性单纯,莫不是被人给利用了。” 宋承望说话间,幽幽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到玲珑的身上。 玲珑翻了他一眼,没有应声。 “表哥放心,婳婳心中自然有一杆秤。” “我看你这一杆秤早就已经歪了。”宋承望恨恨地道,“我知道你一直怨你姑姑用了你娘的首饰,可是你何曾知道你娘还在世的时候,跟你姑姑是十分要好的闺中姐妹,他们两人关系如此要好,即便是用一些首饰,你娘也不会怪罪的,你又何须如此的斤斤计较,这实在是不像你!” 有了上一世的前车之鉴,此时此刻,宋承望口中说出的所有的话,她都不会相信一个字。 宋承望的话也让她更加的清醒,眼前的他不管在什么时候,最先舍弃的人都会是她。 她甚至想不明白自己在上一世,是如何被宋承望匡骗的,甚至为了他,将爹娘留下的所有家产拱手相让。 每每想到这些事情,她恨不得让宋承望重走一遍她当初走过的路,重新感受一下她所受到的痛苦! 钻心的恨意,化为唇齿间凉薄的一句话。 “表哥只在意宋府的名声,可曾丝毫在意过我中了牵机之毒?” 宋承望陡然看向顾锦婳,一道狠光划过眼底,嘴角颤了颤,“表妹,你别担心,我会去给你寻来最好的郎中来为你解毒,你一定会没事的,但是我娘,她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这其中一定是有误会。” “我也相信姑姑不会对我做出这种事情,只是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让我胆寒,表哥若是觉得姑姑冤屈的话,此时此刻便可以到衙门里击鼓鸣冤,在这里与我耗着也无济于事。” 听着顾锦婳凉薄的话,宋承望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袖中的手缓缓地攥紧,哑然道,“所以你是铁了心不去救你姑姑了?” “表哥是在怪我吗?” 宋承望冷哼了一声,顿时甩袖离开。 翠云也急忙跟上他的步伐,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院子。 顾锦婳扯了扯唇角,低低一笑,心情极好,“玲珑,你去市集上买些果蔬回来。” “是!”玲珑笑着点头。 自从来到武侯府之后,就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痛快过。 就该好好地惩治一下宋府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 翠云匆匆地追上宋承望,轻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公子,您先别生气,不如我回去把老爷给请过来,大小姐一定会给老爷一个面子。” “不行!” 宋承望直接打消了翠云这个念头,“我爹若是知道这件事情,只怕更不会把我娘救出来。” 家中还有许多姨娘,哥哥如花貌美,她娘早已是黄柳之身,眼下被关押进大牢不过是让宋家名誉受损,他自然不会去管。 若是去找祖父,说不准,他的仕途就断了。 “那夫人怎么办?”翠云有些担心。 “还能怎么办?她自己做事情不干净,平白让人抓住马脚,整日净给我惹事!” 宋承望咬了咬牙,想了想又道,“我去找太子殿下,你随我一同去。” 翠云眼底划过一抹惊喜,冷静过后,乖巧地跟在宋承望的身后。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倚梅园中。 宋锦心面色大变,疯了似的从床上爬起来,“你说什么!我娘被陈大人抓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跪在地上的丫鬟,颤颤巍巍地说道,“大小姐,是大小姐说夫人给她下毒,所以陈大人就来把夫人和赵嬷嬷一同给抓走了。” “顾锦婳!又是她!” 宋锦心磨了磨牙,眼 第68章 教训宋锦心 “顾锦婳你个扫把星,克死了你爹娘,现在又害我们,你怎么不去死啊!” 一声声尖锐的怒骂声传进暖阁中。 克父克母? 顾锦婳眼眸瞬间染上了一层冰霜,白皙柔嫩的手臂自袖中伸出,手中暖炉稳稳落在檀木桌上。 院中的辱骂声雨点似的砸到耳边,顾锦婳漫不经心地抬手挑起帘幕一角,裹着白色狐裘的脸蛋吹弹可破,双眸似水,两片红唇微微张开,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宋锦心,你在我这发什么神经?” 辱骂声顿住,宋锦心恼羞成怒地看向顾锦婳,面目狰狞着,“顾锦婳,你还敢出来!” “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为什么不敢出来见你?这句话倒是我该对你说,你不去看看你娘,怎么还有心思来我这里撒泼打滚?” 顾锦婳冷笑着,沉着看着宋锦心发疯。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顾青玉聪明一世,大抵是没有想到自己生的女儿会这么笨吧。 “我娘被抓进大牢里不还是因为你吗?你就是个扫把星,只要有你在,府中上下就没有一日安宁,你爹娘都是被你克……”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落下。 “你敢打我!”宋锦心捂着脸一脸不敢置信的怒视着顾锦婳。 顾锦婳勾起唇角,目光缓缓从宋锦心红肿的脸上滑落,清冷凉薄的声音自口中传出,“这是第一次,如果我再从你嘴里听到克父克母这四个字,我保证你的脸不会这么干净!” 宋锦心吓得退缩了下,忽而又硬气起来,“顾锦婳,你别以为我怕你!” “再往前一步,挨打的就不是这张脸了。” 话音落下,宋锦心果然被吓唬住,站在原地不敢再上前。 “与其在我这里闹,还不如去看看你娘,她如果是清白的,不用我说,陈大人自然会把她送回来,如果不清白,看在她是我姑姑的面子上,我会去替她求情。” “你!”宋锦心怒不可遏。 顾锦婳淡淡一笑,“对了,丹生子的养颜膏还在你娘那里。” 宋锦心眼前一亮,嘴角抽了抽,狐疑地看着顾锦婳,“你会这么好心?” “信不信随你。” 收回视线,顾锦婳往回走。 蠢货,以为来这里闹就能把事情解决吗? 走进暖阁,顾锦婳脱掉身上的大氅,刚落下,玲珑就从外面走进来。 “小姐,我方才在外面碰见宋二小姐了,她来找你麻烦了吗?” “来了,已经解决了。” 顾锦婳揉了揉手,“打得有些用力,现在手还有些麻。” “对不起小姐。” 玲珑眸中一紧,“都坏我,是我不在小姐的身边,让她钻了空子。” “怪你什么。”顾锦婳慵懒地抬起眼眸,“我身边只有你一个人还是不够,你又不可能时刻跟在我身边。” “肖嬷嬷现在正在前院教习丫鬟,不如让肖嬷嬷这两日寻几个聪明伶俐地在院子里做活,若是小姐用着顺手就留下,若是不顺手,再派去其他院子就是了。” “也好,你去告诉肖嬷嬷,让她挑仔细点,这府中上下,有许多是顾青玉留下来的人,我不想沾染那些人。” 玲珑应声,“奴婢明白。” 暖阁帘幕再次拉下,顾锦婳坐了会儿便躺在了床上。 一大早起来去老太太院子里折腾了半日,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何况还是她这具半死不能活的身子。 一沾到床,转眼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候,天也已经黑了,房中一片漆黑。 不远处,檀木圆桌前,传出一道细碎的声响。 “醒了?” “谁?”顾锦婳猛然惊醒,立刻裹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警惕地看向圆桌。 见那人身形与裴君泽有些相似,顾锦婳皱了皱眉,缓缓松了口气,语气颇有些不悦,“玖王爷夜里不睡觉,来我这里做什么。”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了?”清冷凉薄的声音传出。 顾锦婳确认了眼前人就是裴君泽了,细细思索了下,她最近忘了什么事情? “莫非是…丹生子来京城了?” 这几日事情太多,她倒是把这件事情给疏忽了。 “嗯。” “他现在在哪?” “裕华楼。” 顾锦婳挑眉,正要起身。 裴君泽凉薄的声音传来,“不过他已经睡下了。” 顾锦婳手下动作顿了顿,抿了抿唇,“王爷莫不是来戏弄我。” “我坐在这等了你两个时辰你都未醒,难道诚意还不够?” 顾锦婳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后才道,“你不叫醒我,我怎么知道你在这等我?” “我在这等你,你都要怪我,谁又知道若是叫醒你,你会不会骂我是梁上小人?” 顾锦婳顿时一噎,小声嘟囔了句,“巧舌如簧!” “明日一早,我在裕华楼等你,届时拿着牌子过去,会有小厮带你上去。” 顾锦婳的视线顺着裴君泽的手落在桌子上,莹润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那块玉牌上,更衬得玉牌晶莹剔透。 “我记下了。”顾锦婳缓缓应声。 见过丹生子,舅舅起码还有一线生机,哪怕日后再无法站起来,只要能解决身上病痛,也算是件好事。 “宋锦心今日来找你麻烦了。”裴君泽淡淡道。 顾锦婳嗯了声,裹着被子往墙角靠了靠,“被我打回去了。” “宋承望今日领着一个丫鬟去了太子府,走时,将那个丫鬟留下了,随后太子府的管家便亲自去了一趟衙门,一个时辰之后才出来。” 顾锦婳凝眉,上一世,宋承望拿自己妹妹作为交换,获得了太子的信任,背靠太子,已然成为了京城新秀,私下做事更是越发的大胆。 这一世,宋承望只怕是看见宋锦心毁了容貌又 第69章 染病 “嗯,奎巫是个浑人,杀人不眨眼,你虽在深闺中,但眼下和宋承望母子两人撕破脸面,难保宋承望不会借着太子的手,用奎巫来对付你。奎巫在战场上屡立奇功,他若是向皇上提出什么要求,皇上定然不会拒绝。” 顾锦婳心中骤然一紧,她知道奎巫这个人。 皇上对他十分信任,加之他力大无穷,在战场上几乎没有败绩,后来,更是给裴君泽造了许多大麻烦。 最后死在了女人的手上,死后更是被裴君泽五马分尸,丢去喂了狗。 此人作恶多端,按照上一世的发展,五年后的冬日就是他的死期了。 上一世,奎巫没有看上她,是因为她腿已经残废了,且卧病在床多年,府中下人照料不当,让她身上,脸上生出了许多脓疮,莫说是奎巫了,只怕就连街上的叫花子看见她都觉得恶心,奎巫能看上她才怪。 听了裴君泽的提醒,反倒是给她心里敲了一个警钟。 她这几日必须要防范着他,否则一不留神便被宋承望给算计了。到那时,皇上若是下了旨意,纵然她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抗旨不尊,除非以死逼迫。 “多谢王爷提醒。”顾锦婳拉回思绪。 “明日,裕华楼等你。” 顾锦婳见状,正要起身相送。 裴君泽停下来,缓缓回眸,“夜里寒凉,不用送我。” 随后,房门打开又骤然关上,没有传出一丝声响。 裴君泽走后,顾锦婳就睡不着了,想着奎巫的事情想到了天亮。 从床上坐起来,就觉得鼻子直冒热气,再一摸头,才发觉竟然真的着凉了。 她就知道,自己这身子不能折腾,才在雪地里跪了几个时辰,就受不住了,这下好了,魏先生的药根本不用用了。 “玲珑。” 开口,声音哑着。 顾锦婳清了清嗓子,又喊了一声,嗓子刺痛难捱。 “玲珑。” “哎,小姐。” 玲珑在门外应声,连忙快走进来。 一进门见顾锦婳面色潮红,急忙走上前,担心的问,“小姐,您脸怎么了?” “这回是真的染上风寒了。” 顾锦婳又重新躺了下来,头疼的厉害。 玲珑倒了杯水,走到床前,“小姐先喝点水,我去请魏先生过来。” “先帮我更衣,我出去一趟回来再说。” 想起与裴君泽约好一早就要去裕华楼与丹生子见面,顾锦婳强忍着难受起来。 “小姐您病的这么厉害,外面天寒地冻,我再去多给您拿见衣裳。” 顾锦婳点点头,没精打采的坐在铜镜前。 待换好衣裳,顾锦婳看了看铜镜中脸色苍白的模样,皱了皱眉,“玲珑,去给我找一个面纱来。” 玲珑愣了下,明白过来后,连忙去里间拿了一块白纱出来,系在顾锦婳的耳后。 “小姐拿着汤婆子,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这日。 武侯府难得的安静。 走出暖阁,一股寒意袭来。 顾锦婳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这么好的日子就该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上了马车,玲珑往炭炉里加了银杏炭,又去倒了杯热茶递过去,“小姐先喝点热的,待会儿身上就暖和了。” 坐在马车里,说话都冒着白气。 顾锦婳靠在角落,身上裹着狐裘一动不动,声音闷闷的,“我先睡会儿,待会儿到了地方你叫我。” 玲珑应了声,转身掀开马车的幕帘对习凛说,“习凛,马车驾的稳点,小姐睡觉了。” 习凛闷闷应声。 一个时辰后。 马车缓缓停在裕华楼门口。 看顾锦婳还没有醒来,玲珑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顾锦婳,“小姐,醒一醒,咱们到地方了。” 顾锦婳睡觉浅,听见动静便缓缓睁开了眼睛,两颊潮红,双眼迷离。 玲珑实在是担心,“小姐,不如咱们还是先去给魏先生看看再说吧。” “等见了丹生子再说,我要真是晕过去了,还有丹生子在,他总不会看着我死在他面前。” 玲珑顿时噎住,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人走进裕华楼,顾锦婳将玉牌交给玲珑,“去给掌柜的看。” 玲珑应声,拿着玉牌走过去。 顾锦婳懒洋洋靠着柱子,耳边传来铺子里议论的声音。 “听说了吗?奎巫府中昨日又抬出来一个姑娘,长的如花似玉的,可惜了,死之前连眼都没有闭上。” “说的好像你亲眼见过一眼。” “那可不,我真真是亲眼所见。” 顾锦婳淡淡扫了一眼过去,换了个姿势,继续听着。 “我今日一早去骠骑大将军府送菜的时候,正好看见他们府中的下人把那人抬出来,亲眼所见,身上没一处好地方,胳膊都被玩折了。” “这都是这个月的第几个了。” 几个男人一阵叹息。 顾锦婳收回视线,玲珑正好走来,“小姐,好了。” 掌柜的跟在玲珑的后面,亲自领路。 顾锦婳跟在掌柜的身后,缓步上楼,待走了一半,双腿就虚软的厉害。 看来这事过后,是得回去好好歇着了。 “大小姐,这里请。” 掌柜的亲自打开一扇门。 顾锦婳抬脚走进去,见房中无一人,愣了下,回头看向掌柜的,“人呢?” 掌柜的笑了笑,轻声道,“王爷还未过来,说是若大小姐过来,就让我们先为大小姐备上菜,让大小姐先在此用膳。” “嗯,菜准备些清淡的吧。” 顾锦婳身子疲乏的厉害,索性寻个软塌躺下了。 屋中燃着炭,躺下没多久,身上就出了一层薄汗,鼻子像是冒火似的,难受的厉害。 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将菜品摆在桌子上,玲珑在门口守了一会儿,看了看顾锦婳,实在忍不住,走上前,“大小 第70章 丹生子 “去见老朋友了,随后就来。”裴君泽说着起身。 看裴君泽朝自己走来,顾锦婳心顿时一紧,屏住呼吸,直直的看着他。 “把手伸出手。”裴君泽坐在软塌上。 顾锦婳不自觉的把腿往回缩了缩,缓缓伸出手,露出白皙的手腕,腕上一个红痣,如雪山上一朵红梅娇艳欲滴。 “不是误服了魏先生的药吧?”指尖缓缓落在手腕上,裴君泽淡淡抬眼。 顾锦婳轻蹙了下眉,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我怎么会闲着没事折腾自己,是昨日在雪地里跪着,冻着了。” “我若是不去,是打算跪死在那里?”裴君泽收了手,起身站起来。 顾锦婳看着他,轻声道,“你若是不来,我也就该站起来了,苦肉计用一时就好,我还不至于真把自己的命搭在那里。” “现在也搭进去了半条命了。” 裴君泽又走了回来,手上拿着一个针具。 “躺下。” 顾锦婳愣了下,狐疑地看着他手里的针具。 “王爷会医术?” “嗯?”裴君泽微微蹙眉,抬手按下顾锦婳,话中透着几分无奈,“略知些针灸之术,还是说你想带着病体等丹生子过来?待他来时,你确定你还能开口与他说话?” 顾锦婳抿了抿唇,放下戒备,缓缓躺了下去。 “头疼吗?” 顾锦婳紧张的说不出话,她真不相信裴君泽还会针灸。 “顾青玉出来后你打算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顾锦婳顺口说出。 突然,风池穴猛地一紧,紧接着便感觉鼻子通了,昏沉沉的头也舒服了许多。 顾锦婳缓缓放松下来,阖上眼,缓缓道,“上次要债,就已经得罪她了,总是要撕破脸,早点晚点都无所谓。” 想了想,又扯唇笑了笑,“何况,没得罪她之前,她也没有给我留下什么活路,即便是该害怕,那也应该是她害怕。” “物极必反,否极泰来。” 裴君泽收了针,掌心缓缓落在顾锦婳肩膀上,“你再躺会儿,我出去一趟。” “丹生子什么时候来?” “还早。” 裴君泽说完,转身走出去。 顾锦婳微微拧眉,那让她来这么早干什么! 没等来丹生子,顾锦婳倒是在裕华楼里好好地睡了一觉。 再醒来时,屋中多了一个人。 待看清楚那人,顾锦婳连忙坐起来,身上狐裘滑落到地上,袖中伸出一截白皙的手臂顺手抓住狐裘。 “王爷在此等了多久了?” “两个时辰,把药喝了,我带你去见丹生子。” “丹生子来了?” 顾锦婳着急从床上坐起来,走去桌前端着汤药喝了下去。 裴君泽看她眉头未曾皱一下,眸光缓缓落在桌上那碟子蜜饯上。 倒是他准备的多余了…… “刚来,你用着急。” 顾锦婳喝了药,拿着帕子擦了擦唇瓣,忽而想到一件事情,连忙问,“丹生子可曾有什么避讳?我若是说错了话,还请王爷帮我找补找补。” “放心,你说什么都没事。” “嗯?” 顾锦婳来不及思索裴君泽话中的意思,便见他走了出去,遂急忙跟在身后。 走出厢房,裴君泽径直走向廊中的尽头。 见眼前无路可走,顾锦婳正要开口,就见裴君泽在墙上摸索了下,随后缓缓暗下其中一个凸起,紧接着廊上的白墙晃了晃,缓缓移向两旁,露出一条可供一人走的暗道。 “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一方天地。” “跟在我后面。” 裴君泽话落,抬脚走进去。 暗道中没有亮光,顾锦婳起初不适应,走了两步后,突然发觉自己竟然能看清眼前的路,哪怕是在黑暗中,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怎么回事? 她正诧异着,眼前人突然停下来。 顾锦婳未曾察觉,闷哼一声撞了上去。 “王爷!” 头顶传来裴君泽的浅笑声,“看不见路就抓着我的衣袖。” “能看得见。”顾锦婳固执地应了一声。 结果刚走两步就又撞在了裴君泽的身上。 这下,她看出来了,裴君泽在故意逗她。 “王爷!” 顾锦婳有些恼,抬手扯住他的袖子,语气又恢复了方才的平静,“廊中黑暗,我的确是看不清楚,还是扯着王爷的衣袖好走些。” “嗯,扯紧了。”清润婉转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 走到尽头,裴君泽转身走向另一条路。 许是因为黑暗的缘由,莫云篱只觉得走了许久,眼前才见光亮。 她缓缓松开了手,看着眼前的一处院子,不禁皱眉,这院子是建在裕华楼二楼? 抬眼,见天上日光,从一方小小天地中洒下。 院中还种了一棵远山梅。 梅树染了雪,只露出了多多红梅,煞是好看。 “走吧,丹生子就在里面。” 裴君泽抬脚走进去。 顾锦婳随后跟上,走进院中,闻到院子里有股浓郁的酒香,那香味她似乎是在外祖母家中闻到过。 没细想,房门便被打开。 一稚嫩孩童身着书童的打扮走出来。 “二位请。” 孩童并未对裴君泽行礼,微微侧身。 顾锦婳颔首,跟随在裴君泽身后走入房中。 “来了?” 闻声看去,只见八方桌前坐着一位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头。 “坐坐坐。”丹生子的态度好到让顾锦婳怀疑眼前人是不是他。 虽从未见过他,但也在江湖上听到过关于他的传闻。 据说若是他不愿,天底下没几个人能逼他出面。 如此神秘又高深的人,怎么会是眼前这……这老顽童的模样? “你就是穆老太君的外孙女?” “正是。”顾锦婳缓缓点头。 “ 第71章 闯进大牢 丹生子笑得意味深长,“我要的可不是药钱。” “前辈的意思是?”顾锦婳看了眼裴君泽,又看向丹生子。 丹生子笑而不语,指尖轻轻扣着桌面。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老夫要了没用。” “婳婳身上并无傍身之物,唯独钱财稍有些许,若是前辈不求财,不妨直接告诉婳婳,婳婳也好替前辈去寻所要之物。” “人都讲究命数,你舅舅的命早在当年就该绝了,苟活至今,若想活下来,便要一人命数续上,且是至亲之人。” 顾锦婳陡然皱眉,“至亲之人!” 只是眼下还有许多事情未曾解决,她若是死了,上一世的事情还会重演,外祖母一家,必会再受到宋承望的陷害,她无论如何都要阻止这件事情发生。 “前辈,婳婳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只是眼下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去做,若是前辈能帮舅舅续命,婳婳恳请前辈先容许我一段时间,待我将仇报后,任前辈处置。” 丹生子笑了笑,侧目看了眼裴君泽,又笑着问顾锦婳,“你当真愿意以命换命?” 顾锦婳毫不犹豫点头,“这世间虽有让人留恋之物,但也不是不能舍弃,舅舅是外祖母的希望,身上更是承载了许多,婳婳一条命没了也就没了,无人牵挂,若是舅舅能活下去,国公府便不会如眼前这般进退两难。” “你这丫头想得倒是通透。” 丹生子笑着起身,转身走去屏风后,取来一白色瓷瓶。 顾锦婳诧异看着落在自己眼前的瓷瓶,不解地看着丹生子,“前辈,这是?” “这瓶药你拿回去给你舅舅吃,每日服用一日,连续服用一月,你再来找我。” 顾锦婳惊喜地看向丹生子,连忙道谢,“多谢前辈。” “不用谢我,你这丫头回答的倒是实诚。” “这世上哪里会有以命换命的事情,所谓命数也不过是从人的口中说出来的而已,他若当真可以以命换命,那皇上岂不是可以万岁万岁万万岁了?”裴君泽沉默了许久才突然开口。 顾锦婳闻言,又看了看丹生子,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是被诓骗了。 “前辈,救命之恩,此生难忘,婳婳也许现在帮不了前辈什么,但日后,如果前辈有需要,婳婳随时奉陪。” 丹生子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我与你爹有些交情在,你爹是个好人,你是他留下来的独苗,无论如何我总要看着你些,你舅舅的事情,我会放在心上,你不用操心,不过刚才听你所说,你还有未做完的事情要做,此事需不需要我帮忙啊?” 顾锦婳没想到丹生子和她爹竟然还有这份关系,遂摇了摇头,“前辈放心,这件事情,我一人足以做好。” 对付顾青玉,没必要再多拉一个人进来。 …… 刑部大牢里。 宋锦心拍开大门。 两个护卫从里面走出来,上下打量着宋锦心。 “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二位官爷,我娘她被人诬陷,现在就关在大牢里面,我想要进去看看她,请你们通融一下。” 说着宋锦心从袖中掏出了两锭银子,塞到二人的手中。 两人低头看了眼,其中一人说道,“这估计不太好吧。” 闻言,宋锦心又从头上将满头的朱钗首饰取了下来,全部塞到了两人的手中,“求求你们了,让我进去看看我娘吧。” 二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摆了摆手,道,“行了,进去吧,陈大人今日出去了,你莫要在里面待得太久。” 宋锦心面色一喜,急忙跑进去。 越往前走,大牢里那股潮湿腐臭的味道便越来越重,宋锦心捂住口鼻,四处看着。 每间牢房里关押着的犯人都一脸死气沉沉地盯着她,她双腿打颤,强忍着走到牢房的尽头,才在一间稍显干净的牢房里看见了顾青玉。 只见过顾青玉只身着这一件里衣,坐在用稻草铺成的床上缩在角落里。 宋锦心欣喜地跑过去,双手抓住铁门,“娘!” “心儿?” “娘!”宋锦心又喊了一声。 顾青玉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从床上跑下来,走到门口,待看清楚眼前的人,顿时喜极而泣。 “你怎么来了,这种地方你是怎么进来的?” 她从昨日被关押到这里,原以为儿子知晓这件事情之后,一定会派人过来打点,奈何她被关在这里许久也未曾看见儿女一面。 她本是已经死心了,想着等家中那位不争气的夫君得知此事之后,再花些银两把她救出来,没曾想,竟先把女儿给盼来了,果然女儿到底还是比儿子靠得住。 “我将浑身上下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了那两个官差,他们这才同意让我进来看看娘。” 宋锦心紧紧抓着顾青玉的手,迫不及待地问,“娘,丹生子的养颜膏在哪儿?” 宋锦心的脸色顿时一沉,冷冷的把手抽了回来,“你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宋锦心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连忙往回找补,“娘,我还不是担心您,顶着头上的伤就急急忙忙跑来了,而且哥哥也知道您出了事情,到现在都没有见着他的人影。” 顾青玉的脸色变得难看极了,她可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真是白费了她平常为他谋划许多。 “那你是如何知道我被抓到这里来的,是不是顾锦婳告诉你的?”不用猜她就知道,养颜膏的事情只有顾锦婳会说出来,否则她女儿也不会这么着急忙慌的跑来。 “娘,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眼下要尽快把您给救出来,此事知道的人还不多,倘若是传到京城人耳中,日后咱们还怎么在京城立足?您先把养颜膏给我,这膏药如此厉害,等我额上的伤涂好之后,我去找太子殿下,求太子殿下把您救出来。” 第72章 游湖 “太子殿下当真是约你去游湖?”顾青玉的心里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若是如此,那她岂不是很快就能从这里出去。 待出去之后,一定要让顾锦婳好看! “千真万确,我怎么会骗娘呢,太子殿下早些前就与我邀约过了,只是因为额上的伤,所以我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辞,眼下如果不是因为娘,我哪里敢去跟太子殿下见面,我额上的这些伤若是被太子殿下看见了,只怕他以后再也不愿意见我了。” 顾青玉沉住气,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白的瓶子,隔着铁门递给宋锦心。 宋锦心急忙伸手接住,生怕顾青玉突然改变了主意。 看着她的一番心思都在那瓶药的上面,顾青玉皱了皱眉,轻咳了一声。 宋锦心猛地打了一个机灵,抬头看过去,“娘,您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求太子殿下把您救出来,还有顾锦婳那个贱人,我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这瓶药也不是立刻见效,你哪怕是现在就拿回去涂,三日之内也不会好。”顾青玉冷静下来之后,想明白了还是得指望自己的儿子才行。 女儿已经没了清白之身,眼下也算是废了,儿子起码还能在太子的面前说几句话,若是能给太子求求情,或许她就能从这里出来了。 “锦心,你听我的,回去就找你哥哥,让你哥哥去找太子殿下见一面,就说我是被诬陷的,让太子殿下通融通融,把我从这里放出去,至于赵嬷嬷,就让你哥哥自己看着处置吧。” 宋锦心点头应下,又道,“那下毒之事跟娘有没有关系?” 顾青玉眼神闪烁了下,随即摇摇头,“这件事情怎么可能跟我有关系,顾锦婳在府中作恶多端,全府上下的人都看她不惯,背地里想让她死的人又岂会只有我们。” 看着女儿懵懂的模样,顾青玉叹了一声,生了个蠢笨的女儿,也不知是随了谁了。 “行了,你赶紧将我的话带回去告诉你哥哥,至于该怎么办,你哥哥心里都清楚,倘若是他不愿意,你就告诉他,宋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听到了吗!”顾青玉的声音猛地一沉。 宋锦心连忙点头,“听到了,听到了,我会把娘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哥哥。” “好,快回去吧。” “那我走了!” 说话间,并有两个官差走进来催促。 宋锦心拿着药快步离开了刑部大牢,出门便直接坐上马车,迫不及待地拿出养颜膏涂抹在额头上。 刚涂上去伤口火辣辣的疼,没一会儿便没了感觉,痒痒的,好像是有虫子在里面爬一样。 宋锦心万分不耐,忍不住催促道,“快点儿,不知道我有要紧的事情吗!” 马夫应声,扬起了马鞭,马蹄声骤然快起来,马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宋锦心的身子猛地撞到车壁上,顿时怒道,“让你快一点,就没有让你这么快,是死人吗,怎么就这么蠢笨!” 马夫没有应声,打车的速度也没有减退。 直到停在武侯府的门口,宋锦心气冲冲地从马车上走下来,冲着马夫的脸啪啪两巴掌扇了过去。 “不会驾马车就别驾,赶紧滚,别在这碍我的眼!” 马夫低垂着头,木着一张脸,始终没有说话。 宋锦心骂完一通,觉得不解气,一脚踹了过去。 马夫闷哼了一声,伸手揉了揉膝盖,脸色憋得通红。 “还是不说话,哑巴了吧你!” “滚开!” 宋锦心骂到消气,才走回府中。 身后,马夫抬起头来,一道阴鸷的目光缓缓地落在宋锦心的身上。 宋锦心一路走回房中,对着铜镜照了照额上的伤口,伤口方才还泛红泛肿,这一会儿的功夫红肿就逐渐消失了。 眉梢微微扬起,指腹轻轻地摩擦着养颜膏。 没想到丹生子的药竟然这么厉害,如此下去,头上的伤估计很快就会好。 到那时候,只要能牢牢地抓住太子殿下的心,就算是十个顾锦婳,也没用! “翠云。” “翠云?” 喊了两声,也没见着翠云的人影。 “外面还有没有活人,进来一个!” 宋锦心刚说完,门口便走进了一个丫鬟。 宋锦心扫了她一眼,冷声问,“翠云呢,她去哪儿了?” “回小姐的话,我们一整日都没有见到她,也不知是去哪里了。” “擅自出府?是谁给她的胆子!” 宋锦心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恼道,“我哥哥呢?” “小姐,公子今日也没有在府上。” “我哥哥也不在?”宋锦心皱了皱眉,“他们两人不会是一同出去的吧?” 丫鬟立刻低下头,半个字也不敢多说。 宋锦心眼底闪过一丝烦躁,挥挥手,“行了,你去为我准备一件衣裳过来,上次我特地让人从江州带来的那件罗纱裙,你给我拿过来。” “小姐,现在是冬日,那裙子实在是太过单薄了,您若是穿上岂不是要冻坏了?” “要你管?你去把我要的东西都给我准备过来,长的事情什么都不要说,这件事我若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就拔了你的舌头!” “是!”丫鬟怯弱地点点头,连忙转身走出去。 不多时,便拿来了宋锦心要的所有东西。 宋锦心大致扫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面向铜镜,“过来为我梳妆。” 丫鬟小心翼翼走上前,瞥见宋锦心额上的伤口,有些不敢上手。 “小姐,您头上的伤……” “废话什么,我让你帮我上妆!额上的伤你不用管,眼下有了丹生子的养颜膏,这一点伤算不得什么,只要按时涂药,很快就会长好。” 丫鬟不再多言,乖乖地帮宋锦心上了妆,换了件衣裳。 临出门,外面又下起了大雪 第73章 顾老太太病重 “想必那瓶药就是前辈的养颜膏了。” “你倒是舍得,那瓶药五万两银子,你说给就给了。”裴军泽淡淡挑眉,眼底带着一丝笑意。 “羊毛出在羊身上,自然舍得,况且,这药给我没用,还是她用了最合适。” 宋锦心最在意自己的容貌,眼下没了清白,定会着急把额上的伤恢复好,有些东西,过满则溢。 “王爷,我要走了,告辞。”顾锦婳缓缓起身。 “让流风去送送你。” “不用。” 顾锦婳看向外面,“人多眼杂,我自己下去就好。” 说完便缓缓地走出了厢房。 流风收回视线,目光落在裴君泽的身上,轻声询问,“王爷,这几日需不需要派人去保护顾小姐?” “静待消息。” 流风不解。 拧眉看向外面,最近这些日子,王爷说的话越发的高深莫测,就连顾小姐也是,也不知两人到底在琢磨什么。 走出裕华楼,玲珑立刻扶着顾锦婳上了马车,到马车里把汤婆子塞到顾锦婳怀中。 “小姐,外边又下雪了,咱们是要回去还是再走走?” “去看看舅舅吧,有些日子没过去了。” “好。” “习大哥,去国公府。”玲珑转头对着外面说道。 马车缓缓发动。 顾锦婳疲惫地闭上眼,想着今日丹生子说的那些话,缓缓攥紧了手中的这瓶药,这是舅舅唯一的希望。 突然,马车猛的停下来。 顾锦婳一时不察,撞在了车壁上。 玲珑连忙开口,“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顾锦婳摇了摇头。 “习大哥,怎么回事?”玲珑对着外面问道。 “有一辆马车,开的实在是太快了,在街上横冲直撞,差点撞到咱们。” “这条街是闹市,怎么会有人敢把马车开得如此快?” 玲珑皱了皱眉,“小姐,您没有被撞到吧?” “我没事,让习凛继续走。” 习凛在外应了一声,马车重新动了起来。 紧接着,习凛的声音便传了进来,“小卷,我方才好像看见宋小姐在那辆马车里。” “宋锦心?” 顾锦婳陡然睁开眼,冷笑了一声,“才拿到药,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去出卖色相了,丝毫不顾及头上的伤口。” “小姐,您把药给她,岂不是糟蹋了?”玲珑满脸的不屑。 “我给她的何止是药,给她的是两个选择,一个是养精蓄锐好好的跟我斗,另一个是主动成为别人的盘中餐。” 实在是可惜了,她的心思,宋锦心到底是没有猜到,她太过急于求成,太想证明自己了。 她实在是想不透,上一世自己是如何败在他们几人手上的,这么蠢笨的几个人竟然能把她折磨至死?她真是想不通,也想不透…… “小姐,您不必如此辛苦,您是武侯府唯一的嫡女,武侯府上下都应该是您的,为何还要和宋家母子纠缠呢?” 听着玲珑单纯的话,顾锦婳笑了笑,“头上顶着一个孝字,我做事何止会这么简单,更何况,将他们赶回去,这件事情就解决了吗?” “顾青玉啊,她惦记武侯府的家产不是一两日,哪怕我使了计策将她赶回去,府中还有一个老太太,武侯府上上下下若不能牢牢地被我握在手中,这群人总能找到空子钻进来,既然要彻底拔掉这些臭虫,就要连根拔起,断了他们一切的念想。” 马车缓缓停下。 顾锦婳从马车上走下去。 国公府门外两个看守看见她,连忙将门打开。 “外祖母在府上吗?” “在。” 顾锦婳抬脚跨过门槛,一路轻车熟路走进后院。 后面静悄悄的,暖阁的房门紧闭着。 顾锦婳停下来,玲珑走上前,轻轻叩了叩门。 很快房中便有人走出来,“顾小姐,您请。” “是婳婳来了吧?”穆老太君笑着问。 顾锦婳应声,含笑走进去,“外祖母耳朵真尖。” “瞧你说的,外祖母年纪虽然大了,但耳聪目明的,我们婳婳的声音还是能听见的。” “快过来,让我瞧瞧,近些日子又瘦了没有?” 穆老太君伸出手,顾锦婳连忙握着她的手,走到床前缓缓坐下,“这几日天凉,外祖母少些出去,若是觉得待在屋中乏闷,就让人去知会一声,我过来陪外祖母。” “行了,我一个老婆子有什么好陪的,倒是你年纪轻轻的,就该出去好好看一看,不要整日待在府上,远离了你府上的那些肮脏琐事,眼不见心不烦。” “爹娘走后,府中一切我都要照应着,哪里能像外祖母所说的这般轻松,更何况,祖母她一心向着姑姑,爹娘留下来的家产,我若是不仔细看,不知道哪一日就被姑姑给带走了。” 穆老太君面色陡然一沉: “那老婆子也是个不省心的主,年轻的时候我就看她不惯,若不是当时你爹他是个好人,我还不愿意把你娘嫁给他呢。” “当年你爹信誓旦旦地保证要对你娘好,我这才同意让你娘去跟了他,可谁知道,竟摊上了这么一个婆婆,好在你爹后来早早地带你娘去了边域,才过了几年的好日子。” 每每说到这些事情,穆老太君便眼眶湿润,擦了擦泪,道,“瞧瞧我这张嘴,一不留神又说了不该说的话了,你呢,今日过来,可是有事情要说?” “是有些事情。” 顾锦婳拿出一个瓷瓶,“这是丹生子给我的药,让舅舅先服用,一个月之后再去找他。” “你见过他了?”老太君沉声问。 顾锦婳颔首,“他告诉我,他跟我父亲是好友,舅舅的事情他会放在心上,让我不必着急。” “他医术高绝,有他在,你舅舅倒是会好受一些,不过我就是担心皇 第74章 养儿非生 穆老太君看了看屋中站着的丫鬟们,“你们都先出去吧。” 不多时,屋中的丫鬟便全部走了出去。 待房门关上,顾锦婳悄声说道,“既然皇上容不得大舅舅活着,那就让穆怀渊从此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大舅舅改头换面用另外一个身份活在世上。” “死遁?”穆老太君笑了笑,拍了拍外孙女的手,“婳婳,倘若这件事情能如此简单,外祖母为何会想不到呢?你可知道,这天下都是皇上的,皇上的眼线更是遍布在四周,你大舅舅活着他才放心,倘若你大舅舅当真是死了,只怕到那时,他更要刨尸挖坟也要看看那人到底是不是你大舅舅。” 顾锦婳心中猛然一紧,眉心紧皱,“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大舅舅一生都在为东秦国付出,怎么到皇上的眼中就成了乱臣贼子了,这对我们不公平!” “公平?何来的公平?国公府满门上下的荣誉是皇上给的,这荣誉他若是想要收回去随时便能收回去。” 穆老太君轻叹了一声,“婳婳,你可知道咱们为人臣子的无奈。” 顾锦婳抿了抿唇,冷静过后缓缓的握住老太君的手,一眼望去尽是心疼。 “外祖母放心,日后的路,哪怕是如履薄冰,婳婳也愿意一试。” 他们是皇上的臣子,不是奴隶。 皇上此番作为,只会逐渐失去民心。 在国公府待了半日之久,顾锦婳将药转交给老太君,又陪老太君吃了饭,才离开。 回去路上,马车里。 玲珑覆到耳边,低语,“大小姐,老太太病重了。” “病重?莫不是又要耍什么妖蛾子?昨日还厉害的要治我的罪,怎么今日就病倒了?”顾锦婳面不改色,半分同情和关心都没有。 “说是气急攻心,一个时辰之前突然在房中晕倒了,王管家出去请了郎中过来,郎中说老夫人的病需要躺在床上静养,老夫人不一非要去大牢里看看宋夫人,与郎中一来二去,一时激动,又倒了下去,眼下已经不能起身了。” “都是她自己作的。”顾锦婳平静的道。 “小姐,那咱们现在回去吗?”玲珑问。 老夫人病重,她们小姐定是要侍奉在身侧,若是侍奉的不好,只怕又是挑三拣四。 思及此,玲珑出谋划策,道,“小姐不如也装病吧?” “嗯?”顾锦婳吸了吸鼻子,鼻尖被她揉的通红。 “我还用装病?” 玲珑笑着道,“小姐眼下病了还是好事,这样就不用去老夫人身边侍疾了。” “我若是侍疾的话,她恐怕死得早一些,稍后回府,你去寻魏先生过来,好生给她检查检查身子,看看到底是生了什么病了,她现在还不能死,必须活着。” 玲珑不解,“老夫人如此算计小姐,她还能帮到小姐什么?” “我和宋承望之间的婚约,家中总要有人做主将这个婚约解除才是,顾青玉是个指望不上的,只有老夫人可以,所以她现在还不能死。” 玲珑似懂非懂,忽而又道,“小姐,奴婢一直有件事情不明白,却不知道该不该问。” “问吧。” 顾锦婳阖眼,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小姐和宋家公子是同门亲戚,哪怕是表妹,也无定亲的道理,为何当初侯爷会指腹为婚,为小姐定下这门亲事?” “因为顾青玉不是我亲姑姑。” 顾锦婳淡淡一笑,思绪飘远。 那时候她已经死了,关于这件事情也是死后才知晓的。 原来她爹根本就不是老太太亲生的,而是过继到名下的,当时的顾老爷也是她的祖父,是朝堂上有名的武将,但因常年不在京城,府中也只有顾老太太一人。 成亲多年,因为聚少离多,顾老太太一直未曾有孕。 恰逢,顾老爷得胜归来,顾老太太高兴出城去接,却见顾老爷子带回来了一个女子,那女子还抱着一个孩子。 孩子看起来已有一岁,是个男孩。 事后顾老爷曾解释孩子不是他的,但到京城不久,他很快便纳了那女子为妾,顾老太太一时间也成为了全京城的笑话,再加上腹中一直无子,便以死要挟,无论如何都要为顾老爷生下一个孩子出来。 不久之后便有孕了,但那时候,边域战乱不停,顾老爷并未在京城逗留多久,他走后不久,顾老太太就逼死了那个小妾,然后将她的孩子过继到了自己的名下。 知晓那件事情的人,现在也都死得差不多了。顾老太太命硬,活到了现在。 她也是在死后,听老太太跟顾青玉说起来这件事情才明白过来,她为何会帮着顾青玉一起将府中的财产挪出去。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她的算计里面。 她恨自己在死后才知道真相,眼下重活一世,一切都了然了。 “怪不得老太太对小姐如此偏心,原来从心眼里就没有把小姐当成自己的孙女。”玲珑替顾锦婳打抱不平。 顾锦婳扯唇笑了笑,“她对我如何不重要,只是这顾家的一切都是我爹娘用命换来的,我可以让她得享晚年,但若是有人觊觎我爹娘的东西,绝对不许。” 马车正走着。 街上人突然多了起来,迫使马车停在了路边。 习凛的声音从马车外面传进来,“小姐,街上的人太多了,咱们只怕要掉头换条路了。” “小姐,咱们下去看看吧?”玲珑一脸的兴奋,撩开帘幕看向外面。 看她如此的兴奋,顾锦婳含笑点头,问她,“你先前是不是都没有去过如此热闹的地方?” 玲珑应声,落寞地点点头,“暗卫就是人的影子,不能出现在阳光底下,所以但凡是有人的地方,我们都要隐藏起来,不见天日。” “那咱们下去走走吧,这里距离武侯府也不远,走着回去吧。” 第75章 冲撞了玖王爷 这么冷的天,出来就是遭罪,真不知道,街上为何会有如此多的人。 “小姐,你看前面围了好多人啊,咱们过去看看吧?”玲珑难掩激动,饶是平常再稳重,看见新奇的东西的也难以隐藏住心欣喜。 “那就去看看吧。” 顾锦婳抬脚走去,见人群越来越多。 玲珑小心护在顾锦婳的身边,为她寻到了一条人少的路,才走到近前。 只见眼前河岸边上有几艘游船,游船上坐着一位白衣妙曼的女子,正抚琴唱曲。 曲声婉转动听,好似仙乐。 “能听妙音娘子唱曲,此生值了啊。”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有几回得啊。” “妙音娘子鲜少露面唱曲,今日还真是多亏了太子殿下了。” 太子殿下? 顾锦婳转身就要走,人群中突然传出一阵惊呼。 “太子殿下出来了!” “太子殿下!” 顾锦婳眸光沉了沉,她刻意躲在人群身后,悄悄看着那游船出走出身穿锦袍的男子。 太子裴韶,生性多疑善用人心,且是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表面看起来宽厚温和,是百姓们心中未来的明君,可后来的几年中,在皇上病逝后,他接二连三改变律法,将百姓们的最后一滴血也压榨得干干净净。 最后就连身边的亲近之人都不肯相信,连累了许多忠臣武将死在他的手上。 她以灵魂状态在裴君泽身边的时候,亲眼见证了太子是如何排挤算计裴君泽,眼下对他更是深恶痛绝。 “小姐,你看,那是宋姑娘。” 玲珑的声音极小,顾锦婳耳尖听到后,眯起眼,看向那船上与太子站在一起的宋锦心。 见她一身瑰色薄纱裙,比望春楼里面出来的妙音娘子还要风情万种,身上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顾锦婳扯了扯唇,没了要看下去的心思。 “咱们走吧。” 玲珑应声,连忙扶着顾锦婳从人群中走出去。 就在这时,人群突然骚乱起来。 顾锦婳也被冲撞到了茶馆里,勉强站稳后,她皱眉看去。 只见那河岸上又驶来了一艘船,站在船头的是裴君泽,他一身墨色锦袍,束手而立,面容俊俏似天山雪莲一般孤傲高洁。 两艘渔船相靠。 裴君泽朗声道,“太子皇兄好雅兴。” “皇弟今日难得出来,难道本宫这是抢了皇弟的心头好了?” 裴韶漫不经心地将手搭在妙音娘子的身上。 妙音娘子含笑起身,偏头看向太子殿下。 “殿下说笑了。” “也是皇弟他根本就不喜这些丝竹之趣,皇弟只对人血感兴趣,难道皇弟抓犯人抓到了护城河了?我这船上可没有皇弟要找的人啊。” 太子身后,走出一众京中子弟,大多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如此一看,倒显得裴君泽的身后有些空荡荡的。 顾锦婳缓缓收回视线,她对这几人的钩心斗角不感兴趣。 裴韶身为太子,在京城里遍布都是势力,当年便是靠着这些势力来对付裴君泽的。 只是可惜,这些人到底都是些草帽饭盖,在自家耍耍威风还行,皇城一旦出事,便各自奔逃,无一人愿意再帮裴韶。 那时,也仅仅只有裴君泽站了出来。 也正是因为那些年的蹉跎和呕心沥血,才有了后来的伤重和被人刺杀。 太子才是东秦国灭亡的罪魁祸首。 这样的一个人根本不能当帝王,只可惜当时的裴君泽根本无心称帝,否则他若是出手的话,皇城根本不会走到灭亡的那一步。 “皇兄身边美人相陪,那我便不去扰皇兄的雅兴了。”裴君泽目光缓缓落在宋锦心的身上。 宋锦心面色一红,含羞带怯地看向裴君泽。 她今日是穿了最好看的一件衣裳前来,就连妙音娘子都未曾被玖王爷看到,定是因为她美过妙音娘子。 想起自己娘亲就是因为裴君泽才被抓进大牢里,太子方才一直不应承她救出娘亲的事情,若是裴君泽的话,兴许会答应。 宋锦心动了旁的心思,幽幽的眸光不经意间落在裴君泽的身上。 转而轻咳了两声,身子看起来摇摇欲坠。 裴韶侧目淡淡扫了她一眼,“怎么了?” “殿下,锦心只怕是受了风寒,眼下头昏得很,可能不能在此陪着太子殿下了,打扰太子殿下的雅兴,是锦心的错。” 裴韶蹙了蹙眉,余光瞥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宋承望,而后柔声说道,“你穿得单薄,倒是我的疏忽了。” 说着,裴韶直接脱掉了身上的锦袍披在了宋锦心的身上。 “今日你辛苦了,让婢女送你回去吧。” “多谢太子殿下。” 宋锦心行过礼,意味深长地往裴君泽的方向看了一眼。 而后被婢女扶着走下游船,从人群中施施然地走过。 “咱们走!” 裴韶不愿和裴君泽有过多接触,更不愿裴君泽与自己身边的人交好。 宋锦心下了游船之后,便立刻命令船夫离开了那里。 “小姐,咱们也回去吧。” 见没有热闹可看,街上的人也走了大半,玲珑扶着顾锦婳正要出去。 顾锦话突然停下来,“别着急,还有好戏要看。” 玲珑诧异,回眸就看见那原本已经消失在人群中的宋锦心,突然叫住了裴君泽的游船。 游船停下来,宋锦心转而上了游船。 顾锦婳勾了勾唇,“宋锦心愚蠢至极,前脚刚从太子的游船上下来,后脚就上了他死对头的船,这是生怕太子不知道一样,她还以为自己是天上掉下来的天星,凡是男人都对她百依百顺。” 隔得太远,只见宋锦心上了游船,还未站稳,便直接被裴君泽一袖挥了下去。 冬日的河水又寒又凉 第76章 蠢货挡路 走出茶馆,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那人口中还叫着她的名字。 “顾锦婳!” 身后,是宋锦心狼狈地拖着湿漉漉的衣裳跑来。 玲珑立刻护在顾锦婳的面前,在宋锦心冲过来的瞬间,用手挡住她。 “宋小姐,请您自重!” “你让开!”宋锦心面目狰狞,已然是不顾自己的脸面,怒视着顾锦婳,“你来干什么?是不是故意来看我的笑话的?” 周遭投来无数人的目光。 顾锦婳面色沉了沉,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淡淡挑眉,冰寒的眸光落在宋锦心的身上。 “碰巧路过而已。” “你碰巧路过为何会从茶馆里出来?”、 宋锦心满是憎恨,“看见玖王爷将我打落在水中,你很得意是不是?” 顾锦婳笑而不语。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宋锦心掉落在水中本就惹来了不少人驻足观看,眼下像个泼妇似的在街上大喊,更是惹来许多的人议论。 嘲讽声不绝于耳,丝毫没有要避讳宋锦心的意思。 “这不是宋家那小姐吗?怎的像个泼妇似的。” “她爷爷还是朝中宋尚书呢,这下只怕宋尚书的脸面都要被她给丢尽了。” 顾锦婳听见这些话,静静看着宋锦心,将宋锦心脸上一闪即逝的慌乱收入眼底。 “这京城的路又不是你家,我走到哪里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再者说了,眼睛长在我的身上,我要看什么,去哪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分明是看不惯我与太子殿下交好!”宋锦心恼羞成怒,一时着急就将太子殿下搬了出来。 看着她脸上的胭脂水粉被河水泡过后,逐渐露出了原有的样貌,就连额头上的伤疤都变得十分明显。 顾锦婳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看着指尖上染的豆蔻看。 “提醒你一句,现在让众人在这里看你笑话的人是你自己,你若是不大吼大叫的话,没有人知道你落水,也不会有人知道你额上的伤,与其在这里找我的麻烦,不妨赶紧回去补补妆吧。” “你!” 宋锦心惊恐的抬手捂住额上的伤,眼神慌乱的看向四周。 看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甚至还有些人正在对她指指点点。 宋锦心的脸色一寸寸变的惨白,身子止不住的后退。 突然,顾锦婳看向她的身后,与来人四目相对。 宋锦心退着突然遇到阻碍,回头,便看见宋承望。 “哥。”宋锦心扑到宋承望的怀里,声音哽咽着,“顾锦婳她欺负我!” “闭嘴!”宋承望低喝了一声。 方才他在游船上就看见自己妹妹上了玖王爷的船,原以为裴君泽会给她一分薄面,这样一来他就不会将注意力都放在顾锦婳的身上,可没曾想,裴君泽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宋锦心从游船上丢了下去。 这也更加让他确信,顾锦婳对裴君泽绝对不一般。 难道那日在山上,他们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宋锦心被吼得愣住,呆呆的看着宋承望,反应过来后,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滚落出来。 宋承望却没看她一眼,清冷的眸光落在顾锦婳的身上。 “你染了风寒还未好,怎么今日就出街了?” 宋承望温柔的语气好像昨日将顾青玉送进大牢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顾锦婳淡淡一笑,“在府上憋闷得很,出来走走就走到了这里来,没成想竟然被锦心表妹看见说我在这里看她的笑话,实在是冤枉。” “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宋锦心冲出来,破口大骂,“你就是来看我的笑话的!” 宋承望面色陡然阴沉下来,看向自己那不争气的妹妹,又见她额上触目惊心的伤口,眯了眯眼,眼中划过一抹失落。 “笑话都是你自己惹出来,与我何干呢?” 看向身旁围观百姓,顾锦婳神色淡淡,“你若是不上玖王爷的游船,又如何会有被他打落在水中的事情?锦心妹妹,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眼下穿成这幅勾栏模样,实在是让人……” 顾锦婳话说到这里便止住,余下的话不说也让人听出了其中的意味。 宋承望侧目扫了眼宋锦心,看她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薄纱半透着粘到她的身上,露出了妙曼的身姿,只怕这幅风情的模样,就连勾栏女子都比不过她。 宋承望立刻脱掉了身上的狐裘披到了宋锦心的身上。 沉声怒道,“还在这里丢人现眼干什么?赶紧滚回去!” “哥!”宋锦心撇着嘴,不情愿地扯了扯宋承望的袖子。 宋承望眸光一沉,声音越发的冰寒,“你是想让所有人知道你在武侯府发生的那些事情吗?” 闻言,宋锦心心底一颤,再看众人戏谑的模样,顿时收回视线,头也不回的往武侯府走去。 见她回去的方向,顾锦婳皱了皱眉,武侯府的名声都要被她给丢完了。 “婳婳,今日的事情你不要跟锦心一般见识。” 顾锦婳淡淡点头,“表哥说的是。” “是要回去了吗?不如我们同行?” 顾锦婳嗯了身,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抬脚朝着武侯府走去。 不远处,习凛盯着这边的动静,见几人离开,便立刻驾着马车跟上。 手中的汤婆子已经不热了,若不是不想跟宋承望共处一个马车,她此刻早已经坐上了马车,又何苦在这里受冻。 “你往常都很少出来,这京城还有许多好玩的地方,若是有时间,改日我带你出来转转,省的你自己待在府上烦闷。” 宋承望温柔的像是换了个人,仿佛那个先前还在质问她的不是他一样。 顾锦婳皱了皱眉,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想必,上一世,就是这样被他骗了的吧。 她没了爹娘,宋承望反而成 第77章 表哥示好 “你长久地待在府中,在京城也没交什么朋友,时间久了会把自己给憋坏的。”宋承望看似漫不经心地关心,实则字字都在试探。 顾锦婳猜透了他的目的,对此更是十分的不屑,漫不经心的道,“表哥说得对,我不像表妹那样在京城结交了许多朋友,我这种性格就适合待在府中。” 提起来宋锦心,宋承望的脸色变得越发的难看,有这么一个妹妹,也是让人十分的头疼。 说话间,便来到了武侯府的门口。 顾锦婳撩起裙摆,跨过门槛走进去,宋承望依旧紧跟在身后,显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顾锦婳皱了皱眉,走进院子里,就见王管家慌慌张张地跑出来。 “怎么了?” 王管家一看是顾锦婳,忙道,“大小姐,出事儿了出事儿了!” “出什么事了?” “宋家的丫鬟翠云投井自尽了。”王管家一把年纪了,被这件事情折腾得脸色苍白,虚浮无力。 府上接二连三的出事,只盼这些事若是传出去的话,会被有心人私下拿来议论。 “好端端的怎么会投井自尽呢,可曾去问过她身边人?”顾锦婳若有深意的眸光似有若无地看向宋承望。 宋承望眼神闪烁了一下,面色微沉,道,“我知道那个丫头,是平常伺候在锦心身边的人,既然是我们宋府的人,那此事就由我来解决吧。” 宋承望说完就要走,看他步履匆匆,顾锦婳勾了勾唇,唇边溢出了一抹笑意。 不过那么笑意很快消失,她看向宋承望,轻声道,“表哥,此人毕竟是死在武侯府,无论如何都要给她的家人一个交代吧,我倒是有个主意,府上近些日子频频出事,不如就让陈大人将此事也一起调查清楚吧,毕竟好端端的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投湖自尽啊。” “不用。”宋承望回答得果断,“一个丫鬟而已,何必如此的在意,再者说了,陈大人眼下正在调查你被投毒的事情,哪里还会有心思去调查旁的事,查出是谁在背后指使给你下毒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此事你就不必多说了,至于翠云的家里人,我会派人过去妥善的安置好。” 宋承望将所有的话都给堵了回去,顾锦婳见状也只好点头,“那就都听表哥的。” 说完宋承望转身大步离开,走得匆忙。 顾锦婳懒懒地收回视线,“王管家,你做得很好。” “都是大小姐教得好。”王管家擦了擦额上的汗。 他还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话在露馅儿了,好在宋少也没有察觉到异样。 “府中的下人调教得如何了?” 顾锦婳朝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王管家紧跟在身后,应声道,“从昨日开始,府上的这些下人都收敛了许多,大多是害怕小姐当真把他们给赶出去,哪怕心里面有些不服,但是表面上也都不敢说出来。” “心里不服?” 顾锦婳停下来,“我要的是他们从内到外都服气,王管家如何将这些人培养得忠心耿耿,您在武侯府待了许多年应该是了解的。” “大小姐说的是,此事是我理解不到,回去之后我会立刻好好管教管教他们。” 顾锦婳收回视线,摆摆手,“去忙吧。” 王管家像是得了赦免似的,长松了一口气,转身大步离开。 顾锦婳走在路上,路过后花园,瞧见小亭子里一道青色的身影,那人正好往这边看过来,吟诗的声音瞬间止住。 顾锦婳面不改色地走过去,路过亭子,亭中的那人突然出声,“表妹!” 顾锦婳缓缓停下来,侧眸看过去,“表哥。” 宋息川连忙从小亭子里走出来,紧张到声音有些发抖,“表妹…表妹今日怎么出府了?” “在府中待得憋闷得很,所以便出去走一走,表哥是有什么事情吗?” 顾锦婳对宋息川没什么太多的印象,这个人没有宋承望聪明,也没有宋承望的狠辣,在宋家也是中规中矩,不算是什么好人,也算不得是什么坏人。 她当年一门心思的跟在宋承望的身后,倒是没怎么在意过宋息川。 眼下看着宋息川对自己的态度,心中不由得怀疑起来,莫非这人是喜欢她? 不过转瞬,她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只听,宋息川说,“表妹,我的确是有件事想要求你。” “说吧。” 宋息川道,“再过两日我就要随大哥一起跟着太子去游学,我自知知识浅薄,跟在太子身边总有些束手束脚,我听说伯父在府中有一个藏书阁,所以我能否进去看一眼?” “我爹的藏书阁?” 顾锦婳眼神闪烁了下,提起来藏书阁,她倒是想起一件事情。 当年宋承望接近她的时候,也不止一次问她要过藏书阁的钥匙。 她起初没有设防,直接把钥匙给了宋承望。 说起来也巧合,自从宋承望拿了藏书阁的钥匙之后,与太子走得越来越近,备受太子的信任。 顾青玉甚至不止一次提起宋承望时常将自己关在藏书阁中苦学。 可是,以她对宋承望的了解,宋承望是个急于求成的人,怎么可能会沉下心去藏书阁中学习。 只是这件事情,她到死后也不知其中的缘由。 眼下听宋息川也说这件事,莫非那藏书阁中是藏有了什么宝贝? 思及此,顾锦婳笑着道,“表哥,实在是不凑巧,我爹原先将钥匙给我,我一不小心就把钥匙给弄丢了,藏书阁的门锁又极其复杂,不如你等我找到钥匙之后再给你?” 宋息川的眼底明显的闪过一丝失落,闻言道,“那好吧,那你找好了之后再给我。” “好。” 顾锦婳微微颔首,随后转身离开。 走出不远后,玲珑忍不住道,“小姐,这宋家的二少爷看着可不像是读 第78章 遇邪 “是,小姐。” 回到屋中,玲珑按照顾锦婳说的,从衣柜的上面拿出了一个沾满了灰尘的锦木盒子。 待把盒子打开了以后,里面却空空如也。 玲珑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顾锦婳,“小姐,这里面没有钥匙。” “没有?”顾锦婳皱眉看过去,“怎么会没有?那颗钥匙明明就在这里面,难道是被人偷走了?” “不可能,小姐的屋子我一直都盯着,没有生人进来。” 顾锦婳若有所思的,拉开椅子缓缓坐下来,想了想自己,自从那日在山上重生过来以后,发生过的所有事情。 脑海之中浮现起这段日子以来,在她的院子出入过的人,其中出入最多的就是宋承望和裴君泽。 按理来说,裴君泽应该是最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但是眼下他同样有嫌疑。 那天夜里,她从床上醒来的时候,裴君泽已经在房中等候了许久,若是他想要把钥匙拿走,或许趁着那段时间,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取走。 至于宋承望,她在清醒之前还一直追在宋承望的屁股后面跑,对他完全不设防,那时候玲珑还没有过来,府中都是顾青玉培养的人,若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藏书阁的钥匙取走的话,易如反掌。 顾锦婳频频蹙眉,思量片刻后才说道,“咱们去藏书阁一趟。” 玲珑应声,从一旁的屏风上取来狐裘给顾锦婳披上。 临出门前,又拿来了一个刚刚烧热的汤婆子塞到顾锦婳怀中。 武侯府的藏书阁位置较为偏僻,在府中的东南角,往常几乎没有人过去,当初侯爷还活着的时候,倒是时常喜欢待在藏书阁里,一待就是一整日。 她偶尔闲来无事的时候倒是进去过几次,一共九层楼,每一层摆放的书籍都不一样,里面有武学秘籍,还有医书,甚至就连遗失已久的乐礼都有,说是藏书阁也不为过。 只不过,顾锦婳实在是想不透,这藏书阁里到底放了什么东西,能让宋承望和宋息川两个人如此的念念不忘,甚至就连藏书阁的钥匙都有人偷偷摸摸地偷走。 府中上下静悄悄的,丫鬟小厮都到前院去学习规矩了,路上倒是没见人影。 一个时辰以后,两人来到了藏书阁的门口。 顾锦婳走过去看了一眼,藏书阁的房门上缀着一把铜制的大锁,锁上面布满了一层的灰尘,看样子是许久没有人来这里打扫过。 顾锦婳松了一口气,见这样子估计是还没有人过来。 以免夜长梦多,顾锦婳对玲珑吩咐,“去让习凛出去买一把锁回来,再给藏书阁上一道锁,你在这里等着,什么时候习凛回来了,你什么时候走。” 玲珑点点头,足尖轻点,身影顿时消失在院子里。 顾锦婳四处看了一眼,寻了个可以挡风的角落缓缓坐下来,抱紧了怀里的汤婆子。 风声呼啸,院中的落叶哗啦啦地摩擦着白石地面。 回望身后的藏书阁,这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呢…… 不多时,玲珑便去而复返。 “小姐,习凛已经去了,对了,宋夫人回来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 顾锦婳缓缓起身,“看来,宋锦心今日在太子殿下面前卖弄风骚这一招还真把这事儿给解决了。” “小姐,她这时候回来,心里面竟然记恨着您,不如这两日咱们就先……”玲珑后面的话不敢说出来,她想着以顾锦婳的脾气,绝对不想听见后面这些。 果不其然,顾锦婳接着她的话说下去,“先在屋中避避风头是吗?” 顾锦婳说完自己都笑了,“我可以躲一时,不能躲一世,顾青玉对我恨之入骨,我对她何尝不是恨之入骨,更何况该害怕的人是她才对。” 又拢了拢身上的狐裘,顾锦婳抬脚走下台阶,玲珑小心翼翼地扶着她。 顾锦婳停下来,道,“你先在这里等习凛回来,等习凛回来了之后你再回来找我。” “小姐,您一人回去恐怕不安全吧。”玲珑满是担心。 顾锦婳满不在乎,“光天化日之下,顾青玉还能杀了我不成,放心吧,她不敢这么做。” 说完,顾锦婳转身走出去。 顾青玉能这么快出来,全是托了太子殿下的福,倘若不是有太子她只怕还要在大牢里待上一段日子。 不过,她出来了,赵嬷嬷估计永远都出不来了。 走回前院,陆陆续续瞧见了几个宋府出来的丫鬟。 许是上一次的事情有了教训,几个丫鬟看见顾锦婳,纷纷俯身行礼,十分守规矩。 顾锦婳淡淡扫了一眼过去,然而走回院中。 房中燃着炭,顾锦婳没一会儿身子就暖和起来,把身上厚重的衣裳取下来,便躺在了软榻上。 不多时,院中传来几个脚步声。 随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大小姐,我是老夫人院子里的芝兰,老夫人有话要我带给大小姐。” “进来。”顾锦婳从软榻上坐起来。 芝兰是她派到老太太身边的,她正想找她问问老太太现在如何了。 芝兰推开了房门,小心翼翼走进房中,站在门口拍了拍身上的凉气,才敢往前走几步,又对着顾锦婳福了福身,“大小姐,姑奶奶回来了,老太太见过姑奶奶以后,便说府上沾染了邪祟,才会一直不太平,说是想找个师婆子来咱们府上驱邪。” “她若是想找,那就由着她。” 又要搞这种下三烂的把戏,顾锦婳满是不屑,看来顾青玉还是没有吃到苦头,才刚刚从大狱里面出来,就又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 “小姐,老夫人还说了,你做事情她放心,所以她想把这件事情交给你来做。” “交给我?”顾锦婳皱了皱眉,猜到了老太太不怀好意,便道,“我一个小辈,对 第79章 灾星 芝兰点点头,欲言又止地看着顾锦婳,咬了咬唇,鼓足了勇气才说,“大小姐,奴婢看见姑奶奶回来了以后,就在老夫人的房中呆了许久,临出来的时候兴高采烈的,奴婢没有听见说了什么,但是姑奶奶走了以后,老夫人就让奴婢过来找小姐说这件事情,奴婢觉得这件事情有诈。” 顾锦婳浅笑,“你叫芝兰是吧?” 芝兰应声,“大小姐还记得奴婢,就是大小姐让奴婢去伺候老太太的。” “我记得你,这段时间待在祖母身边可曾发现过什么?” 顾锦婳看着芝兰问道,当初把芝兰送到老太太身边的时候,她就看得出来这个丫鬟是个聪明人,懂得看人眼色行事,有她在,她能省许多事情。 “这几日天寒,老太太倒是没怎么出过屋子,一直躺在床上,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会抄一抄佛经,每日替姑奶奶祈祷,希望姑奶奶能早日回来。” “那昨日我听人说祖母病倒了,是假的?”顾锦婳问。 芝兰摇了摇头,道,“老夫人的确是病倒了,不过魏先生过来给老夫人诊治,说老夫人是气急攻心,这几日需要躺在床上静养,并且还不能动怒,喝了魏先生开的药,老夫人的身子倒是好了许多。” “我知道了,你回去将我方才教你的话如实地告诉她。” 芝兰应声,随后转身走出了暖阁。 她走后不久,玲珑便走了回来,回头看了一眼,诧异地问,“小姐,那不是照顾老太太的芝兰吗?她怎么过来了?” “祖母说府上有邪祟,希望我能去找一个师婆子,来咱们府上驱邪。” 玲珑笑出了声,“只怕是老太太自己心里面有鬼吧,做了这么多的坏事,她心里面不难受才怪。奴婢方才回来的时候听人说赵嬷嬷在大牢里将所有的罪行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说是小姐对她不好,她对小姐心怀怨恨,所以才串通了老太太身边的丫鬟玉竹一起给小姐下毒。” “那牵机的事情呢,这种毒药可不好找。”顾锦婳捏了捏眉心。 “陈大人毒药的事也调查清楚了,的确是赵嬷嬷亲自去把毒药拿回来的,人证物证俱在,所以宋夫人这次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 “这是又找了一个替死鬼。”顾锦婳淡淡一笑,“她倒是有本事,能让自己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心甘情愿地替她死。” “还不是手里握着什么把柄。” 玲珑随口一句,顾锦婳看向她,“你去查一查赵嬷嬷和玉竹的身份,看看她们还有没有在世的亲人。” 玲珑点点头,随后又说道,“对了小姐,方才我过来的时候,看见宋公子命几人抬着翠云的尸体从后门出去了。” “他们定是要把翠云的尸体丢到乱葬岗去,我现在写封信,你快点把信交给陈大人,陈大人知道该怎么做。对了,上一次奸污了宋锦心的那个男人的尸体,习凛把他放在哪里了?” “习大哥在城中还有一个小院,眼下天寒,他就找了一些雪白埋了尸体,尸体就在院子里埋着。” “好。”顾锦婳意味深长地看向院子。 万幸现在是冬日,尸体很好保存。 很快,顾锦婳写了一封信,交给了玲珑,玲珑急急忙忙地拿着信走了出去。 这半日,顾锦婳落得清闲,躺在软榻上看了一会儿书册,便昏沉沉地睡去了。 不得不说,裴君泽的针灸的确是有用,仅仅是一日的功夫,她便觉得身子轻快了许多。 入夜。 顾锦婳醒来,门外人听见动静,声音传进来,“小姐,您醒了?现在要用晚膳吗,厨房刚做好。” 顾锦婳裹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房中燃了一盏灯,她起身走下去,拉开房门,外面飘起了鹅毛大雪,地上一片雪白。 “进来吧。” 顾锦婳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受不住,待玲珑进来以后,倒了杯热茶递给她,“喝点热茶暖暖身子,不是跟你说过这几日天寒地冻的,不用守在外面了。” “玲珑不放心,宋夫人才回来,正是对小姐怀恨在心的时候,万一又背地里使了什么阴招,保护不了小姐,我后悔都来不及。” “她现在还不敢。” 宋锦心今日掉进河里,估计已然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顾青玉这些年一步一步打入京城贵妇人们的圈子里,用了不少的心力,这下全被自己这个好女儿给毁了。 她若是没有猜错的话,顾青玉此时此刻估计正忙着教训宋锦心。 …… “娘,女儿真的知道错了,女儿再也不敢乱来了!” 宋锦心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额上的伤口隐隐泛红,虽然是涂了药,却没有见好的趋势。 顾青玉狠狠瞪了她一眼,她气的不是自己的女儿蠢,气的是自己为什么生了这么一个糊涂的女儿。 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她,“我不是早就与你说过,让你去找你哥哥,你哥哥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你好生生的打扮成这副勾栏模样就去见太子殿下,你让京城的人如何看待你,你还嫌丢人丢地不够!” “娘,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哥哥一整日都见不到踪影,如何找得到他……” “是吗?”宋承望阴冷的声音传进来,一脸冰寒,路过宋锦心,冷漠地扫了她一眼。 “我若是不在这里的话,你还要在娘的面前编排我多少?今日我早早的去见了太子殿下,也提前把娘的事情告诉了他,太子殿下已经答应我让陈大人把娘给放了,怎么到头来全部变成了你的功劳了?” 宋锦心眼神闪烁,心虚的不敢抬头去看他。 宋承望冷冷扫了她一眼,“娘恐怕还不知道你今日去勾引玖王爷不成,反而被他丢进了河里的事吧。” “哥!”宋锦心慌张地打断宋承望。 奈何顾青玉已经听完了, 第80章 难伺候 “娘,别打了,别打了!” 巴掌像是雨点似的落在自己的脸上,宋锦心捂住自己的脸不停地后退,一不小心绊着脚,重重的坐到地上。 “你真是让我不省心!” 顾青玉又气又恼,想起来自己在大狱里受到的屈辱,再看看自己的女儿,受了伤又出去丢人现眼,气得倒抽了几口气,差点晕厥了过去。 “娘,您先消消气。”宋承望快步走过去,倒了一杯茶递给顾青玉。 冷眼扫了宋锦心一眼,“还不赶紧站起来,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还敢去玖王爷的面前卖弄,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京城谁人不知裴君泽最难伺候,更是不近女色,唯独顾锦婳除外。 她却还不自量力地跑到裴君泽的面前去卖弄风骚,结果惹来了这么大的一个笑话,他当时还在游船上与太子一行人等闲聊,结果不知是谁说了句宋锦心被玖王爷丢到了湖中,当时太子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也无奈,只好立刻让船停靠在岸边,去找寻宋锦心。 结果就又看见宋锦心发了疯似的找顾锦婳的麻烦,当街还站着那么多围观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他恨不得马上找一个地缝钻进去,宁愿自己永远没有这么一个蠢笨的妹妹。 听着宋承望的教训,宋锦心跪在地上低声地啜泣着。 顾青玉听着这哭声心烦,一掌拍在桌子上,怒斥道,“你现在知道哭了,当初做这些蠢事的时候,怎么不好好想想后果,给我惹来了这么多的麻烦事,只知道哭有什么用!” 宋锦心不敢应声,只能老老实实的听训。 心里对顾锦婳恨到了骨子里,如果不是因为她,她们家里怎么会接二连三的出这么多的事。 “娘,太子殿下已经洗刷了您身上的嫌疑,现在只要赵嬷嬷咬死了下毒这件事情是她所为,外人就不敢随意的编排您。” 顾青玉点点头,又叹了口气,“话是如此说,但是这口气为娘实在是咽不下去。” 赵嬷嬷跟在她身边许多年,是她手里的得力干将,也知晓她许多事情,结果却折在了顾锦婳手中,这口恶气若是不出,她夜夜难眠。 “娘!杀了她,杀了顾锦婳,我要让她身败名裂!”宋锦心恼羞成怒的低声狂怒。 顾青玉看了她一眼,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即便是再生气,等气儿消了也还是会心疼她。 “起来吧。”顾青玉柔声说道。 宋锦心愣了一下,双眸诧异的看着她。 顾青玉起身走过去,拉着宋锦心站起来,长叹了一声,“娘也不是真的怪你,只是生气,你为何不能好好的保护自己,偏偏着了这个顾锦婳的道。” 宋锦心撇着嘴,委屈的说不出话来。 谁知道顾锦婳竟然有这么多的心眼,她一不小心就着了她的道了。 “承望,府中的事情你先不要管,再过两日你不就要随着太子殿下一同去南下游学了吗,宋息川此次也会跟你一同前去,你无论如何都不能被他抢去了风头,在太子殿下面前,一定要多表现表现。” 宋承望点点头,“娘,您放心吧。” 再看着自己的女儿,顾青玉又叹了一声,“锦心,娘再跟你说一遍,这段时日你就给我好好的待在府上,哪里也不准去,什么时候把你头上的这个伤养好了,学学规矩再出去,不能再出去丢人现眼,你总要为你自己的以后做个打算。” 顾青玉说得隐晦,但是想想自己女儿眼下这个处境就头疼。 如若不是出了那摊子的事情,她现在怎么说也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将来不说太子妃了,起码也能做个太子的宠妾,太子一旦登临皇位,那便是皇宫的妃子。 她也能混个皇亲国戚,结果现在可倒好,落了个容貌尽毁,身败名裂,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顾锦婳。 “知道了,娘。” 宋锦心撅了撅嘴,抬手轻轻摸了一下额上的伤口。 “行了,你们两个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不用守在我这里。” “哦。”宋锦心低头伸直了裙摆,对着顾青玉福了福身,“娘,女儿告退。” 顾青玉摆摆手,“去吧去吧。” 宋锦心觉得头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便着急回去上,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顾青玉收回视线,道,“我与你外祖母说过了,府中最近接连出现人命,要找一个师婆子来咱们府上驱邪。” “娘,顾锦婳十分聪明,她又岂会让您如此顺利地找来师婆子?”宋承望想起来顾锦婳最近这段时间的不一般,频频蹙眉。 以她对顾锦婳的了解,一个人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变化得如此之快,除非背后有高人相助。 而那个所谓的高人,莫非就是玖王爷裴君泽? “放心吧,我早就算计到她不会轻易答应,所以一开始就是让你外祖母差人去把这件事情告诉她,让她自己去找师婆子。” 顾青玉冷哼了声,“她不是一向很有孝心吗,关于你外祖母的事情向来是亲力亲为,如果她不愿意去找师婆子,那这件事自然就落在了为娘的头上,到那时候,她自然不敢多说一句。” 正说着,院子里传来身边婢女的声音。 “夫人,老太太院子里的芝兰求见。” “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芝兰走进了暖阁,对着两人福了福身。 顾青玉问道,“芝兰,老夫人让你过来是为了何事啊?” “回夫人的话,老夫人说,关于府中驱邪的事情全权地交给您来处理,大小姐近来身子多有不便,也说这件事情交给夫人您最放心。” “顾锦婳是这样说的?”顾青玉眯起眼,有些怀疑顾锦婳会不会从中动手脚。 芝兰点点头,说的绘声绘色,“奴婢去见大小姐的时候,看见大小姐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病 第81章 灾星降临 顾青玉对着宋承望浅浅一笑,“承望,你就安心去做你的事情,等你回来,我会把顾锦婳收拾得妥妥帖帖,让她安心给你做媳妇。” 听着这话宋承望却高兴不起来,联想到顾锦婳原先做的那些事,他总觉得这一次顾锦婳的让步反而像是陷阱。 他忍不住提醒道,“娘,顾锦婳十分狡猾,我担心她这次是故意设了圈套给您。” “笑话!师婆子是她让我找的,到时候就算是出了事情,那也跟我没有关系,你就放心吧,原先是我太轻敌了,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轻饶了她。” 宋承望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行了。”顾青玉一拍桌子,“你现在怎么也变得如此优柔寡断的,我原先都是怎么教你的,你身为男子不应该被这后院的事情缠身,好生去想想如何让太子殿下看中你,这次如果不是因为你妹妹惹了祸事,我也不会答应让宋息川留在这里,你也知道,杨书亦她不是个好人,她知道你妹妹失了清白,回去之后定会把这件事情宣扬得哪里都是,倘若你爹和你爷爷知道这件事情,定然不会饶了咱们娘仨,所以,你也不要怪娘。” “既然娘心中早有打算,那儿子就先告退了。” 顾青玉微微抬首,点点头,“回去吧,我去好生准备准备。” 翌日一早。 顾锦婳睡足了觉,养足了精气神,身上的风寒也差不多好透了。 她从床上起来,穿戴整齐后,抱着汤婆子在屋中来回走动。 房门外面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玲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小姐,宋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进来说。” 很快玲珑推门走进来,站在门口拍了拍身上的寒气,不敢靠近顾锦婳,生怕把凉气过给她。 “小姐,方才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见宋夫人领着一个瞎眼婆子进府,她正好看见我,所以吩咐我去把小姐带过去。” “不着急,让她们等着吧,去把早膳端过来。” 顾锦婳懒洋洋的坐下,昨日因为病着的缘故,所以没有吃几口饭,一大早起来胃口倒是好多,说几句话便觉得有些饿了,犯了嘴瘾。 玲珑一听顿时高兴起来,“小姐且等着,我这就去小厨房。” 不多时,玲珑便提着一个食盒走进来,从里面端出热腾腾的白粥和几碟小菜,还有几盒点心。 顾锦婳扫了一眼,胃口好每样都多吃了一些。 吃饱喝足之后,老太太又差人来院子里催了一遍。 “小姐,这都已经催了第三次了,咱们过去吗?” “走吧。”顾锦婳拢了拢狐裘,抱着汤婆子走了出去。 芝兰在院门口候着,顾锦婳扫了她一眼,“人都到齐了?” “回小姐的话,宋夫人和老夫人都在前厅等着小姐您过去。” “师婆子也找到了?”顾锦婳明知故问。 芝兰点点头,“小姐,宋夫人找来的师婆子是咱们京城远近闻名的瞎眼婆婆,说是长了一双阴阳眼,能看清鬼神,她一走进咱们府中,就说咱们府上有脏东西,小姐可要小心了。” 脏东西? “府上的确是有脏东西,而且还不止一个。” 顾锦婳似笑非笑地走进老太太的院子。 玲珑走在前面,推开了暖阁的房门,小心翼翼地扶着顾锦婳走进去。 “来了?” 老太太许是等得太久,面色微沉,语气不大好,“让这么多人等你一个,半点规矩都不讲了!” 顾锦婳面不改色的走过去对着老太太行礼,她身子羸弱地被玲珑撑着,柔声道,“祖母恕罪,婳婳昨日染了风寒,身子一直不大好,今日一早便起来的晚一些。” “行了,赶紧坐下吧。” 老太太捏了捏眉心,看向房中坐着的瞎眼婆子,“我近些日子,总是头疼难忍,夜里睡觉的时候总是听见有人在我的耳边哭,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总是看见一些已经死去多时的人,你说我们这府上是不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 “是啊,最近这些日子府上接二连三的出事,就死了几个人了,大仙,你可一定要看仔细了。”顾青玉很是认真的说着。 顾锦婳顺着两人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瞎眼婆子紧闭着眼睛,端坐在太师椅上,嘴里面念念有词,说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那双饱经了风霜的手上挂满了金银宝翠,再看她身上,穿着的竟然是用金丝银线绣制而成的袍子,脖子上围着的是一个用白狐狸尾巴制成的围脖。 她可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师婆子像她这般穿金戴银的。 看来京城的蠢货不止顾青玉一个,竟然还有无数大户人家争抢着让这个湿婆子上府驱邪,简直可笑至极! 师婆子念念有词,突然停了下来,那双原本紧闭着的眼睛陡然睁开,露出一双漆黑的眼仁,直勾勾地瞪着顾锦婳。 顾锦婳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与她对视。 只是一瞬,师婆子顿时收回视线,手抖了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手中举着一把用铜钱做成的珠翠,晃了晃,发出刺耳的声音,迈着四方步子围着顾锦婳转了一圈。 顾锦婳坐着不动,不动声色地伸出脚,眸光缓缓的落在脚上,只见这瞎眼婆子能轻松地跨过她伸出的脚走过去。 顾锦婳勾了勾唇,“围着我转了这么久,府上的恶鬼在我身上不成?” “大小姐谨言慎行!” 师婆子顿时停下来,低垂着头,那双漆黑的眼神格外的渗人。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破!” 话音落地,那师婆子手中握着的一把铜钱突然被她撒在地上,铜钱滚落在地上。 师婆子顿时大惊,双目睁得极大,“不好 第82章 邪祟上身 “大仙,你确定邪物就在我孙女身上?”顾老太太一脸惊悚的表情,此刻看着顾锦婳,全然没了长辈看着晚辈的爱护,反而是一脸的嫌弃,身子还不由自主的往旁边挪了挪。 “不错,那邪物就在她的身上。” 师婆子突然紧闭双眼,神神呼呼地呢喃了几句让人听不懂的话。 紧接着,便跪在地上一把火将符纸烧成了灰,从地上捏了一点灰丢进清水中搅拌搅拌。 然后,端着碗直直地走向顾锦婳,“喝掉它。” “让我喝?”顾锦婳挑眉,目光缓缓落在那碗符水上面,“你说我身上有邪物,那就一定有了?” “婳婳,你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大仙说的话难道还有假?最近这段时间,我们家中出了那么多的事情,难道你就怀疑这动静都是出自你身上?”顾老太太板着一张脸,语气中带着不由分说的严厉。 “既然说是府上有邪祟,那就应该把全府上下的人都叫过来看看才知道这邪祟到底是在谁的身上,祖母觉得我说得对吗?” 顾老太太闻言一愣,面上带着几分不开心。 顾青玉见状,紧接着开口,“大仙说过了,这邪祟只会出现在身子弱的人身上,我看你最近总是生病,想着这大仙说的也没错啊,不如你就把这符水喝下去,我和你祖母怎么也不会害你啊,而且,你祖母一把年纪了,为了你的事情,现在带着病体还要在这里坐着,就是希望你能快点好转,你总不能把我们的一番好心当成驴肝肺吧。” “姑姑有心了,我只知道人若是病了就要找大夫去看,可没有见过用师婆子来驱邪的。” 顾锦婳漫不经心地取来那碗符水,放在鼻边闻了闻。 “我若是猜得没错的话,这碗符水过后,应该还有别的手段要对付我吧,既然符水都出来了,不如就把接下来要做的一起说了吧,这样我也才好配合才对。” 闻言,顾青玉眼神闪烁了一下。 “婳婳,大仙做事自然有大仙的风格,你有些失礼了,还不赶紧跟大仙认错。” 看顾青玉慌张的神情,好像是踩到她尾巴似的。 顾锦婳散漫地挑起眼,扫了她一眼,“姑姑,此事事关到我自己,我倘若是不关心一些,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再说了这邪祟如此的厉害,害得咱们府上接二连三的死人,万一姑姑哪句话说的不对,惹得邪祟不高兴了,说不准下一个恨死的人就是姑姑。” “你!”顾青玉顿时一噎,吓得猛抽了一口气,端着茶杯的手都险些握不稳。 顾锦婳勾了勾唇,“大仙,你既然如此的厉害,那我也愿意配合你,这符水我可以喝,但前提你要告诉我,我喝完了符水,我们府上的邪祟你到底能不能除掉!” 她从不信什么鬼神,不过在上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之后,她便相信这世上一定有神灵,一定是神灵,看她上辈子过得实在是太苦,好心拉她一把。 但是眼前站在自己面前,这个装疯卖傻的女人,绝对不是神灵。 她这次捡了一条命回来,可不是再次被这群女人给玩弄的。 “这邪祟恶毒得很,并且在你们的府上待了有一阵子了,但凡是被这种邪祟上身的人,短时间之内就会突然之间性情大变,紧接着便会身体虚弱,再然后腹中便会不安宁,他若是接连出了人命,那这邪祟可就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了的,放眼望去满京城,这些贵胄豪爵没有一个人敢怀疑我,你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口气可不小,竟还敢让我跟你保证能将这邪祟给除掉,那我在此就跟你好好保证保证,只要你将这符水给喝了,再配合我去驱邪,我保证你们府上从此不会再出任何事情。” “当真吗?”顾锦婳笑得意味深长。 师婆子双眼突然瞪直,嘴里又开始念叨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顾锦婳看着她,端起符水,一口气全部给喝了下去。 看得身旁的玲珑心里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大仙,接下来还有什么吩咐?”顾老太太像是十分信任大仙的话,放下手中的佛珠,转而紧紧地盯着师婆子。 “别说话!仙家正在交代我。” 说完,师婆子缓缓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微仰着头。 顾锦婳注意着她口中念叨着的东西,她曾经变成灵魂飘荡在世间许久,如果当真有仙家的话,也不会看上她这种浑身上下穿金戴银的人。 这么一想,便能够猜测老太太和顾青玉之间盘算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拿定主意之后,顾锦婳不经意间扫了玲珑一眼。 玲珑心领神会,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等了许久,师婆子还未停下来,顾锦婳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清茶漱漱口。 老太太一看她,撇了撇嘴,又瞪了她一眼,“婳婳,你怎么这么没规矩!” 顾锦婳没理会她,漫不经心地放下茶杯,“祖母,您现在跟我说话可要注意点儿,我身上有邪祟,这东西厉害得很,我可控制不住,万一伤到了祖母,婳婳该自责了。” “你!” 老太太磨了磨牙,冷静下来后,把这一口怒气给咽了下去。 不多时,师婆子便停了下来从地上站起来。 “仙家跟我说了,这邪祟之所以缠上大小姐,是因为大小姐的院子里放着她镇不住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我镇不住啊?请大仙解惑。” 顾锦婳脸色微寒,她如果猜得没错的话,这个所谓的镇不住的东西,到底就是当初爹娘留下来的家产。 算计来算计去,顾青玉还是没忘记这些家财。 “这个总要我过去看看才知道,仙家说了,大小姐年岁尚小,院子里放了一些年代久远的东西,这些老物件身上都带着一股气儿,如果镇不住的话,邪祟就会上 第83章 灌符水 声音叫得人心慌,老太太抚了抚心口,抬了抬手问道,“又叫什么呢,发生什么事了?” “不会是邪祟在背后作祟吧,大仙,看来你这碗符水可没有镇住我身上的邪祟,莫不是又跑到别人的身上了吧?” 顾锦婳声音落下,房门猛地被人推开。 一个浑身是血的丫鬟从门外扑了进来,一把抓住了顾青玉的双脚,血淋淋的手印印在了她的脚上。 “不好了,不好了,叶子方才突然发疯从厨房里拿了一把刀砍自己,我们几个人拦都拦不住。” “什么!” 那个叫叶子的是顾青玉身边的丫鬟,从宋府带过来。 顾青玉一听这话,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你把你刚才的话再跟我说一遍,她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之间拿刀砍自己?” “我们方才一直在小厨房里给小姐准备午膳,结果,叶子突然拿着一把菜刀,嘴里还念叨着我们都听不懂的话,我正要问她在说什么,她突然举起了菜刀对着自己的胳膊猛砍了一刀,把我们几个人都给吓坏了,她还说,说……” “说什么啊,你倒是快说啊!”顾青玉急得直跺脚。 “还说,说要杀了灾星。” “灾星!”老太太一口气没上来,身子一软跌倒在了地上。 顾锦婳抬起手意思了一下,看着老太太那吓破了胆的样子,不禁冷笑。 “完了啊,完了!武侯府彻底完了!” 老太太猛吸了几口气,半躺在顾青玉的怀里,饶是如此,还伸手指着顾锦婳控诉,“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扫把,你害了你爹娘还不够,你现在竟然还想回来害我们!你就是个灾星,当年你爹要娶你娘的时候,我就不同意,没想到啊,早知道如此,当初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娘进我们的家门!” “是吗?” 顾锦婳抬起脚,走到老太太的面前,冷冷地道,“祖母,我看你是被邪祟上身了吧,怎么会说出这种糊涂话?当初如果不是因为我娘,你如何能被皇上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又如何能在武侯府安养天年?” “皇后娘娘和我娘交好,此话如果是传到皇后娘娘的耳朵里,莫说祖母是一品诰命夫人,就算是我爹还在,皇后娘娘也绝不会放过你。” “祖母一向谨慎,祸从口出这个道理,祖母应当是明白的,今日如此反常,想必是这邪祟上了祖母的身了吧。” 说罢,顾锦婳冷冷的看向师婆子,那师婆子眼神躲闪,应当也是没有想到府上竟然真的出了人命。 “还不快去把符水喂给我祖母!” 师婆子看了一眼顾锦婳,一时慌了神,连忙从地上抓起了一抹香灰,丢进了清水中,用手指搅拌了一下,颤抖着举到老太太的面前。 老太太看了一眼,顿时凝眉闭上的眼睛连连躲闪,“我不喝!” 顾青玉也推开她,“这水怎么能喝得下去?” “怎么喝不下去,方才我就喝下去了。姑姑,这人命关天的大事还事关祖母,怎能如此任由祖母胡来,既然你们都下不了这个手,那不如就由我来吧,待将来祖母醒过来哪怕是怪罪我,我也甘愿。” 说着,顾锦婳从师婆子的手里把符水端过来,紧接着又从顾青玉的手中将老太太扶了起来。 一手按住老太太的头,一手把碗放在老太太的嘴边,生生的把一碗符水给灌了进去。 老太太喝完了以后吐了一大半,顾锦婳看了眼,连忙道,“这可怎么是好,救命的符水都给吐了一大半,快过来帮我按着祖母。” 顾锦婳说完,门口陆陆续续走进来几个年轻的丫鬟。 顾青玉偷看着顾锦婳的脸色,发现她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将此事弄个清楚,又看了看老太太难受的样子,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姑姑,你若是无事的话,不妨出去看看那受伤的丫鬟现在如何了,毕竟是你们宋府过来的丫鬟,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姑姑可说不清啊。”顾锦婳撇了一眼顾青玉。 “你……我,我要留在这里看着你祖母。”顾青玉哪里敢离开,这师婆子有几把刷子她心里还是清楚的。 顾锦婳冷笑了一声,对这几个丫鬟说道,“好好按着我祖母。” 说罢,眸光轻飘飘的落在师婆子的身上。 那师婆子自知自己对付不了顾锦婳,待她眼神看过来,便立刻跪在地上捏了一把香灰和清水活到了一起,随后双手递给顾锦婳。 顾锦婳伸手接过来,转头看着顾老太太,满脸的心疼,“祖母,孙女也是无奈之举,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救你,希望你醒过来了以后不要怪罪我。” 话音落下,顾锦婳端着一碗符水,全部灌到了顾老太太的嘴里。 若说这全府上下,心肠最坏的人大抵就是老太太了。 儿子和儿媳尸骨未寒,她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将所有的家产沦落到自己的手中全然不顾儿子儿媳留下的血脉死活,不仅如此,还任由自己的女儿欺辱儿子留下的唯一的血脉,她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 两碗符水下肚,老太太已经没了反抗的力气,身子瘫软在了大班椅上。 顾锦婳从袖中抽出了一方锦帕,漫不经心地擦拭了一下手指,又道,“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师婆子眼神闪躲着不敢回话。 顾锦婳含笑走过去,轻轻地握住师婆子的手,“你说,我院子里有我镇不住的东西,想必那邪祟竟然是从这些物件上出来的,不如就去我院中走一趟,将此事彻底给解决了。” 师婆子的手猛的一紧,抬头看向顾锦婳。 顾锦婳莞尔一笑,好似比那外面的冰雪还要凉。 “是得去一趟!”师婆子说罢,慌张起身,念念有词地抬脚走出去。 “你们几个,抬着祖母过去。” 顾青玉见状,有些于心不忍,拍手拦了 第84章 得了失心疯 师婆子扶着门框,站在门口怎么都不肯进去。仿佛那屋子里真有一个恶鬼似的,她脸色惨白,哆嗦着看向顾锦婳。 顾锦婳微微侧着头,冲她露出了一抹和善的笑,“大仙,我们如此的相信你,今日我们府上的邪祟你可一定要帮助我们给除了,决不能让它在府上作乱。” 说完,顾锦婳亲自伸手扶着她走进了房中。 师婆子一时没有站稳,双腿哆嗦着重重地摔到了裴君泽的面前。 师婆子摔得惨,就连顾锦婳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疼,更何况她一把年纪了,这一摔估计身上的骨头架都给摔散了。 她看了看裴君泽,裴君泽连个眼神都没给她,直接无视了她。 顾锦婳笑了笑,道,“大仙,我听你方才说邪祟就在我的院子里,眼下你再看一看那邪祟在哪里?” “是啊,今日府上出了这么多的事情,看来这脏东西还是个厉害的,若不除掉的话,势必会……” 顾青玉的声音从院子里面传来,脚步声停在了门口,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顾锦婳笑着回头,只见顾青玉脸色苍白,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身后的一众丫鬟也都纷纷的低下头。 顾青玉眼神慌乱,看了看顾锦婳,她没有想到裴君泽竟然在这里。 “玖王爷?” 顾青玉连忙走进屋中,有些责怪顾锦婳,“婳婳,你怎么回事,府上有了贵客,你怎么也不知道说一声?” 顾锦婳听得出顾青玉的弦外之音,浅笑着对她说道,“姑姑方才也没有问我。” 顾青玉顿时一噎,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再看着裴君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若是早知道这个杀神在这里,今日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师婆子过来,这下好了…… 看着顾青玉眼神闪躲心虚的模样,顾锦婳只是笑了笑,便将目光落在了师婆子的身上,随即抬起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请吧,大仙。” 有裴君泽坐在这,大仙如何也不敢起身,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裴君泽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过去,大仙刚刚抬起来的头又重重地垂下去。 “看来本王今日来得不巧。” 裴君泽终于开口,声音冰寒,让人不寒而栗。 “顾小姐,这是怎么回事?”裴君泽看向顾锦婳,轻声问。 顾青玉的心中不由得一紧,生怕顾锦婳说错了一句话,惹得他们全府上下人头落地。 顾锦婳则是叹了一声,随即把今日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并且还特地的把大仙说出自己院子有邪祟的事情着重讲了一遍。 裴君泽勾起唇淡淡一笑,“世人都说我残暴称呼我为杀神,今日,我坐在顾小姐的院子里,你却说这院子里有邪祟,莫非你口中所说的那个邪祟是本王?” 闻言,顾青玉脸色惨白的看向顾锦婳,身上不由得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再看那跪在地上的师婆子,哪里还敢应一句话,那所谓的邪祟,也不过是她口中随意编排出来的而已。 她收了顾青玉的钱财,按照顾青玉所说,只要说出这个院子里面有脏东西,将这院子里的财物全部搬出来,她就可以得到一千两的银子。 她本以为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可谁知道竟然在这里碰见了玖王爷。 那个传言中杀人不眨眼,刀过人头落地杀神。 “误会,都是误会。” 生怕师婆子说错话,一不小心把自己给出卖了,顾青玉强忍着恐惧,走上前,撑着一脸笑意,“王爷,这一切” “怎么会是误会呢?姑姑,这么要紧的事情,我如何会记错?” 说罢,顾锦婳看向院子里站着的几个婢女,“你们几个都过来。” 几个婢女纷纷走进来,在屋中站定。 顾锦婳淡淡问道,“你们是否听见,大仙说我这院子里有邪祟了?” 顾青玉的心一时间提到了嗓子眼里,见几个婢女同时点头,顾青玉面如死灰,无力地垂下了双手。 只听到砰的一声。 那原本完好无损的黑木桌子裂成了两半,裴君泽面不改色的坐在那,茶杯从桌子上滚落到地上,啪的一声脆响,摔了个粉碎。 “京城一向禁止怪力乱神之说,府上接二连三地出现人命不去调查凶手,反而是相信这所谓的大仙倘若大仙当真如此厉害的话不妨说出是谁杀了人。” “王爷说的是,是我等妇人愚昧了。” 顾青玉懂得时进时退,在裴君泽的面前,更是伏低做小,生怕说错了一句话。 顾锦婳嗤了声,道,“王爷这么说,祖母该不高兴了。” 顾青玉一咬舌根,疼得她倒抽了一口气,又狠狠地瞪了顾锦婳一眼。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是在害她们啊。 顾老太太此刻正坐在竹椅上装死,听顾锦婳提起自己,忙哀声叫苦。 顾锦婳皱了一下眉头,眼中难掩担忧,随即缓缓开口说道,“王爷,祖母兴许是吓到了,我想再将那日给祖母诊病的魏先生请来。” “不用了,我已经来了。” 魏忠不请自来,手中还提着药箱。 他走进院子里,直勾勾地盯着那趴在地上的师婆子,冷斥了一声,“如此荒谬的怪力乱神之说,竟还会有人相信,我给老太太开了几副药,老太太喝了以后身子大有好转,这所谓的邪祟一说,只怕是有人裹着坏心思为自己谋利吧!” 魏忠将话直接挑明,顾青玉面上一片死灰之色。 “大仙说我这院子里有上了年头的东西是我镇不住的,我想来想去,就只有库房里面存着的我娘的嫁妆了,若是听大仙的话,那这些嫁妆该放在何处呢?” “婳婳,你别听她乱说,这都是无稽之谈,就连我和你祖母都被这个人给骗了。” 顾青玉态度变化得极快,让顾锦婳都为之赞叹。 第85章 无字天书 魏忠上前检查一番,顾锦婳懒懒地问,“魏先生,我姑姑如何了?” “大小姐放心,她只是一时受惊过度,晕厥了过去。” 魏忠掐了一下顾青玉的人中,顾青玉猛吸了一口气,进而睁开了眼睛。 “姑姑没事了吧?” 见顾锦婳的脸出现在面前,顾青玉再次闭上了眼睛。 顾锦婳勾了勾唇,抬了抬手,“把姑姑抬下去,好生照料着,莫要再出现什么差错。” 顾锦婳说完,又看着魏忠,声音轻柔无比,“麻烦魏先生再帮我祖母瞧一瞧身子。” 魏忠点点头,提着药箱走了出去。 房门再次关上,顾锦婳走到裴君泽的身旁缓缓落坐。 看着趴在地上的师婆子,冷声开口,“今日发生的事情,你若是实话实说,我还可以饶你一命,倘若有半句假话的话,你当该知道后果。” 有裴君泽在这里,师婆子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说半句的假话。 见顾锦婳给她指了一条明路,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看向两人,“是……是宋夫人,她给了我一笔银子,说只要我帮她拿走侯夫人的嫁妆,就给我一千两银子。” 顾锦婳蹙眉,果然如她所想。 哪怕是被关进大牢里一次,顾青玉依旧不忘惦记她娘留下来的那点嫁妆,甚至不惜坏了她的名声。 所谓灾星一说,在这里足以毁掉一个人。 “大小姐,我也是无奈之举,这一切都是宋夫人交代我去做的,我无意害你啊。” “无意害我?当你说出我是灾星的时候,就已经在害我了。” 顾锦婳懒得与她争执,转头看向裴君泽,“王爷。” “陈大人,你都听见了吧。” 裴君泽看向屏风的后面,顾锦婳这才反应过来,陈秋生竟然也在。 她起身,冲陈秋生福了福身,“见过陈大人。” 陈秋生颔首,而后,略有些嫌恶地盯着师婆子,“我早就听闻,京城一直流传着怪力乱神之说,原来这些话竟然是从你的口中说出来的,今日倘若不是大小姐,我还不知该去哪里抓你,你倒是自己撞到枪口上来了!” 陈秋生一脚踹了过去,“收人钱财,替人办事,说得冠冕堂皇,借助鬼神之说来达到自己的目的,黑心黑肺,顾小姐,此人就交给我来处置,如何?” 顾锦婳自然愿意,“那便多谢陈大人了。” 陈秋生点点头,随之将师婆子从地上提起来,一手拖着她走出了屋子。 房门打开之后再次被关上。 顾锦婳端来一杯茶,吹散茶叶,放在唇边轻抿了一口。 面前白玉般的瓷瓶,她诧异看向裴君泽,“王爷这是?” “丹生子让我给你送来的药。” 顾锦婳一脸欣喜地接过来,“是给我舅舅的?” “不是。” 裴君泽摇摇头,“给你的。” “给我?”顾锦婳诧异。 “每日服用一颗,这瓶药吃完,我会再给你送来。” 顾锦婳有些狐疑的盯着手中的玉瓶看了看,她知晓丹生子没有理由害自己,但平白吃这些药,她还是觉得有些蹊跷。 “丹生子不会是发现我有什么隐疾了吧?” 一时间,顾锦婳甚至将自己的后事都想好了。 “放心,有本王在,你死不了。” 顾锦婳哼哼了声,将白玉瓷瓶收入袖中。 “今日的事情,多谢王爷相助。” “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裴君泽侧脸看着她,清润的眸光中闪过一丝担忧,“她们如此算计你,你打算如何解决?” 他原是想说,自己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但是脑海中又浮现起她原先说过的话,到底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我手中有顾青玉杀人的证据,这一次绝对不会再饶了她,只是,这次的事情她做得干净,没有牵扯到宋承望和宋锦心,无法亲眼看见宋承望受到惩罚,我实在是不甘心。” “他为人谨慎,又跟在太子的身边,平日做事也是小心翼翼,想要抓住他的错处,有些难,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听完裴君泽的话,顾锦婳的眼睛亮了亮,看向他,“王爷有办法?” “他们与你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你如此记恨他们?” 倘若仅仅是因为嫁妆的事情,他认为,倒也不必步步为营引着他们进入圈套。 看着身旁巧笑嫣然的女子,他倒是有些好奇,她这些年在武侯府都遇到了些什么事情。 深仇大恨? 到嘴边的话,全然化成了一抹轻笑。 “我曾做过一个梦,梦里我死在了宋承望的手上,死得很惨,在梦里的时候,我许下过一个愿望,他若能够让我活过来,我一定要让他们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所以,仅仅因为一个梦,可梦中的一切都是虚无的。”裴君泽轻声提醒。 “但是顾青玉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情可不是假的,那日在熙春山上,倘若不是我抓住藤蔓,只怕早已葬身在山崖之中,粉身碎骨,甚至连尸首都找不到。再到后来,回到武侯府,祖母让人送来我最爱吃甄糕,却暗中藏毒,若不是我提前发现,只怕眼下也是药石无医。” 顾锦婳吐出一口浊气,微抿着唇,看向窗外,白雪纷飞压弯了枝头。 “太子有意提拔宋承望,日后你若是想要报仇,只怕更为艰难,倘若需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不等裴君泽将话说完,顾锦婳冲他笑了笑,轻声打断了他,“多谢王爷的好意,你已经帮了我许多,报仇的事,我想亲自来。” “好。” 顾锦婳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外面,方才还能听见师婆子的哭声,这会儿倒是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再看身旁裴君泽没有要走的意思,顾锦婳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一眼,轻声提醒,“王爷 第86章 冲撞玖王爷 放下茶杯,裴君泽的脸上闪过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顾锦婳走进小厨房,几个丫鬟正在忙活着,她四下看了两眼,想起原先还是游魂的时候,跟在裴君泽的身边,见他极其喜欢吃扬州豆腐,便随口问了句,“你们谁会做扬州豆腐?” “小姐,我会,我就是扬州人。” 顾锦婳看着她,“那你好好做一道扬州豆腐,做好了有赏。” 那丫鬟一脸的欣喜,连忙应声答应下来。 又看向其他几个人,宋瑶又说了几道菜,嘱咐了一些裴君泽平日用菜的禁忌,才转身离开。 出门碰见玲珑,顾锦婳把她叫到一旁,“习凛都把事情办妥当了吗?” “小姐放心吧,习凛已经把那两具尸体交给了陈大人,陈大人方才派人去把宋夫人带走了。” “宋承望和宋锦心那边呢,有什么动静没有?” 只怕现在最恨她的人,莫过于这两人了。 “我听说宋夫人被带走的时候,宋小姐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不过宋少爷过去之后就没了动静,估计这二人是在密谋着什么事情,小姐您近些日子可要仔细点了。” 说话间。 院门口就冲进了一道白衣的身影。 那人直冲冲地朝着顾锦婳而来,手中还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小姐小心!” 玲珑喊了一声,一把抓住宋锦心的手腕,稍微一用力,匕首瞬间掉在了地上,宋锦心疼得呲牙咧嘴,双目怒睁,“顾锦婳,你这个贱人,我娘可是你亲姑姑,你竟然害她,你不得好死!” “到底是谁害了谁,你自己心里清楚。” 从一开始,她都是被迫走的,复仇这条路上的,倘若顾青玉心中稍有一些良知,就不会费尽心思挖走她爹娘留下来的家产,更不会让她惨死在府中。 她又有什么错呢,她何其无辜,可是当时的顾青玉和宋锦心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半分心疼也没有。 她甚至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日日的躺在床上等死,然后再眼睁睁地看着宋承望害了舅舅全家。 血海深仇,让她如何能够放下。 “贱人,你把我娘还过来,你把我娘换回来!” “发疯耍混别在我面前,玲珑,把她赶出去。” 顾锦婳淡淡收回视线,转身朝着房中走去。 身后,宋锦心破口大骂,“贱人,我看你要得意到什么时候,我娘是你未来的婆婆,你把自己婆婆送进大牢,明日我就让你在京城身败名裂!” 听见这话,顾锦婳停了一下脚步,回过头冲着宋锦心笑了笑,画中带着几丝嘲讽,“身败名裂?宋锦心你现在应该担心的是你娘,她身上可是背负了几条人命,一旦这件事情查清楚,那她犯下的可是大罪,还有你在你娘举办的那场宴席上,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京城可有不少人知道,大家都心知肚明,没有对外宣说罢了。” 闻言,宋锦心的脸色苍白了几分,眼中的怒火也随之少了一半。 她的手抖了抖,想起那日发生的事情,身子便忍不住的颤抖,眼前浮现起的是那日在房中香艳的一幕,她紧紧握住双拳,想起这件事情一旦被众人知晓,那她日后在京城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还有我跟你哥哥之间的婚事,只是一纸婚约而已,你不会真以为一张婚约就可以困住我的一生吧?” “锦心!你又在胡闹什么!”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了一道冷硬的声音。 顾锦婳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宋承望快步走回来,一把拽住宋锦心的手,用了蛮力,宋锦锦一个惯性撞进他的怀里。 宋承望用一个胳膊紧箍着宋锦心,不让她乱动,继而看向顾锦婳,面带歉意,“表妹,锦心不懂事,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她这个年纪如果还不懂事的话,就真的比不上两岁孩童了。” “婳婳,你难道是在怨我吗?” 宋承望倒打一耙,轻声问道,声音软绵,里面却像是夹着刀子一样,“我娘的事情我从未怪过你,哪怕这其中误会重重,我心中一直都认为你心地善良是绝对不会害我娘的。” 宋承望声音沉了几分,“她毕竟是你亲姑姑。” “是啊,她是我姑姑。” 顾锦婳打断了宋承望的话,她实在是不想看见宋承望这一副伪善的模样。 “可是,她也未曾给我留下任何的活路。” “你住口吧!我娘做什么了,还不是你自己跟男人不检点,我娘可是你未来的婆母,她平日里管教你,也是天经地义的,你整日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丝毫没有把我哥哥放在眼里过,我哥哥可曾说过一句话?”宋锦心不顾宋承望的阻拦,将心中的话一吐而快。 而顾锦婳在听到这番话之后,眼底顿时闪过一抹阴鸷,面上却云淡风轻,口气依旧温和,“怎么,我被人下毒,被人设计是灾星的事情,到你的嘴里就成了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了,可我倒是想要问问,我和谁勾搭了?还是说你亲眼看见了?” “锦心,不准再说了!”宋承望怒吼了一声。 宋锦心杀红了眼,想想自己的娘亲现在被关押在大牢里,她又失去了清白,眼下更是成为了京城人的笑话,便不管不顾起来。 “如果不是你勾引玖王爷,她怎么会屡次三番地过来帮你,你这个贱人,惯会使这些妩媚的妖术!” “啪”一声脆响。 宋锦心捂住脸,一脸不敢置信的盯着宋承望,“哥,你为什么打我!” “你住嘴!”宋承望把宋锦心拉出院门,将她交给门外守着的婢女。 “把二小姐带回去。” 宋锦心不愿意,怒道,“凭什么?” “闭嘴!不想死就把嘴闭严实!”宋承望恶狠狠地低吼了一声,宋锦心被吓到,小脸煞白,被两个 第87章 身败名裂 “姑姑还在大牢里,你现在还有心思跟我成亲?” 顾锦婳嗤笑了声,她实在是佩服宋承望,自己亲娘被关押在大牢里,他却宛若是没事人一样,试问哪个做儿子的能做到这个地步。 “此前咱们之间有诸多误会在,我知道,你对我娘也有怨气,但是她做这些都是为了我,此次师婆子的事情一定是有误会在,我相信我娘绝对不会指使人去对你做出这种事情的,只要我们两人成亲了,咱们就都是一家人了,我会保证以后一直对你好,府上绝对不会再有其他的妻妾。” 她记得她曾说过,不喜欢府中妻妾成群,上一世,宋承望也是这样答应她的。 答应得好好的,只是到了最后,他就连府上一个小小的丫鬟都不放过。 是,他的确是没有娶其他的女人进家门,但是全府上下,哪个貌美的丫鬟没有爬上过他的床。 她每每想起这件事情都觉得恶心,眼下听见宋承望在自己面前真挚地表演,都觉得可笑。 “嫁人的事情还是另说吧。” 顾锦婳冷冷拒绝了宋承望,若不是有婚约在身,她无法直接解除,眼下更是连与他周旋的耐心都没有。 话音落地,顾锦婳走回房。 身后传来宋承望不甘的话,“是,我知道,你攀上了玖王爷这尊大佛,眼下自然看不上我了,但你可别忘了,他是王爷,他怎么可能会看上你,你也不看看你是谁,你父母双亡,这偌大的武侯府,还有谁能给你撑腰?你现在就连唯一能帮到你的姑姑都给送进了牢里,待到日后,我看你怎么办?” 这么快就露出真面目了? 顾锦婳勾起唇角,眸中带笑,“表哥这是恼羞成怒了吗?我不过是不愿意嫁给你而已,你便说出了许多贬低我的话来,只怕你心中早已经如此想了吧,那我日后若是嫁给了你,岂不是要被你当牛做马的使唤了?如此,婳婳更不能嫁给你了,婚约还是改日寻个日子解除了吧。” 宋承望恼羞成怒,愤愤地握拳,“你想都别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两人的婚事是双方长辈定下的,岂是你说解除就解除的?” “我若是不愿意嫁,你还能逼迫我不成?” 顾锦婳面色顿时阴沉下来,眼底蒙上了一层冰寒。 “玲珑,送客!” 说罢,顾锦婳转身拉开房门,抬脚走进去。 宋承望不甘心地看过去,却正对上裴君泽似笑非笑的那张脸。 他心中骤然一紧,面上闪过一瞬的惊愕,而后脸色通红的走了出去。 “王爷,戏也看完了,有何感想?” 顾锦婳走回去坐下,她早已经习惯了这些小打小闹,比起来被顾青玉在背后捅刀子,这种明面上的争执,算不得什么。 “要想解除婚约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嗯?”顾锦婳挑眉。 裴君泽沉默了许久,再开口竟是说婚约的事情。 顾锦婳懒懒地道,“我知道解除婚约不是什么易事,此事日后再做打算吧。” 只要老太太还活着,解除婚约的事情总能提上日程。 “日后?你的时间可不多了。”裴君泽笑着提醒。 顾锦婳没有应声,这次把顾青玉送进大牢,虽是铁板上订钉的事情,但宋承望绝对不会忍气吞声,若是他拿着婚约的事情说事的话,依她一人之力,只怕很难解除婚约。 “需要我帮忙吗?”裴君泽淡淡问。 顾锦婳狐疑地看向他,“王爷有什么妙计?” “我去向皇上请旨赐婚,你嫁给我,你与他之间的婚约自然解除了。” 顾锦婳嘴角抽了抽,这算是什么好办法。 “多谢王爷的好意,我心领了。” 顾锦婳眼底一片暗沉,看向外面,“玲珑,小厨房的菜做好了吗?” 很快,房门打开。 玲珑领着一众丫鬟将走好的菜摆放在桌上。 看见那道熟悉的扬州豆腐,裴君泽不禁笑了笑,眼底滑过清润的光,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豆腐,放入口中尝了尝。 “你府上还有扬州人?” “府中一个丫鬟,是扬州人。” 当年跟在裴君泽身边的时候,便见他对这扬州豆腐异常的喜爱,她实在想不到为何会有人独独喜欢一道菜。 “尝尝,味道不错。”裴君泽又拿起一双筷子,夹了一块豆腐放入顾锦婳的碗中。 顾锦婳看了看,尝了一口后,皱起眉,“这豆腐是涩的。” “对,是涩的。” 那一瞬,顾锦婳似乎是在裴君泽的眼中看到了淡淡的笑意。 直至吃完饭,顾锦婳也没能想出来裴君泽为何会独独对这份扬州豆腐情有独钟。 送走裴君泽,她走回房中。 “小姐,给您净面。”玲珑端了一盆水走进来。 “方才,芝兰过来说老夫人夜里又犯病了,魏先生过去喂她服了药才好些。” “真病了。”顾锦婳皱眉,将双手泡在温水中。 “听芝兰说是受了气,回去就开始说胡话了,魏先生也说,老夫人年纪大了,头脑糊涂也是常有的事情。” 顾锦婳将手拿出手,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玲珑又递了一块帕子过去,“小姐,老太太一病,咱们正好可以把掌家权握在自己的手里了。” “明日,你去让王管家带着府上所有家产簿子过来。” 顾锦婳转身走到床前坐下,幽幽的目光落在外面一轮皎月上。 爹,娘,女儿没有让你们失望吧。 翌日。 “都住嘴!此话若是要大小姐知道,定不会饶了你们,我不管你们是从哪里听来的,若是敢在侯府多说半个字,就等着领罚吧!” “是,玲珑姐姐。” 顾锦婳从睡梦中幽幽醒来,半梦半醒中听见玲珑的话。 她缓缓从床上坐起来,“玲珑。” “小姐 第88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玲珑硬着头皮,只好把方才听来的话全部说出来。 “他们说,说小姐水性杨花,有了婚约,还勾引玖王爷。” 看玲珑眼神闪躲的模样,顾锦婳猜到她还有后话没有说。 “是不是还有?” 玲珑点点头,犹豫了下,一股脑把话都说了出来,“还说小姐配不上玖王爷。” “这话一定是宋承望放出去。”顾锦婳丝毫不意外,毕竟宋承望昨日在这里才见过裴君泽,以他那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么可能忍得住。 玲珑见顾锦婳还能笑得出来,心中不免替她有些着急,“小姐,您怎么还这么高兴啊?他们都将小姐的名声给败坏了,眼下只怕外面全是小姐的流言蜚语,小姐还尚在闺中,他们就如此的议论小姐,日后小姐可该怎么办啊。” “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难道我还要一一地向他们解释不成?更何况,我如果着急跳脚,就正好如了宋承望的意,他现在正想着把我的名声破坏了,将来京城里没有人敢娶我,他正好可以站出来当这个好人,把我娶进家门,名声也得了,顾家的家产也得了。” 玲珑明白过来,一脸的愤慨,“他怎么能这么无耻!” 顾锦婳冷笑了一声,无耻都不足以形容他。 “陈大人昨日不是已经将那两具尸体带回去了吗?”顾锦婳突然提起。 玲珑应声。 “武侯府中平白无故地多了一具男尸,京城自然会有人议论此事,宋锦心当初做过的那些事情,也不必再瞒着了。” 既然宋承望不给她留活路,那宋锦心自然也要受到惩罚才是。 玲珑恍然明白过来,眼睛一亮,“小姐聪明!” 不出半日的功夫。 顾锦婳的事情就被压了下来,反而京城里处处都在流传着宋锦心那一日在武侯府中和一个下人厮混的事情,甚至有人将这件事情说得有鼻子有眼,听得玲珑自己都觉得他像是亲眼见证过一样。 暖阁里。 玲珑把自己在外面听到的所有事情都跟顾锦婳讲了一遍。 顾锦婳坐在炭炉边,手中捧着一本民间怪谈看得津津有味的,白皙紧俏的手指翻开了下一页。 顾锦婳抬起头,“陈大人那边,审问出来什么没有?” 玲珑正要说这件事,连忙说道,“赵嬷嬷在大牢里自尽了,宋夫人一开始死不承认,到最后还是承认了师婆子的事情是她找来的。” “她杀了两个人,陈大人一句都没提?” 玲珑摇摇头,“宋夫人一口咬定这两件事情都是赵嬷嬷所为,跟她没有关系,现在赵嬷嬷死无对证了。” “她倒是聪明。” 不过,她倒是佩服顾青玉手底下养着一个又一个对她忠心耿耿的人。 能让赵嬷嬷用死来替她挡罪,也是让她意外。 “小姐,倘若陈大人查不出宋夫人是杀人凶手的,那她估计被关押一阵,很快就会放出来,到那时候,她只怕更对小姐怀恨在心了,不如,找个由头把她给杀了!” 顾锦婳听着这话,挑眉看向玲珑。 “杀了顾青玉,还有宋承望和宋锦心,杀不完的。” 何况,对于他们来说,死才是真正的解脱。 她当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种痛苦让她至今回想起来,都觉得不适。 她所承受的这些,总要让顾青玉也体验体验才是。 “你去烟雨秀楼找几个美人替她们赎身,把美人直接送到宋府去。” 玲珑愣了下,“小姐,您这是?” “断了顾青玉最后的念想。” 那宋青山年轻时候一表人才,早早地就考取了功名,在朝廷里谋了一个闲职。 后来就性情大变,或许是装不下去了,日子过得好了一些,就开始不断地往府中塞小妾。 府中姬妾成群,宋老爷子想管也管不住,只希望他能为宋家绵延子嗣。 奈何,到现在,宋青山也只有一儿一女。 顾青玉之所以能够稳坐在夫人的位置上,靠的也不仅仅是武侯府,还有她生下的一对儿女。 听顾锦婳吩咐,玲珑明白过来,立刻走出院子。 心中对自家小姐更是佩服不已,看向院子里洒扫的几个丫鬟,走过去叮嘱道,“小姐今日一直都在府上,你们说话的时候注意一下,莫要让小姐听见了不高兴。” “是,玲珑姐姐。” 交代完之后,玲珑这才放心的离开。 彼时…… 老夫人的东厢房,传出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宋锦心跪在床前,抱着老夫人的腿不肯撒手,哭得梨花带雨,声音沙哑。 “外祖母,您就这样看着顾锦婳欺负我们吗?” “我娘亲现在还在大牢里,您救救我们吧,外祖母,求求您了。” “锦心。”老太太被她哭得头疼,一边是自己的女儿,一边是孙女,孰轻孰重,她也分得清楚。 只是,孙女这边还有玖王爷在,她如何能跟玖王爷硬碰硬。 “别哭了,你别哭了。” 顾老太太大力地把宋锦心从地上拉起来,拍了拍她的手。 “你放心,外祖母定然不会让你们受了委屈,你先回去吧,等我想一想此事该怎么做。” 宋锦心涨红了脸,听着顾老太太的话,半信半疑地扯着她的袖子,想起顾锦婳,怒不可遏的道,“外祖母,她眼下都不将您放在眼里,这偌大的武侯府,您难道真的要让她当家做主不成?” “怎么会!我还活着,什么时候轮得着她来当家做主了!”老太太怒斥了一声。 宋锦心满意的看着她,接着便说道,“就是,外祖母身体康健,什么时候轮到顾锦婳在府中指指点点了,外祖母,您就只有我娘一个女儿了,您忍心让她在大牢里受委屈吗?” 见她又提起此事,老太太叹了一口气,“锦心,你先回去,容我 第89章 一封休书寄家中 “贱人,贱人!” 宋锦心恼羞成怒,面目狰狞,去撕扯丫鬟的头发。 丫鬟疼得眼泪直流,双手捂着脸,却还是被宋锦心的指甲给划伤了。 直到宋锦心打累了,她才停下来。 “整天哭丧着脸给谁看,跪在这里给我好好的反省!” 说罢,宋锦心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天上飘起鹅毛大雪,眨眼的功夫,便铺盖了整个地面。 树枝被压弯,一阵风刮过,风雪像刀尖似的划过人脸。 玲珑从外面走回来,隔着远远的便看见路上隐约像是跪着一个人,走近看了一眼,才发现是伺候在宋锦心身边的丫鬟。 玲珑抬脚走过去,垂眸询问道,“你跪在这里做什么,可是犯了什么错了?” 在府中为奴为婢的,时常会有犯错被主子惩罚的。 玲珑如此问,那丫鬟抬起头来,双目通红,眼中透着恨意。 “我什么都没做,我家小姐心里不如意,就打了我。” “这是为何?”玲珑不解。 那丫鬟冷笑了一声,把脸扭到一旁,“这可都是因为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把夫人送到大牢里去,小姐怎么会把气都撒在我们身上!” 闻言,玲珑只觉得好笑。 “好生在这里跪着吧,看来你还是没想明白。” 玲珑抬脚正要走,走了两步,听见身后有一重物倒在地上的闷声,她回头,只见方才还在跟她争辩的丫鬟,此刻已经晕倒在了地上。 她无奈抬脚走了过去,将人扛在身上,拖回了院子。 又让人好生地照料着这人,玲珑才放心地去敲了敲顾锦婳的房门。 “小姐。” “进来吧。” 推开房门,玲珑走进去,在门口拍了拍身上的白雪,才走近顾锦婳。 “小姐,我带回来一个宋府的丫鬟。” “嗯?”顾锦婳挑眉。 玲珑又把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顾锦婳。 顾锦婳听了后,转而吩咐道,“让人好生的照料着,说不准能从她嘴里问出些什么。” 她合上书,站起来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走到门口往外看了眼,大雪纷飞,她想想都觉得冷,原本想出去走走的心思瞬间打消了,索性还是在屋里安心地坐着吧。 “小姐难道是觉得无聊了,不如,奴婢去找些新奇的玩意儿过来?” 正说着,王管家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大小姐。” “是王管家。” 顾锦婳颔首,“让他进来吧。” 很快,玲珑打开了房门,见王管家手中捧着一摞的书,不禁有些惊讶。 “管家,您请进。” 王管家笑着走进房中,对着顾锦婳福了福身,双手把书递了过去。 “大小姐,这是玖王爷方才命人送过来的。” 顾锦婳的目光落在那沓书上面,顺手拿过来一本,翻看了两下,都是一些地质怪谈,她看着倒是觉得有意思。 “王爷还说什么了?”顾锦婳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王爷派来的人说,如果小姐把这些书看完了,他会让人再送一些过来。” 顾锦婳唇边溢出了淡淡的笑,他倒是知道她一个人待在府中无聊。 这两日,外面一直下大雪,她又十分怕冷,每到冬日,便手脚冰凉,严重时心脏便会一抽一抽地疼,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眼下有这些书陪伴着,倒也不觉得憋在府里无聊。 “大小姐,老夫人方才吩咐,想让大小姐过去一趟。”王管家道。 顾锦婳把书放下,挑眉看了他一眼,“可有说什么事情?” 王管家摇摇头,他心知顾锦婳想问些什么,便把自己看见的说了出来。 “二小姐今日去老夫人那哭了一遭,临走的时候还惩治了一个丫鬟。” “我知道。” 估计宋锦心到老太太那里,是想求老太太把顾青玉从大牢里救出来。 眼下顾青玉做的那些事情都是板上钉钉的,她竟然还不死心。 “既然祖母要我过去,那我就去一趟吧。” 玲珑闻言,紧张地看着自家小姐,欲言又止。 王管家应声,转身退出去。 顾锦婳起身,走到屏风后面,拿来一件外衣穿上。 玲珑跟在身后服侍她,轻声问道,“小姐,您过去的话,老夫人定要为难你了。” “我不过去,她也一样为难我。” 顾青玉可以活,但老太太手中的方印,必须要拿回来。 离开了暖阁,顾锦婳和玲珑走进雪地中,一步一个脚印,盏茶的功夫便到了老太太的院子。 玲珑上前敲了敲房门,房中传来老太太的声音。 顾锦婳脱掉狐裘,抬脚走进去。 只见老太太正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重的被子,额上还带着抹额,见她进来咳嗽了几声,抬起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吧。” 顾锦婳走过去缓缓坐下,嘴角轻轻一笑,“祖母。” “你还知道我是你祖母?” 老太太斜眼看了过去,面上十分的不悦,“自从你爹娘走后,你在武侯府是愈发的无法无天了!就连老身都管不住你了!” “婳婳何来的无法无天?”顾锦婳不解地问。 “还敢说没有,你看看最近府上因为你的事情被折腾的乌烟瘴气的,你还敢说不是因为你?”老太太冷哼了一声,声音又沉又哑。 “你姑姑纵然是做错了事情,但她到底是长辈,你怎能把她亲手送进大牢,你让她日后该如何见人啊!” “祖母原来是为了姑姑的事情。” 顾锦婳扯唇一笑,“姑姑想要用师婆子害我是真的,此事做不了假,倘若祖母想让我去陈大人面前求情,倒也是可以的。” “嗯,这才对。”老太太听后十分的满意。 “不过,祖母要答应我一件事情。”顾锦婳话锋一转。 “何事 第90章 取回方印 “我爹娘还在的时候,方印一直都在我娘的手里,眼下爹娘去了,这方印自然也该交给我了。祖母年纪大了,孙女实在不忍心将这般繁杂的琐事交给您来处理,所以方印我还是拿回来吧。” 顾锦婳软硬兼施,心知老太太是绝对不会轻易的把方印还给她,便搬出顾青玉,老太太心中唯一挂念的就只有这个女儿了,倘若想把顾青玉救出来,这方印她必须要拿出来。 “祖母考虑得如何了?”见老太太一脸沉色,顾锦婳恍若未曾察觉,依旧淡笑着看她。 顾老太太闻言便颇为不悦,奈何还不能在自己孙女面前丢了风度,薄唇抿了抿,皱眉低哑着声音说,“你年岁还小,我将方印交给你,这偌大的武侯府,你如何能管得住?” “祖母不必担心,我会跟在王管家的身边好好学。” 顾锦婳淡淡一笑,一句话将老太太接下来要说的话给堵死了。 老太太原本要找的借口眨眼就被用掉了,她有些恼,往下顺了顺气。 “方印不是我不给你,只是你身为女儿家,迟早是要嫁人的,这掌家权我即便是给了你,又能如何?女子无才便是德,你若是太聪明的话,到了婆家会遭人不待见的。” “所以,我娘那时候嫁给爹的时候,祖母就是因为我娘太聪明所以才不喜欢她的吗?”伸手不打笑脸人,顾锦婳始终面含笑意的跟老太太说话,哪怕话中带刺,也让老太太揪不出任何的差错来。 顾老太太心中一沉,对顾锦婳是愈发的不满。 “胡说,我何时对你娘不好了?” 看顾老太太恼羞成怒了,顾锦婳面不改色,神情一如往常。 “祖母莫要生气,大夫吩咐过了,您现在最忌讳生气了,气多了对身子不好。” 顾锦婳一个又一个软刀子刺到心口,老太太只能闷声吃个哑巴亏。 尽管心中有诸多的不情愿,却还是决定将方印拿出来。 “你去那个柜子上,将最上面那个小檀木盒子取下来,方印就在里面。” “是。” 料到了老太太会答应,顾锦婳并没有太惊讶,去取了方印过来,巴掌大的玉牌握在手中,沉甸甸的重量,才让她意识到这段日子的筹谋是有收获的。 “方印我给你了,你姑姑的事情你看着办。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姑姑,你跟承望之间还有婚约在,日后她就是你婆母,哪有将自己婆母送到大牢的事情,说出去了也不怕让人笑话。” 顾老太太话中意思明显,连带着神情都一脸的不悦。 顾锦婳笑得脸都僵了,拿到了方印,索性也不装了,将方印收入囊中,缓缓起身,“祖母放心吧,姑姑的事情我会放在心上的,至于与表哥之间的婚约,腹中定下的而已,算不得数。” “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老太太顿时拧眉,声音拔高了不少,“什么叫做算不得数?你懂不懂规矩。这婚约一旦定下,除非双方父老将婚约取消,否则你就必要要嫁,谁与你说的算不得数?你爹娘当年与你姑姑交换的信物眼下还在我的手上,等你及笄的那日,你就赶紧给承望拜堂成亲,一日也不能耽误!” 竟然还有信物,她以前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也从未听顾青玉提起过这事。 “祖母好生歇着吧,孙女告退。” 声音细小如蚊,顾锦婳含笑起身,转身走出屋子。 拿到方印,日后武侯府上下,再也不用顾青玉和顾老太太的脸色度日。 回到倚梅园。 玲珑早早地将房中的炭火点燃,顾锦婳走回房中,热气扑面而来,身上寒气顿时被驱散。 玲珑倒了杯茶递过去,“小姐,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习凛回来了吗?”顾锦婳接过杯子问道。 “回来了,小姐要见他吗?” 顾锦婳点头,“嗯,你去把他叫来。” “是。”玲珑应声。 不多时,玲珑去而复返,伸手还跟着习凛。 顾锦婳抬眼看过去,问道,“陈大人那边下了定论了吗?” “赵嬷嬷死后便死无对证,无法证明那人是宋夫人所杀,只有师婆子供认出背后是她指使,但此事是家事,陈大人无法定罪。” 虽心中早有准备,但在听见这个结果的时候,还是难免有些失落。 顾青玉做事小心谨慎,很难让人抓住她的把柄。 如此,那就只能从她身边人入手了。 “玲珑,宋府那丫鬟醒了吗?” 玲珑立刻点头,“回小姐的话,已经醒了。” “带她来见我。” 那人跟在宋锦心的身边,又是她的贴身丫鬟,宋锦心是个口无遮拦的蠢货,定然会泄露出许多把柄出来。 有时候,往往是这些不起眼的小人物,才给人最致命一击。 顾锦婳看向习凛,习凛腼腆,不敢与她对视,立刻移开眼神。 顾锦婳笑了笑,轻声道,“你再去刑部盯着,宋青山的休书应该快要到了。” 烟雨秀楼的美人都送到了宋府,宋青山又能忍到什么时候。 很快,玲珑带着那个丫鬟走了进来,见习凛已经走了,眼底闪过一抹失落。 顾锦婳瞧着她的模样,抿唇笑了笑,随之问那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瞧了顾锦婳一眼,仔细地打量着她。 “奴婢叫淑兰。” “跟在宋锦心身边多久了?”顾锦婳淡淡问。 语气淡如水,没有任何起伏,却偏偏透着几分凌人的压力。 淑兰硬着头皮道,“三,三年了。” “跟在她身边三年,那她这三年都是如此心情不好动辄就打骂你吗?” “淑兰不敢评价主子的事情。” 淑兰低下头,冷冷地拒绝了顾锦婳的问话,这倒是让顾锦婳有些惊讶,没有想到宋锦心的身边竟然还有个聪明人在,只 第91章 休书 淑兰对宋锦心的衷心,让顾锦婳有些意外。 顾锦婳头疼地收回目光,薄唇微启,“眼下,你的主子已经大势已去,你再回到她的身边,日后她定会将所有的气都撒到你的身上,这一次你侥幸被我们给救了,难保下一次呢?我给你一次活下去的机会,只要你将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日后,无论宋锦心和顾青玉母女两人世间的遭遇如何,都不会牵扯到你的身上,如何?” 这可是个不小的诱惑,现如今谁都知道,顾青玉被抓到了大牢里,日后能不能出来还不一定。 “翠云同你是姐妹吧,想想她是怎么死的,她被丢进井里的那一日,全身上下尽是伤口,没有一处好地方,你若是不想与她有同样的遭遇,不如就换一个主子,眼下你自己苦苦守着的这点忠诚在宋锦心的眼中一文不值,她若当真在意你,又何苦会将气都撒到你的身上去?” 说完这番话,淑兰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她思量了片刻,缓缓抬起头,与顾锦婳对视了一眼,随后跪在地上向她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顾锦婳面不改色,静静看着。 “大小姐,淑兰愿意为大小姐做事。” 顾锦婳满意地点了点头,抬了抬手,“起来吧。” 顾锦婳瞧着她从地上站起来,扫了玲珑一眼。 玲珑心领神会,倒了杯热茶,又端了一盘点心放在她的身旁。 “我们小姐从来不会苛待下人,只要咱们守规矩,小姐就没有对咱们吝啬过。” 淑兰眼眶微红,“大小姐,奴婢实在不愿再过苦日子,奴婢清楚,此次回去之后,二小姐竟然不会轻易地饶了奴婢,只求大小姐能给奴婢一条活路。” “你能这样想就足够了,我给你指一条活路,就看你愿不愿意这么做了。” 淑兰连忙应声,“大小姐请说。” “那日顾青玉在府中设宴席,宋锦心和一个男子鬼混,事后,那个男子便莫名其妙的死在了府中,眼下陈大人已经将尸体拉到了刑部,这是赵嬷嬷却畏罪自尽了,自尽之前将所有的罪行都压到了她自己的身上,眼下死无对证,让我十分苦恼。” 当日的宴席上,这些走在宋锦心身边的丫鬟,竟然知道当日发生的所有事情。 顾青玉纵然把事情做得干干净净,也瞒不住自己身边人,杀了人总要交代下人去把现场给处理干净。 淑兰抿了抿唇,思量了片刻后道,“那男子的确是夫人杀的。” “嗯。”顾锦婳不意外。 “是夫人让人买来鹫酒,喂给他喝了,从毒发到身亡不出半个时辰,人就没了,夫人让我们将他的尸体通过府中运送残羹剩饭的马车运了出去,然后丢在了乱葬岗里。” “此事还有谁知道?”顾锦婳问。 淑兰看了她一眼,道,“夫人害怕此事被泄露出去,所以不敢找太多的人,只让我去买来鹫酒,然后,让我与她一同将尸体藏在马车上。” 这倒像是顾青玉的做派,她生性多疑,就连身边人都防范着。 “大小姐。”淑兰舔了舔唇,眼底闪过一丝精光,看向顾锦婳,鼓足的勇气说道,“奴婢有夫人杀人的证据,只要大小姐能帮我赎身,我便将证据交给大小姐。” “你想离开这里?”看着淑兰,顾锦婳漫不经心地问。 淑兰点点头,“奴婢藏着证据,便是想着有朝一日可以借着这件事情让夫人放我一马,只是眼下夫人大势已去,能帮我的只有大小姐了。” “你倒是聪明。” 顾锦婳眸光一沉,淡淡道,“你现在没有跟我谈判的资格,哪怕没有这个证据,对付顾青玉也只是早晚的事情,我不喜欢被人威胁,你若是想把证据拿出来我欣然接受,若是不想拿,我也不逼你。” 淑兰一愣,紧张地抠着手指,随即苦笑了一声,“夫人那日用自己的帕子,擦拭了那男子口中流出的毒血,事后,她让我将帕子烧掉,我留了个心思,悄悄地把帕子给留了下来。” 说着,淑兰缓缓起身,脱掉了棉外衣,把里衣撕开了一个口子,从里面抽出了一小块白色的手帕,手帕上有几滴发黑的血迹。 “大小姐请看。” 顾锦婳眸光扫过淑兰,伸手接过手帕,指腹轻轻的划过上面的血迹,又放在鼻尖闻了闻。 鹫酒之所以毒性高强,是因为里面加了忘忧草,而忘忧草自带一股香气,这种香气十分独特,熟知药理的人一闻便知。 顾锦婳把帕子然后在手中缠了缠,丢到一旁的桌子上。 “当时机成熟,我会让人帮你赎身,但是眼下你还要继续留在宋锦心的身边。” 淑兰面上一喜,她原本不敢抱任何希望,此刻听到顾锦婳的话,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午后。 武侯府便传来了大牢里的消息。 “大小姐,宋府今日已经派人去大牢见了宋夫人了,并且递了一纸休书,让宋夫人在上面签字,宋夫人拒绝了。” “宋家现在是她唯一的倚仗,她自然不愿意。”顾锦婳淡淡笑着。 “可这毕竟是休书,宋夫人哪怕不愿意,只怕也会被逐出家门吧?”玲珑顿觉心中畅快不已。 “玲珑,去找人将这个消息告诉祖母,她心中记挂着姑姑,想必一定很担心。” 玲珑微笑着点头,走出屋子。 顾锦婳又看着习凛,她这两日一直待在武侯府,也不知舅舅如何了,便道,“你代我去一趟国公府看看我大舅舅。” “是!” 习凛这一走就走了半日,待回来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顾锦婳坐在房中静静等着,裴君泽送来的书她已经看完了大半。 “舅舅如何了?” “回大小姐的话,穆将军似乎并未有所好转。” “什么?并未有好转?” 第92章 夜会玖王爷 “千真万确。”习凛点头,仔细回想着方才看见的场景,“我方才本是想光明正大走进去,但是想想小姐的吩咐,便决定做一回梁上小人,结果便见穆将军喝了药,紧接着便吐了出来,而且身子消瘦得厉害。” 顾锦婳的心顿时揪起来,她也才这两日没有去国公府,莫非是舅舅那边瞒着她? “我去看看舅舅。” 知道这件事情以后,她一刻也坐不住。 舅舅躺在床上多年,受病痛折磨,此刻服了药还没有好转,只怕更会心灰意冷。 “小姐,眼下时辰已晚,不如等到明日再去吧。”习凛道。 顾锦婳脚步顿了顿,在房中来回踱步,突然,抬头看向习凛,“带我去望春楼。” 这时候,只有一个人能帮她。 很快,顾锦婳坐进了马车。 入夜,马车在官道上疾驰。 半个时辰以后,马车稳稳地停在了望春楼的门外。 顾锦婳从马车上走下去,望春楼还未打烊,店掌柜地瞧见顾锦婳,连忙起身相迎。 “顾大小姐,这么晚了有何要事啊?” “我上去寻人。”顾锦婳说得隐晦。 掌柜的顿时了然,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大小姐请自便。” 来过这里一次,顾锦婳这次便轻车熟路地上了二楼。 随后,按照先前裴君泽走的那条路,在墙上摸索出一个机关按钮,往下一按,墙面便缓缓朝着两侧移去,出现了一条冗长黑暗的密道。 再次走上这条路,心境早没有当初的开心,反而是带着一身沉重走进去。 沙沙的脚步声从密道中传出去,推开那扇门,顾锦婳脚踩在院子里的地板上,没有再往前一步。 “顾锦婳不请自来,请前辈责罚。” “进来吧。”眼前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不见人影。 顾锦婳抬脚走近。 只见丹生子在房中坐着,面前摆着一幅棋局,他未曾抬头,却感知到顾锦婳所为何事。 “你来找我是为了你舅舅的事情吧。” 顾锦婳点头,道,“前辈,舅舅服用了药之后,身体出现其他反应,我可否看看药方?” 丹生子缓缓抬头,抿唇不语。 看他神情严肃,顾锦婳扯开唇角,深思熟虑过后才开口。 “舅舅他卧床多年,早已没有常人那般坚强,倘若是服用这些药没有进展,想必他一定坚持不下去,我见他十分痛苦,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来麻烦前辈。” “药方就在那边架子上,你去拿来看看吧。”丹生子眼睛未曾离开棋局,随意指了一下。 顾锦婳看他手指指向之处,立刻抬脚走过去,从书架上将药方拿下来,捧在手中看了看。 “你舅舅体内的毒能解,但解开的过程则异常痛苦,他若是能够熬过去,此后轻舟便能过万重山,日后定能迎来转机。” 听着这话,顾锦婳没有任何高兴的神色,心中反而异常,叹息了一声,“若是挺不过去呢?” 她总能想起最坏的结果。 丹生子抬眸,“若挺不过去,多则活一年,少则半年。” 在那一刹那,顾锦婳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神情严肃,紧紧地握着手中的药方。 “多谢前辈。” “当然你也不必如此的着急,他身为一方将领,曾领兵打仗,心思没有你想的那般脆弱。” “婳婳明白。” 顾锦婳瞧了丹生子一眼,目光落在他眼前的棋局上面。 是盘死棋。 “前辈,这盘棋解不开。”顾锦婳轻声提醒。 丹生子笑了笑,“这棋局困扰了我许多年,我心中知晓它解不开,只是总想试一试。” “丫头,你要不要过来试一试?” “婳婳不才,参透不了其中奥妙。” 顾锦婳心乱如麻,还在担心着舅舅的事,此刻看着这盘棋局,心中也没有任何想法,便缓缓摇头,拒绝了丹生子。 “去吧。”丹生子倒是没说什么。 话音落下,顾锦婳转身离开,身后传来关门声,她放缓了脚步,回头望了一眼。 随即转身立刻走出去。 房中,丹生子苦笑了下,将黑子落在棋篓里。 “看来世上无人能解你这棋局了。” 离开望春楼,走向马车。 “习凛,回去吧。” 她抬脚上了马车,却看见裴君泽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家马车里。 顾锦婳一怔,“你怎么在这?” “路过此处,恰巧看见你府上的马车,怎么了,是你舅舅又出什么事了吗?” 顾锦婳眼神闪烁了下,面上染上一层担忧,“舅舅喝了药之后身子未成好转,我来找前辈拿药方。” “他卧床多年,何况体内寒毒本就极难医治,你心中要早做打算。” 知道裴君泽说的是真话,但是顾锦婳一时还是无法接受。 她缓缓摇头,声音坚韧无比,“舅舅能熬过去。” 裴君泽闭口不言,眉宇间透着一股关心。 “皇后娘娘再过两日,要在皇宫里筹办赏菊宴,你寻个借口推掉。” 顾锦婳有些诧异,“为何?” 原先,皇后娘娘可是帮了她不少。 顾青玉和顾老太太之所以不敢对她如何,还是因为起初皇后娘娘为她撑腰,有自己母亲与皇后娘娘这一层关系在,顾青玉多少会忌惮一些。 她正想找个机会去谢谢皇后娘娘,这次的赏菊宴正好是个机会。 只是,裴君泽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此事,她隐隐猜测肯定与自己的安危有关系。 “到那日,皇上也会宴请奎巫等人,你避些锋芒。” 顾锦婳明白过来,轻轻叹息一声,“我会寻个借口推辞过去,正好舅舅的身子一直不见好,我也没有心思再去皇宫赴宴。” “天无绝人之路,丹生子医术高明,总会有办法的。” 裴君泽不会 第93章 赠予医书 顾锦婳心乱如麻,未曾注意的角落里细微的动静。 她快步走回府中,回去便钻进了书房。 把药方摊开放在桌子上,不停翻阅着医书,仔细研究。 直到天亮,才疲惫地走出书房。 下了一夜的雪,白雪素裹,压弯了枝头。 “小姐?” 玲珑从小厨房里端着一盆热水走出来,脚踩在雪地里,传出沙沙的声响。 她走到顾锦婳面前,“外面冷,小姐快进房里。” 顾锦婳搓了搓冻红的手,转身走回卧房。 卧房里面没有比外面暖和多少,刚走进去,顾锦婳便打了个哆嗦。 玲珑这才发觉,昨日夜里小姐根本就没有在卧房。 “小姐稍等,我去小厨房掏一些炭火过来。” 不多时,玲珑便提着一篓子的炭跑了回来,她手脚麻利,把烧红的炭丢进了炭盆里。 没一会儿的功夫,房中便暖和了起来。 “小姐,您昨日夜里没在这里?” 顾锦婳点点头,将手泡在热水盆中,吐出一口浊气,疲惫地靠在玲珑的身上。 “舅舅的病情未曾好转,我昨日夜里在书房钻研医书。” 玲珑一愣,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小姐不是请来了丹生子吗,连他都没有办法?” 顾锦婳默了默,叹息了一声,“他再厉害也是人,谁都无法做到药到病除,何况舅舅卧床多年,身子早已落了常人一大截,体内有毒素残留,岂是解了毒就能治好的。” “小姐,您也别太担心,一定会有办法的。” “玲珑,你稍后按照这张药方去药堂重新抓一副药回来,然后送去国公府,让他们按照这个药方上的药来给舅舅吃。” 顾锦婳把昨日夜里研究出的成果递给玲珑。 玲珑看不懂,便小心翼翼把药方塞进荷包里。 “小姐放心,我马上就去,您现在要用早膳吗?” 顾锦婳摇摇头,她没什么胃口,只是觉得困极了。 “你先去抓药吧,将此事办妥了。” 等玲珑走后,顾锦婳拖着疲惫的身子躺在了床上。 刚沾到枕头,困意便来袭眼皮越来越重,很快便睡着了。 屋中燃着香,静悄悄的。 床上一抹倩影呼吸均匀,沉沉地睡去。 这一觉,便睡到了夜里。 她睁开眼睛,见房中昏暗不已,竟然不知自己睡了这么久。 “玲珑?”顾锦婳对外喊了一声。 “小姐。”玲珑就守在外面,听见声响急忙推门走进来。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顾锦婳裹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发胀的头,嗓子有些沙哑。 “小姐,奴婢来叫过您一次,看您睡得正香,所以便没有打搅您。” 顾锦婳又一开口,喉咙有些疼,她道,“去给我倒杯茶来。” 玲珑应声,端着一杯热茶走过来递给顾锦婳。 顾锦婳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头疼得厉害,便又躺了下来。 她一定是昨日夜里出门的时候着急,又染上了风寒。 她这身子骨真是经不得风吹雨打。 “你把药送去国公府了吗?” “送去了。”玲珑点点头,“奴婢按小姐的意思,把药亲自送给穆将军,又看着他们将药熬出来,才离开。” “那就好。” 那药方,是她主要是夜里翻了许多医书,又新加了几味药材。 一日过去了,也不知如何。 “小姐,您整整睡了一日,要不要吃些东西?” 顾锦婳倒觉得有些饿了,却懒得起床。 “你去小厨房给我找些吃食过来,端到这屋里来。” “小姐放心,奴婢早就准备好了,现在还在锅里热着。” “快去。” 没有顾青玉母女的打搅,她在武侯府的日子过得越发的清闲起来。 三日过后,身子也养好了。 一大早,皇宫里边来人送了一张请帖。 玲珑拿着请帖走进来,递给顾锦婳,“小姐,这是宫中送过来的。” 顾锦婳淡淡扫了一眼,早已知晓皇后娘娘要举办赏菊宴,顾锦婳并不惊讶,迟迟没有接过来。 玲珑诧异地问,“小姐,咱们要去吗?” “不去。”顾锦婳摇摇头,拿起胭脂水粉往脸上扑了一层又一层,随后,又用沾湿的帕子在脸上拍打拍打,直到胭脂水粉看起来十分自然才停下来。 “来送请帖的嬷嬷还在外面吗?” 玲珑点点头,伸手一指,“就在院子里候着。” “扶我过去。” 顾锦婳起身,迈着轻巧的步子,走向门口。 帘幕拉开,只见常跟在皇后娘娘身边的桂嬷嬷正在院中候着。 顾锦婳走过去,向她福了福身,“让嬷嬷久等了。” “小姐说的哪里话。”因为皇后娘娘与顾锦婳交好,她身边的嬷嬷对顾锦婳自然也是极好的,说话十分的恭敬,“大小姐,我们皇后娘娘在宫中举办赏菊宴,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您看,我们何时出发?” “实在是不巧。”顾锦婳话未说完,便拿着帕子捂住嘴轻咳了两声。 “小姐,这是染了风寒?”桂嬷嬷担忧地问, 顾锦婳轻声道,“前两日因为祖母的事情烦心操劳,回来便一病不起,直到今日,身子才稍有好转,只是我这身子未曾痊愈,只怕进了宫再过了病气给皇后娘娘,如此,婳婳还是不去赏菊宴了,望嬷嬷将我的事告诉皇后娘娘。” “婳婳。” 院中,突然传来宋承望的声音。 顾锦婳眉心一紧,偏头看过去,声音不冷不热,“表哥。” 宋承望走近,道,“皇后娘娘举办的赏菊宴何其重要,今日你若是不去,岂不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一番心思,我特地找来了郎中为你诊治。” 顾锦婳没有料到宋承望会突然来这么一招,她这两日一直都 第94章 威胁 宋承望轻轻握住顾锦婳的手,嘴角含笑,声音凉薄,“我费些心思不要紧,表妹的身子才最要紧。” 顾锦婳强忍住不适,按捺不住地想要撕开他虚假伪善的面具。 “林先生,麻烦了。”顾锦婳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来,转身看向一旁桂嬷嬷,见她未走,眉心轻蹙了下,弯了弯唇,抬脚走向暖阁。 暖阁的幕帘被人掀开,陆续有人走进来。 先是林先生提着药箱,而后是宋承望,紧接着是桂嬷嬷。 而宋城万看似是关心,实则是想要看她被拆穿后的窘迫,至于桂嬷嬷,大抵是为了给皇后娘娘交差吧。 顾锦婳烦躁地收回视线,坐在桌前。 玲珑上前为她撩起衣袖,将汤婆子递了过去,“小姐,汤婆子。” 林先生顺势坐下,两指搭在顾锦婳脉搏上,忽而凝眉,“大小姐每逢冬日是不是都觉得手脚寒凉,身子疲软无力?” “对。” 顾锦婳点头,她的身子弱,一到冬日就比旁人还要怕冷,汤婆子不能离手,就连这屋子里的炭火,她都不舍得停。 “大小姐体虚加之寒气侵体,每逢染上风寒都会比旁人要厉害上些,这样吧,我给大小姐开些调养身体的汤药,这些日子就好生在府中休养吧。” “多谢林先生。” 看着林先生,顾锦婳压下心底的诧异,难道此人不是宋承望找来故意陷害她的? “既如此,那顾小姐便在府中好生休养吧,老奴先回去跟皇后娘娘复命了。”桂嬷嬷道。 顾锦婳微微颔首,起身相送,“嬷嬷慢走。” “大小姐请回吧。” 桂嬷嬷是皇后身边的人,对她也十分和善。 待她走后,顾锦婳回头,正对上宋承望那双幽暗深邃的眸子,如寒冰一般凝视着她。 “听说今日穆老太君也会进宫赴宴,表妹可有话要带给老太君?” 顾锦婳眉心跳动了下,皱了皱眉,听出宋承望在暗示她,她心中更为恼火。 “不用,皇后娘娘的宴席我会参加,就不麻烦表哥了。” 宋承望故意提起外祖母,她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上一世,国公府上下就是被宋承望给算计了,落个满门抄斩的地步。 现在,宋承望敢明目张胆地威胁她,她不敢赌,因为一旦输了,就满盘皆输。 算着时间,上一世,也正是她腿坏了之后,宋承望在这段时间联合了太子和朝堂上的一众大臣,诬陷了她的舅舅,从而让国公府开始走起了下坡路。 今天这场宴会,虽然是皇后娘娘组织起来的,但是她宴请了朝堂上的官员,宋承望也在其中。 所有的事情就只差一步,今日,她必须要去…… “表妹的身子还能撑得住吗?若是到皇宫里撑不住的话,只怕要闹笑话。”宋承望佯装关切地关心她。 顾锦婳冷冷的回道,“闹笑话倒是不至于,你多虑了。” 顾锦婳面无表情地推开宋承望,“玲珑,送客。” 玲珑走上前,微微躬身,“请,宋少爷。” “你总是拿我的关心当成儿戏,婳婳,这么多年了,人总是会变的。” 留下这句话,宋承望转身走了出去。 一阵冷气吹进来,顾锦婳裹紧了身上的狐裘,拉开椅子缓缓坐下。 “玲珑,过来给我梳妆打扮。” 玲珑应声走过去,有些担心地问,“小姐,王爷原先不是说让您今日不要进宫吗?” “我知道。” 顾锦婳轻叹了一声,“宋承望方才明目张胆地拿外祖母的事情威胁我,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但是今日皇后娘娘宴请,朝堂上三品以上的官员都在其中,我担心宋承望会借着朝堂上的事情诬陷外祖母一家。” “他真的无耻!”玲珑恼道。 “无耻算什么,他就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顾锦婳深吸了一口气,拿出胭脂水粉摆在面前,“给我梳妆打扮,然后让习凛备马。” “是。” 大雪只下了几个时辰便停下了。 顾锦婳换上了一身梅色的鎏金彩裙,外面披着一件白狐狸毛所做的狐裘,衬得本就如花似玉的脸更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样娇艳。 玲珑忍不住夸赞道,“小姐长得这般好看,就应该多出去走走。” 顾锦婳笑而不语,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疾驰,一个时辰以后便稳稳地停在了宫门口。 顾锦婳从马车上走下来,玲珑一路小跑,将皇后娘娘的请帖递给看守的护卫看。 护卫看了一眼请帖,又看了看顾锦婳,便放行了。 到皇宫,便不能再坐马车,主仆二人走了进去。 前世,她来过皇宫无数次。 因为娘亲和皇后娘娘的关系极好,她也被皇后娘娘当成自己的孩子照看着,皇后娘娘时常把她接到皇宫里了小住上几日。 对于皇宫,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闭着眼便能走到后花园。 或许是因为下了雪的缘故,沿途的宫女太监都在低头清扫着路上的雪。 走进后花园,地面干净整洁,湖畔的对面,传来丝竹之乐,婉转动听。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瞧见了顾锦婳。 对皇后娘娘说道,“咦,那不是武侯府的顾大小姐吗?她怎么来了?” 皇后娘娘放下酒杯,含笑看过去。 身边的桂嬷嬷连忙说道,“娘娘,顾大小姐感染了风寒,没想到还亲自跑了一趟过来。” “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天寒地冻的,你快去找个汤婆子给她。” 皇后娘娘很少对朝中大臣们的孩子如此的关照,唯独顾锦婳除外。 如此放在旁人的眼中也是羡慕不已。 “大小姐。”桂嬷嬷手握着汤婆子,一路小跑地追上顾锦婳。 “大小姐不是感染了风寒,怎么还亲自跑来一趟?” “婳婳见过嬷嬷。” 进了皇宫,顾锦婳时刻记着礼节。 “嬷嬷走后,我心中一直过意不去,皇后娘娘始终记挂着我,今日我若是不来,岂不是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一番心意。” 桂嬷嬷瞧着顾锦婳,越看越喜欢,一脸慈祥地笑了笑,“皇后娘娘方才知道您不过来,还难受了好一阵子,眼下看见你过来,连忙让我给您备好了汤婆子。” 第95章 打脸了 “承蒙皇后娘娘的关照,婳婳谨记在心。” 走向观景园,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顾锦婳的身上。 人群中,一道灼热的视线射来。 顾锦婳寻着那道目光看过去,却只见裴君泽正在同身旁的人说话,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帝王之气,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而在他不远处,宋承望与太子殿下一行人坐在一起,却被隔绝在外面,根本掺和不进去。 他削尖了脑袋也想加入太子的阵营,奈何太子根本就看不上他,区区一个宋承望而已,太子想要培养,便能够培养无数个宋承望出来。 宋锦心上次刻意勾引裴君泽的事情,太子不会不知道,这一次,宋家也算是把太子给惹到了。 顾锦婳冷冷地收回视线,迈着轻巧的步子走到皇后娘娘的面前,“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快起来吧。” 皇后娘娘招了招手,同身旁的穆老太君说道,“老太君,我还以为这丫头不会来了,你瞧瞧,她带着病也得过来,不愧是我从小就疼到大的。” “婳婳是个懂事的孩子,她最是记着你的好。”穆老太君气色不错,脸上透着几分淡淡的笑意。 看着自己心中最在意的两人都坐在这里,顾锦婳缓缓松了一口气,走到皇后的身边。 皇后对顾锦婳一向没有规矩可言,便直接拉着她坐下。 看着她精致的眉眼,眼神闪烁了下,神色愈发的温柔,而后说道,“我听桂嬷嬷说你感染了风寒,怎么不在家好生躺着养身子,你一次不来,本宫难道还能怪你不成?” “是臣女喜欢凑热闹。” 皇后闻言轻声一笑,“你呀,总是知道怎么逗本宫开心。” 说着话,便有几个妇人一同朝皇后娘娘走过来。 顾锦婳把手撤了回去,缓缓起身,毕竟是在皇宫,该有的礼节不能丢了。 最为首走来的是宋尚书的夫人,也正是顾青玉的婆婆。 顾锦婳看见她,便觉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宋老夫人一开口,便是朝着她来的。 “方才,我远远地瞧着,还不知这是哪里来的小姐,长得竟然如此的好看,再走近一瞧,竟然是婳婳,快让我好好瞧瞧,怎么一眨眼,出落得如此的漂亮了?” “是啊,这丫头长得越来越像她爹了,你瞧瞧这眉眼,跟武侯爷多像啊。” 顾锦婳脸上始终挂着浅淡的笑,无论是对谁,都一副和气的模样。 “真是便宜了你家小子了,听说婳婳跟承望有婚约在,二人若是到了年纪,岂不是马上就可以成婚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顾锦婳听着心中有些烦闷,不由自主地看向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心领神会,笑着说道,“婳婳还小,这么早就说成婚的事,再把丫头给吓着。” 皇后娘娘轻轻拍了拍顾锦婳的手,“去吧,去找你那些小朋友玩儿去吧。” 顾锦婳正想逃离这里,皇后娘娘给了她一个台阶,她顺势踩着台阶下来。 “是。”顾锦婳冲皇后娘娘福了福身,拉着玲珑快步离开了人群。 终于走了出来,顾锦婳长舒了一口气,就连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清甜起来。 “我说这是谁呢,原来是顾锦婳,表哥不是说你感染风寒,不能出门吗,怎么带着病怏怏的身子过来了?”说话的是宋知瑶,和宋锦心是一类货色。 只不过,宋知瑶还是比宋锦心逊色一些,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大抵就是她这张脸了。 “要你管?” 顾锦婳没心思和她在这里争执,她可不想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毁了皇后娘娘精心准备的宴席。 宋知遥顿时一噎,沉默了一瞬,目光定在顾锦婳身上,“顾锦婳,今日赏菊宴,我们都为皇后娘娘准备了礼物,你给皇后娘娘准备了什么?” 顾锦婳脚步顿时停下来,缓缓地回过头,微微凝眉,懒洋洋地说道,“和你没关系吧。” 她本以为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赏菊宴,没曾想,大家伙手中多少都给皇后娘娘备了一件礼。 这时候反而显得她没有礼数了,也好在皇后娘娘喜欢她,并不在意她空手而来。 只是皇后娘娘虽然不说,但她总归是要准备一下的。 “我看你还嘴硬到什么时候,方才我便看着你空手而来,你是根本就没有准备吧?” 顾锦婳冷冷地看着她,“自然准备了。” “那你准备什么了?莫不是这观景园的空气?” 宋知瑶说完,拿着手帕掩面笑了起来。 身旁跟着的一众京城的小姐也都毫不遮掩对顾锦婳的嘲讽。 顾锦婳在京中没什么朋友,更别提是这些官家小姐了。 这边银铃般的笑声惹来许多人的注意。 有人向太子说道,“平常很少见的顾家大小姐,今日一见,果真是绝色啊,太子殿下,你觉得如何?” 说话的是奎巫,自从顾锦婳走进观景园之后,他的一双眼睛就粘在了顾锦婳的身上。 此刻,更是毫不遮掩自己的心思。 太子又何尝不知道,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宋承望。 宋承望含笑递过去一杯酒,“能让大将军赏识,是表妹的福气。” “哦?”奎巫惊讶,“她是你表妹?” “正是。”宋承望缓缓点了点头,并没有提及婚约的事情。 太子微眯着眸子,笑得意味深长。 一桌之隔,裴君泽面色微沉,手中的酒杯顷刻之间化为了一滩粉末。 他漫不经心地将手缩进袖中,眸光不经意落在人群中那抹娇俏的身影上。 眼神闪烁了下,缓缓起身,正要离席。 “皇后娘娘,顾大小姐向您献礼。” 宋知遥一句话,裴君泽缓缓停下来,回过头,看向顾锦婳。 顾锦婳眼底闪过一丝慌张,很快便恢复平静。 “婳婳给本宫准备了什么礼啊?”皇后娘娘还不知这是宋知遥故意让顾锦婳难堪。 话都递到了嘴边,顾锦婳只好应声,“回娘娘的话,婳婳想为娘娘弹奏一曲江南小调。” 皇后娘娘是江南人,最喜欢听的就是江南小调,只是她在皇上面前极少表现出来,以免被皇上猜忌。 第96章 献丑 若不是时常被皇后叫到宫里来,她还不知道皇后这个习惯。 只是上一世,她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宋承望的身上,哪里会记得皇后娘娘的好,哪怕是知晓皇后娘娘的一些小习惯也没有放在身上,而这江南小调,也都是在她被宋承望一行人给害死后,她跟在裴君泽身后学会的。 军营里有为将士们疏解心情的乐师在,她那时候跟在裴君泽身边无所事事,便在军营里面四处溜达,不仅学会了弹琴,连裴君泽读过的兵书都跟着看了一遍,更是跟在魏忠身边学了些医术皮毛。 这一切都是在她死后完成的,大抵也是为了弥补活着的时候的遗憾。 只是没有想到,上天竟然给她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重生?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竟然出现在了她的身上。 机会只有一次,她事先清醒过来,这一次,走的每一步路都要掌握在自己的手机,再不会被别人利用了。 “江南小调好啊。” 皇后稍有些迟疑,一是她从未听过顾锦婳抚琴,二是这江南小调极其讲究乐手的技巧,她实在是担心这孩子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失了面子啊。 “只是婳婳,你染了风寒,这小调改日再为本宫弹奏也好,你的好意本宫心领了。”皇后一脸慈祥的看着顾锦婳。 顾锦婳心领神会,微微颔首。 正要退下,不料却听见宋知遥说,“听说顾大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江南小调自然也不在话下。” 众人都未开口,宋知遥的话便显得格外的清晰。 皇后不悦地扫了一眼过去。 杨书亦心中一紧,立刻抓紧了宋知遥的手,警告地瞪着她。 宋知遥抿起唇,机会就只有这一次,倘若今日能让顾锦婳身败名裂,日后就无人再与她争抢京城才女的称号了。 思及此,宋知遥缓缓起身,就连她身旁的杨书亦都没能拦下她。 “皇后娘娘,臣女不才,但为娘娘准备了一首曲子,希望娘娘能尽兴。” 皇后眯起眼,心知她是冲着顾锦婳而来,眼神闪烁了下,缓缓点头,神色不似方才那般平和,淡淡道,“好。” “来人,去取本宫的那把幽明过来。” 空谷幽明是两把琴的名字,幽明一直都在皇后的手里。 据传说,空谷幽明是两把上古好琴,只是极少有人见到空谷,至于幽明,皇后娘娘喜欢抚琴,在皇宫里面,倒是会有人时常能听见幽明的琴声。 “连幽明琴都取来了,看来皇后娘娘很是看重宋小姐了。” 众人看着皇后娘娘的态度开始恭维宋知遥,对此,杨书亦十分的受用。 至于,顾锦婳,此刻反被冷落。 “听说宋知遥的琴艺是宋家人特地找了出了名的琴师来教习的,这稍后若是顾大小姐弹得不好,那可就被比下去了。” “谁说不是呢,顾大小姐到底会不会抚琴还不一定呢,我看啊,咱们还是盯着宋小姐看好了。” “这若是在皇后娘娘的面前闹了笑话,以后武侯府可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议论的声音不绝于耳。 对此,顾锦婳早已经习惯了,一群只长了一张嘴的长舌妇罢了。 她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时候,毕竟裴君泽藏在军营的乐师可是个厉害的人。 至于宋知遥,空有其表罢了。 不多时,便有宫女取来了幽明琴。 众人都看过去,只见宋知遥提起裙摆来到皇后的面前,缓缓跪下,“娘娘,此曲需要有人与我配合才行,顾大小姐略知琴艺,臣女斗胆想请娘娘准许顾大小姐与我一同弹奏。” “这……” 皇后为难地看向顾锦婳。 顾锦婳微微颔首,从位置上起身,“既然如此,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 她倒是要看看宋知遥还想耍什么花招,若是只想让她在众人的面前失了面子,那这一招也实在太烂了。 “这顾小姐是个妙人啊。” 不远处,奎巫的视线一直紧跟着顾锦婳,自从看中她之后,便从未从她的身上离开过。 坐在他身旁的太子一眼便看出他的心思,倒了杯酒过去,“奎将军,此人只怕与你无缘了。” “嗯?”奎巫顿时凝眉,脸色不悦地放下酒杯,“太子殿下这是何意啊?” “顾锦婳她已经有婚约了。”说完,太子还看了眼宋承望。 宋承望立刻垂下头,袖中的手缓缓攥紧了些。 太子声音不小,坐在周围自然多少都听到了些,加之奎巫丝毫没有遮掩自己的心思,众人也都心领神会。 只是宋承望可要倒霉了,好好的未婚妻就这么被奎巫被抢去了,这事关到宋家的颜面,任谁都不能忍下这口气。 “跟他的婚约?”奎巫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宋承望。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几道视线,宋承望不敢抬头。 “正是。” 太子倒了杯酒递过去,“承望,本宫没有记错的话,顾锦婳是与你有婚约吧?” 话递到了嘴边,看着眼前的一杯酒,宋承望缓缓抬起头,伸手接过酒杯,扯了扯唇角,“正是。” “你倒是有眼光。”奎巫话里话外都透着不满。 太子似笑非笑的收回视线,道,“这可不是承望决定的,据我所知,他与顾锦婳之间的婚约可是在腹中的时候就已经定下的。” 说话间。 婉转动听的琴声传出,宋知遥面带笑意,不时冲男宾席位的太子一行人投来笑意,大有几分烟雨秀楼的姑娘的模样。 反而一旁的顾锦婳,似乎是与琴声融入到了一起,白衣素裹,眉目温婉又精致,并未看向任何人,周身却仿若是笼上了一层淡雅不俗的气质,让人移不开视线。 “相思曲?” 裴君泽似笑非笑的举起酒杯,“这曲似乎是不为皇后娘娘弹奏的。” 观景园中,无人敢将此话说出来,也就只有裴君泽,不仅敢说,甚至还不怕会有人反驳。 杨书亦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又极快地移开了视线。 曲子虽动听,但宋知遥的心思却从没有放在皇后的身上。 皇后听着自然也无趣,便转头看向穆老太君。 “老太君,婳婳眼下是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了,不仅漂亮,就连这琴艺都让人惊叹啊。” 第97章 琴弦断了 “皇后娘娘谬赞了,这孩子可夸不得,连我这个做外祖母的都不知道她这琴艺是从哪里学来的。”穆老太君哈哈笑了笑,对自己外孙女那是贬的一文不值。 皇后娘娘一愣,也笑道,“我怎么觉得,这孩子弹琴的技巧有些像佘三娘啊。” 皇后娘娘此言一出,人群中很快传来议论的声音。 “这怎么可能,佘三娘都已经隐居多年了,她怎么可能会收徒弟?” “是啊,谁人不知佘三娘出了那事儿以后,就再也不弹琴了,莫说是收徒弟了,只怕连琴都不会再碰一下,也不知这顾锦婳是从哪里学来的,竟然和佘三娘有几分相似。” 杨书亦在一旁听着,心中百般不是滋味,明明为皇后娘娘奏曲的事是她女儿先提出来的,眼下可倒好,全被顾锦化给抢了风头去了,什么佘三娘,一个不知是死还是活的人,怎么可能会教顾锦婳去弹琴。 “这曲子倒是比军营里那些乐妓弹的要好听。”奎巫大言不惭,很是受用的盯着顾锦婳。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顾锦婳是武侯爷的女儿,如何能与军营里的乐妓做比较。” 看向说话的人,奎巫心中原是不服气,却见说出这话的人是裴君泽,抿了抿唇,生生将话给咽了回去。 一曲终了。 观景园中,传来阵阵的掌声。 皇后娘娘满是赞叹,“宋老夫人,你可是有个好孙女啊。” 宋老夫人顿感自己脸上贴了金一样,连忙起身道谢,“老身不才,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这几个晚辈的身上,不止我这孙女,就连我那孙子也是一表人才呀。” 宋老夫人一时忘了正形,在皇后娘娘的面前都如此夸赞,也不看看今日在此坐着的诸位都是何等人物。 顾锦婳冷笑了声,眸光缓缓落在对面男宾席位上。 宋承望坐在太子的身后,一脸的拘谨,全然没有翩翩公子的模样。 她不经意间,划过裴君泽的脸,与之目光对视,眼神闪烁了下,便立刻收回了视线。 “本宫记得不错的话,你的孙子就是自小与婳婳有婚约的那个吧?” 宋老夫人闻言心中颇有些不悦,撇了撇嘴,“正是。” “快让本宫好好瞧一瞧,将来要娶了我们婳婳的是哪个一表人才的公子啊?” 皇后娘娘对宋承望满心期待,众人也都看戏般地看向宋承望。 此时此刻宋承望就像是被人架在火堆上炙烤着一样,一边是太子和奎巫,一边是皇后娘娘。 他只好硬着头皮缓缓地站起来,抬起手向着皇后娘娘的方向行了一礼。 “臣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宋承望一起身,皇后的脸色便沉了几分,还是精心挑选的人,也不过如此。 一旁的穆老太君不悦地离开了视线,眼不见心不烦。 见皇后娘娘半晌不说话,宋老夫人笑着道,“娘娘,我这孙子自小就聪明,四书五经倒背如流,眼下就要参加科考了。” “是吗?如此甚好。”皇后娘娘神色淡淡,摆了摆手,“坐下吧。” 皇后娘娘话落,宋老夫人就察觉得不对劲,动了动唇,正要开口立刻将话咽了回去,她心神不宁地落座,看向自己的孙儿,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 “顾锦婳,你既然会弹琴,不如就将你那江南小调也弹一下吧。”宋知遥挑眉看着顾锦婳。 “我想弹,也轮不到你开口吧。”顾锦婳忽然笑了,抬首看向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臣女献丑了。” “好,你呀,弹成什么模样本宫都喜欢。” 皇后是生怕出了意外,对着身旁几位妇人说道,“这丫头从小就是坐不住的性子,她能学会弹琴,倒是让本宫有些意外。” 顾锦婳落座后,脸一红,声音都低了下来,“娘娘莫要打趣臣女了。” “好好好,本宫不笑话你了,你快给本宫听一听你弹的江南小调。” 话音落下,琴声瞬间传出。 悠扬轻快的江南小调传遍了观景园,与之方才的相思曲不同,这首江南小调,好像是让人一时间回到了江南一样。 眼前浮现起小桥流水的画面,似乎,美景就在眼前一般。 “你有福气了。”奎巫扯了扯唇角,不善地对宋承望说道。 “是我爹娘定下的婚姻,让将军笑话了。”宋承望一边说着,一边倒了一杯酒,亲自递了过去,“将军,我们这婚事八字还没一撇,做不得数。” 一旁君北宸听到这句话冷笑了一声,眉心轻蹙。 就在这时。 一道刺耳的声音传出,紧接着,琴声戛然而止。 “琴弦断了?”宋知遥突然道,惹来许多人的注意。 幽明是皇后娘娘的心中宠,琴弦一断,众人立刻看向皇后娘娘。 就连穆老太君都一脸的担忧。 顾锦婳坐在琴前,看着断掉的琴弦,皱了下眉,想着方才宋知瑶正好坐在这里,幽幽的目光落在宋知瑶的手上,莫非此事是她所为? “皇后娘娘。” 顾锦婳拉开椅子,缓缓站起来,“臣女不小心弄坏了娘娘的琴,臣女有罪。” “好好的琴到了你的手上就坏了,不会弹琴就别弹好了,弹琴讲究的是力度,你连琴都不会弹,这么好的琴落到你的手上可不是被毁掉了。”宋知遥阴阳怪气的。 顾锦婳瞥了她一眼,见皇后娘娘也是一脸心疼,急忙说道,“娘娘,臣女会找人将此琴修好。” “呵。”宋知遥笑了声,又道,“这可是幽明,全天下的琴师谁敢修啊?” “给我吧。” 清冷低沉的声音传出,人群中顿时安静下来。 “玖王,你能帮本宫修好这把琴?” 裴君泽点头,“我认识一位琴师,她可以将此琴修好。” “好,那就交给你来办。” 此事一解决,皇后的脸色便好了一些,看向顾锦婳,“你呀,真是应了你外祖母的话,经不得一点夸赞,本宫方才还跟你外祖母夸你呢,这不,话还没落地儿,又出事儿了。” “是臣女的错。”顾锦婳只好先将这个罪名给认下来。 好在幽明被裴君泽取走,她正好找个机会去看看,琴弦是不是被宋知遥弄坏的。 第98章 心生妒忌 宋知遥眼见着这件事被顾锦婳给躲了过去,气恼地跺了跺脚,转身走回去。 刚落座,宋老夫人便投来埋怨的目光。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宋知遥想要反驳,被宋老夫人一个眼神给吓唬了回去。 “你没看见皇后娘娘拿她当亲闺女看啊,还敢当众让她出丑,若是被她发现你那琴弦是你搞的鬼,我看你怎么办?” 宋老夫人狠狠瞪了宋知遥一眼,“若是连累了宋家,看我不打死你。” 宋知遥哆嗦了下,怯弱地往后缩了缩脖子,小声呢喃,“谁知道玖王爷都帮顾锦婳那个贱人啊!” 话落。 便觉一道冷冽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宋知遥心有些慌,抬眸看向人群,却不见人看向这里。 她心有余悸地收回视线,坐了一会儿,总觉得心神不宁的。 就在这时。 方才抱着幽明退下的两名宫女突然回来了,宋知遥的心一时间提到了嗓子眼里。 “瞧瞧,瞧瞧,怎么回来了?”宋老夫人狠狠掐了一把宋知遥放在桌下的手。 “祖母!”宋知遥吃痛地把手扯回来,看向那两名宫女走向皇后娘娘,心一时间提到了嗓子眼里。 “皇后娘娘。” 两名宫女走到皇后娘娘的身前,俯身呢喃了几句。 “当真?”皇后娘娘脸色顿变。 两名宫女齐齐点头,众人看着像是出了什么事情。 顾锦婳离皇后近些,宫女口中的话虽听不得不是很清楚,但她通过口语,看出那两名宫女方才所说的事情是关于幽明的琴弦一事。 琴弦是被割断的,齐整整的。 “你们先下去吧。”皇后摆摆手,目光不经意扫了眼宋知遥。 宋知遥眼神闪躲,独独不敢去看皇后娘娘。 顾锦婳见此,眼底滑过一抹嗤笑,在皇后娘娘的眼皮子底下对琴弦动手,愚蠢至极。 “婳婳,你这琴艺是在哪学来的?” 皇后娘娘问话,顾锦婳闻声抬头,含笑道,“回娘娘的话,臣女闲来无事便在家中研究琴谱,又时常去观摩琴师的技巧,故而自学而成。” 闻言,皇后愣了下,而后看向穆老太君笑道,“你说这丫头聪明吧,她自学成材,你说她不聪明吧,她将本宫的幽冥弄坏了。” “罢了,你若是喜欢,那本宫就将幽明给你了,本宫再给你找个琴师,你好生地学,待日后再来宫中为本宫弹奏如何?” “娘娘吩咐的,臣女自然答应。”顾锦婳起身,走到皇后的面前缓缓跪下,“臣女谢过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您对婳婳这么好,可让她这小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老太君,本宫啊就乐意看着这孩子高兴。”皇后一脸慈祥地看着顾锦婳,“这孩子命苦,比不上别的孩子有父母护着,本宫能做的不多,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快起来吧。” 说着,顾锦婳被皇后拉到自己身边,“你啊,从小就聪明伶俐讨人喜欢,本宫是真不想将你嫁出去啊。” 皇后的声音不大不小,观景园中有心人都听到了这句话。 宋老夫人满脸骄傲,对身旁一众官家夫人说道,“我这孙儿是个好命啊,从小就与顾家大小姐有婚约,这朵花骨朵到底还是要落在我们宋家啊。” 宋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皇后越喜欢顾锦婳,她就越高兴,那样宋家日后可就节节高升了。 “皇后娘娘如此喜欢顾家大小姐,只怕是看不上你孙子了。” 说话的是邱家的主母,儿子任三品侍郎,是朝廷新贵,自家祖上又出过丞相,说话也硬气,最是看不惯这种狗仗人势的人。 “谁说的?” 宋老夫人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再看皇后与顾锦婳那般亲密,心中颇为傲气。 “我们承望年少有为,京中想嫁给承望的女子海了去了,那婳婳不也是自小就跟在我们承望屁股后面吗?” “是吗?”邱家主母嘲讽道,“可我怎么瞧着今日那顾家大小姐连你那年少有为的好孙子都没有瞧上一眼啊?” 此话一出,宋老夫人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看上身边人,顿时咬紧了后槽牙,狠狠攥着手上的帕子较劲。 “知遥,你去将婳婳叫来,让她陪我叙话。” 此言一出,就连邱家主母都愣了下,而后笑出声来,“这若是请不过来,你这张老脸可就丢大发了。” 宋老夫人火冒三丈,看宋知遥坐着不动,狠狠瞪了她一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祖母…顾锦婳她会过来吗?” 宋知遥心里没底,害怕稍后再闹了笑话出来。 “怕什么!” 宋老夫人在桌子底下的手伸到宋知遥的手上狠狠掐了她一下,故意说给邱家主母听,“日后都是一家人了,她提前来见见我这个祖母也不为过。” “还不过去!”宋老夫人冷叱了声。 “是。” 宋知遥缓缓起身,深吸了一口气,走去顾锦婳。 “皇后娘娘。” 宋知遥走到皇后娘娘的面前微微福身。 “嗯,你来做什么?”皇后娘娘淡淡扫了宋知遥一眼,语气疏离。 “臣…臣女来找顾小姐。” “嗯?”皇后转而看向顾锦婳,“婳婳。” 顾锦婳闻言,缓缓起身,道,“想必妹妹是要与我探讨一下琴艺吧。” “正是。”宋知遥连忙应声,“顾小姐琴艺精妙,我想与你探讨一番。” 皇后淡淡看了宋知遥一眼,意味深长地收回视线。 “去吧。” “是。” 顾锦婳缓缓起身,向皇后娘娘告了礼,转身随宋知遥一同走向几位夫人。 观景园中,众人视线都随着顾锦婳移动。 “看来承望的好事将近啊。”看顾锦婳朝着宋老夫人走去,太子饶有深意地看了宋承望一眼。 宋承望惶恐放下酒杯,轻声道,“太子殿下说笑了,承望眼下并无成亲的打算。” “没有成亲的打算?”太子大笑了几声,眸光不经意扫了眼坐在自己身侧的奎巫。 奎巫哼哼笑了笑,举起酒杯,若有所思地看向顾锦婳。 “男儿当先立业再成家,承望如今只想追随太子殿下干出一番事业来,至于儿女情长的事情,承望暂不敢多想。” 第99章 解除婚约 “这般美人儿在,你不赶紧取进家中藏起来,可莫要让人给抢了去啊,你说是吧,太子殿下。”奎巫大笑。 太子殿下笑而不语,神色淡淡地看向宋承望。 突然,一声粗哑的暗骂声传出,奎巫一甩袖子,猛地站了起来。 “你!”他怒气冲冲盯着裴君泽。 “你做什么?”奎巫甩了甩袖子上的酒水,暗自咬牙。 “手滑了。”裴君泽淡淡挑眉,漫不经心地扯唇一笑,偏偏奎巫还不敢将他如何。 杀人诛心,大抵就是如此。 “奎将军,我叫人带你去换身衣裳来。” 太子眯起眼,冷冷扫了眼裴君泽。 奎巫沉沉应了一声,并未多说,起身离席。 待他走后,太子冷冷地盯着裴君泽看,“奎巫是朝廷重臣,你为何一直找他的麻烦。” “手抖。”裴君泽话不多,神态慵懒地举起面前酒杯,向太子晃了晃,“这西凤酒不错。” “不错你就多喝些。”太子气怒地收回视线。 余光瞥见被几位妇人围着的顾锦婳,灵机一动。 “承望,你随我来。” 话落,太子起身离席。 宋承望缓缓起身,瞥了眼裴君泽,勾起唇角,缓缓迈步朝着太子离开的方向而去。 耳边清静不少,裴君泽神态慵懒,“流风,倒酒。” 而此刻被人群簇拥着的顾锦婳,正被宋老夫人拿着当面子使。 “我这孙儿媳妇出落地越发地好看了。”宋老夫人说话的时候还特地朝着邱家主母看去。 邱家主母哼了声,将脸扭到一旁,嘴里嘟囔了句,“将来花落谁家还不一定,说这么早做什么。” 听见她的话,顾锦婳笑了笑,怪不得宋知遥来叫她过来,原来是宋老夫人被人挤兑了,拿她来当消遣来了。 思及此,顾锦婳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出来,识礼又疏离的道,“婳婳眼下还是姑娘家,这话若是说出去,只怕会让人取笑了。” 言外之意,还没有嫁到你们宋家来。 旁人都听仔细了,唯独宋老夫人没听明白,反而还握着顾锦婳一口一个孙儿媳妇,“好孩子,早晚都是我宋家的人,在这说什么外话。” 邱家主母冷笑了声,将脸瞥到一旁。 “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 穆老太君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顾锦婳惊讶回头,忙将手抽了出来,转身去扶着穆老太君,谁亲谁疏,一眼便知。 “穆老太君。”邱家主母见着穆老太君,堆起了满脸的笑意。 “你若是再不来啊,你这好外孙女就要被人带去宋家了,这八字还没一撇呢,都说成是她家的人了,日后还要婳婳如何嫁人啊。” “瞎说,那婚书上红纸黑字写得清楚,婳婳早在她娘肚子里的时候就是我们宋家的人了,我提前叫声孙媳妇不为过吧。”宋老夫人说完,不见人应声,尴尬地咳了几声。 “你是不在意,那是你吧唧几句嘴的事,可我家婳婳不一样,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还未及笄就被这么着急认回去了,谁知道日后是个什么模样,更何况不过是一纸婚约罢了,说不准哪天就给废了,你得意个什么劲。” 穆老太君一手拉过顾锦婳,话中满是对宋家的不满。 邱家主母不错过任何一个可以奚落宋老夫人的机会,嘲道,“若真有人追着你孙女喊孙媳妇,只怕你还不乐意呢。” 宋老夫人面子挂不住,抿了抿唇,满是不悦地道,“什么叫做一纸婚约作废了,那红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顾家女将来就是要嫁给我孙子的,更何况我孙子一表人才,京城不知多少姑娘家喜欢她,还轮得到你们不乐意我孙子?” 听了宋老夫人的话,顾锦婳冷笑,上梁不正下梁歪,有这么不明事理的主母在,宋家几个儿女又怎么能被教好。 “既然你家孙子被这么多姑娘家青睐,不如今日咱们就将这婚约给解除了?”穆老太君等的正是这句话。 此话一出,正中下怀。 “这…婚约的事情怎么能是说解除就解除的,毕竟是两个孩子的终身大事,怎么能如此的草率呢。” 宋老夫人一时被拿捏得死死的,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看得邱家主母心里畅快极了。 “你也知道是孩子的终身大事啊,那我家婳婳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就被你这么认回去当了媳妇,若日后这门婚事不成,你要我婳婳如何嫁人?你家是个儿子,不仅不妨碍将来娶媳妇,只怕你这张嘴还能将自己孙子夸上天呢。” 穆老太君说完,除了宋老夫人和宋知遥两人面色不好之外,其余人等均是一脸的笑意,有看笑话的,也有出了一口恶气的,独独没有站出来帮宋老夫人说话的。 顾锦婳看着这一幕,含笑挽住穆老太君的手,“外祖母,何须因为这种事情生气,毕竟八字还没一撇,更何况,在我心中,这婚约本就是不作数的。” “听到了吗,婳婳都说了婚约是不作数的,你少在这里往我婳婳的头上泼脏水,日后我们家婳婳要是被人在背后议,看我不撕烂了你这张嘴。” 穆老太君是皇上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她说的话无人敢反驳,宋老夫人亦是如此,敢怒不敢言,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得了吧,容易算盘打空了吧?”邱家主母笑着笑,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宋老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生生地将怒气给压了下来。 “婳婳,咱们走。” 穆老太君不吃她的脸色,拉着顾锦婳走向皇后娘娘。 “婳婳,你老实跟外祖母说,你到底乐不乐意嫁给那个宋承望?” 她是一点都看不惯那个小子,无论是样貌,还是才学亦或者是家世都比不上他们家婳婳。 京城的好儿郎如此之多,也不知当初她那好女婿当初是如何为自己女儿挑选的夫婿,真是瞎了眼了。 “外祖母放心吧,我不会嫁给他的。” “嗯?” 穆老太君缓缓停下来,“婳婳,你若当真不愿意嫁,外祖母今日就去禀明了皇后娘娘,让她解除了你们两人之间的婚约。” 第100章 私相授受 “外祖母,涉及两家的事,皇后娘娘怎会同意呢。”顾锦婳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皇后娘娘,想起方才那两个婢女对皇后禀明了宋知遥所做之事,皇后到底还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下,又怎么可能会轻易答应要她与宋家退婚呢。 宋尚书也是朝中老臣了,自然不是这几年爬上去的新秀能比拟的,孰轻孰重,皇上与皇后娘娘心中都有考量。 “不同意我也要说,宋家这样的人家,怎能配得上我的婳婳。” 穆老太君握紧了顾锦婳的手,字字有声,“就是皇后不答应,那我们也要表个态出来,无论如何,我是绝不许你嫁给宋承望的,宋家也不打眼瞧瞧,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娶我外孙女了。” 顾锦婳忍俊不禁,重获一世后,才明白过来,原来她的身边还有这么多爱她的人在。 这一世,她穷其一生,耗尽心力,都要保护好外祖母一家。 “行了,婳婳你去玩吧。”走到皇后娘娘的近前,穆老太君松开了顾锦婳的手。 顾锦婳点点头,缓缓退到一侧。 她在京中没什么朋友,便寻了个角落的地方坐下,距离皇后又不远,正好能看见外祖母与皇后对话。 落座后,玲珑不动声色走上前,“小姐,汤婆子凉了,奴婢给您换一个。” “嗯。”顾锦婳随后将汤婆子给了玲珑,又接过了她递来的,突然摸到一处突兀。 顾锦婳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玲珑,玲珑眉心一紧,便退到她的身侧。 顾锦婳收回视线,两手抱着汤婆子放在桌子上,缓慢地将那出突兀的异物拿出来,竟是一封刻在银杏叶上的书信。 上面稀疏几个字——宫门等我。 看字迹,是裴君泽的。 她还是一缕冤魂的时候,跟在裴君泽身边,时常观摩他批阅政务,他那手好字,她也能学得七七八八。 就是放在裴君泽的面前,连他本人都很难发现的程度。 不过,他为何要她在宫门等他? 难道有事情要说? 顾锦婳缓缓抬眸,透过人群看向那静静坐在桌前品茶的人影,一缕白衣,眉清目秀,举手投足尽显矜贵。 这样的一个人,本应如烟花般绚烂,却偏偏应了烟花那般快速凋谢的命运。 如果她都能重来,那裴君泽的解决也一定能重来。 “小姐,皇后娘娘在看您。”玲珑俯身为她倒茶,压低了声音提醒。 顾锦婳回过神,才发觉自己方才竟一直盯着裴君泽看。 “老太君,让婳婳退婚的事,婳婳自己知道吗?”皇后从顾锦婳的身上收回视线。 穆老太君轻声道,“皇后娘娘,婳婳是个好姑娘,爹娘又走得早,她一个未及笄的姑娘,哪里敢说这些,只是自从那宋家母子住进武侯府后,婳婳她就没有过上一日安稳日子,虽然婳婳时常去看老身,但老身也能看得出来,婳婳她啊心里苦着呢,像她这般年岁的姑娘,此时应当都是被爹娘捧在手心里的,唯独我们婳婳,受了委屈也无人能说,此事老身若不替婳婳说出来,婳婳就是憋死也不会说的啊。” 皇后隐隐皱眉,语气微沉,“老太君,本宫知晓你是心疼自己的外孙女,但这毕竟是武侯爷在婳婳还小的时候就定下的婚约,此刻若是要解除婚约的话,要本宫如何跟宋家人交代啊。” “皇后无需担心,若是宋家人要交代,就把老身推出去,老身好好与他们交代一番,我婳婳在自己家里都受了许多委屈,这点娘娘不是不知道,老身实在是担心婳婳若是要嫁进宋府,日后该是过的何种日子啊。”穆老太君说到兴起,拿起帕子擦了擦湿润的眼睛,长叹了一口气,“我那女儿没有福气,早早就去了,婳婳是她唯一的血脉,我实在是无法看着婳婳受苦不管她啊。” “好了,老太君。” 皇后轻轻握了握老太君的手,“老太君,我们都疼婳婳,但是婚姻之事关系到婳婳一辈子,还是等本宫问过婳婳以后再说吧的。” 见皇后如此说,穆老太君只好作罢,缓缓点点头,“老身明白了。” “老太君,你也不要为婳婳担心,婳婳是个聪明的孩子,她会为自己打算的。” 闻言,老太君应声,循着皇后的目光看向顾锦婳,“可她到底是个孩子,老身实在是担心她会被人坑害了。” “老太君如此说,难道是婳婳遇到了什么事情?”皇后放下手中青玉白瓷茶杯,眉心皱了皱。 穆老太君闻言,轻声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婳婳眼下在武侯府就要待不下去了。” 待穆老太君说完,皇后娘娘脸色微沉,“还有此事?” 穆老太君叹气,“此事千真万确,老身不敢添油加醋,这也只是婳婳与老身说出来的,那未说出口的委屈还有许多,老身实在是担心婳婳这孩子被人害了啊。” “老太君,你就放心吧,有本宫在,自然不会让人委屈了婳婳。”皇后说完,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顾锦婳的身上,只见少女端坐在那里,举手投足,温淑大方,与这些活泼的京中小姐格格不入。 倒是像极了她娘原先的模样…… 皇后眸底闪过一抹冰寒,声音沉了沉,“这婚姻之事总得考虑下婳婳的想法,她若是不愿意嫁,那本宫自然乐意答应老太君,可若是婳婳愿意的话,那咱们岂不是毁了一桩好姻缘?” “穆老太君,你说是吗?” 穆老太君强撑着笑意,连连点头,没有想到皇后如此迂回迁就宋家,莫非是皇上准备提拔宋家了? “老身都听皇后娘娘的。” 宴席快要到尾声。 观景园中,众人已经喝得差不多了,皇后与京中一行贵妇品鉴从豫南进贡的金菊,一些胆大的男子,目光灼灼地盯着京中贵女看,落在顾锦婳身上的尤其多,惹得一旁生生被掩盖了光芒的宋知遥十分不悦,手中的酒杯险些被捏碎了。 “你生个什么气,自己不如人,有何办法?” 宋老夫人吃了口瘪气,心里正不痛快,瞧见自己孙女还在这甩脸子,顿时大怒。 第101章 以下犯上 宋知遥不敢言语,抿着唇看向顾锦婳。 顾锦婳坐了许久,觉得腰酸背痛,就要寻个机会起身向皇后告退,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 “玉贵妃驾到。” 太监声音落下,众人纷纷朝着观景园的门口看去。 只见一顶镶嵌着明珠玉石的金丝软轿上,坐着一位面容娇丽,雍容华贵的女子,岁月似乎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美丽得不可方物。 可惜上天对人是公平的,给了她美丽的容貌,却没分给她半点心智。 南朝大乱之际,她听信了佞臣的谗言,害得太子被人设计,最后差点落得一个国破家亡的地步,还是靠裴君泽才得以挽回局势。 偏生就是这样的人,在犯下这种大错后却还能安然无恙地活着,没有为她的错误付出任何的代价,实在让人不解…… 轿子缓缓的落在观景园的门口,一名宫女恭谨地上前扶着玉贵妃下了软轿。 随后,玉贵妃缓缓抬眸,绝世面容震惊众人,一颦一笑都动人心弦。 观景园中一时没了动静,顾锦婳收回视线,回眸便见皇后娘娘眼底隐藏的怒意,她掩饰得极好,但紧握着杯子的手还是出卖了她。 玉贵妃走近,慵懒地朝着皇后行了一个虚礼,不等皇后开口便起身走去了与皇后同一高位的椅子上坐下。 底下众人纷纷起身行礼,“见过贵妃娘娘。” 众人都跪着,玉贵妃淡淡扫视了一圈,眸光不经意落在顾锦婳的身上,而后收回了视线。 “皇后娘娘今日这赏菊宴办得可真热闹,若不是本宫来得巧,只怕还凑不上这个热闹了。” 皇后目视前方,看着底下跪着一大片的人,皱了皱眉,语气不悦地道,“妹妹既然身体抱恙,还是少出来走动的好。” 头顶就是修罗场,众人不敢插话,更无人敢抬头去看。 观景园的地又湿又凉,跪在上面就像跪在了冰块上,刺骨寒凉从腿上钻了进去,没一会儿身边便有人撑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偏巧,玉贵妃没有要人起来的打算,漫不经心地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簪花,用那张最引以为傲的脸对付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多虑了,皇上昨日夜里宿在本宫那,有龙体庇佑,本宫的病自然就好了。” 此话落地,守在皇后身边的桂嬷嬷,脸色唰地变得难看起来,脚步微动,被皇后一只手拦了下来。 谁不知道皇上已经有半年之久没有去过皇后的住处了,玉贵妃今日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让皇后娘娘下不来台,真是该死! “病了还要侍寝,着实是辛苦妹妹了,看来为皇上选妃一事要尽快开始了。” 闻言,顾锦婳唇边溢出了淡淡的笑。 常言道,宫中只见新人笑旧人哭,玉贵妃再美也抵不过岁月的痕迹,天下之大,总会有新的美人出现,皇后娘娘若想对付她,完全不需要她自己亲自出手,只需要为皇上挑选些如花似玉的秀女便能让玉贵妃难受上好一阵子了。 果不其然,皇后说完,玉贵妃便不再接话。 随后,皇后轻声提醒,“妹妹真是老了吗?记性怎能如此的差,底下诸位还在跪着,冰天雪地的,莫要冻着各位夫人了。” 两个人,两种态度。 孰轻孰重,在众人的心中都已经有了结果。 “起来吧。”玉贵妃面露烦躁的抬了抬手。 随后,众人缓缓起身。 顾锦婳担忧地看向穆老太君,好在她身边丫鬟一直守着,扶着她坐回椅子上。 看了眼宴请的人,玉贵妃面露讽意,“皇后娘娘今日好兴致啊,宴请了诸多朝廷重臣的女眷来赴宴。” 此话一出,观景园中再不似方才那般热闹。 众人都看向玉贵妃,连同太子也皱着眉看过去。 到底是皇上给的宠爱太多,将她给惯坏了,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话如此不过脑子。 顾锦婳收回视线,拢了拢身上宽大的狐裘,想起方才裴君泽的杏叶传书,思考如何能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 正在这时,皇后忍无可忍,手中青玉白瓷杯子被她摔得粉碎。 一声厉喝传出,“大胆,本宫做何事还需要你来置喙吗?” “我……” 玉贵妃被吓了一跳,不情愿的开口,却被皇后无情打断,“何况,朝堂的事情,你身为皇上后宫,理应知晓,后宫不得私自妄议朝政,本宫看你真是昏了头了,来人!将玉贵妃带下去,没有本宫旨意不得擅自走出玉蔷宫!” “皇后娘娘!”太子见状立刻起身,拱手替玉贵妃求情,“玉贵妃言语多有不适,但她并无坏心,请皇后娘娘三思。” 闻言,皇后淡淡扫了太子一眼,勾了勾唇。 三思?她忍了许久,从玉贵妃日日缠着皇上不思朝政,从她不知尊卑屡次以下犯上,从她生下的孩子被直接立为太子,她若不能忍,玉贵妃如何能活到现在,又如何敢在众人的面前嚣张。 “太子若是要求情不如就亲自去皇上的跟前求情吧。” 话落,皇后面中露出一抹狠辣,看向侍卫,“带走!” 随后,玉贵妃便当着众人的面被拉了出去,而那顶华丽的辇轿依旧停在观景园的门口。 到底是皇后娘娘,贵妃再受宠又如何,若没了皇上的撑腰,在后宫也不过一个笼中雀罢了,可皇后娘娘不同,无论到何时,都始终是后宫之首,玉贵妃如何以下犯上不将皇后放在眼中,无疑是在自寻死路。 此事一闹,观景园中再无方才轻快的模样。 太子眼瞧着玉贵妃被人带走,生生忍下这口气坐下,幽幽的眸光落在皇后娘娘的身上。 一炷香后,便有宫女端着一碗药走进来。 “娘娘,您该喝药了。” 皇后见那碗药,皱了皱眉,“放下了,本宫现在不想喝。” “娘娘,药若是凉了,那药效便不管用了。”宫女继续道。 皇后眉心紧了紧,凝眉扫了她一眼。 “把药给本宫!” 顾锦婳静静看着,见皇后喝药时的抵触,不禁思虑起来。 上一世,皇后一直未能诞下龙胎,后来没过几年,身子便越发的不好,莫非是那药的问题? 第102章 头疼 看着皇后喝下药,那宫女才退下去,熟练得仿若是在完成任务一样。 顾锦婳收回视线,若有所思地想着这件事情。 突然,头顶传来皇后疲惫的声音,“本宫有些乏了,今日赏菊宴就到此为止吧。” 众人心中都知晓是因为玉贵妃过来闹了这么一通,打搅到了皇后的兴致。 见皇后起身,顾锦婳随着众人一同起身叩拜皇后。 “锦婳小姐,皇后娘娘邀您去一趟。” 见是桂嬷嬷,顾锦婳缓缓点头应下,“嬷嬷,可否容许我去与外祖母说句话?” 桂嬷嬷侧开身,让了一条路出来,“锦婳小姐请吧。” 看着这一幕,宋知遥恨不得咬碎了一口牙,手里的锦帕刺啦一声从中间被生生地扯断。 “锦婳小姐说不准还能嫁到宫里来呢,看皇后娘娘如此喜欢她,也不知道将来要嫁给哪位皇子了。” 宋老夫人听着这话,顿时不悦,看向说话那人叱道,“我们宋家早早定下的媳妇,还能嫁到皇家去吗?” “你们宋家再厉害还能厉害得过皇家?”那位夫人也不甘示弱。 气的宋老夫人将气全部撒到了宋知遥的身上。 宋知遥有苦难言,被宋老夫人骂了一路。 观景园中,人散去后,顾锦婳拉起穆老太君的手,轻声嘱咐,“外祖母,待我忙完去看看舅舅,您安心回去。” “婳婳,我今日试探了皇后娘娘关于你婚约的事情,她未曾表态,只怕这次叫你过去,是要与你说此事了,你当心点。” 穆老太君紧紧握着顾锦婳的手,眼中满是担心。 顾锦婳缓缓点头,“外祖母放心吧,婳婳心中明白怎么做。” “哎,那我走了,你去吧。”穆老太君摆摆手。 不远处,桂嬷嬷走来,朝着穆老太君见了礼,便领着顾锦婳朝外面走去。 人走后,穆老太君长叹了一口气,“婳婳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 “老太君不用担心,锦婳小姐聪明,定能逢凶化吉。” “但愿吧。” 长长的叹息后,观景园中的人逐渐散去,独留一人静坐与石桌前,仿若是与那白雪融为一体,白衣飘飘,面如冠玉,衣玦纷飞。 谁道天公不好客,漫天风雪赠一人。 走进凤寰宫。 面前门帘被宫女拉开,“锦婳小姐,请。” 顾锦婳微微颔首,抬脚走了进去。 “来了。” 顾锦婳寻声看去,只见皇后娘娘侧躺在软塌上,身上华贵的服饰已经尽数褪去,绫罗绸缎均被收起来,秀发披散在肩上,面上露出疲惫之色。 顾锦婳向皇后施了礼,便快步走了过去。 “娘娘,您怎么了?” “坐吧。” 皇后眉头紧锁,懒懒地抬眼,“本宫没事,老毛病了。” 说是老毛病了,但看皇后娘娘这般烦扰,想必今日定是被太子和玉贵妃给气到了,身为后宫主位,白日里便将衣袍褪去,只怕是皇上已经许久没有来这里了。 顾锦婳在心底默默叹息了一声,后宫之主又如何,不过也是一个时常见不到夫君的可怜女人罢了。 突然,皇后吃痛的叫了一声,许是宫女的手重了,皇后面露不悦,宫女吓得立刻跪到了地上。 “皇后娘娘恕罪!” 一听宫女哭诉,皇后娘娘头疼得更厉害了。 正要发火,被顾锦婳给拦了下来。 “娘娘,还是我来吧。” 说罢,顾锦婳缓缓起身走过去,扫了眼地上跪着的宫女,“将这房中燃着的香料端出去,换些新鲜的果蔬进来,再将窗户打开,散散味道。” 宫女站着未动,皇后看了顾锦婳一眼,诧异地问,“婳婳,你还懂医理?” “略懂皮毛,娘娘头疼得厉害不妨试一试?” 说着,顾锦婳将手中的汤婆子塞到了皇后的怀中,走到她的伸手,两手轻轻给她按压着。 力道正合适,皇后顿觉得头舒服多了,摆摆手,吩咐道,“去吧,就按锦婳小姐说的去做。” “你常在深闺中,本宫竟不知你如今懂得如此多,今日弹的那首江南小调,与本宫儿时在宿鸭湖边听到调子一模一样,虽然你弄坏了本宫的琴,但本宫心里是高兴的,你这丫头有心了,本宫不过是与你说过几次儿时的事情,你便一直记在心里,不枉本宫如此疼爱你啊。” “娘娘待婳婳好,婳婳心中清楚,只是婳婳学艺不精,弄坏了娘娘的幽明琴。” 皇后娘娘淡淡一笑,“一把琴而已,与本宫来说不算什么。” 话声稍顿,皇后接着又道,“今日你外祖母与本宫说起你的婚约一事,看得出来你外祖母一把年纪了还惦记着你的事情,本宫记得宋家的婚约是你爹当初为你定下的吧?” 顾锦婳听皇后提起此事,眼底闪烁了一下,缓缓道,“我爹与宋家姑父交好,姑姑又是自己人,便定下了这桩婚事。” “原来如此。” 思量过后,皇后拍了拍顾锦婳的手,拉着她坐下,问道,“那你心中是如何打算的?那宋家公子,本宫瞧着倒是一表人才,只是若想配上我们婳婳,还需再努力努力才行。” 顾锦婳浅浅一笑,“婳婳没想那么多,只想再多陪陪外祖母。” “你外祖母也是想让你多陪陪她,她不舍得你这么快嫁人,只是咱们身为女子早晚都是要成婚的,这成婚一事,自然马虎不得,挑选一个好夫婿更是尤为重要的事情,你与他自小就是表兄妹,知根知底的,其实本宫看来,你们倒是合适,不过也只是合适而已,这两人在一起,讲究的是心意相通,本宫看得出来,你与他不是真的心意相通。” “娘娘火眼金睛。”顾锦婳含笑。 “你这丫头,心里藏着话呢。”皇后脸一板,伸手戳了一下顾锦婳的额头,“来吧,跟本宫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顾锦婳微叹了口气,淡笑开口,“娘娘方才也说了,两个人在一起讲究的是心意相通,我与宋承望心意都没有,谈何相通呢?何况前些日子,姑姑对我做的那些事情,也让我们姑侄两人之间的感情散了,日后就更不可能再成为一家人了。” “本宫听闻你府上出了几条人命,此事可是真的?”皇后眯了眯眼,穿衣坐了起来。 第103章 拉拢宋家 顾锦婳缓缓点头,倒了杯茶递过去。 “有些事情,查是查到了,只是都与她无关,都是她手中下人所为,无非是说与我结仇,记恨与我,所以才会害我。只是我长久待在院子里,莫说是她手中的下人,就是我身边的下人都很难见到我,此事无非是她找人来顶包罢了。” 皇后听顾锦婳所言,皱了皱眉,“她还是你姑姑,竟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是姑姑又如何,又不是亲姑姑。 顾锦婳淡淡一笑,“我爹当初还在的时候,便应下了这么一桩婚事,只怕他那时候也没有想到,在他们走后,这些人便露出了真面目了。” 皇后面色一沉,“此事本宫知晓了,只是退婚一事,牵扯许多,不是本宫能随意解决的,本宫还是要与皇上好生商议之后再做打算,你毕竟是武侯府的遗孤,你们与宋家结亲,涉及的乃是顾宋两家之间的关系,婳婳,你能明白吗?” 听了皇后娘娘的话,顾锦婳心中了然,缓缓点头,“娘娘放心,婳婳心中都明白。” 今日看皇后待宋知遥的态度,她便猜测到皇后眼下还在惦记宋家。 或许有朝一日,连她都会是皇后算计的对象。 宋承望与太子交好,他又是宋尚书的嫡孙,宋尚书在朝中举足轻重,牵一发而动全身,婚约一事一旦与利益挂钩,便没有那么好解决,除非……她死。 “本宫就知道你会体谅本宫。”皇后会心一笑。 说话间,幕帘被宫女掀开。 前后走进来四名宫女,手中端着新鲜的果蔬。 “都摆在一旁桌上吧。” 果蔬摆好后,顾锦婳含笑问皇后娘娘,“娘娘这会儿觉得头还疼吗?” “好些了。”皇后浅浅一笑,“没想到你这丫头的办法还真管用,本宫这头疼病已经许多年了,就连宫中的太医都束手无策,竟让你给解决了。” “婳婳自小就记得娘娘喜欢香料,眼下在冬日,屋中燃着炭火,炭火加香料,味道相冲,房中又密不透风的,娘娘自然会觉得不舒服,日后不如就将这香料换成果蔬好了,而且房中也要时常透气。” 说话间,顾锦婳余光扫了眼一旁的四名丫鬟,丫鬟都规规矩矩的,倒是看不出什么异常。 只是她直觉,那香料绝对有问题,想了想便道,“娘娘,婳婳有个不情之请。” “你与本宫还客气什么?说吧。”皇后精神好了些,一脸慈祥地看着顾锦婳。 “婳婳想从娘娘这里讨要些香料回去。” 闻言,皇后浅笑,“你怎么还与你小时候一样,一到本宫这里就爱讨要些香料回去。” “墨兰,你去将本宫前些日子得的乌木香拿来。” 乌木香不是她想要的香料,顾锦婳看向香炉,轻声道,“娘娘,我想要今日这炉子里面燃的香。” 皇后一愣,面上明显闪烁着什么,而后笑道,“那香味沉,你年纪轻轻的竟喜欢这个?” 察觉到皇后在试探自己,顾锦婳缓缓握住了她的手,“我觉得那味道好闻极了,乌木香,我府上还有,就不劳烦娘娘了,等府上的用完了,我再来问娘娘讨要。” “你啊,真是个小聪明,这点倒是像极了你爹。” 皇后轻叹了声,看向顾锦婳,满脸的宠溺,“罢了,她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本宫那里还有许多香料,你一同去看看,若是见到喜欢的就一并拿去吧,本宫也乏了,你自己去玩吧。” 闻言,顾锦婳连忙起身,朝着皇后福身行礼。 “婳婳告退。” “去吧。”皇后摆摆手,含笑看着顾锦婳走出寝殿。 待帘幕落下,皇后的眸光便缓缓的落在了一旁的香炉上,声音微沉,“竹兰,去将这香炉砸了吧,日后寝殿内不再燃香。” 拿到满意的香料,顾锦婳没有在宫中逗留。 “墨兰姐姐,就送到这里吧,今日辛苦了。” 停在宫门口,顾锦婳一眼便看见了武侯府的马车,玲珑正站在马车外面候着。 “锦婳小姐慢走。” 顾锦婳应了一声,缓缓走出宫门,走到玲珑的身旁,玲珑连忙伸手接过她手中的香料,扶着她坐进了马车里面。 “王爷?” 原以为马车里面没有人,不料却看见裴君泽端坐在那里,好似是自己的马车一样,丝毫不见外。 玲珑把香料放好,便退了出去,将幕帘缓缓放下,马车随后晃晃悠悠地行驶在路上。 “嗯,去见过皇后了?”裴君泽漫不经心地翻开书的另一页,全然没有看顾锦婳一眼的意思。 “嗯。”顾锦婳懒散地靠在角落里,点点头。 回想起皇后的态度,她更加觉得若是想要与宋承望解除婚约,单单靠计谋还是不成的。 她是武侯府的嫡女,宋承望是宋家的嫡子,且宋尚书位高权重,皇后若是想要利用她来牵制宋承望,便等于间接地牵制了太子,如此一来,这桩婚事,就更难解除了。 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忽然伸到眼前,叶瑜之摊开手,里面两枚药丸。 “吃了。” 顾锦婳愣了下,“这是什么药?” “丹生子让我给你的。”裴君泽淡淡道。 顾锦婳心中虽然诧异,但还是如上一次一样,将药给吃了下去。 她清楚,裴君泽总不会害自己,丹生子就更不会害她。 只是这药到底是治疗什么的? “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了?”顾锦婳神色淡漠,面上并无半分忧心。 “没有。” 裴君泽淡淡扫了顾锦婳一眼,将手中的书放下,唇角勾了勾,“你想死?” 顾锦婳答非所问,“是不是只有我死了,和宋承望之间的婚约才得以解除。” “什么蠢办法。”裴君泽叱了声,随后冷冷扫了一眼顾锦婳,“区区一个婚约竟能让你活不下去,如此还怎么报仇?” 察觉到裴君泽的怒气,顾锦婳声音沉了沉,“今日幽明琴的琴弦是被宋知遥割断的,皇后身边的宫女发现了这件事情结果被皇后拦了下来。” “宋家两房兄弟关系一直不好,而宋尚书最是疼爱大儿子,至于宋青山,他整日沉迷女色,早已被宋尚书放弃,在皇后的眼里,自然是要护着宋知遥些。” 第104章 遇到刺杀 听了裴君泽的话,顾锦婳大抵是明白了些什么。 她若有所思的看向身旁的香料,心情烦躁地收回视线,掀开帘幕的一角看向窗外,幽幽地问,“王爷找我有何事?” “随你一同去国公府。” 顾锦婳闻言,挑眉,“王爷过去可有要事?” 国公府岂是说去就去的,眼下皇上正忌惮舅舅他们,若是就连裴君泽都过去探望的话,只怕会引起皇上的怀疑。 顾锦婳正想着,头顶便传来裴君泽稍显无奈的声音,“本王不会随你一同下车。” 闻言,顾锦婳才稍稍松了口气。 马车行驶在巷子里,繁杂的吵闹声消失,风雪渐渐变大,顾锦婳好奇地从马车中伸出手去接雪花。 就在刹那间。 一道利箭突然破空射来,“小心!” 几乎是一瞬间,顾锦婳便被一股大力拉了回去,撞到了裴君泽的怀里。 紧接着,外面便传来了习凛的声音,“小姐,有刺客!” 玲珑钻到马车中,担忧地看向顾锦婳,“小姐,您没事吧?”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习凛和玲珑二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顾锦婳心有余悸,摇了摇头,“没事。” “八个人,靠近过来了,留一个活口。”裴君泽薄唇微启,缓缓道。 “是!” 玲珑应了一声,随后立刻退了出去。 “你怎么知道八个人?” 顾锦婳冷静下来后,连忙从裴君泽的怀中退了出来,手上还有他的余温在。 “修炼内力的人都可以感知到周围人的气息。” 顾锦婳眼底闪过一抹光亮,刚燃起的小火苗,瞬间就被裴君泽熄灭了。 “你的身体现在还不能修炼武功。” 闻言,顾锦婳抿了抿唇,没有说什么。 很快,外面便传来打斗声,顾锦婳想看看外面,却担心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遂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想着这是冲着谁来的。 “不会是王爷在外得罪了什么人吧?”顾锦婳怀疑地看着裴君泽。 他们两人都招人恨,而这些事情对于裴君泽来说,毛毛雨而已。 “不是我。” 裴君泽缓缓看向顾锦婳,“是你。”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顾锦婳眼神闪烁了下,身子往后靠了靠。 想着他的话,仔细思索后,猜测道,“莫非是宋知遥?” “或者宋承望?” 她今日子宫中唯一得罪的人就是宋知遥了,但是以宋知遥的本事,只怕是没有这么大的能力招来刺客,反而是宋承望有过先例,她倒是觉得这件事情是宋承望所为。 毕竟,顾青玉现在还被关在大牢了。 宋青山的休书都送了过去,顾青玉眼下俨然成为了一枚弃子。 “都不是。” 裴君泽不疾不徐地道,“宋承望没有这么的能力招来这么多高手,除非有太子在背后助力。” 顾锦婳也觉得如此,又陷入沉思中。 很快,玲珑与习凛二人便上了马车。 习凛的手中还押着一人,她一把扯开了那人蒙面的黑布,“王爷,小姐,这是唯一的活口。” “把他脖子上的衣领掀开看看。”裴君泽淡淡道。 玲珑立刻照做,掀开衣领后愣了下,而后立刻点上男人的穴道,道,“王爷,查清楚了,是羽殿的人。” “羽殿?”顾锦婳喃喃道。 裴君泽以为她不知道,开口解释,“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殿内一共八位长老,武功高强,神龙见首不见尾,只要给足银子,刺杀皇上的单子都敢接。” “那他们开价多少?”顾锦婳问。 “十万两起步。” 闻言,顾锦婳瞬间打消了怀疑宋承望的想法。 “宋承望眼下一定拿不出这么多的银两,宋知遥也断然不会了,那到底是何人要杀我?” 她已经不再怀疑裴君泽,毕竟先前跟在裴君泽身边的时候,她曾亲眼见过,那些要刺杀裴君泽的人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 这些小喽啰,就连习凛和玲珑都能轻易解决掉,绝不是冲着裴君泽的。 何况,裴君泽今日坐上她的马车,想必,也没有人看见。 “玲珑,将蚀虫喂给他。”裴君泽面不改色,声音沉静得让人不自觉紧张起来。 顾锦婳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她不至于去同情一个要杀了她的人。 蚀虫,她见过。 还是身为一缕冤魂的时候,跟在裴君泽的身边,曾经亲眼看见裴君泽用这个虫子来审问别人。 蚀虫会穿破人的五脏六腑,让人生不如死,最后会爬到宿主的脑子里,吞噬掉人脑后,爆体而亡,而蚀虫的毒水则会腐蚀宿主的身体,最后化为一滩血水。 这是一种极其血腥的审问方式,裴君泽时常用来审问别人。 效果一如蚀虫一样,一旦出手,绝不会空手而归。 玲珑将蚀虫放在男人的面前,随后蚀虫便顺着男人的鼻孔钻了进去。 男人顿时痛苦地倒在地上,额上青筋暴出。 裴君泽冷冷扫了一眼,骨节分明的手腕上缠着一圈金线,金线上面缀着一颗铃铛。 裴君泽晃了晃铃铛,男人瞬间剧烈地挣扎起来,随着铃铛摆动的速度,挣扎得越来越厉害。 “是谁派你来刺杀锦婳小姐的?”裴君泽缓缓停下。 铃铛声消失,男人逐渐平复下来,额前的青筋退去,不再挣扎。 男人不说话,裴君泽又晃了晃铃铛。 顾锦婳看过去,只见他再次痛苦的挣扎起来,皮肤开始泛红,而那成皮下好像是有什么快速蠕动过去一样。 她皱了皱眉,将视线移向一旁。 裴君泽扫了她一眼,将她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随后缓缓放下铃铛,唇边挂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我知道你们的规矩,怎么都是一死,是痛快的死还是继续被折磨下去,你自己选。” 蚀虫带来的痛苦绝非常人所能忍受,顾锦婳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他。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她曾深深地体会过。 “我说!” 男人终于开口。 顾锦婳与裴君泽对视了一眼,二人相视一笑。 “说。”裴君泽沉喝了一声。 “是…是玉贵妃。” 男人说完,顾锦婳瞬间凝眉看向裴君泽。 第105章 蚀虫 “你若是敢说假话,我会让你比现在更痛苦!”冷静下来后,顾锦婳看向他。 男人缓缓抬眸,从袖中抽出一张信纸。 “这是上头批下来的文书,绝无半句假话。” 顾锦婳半信半疑地伸手接过来,她看了眼,便将文书递给了裴君泽。 裴君泽看过后,点头,“是羽殿的文书。” 话落,裴君泽淡淡扫了眼那个男人,对玲珑吩咐道,“拉下去吧。” 玲珑应声,拉着男人下了马车。 顾锦婳在马车里面,只听见闷哼一声,便有重物落在地上的声音。 她收回思绪,仔细想着方才在宫中的事情。 “若是因为我与皇后交好,那皇城中与皇后交好的人还有无数人,她不至于将人给赶尽杀绝了。” “不是因为此事。” 裴君泽似乎料定了一样。 顾锦婳看了他一眼,脑海中不断过滤着方才在宴席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玉贵妃是皇后娘娘的生母,她的命令莫非是太子的意思? “莫非是太子要杀了我?为宋承望报仇?” 裴君泽挑眉,未曾言语。 “倘若是宋承望,那他这一步棋走得也太险了。” 顾锦婳恍然大悟,“若是为了试探我呢?派几个人来试探我的底细?若是此事有太子在背后支持的话,那这绝对是宋承望的意思了。” “宋承望若是想要利用太子来杀你,不至于将棋布在玉贵妃的身上,玉贵妃身处深宫,想要联系羽殿,比不上太子方便,他为何还要饶这么大的圈子?” 经了裴君泽的提醒,顾锦婳反应过来,想想也觉得如此。 “玲珑,去衙门报官。” 说着,裴君泽突然对外吩咐了一声,随后道,“习凛,继续赶车。” 方才的事情就好像是个小插曲一样,并没有影响到两人分毫。 回去路上,顾锦婳一直在想,玉贵妃为何要杀她,还花了这么大的一笔银子。 他们两人也算是无冤无仇,玉贵妃此举实在是让人费解。 “此事,不必深究。” 马车缓缓停下,裴君泽的话也随之落下。 顾锦婳看了他一眼,面上虽有不解,却没有多问,点点头,从马车上走了下去。 而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径直走向国公府。 门后护卫像是早已经知道她会来一样,见她走来,连忙打开了国公府大门。 “锦婳小姐,老太君已经等候您多时了。”国公府的管家连忙迎上来,身后跟着两名婢女,一人的手中拿着汤婆子,一人的手里拿着一件宽大的狐裘大氅,生怕将顾锦婳给冻着了。 顾锦婳接过婢女递过来的汤婆子,才觉得身子暖和了一些,又披上了狐裘大氅,走在管家的身侧。 “管家,我自己去找外祖母就好,你去忙你的吧。”想到裴君泽还在马车之中,顾锦婳担心裴君泽在外等的着急了。 管家闻言,立刻点头,笑道,“那老奴就先去给大小姐备菜了,老太君今日还特地吩咐要做一些大小姐爱吃的菜。” “辛苦了。” 顾锦婳含笑,目送着管家离开。 待身旁没了人,往国公府大门口看了一眼。 突然,高远处的假山后面传来一道低沉的笑声。 “我在这儿。” 顾锦婳猛地扭过头,寻声看过去,看见裴君泽,立刻抬脚走了过去,想到他不知在这里藏了多久,顿时有些恼,“王爷,这是特地拿我寻开心呢。” “开心倒是没寻到,反而将你给弄生气了,你这脾气来得也快,去得也快,也不知是随了谁。” “皇后娘娘今日还说,我像我爹,说不准这脾气是随了我爹了。” 顾锦婳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院走去。 裴君泽走在身侧,笑道,“旁人都说你娘温婉贤德,如此看来你的确不像你娘。” 这话听着不好听,顾锦婳怎么听都觉得像是在骂她。 但想想,还是忍了下来,毕竟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位,她暂时还得罪不起。 两人一同走进后院,老太君院子里的丫鬟一瞧见裴君泽,顿时跪在地上,神态拘谨。 “奴婢见过玖王爷。” “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人守着。”顾锦婳摆摆手,院中的丫鬟很快便退下去一大半, 两人一同走进房中,穆老太君早早听见了顾锦婳的声音,不等人走进来便笑着说道,“婳婳,坐了一路的马车,累了吧?” “外祖母。” 顾锦婳走进暖阁中,立刻脱掉身上的大氅,还未找地方放下,就被裴君泽接了过去。 她看了裴君泽一眼,随后轻声道了句谢,转身朝着老太君走过去。 “玖王爷也跟着来了?”穆老太君诧异的看着裴君泽。 “老太君,君泽想念老太君府中刨厨做的菜了。” 裴君泽走上前,微微拱手行礼。 穆老太君含笑指着裴君泽,“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馋嘴,不知你要过来,而这就让人再做些你爱吃的菜。” 顾锦婳静静坐在一旁,看着两人像是极为相熟的模样,总觉得有些奇怪。 在她过往的记忆中,并不记得裴君泽和国公府交好。 “玖王爷,你怎么跟我们婳婳一同过来的?”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穆老太君眼尖,看了看自己的外孙女,又看了看裴君泽,心中了然。 裴君泽轻声道,“路上碰巧遇到。” “原来如此,快坐吧。” 裴君泽转身走到一旁坐下。 老太君又问顾锦婳,丝毫不避讳裴君泽在一旁。 “皇后娘娘找你,说了你的婚事没有?” 顾锦婳点点头,“皇后娘娘似乎不愿意让我解除婚姻。” “我也想到了,她想必是想要借你来拉拢宋家,只是宋家两房本就不和睦,他想要让宋家为她所用,只怕有些难。何况,还要利用我外孙女来达到目的,老身绝对不会同意!”穆老太君面色坚韧,掷地有声。 “外祖母莫要担心。”顾锦婳轻轻抚着老太君的手,道,“此事还有待商议,谁又能知道日后的宋家还会不会如今日这般繁荣。” 既然皇后与皇上都看重宋家,要拿她来拉拢宋家,那她就毁了宋家! 第106章 举家回朝 闻言,穆老太君像是突然明白过来,然后看着顾锦婳轻笑,“我们婳婳长大了啊,心里面都有主意了。” 顾锦婳淡淡一笑,“所以,祖母日后莫要再为我担心了,我心中有分寸。” “你啊,从小就懂事,可惜了你爹娘走得早啊,白白地让我的婳婳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穆老太君说着又回忆起了往事,眼眶沾湿。 “外祖母,爹娘现在一定在替我开心,您不要难过。” “好好好,今个咱们祖孙俩难得叙话,咱们就不说这些伤心事了。” 说着,穆老太君又看向裴君泽,“老婆子我今日也是托了我家婳婳的福,才见到玖王爷啊。” 裴君泽微微颔首,“老太君说笑了,今日我是特地来看望老太君的,顺便再来尝一口老太君府上的菜。” “是吗?” 穆老太君笑得意味深长,又看了看自己的外孙女,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玖王爷若是喜欢,那日后就常来。”穆老太君的反应,让顾锦婳都没有意料到。 她印象里,外祖母一向不怎么与京城中的人交好,因为皇上忌惮的缘故在,她鲜少与京中的人走动,而裴君泽身为玖王爷,身份特殊,外祖母却有意与他交好,实在是令人费解。 “对了,婳婳,我听说顾青玉被关进了大牢,此次,衙门是打算关押她多久啊?” “她在背后做的那些事情都要一一调查,调查的时间不算短,想必这次要在大牢里关上一阵子了,长则半年,短则三个月。” “那你耳朵倒是可以清净一些了。” 顾锦婳浅浅一笑,“府中没了这个祸害在,祖母自然不敢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是宋承望与宋锦心着实让人头疼,三天两头因为顾青玉的事情来找麻烦,不过都能解决。” “她当初若是没有对你做出这些事情,现在也不会被麻烦缠身,你莫要害怕他们,若是她们敢欺负你,我就让你舅舅过去,你那祖母就是个摆设,当年委屈了我女儿,现在又委屈我外孙女,当年我真是眼瞎了才会让你娘嫁过去。” 瞧着外祖母提起过往的事情又开始伤感,顾锦婳连忙转移话题,“二舅舅是不是快要回来了?” “是啊,说是皇上召他举家回城,十日前就开始出发了,昨日让人传来书信,说是明日就要到京城了。” “那子姝和子望是不是也跟着回来了?” 想起那两个小家伙,顾锦婳忍不住笑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落在身上的那道视线。 “都回来都回来,这俩臭小子今年都五岁了,听你二舅舅说,现在调皮捣蛋的人人烦,等到了京城了,可该你好好忙活了。” “说起来,我与二舅舅都三年未见了。” 上次一别,子姝和子望也才两岁,这一走就是三年,皇上突然之间让二舅舅回来,莫非是有别的事。 顾锦婳若有所思地看向裴君泽。 裴君泽早已料到顾锦婳想要问他,淡淡开口,“皇上此次把穆将军召回,是因为西南又出了战事,想要穆将军带兵赶往西南。” “西南之地,战乱多年,又因为疆域问题,和北秦的不可开交,这些年来也未曾有个了结,把舅舅派过去,岂不是十分危险。” 顾锦婳心中一紧,因为裴君泽当年,便是在西南之地和北秦苦战多年,才彻底解决了此事,她实在担心舅舅的安危。 穆老太君伸手拍了拍顾锦婳的肩膀,以示安慰。 “你舅舅在外征战多年,有些事情但心中想得明白,也正好借着这次机会,把你嫂嫂和两个孩子都放在家中,这样一来,他赶往西南也无牵无挂了。” 闻言,顾锦婳被这种无形的压力笼罩得喘不过气来。 外祖母何其聪明,想必一定是猜透了皇上的用心,而二舅舅自然也是如此,他千里迢迢举家回朝,想必也料到了这些事。 “穆家满门忠烈,穆大将军当年出事之后,穆二哥紧接着被派到战场之上,临时接下帅令,带兵击退了敌人,守护了边域的百姓,这些年来,穆家始终被世人高高地悬于头顶之上,所以此次,穆家没有退路可走。” 听着裴君泽的话,顾锦婳不再多言,目光缓缓落在门口。 穆家如此退让,忍让了多年,到头来,除了小舅舅之外,两位舅舅的结局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头。皇上的心思昭然若揭,可他们何其无辜呢。 “好了,不说这些事了,你有些日子没有去看望你舅舅了,他这两日还在念叨着,你呀,快过去瞧瞧他。”穆老太君开口。 顾锦婳回过神来,起身点了点头,朝着老太君俯身行礼,“外祖母,那我随后再过来。” “好,那就让丫鬟带你过去吧,我在这儿跟玖王爷说说话。” 穆老太君没有让裴君泽一起离开,顾锦婳看了裴君泽一眼,随后转身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穆老太君缓缓道,“玖王爷,明人不说暗话,你跟老身讲一讲,是如何与我家婳婳认识的?” “初次见面,老太君也知晓。” “哦?”穆老太君恍然大悟,忽而笑道,“您的意思是说,你与我家婳婳初次见面是在老身的寿宴上?” 裴军泽淡淡点头,“当日与顾小姐有救命之恩。” “原来如此,婳婳单纯,又没了爹娘,身边没个教她规矩的人,若是做了什么冒犯了王爷的事,还望王爷莫要见怪。” “老太君放心,她在我这里可以不讲任何规矩。” 短短两句话,穆老太君便对裴君泽心中有了别的看法。 此时。 顾锦婳离开暖阁,门外便有一辆马车护送。 她坐进马车之中,还在想着祖母,方才为何要将裴君泽单独留在那里。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马车便稳稳地停在了别院的门口。 “大小姐,咱们到了。” 顾锦婳从马车上走下去,压低了声音道,“你们都在外面守着吧,我去去就来。” 丫鬟点了点头,乖巧地候在一旁。 目光看向别院的院子里,月娘正好从房中走出来,还拿着一件雪青色的锦袍。 第107章 狼狈为奸 “婳婳?”月娘瞧见她,连忙走了过去,一脸的喜色,“你的好些日子没有过来了,你舅舅这两日一直都在念叨着你。” “舅舅这两日状态如何?”顾锦婳被月娘拉着手走进去。 月娘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你这次送过来的药方倒是管用一些,上次送来的那些药方,你舅舅喝了之后就开始吐,这次倒是温和些,他没有那么难受了,药也都咽下去了,身子明显比原先壮了不少。” “那就好,舅舅的心情如何?”顾锦婳低声问。 说到这里,月娘叹了一声,“他呀,躺在床上这么多年,原本吊着一口气儿等死,现在突然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心里多少还有些不习惯,整天想东想西的,我劝了他许多次,他也听不进去,有些事到底是要他自己想明白才可以。” “我进去看看舅舅吧。”顾锦婳暗暗叹息了一声,很快控制好情绪。 月娘不再说话,拉着顾锦婳的手向前走去。 两人走到门前,月娘伸手拉开帘幕,“我去将你舅舅的衣裳洗一洗,你进去吧,待会儿留下吃顿饭。” “你不用忙活,我是从外祖母那里过来的,稍后还要回去陪她。” “那好,那你先进去吧。”月娘脚步一顿,乖乖点头。 顾锦婳走进房中,扑面而来的一股浓郁的药味。 她隐隐皱了皱眉,随之抬脚走过去,心疼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大舅舅。 穆怀渊听着动静发出声音,问,“是婳婳过来了吗?” “舅舅,我都这么小心,怎么还被你听见了。”顾锦婳快步走过去,半蹲在床前,握着穆怀渊的手笑着道,“舅舅的气色比原先好了许多,看来那药还挺管用的。” “你怎么过来了?”穆怀渊笑着道。 “今日皇后娘娘在宫中举办了赏菊宴,宴请了许多人,只是中途出了些意外,所以我们便提前回来了,我来看看外祖母,也来看看舅舅,舅舅的气色比原先好了许多,等过些日子,我再去把丹生子请来,给舅舅再看一看。” “婳婳,让你费心了。”穆怀渊声音低沉,拢着一层淡淡的忧愁。 顾锦婳连忙道,“舅舅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们是一家人,何来的费心?外祖母说二舅舅明日就到京城了,子姝和子望也一同回来,到那时,府上就更热闹了。” “这两孩子当初从京城走的时候才不到两岁,这一眨眼都五岁了吧?” 说起这件事,穆怀渊的脸上才轻松了些,“婳婳,你去那书架上把那个刻着荷花的紫檀锦盒帮舅舅拿过来。” 顾锦婳看过去,一眼便瞧见了那个盒子,点点头,连忙起身走过去将盒子从书架上拿下来,转头走到床前,缓缓坐下。 她拿着盒子在手上把玩着,盒子精致极了,上面雕刻着一朵朵荷花,挂着一把小巧的金锁,顾锦婳好奇地问,“这里面装了什么?” “你打开看看。”穆怀渊故意不告诉她。 顾锦婳打开了金锁,才发现里面放着的竟然是两块玉佩。 这两块玉佩合到一起便是一块完整的玉佩,上面刻着两个字。 “姝。” “望。” 顾锦婳读出来,诧异地看向穆怀渊,穆怀渊会心一笑,“这是我自己亲手雕刻的,当年两个小家伙走的时候,我正是病重,也没能送他们离开,这几年我闲来无事的时候便将这块完整的玉佩雕琢成了两块,这是皇上当年赏赐给我的,是上好的珠玉,天下仅此一块。” 提起当年,辉煌之时,连皇上都对他以礼相待。 再到现在,长久闭于府中,多年来未曾见到外人,如此落差尤其是三两年能够平复得了的。 顾锦婳在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声,自知,这时候的心疼无用,唯有把舅舅的身体治好。 她想起丹生子说的话,眸光缓缓地落在穆怀渊的手腕上。 她想试一试,可又不敢上手。 “等两个孩子回来,你帮我把这两块玉佩给他们。” 回过神来,顾锦婳握着玉佩,诧异地问,“舅舅为何不亲自给?” 穆怀渊浅浅一笑,“我这副模样,别再把两个孩子给吓到了。” 顾锦婳面色一沉,心里说不出的心疼。 “舅舅,我们都是一家人,子姝和子望也很想见你,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的病给治好。” 穆怀渊再未多言。 顾锦婳抿了抿唇,默不作声地把玉佩放进了锦盒里,固执地道,“这两枚玉佩,你亲自给他们,我才不帮你。” “等子姝子望回来,我就带着他们两个过来找你,你可不要不见我们。” 穆怀渊闭着眼,依旧没有说话。 顾锦婳缓缓起身,“舅舅,你先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路上小心。”穆怀渊终于开口。 顾锦婳鼻头一酸,嗯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走到门外,月娘便上前,瞧着顾锦婳红了眼眶,拉着她走到了小厨房里,从袖中抽出手帕,给她擦了擦泪。 “你也不要怪你舅舅,他毕竟病了多年,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我知道。” 她只是难受,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他们。 “听说,怀宇将军要回来了?” 顾锦婳点点头,“明日就到。” 眨眼,便到了次日。 一大早,京城便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顾锦婳也早早地起来,在屋中梳妆打扮了一番,披了一件狐裘走出屋子。 天公作美,昨日下了一夜的雪,今日一大早便晴空万里。 “今日二舅舅回来,玲珑,你去库房里找一些好玩的东西,我要给两个侄子。” “好。”玲珑也面露喜色。 京城难得这么热闹过了。 就在这时,宋承望出现在院子门口。 顾锦婳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冷冷的看过去,“表哥。” 一大早,便看见他,晦气! 顾锦婳面无表情的转身走进房中,听着身后的脚步声,顾锦婳面色沉了沉,坐下之后,看着宋承望,问,“表哥一大早过来,是有何要事啊?” 宋承望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听说,穆将军回朝了。” 顾锦婳眼神闪烁了下,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今日京城这般热闹,想必一定是了。” “我听闻,穆将军此次回朝,还为皇上准备了贺礼。” 第108章 下马威 “舅舅回朝的事,我也是昨日才得了消息,怎么表哥知道得如此清楚?” 宋承望浅浅一笑,“我跟在太子殿下身边,总会知道得比你多一些,你这是要去城门口迎接穆将军?” 顾锦婳不悦地看着宋承望,目光落在他那张精明的脸上,须臾,收回视线,淡淡道,“舅舅回来是喜事,我在府中憋闷得久了,想出去走走。” “今日外面寒凉,表妹还是要多带些衣物才好。” 顾锦婳蹙眉,她想不明白宋承望一大早过来说这些话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是为了试探她,他也没能从她口中得到什么信息,莫非仅仅是为了恶心她一下?不过,顾锦婳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宋承望从来不会做没有道理的事情。 “表哥若是无事,我便先出去了。” 顾锦婳不愿与他在此闲谈。 宋承望含笑着点头,微微侧过身,“表妹慢走。” “玲珑,把房门关上。” 她屋中倒是没放什么东西,院子里也有丫鬟在,谅宋承望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进去。 坐进马车里,玲珑将汤婆子递给顾锦婳,诧异地问,“小姐,宋公子今日一大早就过来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我觉得他好像有点不对劲。” “嗯。”顾锦婳淡淡扫了玲珑一眼,慢声慢语地道,“他那人,浑身上下尽是心眼儿,一大早就过来试探我,想必心里憋着坏呢,今日咱们都要警醒一点,莫要着了他的计。” 十里长街,张灯结彩,街上人潮汹涌,全是赶往城门口迎接穆将军的。 “听说,怀渊将军班师回朝,沿途百姓护送,二十万人一路护送至城门口,比如今还要风光。” 被二十万百姓一路护送到京城,是何等的风光,也难怪皇上会害怕国公府功高震主。 看着眼前如此盛况,顾锦婳却高兴不起来,这些百姓对穆家越是推崇,穆家在皇上的眼中就越容不下。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大舅舅辉煌时,是被这些百姓们推举到最高处,而他之所以落难,也正是因为这些百姓对他的推崇,让皇上心中起了歹念。 她只恨自己到如今才明白过来,真正做错了事的并不是舅舅们,而是心胸狭隘的皇上,是他容不得自己的属下在百姓们心中的地位比他还要高! “小姐,待会儿城门口的人一定许多,咱们的马车不一定能到城门口,不如咱们就到城楼上坐一会儿,以免有人冲撞到小姐。” 顾锦婳点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半个时辰以后,马车停在了距离城门口百米的地方,前面水泄不通。 顾锦婳只好从马车上走下来,四处看了看,径直走向一旁的茶楼。 “客官,喝点什么,我们这儿有上好的玉龙春。” “就要玉龙春,楼上还有雅间吗?”顾锦婳问。 “有,客官这边请。” 顾锦婳跟在掌柜的身后走向楼梯,不远处传来几人的声音,她听着有些耳熟,便放缓了脚步。 “听说宋锦心那日想要上玖王爷的船,结果人还没有上去,就直接被玖王爷丢到河里去了,她可是闹了好大的一个笑话,丢死人了。” “说她做什么,把我们宋家的脸面给丢光了!”宋知遥满脸的不屑,在外人提起送点心的时候,还有些不高兴。 顾锦婳勾起唇角,转身消失在几人视野之中。 掌柜得把雅间的房门打开,刚才在楼下时称呼的还是客官,到楼上便直接改口叫顾小姐。 “顾小姐,这里您是否满意?” 顾锦婳扫了一眼,点点头,“就在这儿吧。” “那顾小姐您自便,我这就下去泡茶。”掌柜的没有逗留,再不走出去。 玲珑走过去关上了房门,伸手接过顾锦婳身上脱下来的狐裘,挂在一旁的屏风上。 又将炉子里的炭火拨了拨,让炭火烧得更旺一些,随后走去将窗户打开了半扇,好在今日出了太阳,屋中也不冷。 顾锦婳坐在窗前,朝城门口望去。 黑压压的人群正在整齐,有致地朝着城门口走来,漫天遍野,马蹄溅起尘土,朦胧之中有一人走在最前面,马背上悬挂着帅旗。 有多久没有见过二舅舅了,顾锦婳回想起当初送二舅舅离开的时候,那时是他临危受命,携家中老小抱着必死的心离开的京城。 皇城中人,向来是见风使舵,像墙头草似的,看穆家又一个儿子上了战场,眼瞧着就要败落,便逐渐和穆家断了联系。 这几年,二舅舅在战场上接连传回捷报,才得以保住穆家在京城的太平。 恍惚间,听见推门声。 顾锦婳没有回头,以为是掌柜的端着茶水上来了。 却听见玲珑诧异的声音,“王爷?” 顾锦婳闻言回过头,看见是裴君泽,不免有些疑惑,“王爷今日难道不用去城门口迎接我舅舅吗?” “皇上派了奎巫过去。” “奎巫?” 顾锦婳皱眉,奎巫不是良善之辈,又是太子身边的人,皇上此举莫非是想要给舅舅一个下马威? “正是。”裴君泽走到窗前坐下,那半扇未开的窗正好将他挡住。 “看来皇上对舅舅还是不放心。”顾锦婳声音沉了沉。 “回来了。” 裴君泽的目光不紧不慢地落在城门口。 顾锦婳顺势看过去,只见城门大开,二舅舅驾马走进。 帅旗被风吹起,上面一个显眼的穆字迎风飘扬。 “大将军回来了,大将军回来了!” “大将军好!” 越来越多的百姓争先恐后地想要见穆怀宇一面。 人群最中间是一群带刀侍卫手持长矛拦着这些疯狂的百姓。 就在这时,人群中央被劈开了一条路,一辆通体发黑,透着威严的马车行驶过来,马车缓缓地停在城门口,奎巫手握圣旨从马车上走下。 顾锦婳紧盯着那一处,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茶杯。 奎巫带着圣旨出现,绝不是一件好事。 “王爷可否知道圣旨上的内容?”顾锦婳看向裴君泽。 “升官进爵。” 简略四个字,从薄唇中吐出。 第109章 升官进爵 “既是升官进爵,却又让奎巫来宣读圣旨,只怕皇上表面是在褒奖舅舅,实际上是想要借助奎巫的手来打压他。” “有时候太聪明也不是件好事。”裴君泽道。 顾锦婳有些恼,“大舅舅为了守护国土,躺在床上几年,生不如死,被京城人嘲讽为废物,皇上都视而不见。二舅舅临危受命,携妻儿上战场,却被皇上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样的君王,让人如何效忠?” 裴君泽似乎是笑了一下,懒洋洋地侧过头,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顾锦婳,容颜恬淡沉静。 “皇上的心思,岂是你能轻易猜透的。” “你说得对。”顾锦婳心中有气,转而去盯着奎巫看,不再理会裴君泽。 相隔较远,不知奎巫说了什么,只见舅舅端坐在马背上,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 顾锦婳皱了皱眉,起身走到窗口。 她突然明白过来,奎巫若要宣读圣旨,那舅舅自然要从马背上下来跪拜奎巫。 见圣旨如同见到皇上,皇上如此做,明摆是想要给舅舅一个下马威。 顾锦婳心中气不过,回头去找裴君泽,道,“皇上明显是想让我舅舅难堪!” 话音落下,却不见裴君泽的人影。 顾锦婳诧异地看向玲珑,“他什么时候走的?” “就在方才。” 顾锦婳收回视线,再转头,便见裴君泽已经走向了奎巫。 人群散开,不敢再有人往前走。 裴君泽与奎巫对视,奎巫后退了一步,向前拱手,“见过玖王爷。” 裴君泽微微颔首,伸出手去。 奎巫愣了一下,面色变了变,“玖王爷,您这是何意?” “宣读圣旨。”裴君泽神色淡淡。 奎巫眉心一皱,随即说道,“皇上吩咐我来宣读圣旨,王爷莫要乱来。” “还要本王再说第二遍?” 良久之后,奎巫缓缓伸出手,将圣旨交到裴君泽的手上,而后面色阴沉着向后退去。 “遵皇上口谕,大将军无需行跪拜礼。” 话是如此说,穆怀宇还是从马背上跳下来,恭敬地站在裴君泽的面前,拱手示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将军英勇善战,为南秦呕心沥血,守护国土太平,今,朕特此册封大将军为勇毅侯,大将军夫人册封为一品诰命夫人,钦此!” “臣,谢主龙恩!” 裴君泽走上前,将圣旨交给穆怀宇。 “大将军,皇上在京中设宴款待,大将军请。” 穆怀宇面上并未露出欣喜之色,微微颔首,而后牵着马与裴君泽一同走向城中。 两旁再次传来百姓们的欢呼声,只是此次口中喊着的却不是大将军,而是勇毅侯。 “小姐,皇上册封大将军为勇毅侯了!”玲珑欣喜地道。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顾锦婳起身,“走,咱们去外祖母家中等舅母。” “小姐忘了,您还给两位小公子准备了礼物,还在府中放着呢,咱们要先回府。” “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走出茶馆,宋知遥等人看见顾锦婳议论起来。 “那不是顾锦婳吗?” 宋知遥脸色不大好看,想起那日的事,皱了皱眉,“我先回去了。” 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 走出茶馆早已不见顾锦婳的人影,宋知遥恼怒地跺了跺脚。 马车里,玲珑收回视线,将帘幕放下来。 “小姐,宋家的二小姐方才从茶馆追出来了。” “离她远点,她比宋锦心要聪明。” 这种人就跟苍蝇似的,不蛰人但是恶心人。 一炷香后。 马车停在武侯府。 顾锦婳从马车上走下去,还未走到院子,便被老夫人给截住了。 老妇人拄着拐杖,一脸怒容,“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也不知来我院子里请安!如今,连规矩都没有了,是谁教你这么大的胆子!” “祖母忘了?您前些日子身子不适,特地吩咐人来告诉我,不用再去请安了,孙女念在祖母身子不好,所以才没有过去打搅。”顾锦婳不冷不热地反驳了回去。 老夫人闻言顿时一噎,抿起唇角,随即道,“伶牙俐齿,巧舌如簧!莫要以为你舅舅回来了,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你还是武侯府的人,休要在我面前作怪!” “看来祖母是病糊涂了,快把祖母带回去吧,稍后去请郎中过来,为祖母瞧瞧身子。” 顾锦婳话音落下,便有几个丫鬟走上前拖着老夫人离开。 老妇人气急败坏地拿着拐杖指着顾锦婳,“放肆,你放肆!” 顾锦婳淡淡地收回视线,正要抬脚离开,耳边便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 “顾锦婳!我要杀了你!” “小姐,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玲珑瞬间出手,反手握住宋锦心手持匕首的手腕,猛地往上一撇,宋锦心吃痛地叫了一声,匕首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玲珑用脚把匕首踢开,将宋锦心拉到顾锦婳面前。 顾锦婳漫不经心地欣赏着宋锦心的面容,见她额头的伤已经过了几日还不见好,甚至隐隐发黑往外流脓。 “想杀了我?你现在还不够格,别忘了这里是武侯府,手持凶器在府中作乱,按照家法,你是要被关进祠堂的。只是你到底是个外人,暂且将你关在院子里,若是再有下一次,我便命人将你送回宋府!” 宋锦心心头猛的一阵,她不愿意回到宋府,当初离开的时候,她是放出豪言壮语的,眼下灰头土脸地被赶出去,怕是要成为满京城的笑话了! “来人,把宋小姐送回府中,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踏出院子一步,若有违抗,杀无赦!” 话音落下,几名丫鬟连忙走上前,连拉带拽地把宋锦心带走。 吵闹声停止,顾锦婳快步走向院子,“玲珑,你先去库房,将准备的东西搬进马车,我随后就到。” 估摸着这时候,舅母和两个孩子也该到国公府了。 顾锦婳快步走回屋中,从枕头底下拿出两个精美的锦盒,打开看了一眼,心满意足地将锦盒锁上,随后一同带了出去。 “小姐,这是什么?”马车里,玲珑看见这两个锦盒有些诧异的问道。 顾锦婳抿唇一笑,“是我给两个弟弟准备的见面礼。” 第110章 见面礼 “这盒子都如此的精美,想必里面的东西也一定很是贵重了。”玲珑笑着道。 顾锦婳浅浅一笑,“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件。” “走吧,时候也不早了,估计舅母也快要到了。”顾锦婳起身。 玲珑闻言,连忙跟上,从屏风上取下狐裘给顾锦婳披上,“小姐,外面的日头虽然大,但这天还是冷的,您还得穿厚点。” “今年的冬日似乎格外的冷。” 顾锦婳搓了搓手,走出院子。 自肖嬷嬷开始教府中的下人规矩后,整座府邸都安静了许多。 “小姐,小心台阶。”玲珑轻声提醒。 顾锦婳迈着小巧的步子,轻轻踏上台阶。 “婳婳。” 闻言,顾锦婳不经意皱了下眉,宋承望今日就像是阴魂不散一样,她怎么走到哪里都能见到他。 “嗯。” 顾锦婳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没打算与他深聊,侧身径直走过去。 “听说国公府大摆宴席,宴请宾客,今日满京城最热闹的地方除了皇宫,就是国公府了。” 闻言,顾锦婳缓缓停下,回眸,眉梢微抬,“我舅舅回来是件好事,自家人庆祝下不为过。” “何止是自家人庆祝,穆将军回来,可是普天同庆。” “表哥!”顾锦婳冷冷地打断了宋承望的话,“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表妹慢走!”宋承望含笑目送着顾锦婳离开。 走出府门,顾锦婳越走越快,坐进马车后,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直跳。 “小姐。” 玲珑放下帘幕,倒了杯温茶递过去,“他方才是在故意恶心小姐,小姐莫要放在心上。” “不是。” 顾锦婳笃定地摇头,“以我对宋承望的了解,他现在在我面前连装都不愿意装了,一定不会对我心慈手软,我只是担心他会把对付我的手段用在舅舅他们的身上。” 上一世发生的事情依旧历历在目。 她每每想起来,就像是被人按着头按进了水里一样,窒息和恐惧瞬间席卷到心头,想到舅舅被满门抄斩,想到舅舅一世英名尽数毁在宋承望的手上,她下意识地掐紧了掌心。 “小姐。” 玲珑察觉到异常,连忙出声叫她。 顾锦婳听到她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 “玲珑,我总觉得裴君泽今日还有别的安排,你去找一下玖王爷,让他在朝堂上多帮帮舅舅。” 玲珑应声,轻声安抚。 “小姐,你莫要着急,我这就过去。” 很快,玲珑从马车上跳下去。 马车继续赶往国公府,顾锦婳深吸了一口气,平息后,还是难掩心中的担忧。 半个时辰后,马车晃晃悠悠地停在了国公府。 习凛的声音从马车外面传了进来,“小姐,到了。” 顾锦婳走下马车,才见到什么叫做普天同庆。 国公府两旁被围堵得水泄不通,百姓们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这般盛景,只怕皇上在时,也比不过。 百姓的推崇和喜爱是把双刃剑,维持了国公府百年的荣耀,却也在皇上的心底埋下了隐患。 顾锦婳心底暗叹了一声,走进国公府。 国公府中,管家正张罗着府中下人有条不紊地准备席面。 顾锦婳独自走进去,四下看了眼,正要前往后院,就见穆老太君被一众人簇拥着走出来。 “婳婳来了。”穆老太君笑意盈盈地牵住顾锦婳的手,“你也是来等你舅母的?” 顾锦婳微微颔首,看向门外,“方才去京城远远地瞧了一眼舅舅,又回家去取了见面礼过来给两个弟弟。” “这俩臭小子小时候就喜欢粘着你这姐姐,这次回来看见你定是要高兴坏了。” 说着,管家从门外快步走进来,年约六旬还能健步如飞,顾锦婳心中感叹,舅舅一回来就连管家都像是年轻了十几岁一样。 “回来了,回来了,夫人和小少爷们都回来了。” “快,咱们快去看看。” 穆老太君闻言,拉着顾锦婳的手便往外走,脚步又稳又急,顾锦婳跟在她身侧,都有些喘。 一行人走到大门口,门外百姓们自觉退至两旁,让出了一条路出来。 “你们瞧,穆老太君亲自出来迎接,这下可给足了她这儿媳妇的面子啊。” “那是,穆老太君是何等人物,巾帼不让须眉,岂是会在后院琐事上纠缠的人。” 人群中,难掩称赞的声音。 穆老太君却恍若未闻一般,翘首以盼。 不多时,长街尽头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众人纷纷扭头看去。 “来了来了。” 只见街道尽头,侍卫鸣锣开道,身后跟着数辆马车缓缓前行。 察觉到外祖母握着自己的手有些抖,顾锦婳缓缓拍了拍她的手,揶揄道,“外祖母,待会儿见了舅母和弟弟们可莫要哭出来啊。” 一句话把穆老太君给逗笑了,“你这丫头。” 说着,马车停靠在国公府问口。 刚一停稳,马车里面便传来两道稚嫩的声音,“祖母!” “哎呦!” 穆老太君连忙上前,顾锦婳紧跟在身后,生怕她再一激动出了什么事。 “我的小孙子哎。” 马车上,蹦下来两个小家伙,将穆老太君团团围住。 “娘!” 紧接着,马车里面又传出一道温温柔柔的女声。 顾锦婳含笑看过去,三年未见,舅母眉眼变得越发的温柔了。 “哎!” 穆老太君看向沈玉京,一脸慈祥地冲她笑了笑,“好好好,回来了好啊。” “这是婳婳吧?” 沈玉京看向一旁的顾锦婳。 顾锦婳被穆老太君扯了过去,站在沈玉京的面前。 “舅母。”顾锦婳柔声叫了声。 “一别三年,婳婳都出落成大姑娘了。” “走,咱们回家说。” 穆老太君一边说着一边牵起沈玉京和顾锦婳的手朝着内院走去。 大门关上,隔开了外面的繁杂。 沈玉京仔细打量着顾锦婳,面上笑意越来越深,“婳婳出落地这么漂亮,若是走在街上只怕我还认不出来呢。” “随她娘了。”穆老太君哈哈大笑。 “好的都随了婉音了。”沈玉京打趣。 顾锦婳心里也高兴,看见身旁两个小萝卜头,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们的头。 穆子姝扯住顾锦婳的手,盯着她看了又看,“漂亮姐姐,你是我们婳婳姐姐吗?” 第111章 打抱不平 顾锦婳哭笑不得,“小家伙,你连我都给忘啦?” 穆子望着急拉开两人,“你不要瞎说,她就是婳婳姐姐。” “瞧这两个孩子连自己姐姐都认不出来了。”穆老太君笑着打趣道。 “我们这次回来之前,他们两个还说要找婳婳玩,结果回来看见婳婳后反倒是生疏了,三年不见,婳婳容貌也长开了,个子都长高了不少。” 穆老太君朝沈玉京点头,“是啊,一眨眼就成大姑娘了。” “老太君,夫人和小少爷回来了,咱们现在开席吗?”管家从远处走来请示。 穆老太君点点头,“开!” 闻声,顾锦婳略有些担忧地看向门口,今日宋承望说的那些话,她还是忍不住多想,眼下国公府如此铺张,若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只怕不好。 再看向老太君,见她如此高兴,到嘴边的话始终无法说出来。 “婳婳,走了、” 看顾锦婳还愣在原地,沈玉京折返回来喊她。 “方才我便瞧见你心事重重的,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沈玉京心细,想起自己那早逝的兄嫂便难受涌上心头,看着他们唯一留下的女儿,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没有,舅母。”顾锦婳笑了笑。 “舅母此次回来,还会再走吗?”顾锦婳问。 沈玉京一愣,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一瞬,抿起唇角,“不走了,这次我们就留在京城陪你外祖母了。” 闻言,顾锦婳更是确认了皇上的用意了。 看来是打算卸磨杀驴了…… 她心中不由得一紧,看向门外已经涌进来的宾客,此刻再说什么也晚了。 两人步入内厅,穆老太君将事先准备好的见面礼给了两个小家伙。 一个一把小金锁,挂在脖子可爱极了。 顾锦婳见状,忙走向一旁取来自己拿来的见面礼。 “子姝,子望,快来看我给你们准备了什么。” 两个小家伙跑到顾锦婳的身边,顾锦婳笑着打开锦盒,从里面取出来一把精致的匕首和扇子出来。 穆老太君见状,先是看了沈玉京一眼,见她没说什么才放心。 “舅母放心,这匕首是没有开刃的,待将来他长大了,再拿去开刃就好。” 沈玉京含笑点头,“婳婳,你有心了。” “都是我应该做的。” 顾锦婳将匕首给了子望,扇子给了子姝。 两人都爱不释手的拿着,不一会儿就在院子里面跑没了影子。 “这两个臭小子,出去再给磕着碰着。”穆老太君急忙拄着拐杖追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两人,沈玉京笑看着顾锦婳,“你给他们准备这么贵重的礼物,舅母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那十二骨结玉扇,天下仅此一把,就这么被你给了这家伙,平白让他给糟蹋了。” 听着子望在舅母的口中被贬低的如此,顾锦婳面露笑意,连忙道,“听外祖母说子姝熟读军书,对天下事都十分好奇,我便想着,这十二骨结玉扇是最适合他的,加之眼下舅母回到京城,城中暗流涌动,两个弟弟身份特殊,玉扇和匕首上都有暗孔藏有暗器,还望舅母待两位弟弟长大之后再告诉他们了。” “我明白,你有心了,婳婳。” 说着,沈玉京起身从一旁的包袱里面取来一方精巧的盒子。 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枚成色极好的玉镯。 “这是我们在行军途中,你舅舅意外得到的宝玉,他说玉能挡灾,便命人打了三个镯子,给你和子姝子望都一人一个。” “来,我给你戴上。” 沈玉京牵起顾锦婳的手,将玉镯套了进去,笑道,“大小也正合适,你放心戴着,你舅舅特地拿去给当地有名望的住持开过光的。” “多谢舅舅,舅母。” 顾锦婳盯着玉镯看,镯子成色极好,是难得一见的好玉。 “谢什么,你爹娘不在,我和你舅舅就是你的爹娘,日后莫要与我们如此地生分,这次我们回来,便不再回边域了,日后你可要多来陪陪我,否则我被关在这京城里憋闷得很。” 听见沈玉京用的是关在,而非待在。 顾锦婳面色沉了沉,轻声开口,“皇上突然召舅舅回来,可是边域出了什么事?” “边域百姓们现在日子都好起来,以前被战乱侵扰,现在可没有这回事了,家家户户有肉吃,穿新衣,建新房的,我跟你舅舅本就是打算常驻在那里的,谁知道皇上此次突然一封诏书命我们尽快回朝,如此我们便慌张回来了。” “听闻西北战事紧张,皇上会不会想让舅舅去西北战区?”顾锦婳轻声道。 沈玉京闻言,看了顾锦婳一眼,“婳婳,你是如何知道的?” 顾锦婳想了想,如实道,“玖王爷告诉我的。” “那冷面阎王裴君泽?”沈玉京皱了下眉,“你怎么与他走得这么近?” 裴君泽在京城的名声不好顾锦婳是知道的,没有想到都传到舅舅舅母的耳朵里了。 她连忙道,“舅母莫要担心,他并没有大家口中所说的那么坏,对我也是极好的,而且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沈玉京不解。 顾锦婳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都与沈玉京讲了一遍后,沈玉京大怒,“我竟不知道你爹娘走后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那顾青玉原先我便瞧着她不是个东西,没想到你爹娘百日未过,她便露出了嘴脸,好在你聪明,没有中了她的计谋。” “舅母,事情都已经过去,她眼下被关在大牢里面,日后若是想要出来还要看我的脸色。”顾锦婳淡淡一笑。 沈玉京听着却是越发的心疼,握着顾锦婳的手满脸的心疼,“难为你年纪这么小就要开始学着掌家,你那祖母也不是个好东西,竟忍心看着自己的孙女被人如此的欺负!” 沈玉京气不过,却也知道,眼下除此之外没有旁的办法,只好道,“婳婳,舅母日后都在京城里,若是她再敢欺负你,你就告诉舅母,知道吗?” “知道了,舅母。” 顾锦婳会心一笑。 “玖王爷说的倒是不假,我跟你舅舅也猜测皇上此次召我们进京,是为了让你舅舅尽快赶往西北,那里常年战乱不断,已经没有百姓住在那了,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将战乱平息,只怕你舅舅在京城待不了几日。”沈玉江叹了一声。 第112章 请求谈和 “那你们就这么回来,若是还有敌国在边域进犯怎么办?” 宋承望所说的降书一事,她始终不放心,总要亲自问问舅母才行。 “你舅舅这次之所以这么甘愿回来,是因为收下了敌国的降书,他这一路上都高兴呢,说是日后两国和谈,那边域的百姓们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他们也能安稳在那里过日子了。” “那和谈一事是真的假的?会不会是他们故意骗舅舅呢?战事毕竟诡谲多变,事关重大,舅舅可否仔细辨认过他们的真心?” 顾锦婳听到和谈一事,便知道宋承望说的是真的。 但若是好事的话,绝对不会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倘若是不好的,那他们就只能从和谈一事上面做文章了。 “放心吧,你舅舅跟那群人打了许多年的交道,更何况我们现在兵力强壮,他们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继续打下去,只能让他们自取灭亡,所以这时候和谈,你舅舅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闻言,顾锦婳淡淡笑了笑。 她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往外面看了眼,见玲珑还是没有回来,不免着急起来。 突然,院子里面传来两个孩子的哭闹声,沈玉京立刻起身,“这两孩子一定是又打架了,我出去看看他们啊,你先坐着。” “好。”顾锦婳微微颔首。 沈玉京出去后,顾锦婳靠在椅子上,轻轻叹了声。 自从见过宋承望后,她这心里总是不舒服。 不多时,帘幕又被人掀开。 顾锦婳闻声抬头,见是玲珑,连忙走过去,“怎么样?见到玖王爷了吗?” 玲珑摇摇头,“小姐,对不起,奴婢去找的时候,王爷已经进入皇宫了,皇宫今日戒备森严,奴婢很难进去,只能拜托了人将信送进去,希望王爷能看到了。” “戒备森严,皇宫此前可不是这样。” 顾锦婳心脏腾腾地跳,如果宋承望的暗示是真的,那他一定会借着和谈的事情动手脚,至于如何对付舅舅,只怕会拿通敌叛国说事。 通敌叛国! 顾锦婳心底震了震,上一世,舅舅就是这样被宋承望给害死的。 穆府一家忠臣武将,就是这样死在了佞臣的手中,全府上下,男丁无一生还,死状惨烈。 若是,此次被宋承望得手,那今日这场盛大的宴席,就是一场国公府最后的繁荣了。 “玲珑!” 顾锦婳突然开口,“去备马车,我要进宫见皇后娘娘。” “小姐,我们无诏不能进宫的。”玲珑为难地道。 “你回府一趟,皇后此前给了我一枚玉令,就在我房中的小匣子里面,你将玉令拿出来,随我一同进宫。” “是!” 玲珑不敢耽搁,急忙走出去。 顾锦婳心神不宁,待在房中更觉得心头憋闷得紧,便也走了出去。 不知不觉就到了前厅。 前厅热闹非凡,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顾锦婳一眼扫去,却猛然看见了在人群中坐着的宋承望。 她顿时眸光一紧,他怎么会在这里? 心思沉了沉,顾锦婳抬脚走过去,面无表情地停在宋承望的面前。 周身瞬间落了几个灼灼的视线。 “你们看,那不是顾家的大小姐吗?怎么这么不知避讳,直接走去宋公子的面前?” “人家两人是定下了婚约的,你懂什么。” 议论声不绝于耳,顾锦婳不理会这些,缓缓坐下,不紧不慢地倒了一杯茶放在宋承望的面前。 “表哥,喝茶。” 宋承望淡淡一笑,“你来找我,并不是为了让我喝茶吧。” “表哥是聪明人,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何会知道我舅舅这次回来是带了敌军的降书而来。” “婳婳,轻易就将我的筹码套走,这对我来说很不公平。” 看宋承望嘴巴咬得紧,顾锦婳皱了皱眉,“那表哥想要什么?” 看宋承望这么气定神闲的模样,大抵是猜到了她最在意舅舅一家,又拿着敌军的事情来威胁她,想必一定是为了顾青玉而来。 难怪这几日他一直不慌张,甚至就连太子都未曾出面解决这件事情。 原来,他一早就算计到了,要等舅舅回来这天来威胁她。 只是,降书一事,知晓的人少之又少,他又是如何得知的? 被人拿捏住命脉的感觉,让她心生烦躁。 “婳婳,你是知道的,我想要的无非是希望我娘能清白地从牢中出来而已。” 顾锦婳暗压下一口气,缓缓抬眸,“谈生意也要有诚意才好,你这样,我没法跟你继续谈下去。” 要用一件莫须有的事情来利用她把顾青玉清清白白地从牢里捞出来,而宋承望却随时可以威胁她,她还没有这么傻。 “你都不担心你舅舅了吗?”宋承望淡淡道。 顾锦婳暗自握紧了掌心,“舅舅做事清白,我相信任何阴谋诡计都不会威胁到他,还有,你连朝堂上都还未上去,又如何能威胁到我舅舅?” “婳婳,你未免太自信了些。”宋承望淡淡一笑。 “不是自信,是我比你更清楚你的能力有多少,除非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要对我舅舅做什么,否则一切免谈!” 顾锦婳面色微沉,紧绷着脸。 身旁传来宋承望的浅笑声,顾锦婳心头猛地一紧,强忍住怒气,正欲起身,耳旁突然传来宋承望的声音。 “要对你舅舅动手的人不是我,是奎巫。” “奎巫?” 顾锦婳眯起眼,回头看向宋承望,“你是如何知道的?” “那日我去找太子殿下,偶然在他的书房外面听到奎巫与太子正在谋事,便偷听了几句,你舅舅此次拿到的降书是伪造的,他以为敌国是真的愿意和谈,甚至还在临走之际,为敌国派去了许多医者过去为百姓诊病,此事若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你当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所以呢?太子打算与奎巫合谋?状告我舅舅通敌叛国?” 顾锦婳冷笑,“若是降书是假,我舅舅又怎么会派去医者,何况他在边域待了许多年,又岂会真假不分?你把我舅舅想得也太弱了点!” “随你怎么想,话已至此,你若是愿意与我合作,太子的马车还未到宫门,我可以去阻拦他。” 第113章 看我如何治你 顾锦婳咬紧了后槽牙,她知道很有可能会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毁了舅舅的一家,甚至是整个国公府。 毕竟拿顾青玉,换回舅舅的命,也算值得。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让太子殿下改变主意,不再对我舅舅动手,明日我会让人把顾青玉送出来。” 宋承望淡淡一笑,“婳婳,这些年来都是我看错了你,我没有想过整个武侯府最聪明的人原来是你,你蒙骗了我们所有人,甚至就连我都被你给唬住了,那当年你次次追在我屁股后面,难道也都是假的?” “你心中既然都清楚,就不必在我的面前寻求一个答案了,我要的是我舅舅的平安。如果你把我舅舅这件事情给解决了,我可以保证让顾青玉清清白白完完整整的出现在你的面前。” “可如果我舅舅还是被太子殿下给算计,那顾青玉也就别想再从大牢里出来,甚至就连你也会因此蒙羞,想想你未来的仕途,再想想宋家的荣辱,我们两个没有谁会站在上方。” 话音落下,宋承望嘴角抽了抽,“好,我这就去!” 顾锦婳目送着宋承望起身,可就在这时,后花园门口突然走进了一人。 她眸光一沉,猛地从席间站了起来。 是皇上身边的魏公公。 魏公公身后跟着几名侍卫,走到众人面前缓缓停下。 后花园里顿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顾锦婳慌忙去找寻穆老太君的踪影,见她与沈玉京在一起,连忙起身走过去。 穆老太君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见了魏公公之后,笑着走上前去,“魏公公,今日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魏公公不苟言笑,淡淡地扫了穆老太君一眼,“皇上有口谕,让咱家过来宣读。” 穆老太君面色一变,顾锦婳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以示安慰。 “那皇上是有何吩咐?”穆老太君话音落下。 顾锦婳掏出一枚银元宝,不经意间塞到魏公公的手中,“公公,麻烦您了。” 魏公公低头看了一眼银元宝,紧接着便丢给了顾锦婳。 “皇上口谕,穆将军通敌叛国,目无尊上,现已被关押进天牢,国公府一应人等,从即日起,禁足在府内,若无准许,不得踏出府中一步,若有违令者,当即斩首示众!” “什么?” 穆老太君踉跄了两步。 “娘!”沈玉京连忙上前扶住穆老太君,而后看向魏公公,“怎么会?我们怎么会通敌叛国,皇上是不是弄错了!” “穆夫人,这是皇上亲口所说,咱家也不敢胡来。” 话音落下,魏公公抬起手,勾了勾手指,“来人,将宴席都撤掉,无关人等尽快离开,否则波及了你们,不要怪罪我们。” 不等这些侍卫动手,席面上的贵客们便都迅速撤去。 顾锦婳紧皱着眉,看向人群中依旧不慌不忙,坐在那里的宋承望,抬脚走了过去。 “你不是说可以拦住太子吗?” 宋承望含笑道,“天意如此,无需太子殿下出手,你舅舅还是出事了,所以,婳婳,这一局算我赢了,至于我娘,就不劳烦你救了,明日我会亲自迎接我娘从大牢出来。” 该死! 宋承望离开之后,顾锦婳缓缓回过头。 魏公公含笑看着她,“顾大小姐,您也该走了。” 顾锦婳没理会他,这帮狗仗人势的东西,原先到国公府都是躬身而来,此刻却如此趾高气扬,实在是可恶! 顾锦婳绕过他,停在穆老太君面前,伸手扶着穆老太君轻声安慰,“外祖母,你莫要担心,舅舅这件事一定是误会,我会尽快去找玖王爷问清此事。” 最后一句话,顾锦婳说得极轻。 穆老太君却听得清楚,二人对视了一眼,穆老太君拍了拍顾锦婳的手,道,“我儿子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等事情,我相信皇上竟然不会相信了佞臣的话,婳婳,你先回去吧。” 顾锦婳微微颔首,又看向沈玉京,“舅母,您也照顾好自己。” 沈玉京只是刚才被吓到了,现如今反应过来后,心情已经归于平静。 “娘,咱们先回去,穆郎是被冤枉的,总有一天会沉冤的雪。”沈玉京故意说给魏公公听。 魏公公冷哼了一声,道,“你们几个都给我盯仔细了,莫要让国公府跑出去一个人!否则皇上怪罪下来,诛你们九族都不为过!” “公公,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顾锦婳停在魏公公的面前,淡淡吐出一句话,那双凤眸透着幽幽的光,像是蒙上一层冰霜一样。 走出国公府,武侯府的马车停在大门口,玲珑从马车上跳下来,快步走过来,扶着顾锦婳坐进马车里。 “小姐,我刚才听见皇上要包围了国公府。” 顾锦婳颔首,“玲珑,你再去试一下,看能不能联系上玖王爷,我亲自去皇宫一趟。” 玲珑应声,转身下了马车。 “习凛,去皇宫。” 马车缓缓前行,一个时辰以后,稳稳地停在宫门口。 顾锦婳拿着皇后先前给她的玉令,走向宫门口。 被人拦下来之后,她缓缓地抬起玉令,“我奉皇后娘娘的旨意,进宫探望她。” “顾大小姐,皇后娘娘说了,如果你是为了国公府的事情而来,就不必过去了。” 顾锦婳闻言,心瞬间凉到骨子里。 她缓缓转过身,走向马车,停在习凛的面前,“习凛,你能带我翻越这座宫墙吗?” 习凛看了一眼高高的宫墙,“可以,但不保证能安全护送您回来。” 顾锦婳彻底放弃,抬脚上了马车。 “大小姐,咱们现在去哪?”习凛问。 “去刑部大牢。” 走投无路,总要找出一条路来! 刑部大牢里。 顾锦婳盯着顾青玉,寒眸似玉,“待在这里的感觉不好受吧?” “你竟然还有脸过来看我,我可是你姑姑,你亲手把我送进大牢里,害得我丢尽了脸面,等有朝一日我从这里出来之后,你看我如何治你!”顾青玉呸了一声,狰狞着一张脸。 顾锦婳淡淡一笑,“你现在应该好好想想,能不能活着从这里出去!实不相瞒,我今日过来看望你,就是要提醒你一句,让你儿子做任何事情之前都先掂量下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后果,否则,我不介意让他今日就没了娘!” 第114章 定心针 “你敢!” 顾青玉双手紧紧扣住铁门,铁门晃动,掉下许多铁屑,落入眼中,刺得他眼睛通红,像淤了血似的,如此还狰狞着脸对着顾锦婳嘶吼。 “我是你姑姑,是你未来的婆母,你敢这样对我,祖宗都不会原谅你!” “活人我都不怕,我还怕一个莫须有的鬼魂吗?”顾锦婳淡淡一笑。 “顾锦婳!祖宗伦理你都不顾了吗?你想想你那死去的爹娘,他们若是看见你这么对我,他们会死不瞑目对!我是你爹亲自为你选的婆母,你敢这么对我,你爹在地底下都睡不安宁!” 顾青玉疯了似的伸手去抓顾锦婳,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顾锦婳今日这一行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面对顾青玉的指责,顾锦婳面无表情地从她的身上移开视线,语气森冷,“给她点甜头。” “是!”玲珑早就看顾青玉不爽了,眼下听见自家小姐的吩咐,心头大为痛快,忙从袖中掏出早已经备好的银子分给大牢里的几个狱卒,仔细交代后,追上顾锦婳的脚步,一同离开了大牢。 马车里。 玲珑为顾锦婳取下身上的狐裘,又倒了杯热茶递过去,见自家小姐眉眼笼罩着的愁云,安慰道,“小姐,我已经吩咐了那几个狱卒,做事谨慎些,他们都是老手,知道如何不在人身上留下痕迹施罚。” “嗯。”顾锦婳神色淡淡,愁容满面。 眼下,国公府的安危就在皇上的一念之间。 现在只消有人给皇上吹吹枕边风,便可以轻易地拿捏国公府。 宋承望与太子走得近,太子生母是皇上极为宠爱的玉贵妃。 若是在宫中无人可助,那国公府就真的走投无路了,眼下唯一能帮她的人只有皇后娘娘了,可是皇后娘娘现在却不愿意见她,正沉思着,耳边传出玲珑愤恨的话,“宋承望眼下就是吃准了小姐在意国公府这件事情,所以才敢次次逼迫小姐。” 顾锦婳猛地惊醒,从舅舅回来开始,宋承望就不停地出现在她的面前,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她舅舅会出事,紧接着就拿顾青玉作为交换,她担心舅舅,宋承望同样担心顾青玉。 眼下,事情还未有定论,她便因为宋承望的几句话先乱了阵脚,如此一来正好如了宋承望的意了。 “小姐,咱们现在去哪?还要进宫吗?”玲珑问。 “不去了。”顾锦婳摇摇头,眸光沉静,薄唇微启,“回府。” 回府? 玲珑愣了下,立刻隔着幕帘对习凛说道,“习凛,回府。” 风声萧萧,长街三两行人匆匆走过,夜幕降临,仿佛白日里的热闹是一场梦。 车马碾在雪地里,留下长长的车辙印,直到停在武侯府。 玲珑先走下马车,小心翼翼扶着顾锦婳下车。 “小姐,外面冷,奴婢回去再给您熬一碗姜汤喝。” “嗯。”顾锦婳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双手冰凉已经没了知觉。 主仆二人脚步加快,匆匆走回院子。 肖嬷嬷早早备好了炭火,房中烧得暖洋洋的,见顾锦婳回来,忙倒了杯热茶过去,“小姐,喝口茶暖暖身子。” “老太太那边如何了?” “小姐莫担心,老夫人今日喝了药在房中走了几步就睡下了,再没有闹事。” 听着肖嬷嬷的话,顾锦婳淡淡挑眉,抿了口热茶,道,“她今日见了什么人?” 以她的德行,想必知道外祖母家中的事情以后,巴不得马上来嘲讽她,眼下却稳坐院中,这看着倒像是有人在背后提点了她。 “见了宋家少爷,二人说了几句话就走了。”肖嬷嬷道。 “那便对了。” 顾锦婳缓缓抬眸,对上肖嬷嬷诧异的眸光,淡淡一笑,“嬷嬷,府中丫鬟教习得如何?” 闻言,肖嬷嬷一脸的舒心,想起以往府中那些丫鬟在顾青玉的指使下不将她们这个院子里的人放在眼里的嚣张模样,再想想现在,顿觉爽快了不少,“小姐,那些下人都是见风使舵的主,眼瞧着顾青玉被关押进大牢里,就都不敢再放肆了,” “肖嬷嬷,你跟我还是报喜不报忧,现在我外祖母家中出了事情,想必府中的下人又要不太平了。” 被顾锦婳直接点了出来,肖嬷嬷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半瞬,后紧接着道,“小姐放心,这些人都是聪明的主,眼下还是知道谁是王府的主人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谁有心思一直盯着这些人,难道我们就不做旁的事情了吗?”顾锦婳淡淡道。 肖嬷嬷有些拿捏不住顾锦婳的心思,低低地问,“那依小姐的意思,我眼下该如何做?” 顾锦婳笑了笑没说话,玲珑走上前拍了拍肖嬷嬷的手,笑着道,“肖嬷嬷,自古恶人难磨,这群人都是吃肉不吐骨头的主,养是养不熟的,唯有让她们害怕咱们小姐才好。” 肖嬷嬷顿时恍然大悟,“瞧我这脑子,就是不如玲珑灵光。” “嬷嬷辛苦了,稍后去告诉管家,你的月银上调至十两银子。” 府中下人的月银是二两银子一月,而管事嬷嬷的月银是五两银子一个月,管家的月银要高些,十两银子一个月。 肖嬷嬷一听,顿时感恩戴德,连忙跪下,“老奴谢大小姐的赏识。” “去吧。” 顾锦婳不再看她,端起桌上的茶杯,指尖扣着杯盖,轻轻的摇了摇,白皙娇嫩的面容仿若是蒙上了一层冰霜,薄唇紧抿着,没了血色,正沉思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强健有力的脚步声,脚步声停在门口,敲门声紧接着响起来。 “谁啊?”玲珑走过去。 “小姐。”习凛道。 “让他进来。”顾锦婳放下茶杯,拢了拢身上的薄毯,慵懒的靠在椅背上。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丝丝冷气从门口钻了进来,习凛走进来,站在门口未曾上前。 “小姐,方才奎巫派人从城外护送一人回来,我远远瞧着,看见了穆家的商号。” 顾锦婳心里咯噔了一下,“是我小舅舅。” 紧接着便问,“我小舅舅可曾受了皮肉之苦?” 小舅舅是穆家三人中最是潇洒肆意的一个,上头有两个哥哥帮他支撑了许多,这样他才得意不入朝堂,做个无拘无束的商人,只是他无武功傍身,若是被奎巫打了,绝对不是奎巫的对手。 第115章 交易 习凛垂下头,“人在马车里面,我未曾见到。” 顾锦婳的心又往下沉了沉,但转念一想,小舅舅是个聪明人,奎巫亲自出马,他想必是会察觉到一些事情。 “对了,小姐,我还去了趟穆大将军的别院,别院也被精兵把守着,无人能靠近。”习凛道。 顾锦婳叹了声,心乱如麻。 这种画面曾在上一世出现过,上一世,她只能躺在床上干着急,却无法帮助到他们分毫。 这一世,她总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舅舅们深陷困局。 “你们都先出去吧,我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顾锦婳垂下头,眼下着急没用,求助无门,纵然是想要申冤,也要找对地方才行。 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这件事情是皇上在背后属意,那就要提前考虑如何拿足够的筹码来换取舅舅的性命了。 扑面而来的无力感让她喘不过气来,头顶仿若是被一张巨大的网盖下来,深陷泥潭,无法自救。 正陷入这种无助的感觉中无法出来,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清明的声音。 “婳婳!” 那道声音仿佛是一双手,突然伸到她的面前,将她扯出了泥潭。 顾锦婳猛地回神,看向眼前人,眨了眨眼,眼角湿润,“王爷。” “我来看看你。” 裴君泽抬眸扫了顾锦婳一眼,拉开椅子缓缓坐下,“不用担心你舅舅,他没事。” “皇上要如何处置舅舅?” 顾锦婳猛地抬头看向裴君泽,将他当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一样。 目光交错,裴君泽眸光一沉,眼眸闪烁了下,移开视线,“此事还在调查,不必担心。” “舅舅是清白的,但皇上想要的不是这些对吗?” “皇上让奎巫来接舅舅,让舅舅给奎巫行跪拜礼,就是想要给舅舅一个下马威,入京第一日,便拿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舅舅的头上,派兵包围国公府,如此大费周折,不是想单纯把这件事情了结了,而是想拆解了国公府的势力,此次的事情即便最后解决了,舅舅的名声也不会如从前那般,国公府元气大伤,待日后自会没落。” 顾锦婳冷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被皇上用得炉火纯青!” “你既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又何须担心呢。”裴君泽缓缓道。 顾锦婳愣了一瞬,忽而看向裴君泽。 “将心放在肚子里。” 有了裴君泽这句话,顾锦婳心中才有了定心针,见裴君泽起身,连忙随着起身,未加思考,脱口而出,“王爷还未用膳吧,时候不早了,要不要留下一同用膳?” 裴君泽脚步顿停,唇角扬起一抹笑意,“记账,改日再来。” 顾锦婳微微一愣,听懂他的意思后,淡淡一笑,送他走出屋子。 院中,习凛与玲珑两人偷看着两人,见顾锦婳看过来,双双移开视线。 看着两人心虚的模样,顾锦婳笑了声,“玲珑,我饿了。” 玲珑连忙应声,“小姐稍后,我这就去准备。” 有了裴君泽的话,她心里稍加安定了些。 只是这份安定并不长久,就被紧接着走来的宋承望打破了。 “小姐,宋公子来了。”玲珑端着一碗阳春面走进屋中,不满地道,“他一定是来嘲笑小姐的,奴婢将他赶出去。” “不用,让他进来吧。”顾锦婳勾了勾唇,她正好想看看宋承望的手中还有什么底牌。 不多时,玲珑领着宋承望走进来。 宋承望看顾锦婳吃得正香,扯唇笑了笑,“没有想到你现在还能吃得下去饭。” “为什么不能?” 顾锦婳吃得正香,听见这话皱了下眉,“表哥如果是为了来恶心我的,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了。” “你当真一点都不担心你舅舅?”宋承望不紧不慢地问,似乎是拿捏住了她心中所想一样。 可惜他不知道,就在他来之前,裴君泽已经来过了。 她心底的那点不放心也被裴君泽抚平了。 “我舅舅本就是清白的,我为何要担心?况且该担心的人应该是你吧,听人说,姑母就要承认府中的事情是她干的了,不仅如此,就连府中几个下人的死恐怕都跟她脱不了干系吧?” “婳婳,你何必将事情做得如此的难看!”宋承望的声音沉了沉。 顾锦婳笑了,“把事情做得难看的人是你,过去的事情我不说,你们心中也清楚,在我爹娘死后,你们来到武侯府鸠占鹊巢后都做了什么恶心人的事情!现在来这里说我的不是,不合适吧?” “你要如何才肯放过我娘?”宋承望冷静下来后,沉声道。 知道宋承望十分在意这件事情,顾锦婳眼下反而是不着急了,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镯,不紧不慢地道,“你现在又想拿什么跟我谈判?” “你!”宋承望如玉的面容上多了抹恼羞成怒。 顾锦婳神色淡淡,“我说过,在这件事情上我们两人谁都占上风,你若是想要跟我合作,不如就将你所有的筹码都拿出来,否则我们就没有谈的必要。” 她料准了宋承望一定会过来,因为宋承望是个极为在意名声的人,又是太子身边的左膀右臂,若是因为顾青玉的事情蒙羞,日后在太子的面前便也抬不起头来,更何况宋青山现在要休了顾青玉,他身为顾青玉的种,自然不愿受此屈辱,事关自己未来的大事,宋承望不敢胡来。 宋承望思量了许久,才终于吐口,“我有对付奎巫的法子,这件事情就连太子都不知道,只要你答应我让陈大人放了我娘,我就将这件事情告诉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我?还有,我如果放了你娘,你又不跟我说怎么办?想做生意,就要拿出诚意来,否则一切免谈!” 看她态度坚决,宋承望咬了咬牙,怒道,“你真以为除了你我就找不到其他人将我娘救出来了吗?” “你若是能找得到其他人,又何必来我这里?” 顾锦婳对他了解至极,他若是能求太子帮忙,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她这里。 “我若是说了,你能不能放了我娘?” “看你话中真假。”顾锦婳丝毫不急,现在该着急的人应该是宋承望才是。 第116章 真情假意 “奎巫这些年一直任由自己的手下在贩卖私盐牟取暴利,然后再拿赚来的银子私自屯兵,建造了一个工兵厂用来锻造武器。” “区区几句话,我又没有亲眼见过,如何能相信你的话?” 顾锦婳面无表情的看着宋承望,心中却大为震撼,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奎巫真是死到临头了,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情。 私自屯兵,锻造兵器,是要做什么?难道是为了以后起兵造反做准备?就连太子都不知道这件事情,那宋承望又是如何得知的? “你若是不相信的话,明日我就带你过去。”宋承望的眸光坚定,看出顾锦婳不相信自己的话,又补了一句,“我若是带着假消息来骗你,日后还如何让你将我娘救出来。” 这点,顾锦婳倒是信,她信宋承望是绝对不会在这件事上骗她。 “明日一早,我来找你,你随我出去,我亲自带你去看看他们是如何交易的。” 说完,宋承望起身,走到门口又缓缓停了下来,侧目,“婳婳,若是回到以前,我还没有对你做出这些事情的时候,你还会对我如此吗?” “会!” 顾锦婳没有丝毫的犹豫。 在一个地方吃过苦头,她哪里会再吃第二次。 何况,顾青玉做的这些事情无非是为了钱财,只有宋承望是真的害命! 他们母子两人将谋财害命完成得淋漓尽致,此刻他却还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给她看。 她是痴傻了才会相信他的话。 目送着宋承望离开,顾锦婳低头,沉沉地笑了笑。 玲珑从门外走进来,小心翼翼来到顾锦婳的面前,“大小姐,时候不早了,您要歇着吗?” “嗯。” 奔波了一整日,求助无门后,眼下才迎来了转机,她悬着的一颗心也才缓缓放下。 这一夜,睡得格外的安稳。 没有噩梦侵扰,也没有杂事扰得心头不安宁。 天还未大亮。 顾锦婳早早起来,坐在房中等着宋承望的消息。 不多时,院子里面便有了动静传来。 玲珑敲了敲房门,“小姐。” “进来。” 顾锦婳从屏风上将狐裘拿下来披在身上。 玲珑走近后,轻声道,“宋承望来了,正在门外等着。” 顾锦婳走出暖阁,看向宋承望,“走吧。” 宋承望站着不动,淡淡看向玲珑,“你可以去,她不可以。” “她是我的婢女,为何不能一起带着。”顾锦婳皱眉。 宋承望冷冷的道,“你知道我们这次要去做什么事情紧密,除了你我二人之外不能再带其他人,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宋承望坚持己见,顾锦婳看见玲珑,玲珑面带担忧地摇摇头,“小姐。” 顾锦婳想了想对她说道,“你在府中等我回来。” “小姐!”玲珑担心不已。 顾锦婳冲着她摇了摇头,道,“不用担心我。” 话音落下,顾锦婳对宋承望说道,“走吧,时候也不早了。” 宋承望这才没有多言,抬脚走出院子,顾锦婳紧跟在身后,不多时便跟着宋承望来到了武侯府的后院。 后院门早早地被人打开,门外停着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就连车夫都早已经准备好了。 宋承望先上了马车,而后伸出手等着顾锦婳。 顾锦婳摇摇头,独自扶着马车走了上去。 “可以了,走吧。”宋承望冷冷地对车夫说完,马车便晃晃悠悠地朝着前路驶去。 路上,顾锦婳察觉得不对劲,伸手拉开帘幕,往外面看了一眼,只见去的地方越来越偏僻,她狐疑地看向宋承望,“你要带我去的地方在哪里?” 宋承望勾唇一笑,“等你去了就知道了。” “从咱们出来到现在足足过去两个时辰,只怕也快要离开京城了,但我看着这些铺子倒像是还在京城里面,你若是带着我在京城里面兜圈子的话,我想,我们两个没什么好聊的了。” 宋承望笑得诡异,身子微微前倾,一双阴鸷的眸子紧紧的盯着顾锦婳,“你现在还有跟我讨价还价的余地吗?婳婳,这么多天以来你对我不冷不热的,我总想找你问个缘由,可是每逢找到你的时候你都给我挡了回去,今日借着这个机会,我想问问你,当初你跟在我屁股后面眼巴巴地叫我表哥的时候,到底掺杂了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全无真心!” 顾锦婳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背靠着车背,手心紧张的出了一层汗。 “原来我们所有人都被你给骗了!婳婳,你骗我骗得好苦!” 宋承望独自神伤,顾锦婳冷冷地收回视线,伸出手不经意抓住帘幕,正要扯开的时候,突然之间被宋承望一把抓住了手腕,“别妄想从这里逃出去!你不是要去看看奎巫在哪里贩卖私盐呢,我带你过去!”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话?” 顾锦婳甩开宋承望的手,从袖中掏出一把银质的匕首,直抵着自己的脖子,“你如果敢胡来的话,今日我就死在这里,我若是死了,皇后娘娘调查起来,绝对不会轻饶了你!” 四目相对,宋承望缓缓收回了手,面色阴沉,“你长本事了,学会以死相逼!” “都是被你逼的,想一想你娘和你未来的仕途,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此后,宋承望便真的不再伸手,顾锦婳却没有掉以轻心,直勾勾的盯着他,手心中出了许多汗,匕首险些从手心中滑出来。 她握紧了一些,马车突然间停下来。 宋承望面色一凝,“怎么了?” 只听见车夫说道,“回公子的话,到了。” 宋承望看了顾锦婳一眼,“我先下去看看。” 说罢。 宋承望率先走下马车,顾锦婳隐隐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见他下了马车,正要抬脚跟着下去。 帘幕突然被人掀开,一道人影闪了进来。 “唔!” 顾锦婳还未看清眼前人是谁,便被一股大力拉进怀里。鼻尖传来那股熟悉的雪莲香,她提着的一颗心缓缓放下。 第117章 埋伏 宋承望走回马车,见马夫死在马背上,面色顿变,立刻快步走回去,掀开帘幕一看,马车里哪里还有顾锦婳的人影。 “坏了!” 眼前一片漆黑,清冷低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你被宋承望算计了。” 顾锦婳心中一紧,裴君泽来救她的时候,她就猜到了宋承望一定是拿她来跟奎巫交易。 果然,如她心中所想那样,她还以为宋承望心中有些良知在,没想到这人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混蛋!完全没有一点人性可言。 车辙声从耳边传来,脚踩在车板上,顾锦婳缓缓从裴君泽的怀中退了出去,清冷的眉眼上染上了一层冰霜,薄唇微微抿起,透着几分不悦。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玲珑怕你有危险,在后面偷偷跟着你,跟到半路就发现宋承望安排了两辆马车,她一不留神就跟丢了,无奈求助我。” 多亏了玲珑,顾锦婳轻叹了声,“今日多谢王爷的救命之恩。” “若是救你一次,谢一次的话,那你日后岂不是要谢我许多次了?”裴君泽勾唇一笑,修长的指尖滑过杯壁,清茶倒入杯中,冒着淡淡清香。 “宋承望答应你什么了?”裴君泽 顾锦婳默了默,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宋承望说,他手里有对付奎巫的把柄,说奎巫在私下贩卖私盐,又用得来的脏银修建了一座工兵厂,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那奎巫就是犯下了株连九族的死罪了,我想救我舅舅,就必须先干掉他。” “那你可曾想过这件事情背后是太子在指使。”裴君泽淡淡一笑。 顾锦婳美目顿时凝起,“太子稳坐中宫之位,将来总有一日会坐上帝王之位,他为何还要如此未雨绸缪,步步算计。” “随口说说,你还相信了?”裴君泽勾起唇角。 顾锦婳扫了他一眼,“你又在拿我打趣了。” “奎巫在暗处做的这些事情,我派人在跟着,只是一直无法找到他们的据地,不过这次的事情也提醒了我,宋承望和奎巫之间其实是在暗中互相较量着的,他想要借着你去做个人情,奎巫又想要借着他在太子面前为他多美言几句,互惠互利。” “蛇鼠一窝,奎巫位高权重,却还收敛百姓的钱财,贩卖私盐那可是死罪,他不仅贩卖甚至养私兵,我看他这不是为了太子着想,而是想把太子往火坑里推,养虎为患,待到这头老虎养大了,连太子都奈何不了他。” 顾锦婳暗自跟自己较劲,若是早些防备些,眼下也不必被宋承望牵着鼻子走。 “恶人自有恶人磨,你不必着急。”裴君泽神色淡淡。 顾锦婳听着心中恼火,“舅舅现在还在天牢,国公府被重兵把守,看似是调查,实际上是在圈禁,穆府上下为了东秦死的死伤的伤,到头来却落个通敌叛国的罪行,让我如何能冷静的下来。” “还未上阵便自乱阵脚,莫说是奎巫,你连宋承望这关都过不了。” 顾锦婳抿唇不语,她岂会不知道今日一不留神就成了宋承望的盘中菜了。 “我只是担心舅舅。” 顾锦婳垂下头,深吸了几口气,冷静下来后,心情平复了许多。 眼前忽然多了一只手,裴君泽缓缓摊开掌心,掌心之处一把黄铜钥匙。 “这是什么?”顾锦婳狐疑地接下钥匙。 话音落下,马车缓缓停下来。 “跟我走。” 裴君泽转身下了马车,那股淡淡的雪莲香从面前飘过。 顾锦婳偏头看向他,眉心的忧愁驱散了些,遂跟着下了马车。 “锦绣阁。” 看着面前精致的雕花牌匾,顾锦婳诧异京城竟然还有这处好地方。 “我在京城并未听说过还有这处好地方。” 裴君泽缓步迈上台阶,“你日日待在深宅中,何曾知晓京中还有这些妙地。” 顾锦婳苦笑了声,她何尝不想像旁的富家小姐那般,日日在京中结交朋友,吟诗唱曲,可惜,身为武侯府和国公府的后人,她此生注定了不太平。 “这里的掌柜的话多,你若是不想听他说话,不理他便是,他说累了便会自动闭嘴。” 闻言,顾锦婳轻笑,世间还有如此有趣的人。 二人走进锦绣阁中,屋中空无一人。 就连掌柜的都不见人影,顾锦婳四处看了眼,诧异地问,“没人吗?” “有人。” 裴君泽像是早就料定了一样,走到柜台前,敲了敲,“杜舟,你若是不出来,我便将你这铺子关了。” “哎哎哎,说的哪里话,我这不是给你开个玩笑嘛,何必如此认真呢?” “哎,这位小娘子是谁?” 杜舟眉眼精致无比,竟比那姑娘还要娇媚,长发只用一个玉簪拢在后面,举手投足,尽带仙气。 顾锦婳见他才注意到自己,不由得想笑,正要开口的时候,就听杜舟说,“你小子,百年的枯木开花了,终于舍得带你的小娘子来我这了。” 顾锦婳闻言一愣,一时苦笑不得,“你误会了,我不是。” “我懂我懂。” 杜舟连连点头,自来熟的拉着顾锦婳往楼上走,边走边说,“这人从不会带女子来我这里,你还是第一个,我看你这模样,定是京中富家小姐吧,我就奇怪了,原先怎么在京中见过你这般貌美如花的姑娘?若是要我早点遇到你,也不会便宜了他去。” “姑娘你是哪家人?” “我……” 顾锦婳正欲开口,又被他被堵了去。 “不想说也没关系,你是武侯府家中的嫡女吧。” 顾锦婳诧异,“你为何会认出我?” 她身上也没有贴上武侯府的字样吧。 “因为你这双眼睛像极了你爹。”杜舟笑得意味深长。 这句话,顾锦婳听了无数次了,许多人都说她的眼睛像极了她爹。 “你也认识我爹?”顾锦婳好奇地问。 杜舟哈哈一笑,偏头看向走在两人身旁的裴君泽,“君泽,今日来得巧,我这刚到了一批新茶,来尝尝?” “还不快去准备。”裴君泽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顾锦婳注意到在这里,裴君泽只是裴君泽,不是人人惧怕的玖王爷。 第118章 哄她开心 走到楼上,顾锦画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楼上比楼下还要富丽堂皇,大厅中央摆着两张桌子,前面是一方四四方方的台子,有几个衣着艳丽的歌女正在上面唱曲。 想起杜舟脖子上挂着的那块金镶玉,穿得跟花蝴蝶似的,便也能够理解这装饰十分符合他的口味。 “这掌柜的是个有趣的人。”顾锦婳缓缓道。 “他原先也不是这样,话很少很孤僻,常常手握着一本书,口中说着之乎者也的话,让人好生厌烦,现在倒是比以前有趣多了,只是现如今话又太多了一些。”裴君泽淡淡道。 “那为何如今变化会如此之大?”顾锦婳好奇地问。 她想,一个人心性大变,大概是受到了一些挫折,否则又岂会用另一层伪装来包裹住自己。 突然,身后传来杜舟的轻快爽朗的声音,“那是因为啊,贼人看我长相太过娇媚,心生喜欢,所以就将我给掳走了,把我关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面整整五年,那五年没有人跟我说过一句话我就自己一个人待在那个牢笼里,直到有一天,我突然之间发现不会说话了,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所以我就逼着自己跟自己说话,结果,时间一长,话就变多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顾锦婳沉默无言地看着他,从他口中说起,当初被掳走的事,就好像随口说着今日如何如何了一样。 她缓缓地看向裴君泽,裴君泽点头,轻声道,“他的确是被人掳走,整整关了五年。” “还是他把我救回来的,如果不是因为他,我这条小命早就交代在那里了。”杜舟笑着道。 说着,暗处突然传来一声吱吱吱的声音,像是老鼠在叫。 顾锦婳四处看着,突然之间发现杜舟的肩膀上趴着一只毛茸茸的白毛老鼠,老鼠被养得肥肥的,两个爪子抱着一个蜜饯,那模样可爱极了。 “这是我的宝贝,叫娇娇,当年我被关在牢笼里的时候,多亏了这小老鼠陪着我,否则,只怕我如今都成哑巴了。”杜舟对着老鼠疼爱至极,放在手心里都怕给摔着,招呼着两个人走进房中,一边说着一边拉开椅子坐下。 “顾小姐能来我这锦绣阁,锦绣阁真是蓬荜生辉。”杜舟哈哈一笑,抬手轻轻按了一下桌上突起的机关,只见桌子中央,缓缓上升起一个四四方方的锦盒,盒中放置的是瓜果蜜饯,散着淡淡的香味。 “君泽,顾小姐就是你未来的小娘子吧?” 杜舟突然从嘴里蹦出这么一句话,顾锦婳正在喝茶,一口没咽去,呛得直咳嗽。 突然,面前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裴君泽捏了一个蜜饯给她,“吃点东西压一压。” 顾锦婳脸一红,慌张的接过蜜饯放入口中。 结果杜舟根本没想着饶过她,紧接着便说道,“顾小姐,待你们二人将来成婚,我把这锦绣阁给你如何?” “咳咳咳……” 顾锦婳蜜饯也没能咽下,捂住嘴扭过头猛咳了一阵,脸被憋得通红。 “闭嘴。” 裴君泽瞪了杜舟一眼,抬手倒了一杯清茶,给顾锦婳递了过去。 顾锦婳伸手接过来,背对着裴君泽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杜公子若是想把锦绣阁给我,不用等我们二人成婚了,现在给我就成。” 知道杜舟是在故意逗自己,顾锦婳平静下来之后,立刻给驳了回去,一点委屈都不肯吃。 杜舟闻言一愣,随后哈哈大笑,指着裴君泽说道,“你找的这位小娘子,可是一点亏都吃不得,你们两个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杜公子是要反悔了?”顾锦婳淡淡挑眉。 杜舟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道,“待你们二人成婚,我便把锦绣阁交给你。” 顾锦婳抿唇不语,这说的哪里的话,他们二人成婚?怎么可能。 “去把琉璃石方盒拿过来。” 裴君泽说完,杜舟猛地看向他,那张娇媚的脸上透着几分不敢置信。 裴君泽没有再说话,杜舟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便立刻起身去屏风后面。 顾锦婳听着他在里面摸索的声音,不由得诧异地问,“琉璃石方盒是什么?” “就是一把普通的扇子,顾小姐,他对你可一点都不大方,哪有定情信物送扇子的。”杜舟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将手中沉甸甸的盒子放在顾锦婳的面前。 “刚才我给你的那把钥匙可以打开这个盒子。”裴君泽轻声道。 钥匙就在手心,顾锦婳迟疑了片刻,把钥匙拿出来,对准了琉璃石方盒的钥匙孔,缓缓拧动了一下,盒子便向东南西北四方,缓缓打开。 里面摆着的是一把巴掌大小的玉扇,扇子精巧可爱,用手摸着散发着淡淡的凉意,触感舒服极了,顾锦婳爱不释手。 裴君泽看着她这么喜欢这把扇子,唇边不自觉溢出了点点的笑意。 杜舟笑看着他,将脸凑了过去,压低了声音问道,“不心疼?” 裴君泽淡淡道,“把东西放在你这儿才心疼。” 杜舟顿时抿了抿唇,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对,咬了咬牙重新坐了回去。 “这是?”顾锦婳突然摸到了扇子上面一个凸起的地方,被杜舟连忙拦了下来。 “顾小姐,这可不能乱按,这是暗器的开关,你如果按下去,里面的暗器就会射出来。” 杜舟一边说着一边把玉扇拿回来重新放回盒子里,“这盒子的底层还有一瓶毒药,里面也有抹了毒的毒针,毒针都藏在龙骨里,只要你按下这个开关,毒针便会射出来,见血封喉,没有解药。” 顾锦婳眼睛亮了亮,眼下,武侯府中危机四伏,她最需要的就是可以防身的东西,这把玉扇正好合适。 “多谢王爷!”顾锦婳对裴君泽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裴君泽淡淡点头,“若心情好些,那咱们就回去。” 顾锦婳这才明白,裴君泽把她带到这里来,竟是为了哄她开心。 第119章 人微言轻 “嗯。”顾锦婳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玉扇收进袖中。 出来走了这么一遭,听杜舟山南海北地说了一通,好像烦恼暂时离自己远了一些。 心沉下来了以后,再想想她今日听信宋承望的话与他单独出门,便觉得自己愚蠢了些。 怪不得裴君泽什么也没说,就带着她来到了这里,这种事情还得自己想明白了才行。 顾锦婳心中想着,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裴君泽,眸底涌动着情愫。 “这么早就走啊?”杜舟的语气中满含着不悦,“不在我这里吃顿饭再走?我这儿的庖厨可是我寻遍天下找回来的,好不容易来我这里一趟,留下陪我吃顿饭。” “下次。” 裴君泽起身,无视杜舟的殷切挽留,看向顾锦婳,“我先送你回府。” “唉!”杜舟长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贵人事儿多,我这锦绣阁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话音落下,裴君泽一个眼神扫过去,杜舟立刻扬起了笑脸,谄媚地推着裴君泽走出去,亲自送两人来到楼梯口,便停了下来,“顾小姐,改日一定要过来尝一尝我这里刨厨做的菜。” 顾锦婳不像裴君泽那般冷硬地拒绝,而是笑着点头,“好,有机会我一定会再来。” 杜舟满意地笑了笑,目送着两个人离开。 锦绣阁的红木漆门打开又关上,好像方才的热闹不复存在一样。 车辙印逐渐拉长,最终消失在街道的尽头,一路停在武侯府的门外。 “今日之事,多谢王爷。” 顾锦婳说完,便转身下了马车,不等裴君泽回话,快步走向大门。 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她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下来以后,缓缓步入院中。 刚走进府门,玲珑便像是早早等在那里一样,瞧着是她,又一路小跑着来到她的面前,上下看了看,一脸的懊悔莫及,“小姐,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多亏了你机灵,今日出门的时候还知道跟着我。” 玲珑闻言,松了口气,笑道,“小姐有所不知,我跟到半路突然之间看见他们换了一辆马车,等我着急追上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跟错了,无奈之下只好去王府找王爷,所幸小姐到最后没有事情,不然玲珑要后悔一辈子了。” “今日的事情也是给我一个警醒,知道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能相信宋承望的话。” 顾锦婳拐了个弯,走向顾老太太的庭院,漫不经心地问,“这几日,宋锦心在府上做什么?” 玲珑闻言,笑道,“方才,我听几个在她院子里伺候的丫鬟们私底下偷偷议论,说她额头上的伤口化脓了,也不知怎么回事,那伤口原本长得好好的,后来就溃烂了起来,一直往外流脓水,今日我在府门口等着小姐,咱们府上前前后后来了几十个大夫,最后都是无功而返,方才,就在小姐回来之前,还有一个大夫捂着头走了,听说是被打了。” “丹生子的药,在她手中都能不管用,这话说出去,谁会相信。” 说着,便来到了老夫人的院子。 顾锦婳抬脚跨过院门,暖阁中传来阵阵的哭声,隐隐还夹杂着几道骂声。 顾锦婳脚步微顿,玲珑侧目担忧地道,“小姐,不如咱们还是回去吧,省得对上她,闹得咱们自己心里不痛快。” 宋锦心现在就像是一条疯狗,逮着谁咬谁,全府上下没有一个人能幸免,现在都直接闹到老太太这里了。 顾锦婳点点头,她没必要给自己寻不痛快。 正要转身的时候,屋子里的骂声突然传出来。 “外祖母,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这药都是顾锦婳那个贱人给我的,她故意害得我毁了容,让我日后不能见人,她好歹毒的心肠啊!” 顾锦婳冷笑着,转身走回房门口,伸手拉开帘幕,抬脚走了进去。 “药,是丹生子的药,我额上的伤疤已经消失不见,唯独你的开始溃烂流脓,这到底是药不对还是你的人不对?莫言什么都把脏水泼在我的身上!” “你还敢过来?”宋锦心没想到顾锦婳竟然还敢来这里,发了疯似的从地上爬起来,表情狰狞,直直地冲着顾锦婳而来。 额头上包扎着的白布被她扯开,露出了令人作呕的伤口。 顾锦婳不紧不慢地后退了一步,玲珑顺势挡在她的面前,双手伸开拦住了宋锦心。 “好!让你的丫鬟欺负我是不是!” 宋锦心说完,回头便朝着顾老太太哭诉,“外祖母,您到底管不管?她都欺负到我的头上来了,您还是一句话都不说吗?” 顾老太太眼下自己都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管自己这个外孙女的事,何况,女儿现在还在大牢里,她昨日又听说女婿直接把一封休书丢到了大牢,任自己的女儿自生自灭,她一气之下又病倒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力气从床上走下来。 又听宋锦心在耳边哭闹,脑子就像要炸了一样,“别吵了,别吵了!让我过几天安生日子吧。” 奈何宋锦心丝毫没有把顾老太太的话听进去,走到顾老太太的面前,扯着她的胳膊撒泼打滚,胡搅蛮缠的道,“外祖母,您要给我做主啊!我娘和哥哥都不在,在这个府上,只有您才能帮我了,您看看我头上的伤,这要是传出去了,日后谁还敢娶我?” 顾老太太扫了一眼宋锦心额头上的伤疤,头疼地把脸扭到一旁,对着她挥了挥手,“你来我这里弄,不管用,还是回去尽快找个郎中给你瞧一瞧吧,哪有女儿家毁了容貌的,实在不行就回你家去吧,让你爹给你找一个厉害的郎中来瞧瞧。” 宋锦心一听老太太要赶她离开,哭声更大了,“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您是不是因为我娘被关进大牢里,就不认我们了?我和哥哥也是您的外孙啊!外祖母,您怎么能这样呢!” 顾锦婳在一旁看戏看得热闹,想起当初顾老夫人有多疼爱宋锦心,再看看现在,这场戏,到此刻才真正好看起来。 第120章 病重 正看着戏,宋锦心突然回过头来,指着她破口就骂,“是不是因为她,您是不是看我和娘亲帮不到您了,您转而投靠她了?” 顾锦婳微微蹙眉,宋锦心话中意思模糊,但她隐隐猜到,老太太一直以来都是默许顾青玉收敛她爹娘的钱财的,现在听着宋锦心的控诉,倒是突然明白过来了,老太太才是背后坐收渔翁之利的人。而顾青玉就是她手中的一把锋利的匕首,只是这把匕首现下无用了,老太太自然会选择放弃。 “混账!” 不等宋锦心把话说完,老太太撑着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死死地咬着牙关,面色青一阵白一阵。 奈何宋锦心未曾察觉,还在自顾自地控诉着,“您就是看我们没用了,现在开始卸磨杀驴了?我娘说得对,您就是个没心的人!” “啪!”一声脆响,宋锦心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捂着脸,楚楚可怜地看向了顾老太太。 顾老太太气急了,胸口起伏不定,大口大口喘着气,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向门口,“滚出去,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外祖母。” 宋锦心带着哭腔,她被吓坏了,一脸的委屈,“您要替我做主!” “滚!” 老太太气急了,凌厉的目光扫向顾锦婳,“你也出去!” 看完了一番好戏,顾锦婳自然也不愿意在这里多留,老太太的话正中了她的意,她缓缓点头,“孙女告退。” 说完便先一步走了出去。 紧接着,宋锦心便被芝兰强拉了出去,暖阁的房门砰的一声关上,宋锦心脚一崴,跌坐在地上,狼狈不堪。 她缓缓抬起头,一双含着火的眼眸直直地射向顾锦婳,咬牙切齿地道,“顾锦婳,你别得意太早!我绝对不会饶了你!”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卸磨杀驴,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 顾锦婳勾唇一笑,不再跟她理论,转身走了出去。 身后随之传来宋锦心凄惨的哭声,吵得人心神不宁。 顾锦婳微微蹙了蹙眉,玲珑在一旁看着,连忙说道,“小姐,不如我去让宋府那些丫鬟将她带回去,省得有人来到咱们府上,看见这丢人现眼的东西。” “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敢跟武侯府扯上关系。” 估计要不了几日,宋承望也会从这里搬出去。 回到小院。 玲珑让人将午膳端了进来,顾锦婳吃了几口,有些乏力,便躺在床上午睡了一会儿。 午后,便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小姐,奴婢方才出去探听消息,听那些守在国公府门口的侍卫们议论,说穆老太君病重了,今日,几位皇宫里德高望重的太医急匆匆地赶进了国公府,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 “什么?”顾锦婳握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茶卡到手指上,那白皙的指尖瞬间被烫得通红。 玲珑连忙上前,伸手接过茶杯,拿出手帕蘸了一些凉水,裹在顾锦婳的指尖。 “小姐莫要着急,奴婢再去打听打听,说不准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 “外祖母的年纪大了,加之舅舅又出了事情,她难免劳累多想。” 顾锦婳坐不住,心神不宁地起身在房中踱步。 “玲珑,你马上去备马车,让习凛在外面候着,我随后就到。” “小姐是想要去国公府?” 顾锦婳点头,“我去拿一些银子,无论如何,总得先去看看外祖母,我才放心。” 玲珑应声,不敢有丝毫的停留,立刻跑了出去。 一炷香之后,顾锦婳抱着锦盒走出了院子。 出了庭院,就在门口碰见了宋承望。 宋承望似乎是故意在这里等着,看她笑话一样,见她出来,勾起唇角,冷笑了一声,“表妹这临时变卦的本事,真是让我佩服!” “比不上表哥绵里藏针。” 宋承望勾唇一笑,“听说,穆老太君病重,皇宫的太医去了之后无功而返,已经让人准备后事了,表妹你可要节哀啊。” “老太君还活着,表哥便如此说,当真是无所顾忌了。” 顾锦婳狠狠咬着后槽牙,极力地隐忍着心头的怒气,嘴角抽动了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宋承望,“风水轮流转,事事有转变。表哥这么早就开始幸灾乐祸,也不怕咬到舌头。” “你还真是伶牙俐齿,只是等你到了国公府,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宋承望微微向旁边侧了一步。 顾锦婳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快步走了出去,步履仓促,背影匆匆。 坐上马车之后,马儿变相是离弦的箭一般直接冲了出去。 不出半盏茶的功夫,便稳稳的停在了国公府的门口。 顾锦婳还未下马车,马车外便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来者何人!这里不准停车,马上离开!” “武侯府嫡女,顾锦婳。”顾锦婳从马车中走下来,玲珑抱着锦盒紧随其后。 大人看见是顾锦婳,拱了拱手,“原来是顾小姐,不过皇上吩咐了我们在此守着,不准任何人进去探视,顾小姐还是请回吧,莫要让我们坏了规矩。” “听说外祖母病重,我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您放心,我只是进去看一看外祖母,什么人也不带,去去就来。” 顾锦婳一边说着,一边将玲珑手中的锦盒递给眼前的人,轻声说道,“这是给您准备的酒钱,您通融通融,给我一炷香的时间就可以。” 男人眼神闪烁了一下,掂量了一下手中盒子的重量,笑了笑让开一条路,“把门打开,让顾小姐进去。” 国公府的大门很快被人打开。 顾锦婳快步走进去,玲珑就要跟着的时候,被人拦了下来。 那人轻声道,“只能进去一个人。” 顾锦婳看了玲珑一眼,只好点头,“你先在此等着,我去去就来。” 说完,顾锦婳撩起裙摆,快步走进院子里,一路轻车熟路的跑进后院。 “外祖母!”还未走进房中,便迫不及待的喊道。 房中人听见顾锦婳的声音,我还以为听错了。 “娘,我好像听见婳婳的声音。”沈玉京道。 “怎么会,皇上派人包围了咱们国公府,婳婳怎么能进得来。” 穆老太君的话音刚落下,顾锦婳便走进了房中,四目相对,顾锦婳鼻头一酸,急忙跑了过去。 “外祖母!” 第121章 演戏 “婳婳!”穆老太君瞧见进来的人影,愣了片刻,忙起身去迎接。 “孩子,现在外面不是都被围住了吗,你是如何进来的?”穆老太君的脸上满是担忧。 顾锦婳为了让她安心,轻声说道,“我给了那看守一点银子,让他通融通融,不过他就给我一刻钟的时间进来看你们。” “你这孩子,这时候还过来做什么,旁人躲都躲不及呢。”穆老太君眼角湿润。 一旁沈玉京也垂首落泪,自从穆家出事了以后,他们才真实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情冷暖。 “外祖母,旁人都是外人,婳婳可不是外人。” 顾锦婳紧紧握着穆老太君的手,眼睛看向沈玉京,见她状态比老太君好些,这才舒心。 “我听人说外祖母病重,就连京中的太医过来都无功而返,心中担心便想着连看看,现下看外祖母气色红润,倒不像是生病的模样,这是为何?” 沈玉京轻声道,“这都是皇后娘娘的主意,她知道皇上有心要治咱们穆家的死罪,所以明面上断然不敢帮咱们,只得借助这个办法来将皇宫里的消息传出来,她说皇上眼下还没有要惩治你舅舅的心思,只是还在调查,让我们放宽心,一切等候皇上的旨意。” 闻言,顾锦婳蓦地反应过来,懊恼自己曾经还埋怨皇后娘娘出事时躲得如此快。 “皇上既要调查,那便不是几天的事情,难道舅舅就要一直被关押在天牢里吗?” “何况,现在西北战事着急,若是舅舅不去,那领兵去打仗的事情要落到何人的头上?” 沈玉京轻声道,“若是你舅舅无法领兵出征,那此时能站出来的除了奎巫便是玖王爷了。” 裴君泽!顾锦婳心中咯噔一下,若是皇上有意为太子扫清障碍的话,那此次出征的人选必然是裴君泽无疑了。 果然,历史从未改变,无论她多努力改变上一世的惨案,在这一世,依旧无法躲过去,无论是眼下国公府正在遭遇的一切,还是裴君泽被迫迎战,都与上一世一一对应。 只是眼下,唯一看不到的是结局,而唯一改变的,是她自己,她就是那个变数。 变数…… 以不变,应万变。 正沉思着,耳边传来穆老太君的声音,“婳婳,外祖母无事,你且放宽心,我早已料到了皇上会这么对我们穆家,如此倒也是不意外,只是你,外祖母眼下被困在这里,你在武侯府受了那婆子的气,外祖母可就无法给你出气了,你定要多些心思,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外祖母放心,婳婳心中明白。” 顾锦婳微微颔首,鼻头一酸,眼角有些湿润,握着穆老太君的手不舍地松开。 关心叮嘱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很快,便有人来催促,房门被拍得砰砰作响。 顾锦婳连忙起身,“外祖母,舅母,你们好生等着,我若是探得什么消息再过来。” “嗯,快回去吧。”沈玉京冲着顾锦婳挥了挥手。 顾锦婳抬脚走出去,门口的侍卫催促着她尽快离开。 走出小院,迎面便碰上了月娘,顾锦婳看了眼身旁的侍卫,“我去说句话就走。” 说着便连忙走过去,“月娘,你怎么来了?” “你大舅舅实在担心你外祖母,特地让我过来瞧瞧。” 看月娘通红的眼眶,想必私下没少哭,顾锦婳叹了声,拉起月娘的手,“让舅舅放心,外祖母无事,国公府出事,外祖母年纪大了,劳心伤神总有不舒服的地方,不过,没有大碍。” “我看你这模样就猜到了。”月娘抿唇淡淡一笑,“你心里一直挂念着你外祖母,老太君若真是出了什么事情,你这眼睛早就哭红了。” “不过此事,切勿宣扬。”顾锦婳叮嘱。 月娘闻言,诧异了下,而后轻轻点头,“我明白了。” 看向那扇紧闭着的门,月娘笑了笑,“我今日来这么一遭,本就是替你大舅舅看看你外祖母的状况,现下知晓她没事,我也心安了,就不进去打搅她了。” 看向顾锦婳,“走吧,我随你一起走。” 察觉到月娘还是过不了心中的那道坎,顾锦婳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声,与她一同走出去。 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都心照不宣地红了眼眶,面上悲痛万分。 被沿街的百姓们看见,消息顿时传得铺天盖地的。 晴日里,又下了雪。 玲珑抱着烧好的汤婆子走进暖阁,包了张棉布放在顾锦婳的怀里,“小姐,现在外面都在说穆老太君病重,只怕是见不到勇毅侯最后一面了。” 顾锦婳淡淡一笑,随他们去吧。 京城这些人,有好事看热闹的,有故意看国公府笑话的,总之,无论是传出什么消息出来,总会被人往坏处传。 “我听府上的丫鬟们说,宋锦心一日去老太太那里闹三次,昨日夜里还在院子里哭呢,也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 “宋承望不管?”顾锦婳问。 玲珑摇摇头,“这时候莫说是管府中的事情了,这两日奴婢都没有在家中见到他的人影。” “他倒是比我还要忙。” 坐在塌上坐的腰疼,顾锦婳抱着汤婆子缓缓起身,在房中走了走,突然瞥见了窗外,院门口一道身影,眉心微微蹙了蹙, “玲珑。” “小姐。”玲珑走过去。 “门外有人。” “是!”玲珑瞬间了然,掀开帘幕,快步走了出去。 拉开院门,便见宋息川仓皇转身离开的背影,玲珑开口叫住他,“二少爷。” 宋息川回头,眼神闪躲,“哎,你们…你们家小姐还好吗?” 玲珑对他不喜,语气不冷不热,“小姐忧虑过重,眼下还在床上躺着。” “在床上躺着?” 宋息川立刻扬起头,面露担心,“我去看看她。” 说着,不等玲珑说话,便径直走进了院子里面。 玲珑盯着他看了一眼,快步走到他的面前拦下他,“二少爷,请容我进去通报一声。” “啊,好!” 宋息川细细喘着气,笔直地站立在院子里。 很快,玲珑去而复返,从屋中走出来。 “二少爷,我们小姐请您进去。” 第122章 阁 “好!” 宋息川面上一喜,快步走进房中。 只见顾锦婳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神态虚弱至极,连忙快步走了过去。 “婳婳表妹。” “二表哥。”顾锦婳低低唤了声,薄唇微微开合,“难为表哥今日特地来看我。” “玲珑,搬把椅子来。” “不用了,我说几句话就走。” 宋息川拦下玲珑,三两步走到床前,轻声道,“表妹放宽心吧,无论如何,自己身子最重要。” “嗯,表哥说得对。” 宋息川见状,想了想又道,“明日,我就随承望一同陪着太子殿下下江南了,有件事情要麻烦表妹一下。” “表哥先说是什么事情,我看看我能不能解决。” 顾锦婳神色淡淡,猜到了宋息川此刻过来,绝对是有求于她,宋家上上下下还真是不做赔本的生意,这家风真是让人耻笑。 “我想进藏书阁,此前我一直痴迷一本书,听人说那本书成了孤本,而现在就存放于武侯府的藏书阁,所以我想来跟表妹寻个方便,让我进去看看这本书,否则我夜夜不能寐,难受至极。” “实在是不凑巧,上次表哥与我说过之后,我便让玲珑去寻钥匙了,只是可惜了钥匙一直未曾找到,许是丢了。”顾锦婳道。 “丢了?”宋息川瞬间皱起眉,“这么重要的钥匙怎么会丢了呢,表妹你太不小心了。” 顾锦婳静静看着他,冷笑。 “看来表哥今日来看我是假,要来藏书阁的钥匙才是真的。” 宋息川闻言一愣,反应过后,连忙为自己开脱,“表妹误会了,只是这本书一直看不见,我这心中便一直七上八下的,倒是让表妹误会了。” 顾锦婳淡淡一笑,“藏书阁中的书千千万,我也不知道你要的是哪本书,说不准这里根本没有你要的书。” “不可能!”宋息川一口否认。 顾锦婳皱起眉,“表哥似乎对我武侯府的藏书阁十分了解。” 藏书阁的钥匙莫名其妙的丢失,宋息川又如此着急地想要进去一探究竟,她现在是真的怀疑里面到底有什么好东西了,能让一个人三番五次的费尽心思也要看一看。 “我连藏书阁都没有进去,怎么会十分了解,表妹误会了,我也只是听人说的。”宋息川声音中明显带着慌张。 顾锦婳扫了他一眼,神色淡淡,“藏宝阁暂时打不开,表哥再等等吧。” 宋息川闻言,轻蹙了下眉,“表妹可否行个方便,我去请人将那把锁打开,再换一把新锁。” 宋息川的算盘都打到她的脸上了,顾锦婳察觉后,神色淡淡,拉开被子躺了下来,“我最近无心府中的事情,藏书阁的事情,再过些日子吧。” “玲珑,送客!” 玲珑应声,走向宋息川,“二少爷,请吧。” 玖王府—— 杜舟喝了两杯茶后,依旧未曾见到裴君泽的人影,不免有些着急地起身,准备亲自出门去寻找。 却见流风从门外走进来,杜舟眼前一亮,迎上去便道,“你们家王爷去哪了?怎么还没有回来,是又去找顾家那小娘子去了还是故意躲着我不肯见我?” 流风被杜舟缠得说不出话来,刚一开口准备说话,就被杜舟打断。 “不得不说你们王爷最近的口味有些变化啊,那茶的味道倒是不错,不过就是像极了女儿家喝的花茶,他何时喜欢这种了?莫不是也是顾家那小娘子送给他的吧?” 流风实在是被缠得受不了,从杜舟的手中逃离出来后,便立刻道,“王爷请您过去。” “啊?”谁知,杜舟摆摆手,重新坐了回去,“再去给我沏壶茶来,我倒是要好好尝一尝这茶的味道。” 他方才被晾在这里许久,这次非得好好晾一晾裴君泽不成。 “茶是府中管家买回来的茶不是顾小姐送来的。”流风小声嘟囔,“若是顾小姐送来的茶,我们王爷才不会给你喝一口。” 却正好被杜舟听个正着,杜舟立刻放下茶杯,起身走到流风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意味深长,“你这话说得可不对,什么叫做如果顾小姐送的茶,不会给我喝一口?我直接去找顾小姐不就行了,告诉裴君泽,他把我晾在这里许久,我不乐意陪他了,还是顾家=那小娘子有意思!” “走了!” 流风顿时面露无奈,回头去寻,却早已不见他的人影,垂头丧气地去向裴君泽请罪。 跪在书房门口,“王爷,流风有罪,没能将杜先生请来。” “走了?”裴君泽抬眼扫了流风一眼。 流风点头,“杜先生说要去找顾小姐。” 想起方才说的那句话,流风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什么话不说,偏偏说那句话。 “没事,随他去吧。” 裴君泽收回视线,“你起来吧。” 流风诧异地起身走到书案前,看着裴君泽,“王爷,不是找杜先生有要事相谈吗?” “要事,事关顾锦婳。” 裴君泽提笔在纸上留下一行字,晾干了墨迹,才将纸卷起来放进了细小的竹筒中,“将此信送去国公府。” “是!” 流风不再多言,拿起竹筒快步走了出去。 雪越下越大,眨眼的功夫,白雪便铺盖了满地,银装素裹,平生驱散了几分寒意。 “小姐,这是小厨房刚做好的银耳莲子羹,您趁热喝。” 玲珑冻得鼻子通红,从外面走进来。 顾锦婳扫了眼,“放下吧。” 玲珑应声,看向窗外,“这雪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了,小姐若是觉得无聊,不如奴婢去给小姐找些好看的书来?” 又提起书,顾锦婳想起了宋息川三番两次的要紧藏书阁,心思动了动,“玲珑,你过来。” 玲珑诧异地走过去,停在床前。 顾锦婳倾身趴在她的耳边低语了一番,玲珑仔细想了想,说道,“可以,不过小姐真的要夜里去吗?” “府中眼线太多,只能夜里去,你再去找两身黑色衣服过来。”顾锦婳从床上走下去,坐在桌前,拿起勺子搅拌着银耳莲子羹。 不多时,玲珑便去而复返,手中还拿着一个包袱。 顾锦婳眼前一亮,“拿到了?” 第123章 密室 玲珑兴奋地点点头,“小姐,外面冷,你得多穿点。” 说起这件事情,顾锦婳就有些头疼,苦恼地说,“玲珑,你教我练武吧。” “嗯?”玲珑愣住。 “小姐,您想练武?” 顾锦婳拆开包袱,从里面拿出黑衣裳,一边走一边说,“我这身子有些太差了,还是要多锻炼锻炼好。” 玲珑皱起眉头,她们家小姐这话怎么说得这么不对劲呢,就好像这具身体不是她的一样。 “还愣着干什么呀,我都换好了。” 顾锦婳回过头,从头到脚蒙得严严实实的。 玲珑见状,连忙去换上。 暗夜中,两道暗影伴着风声缓慢前行,不多时,人影停下来。 玲珑缓缓抬头,“小姐,您抱紧我,我带您上二楼。” “好。” 顾锦婳屏住呼吸,缓缓搂紧了玲珑的腰,眼前却不自觉地浮现起裴君泽今日抱着她离开的模样。 正神游着,耳边传来了玲珑的声音,“小姐?可以松开了。” “好。” 顾锦婳轻咳了声,“这么快。” “小姐想什么呢?不会是想我们王爷了吧?”玲珑憋着笑。 “去你的!” 顾锦婳从玲珑怀中退了出来,缓缓走向门前,“玲珑,火折子。” 玲珑应声,从袖中掏出火折子走过去,看见眼前一幕,突然苦恼道,“这里为什么还有一把锁啊?” “四处看看,实在不行我们从窗户进去。” 顾锦婳盯着那把锁看了又看,区区一个藏书阁,竟然被封得如此小心谨慎,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藏书阁的钥匙,到底在谁那里呢? 突然,玲珑在不远处传来声音,“小姐,快来,我找到进去的窗户了。” 顾锦婳回过神,立刻走了过去,之间有一扇圆窗半开着,她身形瘦小,正好可以从那里钻进去,但凡是换个男子过来都不一定能进去。 两人从窗户钻进去后,玲珑拿着火折子正要点燃墙上的油灯,被顾锦婳拦下来。 “就用火折子照明。” 府中盯着藏书阁的人不止宋息川一个人,这时候总归是要万分小心才是。 火折子的光照到的地方,黑色漆木所制的书架上摆满了民间典籍,并未有特别的地方。 “小姐,这上面的典籍,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啊?” “真正特殊的地方,又怎会让你一眼就看到。” 顾锦婳拿起火折子,四处看了眼,看见角落的楼梯,抬脚走过去,“走,咱们去一楼看看。” 整整八层楼的藏书阁,里面要是没有点东西,宋息川和宋承望两人不会三番五次的在她面前提起要进去看看的话。 可惜爹娘在临走之前并没有告诉她任何关于藏书阁的事情,就连那串钥匙都消失了。 正沉思着,耳边突然传来玲珑的声音,“小姐。” 顾锦婳拿着火折子看过去,只见玲珑从那扇雕刻着梅兰竹菊的屏风后走出来,“这里,有个密道。” “密道?” 顾锦婳皱眉,快步走了过去。 “藏书阁里有密道?你见过谁家藏书阁里有密道?” 玲珑摇摇头,“没有,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像武侯府这么神秘的藏书阁,小姐我怀疑这里面一定有好东西。” 顾锦婳低笑,“还用你怀疑,被宋承望盯上的东西哪个不是好东西。” “小姐这话说得不假,我发现最近宋公子总喜欢往小姐的面前跑,而且看小姐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还是不是跟原先一个模样,算计着怎么挖空我手里的银钱。” 顾锦婳一边说着,一边把火折子递给了玲珑。 玲珑见状,连忙问,“小姐,您要下去?” “嗯。” “进去看看。” 说不准这密道里面有好东西。 “那我走前面吧。”玲珑不放心地道。 “不用,是人被关在这种地方也早就被饿死了,是鬼的话,我也不怕。” 说着,顾锦婳缓缓踩着木梯走了下去,火折子瞬间照亮了长长的冗道,冗道约有几米长,地上是墨亮的玉石所制,墙上也泛着莹润的光,顾锦婳抬手去摸,冰冰凉凉的,竟然是玉石做的。 “跟上。” 顾锦婳看了眼身后的玲珑,快步走进去,过了密道,便是如一楼那般的装饰,像是有人在这里住过一般。 白嫩的指腹滑过桌面,沾染了许多灰尘。 “这里先前有人住,难道是我爹娘?” “小姐,这桌子上刻的有东西。” 顾锦婳闻言,走过去。 “紫星现世,天下安。” “福祸双至,两难全。” 脑海中闪过一道凌乱的片段,眉心猛地刺痛了一下。 顾锦婳紧紧皱着眉,“这两句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收回思绪,顾锦婳举着火折子将整个密室走了一遍,房中留下的东西不多,隐隐可见这里是住过人的,就连桌上的那盘棋局都下到了一半。 越来越多的疑惑扎根在脑海中,顾锦婳突然烦躁不已,这时候竟然莫名希望有一个人能站出来为她解释这所有的困惑。 “小姐,天快要亮了,咱们要早些回去,否则会被人察觉到。” 玲珑的声音将她的幻想打破,顾锦婳回过神来,“走吧。” 离开藏书阁,回到房中后,顾锦婳了无困意,脑海中一直充斥着在密室里面看见的那两句话。 “紫星现世,天下安。福祸双至,两难全。” 紫星,福祸,两难全。 谁是紫星,福祸双至又是什么? 倘若那两句诗是爹娘留下来的,那她不会没有一点印象,仔细回忆起来爹娘出事之前,也并未有过什么异样。 “小姐。”玲珑将炉子里加了炭走回来,“奴婢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不如就让习凛夜里宿在藏书阁吧。” 顾锦婳看向她,“好,这段日子,外祖母家中出了事,那背后之人定以为我无心管府中的事,只怕会趁此机会动手,让习凛小心行事,若有异样,即刻向我汇报。” “是!” 玲珑走后不久,顾锦婳在房中坐了会儿,便去了床上躺下。 如丹生子所说,她这身子骨实在是太差了,沾了床,很快便睡着了。 只是,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第124章 天赋 “你跪下来求我,我就让太子殿下放了她们。” 宋锦心狰狞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她笑中带着泪,近乎癫狂,“你看这是谁的手?” 看到那截断上面带着的玉镯,顾锦婳顿时心如刀割,痛不欲生地跪倒在地上。 宋锦心走过来,那双太子殿下亲赐的鞋此刻正踩在她的手背上,手背上传来钻心的痛,却比不上她的心痛。 她麻木地仰起头,双眸直勾勾地盯着宋锦心,“总有一日,你会付出代价!” “放狠话之前,先好好看看你自己现在的处境吧,国公府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都在太子殿下的手中,你以为,你还有翻身的余地吗?” “哦,对了,你的好情郎玖王爷,就在刚才受了剔骨之刑,他可真是一条汉子,太子殿下命人将他的脊骨抽掉一截,他硬是一声不吭,据说生生地咬烂了两颗牙,最后,鲜血流尽而亡。” “宋锦心,你该死!” 突然睁开眼睛,眼前是玲珑担心的面容。 “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玲珑连忙起身,端来一杯热茶,递给顾锦婳。 顾锦婳心急喘着气,喝了口茶,良久之后才缓和过来。 “没事,做了一个梦。” “小姐,不如我去请个郎中过来给你瞧一瞧吧,你脸色苍白,莫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用。” 顾锦婳摇摇头,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向外面,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 “我睡了一整日?” 玲珑点头,“许是昨日夜里熬着了,方才奴婢进来几次,小姐都没有醒,奴婢也不敢叫小姐。” “对了。”玲珑说着起身走到桌前,将桌上的东西取来拿给顾锦婳。 “这是丹生子托人送来的,说是几本医书,让小姐有时间的话可以读一读。” “医书?” 顾锦婳隐隐蹙眉,莫非被丹生子察觉到她会医术了? “对,那人上来的时候还说,小姐若是将这几本医书看完且告诉他们一声,丹生子会再派人送来几本。” 顾锦婳顿时恍然,丹生子这是有心思要培养她了。 玲珑在一旁不解地问,“为什么丹生子会给小姐送医书啊?” “因为他慧眼识珠。” 顾锦婳淡淡一笑,想起来方才梦中的情景,让她心中也变得越发的坚韧,倘若自己不先强大起来,哪怕是重活一世,也依旧会被宋承望和宋锦心踩在脚底下,依旧保护不了自己想保护的人。 “小姐,您都睡了一整日了,饿不饿,我让小厨房做些菜端过来吧?” 顾锦婳嗯了一声,顺手拿起一本医书,懒洋洋的靠在床上,“做好之后就端来这里。” 玲珑应声很快便退了下去。 不多时,院子里面传来拍门声,顾锦婳放下书,仔细听,隐约间听见了宋锦心辱骂的声音,声音一声比一声高,骂得一句比一句难听。 很快玲珑便走了进来,带着一脸的怒气,“小姐,奴婢这就去把她给赶走。” “她突然之间来我这院子里闹,想必一定有原因,你过去看看,她又在发什么神经。” 午后做过的那个梦还在耳边萦绕,她这时候听见宋锦心的声音,心中有些不适。 很快玲珑便去而复返,一脸的怒容,“见过碰瓷的,没见过隔着这么远还能碰瓷咱们的,她非说自己额上的伤是小姐弄的,要把小姐告到大牢里去。” “随她去。” 那药也是丹生子的药,她也不知为何宋锦心涂抹了上去之后,伤口愈发的严重起来。 “小姐,我这就让人将她带走。” 玲珑皱着眉,正要转身离开,顾锦婳叫住玲珑,“不用,让她继续闹,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出去。” “出去,小姐要去哪儿?” “去望春楼。” 顾锦婳拿起桌上的那本医书,道,“上面有些不懂之处,我想去寻丹生子问个方便。” “小姐,不吃点东西再去吗?” “把东西都带着,路上吃。” 很快,主仆二人便收拾好东西,一路从院子里的后门走了出去。 尖锐的辱骂声被隔绝在身后,顾锦婳坐进马车里,习凛立刻驾车离开。 一盏茶的功夫,马车便稳稳地停在了望春楼的门口。 掌柜的还未打烊,店里已经没了宾客,顾锦婳下了马车,掌柜的瞧见了后,连忙小跑着迎上前,“那阵风把顾大小姐给吹过来了。” “掌柜的莫要多礼,我自己上去便可。” 掌柜的心灵神会,恭敬的站在一旁,“顾小姐,请。” 习凛与玲珑二人跟在顾锦婳身后,一路上了二楼。 来过许多次,墙上的机关她早已熟知在何处,轻轻一按眼前便多了一条路。 走进之后,院中传来阵阵丝竹之月,婉转动听。 顾锦婳迈着小巧的步子走进去,“突然前来,多有得罪。” 丹生子似乎是早已料到顾锦婳会过来一样,见她一来,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你这丫头来的比我想象的要晚一些。” “府中有些杂事,所以有些耽搁了。” 顾锦婳抬脚走进去,看向面前身材妖娆,歌声动听的几位歌女,抿唇一笑,“前辈竟有如此闲情雅致。” “这人啊,要想成事,首先心得静,你的心不静,莫说是大事,就连小事都成不了。” 丹生子挥了挥手,歌声戛然而止,几位歌女陆续退下去。 “我给你的几本医书都看了?” “多谢前辈肯赐教,只是婳婳愚笨,医书稍有些不懂之处。” “你若是都能看懂,那我这医圣的名号就可以传给你了。” 顾锦婳闻言挑眉,看来那几本医书里也有丹生子都不明白的地方。 看顾锦婳不言语,丹生子笑道,“不过那本书你若是能看懂一二,便也是人中龙凤,若能看懂大概,便是奇才,刚才听你所说,有几处不懂之处,今日借此机会,你我二人商讨商讨?” “请前辈赐教。”顾锦婳姿态放的极低。 丹生子闻言笑了笑,“赐教谈不上,你,日后的成就会比我还要高。” 所谓赐教,二人一说便说了几个时辰。 顾锦婳解开了心中大半的疑惑,就连丹生子都自愧不如。 稍稍放松下来,顾锦婳回眸,诧异地看着眼前人,“王爷?” 第125章 墙倒众人推 “坐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去沏壶茶,这桌上的茶都凉了。”丹生子冲裴君泽努努唇,眼神却是看向顾锦婳。 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顾锦婳眼皮跳了跳,便见裴君泽当真是从丫鬟的手中接过茶壶,遂走向她。 她顿时心中一紧,指尖微微弯曲,茶杯被蓄满了茶水,才听他说,“去看过你外祖母了?” 顾锦婳点头,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外祖母身子还好。” “皇后娘娘近日也抱恙了,皇上准许了她留在宫中休养身子,至于后宫的事务就全权交给玉贵妃来管。”裴君泽淡淡道。 顾锦婳闻言,顿时凝眉,“是我们连累了皇后娘娘?” 若是简单的抱恙,皇上又怎么会把皇后执掌后宫的大权交给玉贵妃,玉贵妃本就因为盛宠在后宫气焰嚣张,眼下只怕是更不将皇后放在眼里了。 “京城里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后所做之事,更不是密不透风的。” 话已至此,顾锦婳明白过来,眼下,皇上是有心要惩治国公府了。 这一幕与上一世,国公府被宋承望设计的时候一模一样,同样是禁足和下狱,同样的不准任何人帮助国公府。 只是,上一世的时候她因为双腿残疾,躺在床上只能等死,更不能站出来保护国公府,这一世,她绝对不能再任由这件事情如此下去。 “奎巫的事情可有进展?”顾锦婳看向裴君泽问。 “他自以为聪明,还以为能把事情做到天衣无缝,可实际上漏洞百出,我已经派人渗透进去,你放宽心。” 顾锦婳顿觉一连几日的阴云都散去了不少,总有一日,能看到奎巫被正法。 “来都来了,还未曾用膳吧?不如就都留在我这里吃如何?”丹生子看了看顾锦婳,眼眸又转向裴君泽。 裴君泽看着顾锦婳问,“你觉得呢?” 这般大胆的问话,顾锦婳心头猛地跳了下,暗恼他是故意的,却点了点头,“恭敬不如从命。” “你们坐着,老夫这就去准备。” 丹生子乐呵呵的走了出去,房中独独留下了两人。 顾锦婳淡淡看向裴君泽,忽而问,“王爷这么晚才来,莫非是宫中事情繁多?” “你是想问问你皇上是如何看待你舅舅的事情?”裴君泽一语道破了她心中所想。 顾锦婳面上并无半分慌乱,神态未变淡淡一笑,“王爷聪明。” “你舅舅暂时不会有大碍。” 闻言,顾锦婳稍微松了口气,只要皇上暂时没有气到将舅舅给杀了便好。 “那舅舅在大牢中是否……” “不曾。”裴君泽打断她,轻声道,“勇毅侯不仅仅是在百姓心中地位极高,城中百官无一不服他,在刑部大牢,没有皇上的旨意,狱卒不会对他如何。” 好在外祖母一家平日里行事光明磊落,就算是一路升官发财,也不曾为难过旁人,眼下落难,也没有落井下石之人。 压下心中翻滚的情绪,顾锦婳缓缓看向裴君泽,想起连日以来多亏了裴君泽在京中斡旋,否则她怎么会有如此闲适的时候,遂举起面前的茶杯,“王爷助我多次,多谢。” “谢字说累了吧?” 裴君泽淡淡挑眉,将顾锦婳脸上那稍纵即逝的恼羞尽收眼底,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你我之间不必说谢。” 不必说谢。 心头情愫翻涌,心跳加快,顾锦婳压下那股被裴君泽撩拨起来的情愫,索性不再招惹他,碰上他,她极难站到上风。 很快,便有厨娘陆陆续续端着餐食走进房中。 丹生子紧随进来,手中抱着两坛酒,酒香弥漫,丹生子笑道,“我这两坛梨花酿,埋在树底下多时了,早些时候就该搬出来了,奈何无人陪我共饮,今日你们二人在,陪我好好喝上一杯。” “看来我今日是托了顾小姐的福了,竟然连你珍藏的梨花酿都能喝到。”裴君泽淡淡笑道。 “哪里话哪里话。”丹生子看向顾锦婳,一脸慈爱,“丫头,能喝酒吗?” 顾锦婳眨眨眼,眼中透着几分兴奋,“都说咸阳的梨花酿最是好喝,味道淳厚,十里飘香,尤其是那酒娘子所酿,更是天下一绝,今日来得巧,自然是要尝一尝。” “嗯?”丹生子挑眉,“你这丫头倒是识货,不过你常居京城,竟连酒娘子都知晓?” 顾锦婳淡淡一笑,“听府中人说的。” 她一辈子未曾离开过京城,又岂会知晓外面的世界有多丰富,之所以知晓这些,都是因为死后,阴差阳错的来到了裴君泽的身边,从未见到了京城之外的繁华地界。 “你那武侯府中可真是藏龙卧虎啊。”丹生子哈哈笑了笑。 许是说者无心,但顾锦婳听者有意。 所谓藏龙卧虎,她倒是有几分相信的。 单单是藏宝阁中的密室便让她十分不解,正沉思着,面前突然多了一副碗筷,耳边是裴君泽呼出来的热气,顾锦婳微微一怔,慌张接过筷子。 “谢字就不要说了。”裴君泽似乎是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一样,不等她开口便直接打断了她。 顾锦婳忍俊不禁,真真是她肚子里面的蛔虫了,连她要说什么都能猜到。 “快吃吧,肚子里蛔虫也快要饿死了。”裴君泽又道。 顾锦婳嘴角抽了抽,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鱼肉放入裴君泽的筷子里,面含微笑,“王爷辛苦了。” “还算你有些良心。”裴君泽很是受用。 顾锦婳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她若是再坐下去,只怕会被这人挤兑死。 “那道如意卷味道也不错,倒是有些日子没有吃了。”裴君泽又道。 顾锦婳看过去,嘴角抽了抽,索性当做没看见。 丹生子抿起唇,自顾自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抿了口,满是满足,“好酒好酒。” “嗯?”见顾锦婳没有动静,裴君泽偏头,顾锦婳躲无可躲,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如意卷放入裴君泽的碗中。 看裴君泽很是受用,顾锦婳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扫了一眼桌子上面的菜品,将符合他的口味的菜都夹了一些放入盘中,“王爷,请。” 第126章 醉酒 “丫头,你怎么这么怕他?”丹生子笑看着顾锦婳。 “求人办事,总要有求人办事的态度不是吗?”顾锦婳抬手去拿酒杯,未能放在自己面前就被裴君泽拦下。 她偏头看他,裴君泽也偏头看她,“你不能饮酒。” “梨花酿是暖身子的酒,王爷莫要骗我。” 她早先前还是一缕幽魂的时候,就羡慕裴君泽那口梨花酿,闻着酒香便十分醉人,只是可惜那时候她未能有机会一尝,眼下算是可以了,自然是要好好尝一尝。 见她双眼放光,眼巴巴地盯着那杯酒,裴君泽无奈收回手,“仅此一杯。” 顾锦婳没理会她,心中想着这酒能有多烈,一杯下肚,还未觉有什么。 “不愧是酒娘子酿的酒。” 顾锦婳正感慨着,眼前的人脸突然有了重影,“啊?为什么有两个前辈?” 丹生子一愣,“这丫头,一杯就醉了?” 顾锦婳的身子往旁边倒去,裴君泽连忙伸手接住,眼睛看向丹生子,“酒里又放了什么药?” “不多不多,安神散,半斤。” “以往不是二两的量吗?为何今日会放了这么多?”裴君泽立刻把顾锦婳抱了起来。 “这两日,楼下吵闹的很,老夫实在是睡不着,所以才放了半斤嘛,谁知道这丫头竟然睡得如此快。” “她又不修炼武功,自然比不上咱们。” “把解药给我。”看了看怀中的可人儿,裴君泽眉头紧锁。 丹生子顺着裴君泽的目光看去,倒是没有犹豫就将解药递了过去,随后说道,“这丫头气虚得很,这几日又因为国公府的事情忧心不已,不如还是借此机会让她好好睡上一觉吧。” 裴君泽握着解药的手顿了顿,缓缓垂眸,眼前浮现起她方才喝酒的时候那个娇俏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勾了起来,“也好。” “这顿饭先欠着,改日我再带她来这里。” 闻言,丹生子失笑,“你这小子啊……罢了罢了,只要你带着这丫头来,我随时恭候。” 余光扫向桌角的梨花酿,裴君泽看向门外,“流风,来把剩下那坛梨花酿带走。” “哎,你这小子,就剩下这一坛了。” 丹生子阻拦不及,流风进来抱着酒坛便跑,一眨眼的功夫便随裴君泽消失在望春楼。 “小姐!” 玲珑看见自家小姐是被抱着出来的,连忙迎了上去,见裴君泽在,却又不敢上前,只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关切地看着顾锦婳。 “她没事,只是喝醉了。” “小姐喝醉了?”玲珑愣住,小姐什么时候这么放纵自己了?透过缝隙看向顾锦婳,见她睡着了还在笑着,顿时放心了些,连忙走去拉开马车的帘幕,“王爷把小姐交给奴婢吧。” “她这副模样如何回去?武侯府人多眼杂,我先带她回王府。” 王府?玲珑睁大了眼睛,武侯府人多眼杂,难道王府不是吗? 只是不等她多想,裴君泽便抱着顾锦婳上了马车。 天边现起了鱼肚白,玲珑跟在马车的后面,看着远处冉冉升起的朝阳,突然反应过来,这会儿人都还在房中睡着,天寒地冻的,谁能起得如此早?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地停在了玖王府门口。 玲珑掀开帘幕,却不见车中人影。 “人呢?”玲珑看向流风。 流风摇摇头,“王爷向来来无影去无踪。” “那我家小姐呢?”玲珑顿时着急起来。 流风叹了声,轻声道,“顾小姐与王爷在一起你还不放心?” 玲珑努努唇,没有应声。 正是因为是王爷,所以才更不放心啊。 彼时。 顾锦婳躺在床上睡得正香,鼻尖传来一股淡淡的雪莲香,她从未闻过如此好闻的气味,一时间沉迷起来,两手紧紧地扯住那截白色衣袖不舍得松手。 “嗯…别走,别走。” 裴君泽被她猛地拉到身前,他两手撑在顾锦婳两侧,声音暗哑,“顾锦婳,别闹!” “嗯…你好香啊,跟……跟那个大冰块身上的味道……很…很像。” 大冰块? 裴君泽皱起眉,伸手捏住顾锦婳的脸,“你说我是大冰块?” 顾锦婳不舒服地扭开脸,伸手胡乱拍打着裴君泽的手,“嗯,就是大冰块!他不爱笑!像个冰块,冷冰冰的。” 不爱笑? 裴君泽眉头紧锁。 “他还做什么了?”裴君泽又问。 怀中人又已经睡熟了,泛着绯红的脸蛋如花儿一般娇嫩,薄唇微微嘟着,是往日难见的模样。 裴君泽低低一笑,缓缓将她放下,伸手拉了拉锦被,起身走去桌前坐下。 “流风,取一张画纸来。” 门外,流风应声。 不多时,房门打开,流风快步走进来将画纸放下,便立刻离开,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天大亮。 床上熟睡的人依旧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裴君泽落笔,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画作,待墨迹干掉,便如至宝一般小心地将画像卷了起来。 走出暖阁。 玲珑守在院子里,裴君泽抬脚走向她,轻声道,“等她醒来,让她用过膳再走。” 玲珑愣住,连连点头,“是。” 午后。 顾锦婳才幽幽转醒,房中燃着的香料十分好闻,哪怕是醒来后,又躺了很久。 直到脑海越来越清明,闻着那香料不是自己房中燃的那种,才突然反应过来,再看眼前的帷幔,哪里是她房中的装饰,想起昨日,她在丹生子那处,明明是在喝酒,怎么到这里来了? “玲珑!” 顾锦婳立刻裹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玲珑应声走进来,“小姐,您终于醒了。” “我在哪?”顾锦婳眉头紧锁。 “玖王府啊。”玲珑道。 “玖王府?” 顾锦婳瞬间走下床,“我怎么会在玖王府的?” “小姐昨日喝醉了,所以就被玖王爷带回来了啊。” “所以他就把我带到王府来了?你都没有拦着?”顾锦婳瞬间头皮发麻。 玲珑心虚地垂下头,“拦了,可是王爷说,武侯府人多眼杂,小姐若是这么回去的话,会被人议论,所以就直接把小姐带到这里来了。” 第127章 留宿 “胡闹!”顾锦婳揉着头从床上坐起来,叱责道,“怎么能把我送到玖王府,若是被旁人瞧见了,要我如何解释。” 知晓这都是裴君泽的主意,顾锦婳心中更为生气。 玲珑被吓得小脸苍白,垂着头站在床前,“小姐,奴婢知道错了。” “算了,快扶我起来。” 顾锦婳又揉了揉脑袋,丹生子的酒果真不能喝,她仅仅喝了一杯,就变成这副模样,日后再也不碰了。 玲珑连忙上前,想起裴君泽临走吩咐的话,轻声道,“小姐,用过膳再走吧?” 不敢说是王爷的心意,生怕顾锦婳再迁怒。 “不……” 不字刚开口,想了想不合适,顾锦婳遂改了口,道,“玖王爷去哪了?” “奴婢也不知道,玖王爷一大早就走了,临走的时候嘱咐我等小姐醒了,要小姐用过膳再走。” “一番心意总不能辜负了,走吧,去用膳。” 玲珑闻言,立刻面含笑意地伺候着顾锦婳起身。 顾锦婳正坐着,脸色突然变得极其难看。 “你说玖王他临走的时候嘱咐你,他昨日守了我一夜?” “嗯,守了小姐一夜呢,奴婢就在门口坐着。”玲珑点头。 顾锦婳深吸了一口气,扶住桌角缓缓站起来,“饭不吃了,咱们现在就走。” “哎,小姐。” 玲珑连忙追出去,“外面天寒地冻的您穿件衣裳再走吧。” “不穿了,快点走。” 顾锦婳催促着,她昨日夜里在裴君泽这里睡了一夜,要是被这么多人看见的话,她跳进黄河里面都洗不清了。 穿到长长的走廊,顾锦婳步履加快,只顾着一直往前走,没料到外面还有人进来,转身瞬间正好与一人撞上。 “小心!” 熟悉的雪莲香钻进鼻孔,顾锦婳眉心皱了皱,慌张从裴君泽怀中退了出来。 “多谢王爷。” “这就要走了?”裴君泽眼底带着笑,不由分说地拉着顾锦婳的手腕走进院子。 院子里正在洒扫的几个丫鬟见状,纷纷背过身去,倒是识趣得很。 “天寒地冻,只穿着单衣就跑出来,当真是药还没喝够,稍后我便让流风再去给你武侯府送些过去。” 顾锦婳偷瞄了他一眼,想起昨日夜里他就在这间房里面守了自己一整夜,呼吸就无法平稳下来。 “昨日的事情多谢王爷,若不是王爷将我送回来,只怕是要在望春楼里出丑了。” 提起此事,顾锦婳懊恼自己昨日贪酒,原以为酒量还算不错,谁曾想仅仅喝下一杯就倒了。 “昨日的事情倒不怪你。” 见她纠结的模样,裴君泽开口解惑,“丹生子时常睡不好觉,所以会习惯将酒中放些安神散,这几日京城吵得厉害,他便多放了些。” “放了多少?”顾锦婳揉了揉还昏沉沉的头。 “半斤。” “半斤?”顾锦婳震惊,暗恼自己以后再也不能喝丹生子的酒了。 “你早就知道这件事情?”看向裴君泽,顾锦婳质问。 裴君泽点头,“嗯。” 闻言,顾锦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王爷既然早就知道,为何不拦着我,平生看我出丑。”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酒后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能听的话,好在没有当众在别人的面前耍酒疯,否则真要颜面扫地了。 “拦你了,是你不听劝。” “我……” 想起昨日,裴君泽倒的确像模像样的拦了她几次,只不过都被她给躲开了,她贪恋梨花酿的味道,非常想要尝一尝那传说中的酒娘子酿的十里飘香的梨花酿,倒也怪不得裴君泽。 这时,帘幕被人拉开,玲珑协几位婢女端着几盘精美的菜品走进来,陆续摆在餐桌前。 “用过膳再走吧。”裴君泽将碗筷摆在顾锦婳的面前。 睡了这么久,不饿是假的,顾锦婳揉了揉肚子,伸手拿起筷子。 “今日去上朝,宋承望被太子引荐,得到了皇上的赏识,眼下是翰林学士,负责修订古籍。” 顾锦婳微微蹙眉,放下筷子,“他跟在太子身边多年,替他做了许多事情,眼下只混了个翰林学士?” “他未经科考,是被破格提拔,若是得了实权,只怕朝堂上会有人不乐意。”裴君泽淡淡道。 “翰林学士?”顾锦婳冷笑,“只怕宋承望不会甘心如此,不过我倒是好奇他跟太子又达成了什么交易,明明在数日之前,太子对他已经厌弃了。” 裴君泽又夹了一块鱼肉放入顾锦婳碗中,神色淡淡,“没有永远的朋友,亦没有永远的敌人。” “那就是有共同的利益了。” 顾锦婳若有所思地盯着盘中的鱼肉,眼下,她又何尝不是这块鱼肉…… “对了,太子要南下,那宋承望岂不是也要随他一同?” 裴君泽颔首,“太子想必是会带上他。” “能不能不让太子带着他?” 裴君泽挑眉,“为什么?” “宋承望的表弟宋息川眼下就在武侯府,会随同太子殿下一同南下,此人的心机不输宋承望,只不过缺少一个在太子殿下面前展露实力的机会,但只要宋承望在,他就永远不能出头,所以这一次,宋承望不能跟着一起去。” “这位所谓的表哥,对你很好?”裴君泽淡淡道。 听出他话中其他的含义,顾锦婳微微一笑,“宋家没有一个好人,对我的好,大多也都是有所图谋。” “还算聪明。”裴君泽对此很是受用,唇边溢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王爷,能不能帮我拦住宋承望?”顾锦婳殷切地看着裴君泽。 “可以,不过,你要想清楚,宋息川不比宋承望差,你将他的胃口给养大了,有朝一日,他会化成疯狗回来咬你。” “放心吧,被驯服过的狗,无论到什么时候,也脱离不了拴在他脖子上的那条链子,我手中有他的把柄。”顾锦婳垂眸一笑。 宋息川的确比宋承望还要难以对付,他在人前总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人后比谁都要心狠手辣,比起宋承望的阴险,他则是更要狠毒些,杀人不眨眼。 第128章 学医 第128章 她之所以知道,还是死之后,头七,她难得从裴君泽的身边离开了一日,也正好是那一日,她回到武侯府,亲眼看见,宋息川设计用药把宋知瑶送到了太子的床上。 也正是从那次之后,他开始受到太子的重用,一来二去,逐渐顶替了宋承望的位置,这两人半斤八两,都是靠牺牲别人来维护自己。 如果是按照上一世,宋息川在这个时候已经与太子殿下相见,并且在太子殿下的面前展露自己的才华了。 可惜了,她这一世并没有出事,宋息川一生本事没有机会在太子的面前展露。 “翰林学士,平日里活不多,不过需要整理一下过往的史书,前一段日子,内阁的史书进了水,一直堆积到现在,这两日终于出了太阳,倒是来活了。” 听裴君泽的话,顾锦婳冲他笑了笑,“多谢王爷。” “吃饭吧。” 瞧着眨眼,眼前的碗里就被裴君泽放满了菜,顾锦婳愣了一下,稍有抱怨地看向裴君泽,“王爷把我当猪养了。” “这么比喻倒也合适。”裴君泽挑眉笑了笑。 顾锦婳一时语塞,瞪了裴君泽一眼,低头专心吃起了饭。 “对了,丹生子突然让人给我送了几本医书,我摸不准他的脾气,他是想收我为徒吗?” “你想吗?”裴军泽淡淡问。 顾锦婳想了想,“倒也不是不想,只是,丹生子能看得上我吗?” “昨日你喝醉之后他告诉我,给你的那本医书,绝大数人连其中一二都看不懂,而你,甚至连他的疑惑都解开了,你的天赋在他之上。” 顾锦婳目瞪口呆,耳根子隐隐发烫,“他真的这样说?” “嗯。”裴君泽点头,声音依旧淡淡的,“不过这些年他倒是没有收过什么徒弟,他若是愿意教你,你就认真学,他手里那些本事如果没有传下来的话,可惜了。” 顾锦婳心中也是觉得如此,“那,我回去再寻些医书。” “不用,我已经让流风给你准备好了,” 用过饭,顾锦婳随裴君泽一同走出去,便在王府的后院看见了他方才口中所说的一些医书。 只见一辆马车上,被塞得满满的,约有一人高。 顾锦婳一脸震惊的看向裴君泽,感觉头都大了,“所以,这就是你为我准备的,我什么时候才能看完?” “以你的能力,把这些书看完不在话下,半个月如何?” “半个月?王爷,我是能一目十行,还是过目不忘呢?” 顾锦婳抬脚走过去,顺手从马车上取下来两本,翻看了一眼,突然发现这一书上面的内容她竟然都清楚。 她不信邪,又拿了两本过来,大致扫了一眼,突然想起来她以前跟在裴君泽的身边,偷偷地看过许多书。 “若是能在半个月之内看完,我把我这府中的厨娘送到你武侯府去。” 顾锦婳顿时眼前一亮,想了想又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知道我看上你的厨娘了?” “方才,你吃饭吃得如此香,想必一定很喜欢这里厨娘做的菜吧。” 顾锦婳不客气地点点头,“的确很好吃。” 武侯府的庖厨都是根据老夫人的口味选的,剩下的就是顾青玉从自己家里带来的,她用着实在是不放心。整日吃着她们做的饭,还担心这些人会不会往自己的碗里下毒,找一个自己用着称心的,她吃饭的时候也不必担忧了。 “半个月之内看完,厨娘就是你的。” “好!” 顾锦婳笑着挑眉,“半个月就半个月。” “我会考教你。” 闻言,顾锦婳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 “好!”她强撑着答应下来。 “走吧,我送你回去。” 说完,裴君泽就朝着院门口走去,顾锦婳看了玲珑一眼,连忙追上。 靠近裴君泽的时候,又放缓了脚步,“我自己出去就好,若是被旁人看见,岂不是说不明白了。” “嗯,我知道。”裴君泽脚步未停。 眼瞧着马上就要走到府门口,莫云篱眉心越皱越紧,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裴君泽这是要干什么。 “王爷,我……我还未出阁。” “嗯,我知道。”裴君泽声音依旧淡淡的,似乎漠不关心一样,在隐约之中又能听出几分淡淡的喜色。 “我以后还要嫁人的!”顾锦婳有些着急,仓促停下来。 裴君泽淡淡一笑,缓缓侧过头,“马车就在府中,你坐着我的马车出去,还有一辆马车接应你,不会有人知道你是从王府出去的。” 顾锦婳的脸顿时一红,“你方才怎么不说?”又害得她在这里出糗。 “多谢王爷了。” 顾锦婳深吸了一口气,瞧着流风驾着马车过来,气冲冲地走过去,不等裴君泽回话,径直上了马车。 “走!” 话音落下,马车一动不动。 顾锦婳气得跺了一脚马车,外面传来裴君泽的声音,“丹生子让我告诉你,你舅舅的药马上就要服完了,今日夜里我会派人把药送过去,你若是想要去看他,就应一声。” 话音落下,顾锦婳便从马车中探出头来,双眼亮如星辰,“好,我随你一起去!” “你还真是识时务啊。” 裴君泽淡淡一笑,挥了挥手,“快回去吧。” 马车这才动起来,玲珑也顺势坐进马车。 “小姐,您先抱着汤婆子。” “刚烧好的。” 方才只顾着跟裴君泽斗嘴,倒是忘了冷了。 好在裴君泽到马车里烧着暖炉,暖洋洋的,将凉气隔绝在外。 只是换了一辆马车之后,顾锦婳便冻得说不出话来,寒风刺骨,她裹紧了身上的狐裘。 “玲珑,我记得你上次与我说,你们练武之人都会先修炼内力,内力可以护体,寒风腊月也不怕冷,此事是真的?” 玲珑点头,“是真的,小姐,您也想学?” “嗯,得有一个保护自己的本事才行。” “你觉得我可以吗?” 顾锦婳总觉得自己这具身子好像虚弱得很,原先倒没觉得,自从重生回来之后,感觉身上好像是少了精气儿一样。 “我倒是觉得小姐可以,只不过小姐跟我学,倒不如跟王爷学,王爷的武功在我们所有人之上。” 第129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看我像你能请得动他的人吗?” 顾锦婳晃了晃自己的小胳膊小腿,裴君泽的武功绝学她是学不到了,但是玲珑这里的内功秘法,她倒是可以尝试一下。 见自家小姐对自己这么不自信的样子,玲珑小声的肺腑,谁说王爷不愿意教小姐的,明明对小姐的事情很上心啊,就连府中厨娘做的点心都给小姐备下了,小姐怎么就是看不到呢? 回到武侯府。 顾锦婳快步走下去,还未走到武侯府门口,便见府中走出一行人,就连抱恙躺在床上许多日子的顾老太太都难得的出来了。 再看被人群簇拥着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杨书亦,见她笑面如花,与老太太之间比跟顾青玉还要亲近,顾锦婳眼底闪过一抹讽刺,缓步走上前,“祖母,婶娘。” “嗯。”杨书亦淡淡笑着,“方才你祖母还说你不在府上,这一大早的就这么出去也不嫌冷,姑娘家的都娇嫩,再将你给冻着,你祖母可得心疼了。” 顾锦婳面上的笑意僵了一瞬,不紧不慢地看向顾老太太,“都是婳婳的不对,婳婳想着祖母在床上躺了许多日子了,一定吃腻了府中的餐食,便一大早就去东街给祖母买点心去了。” 说着,顾锦婳淡淡扫了玲珑一眼,“还不快去将点心拿来给祖母。” 闻言,顾老太太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含笑拍了拍杨书亦的手,道,“我这孙女脾气虽是古怪了些,但是对我却是极好的。” “这就好,老夫人是个有福之人啊。”杨书亦说着,忽而一顿,话风一转,“对了,锦心那丫头还是不愿意见人?” 听杨书亦哪壶不开提哪壶,顾锦婳垂眸笑了笑,这往老太太心上扎钉子的本事,杨书亦还是更胜一筹。 顾老太太故意瞥了顾锦婳一眼,责怪她的意思十分明显,“那丫头前段日子被吓着了,现在还未缓和过来。” “这样啊,那岂不是要去找个郎中瞧瞧了,这没娘的孩子就像根草一样,病了也无人照料着,只能老太太你多费心了,我这个做婶娘的,旁的事情是帮不上她了,这点银子您拿着吧。” 瞧着杨书亦说着就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干瘪的荷包,那点银子拿出来也不够丢人现眼的。 偏巧,顾老太太像是没有见过钱似的,伸手就接了过来。 “你有心了,替我问你家老爷子好。” 顾老太太仔细拍了拍杨书亦的手。 杨书亦笑了笑,“老夫人放心吧,我记着呢。” 杨书亦回过头,又看向顾锦婳,“婳婳,听你祖母说,你现在开始掌家了,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的,竟然有如此的魄力,不过这掌家可不是看着那么简单的,你年纪还小,日后要学的还多着,跟着你祖母好生学吧,待将来嫁入我们宋家,也好替我分担些。”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到她的嘴里,就像是她已经成了宋家的儿媳妇一样。 顾锦婳神色淡淡,微微侧身,“婶娘慢走。” 杨书亦面上有刹那的不悦,看了眼老太太,笑道,“老夫人,我先走了,您好好的。” “好,去吧,去吧。” 顾老太太站在门槛后,冲杨书亦招了招手,看着宋府的马车离开,才收回视线,目光淡淡的落在顾锦婳的身上,脸上的笑意也不在。 “昨日夜里去哪了?” 顾锦婳微微蹙眉,正要解释,老太太的训斥声就像雨点似的落了下来。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此事若是传扬了出去,你日后还如何嫁人?也就宋家人拿你当宝,若不是有你表哥在,我看谁会娶你!” “祖母莫要担心,表哥想娶我,我还不愿意嫁呢。”顾锦婳淡淡一笑。 “你!胡闹!能够嫁到宋家去是你的福气,你还在这里挑三拣四起来了,混账东西!”老太太火冒三丈。 顾锦婳不怒反笑,不紧不慢地反驳道,“宋家若真是如祖母口中所说的这样好的话,姑姑也不至于还在牢房里面就收到了姑父送去的休书了。” “你!你真是要气死我!”顾老太太颤着手指着顾锦婳,双脚都站不稳了,嘴里还在不停地叫嚷着,“我们顾家到底是犯了多大的罪孽,竟然有你这么一个子孙,我要是死了,都无颜面见老祖宗!” 清晨的街上,人不多,但老太太的声音也不低,难免会被街坊四邻听见。 顾锦婳漫不经心地走过去,白皙的手指紧紧地扣住老太太的手腕,把她往院子里拉去。 老太太死咬着牙关,站着不肯动。 顾锦婳往前走一步,她就往后退一步。 顾锦婳没了耐心,看向玲珑,“把房门关上。” 玲珑应声,立刻关上了房门。 顾锦婳目光缓缓的落在老太太的脸上,寒眸似雪,唇角微微上扬,“正是因为我这个不义子孙才保住了顾家的家业,否则你现在,只怕连过冬的炭火都燃不起来。” “我是你祖母!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 顾老太太气得脸色发白,一手按着胸口,大口地喘着气,“不肖子孙,你爹娘若是看见了,只怕连棺材板都压不住!” “祖母还是多担心担心你女儿吧,如果我的爹娘还在的话,也绝对不会任由你女儿在府中作恶多端,霸占我娘的嫁妆,还偷走我爹的家业,如果不是我发现得早,只怕你我二人都要被她赶出家门!” 毕竟这种事情,在上一世,顾青玉也不是没有做过。 “她是你哥哥,怎么会干这种事情!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我到底有没有胡说,祖母的心中清楚,不用我再点明了吧。” 顾锦婳面色清淡,勾唇一笑,“祖母年纪大了,这几日天冷,您还是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若是没有要紧的事情,就不要再出院子了。” “你这是要做什么!” 顾老太太闻言面色一变,“你是要把我禁足吗?” “祖母言重了,孙女这么做都是为了祖母的身子着想。” 第130章 八字还没一撇 “芝兰,你送祖母回去,好生照料着。” 一旁站着的芝兰,缓缓应声,走上前去扶顾老夫人。 “老夫人,咱们回去吧。” “好!好!顾锦婳你现在长本事了,你爹娘不在,你就想在武侯府称王称霸了,我跟你说,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别想在我的脸上蹦哒!”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祖母好,莫说是我爹娘死了,就算是我爹娘还活着,也不会任由祖母这么胡闹。” 顾锦婳脸上再无笑意,上下打量着老太太,“你手上戴着的翡翠玉镯,是当初皇上赏赐给我娘,我娘把玉镯交给了你,希望你能够善待我,脖子上戴着的那串珍珠项链,是皇上特地赏赐给我爹的,我爹本是要留给我娘,却还是被我娘给了你,那是因为我娘觉得他们时常要在外面行军打仗,我是她们的独女留在家中生怕受了委屈,希望祖母能够多多的照看我,可这些年来,祖母的心思都在姑姑的身上,若是祖母,当真问心无愧,又体会在我爹娘死后开始礼佛?祖母,一个人的手脏了还可以用清水洗一洗,可如果心脏了,那就再也洗不干净了,就算是你日日在佛堂里吃斋念佛,也无法洗干净你心头的恶念!” “芝兰,没看见祖母脸色不对劲了吗,还不赶紧把祖母送回院子里,再出去请个郎中过来为祖母瞧一瞧。” “是!”芝兰小心翼翼地看了顾锦婳一眼,不由分说的拉着顾老太太往院子走去。 玲珑来到顾锦婳的身边,心头大为畅快,“小姐刚才那番话说得真好,老太太都说不出话来了。” “你去看看宋锦心,看她额头上的伤如何了。” 玲珑闻言诧异得很,“小姐难道还要再去请郎中给她治伤吗?” 玲珑往顾锦婳额头上看了一眼,那道伤疤已然不在。 “往往这个时候,她就该开始往我的身上泼脏水了,你按照我说的去做,顺带再让她的丫鬟出去寻个郎中过来。” “是。” 玲珑应声,急忙走去宋锦心的院子。 院中萧凉,顾锦婳不做停留,快步走了回去。 刚走进房中,肖嬷嬷便拿着烫好的汤婆子走来。 顾锦婳看了她一眼,问道,“嬷嬷,昨日夜里,可有人过来?” 肖嬷嬷闻言,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轻声道,“昨日夜里,我瞧见老太太鬼鬼祟祟地,在小姐的院子门口晃悠,一有人影过来就藏起来了,估计是看小姐院子里的灯没亮就没有进来。” “你亲眼看着她离开的?”顾锦婳问。 肖嬷嬷点点头,“我一直躲在暗处,看着老太太离开之后才放心地走的。” 那老太太是如何知道她不在院子里? “小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突然之间问起这件事情?” “祖母知道我昨日夜里没有回来,我怀疑,她离开了以后,又派其他人过来看了一眼,昨日夜里你离开之后院子里还有人吗?” “小姐没回来,我实在是不放心,就一直守在这儿,只不过后半夜的时候,人有三急,我实在是憋不住就去小解了。”肖嬷嬷面露难色。 “都怪我,我若是不出去那么一遭,也就不会被老妇人发现这件事情了,都怪我!”肖嬷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顾锦婳连忙起身去扶她,“此事不怪你,是我们都把祖母想得太简单了,能教养出顾青玉这样的子女,她又如何是平平之辈,是我低估她了。” 顾锦婳扶着肖嬷嬷坐下,“你不要多想,尽早培养一些自己人,以后这间院子要好好的守着,莫要让人探听到院子里的任何消息。” “小姐放心,此事我绝对会办得妥妥当当!” 顾锦婳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桌子上裴君泽给她带的点心,伸手指了指,“把这些糕点送到老太太院子里去。” “是。” 房门打开又合上。 屋中的热气眨眼便弥漫了整个屋子,顾锦婳脱掉了身上的狐裘大氅,从书柜上拿下几本医书。 想起来裴君泽给她立下的赌注,便愈发的精神起来,丹生子的几本医书看完之后,便又让玲珑将裴君泽命人送来一马车的书全部搬进了书房里面。 顾锦婳走进去,正要关上房门的时候,玲珑突然开口,“小姐,奴婢给您烧壶茶吧?” “不用,我没有叫你的话就不用进来。” 玲珑应了应声。 顾锦婳关上房门,转身走到书桌前缓缓坐下,手捧着一本医书废寝忘食地看了起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顾锦婳揉了揉发酸的脖子,起身在房中走了两步,瞧见外面夜色渐沉,走到房门口,伸手拉开了房门。 “小姐?”玲珑一直守在外面,听见动静立刻起身。 “冷不冷,不是说不用在这里守着吗?” 顾锦婳拉着玲珑走进房中。 玲珑搓了搓手,笑着道,“我害怕小姐突然之间要找我,所以就一直守在外面,小姐放心吧,我有内力护体不冷。” “你这内力也不是无穷无尽的吧?”顾锦婳对此好奇得很。 玲珑点点头,“我们都有修习内功秘法,内力会有用竭的时候,但只要继续修炼,还是会回来的。” “怪不得。”顾锦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想起裴君泽,不动声色地便可以将她抱起来,翻越屋顶,足以见得他的武功有多高。 她试着像玲珑那样足尖儿点了点,身子却稳如老狗一般。 顾锦婳叹了一声,道,“修炼内功是不是很难?” 玲珑笑着道,“小姐,如果您真的想学的话,不如奴婢还是将王爷给请来吧。” “提他做什么,我还是好好的看医书吧,争取把这一马车的书给看完,他就会将他府中的厨娘给我了。” 玲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以前,怎么没瞧见小姐这么贪嘴?” “小时候,我爹娘还在府中,我娘有一手好厨艺,闲来无事的时候,便会变着法儿给我做好吃的,后来他们两人离开了京城,府中换了一个又一个厨娘,做的口味始终不如从前,玖王府中的那个厨娘的手艺有我娘的味道。” 第131章 拉拢人心 第131章 “原来是这样。” 玲珑小心看向自家小姐,想起那已故的侯爷和侯夫人,不由得十分心疼小姐。 京城与她们小姐同样年岁的公子小姐们,哪里用这么辛苦,不仅要操劳府中的事宜,就连外祖家的事情都要兼顾着,侯爷侯夫人一走,苦了小姐了。 正神伤着,耳边传来顾锦婳的声音,“玲珑,你去看看我现在能支取的银子还有多少,还有库房,我不常用的金银珠宝,都拿去铺子里面当了。” “小姐要用钱吗?”玲珑不解。 “舅舅的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只怕年关之前是见不到二舅舅了,国公府现在被包围,日子总是要过下去,你多换些银子用来打点那些人。” 顾锦婳在心里叹了一声,虽去看过外祖母了,眼下虽无什么异样,但到了年关,阖家团圆的时候,心中难免会徒增许多感伤。 “小姐。” 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王管家的声音。 顾锦婳抬眸,“进来吧。” 房门吱呀一声,王管家步履缓慢,走进房中对着顾锦婳微微福身,含笑将手中两本账簿递了过去,“小姐,这是唐宇掌柜的方才送来的账簿。” “人现在在哪?”顾锦婳淡淡挑眉。 正缺银子,送银子的人就来了。 “唐掌柜连夜赶来,马车夜里撞到尖石,眼下不能赶路了,所以老奴便自作主张请唐掌柜先在前厅候着了。” “干的好!” 顾锦婳起身,看向王管家,“辛苦你走一趟,把别院收拾出来,让唐宇一行人先暂住在这里,好生招待着。” “哎,好。” 王管家点点头,见顾锦婳走出去,瞥见桌子上的账本,拿起账本快步追了出去。 前厅。 唐宇一行人等了片刻,有人犯了牢骚,“这王管家是什么意思,把咱们晾在这里就不管了吗?我看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天下马上就暗了,趁早走,还能在明日一早到家。” “再等等。” 唐宇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淡淡扫了一眼面前几人,“马车坏了,你们着急也没有用,不如就在这里等着管家,万一大小姐有什么指示。” 不等唐宇把话说完,便有人出声打断了他,“能有什么指示,唐掌柜,你不会真的相信这位大小姐能带着咱们发财吧?” 身旁人嗤笑,“想都别想,我看她要债倒是有些本事,但对生意上的事情还是一窍不通,咱们都是跑江湖的,怎么能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唬住,我看你啊,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行了,事已至此,咱们就是走,不也是要在外面受冻,你们几个老滑头,谁舍得拿银子在京城住一夜?我看啊,咱们还是在这里等着,说不准大小姐知道咱们马车坏了,还能留咱们在这里住一晚呢,嘿嘿嘿嘿……” “李成,去你的吧,就你还想住在武侯府?” 几人正嬉闹,帘幕掀开,顾锦婳走了进来。 唐宇看见顾锦婳,慌张地放下了手中的瓜子,连忙站了起来,几位掌柜的有样学样,纷纷跟着站起来,再无方才不屑的模样。 顾锦婳一一扫过几人,被肖嬷嬷扶着走到主位上坐下。 “诸位不用拘束,都坐吧。” 闻言,唐宇先坐下,随后身旁几人这才跟着坐下。 顾锦婳将这一幕收入眼底,淡淡一笑,看向唐宇,“听管家说你们的马车坏了,我已经安排了人在府中收拾了一间别院出来,几位掌柜可以在此小住上几日。” 几位掌柜的闻言,纷纷看向顾锦婳。 顾锦婳淡淡一笑,“怎么了?诸位是对我的安排不满意吗?” 唐宇最先反应过来,笑道,“大小姐说笑了,我们只是没有想到大小姐竟会让我们住在武侯府。” 顾锦婳心中了然,想起自己原先丝毫不将唐宇这些人放在眼里,从而错过了这么多赚钱的机会便觉得可惜。 这次马车坏得正是时候,真是连老天都在帮她。 “你们都是当初我爹亲自挑选出来的人,也算是我爹的部下,我爹娘虽然离开了,但我还在,便不能寒了诸位掌柜的心。” 顾锦婳缓缓侧目看向一旁交叠的账本,随手拿起一本翻看了下。 “我已经命王管家去准备宴席接待诸位,诸位一路赶来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唐宇道。 “是啊,大小姐不必对我们如此的客气。”李成也接着说。 身旁陆掌柜和张掌柜也纷纷附和,生怕说慢了。 “那客套话说完了,咱们现在开始说说正事吧。” “我看了你们送来的账本,唐掌柜的书斋营收倒是没什么变化,每月进账的银钱比之先前的入不敷出要好上许多。” “惭愧啊惭愧。”提起原先的事情,唐宇深深地把头垂了下去。 顾锦婳淡淡一笑,“李掌柜的珠宝铺子,倒是让我惊喜,营收竟然是原先的一倍还要多。” 李成笑着摆摆手,咳了声,“临近年关,京城中富家夫人和小姐都会买些首饰来装扮自己,生意自然是比原先要好上许多。” “嗯,陆掌柜的画舫倒是出支了许多银子,临近年关,是要好好准备准备,届时,游园赏会的必然会有许多。” 陆掌柜被问得后背出了一层的冷汗,擦了擦汗津津的额头,连连点头,“大小姐放心,待年关,我们一定会翻倍将这笔银子给赚回来。” “陆掌柜出手我自然是放心的。”顾锦婳淡淡一笑。 “张掌柜的布匹铺子生意也是难得的好,年关将至,几位都辛苦了。” 将账本放下,顾锦婳不紧不慢地端起了茶杯。 唐宇看着心中捉摸不定起来,他们这账本比起来先前好看了许多,以往到年关,他们都不敢来武侯府,今年自从将原先宋家人欠下来的银子讨要回来以后,顿时硬气了许多,就连铺子里的生意都比原先好了大半。 正想着,顾锦婳的声音便轻飘飘地落下,“我记得原先,依我父亲的意思,到年尾不论铺子收成多少,都给各位掌柜的一成分红,是吗?” 第132章 分红 唐宇闻言皱眉,难道是开始动他们的分红的主意了。 李成也看向唐宇,等他先开口。 唐宇缓缓道,“原先侯爷和侯夫人的确是这样许给我们的,不知道大小姐这是何意?” “我想,将这个规矩改一改。”顾锦婳浅浅一笑。 话音落下,唐宇面上的表情瞬间僵住,李成也愣在那,张书平与陆掌柜面色更为难看。 “大小姐!”陆掌柜忍不住先道,“我们现在没有进账只是暂时,你这突然将规矩给改了,我们这一家老小的,到了年关就只能喝西北风去了。” “是啊,你爹在的时候都不曾改过这个规矩,怎么你一上来就要改了。”张书平重重地放下茶杯,杯中茶水四溢,像极了他压抑不住的怒气。 顾锦婳笑了笑,又看向唐宇和李成两人,“你们二人有什么要说的?” 李成看了看顾锦婳,又扭头看了看身旁的唐宇,沉声道,“这要是取消了一成的分红,那我们这一年到头可就算是白干了,我家中三个子女,还有两个老母亲要养,若是这样的话,我只能另寻出路了,大小姐也莫要怪我,铺子这两年一直不景气,其实到年关我们这一成分红也分不了多少的银子,更别提指望着度日了,只是再小的芝麻那也是芝麻,总好比没有强吧,您也别怪我说话难听,我们这也是要养活家中一家老小的。” 李成说得还算真切,顾锦婳又看向唐宇,“唐掌柜,你呢?” 唐宇抿了抿唇,不紧不慢地将茶杯放下,“我倒是没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只是谁不想自己的手里多些银子,若是取消了分红,那我们这些掌柜的岂不是和铺子的小二一样了,我少赚些银子倒是不要紧,只是诸位掌柜的,除了今日来的这几位,还有许多没有过来的,大多都是有家有户的,大小姐得给他们一条生路啊。” “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但这分成的规矩还是要改。”顾锦婳淡淡一笑。 唐宇顿时变了脸色,一旁的李成叹了一声。 陆掌柜的便直接起身,放话出来,“话我放在这了,要是分红的规矩改了,那这掌柜的,你再另寻其他人吧。” “老陆,你这说的什么话!” 唐宇见状,着急起来,忙起身走向顾锦婳,俯身轻声道,“大小姐有所不知,这陆掌柜是个造船的能手,不仅如此,他那娘子也是个巧手,将画舫装扮得是全京城独一无二的好看,所以他家的画舫生意也最好,你若是放走了他,日后损失可不是眼前这些小营小利啊。” 陆掌柜此刻已经走到了门口,顾锦婳轻声道,“我话还没有说完,陆掌柜便这么着急走了,我只是说了要改规矩,可没有说过要取消你们的分红啊。” 陆掌柜顿时停下来,看了顾锦婳一眼,又被唐宇拉着走回去坐了下来。 李成着急问,“大小姐,您可就别卖关子了,快与我们说说这规矩到底是要改成什么样子吧,我们这一家老小的吃穿度日都在这上面了。” 李成急得像热锅上面的蚂蚁,一旁三人也亦是如此。 顾锦婳一一扫过去,轻声道,“我知道原先你们的分成是一成,不论盈利多少都只是一成,这样算来,其实年关分到的钱并不多,几位掌柜,当属陆掌柜得跟在我爹的身边日子最久,于情于理,这分成还是少了些。” “少……少了些?”陆掌柜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顾锦婳。 “大小姐,你不是要取消了分成?”李成也不敢相信地问。 唐宇淡淡一笑,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起来。 张书平只顾着愣神,连话都没有问出来。 顾锦婳不紧不慢地说道,“几位都是拖家带口,因为这几年我爹娘不在京城,无人管理铺子,想必也都没有赚到什么银子,差不多也只能勉强度日。” 闻言,李成叹了一声,“大小姐说的是啊,原先我们这日子倒也还行,起码饿不住冻不住,可自从侯爷和侯夫人故去后,宋家人便屡屡来赊账,铺子里面入不敷出,我们也拿不到什么银子,这日子过得还不如人家农户强,若不是当初侯爷对我有恩,我是真想撒手不管了啊。” “是啊,侯爷是个好人,我们看在侯爷的面子上,也不能将这烂摊子全部丢给小姐。”张书平连忙道。 顾锦婳垂眸,眼睛酸涩得很,眨了眨眼,继续说道,“所以,我想,将每年的分成给你们提高两成。” “提高两成?那就是三成的分红,这可比当铺的分成还要高了,大小姐您是认真的?”陆掌柜的一脸不敢相信,抹了把脸,认真看着顾锦婳。 顾锦婳含笑,“这三成可不是白白给你们提成的,若是碰上灾年或者流年不利,城中生意都不景气的时候,分成还是会与以前一样,无论应收与否,都是一成。” “但若是如现在这般,每年年底的分红都是三成,你们自己铺子里面的生意越好,届时分红就越多,至于最后能赚多少银子回去,就全凭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几人沉默,唐宇看了看顾锦婳率先开口,“无论赚多少,都是三成?” 顾锦婳点头,“赚多少是你们的本事,你们若是想要自己的日子过得好一些,就加把劲想想办法让自己的铺子多盈利些,如果诸位掌柜的没有意见的话,唐掌柜,你就重新起草一份文书吧,咱们今日就签字画押。” 唐宇看向身旁几人,几人纷纷点头。 唐宇笑看着陆掌柜调侃,“陆掌柜,这会儿不走了吗?” 陆掌柜嘿嘿笑着,不好意思地看向顾锦婳,“大小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方才是我一时被鬼蒙了眼了,才说了胡话。” “是被鬼捂住嘴了吧?”唐宇调侃。 陆掌柜笑着瞪了他一眼,“快去,咱们今日就签字画押。” “肖嬷嬷。”顾锦婳淡淡看向她。 肖嬷嬷顿时了然,拿着事先准备好的笔墨纸砚递给唐宇。 半盏茶后,顾锦婳喝光了杯中的茶水,再看向唐宇和几位掌柜的,已经将自己的名字签好了。 第133章 不见外 肖嬷嬷拿着文书走来,“小姐。” 顾锦婳扫了一眼,遂将名字签在了上面。 唐宇忍不住道,“大小姐都不看看我这上面写的对不对?” “你办事,我放心。”顾锦婳浅笑。 “这份文书不仅对你们有用,对我爹娘名下的所有铺子都有用,只是我在京城联系她们多有不便,我想,此事就交给唐掌柜如何?” 唐宇是这几人中最为年轻的一个,行事作风她倒是很喜欢,是个聪明人。 “大小姐吩咐的事情,我自然愿意。” “肖嬷嬷,今日是什么日子?”顾锦婳轻声问。 “小姐,今日是冬月初一。”肖嬷嬷道。 “那好,那就把每年的这个日子定为我们所有掌柜们的分红的日子吧,我记得以往都是一个月以后才来京城分红,且不说那时候正是家家户户最忙的时候,天寒地冻的,掌柜们来到京城也不方便,不如就提前一个月,如何?” “自然是可以的。”唐宇欣然答应。 “几位呢?”顾锦婳看向一旁几人。 陆掌柜几人也都纷纷点头,“自然可以。” “好,那就这样定下了,日后我的所有吩咐都会传达给唐掌柜。” “好好好,这样一来咱们不仅多赚钱,甚至还省事了。”李成笑得开怀。 “对啊,怪不得路上的时候,唐老板还与我们说,跟着大小姐绝对不会被饿着,看来大小姐这是准备带着我们吃香的喝辣的了。” “吃香的喝辣的都看各位掌柜们的本事了,若是你们自己努力,不用我吩咐,自然也能将自己的日子过得红火起来。” 说着话,王管家便从院门口走了进来。 “大小姐。”王管家冲顾锦婳微微福身,“您的吩咐都已经准备好了。” “好,诸位掌柜的可以移步了,赶了一整夜的路想必是累了,诸位用过膳,便可在府中自行休息,屋子都收拾好了,至于马匹就由王管家来安排。” 几人起身,向顾锦婳躬了躬身,“多谢大小姐。” 目送着几人离开,顾锦婳缓缓收回视线。 耳边传来脚步声,股金话抬眸,含笑,“还有什么事情不清楚?” “王爷?” 见是裴君泽,顾锦婳缓缓起身,朝着外面看了一眼,“王爷怎么现在过来了,外面竟然没有人通报一声。” “不用看了,是我不让他们通报的,下人都退下去了。”裴君泽缓缓落座。 “医书看了多少了?” 闻言,顾锦婳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暗淡了下来,“眼下才刚过了一日,距离半个月还有些日子,王爷也不用如此的着急吧。” “我倒是不着急,反而应该是你着急才是,我院里的那个厨娘到底能不能过来就看你了。”裴君泽不紧不慢地道,语调轻快,顾锦婳听着,倒像是故意过来逗弄她的一样。 “多谢王爷的提醒,我一定会在半个月之内把王爷给我的那些医书全部看完,争取把王爷的厨娘要过来。”顾锦婳淡淡一笑,磨了磨牙。 “可以,本王向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话落,裴君泽看向外面,“流风,进来。” 顾锦婳诧异地看向从门外走进来的流风,又看了看一旁的裴君泽,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黎国给皇上送来了一块上好的玉如意,叫它暖手如意,握在手上是热的,皇上给了我,这东西留在我的手上没什么用处,不如还是给你吧。” 顾锦婳愣了下,流风随之从锦盒里把暖手如意拿了出来,双手递给顾锦婳。 顾锦婳伸手接过来,握在手中倒真是热的,她不禁惊讶,“我只知道玉是寒凉的,没曾想还有暖玉。” “天下难得的宝贝,拿着吧。” 裴君泽说着便缓缓起身,顾锦婳瞧着想了想,开口说道,“王爷既然来了,不如就留下一同用膳吧。” 闻言,裴君泽的嘴角微微上扬,“你府中的厨娘做菜实在是难吃得很,不如随我一同去望春楼?” 顾锦婳不禁失笑,看来自己院子里的厨娘已经到了连裴君泽都嫌弃的地步。 她也不喜欢吃这厨娘做的菜,便欣然答应下来。 “王爷稍等,我回去换身衣裳。” 裴军泽淡淡应声,顾锦婳连忙起身走了出去。 回到院子里,玲珑立刻跟上,一同走进屋中。 “小姐,您交代我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库房里一些值钱的东西,我收拾出了一个名单,小姐看一看,若是觉得有些没用的,我便拿去典当了。” 顾锦婳大致扫了一眼,“上面的这些首饰都拿去典当了吧,我也用不上,对了,我娘的东西都还留着吧?” “小姐就放心吧,夫人的东西我都没有动,只不过,小姐当真不为自己留几件好看的首饰吗?年关将至,当中的夫人小姐都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参加灯会,小姐生得如此的貌美,可惜了。” “眼下,我只希望外祖母一家能平安无事。” 顾锦婳走向屏风后,“稍后我要随王爷一同去望春楼,你趁此机会将这些首饰都拿去变卖。” “是。”玲珑心疼地看着上面的礼单。 这上面有许多首饰,就这样变卖了可惜了。 “玲珑,此事凡是交代给习凛吧,莫要让人认出来。”顾锦婳从屏风后面探出头。 玲珑时常跟在她身旁,典当铺子里的掌柜的个个都是猴精,一眼便能认出玲珑是武侯府的人,眼下不仅国公府在喧嚣之上,就连武侯府也多有连累,此事还是要小心谨慎些好。 “好,奴婢这就去。” 玲珑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顾锦婳换完衣裳,又从衣柜里拿来了一件雪白的狐裘大氅,一到冬日里,她便比旁人还要怕冷,抱着汤婆子走出屋子后,还是冻得鼻尖儿疼。 而在出了院子,便有马车停在面前。 “上来。”裴君泽的声音慢悠悠地从马车里传出来。 顾锦婳四下看了一眼,立刻上了马车。 “你的婢女玲珑方才急匆匆走出去了,是遇到了何事?”裴君泽淡淡挑眉。 顾锦婳知晓自己在他的面前无所遁形,索性不看他,漫不经心地抬手倒了一杯茶,举到裴君泽的面前,“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府中来了几位掌柜,我让玲珑去招待着。” 第134章 有福了 “听说当年侯夫人嫁入侯府的时候,单单是带过来的嫁妆便用整整二十辆马车装着,国公府可以说是为侯夫人铺设了未来的路。” “田地百余亩,旺铺几十间,眼下都讨回来了?”裴君泽淡淡地问。 顾锦婳微微颔首,“全都讨要回来了,但是这些年,我爹娘在边外很难顾及家中的事情,这些铺子和农田都是祖母一手看管着,如若不是我查账,只怕还不知道,单单是百余亩良田都被私吞了许多钱,还有这些铺子,其中一半都是京城的旺铺,地处京城最热闹的地方,可是,每日的营收却看不到半个字儿。我娘的嫁妆,一大半都毁在了她的手上,眼下若是能从我手中活过来,也算得上对得起外祖母的一番用心了。” “你手底下那个唐宇是个聪明人,可以重用。”裴君泽依旧神色淡淡。 顾锦婳看了他一眼,心中诧异,“王爷怎么会知道唐宇?” 唐宇只是商铺的老板,若无半分本事,也不会被裴君泽记住,莫非爹还留个张底牌? “他曾是当年的状元郎,只是不甘被顶替了官职,所以转而去做了书斋的老板。”裴君泽道。 “我竟不知他原来是状元郎,怪不得比其他几位掌柜要聪明上些。”顾锦婳恍然。 想起初次见到唐宇的时候,他那副吓破了胆的模样,浑身上下尽是市侩,难道也都是装出来的? “当年你爹收留他不是没有原因,你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手底下若是没有可用之人,我可再派几个人过来给你。” 耳边传来裴君泽的话,顾锦婳拉回思绪,将他的建议仔细考虑了一下,道,“多谢王爷的好意,眼下这些事情还在可控范围之内,我自己可以解决。” 拒绝后,顾锦婳又看了眼裴君泽,生怕他不高兴,又道,“若是事事都依靠王爷的话,那日后王爷不在身边之时,我又该依靠谁?” 尝到过依靠别人的感觉,那种被别人拿捏的感觉真不好受,受过一次伤后,她再难以将自己的信任托付到任何一个人的身上。 哪怕知晓裴君泽能救自己,也不愿依靠他来报仇。 裴君泽轻笑了声,带着几分散漫和嘲讽。 顾锦婳缓缓垂眸,唇角上扬,似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裴君泽听。 “我曾经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在外祖母寿宴那日从熙春山上面被绑匪扔了下去,双腿折断,从此就残废了。梦里宋承望不介意我是个废人,依旧愿意遵守婚约来娶我,我过了门,嫁到宋家,是宋承望名正言顺的妻子。” 裴君泽唇角扯了扯,“梦里都嫁给了他,你到底是有多喜欢他?” “喜欢?”顾锦婳矢口否认,“我一点也不喜欢他,只不过梦里的我太想被人爱了,爹娘不在,我就是一个废人,他要娶我的那一刻,与我来说无疑是天神降临,我将他当成了我的救赎,殊不知,梦到最后我输得彻底。” “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因为你的腿没有断掉,从这一刻开始跟梦境就是反着的,你不会被宋承望背叛,同样也不会嫁给他,自然不用担心这些。” “王爷莫要忘了,我跟宋承望之间还有婚约在。” 也不知当初,爹是怎么想的,怎么能指腹为婚呢,待日后寻找机会,一定要好好问问外祖母,莫不是顾青玉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能让她爹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人家。 “一道婚约就把你给难住了?”裴君泽淡淡地挑眉,那眼神好似是在调侃。 顾锦婳深吸了口气,坐得端正,“懂得想一个合适的机会解除婚约才好。”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地前行,路过繁杂的闹市。 顾锦婳坐在马车里静静地看着裴君泽,见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地盯着手中的那本书看。 她又想起了与裴君泽约定半个月读完所有医书的事情,早知如此,也该学着他把书带在马车上一起读了。 “你心思不定,就算是带着书,坐在马车上看也看不进去,何必浪费时间呢。” 裴君泽的声音轻飘飘地钻进顾锦婳的耳朵里,顾锦婳微微一愣,微恼地瞪了他一眼。 左不过说也说不过他,顾锦婳索性闭口不言,也不理会他。 马车晃晃悠悠地逐渐停下来,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 “王爷,顾小姐,到了!” 顾锦婳一声不吭走了下去,她快步走进铺子里,没有等身后的裴君泽变径直上了楼。 停在机关旁边,等了裴君泽一会儿,便见他走了上来。 她抬手按下机关,眼前便多了一扇门。 顾锦婳轻车熟路的走进去,此次过来已经没有以往的拘束。 顾锦婳刻意的与裴君泽隔开几步路,还未走进房中,便见丹生子从小厨房里探出头。 “你们来了?”丹生子笑呵呵地招了招手。 顾锦婳抬脚走过去,“前辈,又来打扰您了。” “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你们能来我高兴得很,厨娘还在做菜,先随我进屋吧。” “是。”余光瞥到身后,裴君泽走了过来,顾锦婳故意地快走了几步,径直走回房中。 丹生子看了看顾锦婳,又看了看一旁的裴君泽,笑呵呵地问,“又惹人家小姑娘不高兴了?” “我向来不通情爱之事,前辈可否指教一二?”裴君泽淡淡道。 丹生子闻言,顿时睁大了眼睛,“你这小子!拐着弯骂我呢!” 裴君泽微微勾唇,“前辈知道就好。” 说完,裴君泽绕过丹生子先一步走了进去。 顾锦婳才刚坐下,裴君泽便拉开椅子坐在了她的身侧。 顾锦婳看了他一眼,想着往旁边挪一挪,反被裴君泽握住手腕。 桌子下面,顾锦婳努力挣脱裴君泽的手,奈何他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些,手指扣住她纤细的手腕像是上了一道锁,她恼怒地瞪了裴君泽一眼。 裴君泽淡淡一笑,“那边是风口。” 顾锦婳十分的无奈,看向他,“我不挪了。” 第135章 南下 虽然是在服软,但眼神却透着一丝丝的火气。 裴君泽淡淡一笑,抬起手拿走了她怀里抱着的汤婆子,转头看向外面,“来人,把这个汤婆子拿出去热热。” 话音落下,便有一个婢女垂首从门外走进来,双手接过汤婆子,又默默的退了出去。 “我听他说,给你下了一个赌注,半个月之内看完一马车的医书?” 提起此事,顾锦婳点点头,“的确有这件事。” “这小子对你可是一点儿都不心疼,半个月能看完吗?” “自然能。” 她昨日大概翻看了几本,那些医书上面的内容她此前应当是都看,掀开第一页便能够回忆起来后面的内容,这一次只需要大致浏览一遍,便能回忆起来。 “你倒是颇有几分天分在,如果好好研读医书,日后的成就说不准比我还要高。” 顾锦婳浅浅摇头,“前辈说笑了,我如何能够超越得了前辈。” 丹生子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看向裴君泽,“你小子,有福气了。” 裴军泽淡淡一笑,没有作答。 顾锦婳却听出了两人话中的意思,脸颊微红,不自在的捧着茶杯喝了一口。 好在很快便有厨娘端着菜走进来,才打消了她身上的这层不自在。 一连过去了三日。 顾锦婳日日都与裴君泽一同来丹生子这里用膳,每日看完医书之后,颇有些不懂的地方便来询问丹生子,有了丹生子的解释,她进步飞速。 这日。 玖王府的马车停在武侯府的门外。 顾锦婳从马车上下来,身后的马车还未离开,武侯府的大门便被人从里面拉开。 顾锦婳抬眸,便见宋息川一脸欣喜地从府中走出来。 “表妹。”宋息川看见顾锦婳随之停了下来,身后跟着的宋知遥面露不悦地撇了撇嘴。 顾锦婳只当没看见,淡淡一笑,“表哥,这是准备出远门了?” 宋息川随行带着的两名婢女连衣物都收拾好了,想必是要跟着太子一同南下了。 顾锦婳微微蹙眉,今日也未曾听裴君泽说起来这件事。 “随太子殿下一同南下,只怕要出去半个月,这段时间借住在武侯府,给表妹添麻烦了。” “麻烦倒不至于,希望表哥一路顺风。” 顾锦婳微微侧身让出一条路。 果然啊,人一旦顺利起来,就连浑身上下散发着的气质都与原先不一样,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而宋息川身后跟着的宋知遥则更为明显一些,似乎早已经忘记了那一日在皇宫里做的糗事,此时此刻像是一只得意的公鸡一样,昂首挺胸的不将人放在眼里。 “我哥哥自然会一路顺风的,不用你说这些假好心的话。” 宋知遥冷哼了一声,话音才落下,宋息川的教训紧随而至,“遥遥,还不赶紧跟你表姐道歉,你这说的什么话,出门在外连规矩都忘了吗!” 宋知遥最害怕宋息川,不高兴地冲着顾锦婳低下头,“对不起。” “没事。” 顾锦婳淡淡一笑,“表哥走好。” 顾锦婳说完,转身走回院子里。 宋息川脸色变了变,宋知遥气得直晃脑袋,跺了跺脚,“哥哥,你看她说的是什么话! “说什么了?还不是因为你!”宋息川狠狠瞪了宋知遥一眼,“你忘了我刚才是怎么跟你说的,不要去招惹顾锦婳,若是记不住我的话,那你拜托我的事就别想了!” 闻言,宋知遥有些着急,“哥哥,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我马上就要随太子殿下南下,日后不在京中盯着你,你自己注意一些,莫要让我再听见你在外惹了什么事情。” 宋知遥咬着唇瓣,红着眼眶看着他,“知道了哥哥。” “走吧。”说完,宋息川头也不回地走上马车。 余光瞥见一旁玖王府的马车,愣了一下,而后又缓缓从马车上退下,走到玖王府大车旁边,轻声询问,“王爷在马车上吗?” 马夫摇摇头,未曾言语。 宋息川松了口气,转身走向自己的马车。 前面挡路的马车才刚走,玖王府的马车便晃晃悠悠地离开了武侯府。 冷冽的风拂过,玖王府马车的帘幕被吹起,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 只是轻轻一瞥,宋知遥浑身上下像是过了冰水一样,呆呆地看着前方。 直到马车已经走远,耳边传来了丫鬟的声音,宋知遥才缓缓收回视线,“方才,那是,那是玖王爷?” “小姐看错了,少爷方才不是去问过,那辆马车上根本没有人。” 宋知遥微微凝眉,难道自己看错了? 她想了想,方才那惊鸿一瞥绝对不可能看错。玖王爷一定就坐在马车上,而顾锦婳刚好从这辆马车上下来。 思及此,宋知遥立刻撩起裙摆,折返回武侯府中。 身后几名丫鬟立刻追上,轻声喊道,“小姐,你慢着点。” 宋知遥没有理会她们,脚步越来越快,走到分岔路口,看向左侧的院子,犹豫了一瞬,径直走向右侧的院子。 院子里,芝兰一人在打扫落叶,看见宋知遥,微微福身行了礼。 “老夫人在房中吗?”宋知瑶停下来,淡淡地扫了芝兰一眼。 芝兰放下手中的扫把,轻声道,“老夫人刚才喝过药躺下了,小姐找老夫人有何事,容我进去通报一番?” “算了,还是我亲自进去一趟吧。”宋知遥冷冷地收回视线,不等芝兰进去通报,便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老太太躺在床上,眼皮颤了颤,薄唇微微抿起。 “老太太。”宋知遥径直走到床前停下来,也不管老太太是否睡着。 “小姐,您看老太太已经睡下了,若是有要紧的事情不妨交代给我,等老太太醒了,我在告诉老太太。”芝兰道。 “起开!” 宋知遥冷冷地扫了芝兰一眼,双手环胸,趾高气扬地道,“我今日过来是为了顾锦婳的事情,武侯府的脸面都被她给丢尽了,看在表哥的份上,我特地过来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们。” 闻言,老太太缓缓睁开眼,轻咳了一声,“芝兰,扶我起来。” 宋知遥勾起唇角,“原来您没有睡着啊,我正要走呢。” 老太太不悦地道,“你要说什么?” 第136章 你们武侯府不要脸面 宋知遥淡淡一笑,“按理来说,这些事情本不应该是由我来说的,只是看来表哥的面子上,我不想将这件事情闹大,所以只好先来找老夫人您了。” 顾老太太面色沉郁,抬起手,一双眼睛布满了冷霜,冷冷地打断了宋知遥,“说正事!” 宋知遥不怒反笑,笑看着顾老太太,我看你待会儿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顾锦婳与我表哥有婚约的情况下,还从玖王爷的马车上面下来,此等伤风败俗的事情今日一早就出现在你们的武侯府门口。” “当真?”顾老太太神情严峻。 宋知遥得意挑眉,嘲讽道,“还能有假不成?你们武侯府不要脸面,我们宋家还要脸面呢,顾锦婳现在虽然还没有嫁给我表哥,但是也算半个宋家人了,做出这种事情,致我表哥与不义之地,真真是不要脸面!” “宋小姐!” 芝兰突然端着滚烫的茶杯走过去。 宋知遥被吓了一跳,不高兴地瞪着芝兰,“你干什么!” “喝茶。”芝兰把茶杯递过去,语气轻柔。 宋知遥脸色好了些,伸手去接茶杯。 “啊!” “你要死啊!” 滚烫的茶水泼溅到手上,宋知遥一巴掌甩到了芝兰的脸上。 “混账!”顾老太太暴跳如雷,掌心把手旁的红木桌子拍得砰砰作响,“跑到我府上打我的丫鬟,你好大的胆子!你娘是没有教过你规矩吗?是谁给你的胆子?” 吵闹声飘出院子,伴着风雪被吹到了顾锦婳的耳朵里面。 玲珑掀开帘幕,搓着冻得通红的手走进暖阁。 顾锦婳淡淡抬眼,看她脸上止不住的笑,“怎么了?出门捡钱了?” “小姐不知道,这是比捡钱还要开心的事情。” “嗯?” 顾锦婳不紧不慢地合上医书,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宋知遥被老太太扫地出门了,听说是打了芝兰,不仅如此,连老太太都给骂了,老太太原本是不打算与她较劲的,不知道她说了什么话,把老太太彻底惹恼了,老太太气得亲自拿着拐杖把她打了出去,好狼狈呢。” “打了芝兰?”顾锦婳想了想,“宋知遥不是蠢货,按理是不会跑到老太太的面前去挑衅的,更何况杨书亦现在与老太太交好,这两人怎么会斗起来?” “一窝的狗,自相残杀起来了呗。”玲珑笑着道。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你出去寻个机会将芝兰带到这里来,我亲自问问她。” 芝兰是个做事稳妥的,跟在老太太身边这么久还没有出过什么差错,怎么会让宋锦心给打了? 顾锦婳拿起桌上的医书,边看边想,不知不觉,一本医书看完,脑海中自动浮现起方才看过的知识,毫不例外,全部记得清清楚楚,大概是上一世都看过这些书,现在再看,毫不费力便可以轻易记住。 不仅如此,就连对舅舅的病,都有了一些的新的见解。 正想着,门外传来玲珑的声音,“小姐。” 顾锦婳抬眸,“进来。” 玲珑应声,掀开帘幕先走了进来,顾锦婳的目光落在了身后尾随着的芝兰身上,见她红肿的半边脸,皱了皱眉,“宋知遥下手这么重?” “小姐,奴婢不碍事的。”芝兰小心的站在顾锦婳的面前。 “你过来。”顾锦婳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高兴。 芝兰小心翼翼走到跟前,细长的眼睛微红,薄唇微微抿起,不敢去看顾锦婳。 “她为什么打你?”顾锦婳伸出两指,轻轻抬起芝兰的下巴。 “我……我将茶杯给她,烫到了她的手。” 顾锦婳闻言,不解地看着芝兰,眸光落在芝兰被烫红的手上。 “你不是不懂规矩的,做事一向稳当,不可能在宋知遥的面前出了差错,宋知遥是不是说了什么话或者做了什么事,你如实跟我说。” 芝兰咬着唇瓣,一旁的玲珑看着心急的很,走上前拉着她轻声说道,“芝兰,在大小姐面前你还害怕什么,宋知遥今日连老夫人都得罪了,你将你知道的尽管说出来。” 芝兰咬了咬牙,小心看了一眼顾锦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小姐,今日的事情都是芝兰故意所为。” “你故意的,为什么?”顾锦婳问。 “是因为宋家的二小姐今日冲进老夫人的房中,平生玷污了小姐您的名声。” “玷污了我的名声?” 顾锦婳眼前浮现起今日在武侯府的门口碰见宋息川兄妹两人的场景。 当时裴君泽就坐在马车上,只不过,她下马车的时候特意提醒,让裴君泽不要出声,以免给自己惹来不该有的麻烦。 莫非是被宋知遥看见了? “对!”芝兰点了点头,道,“宋家二小姐告诉老夫人,小姐您和玖王爷私下有染,还说小姐跟宋家大少爷定了亲了,上梁不正下梁,有失体统,说话极其难听,奴婢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所以才故意将滚烫的茶水递给她。” 顾锦婳默了默,伸手把芝兰拉了起来。 “她说我和玖王爷有染,可曾亲眼看见我与他在一起?”顾锦婳问。 芝兰摇摇头,“宋二小姐只说小姐是从玖王爷的马车上下来的,并未亲眼看见你们二人在一起,只是却抓住这个由头,在老夫人的面前大放厥词,口中所说出的话极为难听。” “那我祖母呢,她是怎么做的?”顾锦婳又道。 “老夫人起初也怀疑小姐当真做了这些事情,奴婢看老夫人的神情不对,所以才出此下策。” 顾锦婳冷笑,“她到底还是相信了一个外人的话。” “小姐,宋知遥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往小姐身上泼脏水,不如我去教训教训她!”玲珑摩拳擦掌,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不着急,你先带芝兰下去,将手上的烫伤处理一下,还有脸上的伤。” 吩咐完之后,顾锦婳又看向芝兰,道,“再过些日子,我寻个由头,把你调来我的院子。” “小姐?” 芝兰一脸的惊讶,眼中透着几分欣喜,“真的吗?我真的可以来小姐身边伺候?” “伺候老夫人不高兴?”顾锦婳含着笑问。 第137章 收回掌家权 第137章 “老夫人待奴婢也还算不错,只不过奴婢想要跟在小姐的身边,奴婢听肖嬷嬷说过,只要在府中做事做得好,日后都有可以提升的机会,奴婢不想一辈子都当丫鬟。” “想要提升自己,可不单单只是靠这些聪明,读书识字,你可会?”顾锦婳问。 芝兰轻轻摇了摇头,“奴婢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家中爹娘给卖了,没有人教过奴婢读书识字。” “这样吧。”顾锦婳看向玲珑,“玲珑,闲暇之时你教教她。” 玲珑笑着应下,“小姐放心吧,奴婢绝对会把芝兰教的出口成章!” 芝兰本就红肿的脸,此刻红得更厉害,抿唇低笑了一声,“姐姐就别取笑我了,我大字不识一个,从小到大所学的全部都是如何伺候人,莫说是出口成章了,只要能够认识几个字,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们二人见面的时候要小心些,府中人多眼杂的,如果被人传到老夫人的耳朵里,只怕对芝兰你不利。”顾锦婳道。 芝兰应声,“小姐放心吧,奴婢小心地观察顾老夫人每日就寝的时辰,老夫人白日里几乎要睡够四五个时辰,奴婢就趁着老夫人睡觉的时候出来,等她醒来之前再回去。” “好,你们两个看着办就好。” “那奴婢先告退了。”芝兰转身要走。 玲珑连忙拉住她,“小姐让我给你拿烫伤膏药,你随我一块去拿。” “是。” 待两人走后,屋子里顿时冷清了许多。 顾锦婳往炭炉里加了一些炭,转身走回书桌前继续翻读医书。 不多时玲珑去而复返。 顾锦婳慵懒地挑起眼皮,“送走了?” 玲珑应声,“拿了药就急匆匆的回去了。” 顾锦婳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又翻开了下一页,书上的内容她大抵看了一遍,有些不明白的地方,都用笔标注了下来,想着待到明日再去找丹生子问清楚。 “怎么了?”看玲珑还站在身旁,顾锦婳抬眼看向她。 玲珑轻声道,“小姐,芝兰是个聪明丫头,小姐是想要培养她?” “武侯府中聪明人多了去了,就看她能不能抓住机会往上爬了。” 顾锦婳把书合上,端起茶杯放在唇边轻抿了一口,“这府上哪个人的身上没有几个心眼儿?芝兰不是最聪明的,但她对我倒是多了几分真诚,你慢慢教她,如果实在教不会也不要紧。” “奴婢明白了。” 两人说着话,院门口传来丫鬟的声音。 “大小姐。” “我出去看看。”玲珑转身走出去。 顾锦婳坐着不动,耳边传来院子里嘈杂的脚步声,听着似乎来的人还不少。 不多时,帘幕便被人从外面掀开,两个身穿着桃红小耳的丫鬟,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 芝兰扶着老夫人缓慢地从门外走进来,顾锦婳缓缓起身,走上前伸手去扶老夫人。 两手刚伸到半空中,便被老夫人一记眼神给挡了回去。 顾锦婳没有在意,不紧不慢地收回手,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芝兰扶着老夫人坐下。 老夫人一来,就脸色阴沉,好似是故意过来找麻烦的一样。 屋里的气氛一度降到冰点,哪怕燃着炭,也让人觉得十分不舒服。 “知道我为什么要来你这儿吗?”老夫人的语气稍有些不耐。 顾锦婳装作不知情,“这么冷的天,还劳烦祖母亲自跑来一趟,辛苦祖母了。” “不用与我说这些客套话。” 老夫人冷冷地瞪了一眼顾锦婳,余光瞥了芝兰一眼,“你们几个都先出去!” 玲珑也只好跟着芝兰一起走了出去。 屋中只剩下两个人,顾锦婳平静地看着老夫人。 “跪下!”老夫人一声喝。 顾锦婳站着不动,不紧不慢地道,“孙女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得祖母不高兴了,还请祖母指点一二。” “你自己做的事情连你自己都不清楚吗?”老夫人沉声怒喝,手边的桌子被她拍得砰砰响。 “你爹娘走了以后,你是越发的大胆了!别以为现在我老了就管不住你了,你现在还是我顾家的女儿,还得叫我一声祖母!” “莫要看着我这些日子身子不爽利,就翅膀硬了,想飞到天高地远去,别忘了你跟承望之间还有婚约在,那玖王爷是个人物,但人家又岂会看上你?” 顾锦婳蹙了蹙眉。 讽刺的话像雨点一样落在身上,若是以往,她大抵会委屈得心脏疼,只是现在这种话听得太多,她早已不在意了。 “你爹娘走得早,你是家中的孤儿,能够嫁到宋家去,已经是你高攀了,莫要在妄想什么,玖王爷何等尊贵,你哪怕踮着脚尖也够不上人家,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莫要在外面给我惹是生非!这些日子不准再出去,你把玉牌给我,今日起,掌家的事情就不用你来管了。” “祖母,仅仅是听旁人三言两语,便认定了我与玖王爷之间有染,祖母亲眼看见过我与他私相授受吗?还是说有人看见我与他同在一处?玖王爷对我有恩,我对他亦是感激,只不过也仅仅是感激而已。” “你当真与他没有私交?”顾老太太一双精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锦婳。 顾锦婳面无表情地被她审视着,她扯唇笑了笑,“祖母,救命之恩岂能是嘴上说说的。” 顾老太太顿时心惊,顿时明白过来,她这孙女话中的意思。 “好得很!你都已经开始在我的面前阳奉阴违了!” “祖母,您年岁大了,身子又不爽利,府中的事情就不劳烦您了,至于我与玖王爷之间的事情,祖母大可以把心放进肚子里,我与他当真有什么的话,祖母您就是想拦也拦不住。” “你!你是要气死我!” 顾锦婳淡淡一笑,“我怎么会气祖母呢,有些事情总是要琢磨自己想清楚才是。” “好好好!你是长本事了,现在连我的话都不肯听,你跟我去祠堂,去见你爹娘,让他们好好看看他们生的好女儿,眼下是何种模样!” 第138章 罚跪祠堂 避开老太太挥来的拐杖,顾锦婳含眸冷笑,“祖母当真敢带着我去祠堂吗?当着敢去面对我爹娘吗?” “我有何不敢的!”顾老太太气急了,扶着桌角站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 “人在做,天在看。”顾锦婳看向天边,唇齿开合,“你的一举一动都被我爹娘看着,他们现在看着你费尽心思地欺负他们唯一的女儿,想必心里面也不好受吧?” “你混账!” 顾老夫人骂骂咧咧地四处看着,想要寻个趁手的东西。 顾锦婳含笑看着她,“祖母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我去祠堂便是。” 顾老夫人深吸了口气,“你……你……” 他本想借着这个机会来好好压压这死丫头的傲气,却不料她如此伶牙俐齿,那祠堂,她有何去不得了! “你给我去祠堂里跪着,在顾家列祖列宗的面前好好反省!” “祖母放心,我定会将武侯府发生的种种一字一句地告诉顾家的列祖列宗。”顾锦婳含笑走向门口,掀开帘幕,便见玲珑担心地站在一旁看着。 “走,去祠堂。” 玲珑闻言,薄唇微张,面露诧异,“小姐?” “去便是。”顾锦婳神色淡淡。 上一世,爹娘去世后,她只在头七那日去过祠堂,幻想着爹娘会回来,奈何她却在祠堂睡着了,那一觉睡得很安稳,好像双亲还在身边。 也是从那之后,她再难睡上一个安稳觉,而祠堂也成为了她再也不愿踏足的地方,因为那里有着爹娘已故去的痕迹,有着她不愿面对的事实。 “小姐等等,祠堂没有暖炉,奴婢去拿狐裘。” 玲珑心疼地看了顾锦婳一眼,连忙跑回房中,与顾老夫人迎面,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便走进了房中。 随之而来的便是如雨点般的谩骂声,“瞧瞧你教养的丫鬟,连点规矩都不懂!” “上梁不正下梁歪,祖母是不是想说这句话?”顾锦婳淡淡一笑,眸底漆黑,面色冷淡。 顾老太太沉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小姐,咱们走吧。”玲珑从房中走出来,依旧赌气地不看顾老太太。 顾锦婳接过玲珑递来的汤婆子,看了她一眼,“去送祖母出去。” “不用你们送我!”顾老夫人一手拂开了玲珑,看向顾锦婳,“你给我好好在祠堂里面跪足了七日再回来!” 顾锦婳但笑不语,大雪纷飞,寒风凛冽,祠堂常年不见光亮,阴冷潮湿,跪足七日只怕她这双腿就要废了,她对自己的孙女还真是仁慈,起码还知道留条命给她。 玲珑看自家小姐被如此欺负算计,心中满是不甘,“小姐,祠堂里不能生火,您身子本就弱,在里面跪足七日如何受得住。” “受不住也要受,否则今日这盆脏水我接定了。” 走向顾府祠堂,路上还有许多积雪,干净平滑,看得出来,还没有人踏足这里。 无人知晓走向这里的每一步,她都心如刀割。 每一次靠近祠堂,都好似离那日草席裹尸,雪天落坟更近一步,他们不想让她活,她偏要活给他们看,不想让她好,她偏要好好活着。 爹娘,这偌大的武侯府,也就只有这一处安宁的地方了。 “小姐,您先坐着歇一会儿,我去将这里打扫一番。” 玲珑推开祠堂的大门,尘土顿时铺面而来。 “咳咳……”玲珑回头,“小姐,您先一起去一旁等着吧,这里打扫完怕是要好些时辰。” “我同你一起。” 顾锦婳放下汤婆子,待烟尘散尽,缓缓走进去。 看向龕台中央摆放着的两座牌位,鼻头莫名一酸,冷冰冰的几个字成为她心中唯一的念想,这里倒是比那华丽暖和的屋子还要有人气。 担心顾锦婳触景生情,玲珑心疼她,“小姐,这点活还是我来干就好,您坐一旁歇着吧。” “动动还能暖和些。”嘴巴呼出白雾,顾锦婳笑了笑。 玲珑无奈只好答应,从院子里的水井打来了一桶水出来,指尖轻轻触了下水,冰的立刻缩了回来,苦着脸看向顾锦婳,“小姐。” “拿来啊。”顾锦婳不以为意,这点苦算什么。 上一世,她受过的苦比先前多多了,这些小巫见大巫而已。 玲珑走近,顾锦婳不由分说将抹布丢进水桶中,白皙柔嫩的双手瞬间被冻得通红,玲珑忍不住皱起眉,再看顾锦婳,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神态自若,不紧不慢地擦拭着祠堂的牌位。 玲珑不解,“小姐明明没有错,为何还要听老夫人的话来这里?” 眼瞧着天就要黑了,他们连口水都没有喝,却将整座祠堂打扫得干干净净。 “若是服软能为我迎来一线生机,那我现在受的这些苦不算什么。” 玲珑动了动唇,轻叹了一声,眼下国公府都如此的艰难,就连小姐在武侯府都被人欺负,真是个落井下石。 “小姐,时候不早了,我去小院带点吃的来吧?” “去吧。”顾锦婳点头,走到牌位前缓缓跪下。 玲珑回头看了眼,默默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向门口。 不料,祠堂的院门却打不开了,玲珑皱眉,使劲拉拽了一下,房门轰隆响,却纹丝不动。 “小姐。”玲珑皱着眉头跑进去,“院门被人上锁了,他们是故意饿着咱们。” “急什么?你不是有轻功在?”顾锦婳道。 闻言,玲珑反应过来,顿时乐了,“就是,小姐你等着,我去就回。” 玲珑走后,院子里面再无动静,屋中燃着几盏油灯,灯影簌簌,忽明忽暗。 顾锦婳缓缓起身,走向那原本摆放着二老牌位的地方。 “爹,娘。女儿不孝,未能保护好外祖母一家,让佞臣得道,算计了舅舅。” “你们放心,女儿绝不会让舅舅就此蒙冤受辱,总有一日,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女儿撑得住,爹娘一定要保佑舅舅平安无事。” 顾锦婳落寞地垂下头,想起来那莫名丢失的藏书阁的钥匙,眸光缓缓落在面前的牌位上,痴痴地笑了笑,她竟会心生如此愚蠢的想法,将希望放在已故的爹娘身上。 第139章 祠堂失火 第139章 风声呼啸,祠堂的大门被吹得轰隆作响。 跪足了时辰,顾锦婳缓缓起身,双膝僵硬,缓了片刻才敢直起身来。 鼻尖突然传来一股烧焦的味道,顾锦婳顿时凝眉,迅速转身走向门口,房门被火烤得滚烫。 火势来得无声无息,又极为迅猛,房门外,火光缭绕,瞒着浓烈的烟尘。 “咳咳咳……” 顾锦婳拿着手帕掩住口鼻,连连后退,只见祠堂四周,火蛇已经攀上屋顶,争抢着想要将祠堂吞噬掉。 房中热气滚烫,冰寒尽数散去,顾锦婳面色紧绷着,一眼看到头的屋子里完全没有庇护之地。 为今之计,只能冲出去了。 顾锦婳咬牙,脱掉身上易燃的狐裘,又用外衣包裹住两块牌位,只剩下一身月白的里衣。 火势迅猛,几个呼吸的功夫,已经烧进了祠堂,房门轰隆一声倒塌下来,火石四溅。 爹娘,保佑我! 大仇未报,我不想死! 眸光凝重,顾锦婳一咬牙,硬着头皮冲向门口。 却见门外一道身影飞身进来,雪莲香味扑进口鼻,顾锦婳顿觉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王爷……咳咳…快走!” 话落,眼前一片漆黑,黑袍蒙面,身子陡然一轻。 顾锦婳下意识地抓紧了裴君泽的衣袖,耳边轰隆一声,房倒屋塌。 顾锦婳心中一紧,咬着唇瓣,眸底闪过一抹恨意。 脚底踩在结实的地面上,顾锦婳掀开蒙在身上的黑袍,看向烈火中的祠堂,眼角湿润,辣得眼睛疼。 “把牌位给我吧。” 耳边是裴君泽低哑的声音,“这座祠堂不要也罢。” “多谢王爷的救命之恩。” 顾锦婳将牌位从衣物中取出来,晶莹透亮的泪珠滑落到牌位上。 顾锦婳心头轻颤,“王爷,我要彻查此事。” “好!” 谈话间,别院外面传来惊呼声。 “祠堂走水啦!祠堂走水啦!” “快,走水了!祠堂走水了!” 越来越多的呼声传来,二人对视一眼,裴君泽将牌位护在怀中,轻轻地将顾锦婳的腰揽住,足尖轻点,二人的身影瞬间腾空而起,掩在黑暗中。 数米高空,顾锦婳向下看去,只见武侯府中下人慢慢吞吞赶到,而祠堂早已经烧成灰烬。 她低低一笑,收回视线,将脸埋在裴君泽的胸前,“今日,只怕等他们来救我,我早已烧成灰了。” “有我在阎王爷也不敢收你。” 顾锦婳抱着裴君泽的脖子,轻呼出一口气,“王爷真真是霸道,能从阎王爷的手里抢人。” “哼。”裴君泽轻笑。 盏茶后,两人来到丹生子住处。 顾锦婳将二老牌位放好,走回桌前缓缓坐下,身上还裹着裴君泽的黑袍,看向他,只穿了一件里衣。 顾锦婳犹豫后,就要伸手解开衣带,解到一半就听裴君泽冷冷地道,“好好穿着。” “嗯。”顾锦婳又重新系上衣带。 裴君泽淡淡扫了一眼过去,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顾锦婳实在忍不住问,“王爷怎么知道我在祠堂?” “习凛说的。”裴君泽道。 “习凛怎么知道的?”顾锦婳皱眉。 “你罚跪祠堂的事情不是秘事。”裴君泽又道。 “丫头,这冰天雪地的,你家那老太太让你跪祠堂可没有安好心啊。”丹生子端来一碗药,摆在顾锦婳面前,“喝了吧。” 顾锦婳看了眼,皱着眉头把药喝完,才道,“我说了几句祖母不爱听的话,她便罚我跪在祠堂,只是没想到会有人在背后陷我与死地。” “火势是突然起来的,我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会不会是有人用火油从屋顶上浇下去?”顾锦婳狐疑地看向裴君泽。 “嗯。”裴君泽抬起脚。 地上果然一个泛着亮光的脚印。 顾锦婳恍然,“设计如此周密,看来此事与老太太脱不了干系了!” “宋承望今日也在府中。”裴君泽轻声提醒。 顾锦婳蹙眉,“莫非是他对我怀恨在心?” 思及此,顾锦婳又问,“你使了什么办法让宋承望留在京城的?” “他管辖的史书泡了水,这几日日夜不停地抢修,今日才完工回府。” “可惜一把火将祠堂烧得干干净净,想要抓到背后的凶手不是易事。”顾锦婳轻叹。 …… 武侯府,大火烧了整整一夜,火光照亮了半边天。 祠堂的无名之火怎么浇都浇不灭的消息不胫而走。 紧随着便传出顾锦婳的死讯,顾锦婳在望春楼靠窗坐着,听着楼下茶客们的议论声,只想笑。 “人人都说我死了,不知道现在的武侯府是何种模样了。” “去看看?”裴君泽淡淡道。 顾锦婳挑眉,“走!” 原以为裴君泽要带自己藏匿在武侯府的什么地方,却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带着她回到了武侯府的小院,她的闺房之中。 裴君泽一脸闲适地坐在桌前,长指握住茶杯,浅浅地品茶。 外面,是府中吵吵嚷嚷的声音。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玲珑仓促走进来。 “小姐。” “王爷。”玲珑恭敬地站在两人面前。 昨日夜里,她察觉到祠堂走水的时候,就急急忙忙地赶过去,奈何,祠堂早已被烧成了一片灰烬,等她过去的时候,已然人走茶凉。 她吓坏了,好在习凛及时赶到,告诉她小姐已经被王爷救走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按照小姐的吩咐,继续留在武侯府中,配合调查。 “外面浩浩荡荡的在干什么?”顾锦婳问。 “是老夫人请来了一个仙婆,来为小姐串灵。” 顾锦婳冷笑,“我还没死,她就这么着急了!” 说话间,铃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停在门口,老夫人阴沉的声音之中,透着隐隐的不悦,“我这孙女活着的时候是个不懂事的,调皮地在祠堂里生火取暖,才惹了这么大的事,麻烦仙姑好生的送送她。” 话中尽是冷漠,没有半分对自己已经死去的孙女的怜惜。 顾锦婳眼下也算是看明白了,顾家上上下下,都巴不得她死。 脚步声越来越近,人影停在房门外。 第140章 金屋藏娇 “请王爷移步内屋。”顾锦婳缓缓道。 裴君泽不紧不慢地把茶杯放下,颇有些意犹未尽,“快点解决。” 顾锦婳嘴角抽了抽,真当她能与他一样,随意掌握一个人的生死了? “皇城根下用仙术唬人,鞭笞之刑躲不过。”裴君泽步入内屋之前提醒。 顾锦婳点头,“记下了。” 话落,门外吹进来一股烟气。 顾锦婳立刻凝眉,玲珑将手帕打湿了递给她。 难闻刺鼻的烟雾顷刻间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顾锦婳坐着不动。 浓雾中,伸手不见五指,只听那铃铛的声音在房中四处移动。 “这间屋子怨气很重,这房中的东西都得拿出去烧掉。” “是……”应声的人是顾老夫人。 听声音,不见有半分的伤心。 反而满脑子将尸骨未寒的她尽快送去黄泉路上,如此做贼心虚的行径让人不耻。 “大师,这黑狗血咱们还用不用了?”顾老夫人问。 顾锦婳皱眉,黑狗血都用上了? “洒到地上。”冰冷声音传出。 “大仙,这黑狗血洒下去,我那孙女便不会再回来了吧?”顾老夫人迫不及待地问。 顾锦婳冷笑,怎么会这么害怕她回来呢?莫非那场火就是她找人放的? “放心,我送走的人,没有再敢回来的。” “是吗?”清冷魅惑的声音幽幽传出,顾锦婳缓缓起身。 “啊!闹鬼了!” “大小姐回魂了!” 一时间,丫鬟小厮们顿时乱了套了,纷纷从房中跑了出去。 “鬼!鬼!鬼!” 顾老夫人被人推搡了几下,慌张跑出去的时候绊住门槛,直挺挺的趴了下去,半晌没有动静。 浓雾散去,顾锦婳从房中走出去,一身白衣,未施粉黛的脸上,白皙又娇俏,细长的杨柳眉,微微上扬的柳叶眼挂着几分讥笑。 “祖母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扶我……扶我起来!”顾老夫人喊第一声,艰难的抬起头来,见无人敢上前又咬牙喊了一声。 芝兰小心看了一眼顾锦婳,得了她的示意,这才敢上前。 角落里,方才还自诩能降妖除魔的仙婆,此刻已然没了仙气。 顾锦婳余光瞥见她正准备偷偷溜走,“玲珑。” 玲珑见状,足尖轻点,飞身上前,一把抓住仙婆的衣领,将人从地上拖拽到顾锦婳的面前,一脚踩在了她的背上。 顾老夫人顿时面如死灰,方才摔了一跤,像是要了她的半条命,此刻大半个身子都靠在芝兰的身上,喘口气都心疼。 说起话来就更是艰难,“你?你怎么还活着?” “祖母,难道看见我还活着不高兴吗?”顾锦婳淡淡挑眉,扫了眼院子里来的这些人。 奇怪今日这么热闹的日子,竟然唯独少了宋锦心与宋承望两人。 莫非是去了大牢? “祠堂都被烧成灰烬了,你是怎么怎么逃出来?”顾老夫人惊吓之余冷静下来,忽而睁大了眼睛,“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去祠堂罚跪?” “都这时候了,祖母怎么还在关心我有没有去祠堂罚跪啊?祠堂我去了,只是在那场火烧起来的时候,我就逃出来了,那场火来得太蹊跷了,我亲眼看着那场火在我的面前燃起来,屋顶上面还铺盖着厚重的雪,可那火却像是怎么都扑不灭一样,风一吹,火舌就直接窜到了屋子里面。” “许是有我爹娘护着我,没让我葬身火海,你说是吧,祖母?” 顾锦婳对着老夫人笑了笑,老夫人心中顿时一惊,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手上的佛珠被她捻得越来越快,“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孙女是没事,只是祖母这架势,是不想让我回来吗?” “胡说!”顾老夫人沉喝了一声,“我是你祖母,为你的事情从昨日夜里折腾到今日,你莫要不识抬举!” “那婳婳在此谢过祖母了,为了我的事情连夜请来仙婆,尸骨未寒,头七未过,便这么着急将我送往黄泉,祖母还真是有心了。” 话音落下,院子里面的下人们顿时议论纷纷。 “你,你,你!”顾老夫人只觉得一阵胸闷气短,半晌说不出话来! 顾锦婳漫不经心走过去,抬手拍了拍老夫人绛紫祥云袖子上面沾染的灰烬,用指腹捻了捻,“我没有与祠堂一起化为灰烬,祖母应该很高兴吧?” “高兴!我高兴得很!” “那便好。”顾锦婳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转而低下头看向被玲珑踩在脚底下的仙婆。 “公然在皇城底下,行怪力乱神之说,你好大的胆子!” “玲珑,将此人送去刑部,再请陈大人来府上一趟。” “慢着!”听闻此话,顾老夫人站不住,薄唇颤了颤,“家丑不可外扬,祠堂失火不是小事,如何能让陈大人过来?你是想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武侯府的祠堂着火了吗?” “昨日夜里的大火整整燃了一整夜,定京城的半边天都给染红了,老夫人还担心旁人知道吗?”一道明亮的声音从院子外面传来。 顾老太太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阴鸷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唐宇,“这是我家中的家事,你一个外人过来掺和什么!” “老夫人,这话说的,可就伤了我们这些人的心了。我们也是替武侯府做事儿的,怎么能算是外人呢,更何况我们关心大小姐。怎么在老夫人的眼里就成了坏人了?难道老夫人,就这么希望大小姐死在祠堂的那场火里?” 果真是状元郎,伶牙俐齿的! 老夫人咬了咬牙,感受到顾锦婳眸中射来的冷意,自知自己理亏,便放缓了语气,不冷不热地说道,“这次祠堂出事,你是侥幸从里面逃出来,日后莫要再胡来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祠堂的火是从外面燃起来的,与我何干?祖母轻飘飘的一句话,就给我安了这么大的一个罪行,看来此事还真的让陈大人过来调查清楚了。” “玲珑,去把陈大人请过来吧。” 第141章 为何没有死在那里 “是。”玲珑应声,拖着地上的仙婆就要走。 顾老夫人见状,推开了芝兰,步履仓促拉住玲珑的手腕,面露狠意,“放肆!老身还没有说话,你们谁敢!” “这可由不得祖母了。” 顾锦婳话音才落下,玲珑就得了命令,拉着仙婆走了出去。 顾老太太抬脚就要追上,奈何才刚走了两步路,便重重的倒了下去。 一旁的芝兰惊呼了一声,连忙上前扶住老太太。 “大小姐,然后他就晕倒了!”芝兰手足无措。 顾锦婳抬脚走过去,两指按住老太太的脉搏,片刻后,轻声说道,“无妨,带回去好好歇着,再给祖母冲两剂安神散。” “是!”芝兰不敢耽搁,急忙叫来了几个丫鬟,一同把老夫人抬到轿子上。 片刻后,院子里便只剩下空荡荡的几个人。 顾锦婳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冻得通红的手缩进袖中,往房中走去。 “你也进来。” 唐宇跟着顾锦婳的脚步走了进去。 暖阁里燃着炭,顾锦婳一走进去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雪莲香味,唇角不自觉勾了勾,随后不紧不慢的坐下。 “唐掌柜,今日来的如此的巧?” “昨日夜里,我夜探天命,得知大小姐必定会有此劫。” “是吗?”顾锦婳笑的隐晦,“那你是不是又看出我一定会大难不死?” “正是!大小姐命格不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所以我们今日前来是为大小姐贺喜的。” “贺喜总要有贺礼吧?”唐宇越说越不对劲,顾锦婳猜到他此次前来定有要事。 “大小姐聪明,这贺礼,我一早就准备好了。” 顾锦婳倒是想看看唐宇到底在卖什么关子,漫不经心地端起桌上的茶,放在唇边细细的品着。 唐宇唇角含笑,从袖中抽出了一方锦帕,锦怕被叠得规规整整,里面,正好多了一片被烧的残缺的手帕。 那手帕一角绣着的是郁郁葱葱的翠竹,只是因为被火烧着,眼下只剩下几柳叶子了。 “昨日听闻大小姐被老夫人罚跪在祠堂,夜里的时候,正好我还未曾睡醒,瞧见祠堂这边火光通明,便急急忙忙地赶来了,赶过来的时候正巧看见暗夜之中,两道身影从祠堂离开,便知大小姐竟然相安无事,所以便趁着人还未到之时,在祠堂附近溜了一圈,果不其然,还真让我给发现了好东西。” 顾锦婳伸手接过来,手帕是上好的蚕丝所做,上面还是双面袖,一面绣着的是翠竹,另一面绣着的是两只蝴蝶。 “一片残破的手帕证明不了什么,不过这背后之人想必是个女子无疑。偌大的武侯府,谁对大小姐心存恨意,对大小姐恨之入骨,大小姐心中应有答案。” 顾锦婳静静坐着,心中早已有了对应之人,看向唐宇,轻声说道,“今日之事,多谢唐掌柜。” “大小姐莫要客气。”唐宇说完,便缓缓起身,看向那屏风,笑道,“大小姐金屋藏娇,该藏得隐蔽些才好。” 说完之后不等顾锦婳开口,便转身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留下顾锦婳一脸无奈地回头,“可以出来了,王爷。” 话音落下,屏风后面没有动静。 顾锦婳蹙眉,狐疑地起身靠近那一处,正走到屏风后刚伸出手去却猛地被那人一把抓住手腕,一股大力将她拉进了怀里。 “王爷!”顾锦婳暗带恼意。 “金屋藏娇?”裴君泽唇角微扬,“顾大小姐,本王跟在你身边,就如此见不得天日?” 顾锦婳心中染上少有的慌乱,不动声色地推开培训室,低头整理着衣袖上的褶皱,“王爷,请自重。” “哼!” 耳边传来裴君泽一声冷笑,顾锦婳抬头看去,直接窗户开着,却早已没了人影。 她无声叹了口气,垂眸见白皙的手腕上有两道通红的痕迹,哭笑着摇摇头,走过去将窗户关上。 随后,转身走出屋子,“习凛可在?” “小姐。” 习凛立刻出现在顾锦化的面前,微微拱手,“小姐有何吩咐?” “能不能传封信给我外祖母?” “白日看守森严,只怕要等到夜里了。” “好,你先在此等着。” 顾锦婳转身走回房中,取来纸和笔,将自己安然无恙的事情,尽数写在纸上,让老太君不要担心。 “进来吧。”顾锦婳将信纸转交给习凛。 “务必要小心谨慎一些,莫要被人发现。” 习凛应声,“大小姐放心。” “去吧。” 一夜的火,烧得整座武侯府上空都飘着烟尘,这高门大院向来藏不住事,顾锦婳没有在祠堂里丧命的事情,也被传了出去。 刑部大牢门外的马车,猛地晃动了一下,宋锦心在马车里低声咒骂,“这贱人昨日为何没有死在那里!不是说她根本没有逃出来吗?” “哥哥到底怎么回事!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宋锦心咬牙切齿,额头上的伤疤尽显狰狞。 身旁的丫鬟缩在角落不敢答话。 “看什么看!” 瞥见丫鬟看自己,宋锦心一巴掌甩了过去,丫鬟的脸顿时变得通红。 宋锦心还觉得不解气,端起桌上的茶杯,里面盛着滚烫的热茶,不由分说的便泼到了丫鬟的脸上,丫鬟顿时疼得捂住脸啊啊大叫。 宋锦心笑得越发的肆意,牵动着额头上的伤口,一阵阵地刺痛着。 “小姐。咱们现在要去哪?”外面马夫实在看不下去,轻声问。 宋锦心抿了抿唇,道,“去医馆!” 路过闹市,便传进来许多议论武侯府火灾的事情。 宋锦心听得愈发的气愤,眼瞧着就要杀了顾锦婳了,没成想竟然让她给逃了出来! 马车行至路途之中,突然之间停了下来,桌上的茶水迅速地洒到了裙摆上。 宋锦心暗骂了一声,伸手从袖中拿出帕子,摸索了一番,却没见身上带着的手帕,不禁皱眉,“我的手帕呢?” 丫鬟连忙说道,“小姐一直带在身上呢。” “我带没带在身上,我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宋锦心仔细翻找一番,也没有瞧见随身带着的手帕,不禁心头一紧,“难道是……” 第142章 泼妇 “在这……小姐,在这里!” 婢女吓坏了,看见手帕掉落在了马车的角落里,连忙捡起来递给宋锦心,稍稍松了一口气。 宋锦心看见手帕,才放了心,故而看向面前的婢女,压着声音问,“昨日夜里,不曾留在什么东西在祠堂吧?” 婢女摇头,“小姐放心,奴婢检查清楚了,绝对没有。” “那便好,顾锦婳是个心眼多的,祠堂那场火,怎么没有烧死她!” 宋锦心顿时面露狰狞,双眸陡然蒙上一层杀意。 此次杀她不成,日后还要再寻个机会了。 沉思间,马车缓缓停下来。 马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姐,我们到医馆了。” 宋锦心戴上丫鬟递来的面纱,缓缓地从马车上走下去。 仁和堂门口还有许多排队的病患,宋锦心下意识低下头。 “别跑!抓小偷啊!” “小偷你别跑!” 宋锦心停下脚步,看向那传出声音的地方。 却见一人在人群里面横冲直撞,直直地朝着她而来。 “小姐小心!” “啊!”宋锦心却已经来不及躲避,被那人撞倒在地,腰上传来刺骨的疼。 “好疼……” “小姐,您没事吧?” “还不快扶我起来。”宋锦心死死地咬着牙,殊不知脸上的面纱被撞掉。 众人看到这一幕,顿时议论起来。 “这不是宋家的大小姐吗?怎么毁容了?” “吓死人了,那伤疤真恶心!” 宋锦心刚站起来,议论的声音就传到了自己的耳朵里面,她下意识的抬手去摸脸,却没有任何的阻挡,直接摸到了温热的皮肤。 “啊!我的面纱呢!” 宋锦心一把拽住身旁的丫鬟,面色狰狞,“我的面纱呢!” “小姐,小姐,在那……” 丫鬟吓得小脸苍白,缓缓地指向地上的乞丐。 宋锦心侧目看过去,只见她的手帕被那乞丐的脏手按在地上,顿时头皮发麻。 “来人,给我打死他!” “打死他!” 宋锦心慌张拿着手帕遮住额头上的伤疤,指着乞丐厉声道,“今天谁踹他一脚,打他一拳,我给谁一百两银子!” 话音落下,人群中开始有蠢蠢欲动的人。 雨点似的拳打脚踢落在乞丐的身上,乞丐蜷缩到一起,闷哼了几声就没了动静。 宋锦心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额上的伤疤隐隐发疼。 “锦心妹妹。” 这时,人群中传来一道温柔细腻的声音,宋锦心皱眉,寻声看过去。 见是沈念慈,慌张地用帕子蒙上额头上的伤口,生怕被瞧见。 沈念慈走到宋锦心的面前停下,“妹妹,卖我个人情,把这人留下来吧。我这里正好有一个多余的面纱,你先戴着。” 沈念慈是当今右相的独女,宋承望也时常嘱咐她要与沈念慈走动,只是沈念慈太过清高,平日里很少与京城中的小姐会面,没想到两人今日竟然在这里遇上了。 可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接过沈念慈递来的面纱,宋锦心低下头,巧妙地把面纱扣在发丝上。 再抬头,对沈念慈笑了笑,向身旁众人说道,“不用打了。” 而后对婢女吩咐,“巧儿,去将银子付给他们。” 巧儿闻言连忙走去,见那地上的乞丐奄奄一息,俨然要活不下去了,不禁皱眉。 “沈姐姐菩萨心肠,这小贼遇到沈姐姐真是他的福气。”宋锦心淡淡看向沈念慈,眸光落在她如画一样的脸上。 城中人都说沈念慈是京城第一才女,因为这才女的名号太大,生生将她的美貌给压了下去,实际上沈念慈的长相不输任何人,温婉大气,周身的气派都不俗。 宋锦心磨了磨牙,心中不免有些嫉妒。 如果她脸上的伤能好的话,定不会如此丢人了! “是妹妹有菩萨心肠才对,我不过是从妹妹的手里讨要一个人情出来而已。” 说罢,沈念慈笑看着地上躺着的乞丐,眼神到身旁跟着的丫鬟身上。 丫鬟了然,立刻过去,吩咐了几个人将乞丐抬进了医馆。 宋锦心收回视线,看向仁和堂,顿时没有了要在这里治脸的打算,抬起手扶了扶脸上戴着的面纱,莞尔一笑,“面纱的事情多谢姐姐了,我先告退。” “哎,妹妹。”沈念慈突然开口叫住宋锦心。 宋锦心面露诧异,“怎么了?” 沈念慈笑道,“我幼时曾被滚烫的热水烫到手臂过,手臂上起初留在了一道疤痕,后来我爹为我寻来一个名医,那名医仅用两个月的时间便将我手臂上的疤痕去掉了,妹妹若是需要的话,我可以将那名医推荐给你。” “真的吗?”宋锦心惊讶地问。 沈念慈浅浅一笑,“这种事情还能有假?” 宋锦心闻言心中一喜,“姐姐可否行个方便,把这位名医的住处告诉我。” 她小心地摸了摸伤疤,道,“我不求能跟姐姐这样容貌动人,只求脸上的伤疤去掉就好,希望姐姐能帮帮我。” “不用你说,我自然就会帮你。这样吧,我让婢女带你过去,如何?” 宋锦心露出笑意,“多谢姐姐。” “那名医与我爹爹是故交,你去了之后就说是我让你过来的,他自然会好好为你医治。” 宋锦心连连点头,喜不自胜,“谢谢姐姐。” 很快,沈念慈便吩咐了丫鬟领宋锦心去求医。仁和堂门口的百姓们纷纷称赞沈念慈是个心善的。 小小一件事,也不经意间在京城传开了。 玲珑端着茶杯走向顾锦婳,道,“听说这沈家的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是个性格端庄稳重的,眼下看来还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顾锦婳浅浅一笑,漫不经心地翻开医书的下一页。 “沈家,是把这个女儿当太子妃培养的。” 上一世,她活着的时候与沈念慈交集不多,死后跟在裴君泽的身边,倒是听说了许多她的事情。 国都大乱之际,沈念慈站出来嫁给太子,稳住民心,三天三夜的大婚无不彰显着皇家对沈家的看重,只是可惜,朝堂稳固,外敌击退后,沈念慈便也成了弃子。 “奴婢觉得,沈念慈是丞相之女,又是家中的独女,配得上太子妃这个位置。” 顾锦婳回神,笑了笑,“是配得上。” 第143章 怀有身孕 顾锦婳合上医书,漫不经心地折掉桌上的花枝,夹到医书里,缓缓起身,走向窗边。 “唐宇等人今日是不是该走了?” 玲珑连忙应声,“算这日子就是今日了。” “你去吩咐厨房,多做一些吃食给他们路上带着。” “是。”玲珑不敢耽搁,急忙走出去。 不多时又去而复返,停在顾锦婳面前,“小姐,烟柳楼的牡丹过来了。” 顾锦婳诧异,“她来做什么?让她进来。” 玲珑点点头,快步退了出去,很快便领着牡丹走进房中。 “大小姐。”牡丹一进来,便双目通红,扶着桌子缓缓地跪在顾锦婳面前。 “你这是为何?”顾锦婳平静地问。 “我……我怀了身孕了,大小姐,我实在是不想再当妾了,我不想让肚子里的孩子受委屈,您也知道,可是烟柳楼出身,我这肚子里的孩子一旦生出来,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到时候在宋家,也是个让人看不起的庶子,我就是家中的庶女,从小到大被人冷眼旁观,欺辱霸凌,这种日子我已经过够了,不想让我的孩子再过,所以求大小姐给我指一条明路,我想,我想当宋青山的妻!” “你先起来。”顾锦婳转身坐下。 牡丹也被玲珑从地上扶了起来。 牡丹的话,顾锦婳并不意外。 她容貌才华都是一绝,在烟柳楼的时候,就是里面的花魁。 后来,收了她一大笔银子,她给她赎了身,让她不用日日在烟柳楼里卖笑,去了宋府之后,短短半个月就将宋青山的魂儿给勾走了。 只是,却没想到,这孩子来得竟如此的快。 牡丹被玲珑扶着,坐在一旁。顾锦婳打量了一下她的肚子,“孩子多大了?” 牡丹道,“三个多月了,前些日子我身子不舒服,找了郎中过来为我检查,那郎中说我有了身孕,是喜脉。让我卧床静养,眼下三个月到了,我这才赶过来见小姐。” “宋青山知道吗?” “他不知道。”牡丹连忙摇头,轻叹了一声,“有孕的事情我谁都不敢说,就连伺候在我身边的丫鬟都不知道,好在这孩子是个来报恩的,我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宋府那群豺狼虎豹一旦知道我怀了孕,自然不会让我好过,更何况眼下我只是老爷的一个宠妾,老爷哪日若是腻了我,我与这孩子未来堪忧,希望小姐能够给我指一条明路,我定会对小姐忠心耿耿,誓死效忠!” “你想把这孩子生下来,就要想清楚,你怀有身孕的这段日子,宋青山势必会冷落你。”顾锦婳轻声提醒。 牡丹道,“这个我都想过了,我在烟柳楼里有一个与我情同姐妹的好妹妹,她是个命苦的人,我想拿些银子把她赎身,带到宋府来,我们两人都是风尘女子,倒是也不介意二女共侍一夫,我只求能让老爷给我一个位分,等日后我这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也不必受人白眼。” “想当夫人?” 闻言,牡丹垂眸,小心地摸着肚子,“托小姐的福,给我赎身,让我有几天安稳日子可以过,吃惯了好的,就害怕再过回原先的日子,这孩子来的是时候,顾青玉正好在大牢里,宋青山还因为这件事情对她恼恨之际,连带着对宋承望都十分厌恶,我这孩子日后说不准还能继承他的家业呢。” “你不是出身就是风尘女子,但入了烟柳楼,就等于在身上烙下了烙印,要做宋青山的正妻,怕是有些难,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顾锦婳缓缓看向牡丹。 牡丹生的好看,巴掌大的小脸,五官精致有加,所以才在送往宋家的一众风尘女子中脱颖而出。 牡丹不解,“什么办法?” 现在只要有办法,她都愿意一试。 “改掉你的出身,我给你一个新身份,从此你不再是烟柳楼的花魁牡丹。” “小姐的意思是说,再给我找一个娘家?”牡丹惊讶之余,又有些担心,“我爹娘早早病逝,我是被家中的叔叔卖给烟柳楼的,怎会有人家愿意收留我。” “这个你无需担心,我来解决,至于你家中叔伯,你可还知道他们在何处,莫要到时候来阻挠你。” 顾锦婳为自己倒了杯茶,浅浅品尝着,看向窗外,不知不觉又下雪了。 耳边传来牡丹的声音,“我叔叔是个好赌的,早年赌钱发家赚了许多银子,后来听说赌输了,家破人亡,被人砍断了一条胳膊逃走了,眼下还不知道是死是活。” 顾锦婳问,“你原名是什么?” “周清。”牡丹说道。 “你家中亲戚还有其他人吗?”顾锦婳又问。 牡丹道,“一个大伯早年得病死了,婶娘带着孩子走了,一个叔叔,还不知死了没,婶婶她因为叔叔赌博,早就跑了,对我没什么威胁。” “稍后将你家住何处,还有你家中几人的名字关系都告诉玲珑,我让人去查清楚,莫要最后蹦出来坏你好事。” 牡丹面上一喜,“小姐大恩大德,牡丹此生难忘。” “我能帮你做的就只有这些,至于最后能不能让宋青山抬你为妻,就看你的本事了。” 牡丹淡淡一笑,千娇百媚的脸上挂着势在必得的笑容。 “小姐放心,我自然有办法。” 牡丹来时一脸愁容,此刻,挥散了阴云,面上如阳光般明媚。 “多谢小姐指路。” “不必谢我,你我互利互惠而已。” 顾锦婳看向玲珑,“去库房取来一些补身子的,给牡丹姑娘带着。” “多谢大小姐。”牡丹立刻起身,“大小姐的恩情,牡丹永世不忘。” “你手中可有信得过的丫鬟?”顾锦婳问。 宋青山身边莺莺燕燕众多,牡丹现在怀有身孕,若是稍有差池,意外发生,一条人命就没了。 “小姐放心,我把邻家妹妹接进府中,眼下以丫鬟的身份留在我的身边照顾我。” “那就好,若是有什么事情,不用亲自的来找我,让你妹妹来就好,你怀有身孕,不能折腾。” “是!”牡丹点点头,被玲珑扶着走了出去。 两人走后,顾锦婳靠在软榻上,一手抚额,一手捧着一本医书看着。 不知不觉,半日过去。 顾锦婳将医书放下,阖了阖眼。 “玲珑,几时了?” “未时了。” 说话的是裴君泽,顾锦婳吓了一跳,“你是何时过来的?” 她竟然半点没有察觉到,甚至连掀开帘幕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来了盏茶的时间。”裴君泽将茶杯放下。 顾锦婳看过去,见他一杯茶都喝完,顿时懊恼自己没有警觉。 “王爷,今日来可是有事情?” 第144章 押入秘阁 裴君泽合上手中的医书,顾锦婳这才发现,他拿着的竟然是自己夹了桃枝的那本。 “你舅舅的事,有变故了。”裴君泽道。 顾锦婳顿时凝眉,“什么意思?我舅舅不可能通敌叛国!” 顾家满门忠烈,上到老太君,下到家中奴仆,没有一人敢包藏祸心。 “你舅舅的下属向皇上提交证据,证明你舅舅与南蛮私下确有勾结,皇上大怒,命人将你舅舅押解到秘阁了。” “秘阁?” 顾锦婳眉心紧皱,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她不安地捂住心口,“那地方,一旦进去,可就出不来了。” 她还是一缕幽魂的时候,曾跟在裴君泽的身边进去过,里面刑罚无数,但凡是被关进去的犯人,审问过后,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的。 “王爷,向皇上提交的证明一定是假的,我不相信我舅舅会勾结外敌,他这么做对他没有好处,不仅会连累他自己,还会连累整个国公府,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除非脑子坏了,否则绝对不会走上这条路,能不能让皇上收回旨意?” 顾锦婳看着裴君泽摇头,心一时间沉到了谷底。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她不敢去想,如果外祖母知道这件事情的话,会作何感受。 国公府接连折进去两个儿子,如此一来,谁还敢为皇上效忠。 看她眼眶微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晶莹的泪珠滚落,溅起心底的涟漪。 裴君泽眼神闪烁了下,温声道,“秘阁不是滥杀无辜的地方,你舅舅他是勇毅侯,为东秦国立下的汗马功劳,通敌叛国的罪行不小,皇上自然会谨慎调查,更不会轻易下决策,你放心,你舅舅暂时不会有事。” 听了裴君泽的话,顾锦婳稍稍松了口气,但心头还是难掩难受,“此事,已经传出来了吗?” “今日一早的事,下了朝皇上找我有事商谈,所以直到现在才回来将此事告知于你,想必,此刻,想必已经有人将消息传出来了。” 顾锦婳心底一沉,下意识地握紧了杯子,“那我外祖母岂不是也知道这件事情了?” 顾锦婳猛地看向裴君泽,“我想去见外祖母一面,王爷。” “好!”裴君泽点头答应下来。 玖王府的马车缓缓停在国公府门口。 顾锦婳从马车上走下来,门口守着的护卫立刻将她拦住。 “皇上下令,不准任何人踏入国公府。” 顾锦婳心中一紧,正要开口,身后马车里,便传出裴君泽清冷的声音,“让她进去。” 看守愣了一下,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恭敬地走到马车前,弯下腰,“卑职见过王爷。” “嗯,让顾小姐进去吧。”裴君泽道。 那人不敢耽搁,立刻点头答应,转身看向顾锦婳的眼神都与方才不同。 “顾小姐,请。” 顾锦婳点了点头,立刻跟在那人身后。 国公府大门打开,顾锦婳快速走进去。 院子里比上次来的时候还要清冷,隔着远远的只见着一两个丫鬟的身影。 顾锦婳步伐越来越快,一路不停走到老太太的院子里。 来到房门外,顾锦婳深吸了口气,平复下心情之后,缓缓抬手敲了敲房门。 “让你去取热水来,怎么这么慢?” 屋中传来沈玉京急躁的声音,房门拉开,沈玉京见眼前人是顾锦婳,不禁愣住,随后,极快地把顾锦婳拉进房中,满是担忧地问,“婳婳,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我来看看外祖母。” 顾锦婳往里间看了一眼,面露愁容。 沈玉京叹了一声,“你也得了消息了?” 顾锦婳缓缓点头,“是玖王爷与我说的。” “玖王爷?”沈玉京眼睛一亮,“那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顾锦婳一边走一边说道,“玖王爷说,舅舅的事,不是定局,秘阁不会滥杀无辜,舅舅他暂时不会有事。” “真的?”沈玉京与穆老太君同时开口。 顾锦婳连忙走到床前,半蹲在地上,紧握着老太君的手,瞧这几日不见,老太君瘦了许多。 顾锦婳心疼得很,道,“外祖母,您放宽心,舅舅一定会没事的。” “婳婳,玖王如此对你说,那他可曾说皇上为何突然把你舅舅送去秘阁啊?” 谁人不知,那秘阁是何种地方,进去的人,几乎没有走出来的。 顾锦婳有些迟疑,此事毕竟是朝堂秘事,她不知该不该说。 “娘,玖王爷都说夫君没事,那就一定不会有事的,不管怎么调查,我们都是清白的,您就放宽心吧。” 听沈玉京的话,顾锦婳知晓她是在帮自己解围,感激的看向她。 沈玉京扯出一丝笑意,清瘦的脸庞多了几分苦涩,“婳婳,你辛苦了,我还未来得及问你,我听你外祖母说,你家中那姑姑和你祖母时常一起欺负你,你过得可好?” “舅母放心,我很好。” 此时的老太太和舅母沈玉京,再听不得任何不好的消息。 说话间。 外面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拉开。 顾锦婳回眸看去,只见穆怀瑾阴沉着脸走来。 见到顾锦婳,愣了下,脸色缓和了些,“婳婳,你怎么来了?如何进来的?” “玖王爷给门口看守的人知会了一声,把我放进来了。” 穆怀瑾沧桑了许多,往日白皙的面容,此刻也变成了胡子拉碴的模样,他点点头,背着手走到桌前坐下。 “眼下,我们都被困在这里,你在外面要多加小心,莫要被人欺负了,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去找玖王爷,他算是个可以托付之人。” 穆怀瑾从不在她面前说这些话,顾锦婳心中一阵酸楚,轻声道,“婳婳有外祖母,还有各位舅舅和舅母,若是遇到了事情,也该是来找你们才是,舅舅你莫要躲闲。” 穆怀瑾苦笑,“舅舅只怕是出不去了。” “胡说!” 穆老太君声音掷地有声,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 顾锦婳连忙伸手扶着她,拿来一只枕头,垫在穆老太君身后。 “此事还未了结,你二哥清清白白,皇上瞎了眼才会判你二哥死罪!” 第145章 赠礼 穆怀瑾苦笑,“二哥都被送到秘阁了,皇上的意思难道还不明显吗?” 穆怀瑾面色阴沉着,难看至极。 顾锦婳连忙道,“舅舅放心,事情一定会有转机。” “从何说来?”穆怀瑾顿时问。 “二舅舅从未做过这些事,皇上又岂会平白诬陷了国之栋梁?”顾锦婳心知不能说得太过明显,她仔细揣测过裴君泽的话,心中总觉得裴君泽是在暗示这件事情会有转机。 “国之栋梁?只怕在皇上的眼里是眼中钉,肉中刺。” 此话倒是不假,所谓国之栋梁,在皇上的眼中,无疑是一把悬在他头顶的匕首。 “我始终相信,邪不压正,二舅舅忠诚之心永远不可能会被邪恶打倒,无论是二舅舅,还是祖母你们,都要振作起来,这是一场持久战,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 从一开始,皇上突然下令包围国公府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猜到这件事情不会如此轻易地解决。 加之,国公府接连出现两位将军,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自然无法撼动,皇上若是随意处置了舅舅,只怕也会坏了自己的根基。 “放心吧,我们会坚持下去的。”沈玉京握了握顾锦婳的手。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给彼此力量,这时候与他们来说除了漫长的等待之外,再无旁的办法。 眼下国公府,唯一还能撑下去的人就是沈玉京。 离开国公府。 坐上了回府的马车,顾锦婳神色厌厌,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裴君泽淡淡扫了她一眼,“去见老太君一面,被吸了阳气了?” 顾锦婳懒得应声,缓缓吐出一口憋在心里的浊气。 马车突然停下。 顾锦婳看向裴君泽,“还没到武侯府。” “国公府出了事,武侯府也还没有到,你出门在外头上如此素净,会让人以为你弱小可欺,你爹娘不在,你便是国公府的门面,要知道,这京城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裴君泽点到为止,顾锦婳心中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缓缓掀开帘幕往外面看了眼,马车停在的地方,正是全京城最为富丽堂皇的珠宝阁。 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来这里买些金银首饰,她娘留下的那些嫁妆全部都是出自于这里。 但想想里面的首饰最少也价值百两,她今日出门走得仓皇,什么也没带,便道,“多谢王爷提醒,待改日带着丫鬟前来。” “择日不如撞日,明日,皇后娘娘要在宫中设宴款待右相夫人,你该为自己挑一身行头。” 顾锦婳闻言,忙问,“为何?” 她这些日子,往皇后娘娘那处捎了不少口信,只是皇后娘娘却一直不肯见她。 “皇后娘娘体弱多病,右相夫人找来了一位名医,解决了皇后娘娘的疑难杂症,皇后娘娘为此特地设宴款待。” “原来如此。” 顾锦婳眉心皱了皱,“可是皇后娘娘眼下应该不会见我。” “你随我一同进去。”裴君泽道。 顾锦婳心知他是在帮自己,缓缓点头,“多谢王爷。” “下去吧,看中什么就拿,不用付钱。” 顾锦婳身子微微一震,回眸缓缓看着裴君泽,脸颊微红。 “回府再还我。” 果然,还是这样的裴君泽最为熟悉。 顾锦婳从马车上走下去,缓缓抬眸,看向那龙飞凤舞的珠宝阁三个大字。 抬脚走进,里面珠光宝气,恢宏大气,整整三层楼,热闹非凡。 放眼望去,尽是京中的富家小姐,打扮得招摇自在,像花蝴蝶似的。 顾锦婳直奔玉器那处,她不喜这些繁杂之物,只想挑一个简简单单的玉簪子,简约又不失典雅。 一把把玉簪摆在红木锦盒之中,用红布包裹着,只露出一颗雕刻着精美花纹的簪头。 顾锦婳突然看中其中的一把,上面刻着的是桃花,她一眼便瞧中了这把,正要伸手去拿的时候,却被身旁人抢先拿走。 顾锦婳微微蹙眉,看过去,此人是时任礼部尚书的蒋元明的女儿蒋容烟。 蒋容烟自出生时,左眼上方便长了一颗黑痣,后来这颗痣越来越大,约有黄豆大小。 所以,她便在那处贴着一块鎏金面具,此刻,蒋容烟正得意洋洋地把玩着方才从她手中夺走的玉簪。 “顾锦婳,你现在还有脸出来?国公府都快没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买金银首饰,你的心还真大。”蒋容烟与身旁人一同笑着。 顾锦婳神色淡淡,平静地扫了她一眼。 她今日来这里,不是为了跟疯狗计较的。 她转而继续去挑玉簪,就好像根本没有看蒋容烟一样。 见自己被无视,蒋容烟气不够,顾锦婳想要伸手拿那一把玉簪,她都给抢了过来。 再一再二没再三,顾锦婳缓缓停下来,看向她,“拿得了这么多,掏得起银子吗?” 蒋容烟冷笑,“这点东西,不值什么钱,反倒是你,这里的东西你买得起吗?” “买不起,蒋小姐难道还能帮我付银子不成?”顾锦婳淡淡一笑。 被蒋容烟打搅了一通,她顿时没了兴趣,眼前这些玉簪看起来也没那么好看了。 她收回手,转身便要走。 被蒋容烟拦下来,“没钱买玉簪,我送你一个就好。” “只怕我想要的你送不起。”顾锦婳浅浅一笑。 “掌柜的,你过来。”顾锦婳看向不远处的女子。 珠宝阁的掌柜的是个风华正茂的女子,被京城人戏称是钱篓子。 她停在两人面前,不禁惹来许多人的注意。 “顾小姐想看些什么?”掌柜的像是没有看见蒋容烟一样,直接将她冷落在一旁,贴心地问顾锦婳。 “麻烦掌柜的,帮我寻一把玉簪。” “玉簪,我这里倒是有一把适合小姐的。” 只见她走向珠宝阁最中央,从上面拿下一方精致的锦盒,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她走到顾锦婳面前,缓缓停下来,从里面取出一把玉簪。 顾锦婳顿时眼前一亮,这把玉簪,如羊脂白玉那般莹润,让人挪不开眼。 “这把多少银子,我要了!” 蒋容烟霸道的伸手去夺,被掌柜的轻巧地躲开。 掌柜的淡淡扫了蒋容烟一眼,道,“这把玉簪,是我们店里的镇店之宝。” 第146章 她不配 镇店之宝一出,众人都震惊地看过去。 蒋容烟瞬间变了脸色,染着豆蔻的指甲使劲地扯着手帕来宣泄心中的无名怒火。 顾锦婳也在知道这玉簪是镇店之宝后,心中起了悔意,她本是想让裴君泽出点血,没曾想这掌柜的竟然把家底都搬出来了。 她不解地看向掌柜的,掌柜的顿时投来善意得目光,似乎是在为她解围。 顾锦婳不解,再看那玉簪,心中的确十分喜欢。 “怎么?听到是镇店之宝就不过敢要了?我还以为你多有能耐呢。”耳边是蒋容烟刻薄的声音。 周围满是不安好心的笑声,偌大的定京城,明争暗斗,竟没有半分的人情味。 可就是这样的国都,爹,娘,两位舅舅,还有无数为了守卫家国在战场上牺牲的将士们,依旧甘愿赴死。 什么家国大义,她此刻只想他们好好活着! “你不是想要吗?那我便让给你了。”顾锦婳大度一挥,掌柜瞬间了然,却道,“我们这镇店之宝是挑主人的,蒋小姐配不上这玉簪。” 话落,众人惊呼! 纷纷看向蒋容烟,蒋容烟的脸色顿时变得通红不已,仿佛是被灼烧了一般,被人当众羞辱后,又被人看笑话,她顿觉得颜面扫地,抬手就打向了那掌柜的。 “蒋小姐这一巴掌打下去,可要好好想想蒋家的以后了。”掌柜的漫不经心地抬起后,毫不费力地压下蒋容烟的手臂。 蒋容烟满脸怒容地紧紧盯着掌柜的看。 众人也都要识趣地避开了视线,生怕被蒋容烟的怒气波及到。 顾锦婳静静站着,脑海中还在想这掌柜的话,配不上玉簪? 她顿时没了要与蒋容烟争抢簪子的心思,道,“既是镇店之宝,掌柜的还是放回去吧。” 她话中意思明显,掌柜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轻声道,“所谓镇店之宝,摆在那里也不过是个供人赏玩的玩物,留在我们店里毫无价值,若是戴在锦婳小姐的头上,那才真真是我们的镇店之宝。” 蒋容烟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方才掌柜说她配不上镇店之宝,现在又说这镇店之宝配得上顾锦婳,当着她的面,将巴掌狠狠地打在了她的脸上,没有声,却疼得很。 顾锦婳静静看着那枚玉簪,心中喜欢得很,但心知此刻的处境,纠结一番,最后还是选择放弃,正要开口,掌柜的似乎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上前一步,轻声说道,“顾小姐,这簪子的主人就是您,收下吧。” 主人? 顾锦婳皱眉,看向掌柜,掌柜的将簪子放在她手心,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收下吧。” 顾锦婳心中升腾起阵阵波涛,掌柜的话里有话,她缓缓看向门外那辆马车。 清风拂过,吹起马车的纱帘,裴君泽漫不经心地捧着一本书,微微蹙着眉,脸上泛着凛然的英锐之气。 “那不是玖王爷吗?”人群中有人说了一句。 众人纷纷看过去,见是裴君泽,珠宝阁里面瞬间安静下来。 那辆马车就静静地停靠在珠宝阁的门口,而裴君泽坐在马车上似乎是在等人。 不少人的目光落在顾锦婳的身上,似乎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蒋容烟此刻的脸色极其的难看,红一阵白一阵,说不出的狼狈。 许是等得着急了,裴君泽突然转过头来,“买支玉簪还要这么久吗?” 他等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顾锦婳。 众人心中一阵翻江倒海,突然就明白了前些日子京城无端流出来的传言了。 此刻,看向顾锦婳的眼神都变了模样,再无方才那般嘲讽。 阁楼上。 一身穿黛色小袄的女子缓缓收回视线,手心的帕子被捏得变了形。 “小姐,你看啊,顾大小姐竟然真与玖王爷在一起,难怪前些日子京城传了好些传言出来。” 沈念慈前些日子去了西郊拜访家中祖母,并不知道事关顾锦婳的传言,眉心蹙了蹙,轻声问,“什么传言?” 丫鬟轻声道,“奴婢也是听人说,说那顾小姐与玖王爷有染,玖王爷还不止一次前往武侯府,二人私下交往甚密。” “顾锦婳不是有婚约在身吗?”沈念慈眸底暗了暗。 身旁丫鬟道,“小姐还不知道吧,那顾小姐已经开始嚷嚷着要解除与宋家公子的婚约了,宋家公子仪表堂堂,又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得力干将,京城想要嫁给宋家公子的人也不少呢,只是谁知道,顾小姐心仪之人竟然是玖王爷。” “你也觉得他们不相配?”沈念慈缓缓地挪动视线,看向顾锦婳。 “玖王爷那般风姿,岂是顾小姐能配得上的,能站在玖王爷身边的人,天底下只有一个小姐,再无人能及了。”丫鬟小声说着。 沈念慈浅浅一笑,收回视线,搁下手中的杯子,“我有些累了,咱们回去吧。” 丫鬟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连忙跟上。 二人从阁楼上走下,众人听见动静纷纷看去。 顾锦婳缓缓抬眸看去。 眼前的沈念慈面上挂着浅笑,芙蓉面,杨柳腰,模样如雪中白兰,清丽脱俗。 只见沈念慈款款而来,停在顾锦婳面前,淡淡一笑,声色清浅开口,“顾小姐今日好兴致。” “沈小姐也是。”顾锦婳与她并不熟,哪怕是在京城,二人也无任何交集。 此刻,京中盛传的京城两大美人站在一处,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在二人的脸上。 顾锦婳一身月白襦裙,身披狐裘,只露出一张艳丽妩媚的巴掌脸,柳叶眉微微上扬,桃花眼明媚又张扬,红唇微微抿起,美得不可方物。 如此艳丽之姿,生生将沈念慈的温婉遮盖得没了色彩。 沈念慈拿过掌柜的手中的玉簪,缓缓地插在顾锦婳的发髻上,“这玉簪倒是与顾小姐十分相配,怪不得掌柜的不愿意卖给蒋小姐。” 沈念慈当着众人的面,再次提及此事,顿时将蒋容烟下不来台面,蒋容烟气恼地握了握拳,却敢怒不敢言。 第147章 上了玖王爷的马车 “掌柜的,这玉簪的银钱稍后让人去武侯府取来。” 裴君泽等得着急了,顾锦婳看了他一眼,见他不知何时将纱帘放下了。 她脑海中已经想到他此刻不悦的神情了,顾锦婳缓缓看向沈念慈,“沈小姐,告辞。” 沈念慈缓缓一笑,“慢走。” 顾锦婳正要转身,却听掌柜的说,“顾小姐,这玉簪不收您的银子。” 顾锦婳诧异回头,就要伸手将玉簪取下来。掌柜的上前一步,按住了她的手,“顾小姐,您放宽心,这玉簪本就该是您的。” 掌柜的拍了拍顾锦婳的手,示以善意。 顾锦婳道,“多谢。” 说罢,转身走了出去,当着众人的面径直上了玖王爷的马车。 珠宝阁中,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她就……就上了玖王爷的马车了?” “玖王爷不是生人勿近吗?怎么会对顾锦婳如此的特殊?”有人不解。 沈念慈拧起眉,不作声地走了出去,停在珠宝阁的门口,看向那辆缓缓驶远的马车,收回视线,转身上了沈府的马车。 “回府!” 此时。 顾锦婳坐上马车,便将头上的玉簪取了下来,脑海中浮现起方才那掌柜的话,顿时狐疑地看向裴君泽,“珠宝阁是王爷的?” 裴君泽没应声,挑眉看了她一眼,“为何如此问?” “这玉簪,掌柜的没有收我的银子。”顾锦婳如实说,“这是珠宝阁的镇店之宝,就这样给了我,未免有些不合适。” “所谓镇店之宝也是戴在人的头上才显价值,你若是不要,它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玉簪罢了。” 与那掌柜的相同的话,顾锦婳小声肺腑,还说不是你的店,就连说的话都一样。 “既是赠予,那你便好好收着。”裴君泽又道,见顾锦婳还在把玩着玉簪,伸手将玉簪抽了出来,顾锦婳抬眸,被他挑起下巴。 “别动。”裴君泽轻声道。 顾锦婳老实下来,静静看着他。 发簪插入发丝,裴君泽调整下了位置,垂眸浅笑,“该去买几身衣裳了吧?” “不用!” 顾锦婳下意识握紧了掌心,脸微微侧过去,避开裴君泽的视线。 “我府中有,王爷不必担心。” 方才在珠宝阁闹了一通,想必今日一定会传的京城都不太平。她虽想要与宋承望解除了婚约,但可不想因此毁掉了自己的名声。 马车缓缓停靠在武侯府,还未站稳,顾锦婳便慌忙起身,“今日多谢王爷。” 说完,便慌忙走下马车,心跳得很快,生怕裴君泽追上来一样,一路不停快步走回院子里。 玲珑正在院子里面打扫积雪,见顾锦婳回来,连忙迎上去。 “小姐。” “我走后,有人来吗?”顾锦婳走向屋中。 玲珑紧跟在身后,“今日府里寂静,无人来闹事。” “宋承望和宋锦心也没有来?”顾锦婳诧异,这可真是奇怪了,以往宋锦心可是最见不得她好的。 眼下,朝廷才传出舅舅的消息,她理应是过来嘲讽她一番才是。 “奴婢听说,宋小姐这几日在忙活着治头上的伤呢,今日小姐走后,那名医便来了府里,奴婢听了半日她的哭声,也不知那名医有没有用。” “嗯。” 顾锦婳倒了杯茶,细细想着。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管家的声音,“小姐,陈大人来了。” “请去前厅,我随后就到。” 顾锦婳缓缓起身,玲珑立刻拿着狐裘为她披上,又将烫好的汤婆子塞到顾锦婳手里,“外面下雪了,小姐小心点,奴婢去取灯笼来引路。” 不多时,玲珑提了一盏灯笼走出来,二人一同走向前厅。 天色已暗,陈秋生在前厅静静坐着。 顾锦婳踏进前厅,陈秋生缓缓起身,“顾小姐。” “陈大人。”顾锦婳坐下,道,“这么晚了,来找我可是有事情?” 陈秋生道,“我此次前来是为了武侯府祠堂失火一事。” 说着,陈秋生看了一眼玲珑,顾锦婳淡淡道,“陈大人放心吧,玲珑是我的贴身丫鬟。” 陈秋生点点头,这才敢说,“今日我派人去查验了祠堂火灾失火的源头,发现了火油的痕迹。” “嗯。”顾锦婳并不奇怪,“那火无声无息地突然燃了起来,不见风却烧得旺得很,若是没有火油的话,绝对不可能烧得这么旺。” “只是,当时事发深夜,要想调查出凶手,怕是很难。”陈大人又道。 “玲珑,取来我们的证据。” 想起那块碎布,顾锦婳缓缓道,“陈大人,我知道要调查出来真相,无疑是大海捞针。” 说着,玲珑取来了那块证据,双手呈给陈秋生。 顾锦婳轻声道,“这是事后,我的丫鬟去祠堂发现的,应当是那纵火之人留下的。” 陈秋生拿着手帕看了看,皱起眉,“这似乎是女人用的。” 顾锦婳颔首,“正是。” “那武侯府中,与顾小姐你有仇之人,想必只剩下一个了。” “大人也觉得是宋锦心吗?”顾锦婳笑得隐晦。 她起初也怀疑过这件事情是宋锦心干的,但是观察宋锦心的习性后,她知晓,宋锦心是绝对不会将竹子绣在帕子上的,她的手帕大多十分张扬,没有如此素净的。 “此事没有证据,仅仅靠着这个被烧焦的手帕还不足以确定,容我回去再好生调查一番。” “嗯。”顾锦婳颔首,“陈大人辛苦了。” “顾小姐不必与我如此客气。”陈秋生起身站起来,又道,“顾小姐可否需要我派些人过来保护你的安全?武侯府状况频出,小姐需要人来保护着。” “不用了,我这丫鬟也是个习武之人。”顾锦婳婉拒了陈秋生好意。 陈秋生看了眼玲珑,遂点点头,“那好。” “告辞!”陈秋生抱拳。 顾锦婳缓缓点头,送他走了出去。 直到,看不见陈秋生的人影,才转身走回来。 “玲珑,关门。” 玲珑应声,立刻关上了房门,再回头,顾锦婳已经躺在了床上。 “我睡会儿,有事再叫我。” 在外陪了半日,她浑身的精气都被耗尽了。 最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身子总觉得乏力得很。 第148章 冤有头债有主 “小姐,奴婢再加点炭吧。” 玲珑看了眼顾锦婳,顾锦婳裹着被子应了一声,软绵绵的声音带着几分女儿家的娇俏,“嗯,去吧。” 玲珑不敢打搅她,小心拉开房门去取炭,房门打开又关上,顾锦婳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屋子里的动静丝毫没有影响到她。 这一觉,睡到了天亮。 鸡鸣声还未响起,顾锦婳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小姐,您醒啦?”玲珑推门走进来,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奴婢想着您昨日睡得早,今日一定很早便醒过来,所以就提前在小厨房里熬了点白粥,您现在要喝吗?” “端来吧。” 顾锦婳说着,嗓子痒,扭头咳了声,一咳嗽便像是打开了开关似的,停都停不下来。 玲珑见状,连忙道,“小姐怕是染上了风寒了,奴婢出去找个郎中回来给小姐瞧瞧吧。” 感染风寒? 顾锦婳裹着又躺了下去,“你去取纸笔来,我说药名,你来记,随后去药堂里面抓回来就好。” 顾锦婳生怕玲珑听不明白,每一味药都解释得十分清楚,交代好让她如何抓才行,“速去速回,稍后我还要进宫。” 玲珑闻言不敢耽搁,急忙跑了出去。 屋中炭火燃得正旺,噼里啪啦的很是好听,顾锦婳躺下不久,便又觉困意,生怕睡过了时辰,无奈只好从床上坐起来,顺手拿起桌上的医书认真读着。 她此前从没有想过自己在医术上能有如此天分,就好像与生俱来的一样,那繁杂难懂的医书,她通通都能读得懂,加上有丹生子在一旁辅助,进步更是飞快。 想起今日要去见皇后,心中便有了几分底气。 上次入宫之时,皇后待她还宛如亲子,转眼京城变了风向,现在就连皇后的面都要靠着裴君泽才能见到。 顾锦婳无奈笑了笑,心中被琐事烦扰,就连医书都看不进去了。 这时,院子里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顾锦婳看过去,“谁?” 玲珑才走,不可能是她。 “小姐,是老奴。”肖嬷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顾锦婳掀开了被子,从床上走下去,“进来吧。” 肖嬷嬷推门进来,一愣,连忙道,“听玲珑说小姐染了风寒,怎么还在地上站着呢,快躺回床上去。” 肖嬷嬷是看着她长大的,对她也是如同对自己孩子一样。 “嬷嬷不用担心。”顾锦婳轻轻拍了拍肖嬷嬷的手,“我没有这么虚弱。” 肖嬷嬷却还不放心,道,“小姐的身子从小就差,小时候啊,都是我整夜整夜地抱着小姐你,那时候,就连夫人都觉得难将你拉扯大,瞧瞧我们小姐现在出落得多好看啊……”说到这,肖嬷嬷叹了声,“可惜了,夫人都瞧不见了。” 顾锦婳眼神闪烁了下,淡淡笑了笑,“嬷嬷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肖嬷嬷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方才芝兰与我说,老太太这两日总嚷嚷着要去佛堂,不让去就闹得院子里面鸡犬不宁的。”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突然要去佛堂,不会是又干了什么事情吧?”顾锦婳冷笑。 肖嬷嬷摇头,否认,“我听芝兰说,老太太这几日倒是一直在屋子里待着,每日按时喝药,抄写佛经,倒是没有旁的事情了。” “宋承望回来看过她吗?”顾锦婳问。 肖嬷嬷又摇头,道,“没有,宋少爷这几日都未曾回来。” 闻言,顾锦婳挑眉,似是想到了什么,垂眸笑了笑,“那就依了她去,她若是愿意去礼佛,就让她去好了。” “可是小姐,这天寒地冻的,老太太若是在佛堂出了什么事情,那可都是小姐的麻烦啊。” 顾锦婳挑眉看向肖嬷嬷,“肖嬷嬷你当真信我祖母会在这时候去佛堂?外面天寒地冻地,她连在暖阁里都不让炭火停一下,又怎么可能会去佛堂那冷清的地方?” 肖嬷嬷恍然,顿时明白,“老奴明白了。” “嗯,去吧。” 顾锦婳走回梳妆台前坐着,盯着铜镜中的那张吹弹可破带着点点病态的脸,轻轻叹了一声,她惯不会用这些胭脂水粉,但今日要进宫去见皇后,总是要将病态遮掩住才好。 肖嬷嬷走后不久,玲珑便取了药回来,只是顾锦婳没有想到的是,裴君泽竟也跟着一起来了。 “王爷眼下来武侯府是越发的自如了。”想起昨日的事情,顾锦婳对裴君泽越发的客气。 “玲珑关门。” 玲珑应声,忙走出去,小心关上了房门。 “以往你爹娘还在的时候,我来武侯府比现在还要自如。”裴君泽言外之意,倒是有些怪她了。 顾锦婳淡淡一笑,“今日就麻烦王爷带我入宫了。” 生怕裴君泽反悔一样,又补了一句,“风寒不碍事,王爷放心。” “看看你那张脸,随我入宫,旁人都觉得你是白无常,若说无事,谁会信你?”裴君泽毫不留情地道。 顾锦婳顿时一噎,正了正身子,扭头看向铜镜,顿时惊呼出声,连忙沾湿了手帕擦脸。 “王爷惯会取笑我,这上面是擦了脂粉的,我只是不小心擦多了些。”顾锦婳说着,对着铜镜一点点地将脸给擦干净。 裴君泽掩下眼底的笑,“昨日那枚玉簪呢?” “那玉簪太过贵重,我正想还给王爷呢。”顾锦婳说着便要抽出桌上的锦盒,那枚玉簪正好好的放在那里。 回想起来昨日,珠宝阁掌柜的话,她倒是真觉得这玉簪与自己有些缘分。 “无功不受禄,王爷这太过贵重,我不敢要。” “那好,勇毅侯的事情本王便也不管了。”裴君泽面色冷了一分,说着便站了起来。 顾锦婳听出他话中的意思,起身上前一步,“我收下就是了。” 裴君泽停下,回头看他,双眸染上几分郁色,薄唇微微抿起,想说些什么,但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沉下一口气,道,“你若当真想要报答我,那便好生学习医术,治好本王的旧疾。” “旧疾?”顾锦婳皱眉,他哪里来的旧疾,真当她不知道吗? 第149章 刻意避嫌 “嗯。”裴君泽回头坐下,“好些日子了。” 见他说得有模有样,顾锦婳低低一笑,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这旧疾也分许多种,王爷又是哪里不舒服有伤?” “头疼。”裴君泽道。 “头疼也分许多种,王爷若是要治病,那便等我从皇宫回来后再说。” “嗯。”裴君泽眉心蹙了蹙。 顾锦婳继续道,“良药苦口,王爷能喝吗?” 裴君泽嘴角抽了抽,看向面前娇俏的可人,淡淡收回视线,“喝。” 顾锦婳笑得开怀,道,“那好,待从皇宫回来,我便给王爷诊治。” “好。”裴君泽应下,还不知顾锦婳心中早已开始盘算他了。 坐上进宫的马车,顾锦婳心中惶恐,看向一旁气定神闲的裴君泽,轻声道,“听王爷的话,带着病容去见皇后娘娘,莫不是要人笑话死,只怕届时还会被说是没规矩。” “不会。”裴君泽神态自若,缓缓抬眼,“皇后仁慈,不会怪你。” “……” 顾锦婳抿起唇,深吸了一口气,眼不见心不烦,索性看向窗外。 盏茶后,马车稳稳停在宫门口。 门口已经停靠了数量马车,都是京中各家官家夫人与小姐的。 顾锦婳下了马车,便看见身旁比王府矮了半头的马车,沈念慈正从那辆马车上面下来,看见顾锦婳是从玖王府的马车上下来的,笑意停滞了一瞬,站稳后,笑着上前,“顾小姐今日也来了。” 顾锦婳微微颔首,她没有皇后的帖子,是随裴君泽一同来的,说话都没了底气。 “走吧。” 身后,裴君泽从马车中走出来。 顾锦婳看过去,忙对沈念慈道,“沈小姐,告辞。” “顾小姐不妨与我一同?”沈念慈轻轻拉住顾锦婳的手,看向裴君泽压低了声音道,“顾小姐还不知近些日子京城传出的流言蜚语吧?” 顾锦婳一愣,不动声色地将手从沈念慈的怀中抽了出来,笑了笑,“我光明磊落,不怕被人议论,多谢你的好意。” 说着,便转身走向裴君泽。 裴君泽笑看着顾锦婳,道,“行事光明磊落?今日可以与本王避嫌的时候,可不见你有半分的磊落。” “避嫌乃计谋。”顾锦婳看了他一眼,竟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人了,能让他念叨了几个时辰,难道真是因为避嫌? 二人一路走去皇后设宴的景仁宫。 沿路宫女看着二人,均是跪下俯首,态度恭敬,恨不得躲起来一样。 当年的裴君泽也是如此,因杀伐果断出名,被京城人称之为杀神!路上行人见他都要退到一旁,反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在国家危难之际站了出来,只是结局悲惨,落个尸首异处的下场。 顾锦婳顿觉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她妄想改变自己的解决,眼下竟也痴心地想要改掉他的结局。 “皇后娘娘此刻还在宫中,你可以进去见她。” 裴君泽停在景仁宫门口,顾锦婳愣住,电光火石间,忙点点头,“多谢王爷。” “一个时辰,尽快。”裴君泽说完转身离开。 顾锦婳对景仁宫十分熟悉,不用人领着,便走去了皇后的寝殿。 靠近殿门,鼻尖便闻到一股苦涩的药味,顾锦婳上前一步,轻轻推开殿门。 正有宫女走出来,顾锦婳一瞧,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墨兰。 “顾小姐?”墨兰愣住,回头望向皇后,忙对着顾锦婳行了一礼。 “我来看看皇后娘娘。”顾锦婳朝着房中看了一眼。 许是两人声音被皇后听到了,皇后的声音从殿内传出来,“婳婳来了?让她进来吧。” 墨兰这才敢放人,“顾小姐请。” 顾锦婳抬脚走进去,只见皇后躺在床上,面容虚弱,身旁还有三个宫女伺候着。 桌上的汤药半滴未动,皇后却还执意要起来,身边的宫女大气也不敢出,只能扶着她坐起来。 “你们都先出去吧。”皇后对几名宫女说道。 宫女应声,一一退下去,顾锦婳连忙上前,“今日不请自来,请皇后娘娘恕罪。” 顾锦婳缓缓跪下,皇后见状,抬了抬手,“行了,起来吧,你今日进宫,都是本宫的主意。” 顾锦婳愣了下,皇后笑着道,“不然你以为为何玖王能如此顺利将你带进来,还光明正大地从宫门走来?” “是婳婳愚钝了,竟不知娘娘的苦心。”顾锦婳缓缓起身,走向皇后,“婳婳见娘娘病得如此严重,为何不见太医在这?” 此前,便见皇后喝药,当时皇后也是如今日这般抵触。 顾锦婳心中泛起嘀咕,深宫内宅,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皇后身居高位,每日盼着她死的人不知多少。 皇后低叹了声,“本宫这病,太医来了也无用,倒是你,脸色这般难看,莫非还是为了你舅舅的事情伤心难过呢?” 顾锦婳没有应声,皇后如此聪明,心中自然也清楚。 皇后轻声道,“你舅舅的事,不能着急,那日皇上在宫中大发雷霆,莫说是国公府了,就连你武侯府都差点被殃及到,你爹娘已经走了,旧事再翻起来,与你武侯府也没有颜面,日后你还如何在京中立足啊?当日玖王爷力保武侯爷,才得以让你不被波及到,至于你舅舅的事情,皇上正在气头上,本宫也爱莫能助啊。” 听到最不想听到的答案,顾锦婳眉心轻轻蹙了下,心中像是堵着什么似的,她深吸了口气,缓缓道,“娘娘,婳婳始终相信舅舅是无辜的,无论结果如何,自会有清白现世的一天。” “本宫也是如此想的,你舅舅若是没有做过这些事情,皇上就算是将国公祖孙三代都查一遍,那也查不出什么,所以你放宽心吧,让你外祖母也放宽心。” 顾锦婳微微颔首,心知皇后娘娘是何意。 敛下心神,走上前,轻声说道,“娘娘可是头疼病?婳婳略知些医术皮毛,许是可以帮娘娘看看。” 皇后愣了下,诧异看向顾锦婳,“你也会医术?” 顾锦婳闻言,缓缓点头,“略知皮毛。” “罢了,本宫这都是老毛病了,左不过也熬不了几年了,不必费心了。”皇后微微侧眸,看向那碗汤药,“婳婳,你将汤药为本宫端来,本宫喝了药就随你出去。” 第150章 中毒 “是,娘娘。”顾锦婳应了一声,转身走过去将那碗汤药端了起来,热气散开,苦涩的药味顿时窜进鼻孔。 顾锦婳闻了闻,突然停下来,面上闪过一层疑云,“娘娘,这药您喝多久了?” “十年了。”皇后淡淡一笑,抬起手,“端来吧。” 顾锦婳眉心顿时一紧,想说些什么,但看着皇后释怀的模样,此刻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碗药见底,顾锦婳连忙端来一杯清茶,“娘娘,您漱口。” 皇后摇摇头,“扶我……扶我躺下。” 顾锦婳连忙上前一步,扶着皇后躺了下来,见她早已习惯如此,想必心中亦是知道这药里面的名堂。 “娘娘,让婳婳给您看看吧。”顾锦婳轻声道。 皇后笑了,“罢了罢了,你个半路学徒能学到多少医术,那你就为本宫瞧瞧吧。” “多谢娘娘。”顾锦婳正起身子,伸出手搭在皇后的脉搏上。 脉来急速,节律不齐,止而复发,犹如雀喙啄食的脉象,这是长久被毒物侵扰,导致的体弱。 顾锦婳猛地看向那碗药,面色变得极其难看。 “娘娘,好了。”顾锦婳收了手,看向门外。 雕刻花纹的镂空门眼上依稀可见一人守在那里,顾锦婳收回视线,看来皇后娘娘在这皇宫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娘娘,您这病啊,有好些日子了吧。” 皇后垂眸苦笑,“本宫嫁给皇上的时候,皇上还是四王爷,那时候本宫是四王妃,嫁入府中第二年,冬日里失足落入水中,小产后,身子便不大好了,这药一喝就是十年,起初觉得苦,与皇上闹了许多次,后来想明白了,也就喝习惯了。” “日日都喝?”顾锦婳眉心一紧。 “日日都喝。”皇后淡淡一笑,轻叹了声。 “娘娘,这药不能喝了。”顾锦婳缓缓伸出手,在皇后娘娘的手心写下一个字。 皇后眉心紧了紧,迅速将手收了回来。 “好了,婳婳,外面宾客要到了,你先出去吧。” 顾锦婳不知皇后这是何意,见她如此,只好起身,“娘娘,婳婳告退。” 十年,服用了整整十年的毒酒,皇后如此的聪明又岂会不知道,看来她是故意如此,同舅舅一样为了家族,身不由己。 “顾小姐。” 墨兰守在门外,对着顾锦婳恭敬地行了一礼,“小姐慢走。” “照顾好皇后娘娘。” 该说的都说了,皇后心中若是清楚,只怕是不想让她掺和这件事情。 这高门宅邸,一眼望不到边,人在这里一关就是一辈子。 说好听点,叫雀儿,说不好听点,便是禽。 路上,有人抬着一具宫女尸体出来,几名侍卫粗鲁地将尸体丢在恭水车上,软绵的腿耷拉在地上,被那侍卫一把抬起,重新撂到了车上,隐约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 顾锦婳心中一紧,刻意回避,快步走了过去。 走到半路,便遇上几名京中的小姐,宋知遥还在其中,顾锦婳刻意地放缓了脚步,眼下国公府摇摇欲坠,武侯府更是在风口浪尖上,她不愿在这个时候惹麻烦。 谁料,宋知遥偏偏上赶子迎上来,拉着一个身穿鹅黄小袄的小姐趾高气扬走来。 走近一看,顾锦婳才看清,她讨厌的两个人竟然聚到一起去了。 顾锦婳勾唇一笑,缓缓停下。 “没想到你还有脸进宫赴宴啊?都这时候了,你的心可真大,怪不得我婶娘说你是个没良心的。”宋知遥趾高气扬地道。 “心怎么会不大呢,人家顾小姐身上背负着婚约还能与玖王爷厮混,这在全京城都是少见啊。”蒋容烟拿起帕子掩嘴偷笑。 周遭顿时投来几道不善的目光,顾锦婳漫不经心地一一扫过去,余光瞥见不远处那抹墨色身影,勾唇一笑,“敢问二位是哪只眼睛看见我与玖王爷在一起厮混了?” “还敢嘴硬?”蒋容烟微扬起下颚,趾高气扬地道,“那日在珠宝阁,我明明亲眼看见你上了玖王爷的马车上。” “嗯,我是上了玖王爷的车。”顾锦婳微微颔首。 蒋容烟冷笑,“装不下去就承认了吧?” 顾锦婳淡淡挑眉,“可你可曾亲眼看见我与王爷私相授受,暗中勾结了?” 蒋容烟眯起眼,“你们都同处一辆马车了,还狡辩什么?” “是吗?那我昨日看见你独自进了一家胭脂水粉铺子,那掌柜是个男人,难道你们两人也在里面行苟且之事?” “你胡说!”蒋容烟暴跳如雷,面色涨红,“胡说什么,我只是进去买个胭脂而已。” “那我也只是与玖王爷顺路,才坐了他的马车而已,就被说得如此难听,我难道就不冤枉吗?”顾锦婳神色淡淡,看向走近的裴君泽,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耳边传来宋知遥的声音,“烟儿,她向来牙尖嘴利的,与她争辩,平白给自己添堵。” 蒋容烟脸色难看得很,狠狠瞪了顾锦婳一眼,“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勇毅侯那样的通敌叛国之人,你也不是什么……” ‘啪!’一声脆响,蒋容烟顿时捂住脸,双眸通红,“你竟然敢打我?” “顾锦婳!这里是皇宫,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宋知遥揽着蒋容烟后退了两步,怒不可遏地瞪着顾锦婳,“容烟说得没错,上梁不正下梁歪!” 顾锦婳眉心紧蹙,思量了片刻今日若是在这里动手的话,后果她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住。 “是吗?”一道冰冷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出。 “玖王爷!” 瞬间,在场女眷跪下大半,宋知遥与蒋容烟顾不上其他,也急忙跪了下去。 顾锦婳静静站着,平静地看着裴君泽。 “武侯爷是皇上亲封一品大将军,携武侯夫人为国捐躯,你那所谓上梁不正,岂不是在质疑皇上的眼神有问题?”裴君泽停在宋知遥的面前。 宋知遥顿时被吓得面色惨白,看向眼前的蜀锦短靴,吓出一身冷汗。 “王……王爷,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本王是聋子吗?连你方才说了什么都不听不清?” 第151章 掌嘴一百 “顾小姐乃皇后娘娘传口谕邀请,到了你的嘴里就成了没有请帖偷偷进来的?”裴君泽又看向蒋容烟。 蒋容烟恼恨地咬着唇瓣,双眸通红,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地砸在大理石地面上。 “你们二人既然如此喜欢嚼舌根,就跪在这里掌嘴一百,待雪停再离宫。” 裴君泽看了一眼顾锦婳,“走了。”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了一道惊呼声,“小姐。” 顾锦婳看过去,见是蒋容烟昏迷倒在了地上,不禁冷笑,方才骂她的时候也没见如此的虚弱。 “去请太医过来,查完继续跪在这里掌嘴。” 人群中传出抽气声,纷纷向蒋容烟与宋知遥二人投去了关切的目光。 “还不走?” 顾锦婳站着,裴君泽的声音从耳侧传来。 “是。”顾锦婳收回视线,紧随着裴君泽走进积香苑,二人全然没有被方才的事情影响。 “多谢王爷解围。”顾锦婳淡淡笑道。 “不必谢我,该打。” 说完,裴君泽便转身走向男宾席间。 顾锦婳扫了一眼,随处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小姐,盖上暖和些。”玲珑拿来搭在一侧的毯子盖在顾锦婳的身上,摸了摸她的书,凉冰冰的,忙道,“奴婢去要个汤婆子来。” “不用,我不冷。” 顾锦婳拢了拢身上的袍子,她身子弱,到冬日里就手脚冰凉,暖是暖不热的。 何况大殿里还燃着炭炉,盖上毯子还觉得热。 顾锦婳环顾一圈,眸光落在被人群围着的沈家母女二人。 沈念慈身穿一身桃色小袄,面容娇丽,举手投足中带着几分当家主母的味道,只是却多了几分刻意。 真正温婉的人应当是如皇后娘娘那样,所谓与生俱来的尊贵之气是经由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乃时光沉淀下来后的产物,而并非她这种刻意模仿。 顾锦婳只看了两眼便收回了视线,“玲珑,倒杯酒暖暖身子。” 玲珑有些担心,“小姐,您还病着呢。” “无碍。”顾锦婳抬手摸了摸额头,已经不烫了。 玲珑最后还是倒了杯酒过去,看着顾锦婳喝完。 正此时,殿外传来太监的声音。 “皇后娘娘驾到!” 积香苑中,众人纷纷起身,齐齐跪在地上。 “参见皇后娘娘。” “都起来吧。”皇后缓缓落座。 顾锦婳随着众人一同起身,看向那高位上坐着的皇后,短短时辰,便已是面色红润,好似方才的病态是假的一般。 顾锦婳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声,身居高位向来身不由己,就连生死都无法控制。 这泼天的富贵,不要也罢。 “诸位不必拘束,今日本宫设宴款待便是近些日子得了几名定北的庖厨,有一手的好厨艺,诸位今日可要好好尝尝。” 皇后话音落下,身旁的墨兰便拍了拍手,紧接着,琴声响起,大殿之外走进来数位俏丽的舞女,好不热闹。 顾锦婳静静端坐在席位上,很快便有宫女将庖厨做的点心放在桌前,桃花糕清香四溢,顾锦婳闻到,浅浅尝了一口。 身旁传来一道少女的声音,“祖母,这桃花糕真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邱家主母一脸慈爱。 听着声音有些相熟,顾锦婳侧头看过去,突然想起来原来这就是上一次在皇后娘娘准备的宴席上与宋家的老太太争执的那位邱家主母。 邱家主母察觉到顾锦婳的视线,含笑看过去,两人中间只隔了一人的距离,邱家主母轻声说道,“你坐那一处正是进风口,不如坐到这里来?” 顾锦婳身上裹着袍子,倒不觉得冷,闻言笑了笑,“多谢您的好意,婳婳身子不适,坐一会儿便离席了。” “身子不适还来皇宫里,想必是为了见皇后娘娘?”邱家主母话中没有半分的遮掩。 顾锦婳微微颔首笑而不答。 邱家主母继续道,“你外祖母一家都是好人,平白被人给冤枉了,莫要担心,总有清白现世的一天。” “多谢老太君。”顾锦婳淡淡一笑。 邱家主母收回视线,看了眼自家孙女,眼里只知道桌上的这盘点心,不免叹了口气,抬手敲打了一下孙女,“叫你来皇宫里见见世面,这桃花糕什么时候吃不到,瞧把你给饿的。” 邱如意含笑吐了吐舌头,一脸调皮,“祖母还是去找顾小姐说话去吧,我要将这盘桃花糕都给吃了。” “臭丫头。”邱家主母笑骂了一句,不经意看了顾锦婳一眼。轻声对自家孙女说道,“记住祖母教你的话,莫要因为旁人一时失意,便上去踩一脚。” “记住了,祖母放心吧,如意绝对不会是这种人。” 邱如意又往嘴里塞了一块桃花糕,说完便起身朝着顾锦婳走了过去。 “顾小姐,借坐一下。”说完,邱如意二话不说地挨着顾锦婳坐下。 顾锦婳微微一愣,邱如意笑道,“我祖母唠叨得我耳朵疼,来你这儿躲一躲。” “好。”顾锦婳淡淡一笑,带着几分疏离。 因为邱家主母的原因,她对邱如意倒也有几分好感,看她喜欢吃桌上的桃花糕,索性都推到了她的面前。 邱如意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伸出手拿了一块,送入口中。 “谢谢顾姐姐。” “不客气,少吃点,稍后还有其他点心。”顾锦婳看着她,觉得可爱。 邱如意笑道,“祖母第一次带我进宫,若是早知道皇宫里的宴席这么好吃,起先我就跟着祖母一起来了。” “你只知道皇宫里宴席好吃,可曾知道今日皇后娘娘举办这场宴席是为了什么?”顾锦婳看她单纯,便忍不住多说几句。 邱如意摇摇头,抬手拨弄着头上的珠钗,“祖母只交代我今日一定要规矩一些,莫要在宴席上让人看笑话,还特地叮嘱我要穿件漂亮衣裳,莫非是给皇上选妃不成?” 此时,积香苑门外走进来几人,顾锦婳看过去,淡淡一笑,“或许不是皇上。” “嗯?”邱如意愣了下,起初还不明白顾锦婳话中的意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恍然大悟。 只见以太子为首的几人皇子先后走进来,积香苑中的女眷们纷纷看过去。 却见太子径直朝着顾锦婳走去,顾锦婳眉心顿时皱起。 第152章 四殿下回朝 太子不是带着宋息川南下游学了吗?怎么会又出现在这里? 不等顾锦婳反应,太子便缓缓停在她面前。 顾锦婳起身,不卑不亢地道,“参见太子殿下。” “几日不见,婳婳妹妹怎么又瘦弱了些?” 太子当着众人的面关心顾锦婳,让顾锦婳一时没有猜到他的用意,只道,“多谢太子殿下关心,臣女自小体弱,到冬日里便是如此。” “原来如此。”太子笑道,“本宫还以为你是因为勇毅侯的事情劳心伤神才会如此。” 顾锦婳未答话,缓缓垂眸,眼底闪过一抹寒意。 “这原来是婳婳妹妹啊,我还以为是谁呢,皇兄,你不说只怕我还没有认出来。” 顾锦婳静静地站着,听见来人的声音,顿时勾起一段往日尘封的回忆,来人气息将近,顾锦婳缓缓抬头,看向来人,唇边溢出点点笑意。 “幼时就数你与婳婳妹妹关系好,怎么现在连婳婳的长相都记不住了?”太子面露笑意地调侃身旁男子。 顾锦婳静静打量着他,比幼时好看多了,眉眼也长开了,皮肤也变黑了,眼睛看起来也没有小时候那么亮了,眉宇间倒是多了几分端妃的影子。 “婳婳见过四皇子。”顾锦婳对着裴瑾瑜微微屈膝,手搭在身侧行了一礼。 裴瑾瑜见状,忽而就乐了,“你这丫头何时对我这么客气过。” “四皇子说笑了。”顾锦婳淡淡道。 裴瑾瑜愣了下,拍着太子的肩,笑道,“走吧皇兄,这丫头与我多年不见,生分了,待席散了,我再去找她好生聊聊。” “莫要吓着婳婳妹妹。”太子的眸光从顾锦婳的身上滑落,顾锦婳没来由觉得恶心。 一旁裴瑾瑜笑了笑,看了眼顾锦婳,“哥哥给你准备了礼物,稍后散了席等着我。” 顾锦婳没应声,二人走后,便重新坐了下来。 插曲过后,难免会惹来许多人的注意。 顾锦婳不在意那些人的目光,却独独撞到了裴君泽投来的视线。 顾锦婳没来由地心中一紧,似是从他那双冰霜般的眸中看到了几分怨气,她不解自己又是哪里得罪了这活阎王了,遂不紧不慢地收回视线,全当没看见。 邱如意突然扯了下顾锦婳桌下的袖子。 顾锦婳看过去,“怎么了?” “你知道出宫的路吗?”邱如意道。 顾锦婳偏头看着她,问,“为何不愿意待在这里?” 邱如意眉心紧皱,撅着嘴一脸的不高兴,“我还未曾及笄,祖母便想让我嫁人了,我才不要待在这里。” 原来如此。顾锦婳浅浅一笑,“你安心坐着,今日他们不会注意到咱们。” “真的?”邱如意不相信,“方才太子与四皇子还停在你面前了,我快要吓死了。”邱如意说着抚了抚心口,依旧心有余悸。 “你看那。”顾锦婳的目光不经意落在被人群簇拥着的沈念慈身上。 站在她身侧的还有几个熟面孔,宋知遥与蒋容烟赫然在列,而其中最为惹眼的存在无疑是沈念慈了。 再看皇后娘娘身旁坐着的,不是旁人,正是沈夫人。 今日这场宴席,想必就是为太子和沈念慈牵线搭桥的。 想想皇后娘娘身患重疾却还在为太子操劳,心中不免有些苦涩,若是皇后娘娘没有小产,她的孩子本该是太子,而此刻她也本该在为自己的孩子筹谋。 邱如意脸上有些尴尬,弱弱地收回视线,“顾小姐,我知道你要宽慰我,但拿我与沈小姐比,让我很没有面子的。” 顾锦婳诧异,扭头看邱如意,才意识到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你误会了。” 邱如意愣了下,“什么意思?” 顾锦婳缓缓道,“你看皇后娘娘与沈夫人相谈甚欢,沈念慈又被一群夫人小姐簇拥着,今日这等好事怎么会轮到我们身上。” 沈念慈身为右相之女,自幼便被家中按照皇后规格培养,举手投足中都透着端庄典雅,可谓是未来国母的人选。 “说的也是,那我便放心了。”邱如意又拿起桌上的茶点吃了起来。 顾锦婳笑看了她一眼,抬手倒了杯茶推到她的面前,“少吃些,小心真闹肚子了。” “没事,这才到哪里,我在家中吃得比这个还要多呢。” 顾锦婳浅笑不语,京中能有邱如意这般自在的官家小姐也是难得。 在场众人中,哪个自幼就被逼着按照沈念慈的模子有样学样,邱家主母是个性情中人,将邱如意教养得活泼开朗,想必也下了不少功夫。 正想着,邱如意突然拍了她一下。 “怎么了?”顾锦婳看过去。 邱如意苦着脸,揉了揉肚子,“我肚子好疼。” “吃多了吧?”顾锦婳忙看向邱家主母,见正与一旁的夫人交谈,未曾注意到她们这里,便道,“跟我来。” 邱如意点点头,慌张起身,跟在顾锦婳身后走出去。 “顾小姐,你要带我去哪?”邱如意紧拉着顾锦婳的手,四处看着,紧张得脸色通红。 “带你去如厕,你对皇宫不熟悉,容易走错,跟我来,我知道一条小路。” 她幼时,时常来宫中陪伴玩,轻易便带着邱如意找到一处无人的院子。 “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顾锦婳松开邱如意的手。 邱如意点点头,生怕顾锦婳走了似的,捂着肚子边跑边喊,“你一定要等我。” “知道了。” 顾锦婳淡淡一笑,与宫殿门口的两尊石狮子相顾无言,无聊到注视着来往的宫女。 一阵寒风吹过,像刀刃似的从肌肤上一寸寸划过,顾锦婳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大氅,抬脚跨进殿门,将大门往前推了推,灵巧地走到门口躲避寒风。 风声呼啸,雪花落在肩上,很快化为小水珠顺着狐裘滴落,若仔细听,周围除了风声外,仿佛还有一阵低声的呜咽,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冤屈。 声音越来越近,顾锦婳直起腰身,背靠着殿门,外面有沙沙的脚步声传来。 似乎还不止一人,伴着哭泣的声音,有人开口说话,“你说你这是何必呢,跟在皇上身边伺候着,那脑袋都是要拴在裤腰带上的,皇上这几日旧疾犯了,你又何必去讨嫌。” 第153章 铤而走险 “罗公公,是您说,我有几分样貌的,我也想在这深宫中出人头地,我不想一直做低人一等的宫女。” 哭声渐渐远去,顾锦婳扯唇笑了笑,人各有志啊。 不过顾锦婳却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皇上旧疾犯了……”顾锦婳陷入沉思。 她还不知道皇上是得了什么病,若是可以一试的话,岂不是能为舅舅迎来一线生机。 “顾小姐,我好了,咱们回去吧。” 这时,邱如意的声音传来,顾锦婳抽回思绪,缓缓看向她,“走吧。” 邱如意点点头,不好意思地拉住顾锦婳的手,“顾小姐,今日麻烦你了。” “举手之劳而已。”顾锦婳没放在心上,带着她往回走,心中一直想着方才的事情。 这里距离皇帝的承乾宫很近,或许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宴席上十分热闹,歌姬在旁,舞姬献舞,夫人小姐各聚一起,没有人注意到她们二人的离去。 顾锦婳扫了一眼过去,却未见裴君泽的身影,她缓缓止住脚步,松开了邱如意的手。 邱如意不解地看着她,“顾小姐?” 顾锦婳淡淡一笑,“方才喝了两杯酒,这会儿也觉得肚子不舒服了,你先回去,我去去就来。” 邱如意闻言,连忙道,“我随你一同去吧。” “不用,你祖母在找你呢,你快回去吧,我去去就来。”顾锦婳看向不远处正盯着自己的邱家主母。 邱如意顺着看过去,倒抽了一口气,“那我先回去了,祖母一定又要骂我了。” 顾锦婳微微颔首,看着她走向邱家主母,才放心转身走出去。 走出几步远,身后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顾锦婳眉心舒展,“见过四皇子。” 裴瑾瑜皱了皱眉,上前一步将顾锦婳扶了起来,“方才在人前开玩笑说你与我生分了,眼下看着是真的生分了。” 顾锦婳正要开口,余光瞥见不远处鬼鬼祟祟的宫人,顿时后退了一步,态度谦卑,“殿下说笑了。” 见她如此,裴瑾瑜微眯着眼,忽而笑了,却带着几分苦涩,“怎么还与小时候一样,一无聊就偷偷溜出去。” 儿时,她与裴瑾瑜关系最好,每逢入宫,她都偷偷从皇后住处跑去端妃的寝殿去找裴瑾瑜。 端妃待她也极好,只可惜,早早地病逝了,端妃病逝那年,裴瑾瑜被皇上分配到徽州,一走就是八年。 八年间,回来过两次,一次是端妃被追封为端贵妃,一次是端妃被追封为端皇贵妃,皆是靠他的功勋换来的,两次回朝,两人也匆匆见过两次。 裴瑾瑜临走时,给了她一把凤钗,要她等他回来,那是端妃的遗物,被她一直放在房中的小匣子里,从未取出过。 “在想什么?”裴瑾瑜深深看着顾锦婳,眼中流露出一丝苦意。 顾锦婳收回思绪,轻声道,“只是在想,四殿下也变了不少。” 裴瑾瑜笑了笑,嘴角有些发苦,“在你面前,我可从未变过。” 顾锦婳不应声,微微垂着头,两人中间仿若是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 裴瑾瑜进一步,她便退一步,路过宫女都忍不住偷瞄一眼。 “婳婳!”裴瑾瑜叹了声,到底是没舍得对她说重话,“你要去做什么,我随你一同去。” “如厕。”顾锦婳淡淡道。 裴瑾瑜嘴角抽了抽,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憋着笑,“去吧,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你。” 顾锦婳缓缓点头,随后转身走向那处宫殿,步伐越来越快,直至跨过殿门才稍稍松了口气。 “唔!”突然,身旁伸出一只手将她猛地拉进怀中。 鼻尖传来那股熟悉的木质兰香,顾锦婳松了口气。 “你……” “不想被人发现,就别动。”裴君泽紧紧裹着她,低声威胁道。 顾锦婳一动不敢动,听见远处传来裴瑾瑜的声音,“婳婳,怎么了?” 顾锦婳皱眉,裴瑾瑜竟然如此警醒,她不过传出一道细小的声音就被他察觉了。她睁大眼睛看向裴君泽,裴君泽缓缓松开了手。 顾锦婳才道,“我没事,踩到了石块。” “小心点,要不要哥哥送你进去啊?”裴瑾瑜声音再次传来。 裴君泽的胳膊猛然收紧,像是带着怨气一样,顾锦婳瞪了他一眼,对着门外不耐烦的道了声,“不用!” 裴瑾瑜低笑,“这才是你对我的态度。” 顾锦婳松了口气,看向眼前男人,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下一刻,裴君泽便直接施展轻功带她离开了此处,二人落在一处无人的宫殿,院中种了一棵梅树,正是梅花开放的时节,冰肌玉骨,凌寒留香。 头顶传来男人低哑的笑声,顾锦婳这才缓过神,忙从裴君泽的怀中退出来,面露冰寒,“王爷带我来此处做什么。” “皇上旧疾犯了。”裴君泽眼底划过一抹暗沉,淡淡道。 顾锦婳皱眉,“我听路过宫人说了。” “你要去见皇上?”裴君泽审视着眼前大胆的丫头,敢在皇宫偷偷接近皇上,她还是第一人。 “想斗胆一试。”顾锦婳不卑不亢,一字一句说,“若我能治好皇上旧疾,舅舅的事情说不准也能有些转机。” 话落,顾锦婳看向裴君泽,眼底闪过一抹狡猾,“不过,王爷既然在不如就顺手帮我一把吧。” 裴君泽挑眉,“报酬。” “王爷想要什么?”顾锦婳答应得爽快。 “就拿你做的酥烙圆子当报酬吧。”裴君泽浅笑。 两人相对而站,少女面带笑意,含眸带笑,“好!” 只是,她会做酥烙圆子的事,裴君泽是怎么知晓的? 不过,她来不及想这件事情,四下看了眼,道,“这是谁的院落,我们在这里会不会被人发现?” “不会。”裴君泽抬脚往殿内走去,声音落入顾锦婳耳中,“这是我母妃的寝殿。” 慧娴贵妃,先皇最宠爱的妃子…… 朱红的木珠上雕刻着精美的纹路,门岩上,雪水滑落,啪嗒啪嗒滴在地上,转眼,地上便积攒了一滩水渍。 一双墨色织锦长靴从水渍上跨过,紧接着一双娇小的绯色金丝锦鞋跟上。 推开殿门,哪怕时隔许多年,这里如同依旧有人居住一样,殿内干净明亮,隐约传出淡淡的果香。 顾锦婳取下身上的狐裘,露在外面的指尖冻得通红。 “喝杯茶。”裴君泽倒了杯茶递过去,扫了眼她的指尖,起身往炭炉里又加了炭。 第154章 以身入局 顾锦婳接过茶杯,口中呼出一口热气,又很快散开。 “皇上是什么旧疾,就连宫中的太医都无法?”顾锦婳诧异地问。 “陛下早年间征战的时候,膝上被敌人毒箭刺中,解了毒,事后并无大碍,只是近些年来,每到冬日里,伤处便会发疼,疼起来饮食难安,宫中太医试过无数办法,药敷针灸推拿无所不用,只是依旧未能减轻皇上的病痛,眼下右腿已经不能走路了,只能每日坐着。” “王爷,这里有纸笔吗?” 顾锦婳闻言,心中已经生出了一张药方了。 裴君泽挑眉看她,抬手指向书架,“上面有。” 顾锦婳抬脚走去,伸手从上面取来,是上好的咸阳宣纸,上面还带着墨香,墨宝是用玉石所做,捧在手中冰冰凉凉,让人爱不释手。 “这些墨宝也是慧娴贵妃的吧?”顾锦婳轻声问。 裴君泽颔首,“她走时,什么都不愿带,我便将这些都留存到这座寝殿了。” “留点念想也好。”顾锦婳淡淡一笑,提笔在纸上写下治疗皇上旧疾的药方。 屋中燃着淡淡的木兰香,有清神醒脑的功效。 “好了。” 吹干墨迹,顾锦婳将药方折起来,递给裴君泽,“劳烦王爷帮我将药方送去太医院。” 裴君泽挑眉,漫不经心地扫了顾锦婳一眼,“做了好事不留名,看来你是对你这副药方很自信了。” 顾锦婳抿唇一笑,“劳烦王爷了。” “别忘了我的酒酿圆子。” 裴君泽将药方收入袖中,起身走向门口,伸手推开了房门,脚步微微顿了顿,“若是不想回宴席,就在此等我,待我回来,带你出宫。” “裴瑾瑜还在外面等我。”顾锦婳撩起裙摆走出去,白雪铺满了宫里的石板路,脚踩在上面,便有一个小巧的带着莲花的脚印出现。 “就这么着急去赴约?”裴君泽眯起眼,侧眸看着她。 顾锦婳脚步微顿,面色冷了一分,只道,“答应了的事,不能食言。” “是吗?”裴君泽轻笑了声,话中带着几分冷意,“那便去赴你的约吧。” 话落,头也不回地走出寝宫,步履越发的快,掀起一道冷风,伴着风雪袭来。 顾锦婳下意识躲开,眼前人已经没了人影,只留下一抹衣角在门口消失。 莫名其妙…… 顾锦婳小声腹诽了一句,跟着走了出去,她记得宫中的路,这里距离方才所在的院子不过隔了一道宫墙,正有条小道可直通那处院子。 路上无人,她正好得了机会,快速走进去,刚走进院中,便听见裴瑾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婳婳,好了没啊。” 见他没了耐心,顾锦婳缓缓走出去,“谁叫你在这等着了?等不及可以回去啊。” 裴瑾瑜看见顾锦婳出来,连忙扬起笑脸,“哪能啊,叫我等你一辈子都不敢不耐烦。” “四殿下说笑了。” 顾锦婳抬脚便走,将裴瑾瑜落在身后。 多年未见,裴瑾瑜似乎还是老样子,又似乎变了些。 可她却早已经不是她了。 再回到席上,裴瑾瑜一进去便被太子同行的人拉走了。 顾锦婳坐回席间,却见身旁邱如意红了眼眶,呆呆地坐着。 她诧异看过去,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 邱如意缓缓抬头,双眸通红,见着顾锦婳又不敢哭得太大声,“方才,我祖母说要将我许配给五皇子。” “五皇子?”顾锦婳皱眉。 裴瑾毅与邱如意的年纪相仿,在几位皇子中不算出众,论起文采比不上太子,论起战功比不上裴瑾煜,论母族宠爱更是比不上九皇子裴瑾珩。 只是裴瑾珩年纪尚小,尚且不足婚配,而裴瑾瑜常年在边外,手握兵权,皇上自然不会轻易给他婚配,眼下到了年纪又该婚配的除了太子便是裴瑾毅了,也难怪邱家主母会这么早就开始为邱如意盘算。 到底是人家的家事,顾锦婳不愿多管,却又看她哭得伤心,倒了杯清茶递过去,待邱如意握住茶杯后,又拿着帕子为她擦了擦脸,“好了,别哭了,此事还未谈成,你哭这么早做什么?” 闻言,邱如意哭得更伤心了,“你的意思是说,等此事谈成了再哭?那时再哭便迟了!” 顾锦婳哭笑不得,“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我是想说,此事还未谈成,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何必吓唬自己呢。” 邱如意闻言,啜泣声顿时止住,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天真地看着顾锦婳,“可我听祖母说的,好似是要成真了一样。” “我们总归是要嫁人的,若老太君有意要你嫁给五皇子,不妨借着机会与他接触一番,待了解后再做决定也不迟,到那时候若是还不喜欢便再与老太君好好商议,她如此疼爱你,又怎么会忍心让你去受苦。” 顾锦婳说话间,看向不远处正与皇后娘娘交谈的邱家主母。 同为长辈,家中的老太太或许不会为了她的未来如此筹谋。 邱如意单纯善良,五皇子身份尊贵,虽在几位皇子不算出众,但邱家主母想必就是看中了这一点,不求邱如意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只希望她能与五皇子过安稳日子就成,若是两人互相喜欢的话,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姻缘。 再看邱如意还是苦着一张脸,顾锦婳无奈笑道,“你若是在皇后娘娘的宴席上哭花了脸,可真是要让众人看你的笑话了。” 顾锦婳说着,又拿着手帕给她擦了擦,邱如意从她手中抽走帕子,自己擦着脸,喝了口茶才道,“你懂得如此多,你家主母没有操劳你的婚事吗?” 顾锦婳闻言一愣,浅笑了声,“自然有。” 她的目光缓缓落在太子身后,那个毫不起眼的位置。 宋承望,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追随太子,哪怕是他身边的一条狗也愿意。 谈笑间,不远处传来阵阵悦耳的琴声,曲调悠扬婉转,正应了今日的雪景。 “真好听啊。”邱如意好奇地在人群中四处看着,想要寻找弹琴之人。 顾锦婳已然看向皇后下首的位置,正在弹琴的沈念慈。 积香苑中,说笑中渐渐消失,众人沉醉在悠扬曲调中无法自拔。 第155章 美娇娘 一曲终了,席面上传来阵阵掌声,众人的夸赞如雨点似的落下。 “沈小姐的琴艺还是令人惊叹啊。”邱家主母笑道。 沈念慈淡淡一笑,“让大家见笑了。” 沈念慈容貌出众,在人群中本就扎眼,方才弹了一曲,更是让人难忘。 她话落,宋知遥便紧接着开口,“沈姐姐弹的真好听,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妹妹太抬举我了。”沈念慈笑着走到皇后的面前,微微俯身,“皇后娘娘见笑。” “沈家养了个好女儿啊。” 皇后对沈念慈说不上亲近,但也不疏离,从手腕上取下一枚金镯子递给身旁的宫女墨兰。 墨兰转而将镯子送到沈念慈的面前,沈念慈惶恐地收下。 顾锦婳看着这一幕,垂眸笑了笑,缓缓收回视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桃花酥送入口中吃了起来。 一旁宋知遥见着,冷嘲热讽道,“还吃呢,你看看沈念慈,都得了皇后娘娘赏赐的东西了,你怎么还能坐得住?” “为何坐不住?”顾锦婳笑看着沈念慈的方向,“沈小姐天资聪颖,容貌娇丽,令人佩服。” “那倒是。”宋知遥冷哼了声,斜眼扫了顾锦婳一眼,“你也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比不上沈姐姐。” 顾锦婳没应声,只当没有听见。 在皇宫里与宋知遥吵起来对她没有半分好处。 只是,身旁的邱如意却坐不住了,忍不住替她打抱不平,“若单单只是弹琴便能分出胜负的话,那也太草率了,沈小姐有沈小姐的好,顾小姐也有顾小姐的好,你喜欢沈小姐,所以就来我们面前贬低顾小姐,这对顾小姐也不公平!我倒是觉得顾小姐没有比沈小姐差,更何况,皇后娘娘的幽明琴还在顾小姐的手里呢!” “何必与她争辩,独善其身就好。”顾锦婳拦住还想要说些什么的邱如意。 邱如意只好止住,撅着嘴不如意地道,“顾小姐,你瞒着我做什么,她说话如此难听,就该给她堵回去!” “小事而已,何况她故意给我设下一个圈套,让我借此在众人面前恼羞成怒,到时候丢的是武侯府的脸面,得不偿失。” 邱如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用胳膊杵了杵顾锦婳,“来找你了。” 顾锦婳闻言抬起头,便见沈念慈朝着她们这边走来。 却在走到半路的时候,被宋知遥给截去了。 顾锦婳松了口气,端起桌上的酒小酌了一杯。 邱如意见她如此,暗叹,“你真是一点都不着急。” 顾锦婳淡淡一笑,她有什么着急的,若真说着急,她此刻倒是更想知道君北宸那边办得如何了,这药理应也快熬好了。 想要见效起码也要等三日,这三日算是难熬了。 正想着,宋知遥拉着沈念辞走过来。 宋之瑶和邱如意各自都看对方不顺眼,两人互瞪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顾锦婳对沈念慈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起身,“沈小姐。” “此前,便听闻顾小姐的琴艺也是一绝,只是此前我没有在京中,所以未能亲耳听到顾小姐的琴艺,倒是可惜了,若是将来有机会的话,希望能够跟顾小姐切磋一番。” 沈念慈态度温和,顾锦婳自然也不能薄了她的脸面,“若是将来有机会,定会与沈小姐切磋一番。” “沈小姐有所不知,表姐她最厉害的可不是琴艺,是舞技呢。” 宋知遥说着,拿起手帕掩面笑了笑,眸中闪烁着毒辣的算计。 舞技? 顾锦婳心中冷笑,宋知遥今日是抱着要让她在皇宫里身败名裂的心思来的。 今日正好有太子和几位皇子都在,她若是在众人面前出了丑,日后名声算是毁掉了,不仅武侯府蒙羞,只怕连宋承望都会被她所连累。 一石二鸟的计策可不像是宋知遥能够想出来的。 她倒是有些好奇,是谁在背后给她出了这么个主意。 “是吗?没想到顾小姐竟如此厉害,我对舞技一窍不通,日后可该请教顾小姐了。”沈念慈轻声道。 宋知遥哼笑了一声,“表姐,择日不如撞日,沈小姐也在,不如就在我们面前露一手?” “可以吗?”沈念慈期待地看着顾锦婳。 邱如意有些担心地跟着看向顾锦婳。 “好。”顾锦婳欣然答应,没有半分犹豫。 反而让宋知遥心中有些怀疑,她盯着顾锦婳,泛起了嘀咕。 “麻烦沈小姐稍等片刻,我去换身衣裳再来。” 沈念慈含笑点点头,“我在此等你。” “表姐,我跟着你一起去吧。”宋知遥突然松开了沈念慈,一把揽住顾锦婳的胳膊。 被顾锦婳不经意地扯走胳膊,声音冷冷的,“你若是愿意跟着就跟着吧。” 宋知遥闻言,紧跟在顾锦婳身后寸步不离。 她倒是要看看,她顾锦婳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走出积香苑,顾锦婳便去找方才献舞的舞姬借了身得体的玫瑰色流沙裙。 她坐在铜镜前,将长发一一舒展开来,只留一个简单的发髻在头上,用那日在珠宝阁买来的玉簪固定住发髻,简约而不失美艳。 铜镜中的少女,娇艳得让人移不开眼,宋知遥嫉妒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瞧着唇色有些白,顾锦婳又用胭脂擦了擦唇色,缓缓起身走出去。 顾锦婳出门,看了眼宋知遥,“你不是想要我在人前出丑吗?进去告诉沈念慈,可以开始弹曲了。” 宋知遥狠狠瞪了顾锦婳一眼,抬脚走进积香苑,对沈念慈耳语了一番。 沈念慈惊讶地看向门外,而后折身走回琴旁缓缓坐下。 曲声响起,顾锦婳舒展着腰枝,自大殿门外踏着凌云步而来。 如雪中精灵一般,清风带起墨发飘飞,红袖飞扬,与曲声融为一体,盈盈如细柳般的腰身,如凌波仙子一般,美得不可方物。 “怎么可能!” 宋知遥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被顾锦婳诓骗了。 皇后娘娘看到这一幕,有些愣住,面上逐渐浮现起点点的笑意,邱家主母也是一脸的赏识。 人群中,宋承望灼灼的目光落在顾锦婳身上,眸中透着一股势在必得。 “那是顾锦婳?”太子眯了眯眼,有些不敢信。 第156章 王爷,我身不由己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宋承望嘴角抽了抽,硬挤出一丝笑,“回殿下的话,是她。” 太子勾唇,意味深长地看向远处那抹翩翩身影。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那抹娇艳的身影上,曲子突然漏了音,顾锦婳舞步顿了顿,巧妙用水袖遮面,待曲子重新扬起,轻盈的身子顿时跳跃起来。 一曲终了,顾锦婳缓缓停下,对着皇后娘娘行了一礼,“准备仓促,本想换娘娘一笑,让娘娘见笑了。” 皇后娘娘看着她,眼中尽是心疼,叹了声,伸手解开身上的披风递给了墨兰,“快去给婳婳穿上,这么冷的天,难为她了。” 闻言,众人顿时了然。 哪怕是现在国公府出了事,顾锦婳在皇后心里的地位也未曾下降,那绣着五爪金龙的披风格外惹眼,普天之下,女子中除了皇后娘娘能穿之外,还有谁能有幸穿上。 “谢皇后娘娘。” 顾锦婳就要跪拜,被皇后拦下,“免了,你身子本就不适,为了让本宫看个热闹,有心了。” 顾锦婳淡淡一笑,被墨兰扶着坐回了原位。 才落座,身上便落下无数道目光,顾锦婳仿若没有察觉,闲适地坐着。 见她冻得唇色都白了,玲珑连忙倒了杯茶,“小姐喝茶。” “快暖暖身子。”邱如意也急忙将自己手里拿着的汤婆子塞到了她的怀里,面上满是笑意,“顾小姐,你没看见,方才男宾席那边都看呆了眼呢,连太子殿下都一直盯着你看。” 顾锦婳淡淡一笑,“是吗?” 她不经意地看过去,目光从太子身上滑过,又缓缓落在宋承望身上。 入朝数日,宋承望脸上满是疲惫,早已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看来他现在在太子身边也没讨到什么好处。 说话间,沈念慈款款走来。 顾锦婳放下茶杯,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暗沉,再抬头扬起笑脸看着她,“方才多谢沈小姐配曲。” “该是我谢谢你才是。” 沈念慈缓缓坐在顾锦婳身旁,“方才我不小心漏了一个音,差点就害你乱了舞步,万幸你懂得变通,否则,就真是罪过了。” “沈小姐不必在意。”顾锦婳淡淡一笑。 眼底森冷异常,真正无声无息地害人,才是最让人无法防备的。 沈念慈自幼学琴,又岂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方才她明显是打着主意要她出丑的,只是不知为何最后琴音竟然被她巧妙的衔接起来了,原本应是个意外的,倒是成了锦上添花了。 “若非是你们二人提起,我竟还不知道方才沈小姐弹错了呢。”邱如意笑着道。 顾锦婳看向她,心底默默叹了声,邱家主母怎么会放心让邱如意这么早就嫁人呢,若是日后嫁进了皇家,这般单纯又该如何立足? “下雪了!” 思绪突然被邱如意拉回,众人循着她的声音看向殿外,白雪飘落,鹅绒一般缓缓落在地上,漫天飞舞,让人移不开眼。 “今年的雪下得格外的大,我在咸阳的时候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呢。” “咸阳?”顾锦婳脑海中闪过什么,看向沈念慈,“沈小姐先前一直在咸阳呆着?” “我自幼体弱,家父便寻了个常年暖和的地方让我住着,每年回京城的日子也不过两月,大多时候都在咸阳了。” 说话间,便有丫鬟来给沈念慈披上了披风。 顾锦婳倒了杯热茶,推到沈念慈面前,“喝点茶暖暖身子。” “多谢顾姐姐。”沈念慈笑着看向不远处朝顾锦婳投来目光的男子。 “顾姐姐今日这水袖舞,迷倒了许多人,连太子殿下都盯着看了许久。” 顾锦婳浅浅一笑,面上作出几分娇羞,“妹妹的琴艺才是更胜一筹呢,若是妹妹琴声作陪,我这舞也显得枯燥些。” 说话间,太子身旁侍墨走来,顾锦婳诧异看去。 只听那人道,“顾小姐,太子殿下让给您送来的暖炉。” 顾锦婳身上还穿着水袖裙,比旁人要单薄上些,太子这暖炉送的正和她的心意。 “多谢太子殿下。”顾锦婳缓缓看向太子。 太子正看向她,举起面前酒杯示意。 “姐姐真是羡煞旁人,连太子殿下都偏宠姐姐。”沈念慈轻声道,话中并未半分不悦,反像是在撮合二人一样。 “妹妹这话莫要乱说,旁人若是知道了定以为我是水性杨花之人,毕竟我身上还背着婚约呢。” 话落,顾锦婳轻叹了声,“胎中便定下的婚约,当真是半点不由人。” “姐姐难道不喜欢宋家公子?”沈念慈惊讶。 顾锦婳缓缓点头,娇丽面容上染上一层苦涩,“我与宋家公子虽是婚约在身,但对他却并无感情,只是人言可畏,生生将我与他捆在了一起。” “怪不得旁人都说你先前常追在宋家公子后头,原来是骗人的啊?”邱如意恍然。 “流言蜚语不可信。”顾锦婳笑着夹了块糕点放入邱如意盘中。 这时,上首突然传来皇后的声音,“本宫该喝药了,诸位请便,本宫去去就回。” 说罢,墨兰小心扶着皇后娘娘走出积香苑。 顾锦婳目光随着皇后娘娘停靠在门口,便见裴君泽走进。 一身绛紫鎏金锦袍,围领上沾着点点雪花,面若冠玉,五官冷峻,英气十足。 “顾姐姐?”耳边传来沈念慈的声音。 顾锦婳回过神,看向她,“怎么了?” “没事,只是瞧着顾姐姐看玖王爷都看入神了。”沈念慈拿着帕子轻笑,“姐姐莫非喜欢玖王爷?” “怎么会,京中谁敢肖想玖王爷?”顾锦婳随口将沈念慈的话给驳了回去。 “姐姐说的是。”沈念慈浅浅一笑,上扬的唇角逐渐收起。 顾锦婳没再应声,敛了敛眉,低垂着脸,思索着如何与裴君泽见一面。 突然,身上被宫女不小心倒了糖水上去,邱如意惊呼出声,“哎呀,顾姐姐!” 顾锦婳坐在沈念慈与邱如意的中间,那宫女正好将糖水倒在了她的身上。 “顾小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宫女吓得顿时跪在地上。 顾锦婳轻蹙了下眉,拿着帕子擦拭着身上的糖水,缓缓起身,“无事。” 顾锦婳低头看了看,皱了皱眉,“你随我去换身衣裳吧。” 她身上穿着舞女的水袖裙,万幸不是自己的,否则今日要在皇宫闹笑话了。 想着,顾锦婳起身,看向身旁两位,“我先去换身衣裳。” “我随姐姐一同去吧。”沈念慈突然站起来。 顾锦婳见她目光灼灼,思量后,缓缓点头,“好。” 沈念慈起初的接近她并没有怀疑,一切都是那首曲子让她露了马脚。 她自认自己与她之间没有深仇大怨,甚至也从无交集,沈念慈没道理要害她,这其中定是还藏着她不知道的事情。 与其让她躲在暗处,不如就让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露馅。 第157章 她就是她 宫女在前面引路,顾锦婳被沈念慈挽着胳膊走在路上。 她盯着那宫女将自己带去的宫殿,是她方才换衣裳的宫殿。 走进殿内,舞姬已经散开,宫女掀开帘幕,“二位小姐请。” 顾锦婳看向那扇屏风上面还挂着自己原先的衣裳,缓缓将手松开,对沈念慈道,“你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殿中燃着炭,顾锦婳将身上的披风取下,递给那宫女,随后缓缓走向屏风。 袖中伸出一截玉臂,正要将衣裳从屏风上取下,却见屏风后一个人影。 顾锦婳回头看了眼不远处坐着的沈念慈,轻蹙了下眉,缓步走向屏风后。 对上男人的双眸,眉心紧了紧,无声地问,“皇上如何?” 裴君泽点头,眼底噙着笑,抬手将衣裳从屏风上取下。 顾锦婳脸微红,伸手接过衣裳,抓住裴君泽的手,在他手心上落下几个字,“宫外等我。” 裴君泽点头,顾锦婳放心,看了看身上的污渍,冲裴君泽挑了挑眉,示意他离开。 裴君泽含笑转身,双手背着身后,看向窗外。 顾锦婳急忙脱掉外衣,将随身衣裳穿上,待穿好后,轻点了下裴君泽的肩膀,待他回头,冲他笑了笑,便转身走了出去。 “走吧。”顾锦婳走去。 沈念慈抬眸,起身跟着顾锦婳走了出去。 临行至殿门,突然停下,看向那扇屏风。 见屏风后无人,皱了皱眉,跟上顾锦婳的脚步走了出去。 顾锦婳没错过沈念慈的小动作,心中一直怀疑之事,逐渐变得明了起来,沈念慈的刻意接近难道是为了裴君泽? 裴君泽早年在咸阳驻军,二人在那认识倒也有可能。 只是看裴君泽的反应,与沈念慈似乎并无交集。 二人一同走回积香苑,皇后娘娘未回,已有许多人离席。 邱如意也要走了,见两人回来,忙从邱家主母身边跑向她们。 “两位姐姐,我要随祖母回去了,待来日有机会,再与姐姐出来玩。” “好。”顾锦婳笑了笑,她是真心喜欢邱如意,至于沈念慈,道不同不相为谋。 “姐姐,我也要回去了,来日若是有机会定要与姐姐切磋切磋琴艺。”沈念慈对着顾锦婳微微施礼。 顾锦婳浅浅点头,“好。” “玲珑,咱们也走吧。” 顾锦婳未停留,皇上服了药到底如何还要询问裴君泽。 二人走到殿门,突然被裴瑾瑜叫住,“婳婳!” 顾锦婳回头,“四皇子。” 裴瑾瑜快步走到顾锦婳的面前停下,将手中一个精致的盒子递了过去,“不是说好让你结束之后在这里等我,怎么说走就走了。” “将这事儿给忘了。”顾锦婳伸手接过来,心中却想着裴君泽的事。 裴瑾瑜轻叹了一声,“罢了,若不是你本人站在我面前,否则我真以为你换了个人似的,怎么长大了性格都与小时候不同了。” 顾锦婳垂眸笑,“人总是会变的。”握着盒子便猜到了其中装着的定是什么珠宝首饰,应该价值不菲,看向裴瑾瑜,“多谢你的礼物。” 裴瑾瑜皱着眉挥了挥手,“快些走吧,日后见了我,不要再叫四皇子,叫我四哥就好。” 裴瑾瑜说着,满是不如意地嘟囔了句,“你小时候总叫我四哥的。” 顾锦婳笑着对裴瑾瑜屈膝行礼,遂立刻转身离开。 见着眼前人转身就走,裴瑾瑜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 身后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似是带着嘲讽,“四皇子也受人冷眼了吧?” 裴瑾瑜不悦地看过去,“你是谁?” “宋尚书家中嫡孙,宋承望,也是婳婳的未婚夫。” 裴瑾瑜顿时凝眉,突然想起来他是谁,上下打量了下眼前人,“你就是那死小子?” 宋承望面色僵了僵,“四皇子可曾也觉得婳婳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裴瑾瑜道,“婳婳就是婳婳,女大十八变,这并不意外。” “可是四皇子可曾知道,她其实并不是变了,而是心仪他人了,你我在她的眼中,早已比不上另外一个人。” “什么意思?”裴瑾瑜沉着脸问。 “四皇子不在京中的这段日子,婳婳她跟玖王爷走得很近,不止如此,两人甚至私下来往甚密,玖王爷经常去婳婳的闺房。” 裴瑾瑜冷笑,“婳婳尚未出嫁,你便在外如此造谣她的事,莫不是婳婳不喜欢你,你故意坏了她的名声?” “四皇子说笑了,婳婳不喜欢我,难道也不喜欢自幼陪着她长大的你吗?难道你都不曾怀疑为何这次回来她对你如此的冷淡?” 一语说中,裴瑾瑜心中的确怀疑这件事,起初甚至还以为两人许久不见,惹恼了婳婳了。 “殿下心中想必很明白,我说的不会有假,更何况这件事情在京中,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满京城人都知道他们二人的事。” 裴瑾瑜扫了一眼宋承望,神色淡淡,“婳婳与谁交好那是她自己的事,你不必在我面前说这些,妄想破坏我与她之间的关系。” 话落,便直接甩袖而去。 城门口。 顾锦婳坐上马车,见裴君泽端坐在马车之中,将裴瑾瑜送给自己的礼物放在一旁,连忙问道,“皇上喝了那味药之后,如何了?” “他今日难得没有将药碗给摔了。”裴君泽淡淡道,目光落在那一方小盒子上。 顾锦婳松了口气,没注意到裴君泽面色的变化。 “皇上喝了许久汤药,定然不愿再喝太苦的,所以我便去了几味味苦的,用其他的顶替上了。” “回去做酥烙圆子。”裴君泽提醒道。 顾锦婳笑着应声,“放心,回去就给你做。” “你打算什么时候见皇上?”裴君泽问。 “等药效起了,皇上若是问起,我便亲自去请罪。” 药效若是不起,她哪怕是见了皇上也无用。 眼下,只求那味药能够治得了皇上的旧疾。 “听闻裴瑾瑜在徽州得了一块宝玉,特地寻了天下巧匠将宝玉打了枚镯子,那盒中装着的应当就是那枚镯子了。”裴君泽缓缓看向顾锦婳手边的盒子。 顾锦婳闻言,目光正好落在裴君泽所看之处,眼神闪烁了下,将盒子拿起来放在手中,打开一看,果然是玉镯。 第158章 梳发 顾锦婳浅浅看了一眼,又默默放了回去。 “为何不戴?”裴君泽眼尾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 顾锦婳微抿着唇,说不上高兴,淡淡道,“礼物太过贵重,受不起。” 裴君泽勾唇,意味深长地看向那枚镯子,道,“的确配不上。” 顾锦婳皱了下眉,将盒子收好,抬眸去看他,“今日在宫中发现了个趣事,王爷想听吗?” 见她眼眸流转着狡黠,裴君泽含笑,慵懒地往后靠了靠,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她的身上,“说吧。” 顾锦婳迎上他的目光,缓缓道,“今日偶然得见右相嫡女沈念慈的琴艺,惊为天人。” “不及你半分。”裴君泽打断她,“琴艺由心生,寻常人听听就罢了,连你也对此称叹?糊涂了?” 顾锦婳想笑,若是被沈念慈听见裴君泽如此评价她,只怕要难受得吃不下饭了,想起沈念慈那错漏的一拍,顾锦婳紧接着试探,“王爷今日未在席上,怎会知晓沈念慈的琴艺不如我?” “猜的。”裴君泽顺手拿起桌上的书,闲适地翻看起来。 顾锦婳目光沉了沉,又道,“沈念慈也是从咸阳回来的。” “嗯。”裴君泽索性不理她了。 顾锦婳眸中神色变幻,勾唇一笑,心中顿觉舒服多了,原来裴君泽也有被人堵得说不出话的时候。 裴君泽忽而抬眸看她,见她垂眸偷笑,扬唇轻笑了下,手中的那页书,还是一个字没能看进去。 忽而。 马车停下,车外传来流风的声音。 “王爷,是四皇子。” 紧接着,马蹄声传来,裴瑾瑜轻快洪亮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王叔,我从父皇那寻了壶好酒,正要去找你。” 裴君泽没应声,漫不经心地看向顾锦婳,“去不去?” 顾锦婳皱眉,看着他,“你问我?” “嗯。”裴君泽缓缓一笑,笑得顾锦婳很想打他。 马车外,马蹄声哒哒地传来,离马车越来越近,“王叔是睡了吗?为何不应声?” 说着,顾锦婳心中一紧,立刻扯住了裴君泽的袖子,眸中一紧,冲他摇了摇头。 裴君泽扯唇冷笑,不着痕迹地撇开她的手,对着外面沉声道,“今日不凑巧,改日再来吧。” 外面,裴瑾瑜哼笑了声,“王叔莫不是金屋藏娇了?眼下这酒都不陪我喝了?” “是藏了只不听话的小猫。” 裴君泽饶有深意地看着顾锦婳,轻扯回自己的袖子,顾锦婳一时没有坐稳,撞到马车上,轻呼出声。 声音不大,但对于常年在战场上行军打仗的裴瑾瑜来说,这点细微的声响足矣分辨出何人。 他脸色顿时一沉,盯着那扇帘幕,缓缓伸出手去,就在快要碰到帘幕的时候,里面突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帘幕被掀开,裴君泽看向裴瑾瑜,“朝堂上还有许多政务未完,改日吧。” 裴瑾瑜一愣,缓缓收回手,余光扫向马车,马车中除了裴君泽外,再无旁人,忽而扬眉笑了笑,“也好,那这酒就给王叔留着。” “嗯。”裴君泽话落,放下帘幕。 怀中的女子也缓缓抬起头来,头发已被他的披风弄得凌乱不堪,发簪歪歪斜斜地固定在发髻上,两缕碎发落在眼前,含眸带怒,叫人移不开眼。 顾锦婳扶了扶头上的发髻,懊恼方才情急躲在他披风下,眼下发饰都掉了,这般模样下了马车,才叫人议论纷纷呢。 正想着,裴君泽伸手扶正了她的发髻,轻声道,“坐好了。” 顾锦婳一愣,看向他,“王爷还会梳头?” “嗯。” 裴君泽取下玉簪,满头墨发散下,飘着茉莉花香。 顾锦婳不自觉坐直了身子,背僵直得一动也不敢动,眸光不经意地落在眼前的锦盒上,微蹙了下眉。 “好了。”裴君泽将发簪插上,伸手从桌子的暗格里面取出一面镜子,递给顾锦婳,“验收一下。” 顾锦婳伸手接过镜子,本是对裴君泽的手艺没什么信心,却见他短时间之内便梳了一个浮云髻,顿时愣住,不由得惊讶看向裴君泽,眼神中满是赞赏,“王爷的手艺比玲珑还要好。” “千金难买。”裴君泽淡淡道。 顾锦婳轻笑了声,真是一点也不经夸。 这时,流风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鲜少的着急,“王爷,四皇子的马停在了武侯府的门外。” 顾锦婳思量片刻,立刻道,“让玲珑带着马车转个圈,去珠宝阁等我。” “回王府。”裴君泽不等顾锦婳话落,便打断了她。 顾锦婳扭头瞪了他一眼,“裴瑾瑜还等着我。” 裴瑾瑜方才没见着裴君泽,想必是转而去了她那,眼下估计已经在她院子里等着了。 裴瑾瑜淡淡挑眉,双眸透着丝嘲讽,“本王也在等你的酥烙丸子。” “何时吃不行,非要今日?”顾锦婳面上有些不悦,迎上裴君泽的目光,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与裴瑾瑜是儿时的情谊,她不愿欠他太多,与裴君泽好似两股绳,解不开,理还乱。 马车中的气氛陡然阴沉下来,裴君泽面色沉了沉,淡淡看向她,“何时见他不行,非要今日?” 气氛陡然凝住。 顾锦婳还在犹豫,反被裴君泽握住手腕,裴君泽一手掀开帘幕,一股大力将她托举起来,遂稳稳地放在地上。 “流风,走!” 看着马车自眼前滑过,顾锦婳忍不住捏了一把汗,生怕马车撞了人。 “怎么莫名其妙的。”顾锦婳喃喃了一声,转身走回府中。 裴瑾瑜此刻定是在自己院子里等着,她便径直走回了院子,半路上碰上了顾老太太与宋锦心。 老太太气色比先前好了许多,宋锦心额上的伤疤也消退了不少,只留下粉嫩的痕迹。 顾锦婳淡淡收回视线,停至老太太的面前,对着她微微屈膝,“今日天寒,祖母在外散步,莫要冻着。” “知道了。”顾老太太没什么好脸色,斜眼扫了顾锦婳一眼,“你不是进宫了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与几位姐妹多说了会儿话,耽搁了些时间。”顾锦婳淡淡道。 宋锦心冷哼了声,“听说你今日在宫中神气得很,连太子殿下都对你刮目相看啊。” 第159章 惊现密道 “太子殿下有没有对我刮目相看我不清楚,倒是妹妹似乎因为这件事情很生气。”顾锦婳微微一笑。 难得见宋锦心打扮得如此整洁的出门,想必安分了几日是想通了。 “先前我们真是看错你了,与我哥哥有婚约还出去抛头露面,也就我哥哥脾气好,忍着你的坏毛病。” 宋锦心说着,一旁的老太太像是没听见似的,似乎是默许了她这么说。 顾锦婳勾了勾唇,想必这两人私底下也是通了气的。 “东秦国律法中有那道规定有了婚约便不能出门的,况且这还是皇后娘娘口谕让我进宫,宋家如此厉害,连皇后娘娘的话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话落,顾锦婳看向玲珑,轻声吩咐,“去进宫禀告皇后娘娘,就说宋家告诉我,与表哥有了婚约日后便不能再出去抛头露面了,此后宫中所有宴席都不再参加了。” 玲珑闻言,连忙应声,“是。” 说完便转身朝着府门口走去。 身后老太太见状,面上有些慌乱,不高兴地瞪了眼顾锦婳,“婳婳,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你表妹说这些也都是为了你好,哪有正经女子到宫里跳那等香艳的舞,你这与那舞姬有何不同?” 顾锦婳冷笑,她这祖母年轻时,便是歌女出身,因来京城寻亲,路上偶然遇到了顾老将军,顾老将军心善便将她带回府中,帮她寻亲,结果双亲皆已丧命,此后她便一直住在了府中,也是命好,一路从歌女到当家主母又到现如今的老夫人。 她年轻时候,模样长得端正极了,肤白貌美杨柳腰,还唱得一首好听的曲子,旁人都说顾老将军这种粗人,都能娶一个妙人回府,哪怕现在上了年纪,身上也偏爱穿红戴绿,年老却风韵犹存。 眼下听她一口一个舞姬,倒是将自己的以前给忘了似的,顾锦婳毫不留情反驳了回去,“舞姬也是靠自己本事吃饭,何况今日在宴席上,为皇后娘娘献歌献舞者不止孙女一人,祖母一句话打死一片人,若是叫城中其他贵女听见了,该如何是好?” 顾老太太闻言,顿时拧眉瞪向顾锦婳,言词犀利,“你惯会巧言巧语,莫要用你那大道理来唬我,我活了大半辈子了,岂是你能教的?” “就是!”宋锦心跟着叫嚣。 顾锦婳平静地看着眼前两人,只觉得好笑。 “祖母活了大半辈子,却还是未看清眼下谁才是武侯府的主人,真真是糊涂。” 落下这句话,顾锦婳抬脚绕过二人走回后院。 远离了二人,顿时觉得耳边也清静了不少。 回到院子,便见屋中房门敞开着,裴瑾瑜正坐在八方桌前,悠哉闲适地品着茶。 “回来了?”裴瑾瑜坐直了身子,笑看着顾锦婳,“我还想着出去找你呢,同是从皇宫出来,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慢?” “方才同祖母说了几句话。”顾锦婳说着,不紧不慢地将锦盒放在裴瑾瑜的面前。 裴瑾瑜愣了下,“什么意思?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是太贵重了,你拿回去吧。”顾锦婳抬手为自己倒了杯茶,扫了眼裴瑾瑜,轻声道,“我一向不爱戴这些,戴在我手上糟蹋了。” “婳婳,谁教你如此说的?”裴瑾瑜皱着眉,“你何时连我的东西都不收了?这几年在京中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你怎么变化如此大?” 顾锦婳不说话,垂眸看着杯中茶叶摇摇晃晃沉底。 何止是发生了多少事,她重活一世,看清了太多,可不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吗? “是因为你舅舅吧?”裴瑾瑜语气轻缓了些,手搭在顾锦婳的手上,“我此次着急回朝,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有转机了?” 顾锦婳不着痕迹地将手收了回来,看向裴瑾瑜,“舅舅是被人诬陷的,你手中莫不是有证据?” “证据我没有,但我发现了他军中有人与外敌勾结,此人是他的部下也是举证诬陷你舅舅的人,只是你舅舅因他行事作风问题,下了他的军衔,我想,他定是因为这件事情恼恨上你舅舅,所以才伺机诬陷。” 闻言,顾锦婳却觉得此事不会有如此简单。 “他一个小小的将领,如何靠一己之力煽动皇上相信舅舅勾结外敌,此人背后应当还有帮手。” “你说得对,所以此事眼下还不能轻举妄动,我今夜会进宫向父皇禀明此事,若是你舅舅的事情有转机,我再来告诉你。” 顾锦婳稍稍松了口气,只是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始终没有放下。 她缓缓点头,“多谢。” 裴瑾瑜带来的证据或许可以证明那人犯法,但却还是无法洗清舅舅的罪名。 皇上本就忌惮国公府,如此也不会立刻放了舅舅。 “你我二人之间无需说谢。”裴君泽起身,“婳婳,这玉镯你就收下吧,你若是不要,我回去便也是摔了,你看着办吧。” 说完,裴瑾瑜便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顾锦婳无奈,收起玉镯,放在了书架上。 不多时,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大小姐。” “王管家?”顾锦婳回头,“怎么了?” 王管家走进,小心关上房门。 顾锦婳看着他,轻声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大小姐前些日子命我们将祠堂重新修缮,今日一早我带着人去收拾残木时,偶然发现祠堂里有一处密道。” “密道?”顾锦婳顿时蹙眉,双眸紧盯着王管家,立刻问,“此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王管家摇头,“今日去得早,密道是我一人发现的,发现后便又用东西掩埋住了。” 见外面天色已晚,顾锦婳起身,“你带我去看看。” “小姐,现已入夜,不如我派几个得力的先进去看看?” “不用。”顾锦婳想了想,“你去将习凛叫上,我们一同去。” 藏书阁底下有一层密室,祠堂与藏书阁隔了大半个院子,这密道能通到哪去? 说着,二人走出去。 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 三人站在祠堂旧址上,脚下是那日烧毁的残木。 王管家伸手指向眼前一块空地,“就是这里。” “习凛,你先下去看看。”顾锦婳道。 第160章 他的生辰 “是!”暗夜中,习凛身着黑衣,纵身跳下密道中。 顾锦婳弯腰看去,眼前一片漆黑,只听一道沉闷的声音,像是习凛到了底,“怎么样?下去了吗?” 很快,便传来习凛的声音,“小姐,我下来了,这有把木梯,您稍等片刻。” 闻言,顾锦婳嗯了声,缓缓直起身来。 武侯府的秘密越来越多了,她甚至怀疑自己这些年到底是不是在武侯府生活了,竟然连这些都不知道。 看向身旁管家,顾锦婳轻声问,“王管家可曾听我爹娘提过这里的事情?” 王管家连忙道,“侯爷和夫人常年驻军在外,府中一应事务都是老夫人在打理,祠堂这种地方,寻常人更不会经常过来,所以我也是今日才碰巧知道的。” 看王管家不像是在说谎话,顾锦婳扭头看向地道。 习凛燃了油灯,底下冒着微弱的光。 “小姐,木梯已经撑好了,可以下来了。”习凛的声音从底下传上来。 “好!” 顾锦婳三两下将宽大的袖子缠绕在手腕上,王管家立刻上前小心扶着她,“小心些。” 原以为很深的距离,踩上木梯往下看,也不过一人的高度。 脚站稳在地面上后,顾锦婳才逐渐看清楚这底下的模样。 王管家很快也跟了下来,习凛将木梯撤去,提着油灯走在前面。 “小姐,这密道底下有风,应当还有其他出口。”习凛轻声道。 顾锦婳方才下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这出口应该还不止一处。 走过长长的冗道,三人停在一扇巨大的石门前,石门堵住了去路。 顾锦婳四下看了眼,眼睛盯紧了两侧的石墙,突然看见一处凸起的地方,缓缓伸出手往下一按。 石门轰隆一声,迅速往一侧移动。 “小姐,我先进去看看。” 以防万一,习凛转身把油灯递给王管家,跨过台阶走了进去。 顾锦婳在门外静静等着,这时候竟突然想起了裴君泽。 脑海中蹦出他那句,‘何时见他不行,就非要到今日吗?’ 正想着,习凛走出来,“大小姐,里面安全,您进去吧。” 顾锦婳点点头,抬脚走进去。 入目便是与寻常人家一样的典雅屋子,细致雕花装饰的几根木柱支撑着整座暗房,房中摆着一张花梨大理石案台,桌上还放着一方宝砚,和一个笔筒,笔筒里面还插着几只毛笔,屋中倒像是有人生活的模样。 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左右各挂着山水画,词上云:烟霞染尽天色,浮光散尽人间。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官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一把小巧的匕首。 顾锦婳走上前,取下匕首握在手中把玩着。 没想到武侯府中还有这处好地方,爹娘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呢? “王管家,今日的事情,你回去后就烂在肚子里,莫要再让其他人知道。”顾锦婳道。 “大小姐放心,老奴不敢胡说。”王管家连忙道。 “习凛你送王管家上去,再来寻我。”顾锦婳看向习凛。 “是!”习凛应声,带着王管家往回走。 顾锦婳四下看了眼,提着油灯继续朝着前面走去,忽而感觉一阵微风从脖子上擦过,吹散了耳边的碎发,脚步顿停下,循着风吹来的方向,一眼漆黑,像是无边深渊一样,吸引着她进去。 顾锦婳深吸了一口气,提起油灯缓缓走过去。 昏黄油灯,一寸寸照亮了眼前的路,眼前一切也逐渐明朗起来。 入目便见一个宽敞的大厅,像极了上面的院子,这里倒是有些像是与上面的院子一比一建造出来的一样。 不远处,习凛走来,脚步声停在身旁,“大小姐,送管家上去了。” 顾锦婳顺手拿起书架上的书,翻看了两下,道,“这两日,你将这座地宫摸清楚了,给我画张图纸出来。” “好。” 顾锦婳想了想又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习凛被问得愣住,“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你跟在玖王爷身边许久,可曾知道今日与他来说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习凛微拧着眉,陷入沉思,忽而想到,“今日,是王爷的生辰。” “怪不得……” 想起他生气将她从马车上丢下去,竟是误会了她着急去见裴瑾瑜,顾锦婳心中苦闷,她也不知道裴君泽的生辰就在今日啊。 她还是游魂的时候跟在裴君泽的身边,从未见他过生辰。 看向眼前的地宫,一时半会儿勘测不完,便道,“我先回去,这两日你小心盯着这一处,修建祠堂的事情全权交给你来负责,这处密道要小心掩盖。” “小姐放心,我会妥善安排。”习凛认真地道。 从地宫出来时,一阵冷风吹来,顾锦婳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快步走回小院。 见她回来,玲珑忙倒了杯热茶递过去,“小姐这么晚了去哪了,外面这么冷,小心再染了寒气。” “玲珑,幽明琴修好了吗?”顾锦婳问。 听她突然问起此事,玲珑轻声道,“前日刚送回来,原幽明琴上用的是金丝羽线,极其珍贵,断掉的那根只能用普通羽线代替了。” 顾锦婳喝了口热茶,顿觉身上暖和不少,“无妨,你去将幽明琴取来。” “这么晚了小姐是要弹琴?”玲珑诧异不已。 “嗯,快去吧。” 顾锦婳催促着起身,走向门口,看向漫天飞雪。 不多时,玲珑取来幽明琴。 顾锦婳走去看了眼,便道,“送去屋顶吧。” 玲珑愣住,“小姐!外面风雪这么大,您是要在屋顶弹琴?” “嗯。”顾锦婳微微一笑,“在屋顶,玖王爷才能听见。” 玲珑惊诧片刻后,忽然明白过来,忙带着幽明飞身去了屋顶,后又下来将顾锦婳也送了上去。 大雪纷飞,少女一身白衣静坐在屋顶上,白雪染白了墨发,悠扬曲声穿过层层高墙,绕过巷弄,伴着凛冽寒风,落在玖王府书房外,隔着门帘,深沉婉转。 裴君泽放下笔,起身走了出去,循着那曲声传来的方向,唇角缓缓上扬。 “流风,将空谷琴取来。” 第161章 顾青玉回府 这夜。 西城人都曾听见那一唱一和的曲声,音调舒缓,好似是抚平了人心中的烦躁与伤痛。 后半夜,曲声渐渐停止。 顾锦婳揉了揉冻得僵硬的腿,缓缓起身。 “玲珑,咱们回去吧。” “小姐,王爷……王爷来了。”玲珑呆呆看向裴君泽。 “下来。”裴君泽道。 玲珑看了眼顾锦婳,得了顾锦婳的示意,才敢从屋顶上飞身而下。 顾锦婳坐着揉腿,看裴君泽飞身上来,微仰着头看他,“王爷,生辰快乐。” “起来吧。” 裴君泽伸手,顾锦婳迟疑了下,将手递到他的手中,宽厚的掌心中,不断有温热传来,好似顺着掌心流入体内,不多时,身上便暖和了起来,后背隐隐出了一层薄汗。 “这就是内功?”顾锦婳好奇地捏了捏裴君泽的手。 裴君泽浅笑,反扣住她的手,“想学?” 顾锦婳毫不客气点头,眼睛冒着一抹晶亮的光,“想!” 裴君泽笑道,“等你身子休养好了,我再教你。” 顾锦婳会心一笑,“我今日不是故意将你抛下,实在不知今日是你的生辰,倘若知道的话,我定然不会……” 顾锦婳顿了顿,稍有迟疑。 “不会什么?”裴君泽俯下身,浅浅看向她。 顾锦婳呼吸轻轻一颤,轻咬着唇瓣,“不会见他。” 须臾,裴君泽忽而松了手,低笑出声,声音愉悦至极,“还算你有些良心。” 话落,顾锦婳便觉一阵天旋地转,被裴君泽带回了房中。 顾锦婳睁开眼睛,触目便是裴君泽的笑颜,她极少见他笑,笑起来竟如此好看。 所谓铁面阎王,也不过是世人给他的枷锁,若是有选择的机会,不用背负如此重担,谁不想自由肆意的活着。 他与她,从来都是身不由己,没有选择的机会。 “今日夜里,裴瑾瑜进宫面圣,惹怒了皇上,被禁足在皇子府。” “什么?” 顾锦婳顿时皱起眉心,“皇上不相信他的话?” “他跟你说了什么?”裴君泽问。 “他说,举证我舅舅私通外敌的那个人才是真正背叛了东秦的人,他伪造证据,假借他人之手将叛乱证据扣在舅舅头上,说今日夜里就要去找皇上说明此事。”顾锦婳声音越来越沉,“看来皇上不相信他的话。” “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不相信舅舅的话,那怎么会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相信?”顾锦婳声音沉了沉,面上带着几分慌乱。 裴君泽轻叹了声,低头,牵起顾锦婳的手走到桌前坐下,又为她倒了一杯茶,放在她的手中。 “此事牵扯众多,裴瑾瑜与你自幼关系便好,此次仓促回京,其实并无皇上诏书,而突然回来却为了你舅舅的事情,你觉得皇上会如何?” 顾锦婳心中一沉,“皇上不仅不会听裴瑾瑜的话,反而会更加忌惮舅舅在皇城的势力,此举,无疑是火上浇油。” 话落,顾锦婳慌张看向裴君泽,眼眶微红,“那我舅舅他…现在岂不是十分危险?” “我已经派人去了秘阁,你舅舅他现在无事。” 闻言,顾锦婳才松了口气,“无事便好,看来皇上还是有理智在的。” 想起裴瑾瑜,顾锦婳眉眼上又染上了几分愁容,“只是连累了裴瑾瑜,害得他也被皇上责罚。” “你想救他?”裴君泽眸底染上一层黑色,声音微沉。 听出他话中带着几分压抑的怒意,顾锦婳抬眸看向他,“他被我舅舅的事情连累,若冷眼旁观,说不过去,何况我不想欠他人情。” 裴君泽呼吸微顿,低声道,“他不会有事,你将心放进肚子里。” “北边战事吃紧,我会敦促他立刻离京。”裴君泽道。 顾锦婳看了看他,总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几分怨气。不过裴瑾瑜离京也好,他不该被掺和进京城的纷扰中。 “你早些歇着吧,我走了。” 见她又在出神,裴君泽只觉自己若在这待上一会儿便会被她气死,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他走后,房门关上。 顾锦婳稍作片刻,便去了床上躺着,心中想着密道的事情,竟一夜未眠。 天亮时分,便早早地起来,甚至还神清气爽,无半分疲惫。 “小姐,方才老夫人院子里来人说,要小姐去她那处一趟。”玲珑一边说着一边往炭盆里面加了两块炭,嘴里嘟囔着,“这么冷的天,还要小姐过去,这不是折腾人吗。” “说什么事了吗?”顾锦婳问。 一大早便叫她过去,能有什么好事。 “这倒是没说,不过奴婢瞧见宋小姐一早就穿戴整齐与宋公子一同出去了。” “嗯?”顾锦婳皱眉,“难道是因为顾青玉?” “玲珑,你去准备东西,我们现在就过去。” 顾锦婳坐不住,她事先与陈大人知会过,若是顾青玉的事情有了什么变动,要告知她一声,眼下陈秋生那边还无动静,难道不是? 正猜想着,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 “大小姐,陈大人来了。” 顾锦婳面色一沉,“快请去前厅。” 话落,顾锦婳看向玲珑,“去捎个信给周清,将此事告诉她,叫她趁早做个准备。” “是!”玲珑应声。 顾锦婳想了想又道,“再去寻个会医术的姑娘,送去周清身边,叫她贴身保护周清肚子里的孩子。” 玲珑点头。 顾锦婳又想了想,便挥了挥手,“去吧,先将这两件事情办妥了。” 话落,顾锦婳随之起身走出去,三步并作两步去见陈秋生。 到前厅,见陈秋生坐着,便连忙上前,“陈大人。” 陈秋生开门见山,直接道,“今日一早,太子殿下亲自派人来将顾夫人从大牢接走了,案簿也给收去了。” 顾锦婳皱眉,一定是宋承望又给了太子什么好处,否则此事处理起来不会如此果决。 “我知道了,麻烦陈大人亲自跑一趟。” 陈秋生闻言,“这倒是无妨,只是有件事,我要与你说一声,你姑姑在牢房中曾私下与我说,手中有让你爹功名尽毁的证据,我若再接着问,她便不肯再说,只说让我尽快放了她,我与武侯爷相知甚深,武侯爷是什么人我心中还是清楚的,只当她是胡言乱语了,但想来想去,此事还是应当与你说一声,以免被她所害。” 第162章 顾家有喜 “陈大人,您的话我记住了,既然那顾青玉是太子殿下提出来的,那此事就罢了。” 她倒是不知道宋承望是用了什么法子能让太子这么快将顾青玉提出来。 陈秋生也是一脸无奈,“太子殿下亲派,我等人也拦不住,你还是早做打算吧。”说完,便缓缓起身,“我先走了。” “陈大人慢走。”顾锦婳起身相送。 手中握有让爹身败名裂的证据?顾青玉,以前是我小看你了。 “来人,扶我去松鹤院。” 雪还在下,松枝上盖着厚厚的积雪,屋檐上偶有雨水落下,啪嗒啪嗒,一滴一滴连成细线的,转眼,地上便聚了一滩积水。 一双绣着羽雀的金丝绣鞋跨过积水,走进松鹤院。 院中三两丫鬟手拿着扫帚清扫积雪,窗明几亮,不知道的还以为武侯府要办喜事了。 顾锦婳一一看在眼里,默不作声地走进暖阁。 只见老太太正端坐在主位上,难得地将前些年皇上赏赐给她的那件翠绿烟纱碧霞罗裙都穿了出来,不禁笑着道,“祖母今日好生高兴,莫不是府中有喜事了?” 顾老太太斜眸看了眼顾锦婳,“你姑姑今日便回来了。” 顾锦婳顿了顿,转身寻了个椅子坐下,“是吗?” 老太太皱了皱眉,似是对她的态度不满意,“那可是你姑姑,是你未来的婆母,你这个态度像什么话!” “祖母认为我该用什么态度对待她?”顾锦婳抬眼看向顾老太太,那双眼睛漆黑无比,像是裹着寒冰,让人不寒而栗。 顾老太太冷哼一声,语气强硬,“过往的事情,你姑姑都不与你计较了,待嫁入宋家,你给我安分守己点,若是再像以前那样胡闹,饶是我这个做祖母的也护不住你!” 哼! 顾锦婳冷笑,说得好像你原先护过我一样。 “婚约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祖母也太着急了些吧。”顾锦婳端起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眸中闪过一道锋利的光,扫向顾老太太。 看来与宋承望的婚约是要尽快解除了,否则始终被他们拿捏住。 “什么叫八字还没一撇?”老太太神气极了,手握着那串被盘得晶亮的佛珠,笑着道,“我已经与宋家人交换了你的八字,待到冬至日,宋府便会派喜婆婆上门,等两家商量妥了,年前你就该嫁出去了。” 顾锦婳眉心越皱越紧,呼吸又急又沉,“祖母这么迫不及待就要将我嫁出去了?是害怕我留在武侯府与你争抢我爹留下的家产吗?” “混账!”顾老太太闻言大怒,一巴掌拍到桌上,手中一串佛珠啪嗒一声断开,洒落到地上。 顾锦婳不卑不亢,迎上顾老太太吃人的眼神,勾唇一笑,“祖母如此着急要我嫁人,可曾问过表哥他现在敢不敢娶我?” “你什么意思?”顾老太太拧眉,她这孙女着实让人头疼。 当初若早知道她会如此聪慧,便早该听了女儿的话将她给杀了,省得到现在处处阻挠她。 “我什么意思祖母问问表哥就知道了。” 顾锦婳慢悠悠收回视线,指尖轻轻叩击着桌面,传来清脆有秩的声音。 “若是要我嫁人,倒也简单,这宅子还有家中田地,铺子,都是我爹娘留给我,届时出嫁的时候都是要带走的,至于这宅子,就留给祖母暂住着,也算是感念你我之间的祖孙情谊。” “你……你这是要我死!”顾老太太气岔气了,抚着胸口喘了许久。 顾锦婳静坐着不动,才说这两句话便受不住了?她当初可是生生地躺在床上被他们折磨了半年之久。 总是要将她曾经受过的苦都体验一遍才好。 “祖母难道不是在逼我去死吗?将心比心,祖母现在的心情就是我的心情。”顾锦婳微笑看着她。 嫁给宋承望?也不怕她在新婚之夜杀了他! 说话间,暖阁门帘被丫鬟掀起,宋承望先走了进来,看见顾锦婳,面色一僵,只一瞬,便立刻遮掩住眼底的情绪,浅浅一笑,躬身走向顾老太太,“孙儿给外祖母请安。” “起来吧。”瞧见自己人来,顾老太太的腰背都挺直了些。 门外,紧接着走进来的是宋锦心与顾青玉。 半个月不见,顾青玉瘦了许多,宽大的衣裳就像是挂在架子上似的,眼窝凹陷,颧骨高,没了皮肉包裹,也没了原先的贵气,尽显刻薄。 “娘……” 顾青玉的眼神从顾锦婳的身上滑落,迅速看向顾老太太,走上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女儿给娘请安!” 顾青玉哭得伤心,老太太也沾湿了眼眶,母女两人上演了一出重逢好戏。 顾锦婳静坐着欣赏,宋承望突然看过去,语气中颇有几分责怪,“婳婳,这下你可是放心了?我娘被陈大人放出来了,她没有害你。” “我始终相信姑姑不会害我。”顾锦婳浅浅一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顾锦婳这回答让宋承望一噎,想要训斥的话顿时卡住。 顾青玉擦干了眼泪,从地上站起来,看向顾锦婳,“你若信我不会害你,当初就断然不会让陈大人将我带走,现下看着我没有被关进大牢里,可该苦闷了吧!” “姑姑无事,我自然是高兴的。”顾锦婳面带笑意,静静地看着顾青玉。 “谁知道你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嘴上说得好听,说不准反手就将我们给算计了。”宋锦心冷嘲热讽道。 “宋锦心!”宋锦心话音才落下,宋承望便冷声叱责道,“不知规矩!” “哥!”宋锦心气地跺脚,“你不能因为她就要嫁入我们家,就这么偏袒她,娘都是因为她才在大牢里面受了这么多苦!” 宋承望没理会宋锦心,对顾锦婳的态度格外恭谨,“婳婳,锦心没规矩惯了,莫要跟她一般见识。” “她没规矩丢的是你们宋家的脸面,与我何干?”顾锦婳面无表情地起身,看向上首座着的老夫人,“成亲一事,没有我的首肯,谁都不能代我做决定,否则……” 顾锦婳的眸光缓缓落在宋承望的身上,“我不介意送他去见阎王。” 第163章 皇后口谕 “老太太,皇后娘娘身边墨兰姑姑到。” 屋中静悄悄的,王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顾老太太顿时凝眉,直勾勾瞪向顾锦婳,开口便兴师问罪,“你让人去找皇后娘娘了?”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祖母慌什么?”顾锦婳转身坐下,对门外管家道,“请人进来。” “顾锦婳,我们出了事对你有什么好!”宋锦心咬牙切齿,害怕地抓住顾青玉的袖子。 “拼命要我嫁进你们宋家,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顾锦婳笑看着顾青玉,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杀意尽收眼底。 她缓缓垂眸,漫不经心地搅着手上的帕子,凌厉的眸光落在宋锦心手中扯着的帕子上面。 上面绣着的是朵梅花,她见过几次,与那日祠堂留下的残帕不一样。 正想着,王管家领着墨兰走进暖阁。 墨兰是皇后娘娘身边大宫女,不需行礼,却对着顾锦婳微微屈膝,态度恭谨。 “顾小姐,娘娘听闻小姐遇阻,特命我送来入宫令牌,若小姐得空可随时入宫。” 说罢,墨兰又扫了眼坐在主位的顾老太太,道,“娘娘还说了,顾小姐若要进宫,任何人不得阻拦,若有违抗,提头来见。” 顾老太太闻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顾青玉恨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这顾锦婳也不知是用了什么唬住了皇后娘娘,竟对她如此好! 顾锦婳起身,笑著接过墨兰手中的令牌,“多谢皇后娘娘,只是劳烦姑姑告知娘娘一声,婳婳日后怕是无法入宫了。” “哦?这是为何?”墨兰凝眉,看向顾老太太。 顾老太太眼神闪躲,不敢与她对视。 顾锦婳轻声道,“祖母要婳婳年前便嫁入宋府,如今已经交换了庚帖,日后怕是不能出门了。” 墨兰默了默,顿时道,“顾小姐是武侯爷之后,眼下离年关不过月余,成亲一事岂能如此草率!待我回去便禀明了娘娘再说。” “告辞!”墨兰对着顾锦婳微微躬身,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未曾多看顾老太太一眼。 她走后,老太太顿时勃然大怒,掀翻了桌上的茶水,白玉瓷杯摔得满地都是残渣。 “顾锦婳!你长本事了,敢跟皇后娘娘告状了!” “祖母何必如此生气,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顾锦婳起身,看向宋承望,“表哥,你决定好要娶我了吗?” 她赌宋承望此时不敢娶她…… 宋承望眼神闪躲,连一旁的宋锦心都看不下去,催促道,“哥,你说话呀!” 宋承望始终未曾应声,良久,看向顾老太太,“外祖母,我与表妹的婚事不着急,眼下年关将至,操办婚礼着实草率了些,年后再议吧。” “你……这!”顾老太太见状,顿时露出了尖酸刻薄的一面,如市井妇人一般破口大骂,“顾锦婳!都是你将这个家搅得不安宁!我当初瞎了眼了才会收留你爹到我的膝下!” 顾锦婳本是打算不理会她便走的,听到这后半句话,顿时停了下来,眸中蒙上一层冰寒,“你该庆幸当初把我爹过继到你的名下,否则你眼下吃的住的用的享受的一切都不在了,靠你的好女儿,你这辈子都过不上这般日子!” 暖阁帘幕被重重掀开,顾锦婳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缕缕寒风吹进屋中,顾青玉打了个哆嗦,脸色苍白地看向老太太,“娘……” “没用的东西!”老太太砸烂一个茶杯,“连个小辈都管不住,我要你有什么用!” 当年她若是生下的是儿子,眼下又怎会受这种窝囊气! “娘!”顾青玉心里有苦也说不出,便将气撒到宋承望的身上,“你怎么回事,庚帖都交换了,你这时候后悔了!” 宋承望沉着脸,“娘,我不能娶婳婳。” “为什么!”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宋锦心狰狞着脸,上前质问宋承望,“为什么不娶她?你莫不是喜欢上别的女人了?” “我没有!”宋承望推开两人,怒道,“太子殿下对她有意,我若是此时娶她,仕途就毁了!” 原来如此…… 顾锦婳直起身,迈着轻浅的步子走出松鹤院。 太子?看来那日的水袖舞,舞得极好。 回小院路上。 王管家走来,顾锦婳看向他,“怎么了?” “大小姐,方才门外有一乞丐送来一封信,说是给您的。” “给我的?”顾锦婳伸手接过,打开一看,瞳孔微缩,只粗略扫了一眼,便极快地将信收进袖中。 「城北姑苏门,亥时见,阿斗。」 阿斗,是她幼时称呼裴瑾瑜的小名。 午后…… 玲珑去而复返。 顾锦婳躺在软塌上,手捧着一本医书,“周清怎么说?” “她说谢谢小姐安排,说宋家的事情小姐不必担心,她早有打算,只是身份一事,还需要小姐尽快安排。” “嗯,我知道。” 顾锦婳放下医书,从软塌上坐起来。 周清的烟柳楼的身份无法让她做上当家主母,眼下得为她寻个好人家才行。 突然,顾锦婳灵光一闪,脑海中想到一人。 “玲珑,你去库房准备些人参和药酒,再去让王管家准备些米面吃食,随我去城阳程家一趟。” “小姐此时去?” “时候不早了,快些准备,入夜我要回京。”顾锦婳催促。 一个时辰后。 武侯府后门,三辆拴着铁链的马车稳稳地行驶在路上。 “小姐,喝杯热茶暖暖身子。”玲珑递去茶杯。 顾锦婳抬头看了眼,摇摇头,“我将最后几本医书看完,你寻着闲时就去玖王府将那厨娘要过来。” 玲珑噗嗤一笑,“小姐真是馋嘴。” “不是馋嘴,是那厨娘做的菜有我娘的味道,我想我娘了。” 顾锦婳声音越来越低,又翻开了下一页。 玲珑默了默,心疼地看着自家小姐,京城与小姐年岁相当的贵女们都还承欢膝下,被娇宠着,她们家小姐却要步步为营,一步走错就落入虎口中。 行了几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下。 玲珑掀开帘幕,看了眼,“小姐,咱们到了!” “下去吧,叫人好生地将东西抬下来。” 顾锦婳说完,扶着玲珑的手,缓缓走下马车,却见眼前的场景,不禁愣住,呼吸颤了颤,握紧了玲珑的手,“走!” 第164章 入宫听训 她想不到,爹的部下,曾在沙场上立过无数战功的程副将,日子竟会过得如此凄苦。 府门斑驳,门庭破败,推开院门,院中杂乱不堪,烟囱冒出缕缕炊烟,一道道低沉又缓慢的说话声传出。 “今年冬日,比以往都要冷呢。” “腿又疼了?我听人说东城有个郎中治疗腿疾厉害,待雪停了,我带你去看看。” 顾锦婳呼吸一沉,程野当年跟在爹身边打仗,不幸被砍伤了一条腿,此后就成了个跛子,这连年冬日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两人走近,厨房中顿时传出一道凌厉的话音,“谁!” 紧接着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大冷天的,能有谁来咱们家啊,你坐着,我去看看。” 走到厨房门口,顾锦婳缓缓停下。 只见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妇人走出来,见着顾锦婳,蹙了蹙眉,“姑娘?你是找谁?” “我找程叔。”顾锦婳轻声道。 看妇人手上满是冻疮,竟无一处好地方,心中猛地一揪。 程野还是军中副将,晚年便如此凄惨,可想而知其他伤重回京的人处境有多艰难。 “找我家老爷?你是谁?”妇人狐疑地盯着顾锦婳看。 这时,厨房又走出一人,程野身披粗布棉衣停在门口,盯着顾锦婳看了好半晌,却不敢认。 “你是……” 顾锦婳走上前,微微一笑,强忍着心中的悲切,“程叔,我是婳婳。” “婳婳?你是婳婳?”程野不敢相信,笑中带泪,“婳婳都长这么大了。” 顾锦婳缓缓握住程野的手,轻声道,“我寻着儿时的记忆找到这里来,万幸找到您了。” 程野猛地将手缩了回来,招呼一旁的妇人,“快给大小姐跪下。” “万万不可!”顾锦婳连忙上前扶住程野。 程野执意跪下,顾锦婳拦都拦不住,声音高昂有力,腰背挺直不屈,“羽林卫第九营副将程野见过大小姐!” 顾锦婳眼角湿润,忙上前将两人拉起来。 “程叔,我爹娘不在了,您不用给我行如此大礼。” “侯爷与侯夫人虽然不在,但羽林卫的精神还在,只要我还活着一日,就是羽林卫的兵!”程野话落,猛地咳了几声。 妇人连忙扶着他,一脸担忧,“外面冷,咱们进屋说吧。” “嗯。”顾锦婳看了玲珑一眼,“去让人去屋中燃点炭。” “哎……”妇人欲言又止。 顾锦婳见她面色有异,轻声询问,“婶婶,怎么了?” 妇人挤出一丝笑,“无事,你们先候着,我去拿炭来。” 顾锦婳恍然,才明白她的脸上为何会露出为难的神情来,连忙拉住她,“婶婶,我叫人送来了两大马车的家用,你不用担心。” 妇人愣了下,顿时红了眼眶,双唇颤了颤,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话来。 “谢……谢……” “先进屋说。” 顾锦婳看向一旁的程野,见他那条腿,已经完全不能动了,走路的时候都是拖着走。 三人走进屋中,玲珑提早燃上炭火,屋子里逐渐有了暖气。 环顾四周,除却四张椅子和一张八方桌外,屋中再无旁物,顾锦婳惊诧之余,心中更是痛心,朝廷竟然如此对待功臣。 “婳婳小姐,我们这没什么好茶叶,您…您凑合着喝。”妇人端起茶壶,拘谨地走到顾锦婳面前停下,为她倒了一杯茶。 见她满是冻疮的手,顾锦婳偏头看向玲珑,“去寻个郎中来。” “婳婳小姐,您这是?”妇人愣住。 顾锦婳对玲珑挥了挥手,看向妇人,轻声道,“你这手再不治,可就不能要了,冬日才过了一半,这般模样如何撑得过去?” 妇人叹了声,“撑不过我也撑了几年了,不碍事,银子花在我身上糟蹋了,不如给我家老爷看看腿……” “住嘴!”程野打断了妇人的话,笑看着顾锦婳,“别听她胡说,我这腿是老毛病了,不碍事。” “程叔这些年都是这么度日的?当年朝廷不是给了伤兵许多抚恤银吗?虽说过不上富贵日子,但不至于如此家徒四壁,日子拮据啊。”顾锦婳轻声问。 程野轻叹了声,“自武侯爷战死后,抚恤金就被朝廷给断了,说前线战事吃紧,没有多余银子给我们。” “哪是战事吃紧啊,我看是分明不愿给我们了。”妇人道。 程野瞪了她一眼,“茶凉了,你去烧点茶去!” 妇人不如意地起身走出去。 顾锦婳看着程野,见他遭遇,便想象到无数回京的伤兵的遭遇,“程叔,我会些医术,我来看看你的腿吧。” 程野闻言,连忙将腿收了回去,“使不得!” 顾锦婳抬脚走过去,“我今日前来其实是有事相求,等把你的腿治好了,你才能帮我的忙。” “大小姐可是遇到难处了?”程野问。 顾锦婳点点头,卷起程野的裤腿,忽而发现他的棉衣里面蓄的竟然都是干草! 顾锦婳呼吸一沉,点点头,“有一个人处心积虑要杀了我,眼下我设了一个局给她,若程叔愿意,我希望程叔能帮帮我,认一个姑娘做女儿。” “认女儿?”程野愣了下,忽而问,“要杀你那人是谁?程叔没什么本事,烂命一条,但杀了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程叔,你杀不了她。”顾锦婳看向那干瘦的一条小腿,明显是被耽误了治疗,眼下也只能用针灸暂且一试了。 “程叔,您的腿我看过了,若是想恢复到与常人无异还有些难,但我可尽力一试,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能拖着走。” “真的?我这条腿还能治?”程野眼中充满希望。 “当然能治,待郎中过来,我给你针灸。”顾锦婳转身坐下。 程野连忙问,“你方才所说的要认女儿一事又是怎么回事?” “那女子是被家里人卖到烟柳楼的,她现在为我做事,在外抛头露面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身份,我知道程叔您早年丧子,家中只有你们二人相互扶持,若是可以,多个女儿照料着,家里也显热闹,您觉得呢?” 程野默了默,正要开口,门帘被人掀开,妇人端着茶壶走进来。 程野看向她,一时无言。 妇人道,“大小姐的恩情,我们无以回报,这女儿我们认了。” 第165章 吵架 “多谢婶婶!”顾锦婳欣喜,起身向二人鞠了一躬,“我还有一事相求。” “大小姐,你只管说吧。”程野道。 “我想,等你们二人身子休养差不多了,就去帮我照料良田,杂事交给杂役去做就好,程叔程婶你们只需要按时收取租金盯着手里人就好,我每月从府中走账给二位月银,如何?” 闻言,妇人眼前一亮,看向程野。 程野不禁红了眼眶,“大小姐今日来哪里是来麻烦我们的,您分明是来救济我们的。” “您言重了,待这两日我便让那位姑娘来看望你们,她原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只是家道中落被卖去了烟柳楼里被迫为妓,程叔程婶,您二位心中若是介意定要说出来。”顾锦婳道。 程野看了看身旁的妇人,说道,“犬子战死沙场后,这家中就只有我们两人,你也见了,日子过的不像日子,听你说的这姑娘也是可怜人,你放心吧,我们定会拿她当自己的孩子来看待。” “那便好。” 说着话,玲珑便寻了郎中回来。 郎中给程婶手上的冻疮抹了药,顾锦婳则借着她的针灸针为程野针灸了一下腿。 待回到府中时,天也要黑了。 想起亥时要去与裴瑾瑜见面,顾锦婳看向玲珑,“告诉习凛,提前备好马车停在侯府后门。” “是。”玲珑走出去。 顾锦婳拾起桌上的医书,静静看着,脑海中却杂乱无比,眼前的字逐渐模糊起来。 思绪飘到永绪六年,也就是她残废后的那年冬日。 北境传来裴瑾瑜战死沙场的消息,因那场战役太过激烈,尸体尚能保全,据说被敌军围困,放火烧山,最后全军覆没…… 那时的她也在苦苦支撑着,得知儿时玩伴战死沙场后,悲痛欲绝,于次年初春就离世了。 过往历历在目,算着日子,裴瑾瑜此行前往的地方正是北境,要打的北秦国凶悍无比,是场硬战。 思及此,顾锦婳立刻起身取来纸笔,挥墨书写。 一个时辰后,玲珑来催,“小姐,时辰到了,咱们该走了。” 顾锦婳将信收进锦囊里,随身带在身上,起身走了出去。 “你在院子里面守着,若是有人找就说我睡下了。” 玲珑应声,将披风披在顾锦婳肩上。 顾锦婳抬脚走出,身影逐渐消失在暗夜中,绕过长廊,停至后院门口。 王管家亲自守在门口打开院门,“大小姐请。” 顾锦婳看了他一眼,出门上了马车。 却见裴君泽稳稳坐在马车里,不禁愣住,压低了声音道,“王爷为何会在这?” “天冷,来歇脚。” 裴君泽漫不经心地翻开一页书,看得津津有味,未曾抬眼看顾锦婳一眼。 顾锦婳抿了抿唇,狐疑地盯着他看,“不会是习凛告的密吧?” 正在驾马车的习凛哆嗦了些,有苦难言。 “嗯。”裴君泽放下书,淡淡挑眉,如玉的眉眼染上一抹冷意,“本王正在与裴瑾瑜喝酒,他却突然道今夜有约,将本王请走了,本王思来想去,他口中那人应当是你了。” 顾锦婳顿时一噎,忽而感觉马车似乎提前转了头,不禁皱眉问习凛,“习凛,你这是要去哪?” 马车外,习凛不敢应声。 顾锦婳转而看着裴君泽,“你要带我去哪?” “裴瑾瑜扰了我的兴致,这接下来的时间理应你来还我。”裴君泽说得理所当然。 顾锦婳心中一沉,耐着性子解释,“我去见裴瑾瑜还有要紧事情要说。” “嗯?”裴君泽挑眉,眼神轻飘飘落在顾锦婳脸上,“什么要紧的事情一定要等到晚上说?” “他被皇上禁足,白日里我们也见不到面啊!”顾锦婳有些恼。 “嗯,那便陪了我再去见他吧。”裴君泽道。 顾锦婳顿时一噎,放软了语气道,“我见过他,再来陪你一同喝酒。” “何事能如此要紧?”裴君泽依旧阻挠。 顾锦婳没了耐心,道,“王爷若是执意拦我,我便走着去了。” 说着,便要掀开帘幕,跳下马车。 却在呼吸之间,动弹不得。 “唔唔唔……” 双唇像是被粘住了一样,浑身上下的骨头都硬了。顾锦婳眉头紧锁,怒瞪着裴君泽。 裴君泽微抬了下手,顾锦婳顿觉得呼吸顺畅了些,道,“若不是要紧事,我便不在这与你纠缠了,你快放我下去!” “既然是要紧事,让裴瑾瑜等你片刻也无妨。”裴君泽依旧道。 顾锦婳咬牙,怒瞪着他,“他若是走了怎么办?” “你与他之间毫无信任可言?”裴君泽挑眉。 顾锦婳面色一沉,“他明日是不是就要离京了?” 裴君泽点头,“嗯。” 顾锦婳呼吸沉了沉,使劲全身力气,憋得脸色通红也未能动弹分毫。 “放我去见他,裴君泽!” 听她直呼自己名号,裴君泽勾起唇角,眼底愈发幽深,“顾锦婳,这才是真的你吧?为了见裴瑾瑜在我面前也不装了,以往的听话懂事去哪了?” 看他还是不肯放自己离开,顾锦婳索性不再理他。 马车中静默无声,习凛赶着马车,后背都湿了一片。 裴君泽呼吸一沉,眼眸笼上一层戾气。 不多时,马车缓缓停下。 顾锦婳睁开眼睛,习凛走来,掀开了帘幕,“王爷,大小姐,到了。” 突然,后背刺痛了下,顾锦婳顿觉得浑身轻松了些,再回头,迎上裴君泽阴沉的眸子,见他如此,她便一言不发地跳下了马车。 习凛立刻撑伞跟上,轻声道,“小姐,四皇子就在楼上等您。” 顾锦婳皱眉,忽而明白过来,她立刻看向马车,却见马车已经离开。 “他?”顾锦婳懊恼自己误会了裴君泽。 习凛轻声道,“王爷发现有人在暗中跟随四皇子,便从中斡旋,扰乱了耳目的视线,将你们二人见面的地方定在了望春楼。” 看向楼上那间亮着灯的屋子,顾锦婳又看了眼裴君泽离开的方向,立刻撩起裙摆跑了进去。 暗夜中。 一道鹰鸣响起。 习凛飞身回到马车旁,“王爷。” 马车中,伸出一截骨节分明的手,手中握着一个锦囊。 “送过去给她。”那声音微沉,让人不寒而栗。 习凛接过,不敢耽搁,立刻折身回去。 第166章 冷战 顾锦婳上了楼,见到裴瑾瑜,才发觉身上的锦囊丢了。 “糟了,要给你的东西落下了。”顾锦婳皱着眉,仔细想着锦囊会掉到哪里。 “什么东西?”裴瑾瑜放下茶杯,轻声问。 “就是……” 顾锦婳正要开口,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裴瑾瑜一个箭步过去,厉声问,“谁!” “是我。”流风压低了声音,道,“顾小姐的东西落在马车上了,王爷要我来送给顾小姐。” “给我吧。” 顾锦婳拉开房门,看见流风手中拿着的锦囊,眼底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神色。 房门关上,裴瑾瑜的目光缓缓落在顾锦婳的身上。 脑海中浮现起那日宋承望与他说过的话,不禁皱了皱眉,“你怎么跟九皇叔一起来的?” “路上恰好碰见了。” 顾锦婳面色并无异样,想到自己误会了裴君泽,不禁有些懊恼,忙把手中的锦囊递给裴瑾瑜,“听说你明日就要离京了,这锦囊上的东西兴许能帮到你,现在先别拆,待到路上再拆。” 裴瑾瑜看了看锦囊,又看了看顾锦婳,觉得新奇,“这里面莫不是什么定情信物吧?” “不是。”顾锦婳没有丝毫犹豫斩断了裴瑾瑜的念想,“北境凶险异常,此行前去,切勿轻信身边人,锦囊的事也莫要让任何人知道。” “婳婳,若不是你真真切切地坐在我的面前,我真要听信了京中的谗言,说你中邪了。”裴瑾瑜看着眼前的姑娘,除了模样之外哪里还有半分以前的影子,莫非是侯爷与侯夫人的逝世对她打击很大? 思及此,裴瑾瑜轻声安慰道,“婳婳,你等我,待得胜归来,我娶你。” “我与宋承望有婚约在身,你如何娶我?” 顾锦婳只当他的话是玩笑话,便打断了他,“你进宫面圣的事情,玖王爷与我说过了,我舅舅的事情你日后莫要再插手,省得连累到你,你安心处理北境的事,不用担心我。” 闻言,裴瑾瑜顿觉心中像压着一块石头一样难受,竟有种这丫头就要不属于他的感觉。 裴瑾瑜眉头紧锁,盯着顾锦婳看,“你说这话是要与我划清干系了?” “不是,只是不想连累你。”顾锦婳避开裴瑾瑜看向自己的视线,自顾自倒了两杯茶,一杯推到了裴瑾瑜的面前,自己另端起了一杯,再抬头,脸上挂着笑,“以茶代酒,祝你一路平安,得胜归来!” 裴瑾瑜掩下眼底的愁容,笑着举起茶杯,如饮酒般豪迈,“借你这句吉言,我定得胜归来。” “如此便好了。” 顾锦婳淡淡一笑,若她锦囊中所写都成真的话,裴瑾瑜定能转危为安。 “嗯?你小声嘀咕什么呢?”裴瑾瑜诧异地看过去。 “没事。”顾锦婳笑着起身,看向窗外,那辆马车还停在那里,只是却不知车中人还在不在。 “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明日便不去送你了。” 她最厌恶的就是送别,儿时送别了爹娘无数次,多到她想想都觉得难受。 顾锦婳自顾自往前走,身后传来裴瑾瑜慢悠悠的声音,“也好,省得我见了你就不想走了。” 顾锦婳呼吸一窒,缓缓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裴瑾瑜……” 那句‘我们不可能’始终无法从口中说出来。 裴瑾瑜笑容满面地看着她,似乎是猜到她想说什么,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怎么了,婳婳?” “没事,锦囊记得路上拆。” 话落,顾锦婳头也不回地走下楼,三步并作两步漫步在大雪中。 上了马车,才知裴君泽早已经不在了。 “习凛,回府吧。”顾锦婳轻叹了一声。 马车缓缓前行,顾锦婳却坐不住,想了想问习凛,“玖王爷何时走的?” 习凛道,“一个时辰前。” 顾锦婳拧眉,那就是她进望春楼的时候便走了,很好,不用想都能猜到,他一定很生气。 “习凛,去玖王府吧。”顾锦婳道。 这件事,怎么说也是她做得不对,裴君泽还平白被她误会,她罪过大了。 马车外面传来习凛的声音,“小姐,王爷吩咐了要将您安全送回府。” 顾锦婳顿时一噎,掀开面前的帘幕,盯着习凛,“你到底是我的人还是他的人?” 习凛:“……” 回到侯府已经是后半夜了。 洛凌瑜被冻得手脚冰凉,回去便被玲珑伺候着躺到了床上。 “小姐,您走后不久,老夫人就从皇宫回来了,奴婢也是听人说,老夫人被皇后娘娘叫去宫中听训了。”玲珑忍不住笑,“真是活该,平日里没少欺负小姐您,皇后娘娘这下是给小姐报仇了。” “小心隔墙有耳。” 顾锦婳看了玲珑一眼。 不过,她倒是没有想过皇后娘娘会把老太太叫去皇宫里。 “祖母回来时脸色如何?”顾锦婳问。 玲珑笑道,“说是脸色都成猪肝色了,一句话也没说就回房睡觉了,就连晚膳都没用呢。” “看样子是气着了。” 顾锦婳笑了笑,拢了拢被子,“行了,你快回去睡吧,明日找个机会去跟周清说,让她寻个机会出来一趟。” 玲珑应声,转身退了出去。 床边燃着安神香,顾锦婳躺下不久,便不知不觉睡着了。 翌日一早。 顾锦婳早早起来,便听见有人在外头说,“四皇子今日离京,原还想着瞻仰一下皇子风采,奈何连他人影都没见着。” 没见到裴瑾瑜的人影,莫非是昨日夜里体现离开了? “玲珑。”顾锦婳从床上走下去,走到桌前为倒了杯清茶。 玲珑循着声音走了进来,“小姐怎么醒得这么早?” “裴瑾瑜离开京城了?”顾锦婳问。 “走了,不过奴婢听说大家都没有见到四皇子的人。” “没见到他的人?”顾锦婳皱眉。 他在玩什么?隐藏行踪? “小姐,奴婢一早就去给周姑娘递了话,叫她寻个合适的机会出来一趟。” 闻言,顾锦婳也才算放下心。 “周清的事解决了,剩下就看顾青玉什么时候回去了,她也快要坐不住了。” 说着话,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 “不用嚷嚷,我找小姐。”芝兰话音飘进房中, 顾锦婳抬头去看,见是芝兰,问,“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第167章 摔烂了玉面佛 “大小姐,奴婢有话要说。”芝兰说着,关上了房门。 走到顾锦婳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大小姐救救奴婢吧。” “你先起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芝兰不起,跪在地上哽咽着道,“顾夫人她要让我去伺候宋家少爷。” 顾锦婳凝眉,顿时明白了顾青玉这是在打什么主意! “祖母答应她了吗?” 芝兰点点头,潸然泪下,“老太太没有犹豫便答应了,还说我若是跟着宋家少爷,日后必定吃香的喝辣的。可谁不知道,翠云就是死在宋家少爷的手里。” 闻言,顾锦婳立刻道,“翠云的死,你也知道缘由?” 芝兰连忙应声,“奴婢与翠云住在一间屋子里,翠云她经常在奴婢面前说宋家少爷待她多好,可有一天,她从外面回来,身上多了许多青紫的痕迹……” 芝兰羞于启齿,顾锦婳却知道那痕迹是从何而来。 “接着说。” 芝兰点点头,“奴婢瞧翠云身上有伤,便去问他是不是宋家公子打她了,她却说奴婢蠢笨,还说她就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奴婢也不知她这是怎么了,只是有一日却见她拿了养胎的方子回来。” “养胎?” 一尸两命!顾锦婳顿觉一股冷意从头到脚。 宋承望好狠的心,将人利用完,竟连生路都不给她。 “翠云已死,此事说再多也无用,奴婢不愿意步翠云的后路,求求大小姐救奴婢一命。”芝兰说着,双手伏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 “你先起来说话。” 顾锦婳看了玲珑一眼,玲珑连忙上前扶着芝兰起来。 芝兰哭红了眼睛,眼巴巴看着顾锦婳。 “此事我来解决,你看我们眼色行事。”顾锦婳道。 芝兰闻言,面上一喜,“多谢大小姐!” “不必谢我,你先回去,翠云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会给你惹来杀身之祸。”顾锦婳叮嘱。 芝兰应声,“小姐放心,奴婢明白。” 送走芝兰,玲珑关上房门走回顾锦婳身边,有些不解,“小姐要用什么法子救芝兰?” 毕竟是个下人,若是明目张胆救她,只怕会让人看出端倪。 “库房有一尊皇后娘娘赏赐给我的玉面佛,你去看看,再去街上寻个一模一样的假的来,随我去送给祖母。” 顾锦婳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顾老太太凡事都讲究要最好,吃穿用度无一不讲究,却独独不肯在自己身上下工夫,与京中其他家中老夫人一比便自惭形秽。 午后…… 终于等来了玲珑。 “小姐您看,这假的与真的真叫人分辨不出来。” 顾锦婳拿起来看了看,惊讶就连重量都做得差不多,只是真的玉面佛用的琉璃彩石,假的则是最普通的玉石。 若是懂行的人一眼便能分辨出,但这到底是皇后娘娘赏赐给她的,见到的人大多都在宫中,谁又能分出真假来。 “带上假的,随我去见祖母。” 松鹤院中。 顾锦婳走近暖阁,便听见里面传出一道哭声。 “芝兰的声音。”玲珑小声提醒。 顾锦婳眸底闪过一抹暗色,径直走了进去。 “又是谁惹了祖母不高兴了?” 顾锦婳走进去才看见原来顾青玉也在这里,面上笑意止住,淡淡扫了她一眼,“姑母也在啊。” “嗯。”顾青玉面色一沉,见顾锦婳不喜自己,心中憋着火气,“听你祖母说你现在都不来跟你祖母请安了?怎么连规矩都不懂了?这传出了莫要叫人笑话。” “姑母孝顺,姑母今日可来请安了?” 她记得没错的话,顾青玉可从来没有早起来请安过吧。 顾锦婳笑看着老夫人,绕过芝兰走去坐下,“近些日子天冷,我担心扰到祖母休息,便没来请安,这倒是成了我的过错了,那明日起,我一早就来请安来。” “不用。” 顾老太太扫了顾锦婳一眼,一口回绝了她,“你来做什么?” “孙女想起皇后娘娘赏赐的宝贝,便拿来送给祖母。” 话落,玲珑举着玉面佛小心走来。 “玉面佛?” 顾老太太看出是何物来,眼前一亮。 顾青玉在一旁看着,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这可是琉璃彩石所做,你怎么舍得拿出来?” 还是顾青玉聪明,顾锦婳看向她,笑容满面,“孙女孝敬祖母都是应该的,莫说是皇后赏赐的了,这一切都比不上祖母开心重要。” 看来顾青玉在宋家还是学了点真本事的,连玉面佛是用琉璃彩石所做都知道,想必定是宋尚书告诉她的了。 顾老太太一听这是琉璃彩石所做,更是喜欢得很,忙道,“芝兰,快拿来给我。” 芝兰应声,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去接玲珑递给她的玉面佛。 就在须臾之间,那尊玉面佛突然掉到了地上。 ‘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混账东西,皇后娘娘赏赐之物你都拿不稳!” 芝兰吓得花容失色,扑通跪到地上。 “大小姐饶命啊,奴婢不是故意的。” “玉面佛从你手上掉下去你还敢说你不是故意的?”顾锦婳登时看向上首的老太太,老太太也吓得说不出话来。 “祖母,这丫鬟犯下了大错,岂能轻饶。” 顾青玉连忙道,“这可是御赐之物啊,这可怎么是好!” “混账丫头,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气得我头疼,快来人扶我下去。”顾老太太一扶额,唉声叹气起来。 见状,顾锦婳顺势道,“来人,将芝兰带下去,家法处置!” “家法?”顾青玉起身,“婳婳,这惩罚是不是太重了些?” 这芝兰平白坏了她的安排! “家法若是重的话,那便将芝兰送去给皇后娘娘吧。”顾锦婳看向顾青玉冷笑。 顾青玉闻言,便不再多言,“你看着办吧。” 临走,还狠狠瞪了芝兰一眼。 “玲珑,你跟着一同去,务必要看到家法行完!”顾锦婳刻意大声道。 玲珑应声,连忙过去将芝兰拉起来。 “快起来吧,你没事了。” 芝兰吓得腿软,“这玉面佛?” “假的。” 顾锦婳起身看向外面,难得的艳阳天。 “玲珑,我出去一趟,你和芝兰演好后面的戏,莫要叫人看出端倪。” 也不知裴君泽此时在不在府上,过了昨日一夜,气应该消了吧? 第168章 赔礼道歉 玖王府。 顾锦婳下了马车,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 印象中她并未来过玖王府…… “我来找摄政王,麻烦通传一声。” 门口看守看见顾锦婳,瞳孔微缩,立刻跑进府中。 不多时,流风便快步跑了出来。 流风瞧见顾锦婳,立刻上前,“顾小姐,您是来找王爷的?” “我……” 顾锦婳还未将话说完,流风便道,“顾小姐要来怎么不知会一声,我好去接您。” 流风态度殷切的她有些毛骨悚然。 顾锦婳笑了笑问,“玖王爷在府上吗?” 流风顿时苦着脸,“顾小姐,您先随我进去,我慢慢跟您说。” 瞧着流风这么着急的模样,顾锦婳狐疑地跟着他走进王府中。 路上,流风轻声道,“王爷病了,又不肯喝药,我怎么劝他都不听,顾小姐您去试试吧。” 闻言,顾锦婳立刻停下,掉头就走,“你都不行,我劝怎么能行,我是来跟他赔礼道歉的,万一火上浇油再得罪了他,我还是先回去吧。” 流风连忙挡住顾锦婳的路,“顾小姐,您能行,您肯定能行。” “真的?”顾锦婳自己都怀疑自己。 脑海中浮现起昨日夜里裴君泽把她丢出马车那模样,她真的能行? 流风点头如捣蒜,“真的,您去试试,王爷最乐意见您了。” “真的假的?”顾锦婳半信半疑地转身朝着内院走去,边走边问,“他昨日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习武之人,身子应当不会如此虚弱才是啊…… 流风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怎么不说话?”顾锦婳偏头看他。 流风叹了声,只好道,“王爷昨日与四皇子去喝酒了,两人喝了一整夜,四皇子今日离京的时候是被人抬进马车的,王爷回来便吐了,胆汁都快吐出来了,现下还在床上躺着呢。” 顾锦婳恍然,眉心轻蹙了下。 怪不得一大早就听人议论说没有见着裴瑾瑜的人影,原是喝多了酒在马车里睡着。 “小姐,我就送您到这了,您进去吧。”流风亲自将房门打开。 屋中燃着安神香,床上人静静躺着,脸色苍白,眉心皱着,薄唇紧抿。 顾锦婳快步走进去,顺手关上房门,走到床前,看旁边还放着一碗没喝的汤药,用手碰了碰碗壁,已经凉了。 “不能喝,喝这么多做什么,又没人能替你难受。” 裴君泽都是如此,想必裴瑾瑜定然不会好到哪里去了,这两人,隔着辈分还较上劲了。 顾锦婳小声嘟囔了句,转身拉了把椅子放在床旁,才坐稳,身侧一道劲风袭来,她无从躲闪,下意识伸手挡在脸前,“是我!” 劲风忽然散开,传来裴君泽沙哑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来给王爷您赔礼道歉。”顾锦婳放下手,没好气地道。 “你做错了何事,需要来给我赔礼道歉了?”裴君泽冷笑着坐起来。 顾锦婳看了他一眼,你就嘴硬吧。 “昨日误会了王爷,是我的不对。”顾锦婳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我来给王爷把脉。” 裴君泽躲开,眼神冰冷,“不去城外送裴瑾瑜来看本王做什么?” 顾锦婳脸微红,有些恼地看着他,“我来王爷死没死。” “借你吉言,我还活着。” 裴君泽呼吸猛地一沉,低哑的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你走吧。” 顾锦婳顿时来气了,语气笃定,“我不走。” “不走?”裴君泽眼底郁结消散了些,“玖王府虽然还未有王妃,但你身上背负婚约,一时半会解除不掉,劝你不要肖想本王。” 顾锦婳沉默,她脑子抽了才会来这里听他阴阳怪气。 想了想,挪开椅子就要起身,忽而被裴君泽握住手腕,凌厉视线射来,“你要干什么?” “王爷不是不喜欢我,我这就走。” “这就是你赔礼道歉后的态度?”裴君泽沉着脸,呼吸急促,他要被这听不懂话的女人给气死了。 “那你别说话,我给你号脉。” 顾锦婳随之坐下,见裴君泽果然不再说话,在心底偷笑,还是这招管用。 片刻后,道,“你肠胃弱,昨日又喝了烈酒,郁结在心,我开几味药,让流风去抓。” 看了眼一旁未被碰过的汤药,想了想又道,“放心,不苦。” “院子里种的有草药,流风每日都会给草药驱虫拔草,种植得很好,让他按着药方去采药,你留下熬药。”裴君泽低声道。 顾锦婳想了想,看时间还早便点头答应下来,说道,“本该为你做的酥烙圆子,你这两日吃不了了,我去厨房熬点米粥,先吃些清淡的吧?” “好。”裴君泽轻笑,对外面道,“流风,进来。” 话落,流风便立刻推门进来,眼神在两人的身上打转。 顾锦婳被看得不自在,脸色一红,忙站了起来。 “带顾小姐去厨房。”裴君泽道。 流风闻言,笑得越发的灿烂,连忙应下,“是!” “他怎么了?”顾锦婳看着一向稳重的流风,都变得她有些不认识了。 裴君泽浅浅一笑,“抽风了。” 闻言,顾锦婳甚是认真地盯着裴君泽看了看,小声嘀咕,“主仆两人同时抽风,这病还传染?” “顾锦婳。”裴君泽声音沉了沉。 “没听见。” 话落,顾锦婳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裴君泽低头笑了笑,唇角微微上扬,笑容布满整张脸,最后竟笑出声来。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进来,“王爷,奎巫有动静了。” 裴君泽看向外面,眉心紧了紧,“我知道了,出去等我。” 盯了奎巫半个月,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裴君泽极快地换上衣裳,面色还有些虚弱,走出屋子,寒风扑面而来,脸色比之方才还要难看。 流风看到裴君泽出来,连忙过去,“王爷,您这是要去哪?” 裴君泽往小厨房看了眼,轻声道,“我出去一趟,她若是问起,就说我很快回来。” “可是王爷,您身子……”流风担心。 裴君泽摇摇头,“无妨,叫她等我回来。” 第169章 王爷就吃这一套 “好吧。” 见裴君泽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流风叹了声。 顾小姐好不容易来一趟,王爷还要出去,还让他拦着顾小姐,他哪里拦得住啊。 这时,顾锦婳从小厨房出来,“流风,药熬上了吗?” 流风手里还抓着草药,连忙道,“我这就去熬。” 顾锦婳说着走向屋子,却不见裴君泽的人影,“王爷呢?” 流风连忙道,“方才有事出去了。” “药都没喝就出去了。”顾锦婳眸光沉了沉,转身走回厨房。 “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流风连忙道,“王爷说很快就回来,叫您在这里等他回来。” “知道了。” 顾锦婳应了一声,转身走进了厨房里。 待米粥熬好后,裴君泽还没有回来。 顾锦婳便又在厨房里坐了会儿,又等了几个时辰,依旧不见人影。 “流风……” 顾锦婳不知是第一次叫流风了。 流风苦着脸出来解释,“顾小姐,再等等,王爷很快就回来。” 说着话,院子里传来脚步声,顾锦婳起身走出去,却见来人是玲珑。 “小姐,程副将夫妇二人已经到望春楼了,奴婢方才去通知了周清,她随后就能到。” 闻言,顾锦婳点头,回头看向流风,“米粥还在锅里,等裴君泽回来再给他热一遍,我走了。” 到底还是没留住人,流风懊恼跟着走了出去。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停至望春楼楼下。 顾锦婳从马车上下来,径直上了楼。 屋中,程野夫妇换上了身新衣裳,人也比以往精神了些。 “婶婶的手怎么样了?”顾锦婳问。 程夫人笑道,“托大小姐的照顾,我这手好多了。” “周清还要些时辰才到,我先给程叔针灸吧。” 第一次针灸后,颇见成效,程野压在心底几年的石头终是稍稍放下了些。 待针灸完,房门正好被人敲响。 玲珑起身去开门,“周姑娘,快进来吧。” 周清走进房中,看见屋中人,愣了片刻,缓步走进来。 顾锦婳起身走过去,牵着周清的手走到二位的面前。 “程叔,程婶,这就是我与你们说的那位周清周姑娘。” “长得可真漂亮啊。”程夫人感叹。 程野瞪了她一天,连忙问周清,“周姑娘,该说的大小姐都与我们说过了,你放心,我们不会插手你的事情,若是平常你遇到什么事情,派人稍口信我们就来。” 周清闻言,眼圈顿时红了,“二位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给二位磕头了。” 说着,周清就要跪下,程夫人连忙上前拉住她。 “使不得,听说你怀有身孕了,几月了?” “四个月了。”周清低头看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我不想这孩子生来就低人一等,二位放心,日后您二位就是我的爹娘。” “这说的哪里话。”程夫人抹了把眼泪,“我家孩子若是还活着的话,理应与你一般大了。” “程婶,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顾锦婳安慰道。 知道她心里苦,眼下说再多也是无用。 “对了大小姐,我听老爷说宋承望帮太子殿下写了篇谏言,在朝堂上广为传颂,大家都称赞太子殿下才学过人,老爷还说宋承望就要升官了,您提防着些。”周清轻声提醒。 闻言,顾锦婳恍然,怪不得顾青玉突然就被放出来了,原来是宋承望帮太子这么大一个忙。 谏言? 宋承望好一招献计,不仅帮助太子在朝廷上稳住了局面,又在太子面前露出了自己的才学,日后的饭碗算是保住了。 “顾青玉知道你有孕的事情了吗?”顾锦婳问。 周清摇摇头,“我这些日子除了陪老爷之外,还未出门走动过,府中人都不知道我有孕的事情。” 说着,周清看向一旁的二老,轻声道,“我打算,让二老寻个合适的机会与老爷见一面。” 程野二话不说点头答应,“我们随时都可以。” “宋承望最近正在风头上,你没有全然的把握,不要轻易将底牌亮出来,以我对宋青山的了解,他断然不会为了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毁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不如能风头过去,再做打算。”顾锦婳道。 “可我这肚子里的孩子等不及。”周清咬了咬唇,“我担心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是庶子,若是这样,他岂不是与我一样出生就低人一头。” “不会。”顾锦婳轻声安慰道,“等我消息,你这段日子好好养胎,将宋青山的心牢牢地握在你的手上,这件事情才有把握。” “好。”周清沉住气,缓缓点了点头。 夜幕逐渐降临。 顾锦婳去见了丹生子,又从他那处搜刮了些名贵的草药才走。 “小姐,咱们现在去哪?”玲珑问。 顾锦婳想了片刻,道,“去玖王府吧。”也不知裴君泽回来没。 入夜的京城,华灯初上,了了雪花飘落,马车一路绕过长街,伴着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停在了玖王府门口。 “小姐,到了。”玲珑掀开帘幕,小心扶着顾锦婳下去。 此次再来,门口两位守卫便不敢再拦着她。 顾锦婳轻车熟路走进去,瞧见后院灯还没亮,不禁皱了皱眉。 “顾小姐?”流风听见动静从小厨房走出来。 “王爷还没有回来?”顾锦婳问。 流风点头,“大小姐不妨先去屋中稍等片刻,这药我都熬好了,大小姐不在的话,王爷定是又不喝药了。” 顾锦婳顿时无法反驳,好像她在这里,裴君泽就乖乖喝药了一样。 最后还是走进了裴君泽房中等着,玲珑进去加了炭,便去了外面。 屋中燃着灯,顾锦婳顺手拿下一本书坐在竹椅上看了起来。 不知是过去了多久,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不知不觉地睡去了。 入夜,大雪铺白了王府,裴君泽踏雪而归,脚踩在青石板路上,传出沙沙的声音。 见屋中灯亮着,裴君泽眼底冰雪消融,“她还在?” 流风轻声道,“走了几个时辰又回来了,许是不放心王爷,现下正在里面睡着。” “知道了,叫小厨房做些菜端进来。”裴君泽小心推开房门,看见竹椅上那睡着的人,唇角扬起。 顾锦婳睡得浅,感觉到动静,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刚睡醒,嗓音软软糯糯,带着姑娘家的娇软口音,“回来啦?” 第170章 又生气了 “嗯。”裴君泽解下身上的披风搭在一旁,生怕将寒气带到她身上,随后拉了把椅子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等多久了?” “几个时辰了吧。” 顾锦婳看向外面,天都黑透了,她这次来赔礼道歉的态度还真是诚意满满。 看裴君泽脸色还没有好到哪里去,顾锦婳掀开毯子站了起来,脚一麻,身子猛地朝旁边歪去。 “小心!” 突然撞进一个带着凉意的怀里,鼻尖窜进来淡淡的玉兰香味,顾锦婳委屈地抬头,“脚麻了。” “坐下,我给你揉揉。” 裴君泽无奈看着她,唇角不自觉上扬,看她乖乖地坐了下来,“把手给我。” 顾锦婳迟疑了下,缓缓把手递了过去。 温热的大掌稳稳托住她的小手,拇指轻一下缓一下地在手上的穴位按压着,不知不觉间,腿麻便消失了。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房门突然被人推开,流风端着几盘菜走进来,“王爷,菜做好……” 见两人一坐一蹲,手还握在一起,流风愣了下,快速转过头,砰一声关上房门,声音从门外飘进来,“我什么也没看见。” 顾锦婳瞥了眼身旁裴君泽,冷不丁将手抽了回来,缩进袖子里,手上余温还在,指尖蜷了蜷,“流风他好像误会了。” “嗯。” 裴君泽起身,一言不发地走过去拉开房门。 顾锦婳皱起眉,看着他,哪根筋又搭错了? “进来。”裴君泽扫了流风一眼,转身走回房中。 “是。”流风小心翼翼把菜放在桌子上,冲顾锦婳笑了笑,连忙转身走了出去。 顾锦婳扫了眼桌上的菜,道,“这些菜你都不能吃。”说罢,又对着外面喊了声,“流风,将你家王爷的药端进来。” 流风这次学聪明了,进门先敲门,得了王爷的命令才敢进。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顾锦婳提前准备好蜜饯,同汤药一同摆在裴君泽的面前。 “喝吧。”顾锦婳看着裴君泽。 裴君泽笑了笑,端起碗一口气将药喝了精光。看他喝得如此爽快,顾锦婳都怀疑流风的话是不是真的?他这哪像是不愿意喝药的样子? “吃点蜜饯。”顾锦婳把蜜饯推到裴君泽的面前。 裴君泽摇摇头,伸手端起一旁那一小碗白粥,“我喝这个。” 看见白粥,顾锦婳道,“午后刚熬好就该喝了,可惜你出去了,这粥都热了几次了,口感都变了。” “无妨。”裴君泽说无妨那就是真的无妨。 看着他连喝了三碗白粥,顾锦婳担心喝太多,夜里胃会不舒服,连忙将碗拿开,“吃点小菜。” 小菜是甜口的,裴君泽吃了两口便不愿意吃了。 倒是很合顾锦婳的口味,正吃着,顾锦婳突然想起白日的事情,“顾青玉被太子从牢房里提出来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嗯。”裴君泽点头,“有听说。” “那篇谏言你看过吗?”顾锦婳问。 裴君泽摇摇头,“还未来得及看,谏言范本在书房。” 顾锦婳闻言,立刻放下筷子,“我能去看看吗?” 裴君泽皱眉,“你何时对太子这么上心了?” 见他是误会了,顾锦婳嘴角撇了撇,眼底极快地闪过一抹笑意,只是太快未被裴君泽察觉。 “宋青山亲口说太子手中那份谏言是他儿子宋承望所写,不仅如此,还说宋承望马上就要升官了。” 话说完,裴君泽却皱起眉,“你跟我来。” 顾锦婳见状连忙跟着他走了出去。 夜里寒凉,天上飘着鹅毛大雪,院子里面燃着几盏灯笼,昏黄的烛光映着两人的影子。 暗处,流风感慨,“玖王府终于了人气了。” 书房房门打开。 裴君泽从书架上取来压在最底下的那封谏言,递给顾锦婳,声音清冷无比,脸上还挂着几分不屑的笑。 “这不可能是宋承望写的。” 顾锦婳没应声,打开谏言大致浏览了一遍,笑了笑,“你说得对,宋承望没有这个文采。” “坐下说。” 屋子里面暖和起来,顾锦婳拉开椅子坐下,身上还裹着裴君泽厚重的袍子,一双桃花眼闪烁着笑意,“本以为宋承望还有几分真才实学,不想却是偷梁换柱换来的,也不知是何人有这种本事,这谏言写得确实好,字字句句都是为民着想,只是可惜了,拜倒在几两银子下。” 裴君泽挑眉,“为何会认为是买来的?” “王爷站在高处看惯了高处的景色,只怕并不知道底层百姓们的日子煎熬吧?有人为了几两银子能卖掉自己的女儿,自然也有人为了几两银子卖掉这份谏言,这上面所说字字属实,此人若不是亲身过了这些苦日子,是写不出来的,若说是宋承望写出来的我还真不信,他花钱如流水,一根毛笔的价钱便是寻常百姓人家大半辈子的积蓄都买不来的,又谈何去设身处地地为百姓们着想。” 回想上一世,她竟然还觉得宋承望文采颇高,是京城难得的才子。 加上他那张书生文气的脸,竟然对他死心塌地了起来,废了腿后便更是对他一心一意,妄想将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拿给他,可到头来换来的却是雪日虐待,草席裹尸,现在想想当真是可笑。 “笑什么?”裴君泽一直盯着她看,见她一会儿面色阴寒,一会儿面露嘲弄,竟有些好奇她这会儿心里在想些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感觉自己之前眼太瞎了,错把鱼目当成珍珠。”顾锦婳眼睛眨了眨,面上挂着抹狡黠的笑。 “对了,还有件事情要拜托王爷。” “说。”裴君泽道。 “明日一到,皇上的第一剂药就要喝完了,烦请王爷替我入宫看看那药效如何,若是不行,只怕我要再寻个办法了。” 顾锦婳脸上布满愁容,年关将至,二舅舅回来的第一年,国公府却不得团圆,叫外祖母心中如何接受得了。 “好。”裴君泽应下。 顾锦婳不再说话。 裴君泽也没说话,又往炭炉里面加了炭。 “医书我就要看完了,答应我的事情莫要忘了。” “嗯。”裴君泽低低一笑。 第171章 有失水准 这时,院子里面又有脚步声传来,声音清浅,听着像是位习武之人。 “这么晚了,王爷还有事要忙?”顾锦婳看向裴君泽。 裴君泽看了一眼门口,对门外人道,“进来。” 很快,房门打开,一蒙面的黑衣男子走进来。 看见顾锦婳还在,立刻低下头。 裴君泽道,“她不是外人,说吧。” 顾锦婳一愣,眼中极快地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唇角微微上扬。 只听那黑衣人说,“奎巫那伙人有动静了,此刻正在东城货运船上卸货。” “我知道了,你去外面候着。” 听见是奎巫,顾锦婳便知定是要紧的事情了,她眼下比任何人都希望奎巫出事! “王爷既然有事,那我便不打扰了。” 顾锦婳起身,看了裴君泽一眼,想了想又道,“王爷,注意安全。” 奎巫做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营生,敢在皇城根下干这种事,背后若无人给他底气,他断然是不敢的,只怕给他底气之人是太子,那裴君泽的处境便会危险许多。 “我找人送你回去。”裴君泽转身走出去。 顾锦婳没接话,跟在他身后一同从书房走了出去。 流风与玲珑站在院子里面,裴君泽吩咐道,“流风,送顾小姐回去。” 闻言,顾锦婳连忙道,“流风是你的贴身护卫,叫他跟着你去吧,随便给我找一个侍卫就好。” “那我送你?”裴君泽挑眉。 顾锦婳再不说一句话,轻轻点点头,小声道,“还是让流风送我吧。” 裴君泽浅笑,扫了眼流风,流风立刻上前,“顾小姐,请。” 玲珑也跟上去,将提前准备好的汤婆子递给了顾锦婳,“小姐小心地滑。” 顾锦婳应声,回头看了看裴君泽,见他早已经不在原地,遂收回视线。 一夜冬寒过境,一早,推开房门,便见满院飘白。 树枝上压着厚厚的雪,稍长的枝头搭到了地上,一缕细长的冰像银针似的,白净透亮。 “玲珑,走,去跟祖母请安。” 顾锦婳难得起的大早,天还未亮,便穿戴整齐了。 自从裴君泽那日给她渡了内力后,她便觉得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气。 难怪之前丹生子说她身体虚弱,感情是因为气不足。 心想着裴君泽,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老太太的松鹤院。 所谓松鹤院,名字取得倒是好听,只是这院子里的装扮却庸俗至极,若不是武侯府没有那么大的财力,她只怕是要将金子都铺在地上了。 停至房门外,顾锦婳缓缓停下来。 玲珑上前去敲门,房中无人应声。 这时,从旁边偏房里面走出来一个丫鬟,看着脸生,态度却十分恭敬,“奴婢见过大小姐。” “祖母还没起来?”顾锦婳问。 “回大小姐的话,老夫人已经起来了,只是去佛堂里烧香礼佛了。” “嗯。”顾锦婳眯了眯眼,转身朝着佛堂走去。 当初老太太搬进这处院子后,顾青玉就叫人大肆整改,将原有的样貌都给砸去,变成了现在这样,一处大院子分成了两处小院子,小的老太太自己住,外加一间佛堂给她礼佛用。还有一处临湖的院子是顾青玉自己住,起初顾青玉说得好听,要将那处院子修缮好了以后就给她住,只是等修缮好的那一日,未经她的同意便直接搬了进去。 那日,还难得让宋承望陪了她一整日,现在想想她当初真是蠢笨而不自知,竟还以为宋承望真心待她,哪怕是将爹娘的院子让出去也没事,殊不知,竟在不知不觉中将顾青玉几人的野心给养大了。 “小姐,小心台阶。”玲珑小心扶着顾锦婳走进佛堂。 看向那跪在蒲团上的老太太,顾锦婳缓步走上前,将汤婆子转手交给了玲珑。 “祖母。” “你来干什么?” 老太太不喜顾锦婳,看向她的眼神中都带着几分不悦和责怪,似乎是在怪她坏了自己的清闲。 顾锦婳微微一笑,垂眸看着她,“孙女一早就来给祖母请安,问了下人才知道祖母原来在这里,所以便来看看祖母。” “芝兰如何了?”顾老太太问。 “她啊……”顾锦婳垂眸冷笑,“受了家法,没了半条命。” “你怎么还能留她活着呢!”顾老太太一听这话,顿时凝眉,狰狞着脸,咬牙切齿地道,“她到底是咱们府上的人,砸了皇后娘娘赏赐的宝贝,皇后娘娘若是问责,岂不是连累了咱们?” “是啊,芝兰是照顾祖母的,这玉面佛也是我送给祖母的,皇后娘娘若是问责的话,倒真是会连累到祖母。” 顾锦婳静静看着老太太惊慌失措,以前不曾察觉,现下看来,她倒是一点也不配做一家主母,经不得半点风波,稍一有事便会自乱阵脚,将问题推脱到他人的身上,这样的人也配当武侯府的主母? “婳婳,听我一句劝,将她打杀了丢出去,对外就说是病死的,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日后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祖母好办法!”顾锦婳冷笑。 “你答应了就好。”顾老太太缓缓站起来。 顾锦婳看了眼眼前几尊佛像,冷笑着道,“祖母当着佛祖的面提杀生,就不害怕会反噬到自己的身上吗?” 顾老太太顿时瞪着眼,面色阴寒,“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锦婳微微一笑,“表哥院子里的翠云死得蹊跷,到现在陈大人还在调查,祖母现在又让我杀了芝兰,岂不是在将我往火坑里面推吗?” “我都是为了你好啊!”老太太急得咬牙切齿,怒目圆睁,压低了声音,“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此事若是怪罪下来,我们都得完蛋!此时不杀了她,日后有你后悔的。” “后悔的事情,就交给祖母了,毕竟是祖母管教无方,没将手里的丫鬟教好,此事与我有何干系?” 顾老太太呼吸一窒,又猛吸了几口气,胸口起伏,“你!你是要气死我。” “顾锦婳,你爹娘死后,这府中是无人管教得了你了,我这就去给宋家捎口信,叫他们今日就来商量你的婚事!” 第172章 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顾锦婳停下脚步,轻哼了声,似是嘲弄的笑,“随你怎么办好了。” 老太太气急败坏地骂道,“哎呦,我上辈子是作了多少孽啊,竟有你这样的孙女,你那死去的爹娘要是知道你这么对我,会死不瞑目的啊!” 顾锦婳止住脚步,回头看她,“我爹娘的在天之灵若是看见你这么对待他们唯一的女儿的话,才会死不瞑目吧。” “我怎么对你了?你说说啊,你要什么我没有给你,你要上天入地还是怎么?我哪点委屈了你?” 顾锦婳冷笑,“那就麻烦祖母扪心自问一下,我现在得到的这些是不是都是我自己争取来的?祖母若真是要与我好好翻翻旧账的话,我觉得应该把陈大人也喊来吧?” “你……你喊陈大人做什么!这是我们的家事,与人家陈大人有什么关系。” 这时,王管家突然从院门口走进来,径直走向顾锦婳,压低了声音道,“大小姐,太子殿下派人来给您送了许多珠宝,还有一张请帖。” “说什么呢,还不让我这个老婆子听?”顾老太太走近,狐疑地盯着两人看。 顾锦婳淡淡扫了眼过去,“太子殿下让人送来的请帖,要去参加宴席,祖母去吗?” “我去什么!” 顾老太太的眼睛盯紧了顾锦婳递来的请帖,正要伸手去拿,却被顾锦婳收了回去。 “祖母不去还要这张请帖做什么。” “我不去,但是你妹妹要去啊!”顾老太太蛮横地伸手夺过请帖,“你有婚约在身,出去抛头露面总是不好看,这张请帖就给你妹妹吧,她比你更需要。” 顾锦婳笑了笑,“好啊,给她吧。” 闻言,连老太太都愣了下,“你不会又耍什么花招吧?” 得了便宜还卖乖,她是真不知道当初祖父是如何看上她的,顾锦婳抬脚走出去,“王管家,把请帖要回来。” 前脚离开松鹤院,管家后脚就追了上来。 顾锦婳放缓了脚步,“请帖拿回来了吗?” “老夫人哪里会肯还回来啊,只是大小姐你为什么要将太子殿下宴请您的请帖给宋小姐?” “她宋锦心要进太子的席面需要请帖,我不需要。” 顾锦婳勾了勾唇,“太子送来的东西在哪?” “就在您院子里,我查看过了,两大箱金银首饰,都是眼下京城最时兴的,送来的时候,很是低调,未曾惹人耳目。” 低调?倒不如说是遮遮掩掩吧? 知道她有婚约在身,却又想与她暗度陈仓,全然不将宋承望放在眼里。 宋承望也是个窝囊废,上一世,那么多年,她竟然都没有看出他是个什么人,平白的将感情都浪费在他的身上。 走进院子,便见几个丫鬟凑到一起围着箱子看,不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小姐,你回来啦。”玲珑上前轻声道,“奴婢不知道太子殿下送来的这些东西怎么处理。” “收回库房。” 顾锦婳话落,径直走向屋子。 无功不受禄,今日得到的这些,总有一日要还回去。 午后。 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小院的安静。 “大小姐,太子殿下身边的侍墨来请了您三次了,老奴也回绝了三次了,这次太子殿下亲自来了,您看要不要去?”王管家擦了擦额上的汗,听屋中没有动静传出来,轻叹了声,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我去。”顾锦婳道。 玲珑愣了下,连忙追上。 王管家长松了一口气,连忙跑去府门口迎接太子。 武侯府大门打开,入目便是太子那辆招摇的黑金檀木马车。 太子掀开帘幕,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婳婳,我亲自来接你了,这诚意还不行吗?” “太子殿下盛情宴请,婳婳岂有不从的道理?” “来。”太子伸出手。 顾锦婳浅浅一笑,扶着玲珑的手坐进了马车。 “还记得小时候,你总是喜欢追在我身后叫我太子哥哥,现在长大了,与我倒是生分了许多。” 顾锦婳看着太子,面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儿时不懂事,现下明白了一些道理,也深知我与太子殿下之间的差距。” “差距?” 太子挑眉,“武侯府嫡女,纵是太子妃也当得。” 太子把这话摆在明面上,大抵是为了试探她的态度。 顾锦婳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着急,淡淡道,“太子殿下说笑了,我有婚约在身,向来身不由己。” 太子现在如日中天都是仰仗了宋承望的那篇谏言,她料定了太子不会因为她在这时候得罪宋承望。 “话也不能这么说,婚约一事,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太子话还未说完,马车突然停下来,太子脸上的笑意消失,怒问,“怎么了?” “太子殿下。”马车外面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听见这声音,顾锦婳微微蹙眉。 “婳婳,你先去太子府,我随后就到。”太子说完,立刻下了马车。 马车未曾停留便再次驶离,比方才的速度还要快,似乎是刻意要她尽快离开这里一样。 “停车!” “顾小姐,还未到太子府。”马夫的声音传来。 “我说停车。” 顾锦婳掀开帘幕,马车已经行至东城岳阳湖。 马车缓缓停下来,顾锦婳从车上走下去,“回去告诉太子殿下,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就不去赴宴了。” 看着马车离开,顾锦婳立刻道,“玲珑,走,去岳阳湖畔。” 玲珑诧异,忙跟在顾锦婳身后,“小姐,这么冷的天,您去那做什么啊?” “方才太子匆匆离开,我听与他说话那人的声音有些熟悉,担心裴君泽出事。” 两人步伐越来越快,走到岳阳湖畔,却见湖上没有一个人影。 “小姐,您是不是记错地方了?” “不会,就是这里。”顾锦婳语气笃定。 昨日夜里,她听到那人说的地方就是这里。 眼下这里没人,会不会是裴君泽已经得手了?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闷哼。 第173章 穷困书生 听着这道声音,顾锦婳的心跳像是漏了一拍似的,心里面猛地咯噔了一下。 回过头,见眼前人不是裴君泽,顿时松了口气。 “玲珑,你马上去玖王府一趟,就说太子殿下方才匆匆被人叫走,让人立刻去联系玖王爷。” “小姐,那您怎么办?这里离候府还有些距离。”玲珑担忧地道。 “我没事。” 顾锦婳看向不远处,正在被书店掌柜的拳打脚踢的乞丐,说道,“稍后我自己回去,你快去。” 玲珑不敢迟疑,立刻转身离开。 “毛贼,敢来我铺子里偷东西,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给我打,留口气儿就行!” 顾锦婳皱了皱眉,原是打算不多管闲事的,可听着这话还是忍不住回头。 却看见,沈府的马车从路上驶来。 她静静看着,沈念慈常被人称赞是个心善之人,就连名字都取名念慈。这乞丐碰上她,兴许还能有些活路。 沈府马车被拦在路中央,车上走下来一个丫鬟,拿着帕子掩住口鼻,凑近乞丐看了一眼,顿时说道,“哪里来的乞丐,还不赶紧滚开!” “还不赶紧把这乞丐给拉走,莫要挡了沈小姐的路。”书店掌柜的连忙道。 那地上的乞丐已经被打得没了知觉,任由三两个小厮将他从地上拖走,长长的青石板路上划出一条血痕。 沈府马车到路口现在转了方向,顾锦婳看过去,“原来也是去太子府的。”顾锦婳自言自语了一句。 顾锦婳盯着那乞丐看了看,到底还是没忍住走了过去。 “他偷了你们什么,多少银子,我来帮他给。” 书店掌柜一瞧顾锦婳,笑着道,“原来是顾大小姐。” 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小乞丐,“顾大小姐有所不知,他偷了我们店里的镇店之宝,那本书是本孤品,天下只有这么一本,谁知竟被这人给偷走了,我这铺子可是损失了好几千两银子。” “胡说!” “你胡说!”乞丐气得抬起头,睁着血红的双眼。 “我没有偷你的孤品,那本书是假的!”乞丐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字一句地道,“我只是说你的书是假的,你就把我打了出来,是你不为人道!” “掌柜的,还有这种事情?” 顾锦婳淡淡扫了一眼过去,书店掌柜面上有些慌神,“怎么可能,我这铺子里面的书绝对没有假货,顾小姐,你怎么能被这么一个小乞丐给蒙骗了呢。” “好,那我现在把这个乞丐带走,你放不放人?”顾锦婳目光沉沉地盯着眼前的书店掌柜。 地上的小乞丐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好,顾小姐既然想多管闲事,不妨就把银子给交了吧。” 顾锦婳轻蹙了一下眉,从荷包里取出一锭银子握在手心,缓缓地递给书店掌柜,“你拿好了。” “顾小姐,这有些不合规矩吧,方才我说得清清楚楚,让我们店里损失了几千两银子,你就给了我这几两碎银子可不够啊。” “你那本书是真还是假,不如让本王看看?” 裴君泽的声音传出,顾锦婳惊讶回头看过去,指尖微蜷,薄唇轻扯。 裴君泽走来,书店掌柜吓得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玖王爷息怒,草民不敢,不敢再拿假书骗人!” “顾小姐,对这个结果还满意吗?”裴君泽看着顾锦婳。 “多谢王爷相助。”顾锦婳淡淡一笑,转身看向那倒在地上的乞丐,“王爷,帮人不如帮到底,他受伤了。” “流风,把他送去医馆。” “是!” 流风立刻带着人上前,把乞丐从地上拉了起来。 “走了。” 裴君泽转身上了马车,顾锦婳紧随着坐进去。 街上,无数人看到这一幕纷纷惊叹。 “顾小姐的胆子还真大,敢上玖王爷的马车。” “谁说不是呢!难道,那些传闻是真的?” 马车晃晃悠悠地驶离岳阳湖畔。 裴君泽倒了杯热茶递过去,“你让玲珑过去通知我的事,我收到了。” “太子可曾打扰到你的计划?”顾锦婳问。 她今日听着那人的声音,总觉得似乎是在哪里听到过,但是仔细想的时候却又觉得极其陌生。 “你若是不提醒,我们即将要完成的事情的确会被破坏掉,还要多谢你。” “事关奎巫?”顾锦婳又问。 “奎巫将官盐扣留,再经自己的手贩卖出去,每年盈利数百万两银子,而赚来的这些银子,全部用于打造他手中的一支工兵厂,昨日夜里得了消息,他们正在用货船把盐运出去,我们已经扣留了他们一批货,连夜审问过后,得知他们今日还有一批货要运出去,而今日要运的不是盐。” “是奎巫工兵厂锻造的武器?”顾锦婳微微蹙眉。 这已经不是私下敛财这么简单了,奎巫野心勃勃,到底要做什么。 “对,我们根据审问出来的情报查到了他们交货的地点,截到了今日要运出去的货,现在已经全权交给秘阁来处理了,太子无权干涉。” “太子不会不知道这件事。”顾锦婳道,回想起来方才在马车里看见太子紧张的面容,他可不像是全然不知情,反而像是害怕事情败露。 说完,见裴君泽久久不说话,顾锦婳看着他,“你怎么不说话?” “你很聪明。” “多谢夸奖。”顾锦婳抿起唇角,耳夹隐隐发红。 “为何要救那个乞丐?” “王爷难道不觉得他是个人才吗?”顾锦婳笑着反问。 迎上裴君泽的目光,笑着道,“他一个乞丐,却一眼就能看出真书假书,而且我看他身上穿着的袍子是朝廷给参加了科考的学子统一配发的,此人,倒是有些像……” 顾锦婳迟疑了片刻,“有些像我所猜测的那个给宋承望供稿的人。” “你怀疑是他?”裴君泽嘴角微微勾着,似笑非笑。 “不如,我们打个赌,就赌他是还是不是?赌注你来定。” 顾锦婳微微扬眉,“王爷,我的运气一向很好。” “愿赌服输。” “好,我若是赢了,让我去见舅舅一面。” 裴君泽没应声,顾锦婳静静看着他,等他回答。 “好,我答应你。”裴君泽饶有趣味地勾了勾唇,“我若赢了,你将你所有的安排都告诉我。” “王爷,你戏弄我!”顾锦婳忽而明白过来。 第174章 意外之喜 “后悔了?”裴君泽眼底闪烁着笑意,炯炯有神的眸子落在面前少女的脸上,肤如凝脂,颜如渥丹。 顾锦婳不经意挑眉,带着几分骄纵的女儿气,“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裴君泽似是低笑了声,拾起桌上的一本书册看了起来。 顾锦婳窝在角落里,马车里暖洋洋的,竟让她有了几分困意。 想起再过两日就是外祖母的生辰了,眼眸忽而转动落到裴君泽的身上,“王爷……” “说。”裴君泽脸未抬,又翻开了一页书。 顾锦婳大着胆子道,“过两日,我能不能去见见外祖母。” “不能。”裴君泽放下书,端起茶杯放在唇边浅浅抿了一口。 顾锦婳眉心微微蹙了蹙,心中顿时升起一股郁结,呼吸又沉又急。 “皇上喝了你的药,旧疾好了些,心情大好,免除了国公府的禁令。” 顾锦婳闻言,忽而睁大了眼睛,“免除禁令?” “解了禁足,但是调查还会继续。”裴君泽道。 顾锦婳面上未露出多少高兴的神情,眉心拢着一层凝重,薄唇微微抿起,“一时兴致好就随口免除了外祖母一家的禁足,可见在舅舅的这件事情上,皇上掺杂了多少个人情绪在其中,舅舅是一国将领,眼下陷入此等困境,被扣押秘阁数月,哪怕将来干干净净从里面出来,天下百姓又会如何看他,军中将士又该如何看他?” “喝茶。” 裴君泽突然递来一杯清茶,“消气。” 顾锦婳心中一堵,喝茶消气,他也真能想得出来。 “天下百姓,军中将士如何看你舅舅,都要看最后的调查结果,若结果是清白的,关数月又有何妨?” 道理她都明白,可是至亲之人被关押在秘阁里,她又如何能不担心。 “羽翼未丰,妄想和天子抗衡,婳婳,你着急了些。” 裴君泽神色淡淡,收回视线,声音清冷无比,却又像是佛音清朗入耳,使她耳清目明。 顾锦婳忍不住去看她,眼中情绪复杂。 马车缓缓停下,风声在外呼啸。 裴君泽掀开幕帘走下来,抬手挡住风雪,扶她下了马车。 二人一前一后入了王府。 “医书看完了吗?”裴君泽问。 顾锦婳摇摇头,眼中裹挟着一抹狡黠,“与王爷商定的日子还差三日,三日之内定能看完。” 手中本就剩下一本未看了,这两日杂事繁多,自顾青玉回府后,府中又嘈杂了起来,她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流风,叫人做些小菜端进来。”裴君泽道。 “把熬的药也端进去。”顾锦婳补了句,说完,看了裴君泽一眼,回到府中,锐利的面容稍显缓和了些,剑眉拢起,眉心却未舒展。 “王爷可是在烦扰奎巫的事情?”顾锦婳跟着走进去。 “嗯。”裴君泽脱掉身上披风,顺手接过顾锦婳刚脱下的那件紫色狐狸毛的披风,一同挂在衣架上。 “奎巫藏得深,想要抓住他致命的把柄,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回想上一世,裴君泽死于内贼之手,她始终未曾看清是何人密谋杀了裴君泽,只是眼下,那个答案却在心中呼之欲出。 “倘若奎巫背后是有太子撑腰作势的话,那他炼制这么多的武器运往城外,想必除了敛财之外,还有以备后患所需,对太子而言,那所谓的后患,大抵是王爷。” 太子心性狭隘,裴君泽手握重权,在京中的势力不是一朝一夕便能瓦解的,若将来坐上皇位,那么首当其冲,最先对付的人便是他。 回想起上一世,裴君泽的下场,她怕,怕他重走舅舅的路。 “王爷,既已身处漩涡中,就更要提防着别人,奎巫与太子联手,眼下虽未见端倪,待日后总有狐狸尾巴露出来的一日,到那时候再取刀自保便晚了。” 裴君泽行事狠辣,自然是不会像舅舅那样被人算计拿捏,但若是有太子从中作梗,到那时,又有谁能救他? “听你一席话,忽而觉得这些年仿若是错过了许多。” 裴君泽勾唇淡淡一笑,清润的眸光落在顾锦婳的脸上,“所以,破局关键不是奎巫。” “是太子。” 顾锦婳忽而明白过来。 她此前一直将心思放在奎巫的身上,盼着奎巫死的心不比任何人少,眼下听了裴君泽的话,忽如醍醐灌顶。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流风声音飘进来。 “王爷,菜已备好。”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他再不敢轻易走进,得了裴君泽的命令才敢推门进来。 流风的身后跟着三五名身着翠绿衣裳的婢女,几人走上前将小菜摆在桌子上,随后流风又端来了一碗汤药稳稳地放在裴君泽的面前。 “下去吧。” 裴君泽话落,屋中人顿时走出去。 房门关上,顾锦婳欣赏着满桌佳肴,繁杂的心思顿时挥散了些,见裴君泽拿起筷子,倒也跟着吃了起来。 “再过些日子,你便吃不到这么好吃的菜了。”顾锦婳笑意盈盈地道。 “是吗?”裴君泽语调清浅,带着几丝忘形,“流风,将做菜师傅叫来。” 顾锦婳平白一愣,放下筷子,便见流风领进来一白胡子的老者。 老者看起来并没有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年迈,反而健步如飞,精气神十足。 “你心心念念的厨娘已经给你送去武侯府,这位是厨娘的爹。”裴君泽缓缓道。 “你!”顾锦婳顿时一噎,要说的话堵在嗓子眼里,笑也不是,骂也不是。 “顾小姐,听说我做的菜很合您的口味,若小姐乐意吃,日后要常来王府坐坐,否则我这一身的本事可无处用去啊。” 闻言,顾锦婳诧异看向裴君泽,“你不常在府中用膳?” “偶尔。” 流风嘴角抽了抽,哪是偶尔啊,他们家王爷分明是极少在府中用膳,偌大的王府连个人气都没有,也就只有在顾小姐来王府的时候才会热闹一些。 裴君泽一挥手,流风等人便退了出去。 顾锦婳盯着裴君泽看,半晌,蹦出来一句话,“你府上还有多少厨子?” 裴君泽呼吸一窒,无奈扶额,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鲜香的鱼肉放入顾锦婳的碗中,“只有忠叔与他女儿巧儿两人。” 第175章 宋家儿媳 顾锦婳轻轻“嗯”了一声,吃着菜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从袖中抽出一张药方递给裴君泽,“麻烦王爷辛苦下,这是皇上要服用的第二剂药。” 裴君泽伸手接下,道,“你今日为何会出现在岳阳湖畔?” 顾锦婳没想到他会冷不丁问这件事情,眼睫闪烁了下,“碰巧路过。” “是吗?”裴君泽意味深长地一笑,眼底好似有光芒闪过。 二人吃过饭,裴君泽便去了书房,顾锦婳闲来无事病也跟着过去了,在候府无法静下心来读书,玖王府确实可以满足她。 裴君泽书房里藏书诸多,倒是让她想起府中的藏书阁。 藏书阁一事,至今还未查清楚,而那串丢失的钥匙也不知在何处。 “在想什么?”看她想事情想得出神,就连手中的书都忘了翻页。 顾锦婳回过神来,眸光闪烁,轻声道,“只是突然觉得,我对我爹娘了解甚少,以前全然将心思都放在了宋承望的身上,不知不觉错过了许多事情。” 爹娘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顾青玉的手上又抓着爹娘什么把柄呢。 “武侯爷曾经……” 就在这时,外面一道清亮的声音打破了书房的沉静也打断了裴君泽要说的话。 “小姐,不好了,宋家来人了,说是要来商讨小姐跟宋公子的婚事。” 玲珑声音传进来,顾锦婳眉心陡然一紧,纤纤玉指将手中的书缓缓握紧。 “王爷要说什么,我爹曾经如何了?” 顾锦婳放下书,随之问道。 “改日再说,我先送你回去。” 裴君泽站起来,从一旁取来披风,披在顾锦婳身上。 顾锦婳稍一迟疑,后退半步,“王爷,我自己回去就好。” 她处境尴尬,仍有婚约在身,更是因为此事处处被顾老太太拿捏,若是连带着裴君泽,只怕更会落人口舌。 “好。”裴君泽忽一皱眉,很快便遮掩下眼底的情绪,对外唤了一声,“流风,送顾小姐回去。” 顾锦婳转身走出,一路沿着青石板路离开了玖王府。 回府的马车上,玲珑愤愤不平地道,“小姐,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小姐都没有同意,宋家人就直接去了府上,这不是逼小姐答应吗!” “估计这个主意也是顾青玉出的,我与宋承望有婚约在,宋家人入府,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合情合理,哪怕传出去,众人也都以为是顾宋两家好事将近,哪能会想到逼婚这一层面上去。” 话音落下,顾锦婳对外面驾着马车的流风说道,“流风,转道去太子府。” 玲珑不明白,“小姐为何要去太子府?” “一山更比一山高,想要对付顾青玉,何时需要我出手。” 玖王府与太子府不过是一条街的距离,盏茶的功夫便到了。 顾锦婳从马车上走下去,太子府的宴席已经散了,她到的时候一眼就被府中管家认出,管家连忙小跑着上前,态度恭敬,“顾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顾小姐是来找太子殿下的?” “麻烦去通报一声,今日我身子不适,半路便回去了,此时前来,便是向太子殿下赔礼道歉的。” “婳婳,你我二人之间何须如此地见外。”太子忽而从后院走出来,一身明黄的蟒袍,显然刚从宫中回来。 她来得倒也凑巧,顾锦婳含笑着上前,对着太子殿下微微屈膝,“殿下。” “快起来吧。”太子稍一抬手,笑道,“孤也是方才从皇宫回来,你来得倒是巧,孤还未用膳,你来陪孤小酌一杯。” 顾锦婳面上露有为难之色,“太子殿下,实在是不巧,侯府今日有事,婳婳只怕要尽快回去了。” 太子闻言皱眉,“怎么?又有借口?婳婳,你眼下可没有小时候那般可爱了。” “婳婳哪里敢欺瞒太子殿下,只是宋家来人到府上商讨婳婳的婚事了,婳婳就要尽快回去了。” 顾锦婳敛眉,一双杏眸泛着红意,薄唇微抿着,面上还带着一抹倔强。 “商讨婚事?孤怎么没有听宋承望说起这件事?”太子话中明显有些不悦。似乎早已忘记,她是宋承望的未婚妻。 再看着顾锦婳,太子不由自主地便起了怜惜之意,“婳婳,你年纪轻轻,按理婚事不应如此草率,此事要再商议才是。” “婳婳身不由己。”顾锦婳轻咬着唇瓣,“太子殿下,婳婳告退。” 顾锦婳说完,便转身朝外面走去。 太子迟疑了下,立刻跟上,“孤正好要去找宋承望,不如就随你一同去吧。” 顾锦婳淡淡一笑,“太子殿下,请。” 盏茶后。 马车稳稳停在武侯府门口,二人还未下车,门口便传来熟悉的寒暄声。 “老夫人,那此事可就这么说定了,年前咱们就把婚事给办了,也好了了您的心愿。”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杨书亦。 她与顾青玉一向不对心,眼下却愿意来帮顾青玉谋事,看来顾青玉这次又放了不少血。 杨书亦话音落下,老太太的声音紧接着传出,“年前日子有些紧,不过婚事倒不必大办,一切从简就好,将婳婳尽快嫁到你们宋家去。” 顾锦婳想笑,她这位好祖母,为了把自己嫁出去,就连婚事都愿意从简,这可有悖她一向的作风。 “这怎么还停了辆马车?”顾老太太的声音从一侧传来,紧接着便伸手撩开了马车的帘幕,却正对上太子那张阴云密布的脸。 老太太慌了神,唉呦了一声,连连后退了几步,后扑通一声跪下,“臣妇拜见太子殿下。” “臣妇拜见太子殿下。”杨书亦面色一变,紧跟着跪下来。 “婳婳,走。” 太子一副含情脉脉的模样,从马车上走下来。 顾锦婳紧随在其后,看着老夫人吓得不敢抬头,心里冷笑了声。 “起来吧。”太子声音冰寒无比。 顾老太太与杨书亦缓缓抬起头,老太太看了眼自己孙女竟与太子坐同一辆马车回来,不禁皱了皱眉。 心中暗骂了句水性杨花,便笑着道,“婳婳,你怎么与太子殿下一同回来的,也不说一声,叫祖母吓了一跳。” “祖母突然定下了孙女的婚事,也是让孙女吓了一跳呢。”顾锦婳讽刺地看向她。 第176章 太聪明不是好事 顾老太太面色一僵,看向顾锦婳的眼神中带着几分警醒,有太子在,她还不敢太过放肆,全然将怒气隐藏在眸中,语气稍沉,“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身为你祖母,操办你的婚事难道还有错了吗?” “孙女怎么敢责怪祖母呢。”顾锦婳微微一笑。 上一世,这位她从内心喜欢、尊重、信任的老人,就是屡次用这种办法,生生的一步步将她逼到她不愿意去的位置,一点点拿着礼义廉耻、入孝出娣绑架她,让她接受了她所谓的对她最好的安排。 她才不是无辜的,她是监斩官,是决定了她生死的人,而顾青玉、宋承望不过是她手中的刽子手,是她刺向她的刀。 “祖母如此操心我的婚事,祖母辛苦了。”顾锦婳不怒反笑。 顾老太太眉心一紧,狐疑地看着顾锦婳,怀疑她又在耍什么花招。 就连一旁的杨书亦都忍不住腹诽,这丫头又在耍什么幺蛾子。 “太子殿下,请吧。” 顾锦婳不再看两人,目的达到了,接下来该难受的人是她们了。 太子‘嗯’了声,一言不发地走进院中。 眼瞧着二人走远,顾老太太长松了一口气,脚步踉跄了两下,险些栽倒在地上。 “老夫人小心啊。”杨书亦不紧不慢伸手扶着,轻声道,“这太子殿下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瞧着与你们家那厉害孙女走得这么近?” “老夫人,我可是听说你这孙女跟玖王爷走得也很近,眼下又和太子攀扯上了,她这是什么意思?一个姑娘家,怎能如此放荡呢。” “胡说什么!” 顾老太太脸一横,吓得杨书亦顿时松开了她,脸上堆着笑,“这可不是我说的,都是外面人传的,苍蝇不叮无缝蛋,这传言可不像有假啊。” “那又怎么样,婚期一定,她也照样给我嫁到你们宋家去。”顾老太太咬着牙,恶狠狠地回头盯着方才两人离开的方向看去。 “让太子殿下见笑了。”顾锦婳缓步走在太子身边,领着他朝宋承望院子走去。 “你在府中处境一直如此?”太子还在回想方才的事情,微微蹙眉。 顾锦婳垂眸苦笑,“爹娘走后,府中大小事务都被祖母看管着,婳婳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孤见你与你表哥之间倒是不怎么亲密,那这婚事你岂不是也不满意了?” 看太子旁敲侧击地问,顾锦婳眼眶红了红,“婳婳只当表哥是哥哥,哪里想过要嫁给她,只是有这层婚约在,婳婳也身不由己。” 太子闻言,眸光闪烁了下。 停至宋承望院门口,“婳婳妹妹先回去吧,孤进去与承望说几句话。” 顾锦婳闻言点头,对着太子微微屈膝,“婳婳告退。” 转过身,顾锦婳的神情顿时冰寒无比,不愧是太子,心思如此多疑。 “玲珑,叫个伶俐点的丫鬟进去送茶。” 上一世,宋承望倚仗着太子一路高升,最后官拜宰相,连带着宋锦心都跟着入宫为妃,宋家鸡犬升天,好不风光。 可这些都是踩着她的外祖母一家的尸骨爬上去的,宋承望,顾青玉,一个都跑不了。 小院里。 玲珑去而复返,“小姐,都交代好了。” “嗯。”顾锦婳又翻开一页医书,“玖王爷送来的厨娘现在在何处?” “方才还在小厨房忙活呢,小姐要见吗?” “嗯,把她带过来。” 顾锦婳坐直了身子,将最后一页折个角丢在一旁。 不多时,玲珑便带着人走进暖阁里。 顾锦婳看着眼前人,面容倒是有几分像忠叔,身着翠绿小袄,袖口扁到肘处,一看便是个麻利人,“你就是巧儿吧。” “回小姐的话,是。”巧儿不敢抬头,声音怯弱,紧张得动也不敢动。 “在我手里做事不必如此拘谨,我在府中的处境,王爷可曾告诉过你?” “说了。”巧儿连忙点头。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就不用多说了,我的一日三餐日后都由你来负责,过两日是我外祖母的寿诞,我的厨艺难登台,届时你来为我祖母做一桌菜。” “是,奴婢记着了。” “下去吧。”顾锦婳摆摆手。 两人从房中出去,顾锦婳正要拾起医书,便听见外面两道恭谨的声音。 “太子殿下。” “婳婳在哪?”太子温声问。 “殿下,我在。”顾锦婳掩下眼底的不喜,不动声色地将医书收入书架,遂缓缓起身走向门口。 太子缓步走来,停在房门外,面含笑意,“朝中还有些事要处理,孤就要走了,来看看你,再与你说件事。” “哦?”顾锦婳挑眉,诧异地问,“殿下有何事?” “孤手中有件棘手事要交给承望来做,你与他的婚期只怕要耽搁了,妹妹不会怪孤吧。” 听太子话中意思,顾锦婳面露笑意,“怎么会呢,表哥能帮到太子殿下,是他的福气。” “你啊,嘴里惯是花言巧语。”太子笑着伸手,顾锦婳不经意后退半步。 太子看了她一眼,低低一笑,“婳婳,有时候太聪明了也未必是件好事,留步吧,孤走了。” “殿下慢走。” 洛凌瑜微微屈膝,如玉的面孔上一寸寸染上冰霜。 “小姐。”玲珑玲珑慌张跑来。 “太子殿下他……” 方才听太子殿下的话,她心中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顾锦婳转身走回房中,“他知道我在利用他。” 之前是她小看了太子,以为他任人唯亲,滥用莽人,眼下看来却不尽如此。 “婳婳。” 太子方走,宋承望便来了。 顾锦婳冷笑了声,眼底闪过寒芒,“不见。” 玲珑转身走出去,拦住了宋承望的路,“表少爷,我们家小姐睡下了,您请回吧。” “太子方才才走,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睡下,你让开。”宋承望冲玲珑挥袖,玲珑却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 宋承望面露不悦,阴鸷的双眸狠狠瞪了玲珑一眼。 “婳婳,你今日躲我,难道要躲我一辈子吗?我们有婚约在身,我可以不介意你与旁的男人厮混,你还要怎么样你才满意?” “是,我娘是做了些让你不喜的事情,但我娘她是你姑姑更是你未来婆母,她做这些也都是为了你好,你何苦将我们当成坏人呢?我马上就要调任清河县,你出来与我说句话好不好?” 第177章 王爷看戏看够了吗 调任清河县?难道太子口中所说的棘手的事情,就是把宋承望调离了京城,表面上是升了官,可实际上远离京城,再想回来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这一招明升暗降,可是让太子玩得炉火纯青,也难怪宋承望装不下去直接来这里找她。 莫非还真以为,她能左右得了太子的决定? 见屋中始终无人应声,玲珑看向宋承望冷冷的道,“表少爷,我们家小姐已经睡下了,您就不要在这里扰了小姐的清闲了。” 宋承望没有理会玲珑,看向那扇紧闭着的房门,继续道,“我走了,你好生歇着,再过两日,家中婶娘便会上门交换庚帖,待定下了成亲的日子,我们年前就把事给办了。” “表少爷快走吧。” 玲珑心中十分不喜宋承望,眼下听着他说话都恼得慌。 宋承望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将门给关上,省得来些不三不四的人扰了小姐的清闲。”玲珑嘟囔了一句,快速走回房中,推开房门,气恼地道,“小姐,您听听他说的什么,您都还没答应婚事呢,他都着急要换庚帖了,不如我去找摄政王来为小姐撑腰吧!” 顾锦婳扫了玲珑一眼,“何事都要麻烦摄政王,我成什么了?” 说着,起身走去窗前推开了窗户,赏着院中的雪景,心中是从未有过的宁静。 “叫习凛夜里去他书房看看。” 天色逐渐暗下来,寒霜铺满院子,小院的暖阁里噼里啪啦地传出一声又一声的脆响。 “巧儿,这玉米在你手里都能变成这种花样,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呢。”玲珑嘴馋地盯着眼前的爆香的玉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顾锦婳拿筷子撩拨了两下,“快些吃吧。” “谢谢小姐。” 玲珑面上一喜,抓起一个尝了尝,“味道真好。” 正说着话,院子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小姐,有人来了。”玲珑立刻起身。 “让她们进来吧。” 顾锦婳放下筷子,神色倦怠,“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很快,房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砰的一声响,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先走进来的是老夫人,身在身后的是顾青玉和宋锦心,几名丫鬟守在院子里,看样子来者不善。 “这么晚了,祖母怎么过来了?” 老夫人冷哼了声,手中的拐杖杵着地,“看看你干的好事!是不是你在太子殿下面前说了什么胡话了,你表哥在朝中任职,为何突然被派去清水县了!” “祖母,孙女何德何能,能让太子殿下给表哥派职?” “还说你没有!”顾青玉怒不可遏地道,“你不就是攀上了玖王爷,看不上我儿了吗,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还能找来太子殿下,你若当真想跟我儿解除了婚姻,何须如此费尽心思,让我儿去那当苦寒之地!” 顾青玉说着说着,泪水便哗啦啦的直流。又是她惯用的伎俩,这母女两人像是从同一师父手中出师的一样。 顾老夫人杵着拐杖走到一旁主位上坐下,一双阴鸷的眸子紧盯着顾锦婳。 “我与你姑母商量了,你表哥出发清水县之前,便让你们二人完婚,这两日你就好生的待在院子里面,哪里也不准去,届时,随着你表哥一同前往清水县。” 听着她这位好祖母的话,顾锦婳心中早已经麻木了,倘若今日有爹娘护着,她们又怎么敢在自己的面前如此嚣张,拿着那张婚约威胁她。 “婳婳,你也别怪姑母说话难听,你也不看看眼下你自己是何种境地,虽说你背靠国公府,但是眼下的国公府早已不如当初,更别说你二舅舅现在还被皇上扣押着,若是你二舅舅通敌叛国之罪认下,只怕整个国公府都要被株连。” “放眼整个京城,还会有哪家的郎君愿意娶你?若我不是你姑母,我才不愿意操心你的事情,更何况你还与别的男人有染,嫁去宋家,已经是你高攀了。” “那我岂不是还要谢谢姑姑?”顾锦婳冷笑。 “顾锦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没有攀附上玖王爷,就又开始勾引太子殿下了,我告诉你,你跟我哥哥的婚事是太……” “你住口!” 宋锦心的话就要说完,顾青玉突然打断她,又狠狠瞪了她一眼。 宋锦心撅了撅嘴,不高兴地站在一旁。 顾锦婳微微蹙眉,果然如她心中所想,太子拿她做了个顺水人情。 “姑母说这种话也不怕被人笑话,说我之前不妨先好好看看你女儿,那日宴席上发生的事情,姑母还没有忘记吧?” 顾青玉心头猛地一震,霎时,脸上阴沉沉的,“来人!把这个不知礼义廉耻的人给我抓起来!” “这里是武侯府,可不是你宋家,姑母在我面前耍威风还太早了些。”顾锦婳不紧不慢地转身坐下。 “是吗?”顾青玉笑得阴森,“倘若是太子殿下留下的人呢?” 话音落下,顾青玉勾了勾手指,顿时从院子里走来几名黑衣侍卫。 顾锦婳皱了皱眉,袖中的手紧紧地攥到一起。 “婳婳,我是你姑母,怎么会害你呢?你可是我最亲的小侄女,你爹娘不在了,我这个做姑母的就是你娘,你若是嫁给了承望,日后咱们就是亲上加亲,哪里还用分什么你我,今日走此一步也是被逼无奈,你若早些配合,我们又何须红脸见白脸?” “去吧,把她带走,这两日就去我的住处吧。” 顾青玉话音落下,身后几人齐整整的上前。 “小姐!”玲珑立刻护住顾锦婳,挡在她面前。 顾锦婳没吭声,盯着这几名黑衣侍卫的手看,突然道,“放肆!你们竟敢装成太子殿下的侍卫!” 闻言,顾青玉面色大变,“你胡说什么。” “他们是不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我比你清楚!”顾锦婳面色阴寒,看向玲珑,“去太子府请太子过来。” “顾锦婳你非要将事情弄得难看是吗!”顾青玉咬牙切齿。 “本王在京中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有人将逼婚的戏码演得这么生动的。”院子里飘来一道阴森森的声音。 “王爷戏看够了就进来吧。”顾锦婳懒懒地挑起眼皮,眸光落在那一抹玄色身影上。 第178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裴君泽缓步走来,周身的冰寒让人不寒而栗。 顾青玉看见裴君泽的一瞬间,吓白了脸,立刻拉着宋锦心跪了下来,头低低垂着,“见过玖王爷。” 顾老太太也颤颤巍巍起身,由丫鬟扶着慢吞吞跪下,“见过玖王爷。” 裴君泽眼眸微微转动,落在顾锦婳的脸上,转身落座主位。 “本王倒不知,太子朝务如此繁忙竟还有心思去管你们这内院之事?” “王……王爷。”顾青玉张口便透着心虚,结结巴巴半响,也未能解释个所以然出来。 顾锦婳勾唇,她起先虽怀疑太子插手了此事,但太子没至于蠢到将自己的侍卫留下处理家务事,此事若是传扬了出去,又会叫人如何看待太子,加之,她身为一缕幽魂的时候,曾领教过太子的黑甲卫的厉害,这些黑甲卫都有一个特性,手上均烙刻的有一只蝎子的标志,且常年习武之人,手上又怎么会干干净净,连茧子都没有,方才一瞧,果然是假的。 顾青玉胆大包天,连太子都敢利用,真是自寻死路。 “哎呦……” 顾青玉还没说个所以然出来,顾老太太便倒下了。 顾青玉脸色大变,“娘!” “快,快,快拿药来。”顾青玉大喊。 外面一片慌乱,芝兰离开后,安排在老夫人身边的都是新人,对老夫人的事情还未上手,此刻哪里会知道要拿什么药啊。 顾青玉一脸愁容,“玖王爷,我先带我娘回去吧。” “流风,去宫中请太医来。”裴君泽面不改色。 顾锦婳忍不住勾唇,装也不知道装得像一点,轻易就被裴君泽识破了,等太医过来,看她还如何解释。 “不……不用了。” 顾老夫人眼神闪烁了下,顷刻便被丫鬟扶着站了起来,连带着气也不喘了,像是瞬间药到病除了似的。 “王爷,老身这是老毛病了,喝了这么多年药也没见好,叫老身回去歇着就好。” “娘?”顾青玉轻呼出声,看向顾老太太的神情都带着几分恼意。 说好的一起来带走这不听话的丫头,她怎么能先跑了呢。 顾锦婳在一旁冷眼旁观,又是她惯用的伎俩,关键时候就是连自己女儿都不顾了。 “本王一来,你这老毛病就犯了,莫不是在暗示本王是天煞孤星了?”裴君泽沉着脸,凌厉的眼神瞬间扫向顾老太太。 顾锦心头一震,一旁的顾青玉等人也被吓得变了脸色。 据说当年,星使观测天象时,推断天煞孤星落入玉寒宫,而当日正是裴君泽出生之日,此后不久,裴君泽生母慧娴贵妃便因病去世,裴君泽更是在年幼下被派至边境那等苦寒之地。 数年后,回来第一日便手刃了星使,再无人敢说他是天煞孤星。 “王爷,我娘她万万不是这个意思啊。” 顾青玉慌忙伸手去扯老太太,“娘!” “哎呦。” 顾老夫人话还未开口,便直直地倒下去,顾青玉连忙伸手接住,这才让她免于摔倒,只是那张脸却变得极其难看。 “快送老夫人回去。”顾青玉转身将顾老太太交给一旁的丫鬟,深吸了口气看向裴君泽,“王爷恕罪,我娘她的病受不得刺激,并不是王爷所想那样。” “我们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将这件事情扣到王爷的头上啊。”顾青玉慌张解释,还不忘拉身边的顾锦婳下水。 “婳婳,你倒是说句话啊,要不是你,你祖母能气得病倒了吗?你爹娘如果还……” “我爹娘,我爹娘,你一口一个我爹娘,拿他们来压我,我爹娘要是还在的话,看见你这么欺负算计他们唯一的女儿,只怕巴掌早抽到你脸上了。” 顾锦婳冷冷打断了顾青玉的话。 “你!”顾青玉咬牙切齿,奈何裴君泽在,她不敢发火。 “我与宋承望是有婚约在,但不是要你用这种下三烂的办法逼我成婚的。”话落,顾锦婳看向裴君泽,字字铿锵有力,如寒霜过境,“求王爷为婳婳做主。” 此言一出,顾青玉恨不得咬碎了一口牙。 再看裴君泽懒懒开口,“冒充太子黑甲卫,杀。” 话音轻飘飘落下,转眼,院中便传出几声闷响,顾锦婳侧眸看去,血染满地。 她一直都知道裴君泽行事风格,只因与他相处时,裴君泽不显山不露水,倒是让她忘记了裴君泽才是真正的冷面阎王。 顾青玉吓得不敢去看,却不忘问,“王爷深夜前来府上可是有要事要找婳婳?” 都这时候还不忘算计她,顾锦婳冷笑。 “皇后娘娘托本王捎口信给顾小姐。”裴君泽转头,对着顾锦婳说,“要你明日入宫一趟。” “是。”顾锦婳应下。 心想着皇后找她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情。 裴君泽说完便直接起身,路过顾青玉的时候停下,声音冰寒无比,“勇毅侯哪怕是不得势了,顾小姐也是穆老太君的外孙女,容不得你们在此羞辱,今日之事,宋家要给个交代出来。” 顾青玉顿觉天塌下来了一般,脸色苍白地看着裴君泽。 裴君泽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便径直走出了院子。 顾锦婳坐着未动,薄唇微启,“王爷慢走。” 院子里,已有小厮走来将尸体拖走,血迹布满庭院,屋中熏香都难掩血腥味。 裴君泽一走,宋锦心便忍不住吐了出来。 “贱人!你不得好死!”宋锦心怒瞪着顾锦婳,恨不得冲上去将她给撕碎了。 顾锦婳丝毫不在意,迎上她的目光,淡淡一笑,“你若是有心思,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将今日之事给个交代出来吧。” 宋锦心还有心思骂她,顾青玉此刻却像是失了魂一样,一言不发地转头拉着宋锦心就走。 屋中寂静下来。 顾锦婳眉心一紧,抬手捂住心口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小姐喝茶。”玲珑担心的眼泪流了出来,“她们实在是胆大包天,在武侯府都敢对小姐用强的。” “若没有太子的首肯,她们只怕不会这么嚣张。”顾锦婳喝了口茶,似是想起了什么,低低一笑,“是我低估了他了。” 哪怕重生一世,她也未必玩明白这些钩心斗角,怪不得裴君泽会说她太着急了些。 见她默默想着事情,玲珑便悄悄退了出去,不多时,拿了安神香回来。 “外面血腥味大,奴婢给小姐燃上安神香,小姐夜里能睡得安稳些。” 第179章 被逼无奈 “嗯。” 闹了几个时辰,顾锦婳面色也不大好看。 玲珑走上前,将热好的汤婆子放在顾锦婳的怀里,轻声说道,“王爷方才离开,便去见了宋承望,习凛借着机会去了他的书房,找到了这个物件。” 玲珑掌心一开,手心里放着半块玉镯,成色普普通通,上面满是划痕,只怕连宋承望用的那只毛笔上面镶嵌的玉石都比不上。 顾锦婳拿到手上一看,“今日,在街上救下的那个小乞丐现在在哪?” “小姐这会儿过去吗?”玲珑往外瞟了一眼,“夜深雾重,小姐不如待明日再去?” 顾锦婳想想也只好作罢。 心中有太多的问题没有解开,顾锦婳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哪怕是有安神香在,夜里也断断续续做了几个梦。 梦里,她备受折辱,被人耻笑被人骂。 一觉梦醒,雪铺满院,方缓和过来,才知这是一场梦。 “玲珑。” 顾锦婳刚一开口,声音沙哑,嗓子疼得厉害。 门外,玲珑听见屋中的动静连忙推门走进来,冻得鼻子通红,搓了搓手才敢走近顾锦婳,“小姐,外边下了大雪,方才宫里来话,说叫小姐等午后再过去。” 顾锦婳正好有些头疼,便又重新躺了下来。 “知道了,去泡杯蜂蜜水过来。” 顾锦婳说一句话便觉得嗓子像是被粗粒的沙子磨了一遍似的,疼得厉害,她对着玲珑挥了挥手,示意她尽快去。 外面下着大雪,屋中烧着炭火,倒是不觉得冷。 顾锦婳躺了一会儿,隐约间听见廊上几声清浅的脚步声。 “小姐,蜂蜜水给您端来了。” 玲珑把碗放在床前,扶着顾锦婳坐起来,见她面上说不出的虚弱,便道,“不如小姐今日就推辞了皇后娘娘,这两日天冷,小姐正病着,不如在家休养好了再去。” 顾锦婳喝了口蜂蜜水,顿觉得嗓子干涩感好了许多,看了玲珑一眼,“皇后娘娘不会平白无故召我进宫,你先出去吧,我睡一会儿就好。” 放下碗,顾锦婳又躺了回去。 虽然重活一世,但是身子骨却孱弱得很,经点凉气便头疼脑热的。 睡梦中,院中传来一阵清浅脚步声,暖阁的房门被推开。 顾锦婳只觉体内的燥热感少了许多,胳膊上传来一股凉意,宛若枯竭的沙漠中流淌出的一汪清泉,她贪恋这冰冰凉凉的触感,忍不住伸手去触摸。 “别动。” 隐约间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顾锦婳皱了皱眉,再度沉睡。 待再次醒来时,已到午后。 “玲珑。”顾锦婳刚一开口,屋中便有人应声。 “小姐,奴婢在。” 玲珑往炭炉里添了点儿炭,起身走到床前,“小姐,您觉着好些了吗?” 顾锦婳点点头,睡了一觉,倒是觉得浑身上下都轻松了许多,像是出了场大汗,清爽无比。 “小厨房已经做好了午膳,小姐现在用吗?” “端进来吧。” 顾锦婳从床上走下去,余光瞥见桌上那未喝完的半杯茶,颇有些诧异,“我睡着的时候可曾有人进来过?” 睡梦中,她隐约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原以为是场梦呢。 “小姐,玖王爷来过。”玲珑如实说。 “玖王爷?”顾锦婳被玲珑扶着坐在梳妆台前,问,“他来了之后做了什么?” “玖王爷看小姐难受得很,就给小姐渡了内力,随后又叮嘱我们提前做好午膳便离开了。” “他何时走的?”顾锦婳问。 “半个时辰之前。” 顾锦婳陷入沉思,怪不得一觉醒来觉得身子舒服了些,原来是他来了。 用过午膳,王管家便备好了马车来请。 顾锦婳走出暖阁,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只露了半张脸在外面。 走到府门口,顾锦婳看见门外停了两辆马车,“怎么有两辆车?” 管家连忙道,“大小姐,这是宫里来的太医乘坐的马车,太医眼下正在给老夫人诊病。” 顾锦婳忽然想起来昨日夜里,老太太在院子里闹了那么一阵子,裴君泽当时就下令让宫中的太医过来为她诊病,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玲珑扶着顾锦婳坐进马车里,马车一路缓缓地朝着皇宫驶去。 漫天飞雪,马车踏雪停在了宫门口。 顾锦婳还未下车,便听见了外面一阵莺莺燕燕的声音。 紧接着,玲珑扶着她走下了马车,便见宫门口停靠了许多世家大族的马车。 许多京城贵女都从车上走下来,三三两两的聚成群,就连宋锦心和宋知遥也赫然在立。 顾锦婳一下马车,便引来了诸多人的视线。 宋锦心看过去,像是忘记了昨日的事情,嗤了一声。 “表姐,我听说她马上就要嫁给承望表哥了?” 顾锦婳跟宋承望的事情在京中闹得是沸沸扬扬的。 说起先前,顾锦婳经常跟在宋承望的屁股后面跑,宋承望颇有才华,又时常跟在太子身后,对任何人都是和颜悦色的,加之模样长得好,京中也有不少姑娘心悦他。 而顾锦婳却像是宋承望的跟屁虫一样,时常黏着他,自然也就没什么朋友。 顾锦婳注意到几个人在看自己,没理会她们,立在马车旁静等宫门打开。 “这顾家小姐长得还真好看。”不知是谁说了句。 顿时惹恼了宋锦心,宋锦心抿了抿唇,外人面前,她极其注重,不敢轻易表露分毫。 倒是一旁的宋知遥听了后,颇有些不满,“长得再好看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嫁给我宋家表哥。” “瞧把你给能耐的,婳婳见到你宋家,那是你们宋家蓬荜生辉,你们偷着乐吧。” 邱如意不知何时从马车上下来,众人这才瞧见她。 邱如意的脾气一如邱家主母一样直来直去,怒斥了宋知遥两句,便径直朝着顾锦婳走了过去。 “婳婳。”邱如意挽住顾锦婳的胳膊,又瞪了一眼往这边看的宋知遥,不高兴地嘟囔道,“你这婚约就不能取消了吗,瞧瞧这宋家都是些什么人呢,人还未嫁进他们宋家呢,就摆起谱来了,说得好像宋家的门槛多高似的。” “何必与她们置气。” 顾锦婳拍了拍邱如意的手,“嫁或不嫁,岂是她们三两句话就能决定的。” 此言一出,周遭看戏的都吃了一惊。 还以为顾锦婳非宋承望不嫁呢,眼下听着这话怎么好像是被逼无奈呢。 第180章 上赶子找骂 “婚期都定下了,你难不成还能悔婚?”宋知遥得意地冲顾锦婳挑眉,身上全然没有京中富家小姐的贵气,倒是一副市井小民的作态。 如此一衬,反而衬得站在一旁的宋锦心规矩恬静了些。 顾锦婳忽而笑了,突然想起来上一世,宋锦心便是这样喜欢拉着她,她喜欢黏在宋承望屁股后面,不将姑娘家的脸面放在心上,而宋锦心处处规矩谨慎,反倒是被衬得像是大家闺秀。 眼下,宋锦心又寻来宋知遥这个蠢货作陪,偏偏宋知遥还乐在其中。 “你笑什么?” 宋知遥被顾锦婳这一笑刺激到。 顾锦婳淡淡一笑,眉目弯成了月牙,眼波荡漾,如冰雪消融。 “我在笑你蠢啊。” “你!”宋知遥恼羞成怒,面色涨红,正要开口,反被宋锦心拦下来。 宋锦心平静看着顾锦婳,一脸无辜,“表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知遥也是希望表姐能嫁入宋家,这么说岂不是叫旁人误解了知遥了。” “是吗?我怎么没听出她话中有半分欢迎我的意思呢?再者说了,她一口一个婚期定了,我本人为何都不知道,偏巧她先知道了?还是说你们宋家就是这般没有规矩,能随意在外诬陷女子的名声吗?我是有婚约在身,可庚帖未换,婚期未定,她一口一个我要嫁入宋家,怎么比我本人还要着急?” “难道说,是看中我武侯府嫡女的身份,借此机会帮你宋家光耀门楣?” 顾锦婳不紧不慢地点出两人心里藏着的心思,宋知遥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双眸闪烁着,心虚的模样遮都遮不住。 宋锦心还算镇定,干干地笑了笑,“怎么会呢。” 只是这弱弱的反驳却显得无力了些,众人看完了戏,大抵也都明白了这场闹剧中宋家的算计,看向宋锦心姐妹二人的眼神都变了。 “我还说宋家为何一直要顾家小姐嫁去他家呢,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谁说不是呢,若是武侯爷还在,宋家烧高香了才能娶到顾家小姐,她们哪里敢在外这么诬了顾家小姐的名声啊。” 听着身旁传来的话,宋锦心抿了抿唇,狠狠瞪了眼不远处的顾锦婳,紧握着帕子转身离开。 “瞧啊,她们自己都待不下去了。”邱如意满意地收回视线,看向顾锦婳,“婳婳你真厉害,三两句话就把她们堵回去了。” “我哪里是厉害,不过是被逼无奈罢了。” 说话间,宫门便打开了。 顾锦婳与邱如意正要进去,便看见皇后身边的墨兰朝她走来。 墨兰恭敬地立在身前,“顾小姐,皇后娘娘请。” 闻言,邱如意立刻松开了顾锦婳的手,“那我先去玉贵妃那,咱们待会儿见。” 顾锦婳颔首,“好。” 邱如意还以为玉贵妃也宴请了她,实际上,她根本没有收到玉贵妃的帖子。 随后,墨兰便在前领着顾锦婳走进宫门,走过长长冗道,路过精致的角楼。 墨兰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见过玖王爷。” “嗯。”裴君泽面无表情,玄色锦衣自眼前滑过。 “见过玖王爷。”顾锦婳微微屈膝,垂眸看向脚尖。 “嗯,”裴君泽稍一停留,衣摆从指尖上滑过,微微侧眸,那眼神明晃晃地落在顾锦婳的脸上。 顾锦婳呼吸一窒,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帕子,裴君泽许是察觉到了,薄唇微微勾起,径直离开。 顾锦婳松了口气,与墨兰一同走入景仁宫。 墨兰停在景仁宫前,宫人立于两侧,已为顾锦婳扫清了路上的雪。 “顾小姐,娘娘在大殿中。” 顾锦婳点头,提起裙摆走了进去,却在靠近主殿的时候,隐约听见里面传出玉贵妃的声音。 玉贵妃与皇后娘娘不和多年,加之有皇上的恩宠,所生之子又是太子,丝毫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只是,跑到景仁宫来耀武扬威,未免太霸道了些。 顾锦婳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刻意地踢了下门口的那盆海棠花,花盆传出清脆的声响,盆上的雪抖落到鞋上。 顾锦婳缩了缩脚,大殿里便传来皇后低沉的声音,“谁!” “回皇后娘娘的话,是我。”顾锦婳停至门外。 很快,殿门打开。 一股香气扑鼻,玉贵妃从殿内走出来,漫不经心地扫了顾锦婳一眼,勾起唇角,“顾家难得出了你这么一个聪明人,不过聪明反被聪明误,莫要到时候搬起石头砸了你自己的脚。” 顾锦婳轻蹙眉心,垂下头,对着玉贵妃屈膝,“多谢娘娘教诲。” 玉贵妃冷哼了一声,甩袖离开。 “婳婳,进来吧。”皇后娘娘的声音从殿内传出。 顾锦婳来不及多想玉贵妃方才话中的意思,连忙走了进去。 却见皇后娘娘脸色苍白,侧卧在软榻上。 “娘娘!”顾锦婳连忙上前,扶着皇后躺下,尽管早已知晓玉贵妃对皇后娘娘所行之事如家常便饭,但还是难掩心中怒气。 “您是后宫之主,怎么能容忍玉贵妃如此嚣张呢。”顾锦婳一边给皇后把脉,一边说着。 皇后娘娘脉像不好,她脸色也变得愈发的难看,“娘娘可有按时喝药?” “喝了的。”皇后面露笑意,语气轻缓,“按你的药方都喝了的。” 顾锦婳转头,轻声道,“皇上每日派御医送来的药,日后莫要再喝了。” 皇后笑了笑,轻描淡写道,“那药本宫喝了十多年了。” “所以,娘娘的病才一直未好。” 顾锦婳话中隐含怒意,“娘娘喝了这么多年的毒药,难道还没明白吗?您膝下无子本应无所畏惧,为何要处处受制于玉贵妃。” “我为您解体内的毒,请务必要好好活着,哪怕是为了婳婳。” 顾锦婳垂下头,鼻尖微红,眼眸浸着水汽,“爹娘走后,婳婳也只能宫中与娘娘诉苦了。” 皇后一怔,眼圈也红了,她扭过头擦了擦泪,握住顾锦婳的手,忽然笑了,“本宫此生虽无子,但能有婳婳你这小棉袄陪伴在侧,也不算白活。” 见皇后娘娘松了口,顾锦婳这才松口气,起身去倒茶,“娘娘,日后我三日进宫一趟,为您解毒,此事莫要让其他人知道,饶是身边侍女也不行。” 第181章 王爷吃的哪门子醋 “婳婳,你莫非是怀疑本宫身边人?”皇后本是躺着,却缓缓坐了起来。 顾锦婳摇头,开口道,“宫中耳目繁杂,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况且那药还是皇上所赐…… 顾锦婳将这句话咽了回去,皇后在宫中多年,又岂会参不透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怕是早已经心死了。 上一世,皇后娘娘待她也是极好的,只可惜身体早早被毒药侵蚀,她死后不久便病逝了。 “好,本宫听你的。”皇后接过顾锦婳递来的茶,轻抿了口后,说道,“本宫今日叫你进宫是有件事要与你说,你可知那宋承望不日就要去清河县了?” “知道。”顾锦婳浅浅一笑。 “宋家人这两日正逼迫我嫁给宋承望呢,忙活着交换庚帖,生怕宋承望一走,我便嫁给旁人了似的。” “那宋家人以为依靠着太子便不将你放在眼里,本宫还没死呢,哪能容他们欺负你。”皇后握住顾锦婳的手,“本宫听人说皇上就要解了你外祖母的禁足,不如就趁此机会将你们二人的婚约给解除了,待日后,他们也不会拿这件事情来要挟你了。” “婳婳也正有此意,宋承望就要调任清河县,日后再回来都要看太子的脸色,此刻解除婚约正是时候,只是有件事情需娘娘从中斡旋。” …… 过了约两盏茶的功夫,顾锦婳才从皇后娘娘的景仁宫中出来。 皇后的几名侍女在外等候,离宫时,依旧是墨兰陪伴在侧。 两人无话,顾锦婳停至宫门口,“墨兰姑姑止步吧,今日辛苦了。” “顾小姐请。”墨兰微微颔首,抬首看向宫门外,愣了下。 顾锦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禁蹙眉。 太子缓步走来,停在顾锦婳面前,抬手,身后一众奴仆纷纷退至两旁。 顾锦婳掩下眼底的燥意,屈膝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婳婳,孤正有事情要找你。” “殿下有何事?”顾锦婳问。 “再过几日便是寿康节,北秦会派使臣来我朝献礼,按往年规矩,我朝也会回赠心意过去,只是往年此事都是交由珍品阁来备礼,少了许多新意,孤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今年此事由你操办最为合适。” 顾锦婳蹙眉,太子这是没打算放过她了。 “太子殿下,婳婳恐怕难当重任。” 太子闻言,面色稍沉了些,“你冰雪聪明,是孤一开始就看中的人,此事交给旁人孤也不放心,还是由你来做,这是孤身边的魏女官,日后都听你差遣。” “顾小姐好。”太子身后走来一位身着宫服的女官。 顾锦婳认得她,兵部侍郎魏延青的妹妹。 “婳婳,孤将魏女官交给你,你可一定要将这份差事给做好了,莫要叫孤失望。” 太子勾了勾唇,看向顾锦婳的眼神充满了算计。 “是。”顾锦婳应下,太子走后,看向魏女官,“往年寿康节都给北秦备了什么礼?” “往年都是赠予珍宝阁瓷器,只是今年太子殿下说缺乏新意,只怕要顾小姐再想想办法了。” “我知道了,容我回去想想再来找你。” 顾锦婳强忍下心头不悦,径直走向府中马车。 上了马车却见裴君泽坐在里面小憩,看样子是睡着了。 顾锦婳小心坐下,靠在角落沉着小脸,想太子交代的这桩差事。 想到入迷,都未曾察觉到对面人已经醒来。 “想什么呢?”见眼前人小脸皱着,脸上都写着生人勿近。 顾锦婳抬眸,沉沉呼出一口憋在心里的浊气,“太子将寿康节为北秦准备赠礼的事情吩咐给我了。” 此事若是旁人交代,她定能找个办法回绝了,可那是太子,不仅算到她会拒绝,甚至还将她的后路给堵住了,直接将魏女官拉出来,让她无法拒绝。 “你先前利用他,他总是要从你身上讨回些东西才是。”裴君泽说着,看顾锦婳气恼地将大氅丢在一旁,又道,“快穿上,你还病着。” “气都气死了!”顾锦婳话中带着恼意,却还是伸手拉上大氅,将自己裹住。 “太子为你送来青云梯,岂有不顺着爬的道理。”裴君泽忽然道,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顾锦婳脸上。 顾锦婳怔了一瞬,忽而明白过来,遂笑着道,“多谢王爷提醒。” 太子此举虽是在为难她,但她若是将此事做成了,在皇上面前自然也有了替舅舅说话的机会了,至于宋承望,待外祖母出来,便去解了婚约去。 “国公府何时解开禁足?”顾锦婳问。 “今日。”裴君泽道。 顾锦婳闻言,连忙对外面习凛说道,“习凛转道去国公府。” 已经有数日未见外祖母,也不知道她近日可好。 马车立刻调转了车头,习凛一挥马鞭,马儿便朝着国公府的方向驶去。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便稳稳停靠在国公府门外。 “王爷要随我一同下去吗?”顾锦婳问裴君泽。 裴君泽摇头,“我回府。” “好。” 顾锦婳转身,心里还在嘀咕着,回府还要专门陪她走这么一遭做什么。 眼前人渐行渐远,裴君泽放下帘幕,“习凛,密钥给我。” 习凛应声,压低了声音道,“王爷,此事要告知大小姐吗?” “不必,叫她安心做自己的事情吧。” 裴君泽闭上眼睛,不再多言。 马车晃晃悠悠驶离了国公府。 解了禁足的国公府也未曾有半分热闹的意思,一如被禁足时的孤寂。 冬日的天,刺骨冰寒,看着昔日热闹辉煌的国公府眼下变成这等模样,心更凉了。 走入后院,顾锦婳停在暖阁外,轻声道,“外祖母,婳婳来看您了。” 屋中很快传来脚步声,房门拉开,沈玉京消瘦的脸庞映入视野中。 顾锦婳惊诧了一瞬,立刻走进去,“舅母,您……” 沈玉京笑着摇头,眼眶微红,“婳婳,舅母没事。” 到嘴边的话到底没说出口,顾锦婳忍了忍,跟着沈玉京走入里屋。 第182章 甥舅同心其利断金 “婳婳来啦?”穆老太君听见动静,忙向着门口张望。 顾锦婳听见唤她的声音,连忙快步走了进去,来到屋中才见两位舅舅竟然也在,连忙上前行礼,“婳婳见过外祖母,大舅舅,小舅舅。” “快起来吧,婳婳。”穆老太君笑盈盈看着顾锦婳,眼神中充满了慈祥,“你近来日子可好,你那心眼小的祖母可曾欺负你?” 顾锦婳浅浅一笑,上前握住穆老太君的手坐在床前,“您就放心吧,谁都欺负不了婳婳。” 穆老太君闻言哈哈笑了笑,看向一旁两个儿子,“瞧瞧咱们婳婳,就是比她娘有本事啊。” “娘,你再夸下去,这小丫头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穆怀瑾笑道。 “咱们婳婳聪明能干,夸还不能夸啦。”穆老太君握着顾锦婳的手,笑着笑着眼圈就红了,轻叹了声,“这段日子,你在外面也被牵连了吧?” 顾锦婳与国公府一脉相连,国公府出了事情,她虽是顾家人,但也免不了要被议论,不过,她倒是不在乎外人是如何想的,若当真在乎的话,这些年京城的流言蜚语只怕是早就将她给淹死了。 “咱们行得端坐得正,何惧几句闲言碎语。”顾锦婳又用力握了握穆老太君的手,安慰道,“您更不用担心我被人欺负,婳婳现在能在京城横着走呢。” 一句话惹得屋中人都笑了起来,沈玉京一脸慈爱地看着她,“你惯会哄你外祖母开心。” 穆怀渊也道,“婳婳可不能横着走,横着走的是螃蟹。” 顾锦婳扑哧一声笑,两颊微红,对穆老太君说道,“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大舅舅都会开玩笑了。” 穆老太君笑得越发地开心,好笑地指着穆怀渊,“你这外甥女啊都对你有意见了,日后可得改改了。” “是,娘。” “儿子一定改。” 顾锦婳看着穆怀渊的脸上都多了些人气了,心中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放下,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鼻头竟有些酸涩。 “大舅舅的腿比以前好多了吧?”顾锦婳问。 “服用了那药,腿有些知觉了,这两日月娘扶着我,竟也能站起来走两步了。” 顾锦婳听后说不高兴是假的,大舅舅躺在床上多年,眼下终于能重新站起来,与他来说,何尝不是一次重生呢。 “此事不要操之过急,要循序渐进地来,若是恢复得好,想必不出半年,大舅舅就能重新站起来了,待到那时,就再也不用人搀扶了。”顾锦婳道。 “真的?”,穆老太君惊讶地看向自己儿子,眼眶湿润,说着话,泪珠就掉了下来。 “我活了大半辈子了,临了还没有婳婳看得透彻,你大舅舅的腿啊,生生是被我给耽误了。” “娘,别说这话了,这也是我的选择。”穆怀渊面色沉重,“当年若不是担心皇上忌惮,我又岂会自暴自弃躺在床上数年,只可惜,我们顾家做到如此地步了,皇上他还是怀疑我们,既如此,那也不必再演下去了。” “舅舅说的是,皇上忌惮的是二舅舅手中握着的兵权,除非顾家死绝,否则他始终不会放松警惕,所以祖母,不必为了迎合他,委屈了自己,无论是顾家还是穆家都对得起皇上。” 顾锦婳何尝不知,倘若爹娘还活着的话,眼下被忌惮的人中又岂会少得了他们,届时,他们的处境也未必会比舅舅一家好到哪里去。 见提起此事,几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尤其舅母沈玉京,此次见面比上次消瘦了不少,急忙岔开了话题,“再过几日就是外祖母的寿诞了,婳婳想在国公府为外祖母大办一场。” “大办一场?”沈玉京面上露出几分迟疑,语气却还是细细柔柔的,“婳婳,国公府现在这样,如何能大办宴席呢,届时若是没有人来岂不是叫人笑话。” “此事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婳婳。眼下旁人都生怕与咱们扯上关系,届时只怕都无人敢来。”穆怀渊也说。 “我倒是觉得婳婳这主意不错。” 一直未曾开口的穆怀瑾突然开口,顾锦婳朝他笑了笑。 还是他们甥舅两人想到一起去了。 “娘,眼下外面不少人在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咱们越是谨慎,旁人想的便越多,只怕届时还会说咱们做贼心虚,何况现在皇上也解了咱们的禁足,如此便更要设宴,也让那些人都看看,咱们国公府是清白的。”穆怀瑾道。 顾锦婳接着说道,“舅母这段日子辛苦了,外祖母寿诞的事情我来筹办,届时宴请礼单我与小舅舅商议就好,管他们来不来,若是来了,那咱们便记着他们那份人情,若是不来,也好趁着这次机会好好见识一下谁是人谁是鬼。” “娘,你看啊。”沈玉京说不出话,看向穆老太君。 穆老太君想了想,道,“你们说得不错,咱们行得端坐得正,不怕外面那些流言蜚语,这次的寿诞还得继续办,老婆子我活一年少一年,必须得办得热闹些。” “好!您就包在我身上吧。” “你这丫头。”沈玉京无可奈何点头答应下来,“行吧,那你这两日可得辛苦些了,我与这城中人都不熟悉,都不知道宴请何人来。” “嫂嫂,你去歇着,此事交给我与婳婳就好。” 顾锦婳跟着附和,“舅母好生休息,您现在就将自己养得白白嫩嫩地等舅舅回来就好。” 保证的时候爽快极了,待回府路上,顾锦婳接连叹了几声。 饶是玲珑都听不下去了,为顾锦婳倒了杯茶递了过去,“小姐,您都叹了一路了,喝口茶吧,有什么事情回去慢慢想。” 顾锦婳接过茶杯,“玲珑,你说外祖母的寿诞上,给外祖母请个戏班来唱戏好不好?” 玲珑稍一思索,“好倒是好,那小姐要给老太君唱什么戏呢?” “容我想想。” 马车里静谧无声,不知不觉便到了武侯府。 马夫声音从外面传来,“小姐到了。” 顾锦婳回神,掀开帘幕,见外面天都黑了,扶着玲珑的手小心走下马车。 “你回去找些戏本子来,我好好挑几个来。” 第183章 王爷是想我了 “是,小姐。” 主仆二人正走着,迎面碰上了从小道慌张走出来的宋承望。 宋承望看见顾锦婳,匆匆的步伐突然放缓,停在顾锦婳面前,眼底的慌张迅速掩下,轻声询问,“表妹,这是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 顾锦婳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还没有嫁到宋家呢,就这么爱多管闲事。 “外祖母家。”顾锦婳不冷不热地道,忽而问,“你这又是去哪儿呢?” 宋承望笑了笑,“临出发去清河县,我去与京城的几位好兄弟见个面。” “是吗?表哥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说不准就是一别数年,倒真是应该去见个面。” 顾锦婳知道宋承望心中顾忌的什么,说出的每一个都是在往宋承望的心里面扎刀子。 宋承望嘴角抽了抽,连笑都笑不出来了,眸光微沉,“表妹既然无事便早些回去吧。” 顾锦婳勾唇一笑,淡淡地瞥了宋承望一眼,从他面前走过去。 直到走进小院,主仆二人才憋不住地笑了出来。 “小姐,您是没有看见,方才宋承望都难受成什么样子了。” “这一点难受算什么,比起他对我做的那些事,还远远不够。” 走进暖阁,顾锦婳脱掉身上的披风,拉开椅子坐下,想了想道,“去把习凛叫过来。” 玲珑应声,给顾锦婳倒了杯茶才走出去。 不多时,便去而复返。 “大小姐,您找我。”习凛规矩地站在那里。 顾锦婳点头,指尖不经意地扣击着桌子。 “习凛,你今日带着玖王爷去哪儿了?” “回王府了。”习凛道。 顾锦婳挑眉,难道她想多了?若是以往,裴君泽一定会随她一同去国公府,绝不会像今日这样,路过门口却不进去。 “玖王爷回府之后,你可还在?”顾锦婳又问。 习凛愣了下,连忙道,“将王爷送回王府以后,我就回来。” “想知道什么,不妨问我。” 裴君泽清冷的声音突然从院中传过来,顾锦婳心中一紧,立刻起身走去,掀开了帘幕,冷气扑面而来,从鼻尖一路窜到了脚底。 “来了怎么不进来。” 顾锦婳刚迈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玲珑,去沏壶茶来。” 玲珑应声,憋着笑拉走了习凛。 裴君泽走进屋中,站在房门口,将身上宽大的狐裘脱下,抖了抖上面的雪。 “王爷喝茶。”顾锦婳热情又不失疏离地将茶杯推到裴君泽面前。 裴君泽盯着茶杯看了眼,抬头看向顾锦婳,“有求于我?” 顾锦婳抿唇一笑,“不愧是王爷,料事如神。” “说吧,什么事?”裴君泽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外祖母寿诞,我想办一场宴席。” “所以呢?” 顾锦婳心知他已经猜到了,却还是要自己说出口,便道,“届时,希望王爷来参加。” “本王日理万机,只怕……” 顾锦婳面色微沉,撅了撅嘴。 裴君泽见状,“好,去。” 瞧着她这副模样,饶是看到这丫头是在利用自己,倒也心甘情愿了。 顾锦婳顿时便笑了,“多谢王爷。” “王爷用晚膳了吗?”顾锦婳这才想起来问。 “没有,难为你还记得本王饿着肚子。” 听着裴君泽阴阳怪气的话,顾锦婳失笑,小声嘟囔着站起来,“谁知道你饿着肚子就跑来我这儿,下次记得吃饱了再来。” “顾锦婳,你做生意越发的精明了。” “都是跟王爷学的。”顾锦婳得意挑眉,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穿上披风。”裴君泽的话音落下,人也早已没了影子。 他无奈笑了笑,从一旁衣架上取下披风,追了出去。 顾锦婳去了小厨房,给巧儿交代了几句,走出来便看裴君泽站在外面,手里还拿着她的披风。 她小跑着过去,停在他面前,微微仰头,“巧儿知道王爷的口味,今儿个做的都是王爷爱吃的菜。” “本王倒是有些想念巧儿的菜了。”裴君泽一边说着,一边用披风把顾锦婳蒙得严严实实的,白嫩的小脸只露出了一双杏眸。 顾锦婳眨了眨眼,“王爷是想念巧儿的菜了,还是想我了?”触到裴君泽清润的目光,脸颊像火烧着了似的,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些。 寒风中裹挟着一阵敲敲打打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 裴君泽轻咳了声,缓缓松开了手。 “府中修缮祠堂,银子可还够用?” 见他转移了话题,顾锦婳憋着笑道,“够用的,顾青玉还的那些银子还没用完。”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向暖阁,提起顾青玉,顾锦婳心中便烦躁极了,一路踢着雪走进屋中。 “太子交代给你的事情,可曾想好要如何去做了?”裴君泽冷不丁问起这件事,又往顾锦婳的心里塞了块石头。 顾锦婳想了想,说道,“我问了魏女官,以往都是送些瓷器回礼,今年太子有意为难我。要我想个心意出来,我思来想去能够作为回礼的,倒只剩下一种了。” “苏绣。”裴君泽薄唇微起。 顾锦婳顿时眼前一亮,“王爷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只是可惜苏绣大师连云荣不知在何处,若是能将她找来,那便好了,她的绣技几乎无人能敌,尤其是那一手双面绣,全天下也只有她一人会,不知王爷可否能帮我找到这人。” “这人,本王找不到。”裴君泽看向顾锦婳,“但是你可以找到。” “我?”顾锦婳愣了下,“王爷莫不是在说笑,我连此人的面都没有见过,如何能找到她。” “她与你外祖母是旧识。” 顾锦婳蹙眉,“我怎么从未听外祖母提过这件事。” “这几日,大雪不停,进京的路只怕十分难走,北秦使者或许要比往日晚来半个月,眼下你的时间还足够。” 顾锦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我明日便去找外祖母问一问。” 翌日。 寒风肆虐,京城迎来了最大的一场雪。 鹅毛大雪飘满天,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步履匆匆,武侯府的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地停在了国公府。 “小姐慢着点。” 玲珑扶着顾锦婳从马车上走下来,主仆二人一路快走到了后院内堂。 交代了来意后,穆老太君点头答应下来,“昨日你不早点说,若是早说的话,我也能让她早些过来,这两日大雪路上兴许得耽搁了。” 第184章 订婚信物 “大雪封了路,北秦使臣不会那么早过来,连娘子若是能够尽快赶过来的话,时间倒也还够用。” “那好,那我去让么姑联系她。” 穆老太君叫来幺姑,吩咐完了以后,顾锦婳才问,“外祖母,您和这位连娘子是旧相识?” “她与你娘才是老朋友,当年你娘救过她一命,她前些年每年都会过来看看我,你小的时候,她还抱过你呢。” “不过,这两年她倒是没有来京城,大概也是因为你娘不在京城,她便也不过来了,不过你放心,这是你的事儿,她肯定不会推辞。” 顾锦婳抿唇笑了笑,嘴角却带着苦意。 “我娘种下的因,倒是让我来收果。” “只是,您是如何联系她的?”顾锦婳问道。 穆老太君笑了,“幺姑就是她当年留下来的人,旁人找不到,幺姑肯定能够找到她。” 闻言,顾锦婳这才松了口气。 “只要能够把连娘子请过来,那太子殿下交给我的这个差事算是完成一半了。” “婳婳。”穆老太君看着这张与女儿颇为相似的眉眼,眼底的神色也愈发的慈爱,“太子的事情不重要,你与那宋承望的婚约是如何想的,倘若想要解除,那外祖母今日就去宋家一趟,虽然是你爹当年的意愿,可要嫁人的毕竟是你,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只要外祖母还活着,就没人能逼你。” 顾锦婳心里一暖,“有外祖母在,婳婳一点也不担心。” 话音才落下,外面便传来了丫鬟的声音,“老太君,武侯府来人了。” “谁呀?”穆老太君看了眼自己的外孙女,武侯府中,除了自己外孙女之外,她没一个看得上的。 “回老太君的话,是顾家老太太。” 穆老太君忽一皱眉,“她这时候过来做什么,难道是来找你的?” 顾锦婳摇摇头,“她应该不知道我在这儿。” “那好,你去屏风后面坐着,我倒是要看看这婆娘到底要做什么!” 穆老太君坐得笔直,声音微沉,“请她过来吧。” 说着,顾锦婳起身走向屏风的后面,拉来一把小方凳稳稳地坐下。 不多时,外面便传来了顾老太太的声音。 “老姐姐。” 人还未到,声音便先到了。 穆老太君淡淡扫了一眼,笑得疏离,“那阵风把你给吹过来了。” 顾老太太面上笑意一僵,连忙说道,“瞧姐姐这话说得,前些日子我倒是想过来看看你,可是皇上不愿意啊,听说你们解了禁足,我就赶紧过来了。” 顾老太太站着说完,四下看了看,看穆老太君还没有让她坐下的意思,稍有些吃味。 知道她是什么德性,穆老太君冷冷地道,“坐吧。” “哎。”顾老太太屁股刚坐下来,便伸手去端一旁的茶,茶杯握在手里,把盖子掀开一看里面竟是空的。 穆老太君瞧着这一幕故意当做没看见一样。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我这儿是有事儿吧。” 顾老太太闻言,手上的动作一僵,把茶杯放下,咧嘴笑了笑。 “我今儿个过来还真是有件喜事。” 一说此话,顾锦婳顿时皱起眉头,她还没有应允这个婚事呢,她便这么着急地过来通知! “你们武侯府能有什么喜事?我女儿和女婿走了才刚刚一年,你这心是石头做的,全跟没事人一样?” 穆老太君瞪了顾老太太一眼,说话的架势恨不得将她给生吃了。 顾老太太自知理亏,只能舔着笑说道,“老姐姐这话说得可不对,我这么着急,还不都是为了婳婳着想,承望被太子殿下看中,眼下又升了官,城里还不知有多少姑娘心心念念想着他,这桩婚事儿还是得趁早定下的好,要不然承望可就要被人给抢去了。” 顾锦婳嗤了声,眼底蒙上了一层冰寒。 “抢去又怎么了,就你那外孙谁乐意嫁谁嫁去,他配不上婳婳,他们俩人的婚约找个机会赶紧给解了,莫要耽误了婳婳。” “老姐姐这说的什么话。”顾老太太一听要解除婚约,脸色登时就变了,语气凌厉,“这俩孩子的婚约可是婳婳的爹亲自定下来的,哪能是说解就能解的?再说了,当初顾宋两家可是交换了信物的,岂是你嘴上说说这么简单?” 顾锦婳皱了皱眉,她可从来没有听祖母说过。 怪不得她对这桩婚事这么热切,原来是手里握着的有信物。 要解除婚约,就得把当初两家的信物交还回去,否则的话单单靠口头上两句话,那还不算,哪怕是将来嫁人了,也会落人口舌。 她这个爹,还真是糊涂! 顾锦婳正愁着,便听见自家外祖母说道,“婳婳还要为她爹娘守孝三年,三年之内不得成婚,你还是莫要张罗这件事了,回去好生等着吧。” 顾锦婳顿时笑了,还是外祖母有点子。 顾老太太明显被将了一军,愣了下后说道,“我怎么没听婳婳说过要守孝三年的事?” “你的心思都放在你那外孙外孙女身上了,哪里关心过婳婳!” “你走吧,我们国公府伺候不了你这尊大佛,以后婳婳的事情不用你来管!”穆老太君挥手赶人。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好歹也是你亲家,你就是这么跟你亲家说话的?这传出去了莫不要让人笑话你们国公府没有规矩!”顾老太太坐着不动。 穆老太君见状,冷哼了声,当即站起身,“来人,把她给我抬出去!” 顾锦婳在屏风后面憋着笑,国公府有许多舅舅部下的暗卫,个个武功高强,对付一个顾老太太再容易不过了。 眨眼,外面便传来了杀猪一般的叫声。 穆老太君皱着眉头,挥了挥手,“还没碰着你,你叫唤什么?” 顾老太太又“啊”了一声,身子就被四个侍卫直接抬了起来。 国公府解了禁足,门口迎来了许多看热闹的人,正好看见顾老太太被人抬了出去。 顾老太太刚站稳,指着国公府的大门便破口大骂。 “我算是领教了你们国公府的待客之道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儿当年瞎了眼才娶了你女儿!” 路上,一辆通体发黑的马车被人群堵住。 流风回过头,被车厢里的人说道,“王爷,是顾家的老太太在国公府的门口闹事呢。” 第185章 守孝三年 裴君泽蹙眉,清润的眉眼上染上了几分不悦。 “过去。”他薄唇微启。 流风应声,马鞭甩到马背上,马儿嘶鸣了一声,路上拥堵的人群,看见是玖王府的马车,纷纷让到一旁,生怕冲撞了他们。 顾老太太骂得正起劲,忽而瞥见一辆马车直冲冲地朝着自己驶来,吓得赶紧往旁边躲。 流风用了巧劲,拉了下马头,擦着顾老太太的腰驶了过去。 顾老太太哎哟了一声,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马车瞬间停在不远处,流风有些不解,不知道自家王爷为何要让马车停下来。 只见顾老太太从地上爬起来,按着腰一瘸一拐地走到马车的旁边停下来,上下打量了一眼这辆马车,皱了皱眉,只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是谁的。 她上前打量了下,看了看流风那张脸,确认自己不熟悉,才道,“撞了我就想跑,谁给你们的胆子!” 流风皱着眉头,伸手指向方才两人相撞的地方,“这条路这么宽,你站在哪儿不好,偏偏站在路中间,不撞你撞谁?” “是呀,这顾家老太太实在嚣张。”人群中有人道。 顾老太太听见那人的话,哼了声,“你撞着人,你还有理了?” “我这一大把年纪了,撞了我,你得带我去查查身子去,万一出了什么好歹,你赔得起吗?” 流风冷眼看着她,回过头对着马车里的人轻声道,“王爷。” 王爷? 顾老太太瞬间愣住,上下看了看这辆马车,又看了看流风,突然反应过来。 “玖……玖王爷?”老太太吓没了魂。 马车里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紧接着露出裴君泽半张脸。 裴君泽低声询问,“伤到哪儿了?” 顾老太太闻言,哪里还敢乱说,只道,“不过是摔了一跤,不碍事。” 裴君泽勾起唇角,“既然如此,那你冲撞了本王的马,可该好好清算清算了。” 话音落下,帘幕放下。 裴君泽低沉的声音传出,“就在国公府门口跪上一个时辰吧。” 顾老太太身子抖了抖,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无比。 从府中带出来的丫鬟急忙上前,却被她推开。 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顾老太太硬是咬着牙跪在了地上。 消息眨眼便传到了顾锦婳的耳朵里。 顾锦婳惊讶裴君泽帮自己收拾了顾老太太,心中也忍不住替他担心。此事一做,只怕朝堂上弹劾裴君泽的折子又要多了。 穆老太君笑得合不拢嘴,“这老太婆就该玖王爷治她,婳婳,你稍后回去从后门走,千万别被她给碰上了,这老婆子缠人得很。” 顾锦婳应声,想了想便起身站起来,“外祖母,婳婳该回去了。” “好,回去路上慢着点,新娘子若是到京城,我会找人去知会你一声。” 顾锦婳微微颔首,向老太君告了礼,便走了出去。 坐上马车,顾锦婳心中难免有些担心,想了想对习凛道,“转道去玖王府。” 玖王府距离国公府不远,马车驶过两条街,便稳稳停了下来。 习凛拉开帘幕,“大小姐,到了。” 顾锦婳从马车上走下来,玲珑撑着伞,“小姐路上慢点。” 顾锦婳却听不得两人的话,走得愈发的快。 走进玖王府,却听管家说,“王爷方才入宫了。” “这样啊。”顾锦婳没再多言,转身朝外走去。 管家见状连忙追上去,笑呵呵地道,“顾小姐来,不妨等一等我们家王爷?” 顾锦婳停下脚步,想了想又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先回去吧。” “不用告诉你们家王爷我来过。”说完,便快步走了出去。 是夜。 顾锦婳坐在床前,心中想着白日的事,便越发的睡不着,生怕裴君泽会被今天的事情给连累到。 她家里这位活祖宗,一张嘴能把人给说死,更何况,今日裴君泽还让她跪在国公府门口一个时辰。 顾青玉得了消息去把她带回来,松鹤院又闹了好一会儿才消停下来。 让她意外的是,顾青玉今日倒是难得的没有过来找她的麻烦,也不知是不是被裴君泽给吓到了。 正想着,房门突然传出一声咚的脆响。 顾锦化瞬间看过去,压低了声音,“谁?” “我。” 听见是裴君泽的声音,顾锦婳松了口气,取来外衣披在身上,走过去拉开了房门。 裴君泽从暗处现出身影,对着顾锦婳淡淡一笑。 “王爷还笑得出来。”顾锦婳瞪了他一眼。 裴君泽不以为意,“本王为何笑不出来?” 顾锦婳转身走进屋中,身后传来关门声,她倒了杯茶,递给裴君泽,“你今日罚了我祖母跪在国公府门口,明日只怕要遭殃了。” 裴君泽在京城行事作风一向粗暴,风评极差,这下只怕又要被有心人推到风口浪尖上了。 裴君泽抿唇笑了笑,坐在桌前的椅子上,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玉瓶,“丹生子给你的药。” 顾锦婳抿了抿唇,小脸儿红如烟霞,呼吸微沉,“我在跟你说话呢。” “听见了。”裴君泽点点头,“我这双手沾了多少血,杀了多少人?你以为我这些年在京城处处被人弹劾,却从未被皇上责怪过,是因为什么?” 顾锦婳心惊,想起来上一世,裴君泽嚣张的不可一世到最后还是被太子给算计了。 她忽而一笑,扯了扯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房中静静的,安神香缭绕。 裴君泽看着顾锦婳,将倒好的茶推了过去,“放心,本王就算湿了鞋,也不会让这些污秽沾染你半分。” 顾锦话听着有些恼,“你明知我不是这意思!” 她竟不知自己几句话会被裴君泽曲解成这几个意思。 裴君泽嘴角微勾,笑了一下,“那你是什么意思?” 顾锦婳脸有些红,瞪了他一眼,“王爷,快些回去吧,我要睡了。” “嗯。”裴君泽应了一声,再不多言,转身走了出去。 看他说走就走,顾锦婳心中一紧,想了想抬脚追了上去。 第186章 你赢了 房门拉开,顾锦婳脚步一顿,见眼前人含笑盯着自己,恼得伸手拉上房门,门就要关上的时候反被裴君泽挡住。 “你!”顾锦婳呼吸一窒,脸上眨眼便染上了一层红霞。 “想留我?”裴君泽眼底夹杂着一抹笑意。 屋中昏黄的烛光映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裴君泽唇角微勾,“想去见你救的那个人吗?” 顾锦婳眼前一亮,立刻点头,“他醒了?” 裴君泽点点头,推开房门拉着顾锦婳走进去,又拿来了披风将她团团包裹住,“外伤倒是不致死,只是受了些打击,不怎么愿意说话了。” 顾锦婳拧眉,想着那人颇有些文人风骨,被人当街暴打又诬陷他偷了书,这与杀了他有何区别。 “走吧。”裴君泽伸出手。 顾锦婳迟疑了下,摇摇头,一双杏眸警惕地看着他,像只受了惊的小猫似的。 裴君泽颇为无奈,道,“夜里路滑。” “我走慢点就好了。”顾锦婳执意要自己走。 裴君泽也无奈,便点头答应下来。 顾锦婳前脚刚走出暖阁,还没站稳,脚下一滑,身子猛地向后倒去。 裴君泽立刻伸手扶住她,声音中带着笑意,“怎么,现在要不要我扶着你?” 顾锦婳脸一红,牢牢地握住裴君泽的手。 “你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裴君泽说完,顾锦婳心虚地要把手给收回去,却被裴君泽反手握住,“接下来的路不好走,抓紧我的手。” 来到武侯府门口,流风站在马车旁,看着两人握着手走出来,连忙把头扭到一旁。 顾锦婳瞥了他一眼,连忙坐进了马车,两人都做好以后,流风一挥马鞭,马车便离开了武侯府门口。 马车上,顾锦婳脱掉身上的披风,慵懒地靠在那,顺手拿起裴君泽放在桌上的一本书,有一下没一下地看着。 “你祖母回来找你麻烦了吗?”裴君泽突然问。 顾锦婳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又翻开下一页书,边看边说道,“估计现在正气着,没心思过来找我的麻烦。” “她今日去国公府,可是为了你的婚事?”裴君泽料事如神,件件事情都能够被他猜到。 顾锦婳如实说道,“不仅如此,她今日还给了我一个大惊喜。” 提起这件事,顾锦婳便有些恼,书也看不进去,便合上书一字一句地说道,“她说,我爹当年定下这门亲事的时候和宋家交换了信物,若是要解除婚约,要把信物拿出来方可解除,可是我爹娘都不在了,这信物我根本不知道在哪里,倘若在她的手里的话,要解除婚约,只怕还要再另想办法。” 她曾想过,自己倘若不是爹娘的女儿,才不会管这什么破烂婚约,早就一人一匹马去浪迹天涯了。 可惜,她身为武侯府的嫡女,又是国公府穆老太君的外孙女,她所做的任何事情,都会间接影响到两座府邸。 她更不想因为自己一人的原因,让外祖母一家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更不想污了爹娘的名声。 所以这一桩婚事,必须要光明正大的退,要让所有人知道她从此以后跟宋家再也没有任何的关系。 “你可曾想过,她手中若是有信物的话,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才说出来?”裴君泽提醒道。 顾锦婳忽而皱眉,看了裴君泽一眼,“难道我爹娘没有把信物交给她?”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顾锦婳的脸色却肉眼可见的变得难看起来,“怪不得,我爹娘丧期未过,她就迫不及待的带着人去大肆地修整院子,当时我并未多想,加之爹娘突然过世,心中伤心得很,接连在床上躺了好几日,等我走出屋子的时候,爹娘的院子已然被推平了,他们留下来的东西,我也不知都挪到了哪里。” “既然是信物,就不可能放在轻易就能拿到的地方,她此刻才说出来,只有两种可能,一,她已经找到了信物,再者就是,她还没有找到信物,只是想拿这件事情故意压你一头。” 顾锦婳冷哼一声,“起初我还以为,她是整个顾府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现在想想当初真是眼盲心瞎,竟然会相信这么一个人,甚至还把我爹娘的院子让了出去,让她占为己有。” “没事,她活不过你。” 顾锦婳嘴角一抽,看了裴君泽一眼,“王爷,你就是这么安慰人的?” “我不会安慰人,你教教我。”裴君泽声音冷硬中又夹杂着几分刻意的柔软。 顾锦婳抿唇笑了笑,“我不用人安慰,比起来安慰,我更希望能够尽早解决了他们。” 她重活一世,早已经将所有都看得清清楚楚。谁是人谁是鬼,她心中再清楚不过了。 上一世,宋家对她所做的一切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让她带着死去的记忆重生。 宋承望大抵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那个曾经整日跟在他屁股后面叫着表哥表哥的妹妹,突然之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对他厌恶至极,就连两人的婚约都不愿意承认。 只怕现在的顾青玉,也在懊恼着她为何突然之间变聪明了。 “不过好在,我外祖母借着我爹娘的丧期,说出要让我守孝三年的事情,还有两年的时间,她不能再逼我嫁给宋承望,这两年的时间足够我慢慢对付他们了。” “他们所在意的人无非是宋承望,找准机会对付宋承望就好。” 裴君泽一向一针见血,顾锦婳看了他一眼,“宋承望是太子身边的走狗,前些日子又帮太子在朝廷上立了威信,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太子为什么要让宋承望去清河县,看似是升了官职,可是远离京城,日后想要再回来,就必须得到太子的首肯,莫非只是为了拿捏宋承望?” 顾锦婳陷入纠结之中,“可这样一来,宋承望与太子之间必定会离心。” “只有两个人利益一致的时候,步伐才会相似,你可知道今日夜里宋承望急匆匆的去了哪?”裴君泽勾唇一笑。 顾锦婳连忙问,“不会是去找太子了吧?” 裴君泽微微颔首,“他着急去了太子府,直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第187章 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 说话间,马车缓缓停下。 顾锦婳掀开帘幕往外面看了一眼,马车稳稳地停靠在望春楼的后院门口。 她从马车上走下去,回过头,披风便从马车里扔了出来,搭在了她的头。 “身子不好还不知道照顾好自己,怎么活这么大了?” 裴君泽皱了皱眉,走上前把披风拉紧,顺手牵住她的手腕,径直走进去。 顾锦婳扁了扁嘴角,“硬撑着活呗,活一天是一天,反正得比我家那位活祖宗活得长。” 裴君泽低笑了一声,“那你可要活得长一些,活到最后,什么都能看到。” “是吗?”顾锦婳笑着挑眉,嗯哼了声,跟着裴君泽走进了屋中。 掌柜的早早在柜台前候着,看着两人过来,含笑迎了过去,“王爷,顾小姐,人已经醒了,就在楼上。” 顾锦婳往楼上看了一眼,“他吃过饭了吗?” 掌柜的摇摇头,叹了一声,“从醒了以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不肯吃饭也不肯喝药,郎中过来看了他一眼,又无可奈何地走了,咱们是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 “上去看看吧。” 裴君泽拿下顾锦婳身上披着的披风,随手搭在手肘上。 两人的动作自然又和谐,掌柜的眼瞧着两个人上楼,笑得合不拢嘴。 楼上,裴君泽伸手推开房门。 屋中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放我离开吧,我没有银子给你们。” “所以你不吃饭不喝药,就是因为担心自己没有银子付账?”顾锦婳抬脚走了过去,拉来一把椅子坐在床前。 书生看了顾锦婳一眼,扯了扯唇角,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撕扯着身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也没有叫一声出来。 “姑娘,多谢你救我一命,只是眼下我身无分文,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你。” “我不要你的东西,当初救你,也是无心之举。” 书生皱了皱眉,“姑娘救人,怎么会是无心之举。” “不然呢?不然你还以为我救你是为了什么,莫非还以为我要利用你?可你浑身上下身无分文,有半分可以让我利用的地方吗?” 书生看着她,“姑娘说话实在是难听。” “这还是好听的。”裴君泽笑了笑,“她这张嘴,在你面前倒是格外留情。” 顾锦婳回头,瞪了裴君泽一眼。 裴君泽唔哝了句,“你继续说。” “你若当真想要帮我的话,不妨好好活着,我瞧着你是个读书人,不妨参加半年后的举试,届时考取了功名,再来还我这个人情也行。” 书生一愣,扯唇苦笑了下,“姑娘还真是一点都不肯吃亏。” “不过只怕要让姑娘失望了,我没有办法参加举试。” “为什么?”顾锦婳说完,看向裴君泽,“凡是到了年龄,不是每人都有机会吗?” “你被名录除名了?”裴君泽看向书生。 书生点点头,狐疑地看着两人,“你们二位是?” “武侯府嫡女顾锦婳。” “你眼前这位,是玖王爷。”顾锦婳没有丝毫遮掩,直言,“你既然知道我们二人的身份了,不妨就把你受的委屈说出来,兴许王爷还能帮到你。” 书生愣了一下,胆怯地看了眼裴君泽,掀开被子便从床上走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在裴君泽的面前,“草民见过玖王爷。” “起来吧。” 书生跪在地上不肯起来,接着说道,“王爷,三个月之前的举试,有人串通起来污蔑我作弊,就连那作弊的证物都是他们伪造的,可是当时审判我这个案子的王大人却一口咬定我作弊,根本不给我任何反驳的机会,便将我从名录上除名了,不仅如此,还将我作弊之事传扬了出去,我被住店的客栈赶了出来,他们毁了我的书,路上的蛮横偷走了我的银钱,我在京城苦苦熬了三个月,只求能够见到您一面。” “想要见我,可以直接去玖王府,为何等到现在?” 书生苦笑,“他们害怕我将这件事情闹大,所以一直派人在暗中盯着我,我只要靠近玖王府,便被人拉走毒打一顿,就在一个月之前,我……我被一位公子所救,那位公子帮了我一把,托我写了一些东西。” 顾锦婳看了裴君泽一眼,又默默转头看向书生。 “他让你写了什么东西?”顾锦婳感兴趣地问。 “谏言,纵观前朝今下,我写了八千字谏言。”书生苦着脸,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八千字,字字句句都是民生疾苦,我以为他能帮我,不料,隔日便看见那篇谏言成了太子殿下的,他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让我再帮他写一篇,我知道此人不可信,便偷偷地从府中溜了出来。” “那你看看,这东西是不是你的。” 顾锦婳从袖中掏出一个用帕子裹着的玉镯。 书生看见了以后,瞬间热泪盈眶,哽咽着伸出手,“这东西,怎么在姑娘这?” 顾锦婳把东西交给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你叫什么名字?” “连齐。”书生缓缓道。 “我从连城出来,一路跋山涉水赶到京城参加举试,不料却得罪了一群世家子弟,原以为只是几句口舌之争,不料他们竟想置我于死地。” “你好生养着病,此事本王会去调查清楚,倘若你当真是被诬陷的,本王也会还你一个清白,不过倘若事情调查清楚之后,你可还愿意留在京城?” “算了!”书生苦笑,“我出身贫寒,终究还是斗不过这些世家子弟,哪怕入朝为官,也只能成为他们的踏脚石,终其一生也无法抬起头来。我已经想过了,等我赚些银子将钱还给你们以后,就回连城去。” 顾锦婳皱眉看着他,目光落在床角那一打摆得整整齐齐的书本和书简上,“寒窗苦读数十载,就这么放弃了不可惜吗?世家子弟,之所以如此嚣张,便是因为朝廷里没有像你这样敢于与他们对抗的官员。” “让我说,这些蛀虫也该消失了。”顾锦婳看向裴君泽。 裴君泽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对着外面吩咐,“将王大人请去刑部喝杯茶。” 第188章 何为值得 连齐见状,叹了声,神情怅然,“玖王爷这又是何必呢,为了我不值得。” 顾锦婳蹙眉,薄唇微微抿起,“何为值得何为不值得?你以为只有你遇到了这种不公平的待遇吗?若是人人都与你们一样,受了委屈也不敢说出来,那这京城岂不是要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给一手遮天了!” “天下之大,受到不公的遭遇的何其多,玖王爷一人之力岂能救下所有人?”连齐苦笑。 顾锦婳瞥了眼裴君泽,连齐的话,她无法反驳。 “所以,才需要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做这些事情,本王见你空有筋骨,心性却如此脆弱,甚至还比不上你身旁坐着的顾小姐,倒是本王高看你了,你若是不愿意接受顾小姐的恩惠,那就等伤好了以后,自行离开吧。” 裴君泽说完,便站起来。 顾锦婳看了他一眼,跟着起身,“该说的我们都说过了,你好好想想吧。” 看得出来,连齐是个固执的人。 顾锦婳走出屋子,嘴里还在念叨,“读书人难道都这样吗?” “怎么对读书人有这么大的偏见?”裴君泽笑看着她。 “太固执了,他这么一根筋,我真担心他将来入了朝堂,怎么能在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活下来。” 顾锦婳叹了声,又偏头看了看裴君泽,“一看就知道王爷肯定是那吃人的人。” 裴君泽笑着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在你心里,本王竟如此卑劣?” 见他误会了,顾锦婳连忙解释,“我只是觉得王爷厉害。” “是吗?” 顾锦婳抿唇笑了笑,不再回答裴君泽的话,他明知她是什么意思,偏要逗逗她。 马车里面静悄悄的,行至半路。 顾锦婳突然想起一件事,合上书看向裴君泽,“王爷是不是该兑现承诺了?” 她可还没有忘记与裴君泽打赌,现在她赌赢了,岂不是可以去见见舅舅了。 “嗯。”裴君泽轻点下头,侧过头看身旁人,宽大的袍子盖住了顾锦婳的半边袖子,那股淡淡的木兰香让人着迷。 顾锦婳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抬手揉了揉鼻子,挥散了木兰香味。 “明日吧,今日太晚了。” 顾锦婳想想便点点头,虽然今日夜里便想去看看舅舅,但是也知道此事不能着急。 “我舅舅他在里面还好吗?” 她想,有裴君泽在,舅舅应该不会有事。 裴君泽看了她一眼,“顾锦婳,那是你舅舅,还不是本王的舅舅。” 顾锦婳顿时一噎,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是她不知分寸了。 半晌,裴君泽轻叹了一声,“他没事。” “嗯。” 顾锦婳点点头,眼都未抬,与方才亲近的模样相反,像是受了惊的小刺猬似的将刺露在外面。 “生气了?”裴君泽不说还好,一说这话,顾锦婳平静地回怼了回去,“婳婳不敢生王爷的气,婳婳感谢王爷都来不及。” 又是客套话,裴君泽气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顾锦婳怒瞪着裴君泽,抬手拍掉他的手。 “勇毅侯无事,皇上虽怀疑他,但将他押入秘阁后,却并未想过要动他。” “年前能调查清楚吗?”顾锦婳心知此事一定很难,但是心中难免还是抱有了些幻想。 这是舅舅回京城的第一年,却要独自一人在牢中度过,她想想便觉得痛心。 “你舅舅能不能从秘阁里面出来,靠的不是证明他无罪的证据,而是皇上。” 话虽难听,但却是真理。 顾锦婳低头,搅着手里的帕子。 马车缓缓停在武侯府的后门。 流风声音从外面传来,“王爷,到了。” 顾锦婳看了裴君泽一眼,“王爷,我先回去了。” “慢着。” 裴君泽说着,将披风递了过去,搭在她的肩膀上,一点点系上系带,“丹生子的药莫要忘了吃。” 顾锦婳脸微红,应了声,立刻走下马车。 “流风,走。” 马车再次上路,顾锦婳收回视线。 玲珑还在后门等着,“小姐,快进来吧。” 听见玲珑的声音,顾锦婳连忙走进去。 玲珑往她的怀中塞了一个汤婆子,“小姐此次出去可有收获?” 顾锦婳笑得开心,想着马上就能见到舅舅了,收获可不是一般的多。 “有,收获很大。” 玲珑也跟着笑,“奴婢也有收获,而且收获也不小。” “什么收获?” 顾锦婳往松鹤院看了一眼,“关于东院的?” 玲珑摇摇头,“这次不是东院,是顾青玉要回去了。” “她早就该回去了,能忍到现在才回去,也真是难得。” “沈清的孩子,也该有五个月了吧?”顾锦婳突然问。 玲珑点点头,“算着日子应该也是五个月了。” “顾青玉这一回去,她的处境便会变得艰难许多,我今夜开个方子,你明日去按方子将补身的药抓来,给她送去,叮嘱她万万不能与顾青玉硬碰硬,以免得不偿失。” 玲珑应声,“小姐放心吧,沈姑娘看着是个聪明人。” 顾锦婳冷笑,想起顾青玉,眼底闪过一抹寒芒,“顾青玉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这夜,武侯府静悄悄的。 顾锦婳难得睡了个安稳觉,睁开眼睛,窗上透亮无比,映着外面的霜雪寒梅,格外的好看。 “玲珑。” 顾锦婳从床上坐起来,嗓子有些哑。 “小姐。” 玲珑从外面走进来,连忙倒了杯茶递过去。 顾锦婳喝了口茶,方觉得嗓子舒服了些,听着外面敲敲打打的动静,问,“顾青玉走了?” 玲珑点头,“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一早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看着大车小车的,怕是要将武侯府给搬去了宋家。” 顾锦婳笑了声,“我娘的嫁妆都拿回来了,她还能拿走什么东西,再不济也不过是些不值钱的玩意,不用与她计较。” 说着,顾锦婳把杯子递给玲珑,从床上走下去,懒洋洋地伸了伸懒腰。 “外祖母就要过寿了,我还没有想好要送给祖母什么礼物好呢。” “老太君喜欢什么就送什么呗。”玲珑道。 顾锦婳闻言,想了想,“什么礼物都比不上舅舅去见她一面。” 玲珑泄了气,“可是勇毅侯现在被关起来了。” 第189章 连娘子 “再想想别的法子吧。” 让外祖母见到舅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来二去的,去麻烦裴君泽也不是办法。更何况见到舅舅又不能改变什么,外祖母的心里真正想要的是舅舅能够恢复清白。 “玲珑,收拾收拾东西,随我去藏书阁吧。”顾锦婳突然闪过这个主意。 玲珑愣了下,“小姐,您还没有用早膳呢。” “那就去让巧儿做些吃的,一同带去藏书阁。” 玲珑不解地看着顾锦婳,“小姐,藏书阁里面常年不见日光,阴森森的。眼下外面天寒地冻地,您这个时候进去哪能撑得住啊,不如奴婢进去把小姐要的书拿出来?” “无妨。”顾锦婳走到铜镜前坐下,拿起木梳梳着头发,“上次没能进去好好看看,今日难得清闲,我要进去把里面摸索清楚。” 爹娘走得早,留下了太多太多的秘密,而且他们留下的这个秘密顾青玉也很有可能知道,她每每想起这件事,都觉得自己的头顶像是悬着一把匕首一样。 她这身子骨,眼下也就只能在自己府中折腾了,外面天寒地冻,出去是不能出去了。 果然,上天不可能太过厚爱她,重活了一世,倒是成了个病秧子了。 突然想起裴君泽昨日叮嘱的话,“玲珑,去吧,昨日我带回来的那瓶药拿过来。” 玲珑点点头,连忙将桌上的那瓶药递给顾锦婳,又去转身倒了一杯茶端了过来。 顾锦婳吃了药,便让玲珑去做自己的事情。 一个时辰以后。 主仆二人走出院子,朝着藏书阁走去。 沿路碰上许多宋家的小厮,几人抬着大件儿的橱柜走了出去。 玲珑看着极为不齿,“小姐,你看他们还真是将武侯府能带走的东西都给带走了。” 顾锦婳勾了勾唇,“无妨,她带走的这些,总有一日会再还回来的。” 两人走去藏书阁。 玲珑依旧按照往常的办法施展轻功带着顾锦婳直接去了二楼。 二楼那扇窗,被玲珑做了记号,顾锦婳走过去就看见了,伸手推开窗,扶着玲珑翻了进去。 玲珑朝外面看了眼,紧随着跳了进去,又小心地将窗户关上。 藏书阁里漆黑一片,顾锦婳打开早已经准备好的火折子走在前面。 玲珑紧跟在身后,“小姐,不如先找个地方坐下,你把早膳给吃了,也不能饿着肚子呀。” “知道了,小嘟囔嘴。” 顾锦婳径直走向一楼,她记得那里有间单独隔出来的屋子,不仅有人睡的床,还有一张书桌。 “你待会儿,去楼上瞧一瞧,看看这里每一层都放了什么书。” 顾锦婳走去桌前坐下,玲珑连忙将巧儿准备好的早膳放在桌子上,掀开盖子,从里面拿出了几点小菜。 又拿着火折子点燃了一旁的油灯,四周顿时亮了起来。 顾锦婳挥挥手,“去吧,不用管我了。” 藏书阁里安全,玲珑倒是放心,足尖轻点一跃到了二楼。 一盏茶的功夫。 玲珑将几层藏书阁跑了一通,停在了顾锦婳面前。 “喝口茶再说。” 看她累得气喘吁吁的,顾锦婳倒了杯茶递过去。 玲珑喝口茶以后接着说道,“小姐,奴婢每一层都走过了,二层是剑术的书,三层是拳术,四层是棋术,再往上,五层,六层是武学秘籍,七层和八层分别是医术,和绣样,书类繁杂,基本上各式各样的书都有,小姐不如先看七层和八层的?” 顾锦婳揉了揉眼睛,“我把玖王爷给我的那些医书都看了一遍,快看吐了,正好要请连娘子过来做苏绣,你随我去上面一趟,咱们找找绣样。” 眨眼的功夫。 半日便过去了。 顾老太太差人去了小院好几趟,都没有找见顾锦婳的人影。 午后。 顾锦婳才从藏书阁中出来,回到小院,便听院子里的丫鬟说顾老太太来找她许多次。 顾锦婳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为了昨日的事情而来。 “玲珑,芝兰现在在哪?”走进屋中,顾锦画脱掉身上的披风,转身将手泡在温水里。 “一直在祠堂里盯着呢,除了习凛之外,没有人知道。” “那就好,你去告诉她,过些日子我会找个机会把她带在身边。” 玲珑点头,想了想又问,“小姐真的不用去看看老太太吗?” “她摆明了要来找我的麻烦,我何必凑上去呢。” 顾锦婳起身,伸了个懒腰,正要说话,院子里传来一道清浅的脚步声。 不多时,便有声音传进来。 “大小姐,邱家小姐来了,在前厅候着。” “邱如意?”顾锦婳笑了笑,“让她进来吧。” “玲珑,去让巧儿做些点心送进来。” 玲珑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不多时,王管家便带着邱如意一同走进小院。 顾锦婳在暖阁里等着,邱如意走进来,笑着走到顾锦婳面前。 “婳婳,我就知道你在屋子里猫着呢,我今日特地过来找你,是想带你出去看看,京城今日可热闹了。” “不去。”顾锦婳摇摇头,拍了拍身旁的椅子,示意邱如意坐下。 邱如意眨眨眼,道,“我知道你怕冷,咱们坐着马车呢,而且今日京城来了厉害人物。满京城的小姐都过去了。” “厉害人物?”顾锦婳不以为然,“与我又没有关系。” “哎呀!”邱如意上前拉着顾锦婳的手,摇摇晃晃地道,“你就陪我去吧,要是能让连娘子为我做一身衣裳,这辈子都死而无憾了。” “你说谁?”莫云篱顿了顿。 邱如意眨眨眼,“连娘子啊,神针袖手连云荣,听说当初皇后娘娘的凤袍都是她做的,而且,每一年都会往宫中给皇后娘娘送一件衣裳,天底下能够穿到连娘子做的衣裳的人,一双手都能数得过来。” “她这次突然来京城,好多人家得了消息都带了银子过去排着队呢,不过啊连娘子此人十分孤僻,银子倒是看不上,只看眼缘,你这么讨人喜欢,说不准连娘子一看你就答应了呢,你就陪我过去一趟吧。” “好!”顾锦婳突然答应。 邱如意愣了下,笑出声来,“那咱们这就走吧。” 第190章 回家迎客 “瞧把你着急的。” 顾锦婳起身走去一旁,拿下白狐狸毛所做的狐裘,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娇艳欲滴的脸蛋。 “我让府中的厨娘为你做了些点心,待做好便直接送去你府上吧。” 邱如意揽着顾锦婳的胳膊朝外走,“早就听你说你府中厨娘做的一手好菜,若不是要去见连娘子,我一定要在这里等着。” “又馋嘴又爱凑热闹。”顾锦婳忍俊不禁,由她拉着走出了屋子。 “小姐。”玲珑与邱如意身边的丫鬟侯在外面,见两人出面,忙将汤婆子递了过去。 顾锦婳接过汤婆子,看了玲珑一眼,见她脸色不对,“怎么了?” 玲珑撇撇嘴,碍于邱如意在,有些话不方便明说,便道,“宋夫人走了。” “姑姑走了便走了吧。” 顾锦婳不以为然,当初浩浩荡荡地来,现在灰头土脸地走,因果报应,顾青玉,宋承望,宋锦心,一个都逃不了! “临走之前,老夫人还给了她许多银钱。”玲珑又道。 顾锦婳挑眉,才明白她脸色不好的原因。 “无妨。” 顾锦婳淡淡一笑,他们母女情深,她很乐意看到。 邱如意在一旁听着,忍不住问,“婳婳,我听人说你就要嫁给你表哥了,是真的假的?” 顾锦婳笑道,“有婚约是真的。” “宋家姊妹两人这般趾高气扬,你若是嫁去了,岂不是要受她们欺负了?”邱如意担心道。 顾锦婳笑了笑,“我又不是蠢货,岂能任由她们欺负了去?” 说着话,顾锦婳看在回廊处碰见了宋锦心与宋知遥两人。 “还真是冤家路窄。”顾锦婳笑着走过去。 “邱如意?你来干什么?”宋知遥看向邱如意,皱了皱眉。 邱如意顿时笑了,“这是武侯府,不是你们宋家吧?装得像主人似的,给谁看呢?” 顾锦婳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邱如意的这张嘴真是得了邱家主母的真传,宋知遥一个整天跟在宋锦心屁股后面的人,怎么可能说得过她。 “瞧你这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的婢女呢。” 宋知遥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样貌,她长得清秀,脸蛋干干净净的,小家碧玉的模样,若是单独看,那便也是个美人,可若是与宋锦心这种衣着艳丽的站在一起,便会被彻底遮盖住,活像是个婢女似的,邱如意这话说得倒是也不假。 “你!”宋知遥恼羞成怒,猛地收回攀着宋锦心的手,扬起巴掌就要打邱如意。 “干什么?来我武侯府教训人?”顾锦婳伸手拦下,微微用力,宋知遥便疼得泪花都出来了。 宋锦心看了看,上前轻轻拉过宋知遥的手,看向顾锦婳,“姐姐这又是何必呢,知遥不过是与邱小姐开玩笑,姐姐又何必当真呢。” “是吗?”顾锦婳漫不经心地拿着帕子擦了擦手,“那我开玩笑打你一巴掌,你可不要生气啊。” 宋锦心面色一僵,轻咬了下唇瓣,眼睑微垂,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表姐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你这装可怜的模样,比那烟雨楼的勾栏女子还要厉害,呆在武侯府还真是委屈你了。” 邱如意牵起顾锦婳的手,冷眼扫向宋锦心,“走,莫要在这里与她们浪费时间。” 二人走后,邱如意还在与她们置气,那张嘴恨不得将宋家上下都给骂一遍,偏偏一个脏字也不带,这般牙尖嘴利,倒是让她有些刮目相看。 “好了。”顾锦婳轻轻拍了拍邱如意的手,拉着她坐进马车,“何必与她置气,你不要高高兴兴去见连娘子了?” “也不一定能见到,而且就算是见到了,连娘子也不一定会为我做件衣裳。” 邱如意泄了气,道,“连娘子那样的人,除非遇到合眼缘的人,否则是不会轻易点头的,就算给她再多的银子也不行。” “一件衣裳有那么重要吗?”顾锦婳不理解。 哪怕是连娘子所做,它也无非只是一件衣裳罢了。 穿上身上是好看了些,但邱如意可不像是在意行头的人。 “我想要连娘子为我做件喜服。”邱如意抿起唇角,挤出一丝笑,“若是不能嫁给喜欢的人,成亲当日,便只有好看的喜服能让我高兴些了。” “你还未及笄,你祖母为何如此着急啊?”顾锦婳实在不理解。 她记得不错的话,邱如意的爹官拜三品,邱家主母更是前朝丞相之女,邱如意的母亲是滁州太守的嫡女,滁州太守更是当年凭一己之力守住滁州城的大功臣,甚至还拒绝了先皇的加官进爵,这般显赫的身份,何须如此着急的成亲。 “祖母说,城中好儿郎不多,要为我提前选一个好的,省得被人抢去了。” 顾锦婳扑哧一声笑了,拿起帕子遮了下唇角,“你祖母还真是个有趣的人。” 邱如意却苦着脸,“祖母看人眼光是不错,可是那五皇子却不是个好相与的人,我听人说他时常留恋烟柳楼,是那的常客呢,我若是嫁给了他,那日后岂不是要天天被这些腌臜破事搅得头疼。” “兴许你祖母看中了他的其他过人之处呢?”顾锦婳道。 “他哪还有什么过人之处。”邱如意撇着嘴,不愿多说。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停在宝玉楼。 顾锦婳诧异,连云荣既然来了京城为何不去国公府,反而是来了这里。 邱如意倒是欢喜地下了马车,“婳婳,快来。” 顾锦婳随之走下去,便见宝玉楼门口人满为患,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还是来晚了,咱们进不去了。”邱如意有些失落。 顾锦婳看了她一眼,往宝玉楼看了看,道,“没事,咱们进不去,其他人也进不去。” 只见宝玉楼掌柜的开始往外面赶人,八名小厮手持长棍挡在了门前。 “诸位!诸位!” “静一静,听我说几句。” 周围乌泱泱的人逐渐安静下来。 掌柜的清了清嗓子后,道,“我知道诸位今日前来都是为了连娘子,与往年惯例一样,连娘子今年还是出一谜题,诸位谁若是能解出来,那便可得连娘子亲手所做的衣裳一件。” “那今年谜题是什么?” 第191章 猜对谜题 掌柜的咳了声,慢慢道来,“白蛇渡江,头顶一轮红日;乌龙卧壁,身披万点金星。” “这便是今年的谜题,诸位好好想想。” 谜题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今年的谜题怎么比前些年还要难?” “知足吧,能再见到连娘子都不错了,她若是不来京城,你就连这谜题都没得猜。” 听着身旁人的话,顾锦婳勾了勾唇。 “婳婳,这可怎么办啊,这谜题我猜不出来。”邱如意挽着顾锦婳的胳膊,眼巴巴看着她,“你能猜出来吗?” “我可以试试。” 邱如意顿时眼前一亮,“那你快想想。” “白蛇渡江,头顶一轮红日;乌龙卧壁,身披万点金星。” “这两句谜题,所指的应该是两个物件。”顾锦婳道。 邱如意似懂非懂地看着她,“白蛇渡江,头上还盯着一轮红日,难不成是船?” 邱如意话音落下,身旁便有人高喊,“是渔船!” 邱如意看过去,见是宋知遥,瞪了她一眼,“你怎么还能偷听我们说话呢。” 宋知遥得意地挑眉,“谁先说出就算谁的。” “你!”邱如意还想再说什么,被顾锦婳拦下来。 “谜底不对,不是渔船。”顾锦婳到。 果不其然,她话音落下,掌柜的声音随之传出,“不是渔船。” 众人目光落在宋知遥的身上,宋知遥自觉尴尬,悄悄往人群中躲了躲。 这时候,人群中骚动了一阵,邱如意突然扯了扯顾锦婳的衣裳,“沈小姐来了。” 顾锦婳回头看去,见沈念慈被几名丫鬟保护着走来,身着烟霞色衣裳,鬓珠作衬,双目如星复作月,略有妖意,未见媚态。 好一个美人坯子! 顾锦婳眼底滑过一抹经验,见人来到跟前,缓缓笑了笑。 “沈小姐。” “原以为姐姐不喜欢凑热闹呢,没想到今日也能在这里见到姐姐。”沈念慈笑看着顾锦婳。 又看了看身旁的邱如意与宋锦心两人,冲她们笑了笑,“大家都在呢,倒是我来晚了。” “不晚不晚。” 宋锦心对沈念慈格外热络,“连娘子的谜题已经出了,只不过现在还无人能解开,沈小姐你通读诗书五经见多识广,想必一定能够解出来这个谜题。” 沈念慈看向宝玉楼门口,掌柜的张贴出来的谜题,皱了皱眉,“这谜题不简单。” 邱如意道,“沈小姐看出什么来了吗?” 沈念慈盯着看了会儿,摇摇头,“还没有。” 闻言,邱如意稍稍松了一口气,扯了扯顾锦婳的手,“婳婳,快想想。” 沈念慈也看向顾锦婳,“顾小姐猜到了吗?” 顾锦婳心中有了想法,原本是不打算这么早说出来的,但是看见沈念慈在这里,她莫名觉得一丝威胁靠近。 “不知对还是不对,试试吧。” 四周静下来,众人目光都落在了顾锦婳的身上。 宝玉楼窗边。 流风笑看着自家主子,“王爷,您真的不去帮帮顾小姐?” “这谜题她猜得出来。” 他始终看着这丫头,听到谜题的时候便偷笑了下,只不过很快就隐了下去,就连她身旁的邱如意都没有发现。 流风半信半疑地走到窗边往下面看,心里纳闷,今年谜题这么难,就连沈小姐都猜不出来,顾小姐真的能猜出来吗? 只听一道银铃般的声音传出。 “这谜题所指两物,一物是‘油灯’一物是‘杆秤’灯草未燃时为白色,入油中犹中“白蛇过江”,点燃后火苗成红色,像一轮红日。杆秤属黑色,挂于墙上,好似“乌龙卧壁”,秤星点点,闪烁万点金星。” “谜题构思灵巧,将静物比作了能动之物,令人拍案叫绝。” “怎么可能是油灯和杆秤,这跟谜题根本不是一个东西,顾锦婳,你莫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谁不知道你连学堂都未去过,大字不识一个,怎么会猜得出谜题。”宋知遥冷哼了声,双手环在胸前,趾高气扬地扫了顾锦婳一眼。 若是顾锦婳能猜得出来,那她也能猜出来。 宝玉楼掌柜的听见顾锦婳的谜底,愣了下,连忙笑着敲了锣。 “恭喜顾小姐猜对了。” 四周顿时传出惊呼声,宋锦心使劲搅着手中的帕子,帕子刺啦一声被生生扯断。 宋知遥紧咬着牙,不服气地看看着顾锦婳。 沈念慈面带笑意,“恭喜顾小姐了。” “客气了。” 顾锦婳面上挂着一丝疏离的笑,拉着邱如意的手,走上前。 直到停在掌柜的面前,邱如意还是木着的,顾锦婳轻轻拍了她一下,她才缓过神来。 “掌柜的,我将这次做衣裳的机会让给邱小姐。” 掌柜的蹙了下眉,愣了下,“顾小姐,这可是连娘子啊。” 言外之意,这不能让。 邱如意也说,“婳婳,没事,我也不是非要不可。” “无妨,就把机会给邱小姐吧。”顾锦婳道。 一时间,许多羡慕嫉妒的目光落在邱如意的身上,宋知遥羡慕的身上冒着火气,看见顾锦婳成功比杀了她还要让她难受。 “二位请!” 掌柜地将谜底登记后,拿着谜底领着两人走了进去。 宝玉楼的大门再次被关上,门外等着凑热闹的人纷纷散去。 宋知遥看了看身旁的宋锦心,问,“表姐,咱们也回去吧。” “嗯。”宋锦心脸色不大好看,不经意甩开宋知遥的手,走向不远处沈念慈身旁。 “沈小姐是要回去了吗?” 沈念慈就要上马车,听见她的话,缓缓停下,回头看她,“宋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我只是想来谢谢沈小姐。”宋锦心摸了摸额上已经恢复好的伤疤,语气轻柔,“多谢了沈小姐,我这头上的伤才能恢复得这么好。” “举手之劳而已。”沈念慈话落,抬脚走上马车。 “咱们也走吧。”宋知遥转身。 刚走了两步,沈念慈突然掀开帘幕,道,“顾小姐与你哥哥的婚事快了吧?” 宋锦心含笑点头,“奶奶已经在与姑姑商量了,兴许他们二人年前就能成亲。 “原来如此。”沈念慈放下帘幕,轻声吩咐车夫,“回府。” 第192章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表姐,沈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我方才看她与顾锦婳关系可是好得很,她们两人是何时走到一起去的?”宋知遥嗤了声,看向宋锦心。 “我也不知道。”宋锦心眯起眼,盯着沈念慈离开的方向。 “顾锦婳今日在京城出了好一番风头,以前我还以为她是一个大字不识的蠢货,谁知道她竟然能把连娘子的谜题猜出来,你住在武侯府,难道就没有发现她这么有本事?” 宋锦心阴沉着脸听着宋知遥的话,虽然嘴上未曾说什么,但是心里,却恨极了顾锦婳。听见关于她的事情,便觉得恶心。 她侧目,恼怒地瞪了一眼宋知遥,“我又不可能整天盯着她,我怎么可能知道!” 说着话,宋锦心甩开了宋知遥的手,留下她一人走开了。 “哼!不就是被顾锦婳压了一头吗,沈念慈都没有猜出来,你以为你算老几!”宋知遥哼了声,领着丫鬟转身朝着宋府走去。 路过宝玉阁,往楼上暼了一眼,蓦地收回视线,压低了声,“快走!怎么在这里碰见这位煞神!” 裴君泽勾了勾唇,放下手中茶杯,“流风,顾小姐到哪儿了?” 流风探了消息回来,走到门口,正好听见裴君泽问话,关上房门后立刻说道,“顾小姐已经见了连娘子,此刻就在隔壁厢房。” 裴君泽起身,月白色的锦袍泛着流光,金丝银线上绣着的是四爪龙蟒,长眉若柳身如玉树,眼冒寒光,风流却又不自知。 “去秘阁。” 厢房房门打开又关上,顾锦婳蹙了蹙眉,她隐约之间似乎听见裴君泽的声音了。 “你就是婳婳吧?”连娘子看着她问。 顾锦婳忙收回视线,恭敬地起身,对着连娘子屈膝行礼,“正是。” “你娘跟你爹当初救了我一命,你知道吧?”连娘子道。 顾锦婳点点头,“外祖母跟我说过。” “你外祖母已经将事情在信中与我说过了。” 连娘子举起茶杯,又道,“不是我不答应你,只是你确定要用我所绣之物当作国礼赠给北秦?” 顾锦婳闻言,含笑说道,“连娘子手艺非凡,所绣之物定是天下难寻,当作国礼赠予,也不失贵重,更是难得,也能体现咱们东秦的心意。” “可是,这绣品随处可见,北秦也有出了名的蜀绣,你要知道,我们与北秦关系一直不好,这国礼若是送不好的话,可会致你们武侯府于风口浪尖之上,更有甚者,甚至还会连累到你外祖母国公府一家,我一个江湖人倒是不害怕,只是你为何要接下这个活儿呢?” 顾锦婳扯唇苦笑,“这是太子殿下交代的,以往都是交由宫里来准备,只是,今年突然交给我了,我原是想要拒绝的,但太子殿下直接将魏女官也一同指派给了我,不容我拒绝。” 连娘子恍然,“这样啊。” 片刻后,连娘子道,“我看你这不紧不慢的性子,跟你娘倒还真像,想必心中一定有了打算了,不妨说与我听一听。” “好。” 顾锦婳四下看了眼,起身走去橱柜旁取来纸和笔,走到连娘子的面前坐下。 毛笔蘸了墨,很快便在纸上画出了一幅征战沙场的图,千军万马就在挥毫之间,浓浓杀气从纸上传出。 连娘子眼底闪过一抹惊讶,看向顾锦婳,“你想要我绣这一幅画?” 顾锦婳点头,“听闻连娘子有一首最出名的双面绣,所以我想麻烦连娘子,用您的手帮我绣出两幅画。” “另外一副要绣什么?”顾锦婳的话,勾起了连娘子的好奇。 顾锦婳便又立刻提笔,在纸上画出了一幅百姓们安居乐业的画。 连娘子见状,终于笑了。 “你不愧是你娘的女儿,你娘的冰雪聪明都被你给继承了,你这个活儿我答应了。” 说着话,连娘子又看向外面,道,“那丫头与你是什么关系?” “京城里认识的好姐妹。”顾锦婳道。 “好人不多见,与人接触一定要多留个心思,你爹娘走得早,你外祖母一家又经此厄难,你祖母又是那样的人,日后我留在京城,你若是有拿捏不住的事情,就来找我。你娘与我有救命之恩,没有她,就没有今日的我,日后我便把你当自己的亲儿。” 顾锦婳鼻头一酸,双眸透着热意,缓缓起身,对着连娘子跪了下来,“婳婳谢谢您。” “快起来吧。”连娘子连忙把顾锦婳扶了起来,握了握她的手。 “我听你外祖母说,你姑姑在你爹娘走后,就霸占了武侯府?” “姑姑已经走了,她的两个孩子还在武侯府中住着,不过应该也住不久。”顾锦婳道。 连娘子哼了声,面上满是鄙夷,“你这姑姑也是个不省事的,我此番回京,不如就住在你那,若是你那祖母再敢上门欺负你,你一个小辈,又与她有血缘之情,不好说话,我倒是可以替你教训教训她。” “祖母年纪大了,与我倒是构不成多少威胁。”顾锦婳笑道。 “不过,我原是想着让您住在国公府,此事事关重要,府中还住着宋家表妹,我担心她会毁了咱们的事情。” 连娘子闻言,眼前一亮,“那咱们叫将计就计。” 顾锦婳惊讶了一瞬,忽而明白过来,扯唇笑了笑。 两人正说着话,邱如意量好了身,从外面走进来。 “见过连娘子。”邱如意对着连娘子微微福身。 连娘子向她点点头,“起来吧。” 邱如意有些拘束,往顾锦婳的身边靠了靠,小心翼翼拉开椅子坐下,面上却难掩激动。 “婳婳,我方才在楼下,看见玖王爷了。” 顾锦婳眼神闪烁了,笑着道,“玖王爷就在京城,见到他倒也不奇怪,你若是在这儿见到皇上,那才是奇怪呢。” 邱如意笑道,“你惯会与我开玩笑。” 顾锦婳但笑不语,原来她方才听见的声音就是他,那她在楼下猜谜题的时候,裴君泽是不是也看见了? 连娘子状似无意地看着顾锦婳,眼底的笑意逐渐消失。 第193章 回自家 厢房里。 掌柜的亲自来送菜,布好菜后,缓缓说道,“顾小姐,这是王爷吩咐的,请顾小姐用过膳之后再走。” “多谢。” 顾锦婳微微颔首,掌柜的走后,她回过头便迎上了连娘子狐疑的目光。 顾锦婳两颊有些热,不自然地低下头,拿起筷子,“快吃吧,菜凉了便不好吃了。” 邱如意看了看连娘子,等连娘子拿起筷子后,这才敢夹菜。 “以前只知道宝玉阁是卖珠宝首饰的,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能坐在这厢房里用膳,婳婳,以后我可就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了。”邱如意忍不住地开口。 “多吃点。”顾锦婳给邱如意夹了一块鱼肉,又看了连娘子一眼,抿唇笑了笑,“这饭菜可还合您的口味?” “望春楼里的师傅做的菜,味道还可以。” 顾锦婳常年住在京城都吃不出这是哪位师傅做的,连娘子才吃了一口便尝了出来,顾锦婳有些惊讶。 想着,爹娘以往的事情她都不知道,至于这连娘子知道的更是少之又少,便垂下头安心地吃起了饭。 等几人吃好喝足,便一同下了楼。 邱家马车停在外面,时候不早了,邱如意道,“婳婳,我该回去了,咱们改日再见。” “连娘子,我告辞了。”邱如意在莲娘子的面前,十分的恭敬。 连娘子点点头,“你的衣裳做好之后,我会让人送过去,不用着急。” “不急不急。”邱如意笑着坐进了马车,掀开帘幕,对着两人挥了挥手,“我走了。” “路上小心。”顾锦婳看过去。 直至马车离开,她收回视线,扶着连娘子走向另外一辆马车,“府中,爹娘的东院被祖母占着了,我小院倒是还有一间厢房,小院十分僻静也热闹,不会有人打搅到您。” “你爹娘的东院可是个好地方,怎么被你祖母给占着?”连娘子皱了皱眉头。 顾锦婳叹了一声,扶着她坐进了马车。 “爹娘走后半年,生了一场大病,祖母和姑姑便趁此机会,将爹娘的院子移平了,又重新修成了两座院子,一处给祖母住,一处姑姑住。府中倒是还有其他的别院,只不过,我想着我们住得近一些好。” “不用。”连娘子拍了拍顾锦婳的手,“你就给我找一处靠近你姑姑她们的地方,我就住在那儿就好。” “您是想?”顾锦婳隐约猜到些什么,但是心中仍觉得这个办法有些冒险。 连娘子微微颔首,“还有那位魏女官,太子不是交代给你了吗,你让她也住进武侯府,不如我与她住在同一所院子,这样一来,若是出了事情,自然不需要咱们出手。” 顾锦婳认真思索了下连娘子的提议,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地停在武侯府门口。 顾锦婳扶着连娘子走下去。 “小心。” 顾锦婳刚站稳,便看见宋承望从府中走出,脸上哪里还有温润如玉的模样,眉头紧锁,愁云难消,像是被什么难事给困住了一样。 “婳婳。” 宋承望看见顾锦婳,猛地停下来。 又看了眼连娘子,忽一蹙眉,紧接着便说道,“听说你今日猜中了连娘子的谜题?我记得,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读书识字吗?” 顾锦婳笑了,“表哥的记忆还停留在几年之前吧?” 她很小的时候,爹娘就领兵出征了,她被养在老夫人的手里,老夫人对她没上心,除了吃穿用度没有拘着她,其他的连问都不问。 加上顾青玉也不想让她比宋锦心出风头,所以她一开始不愿意学,她便也惯着她。 她曾经还以为姑姑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直到后来被人骂成一无是处的纨绔,她才明白过来,顾青玉给她递的原来是软刀子,杀人于无形! 至于读书识字,那都是后来死后,跟在裴君泽身边的几年,耳濡目染学会的。 莫说是解谜题,就连沙场用兵点阵,她都能说上几句。 “倒是我忽略了,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回府一趟。” 宋城望不再多言,转身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马车迅速离开,看样子十分着急。 顾锦婳收回视线,扶着连娘子跨过门槛,走进府内。 “这位就是你爹为你挑选的未婚夫婿?”连娘子皱了皱眉,“你爹的眼光何时这么差劲了?” “胎中便定下的,祖母说两家交换了信物,婚约不能辞。” 顾锦婳提起这件事情,就觉得像是一块石头堵住了心口,她每每想起宋承望的所作所为,都觉得恶心。 连娘子冷哼了声,“你爹娘都不在了,按理说这婚约也不该算,你放心,你若是不喜欢我便去向皇上和皇后求情,叫他们解了你们两人之间的婚姻。” “不急。”顾锦婳淡淡一笑,“此事,慢慢来。” 大仇未报,除了解除婚约之外,她更想让宋家遭到报应。 顾锦婳把连娘子安排在了挨着东院的水云居。 “这里一应用度都十分齐全,丫鬟已经打扫过了,您安心住着,至于绣画所需要的东西,麻烦您找张纸写下来,明日我交给魏女官。” “好,时候不早了,你也快些回去吧,明日等魏女官来了之后再说。” 顾锦婳没有久留,缓步走了出去。 回到自家小院,见玲珑在门口候着,她诧异地往房中看了一眼。 “王爷来了?”顾锦婳压低了声音问。 玲珑点头,“来了有些时辰了。” 顾锦婳哭笑不得,裴君泽回武侯府,倒像是回他自己家一样。 走进暖阁,顾锦婳将汤婆子放在门口的桌子上。 “王爷,用过膳了吗?” “在秘阁用过了。”裴君泽道。 顾锦婳挑了下眉,抬脚走过去,“见过我舅舅了?” “嗯。”裴君泽挑起眼眉,“答应你的事情总不能食言,换身衣裳,我带你过去。” “好!” 顾锦婳原是有些疲惫的,但一听到要去见舅舅,顿时精神了些。 她看向桌子上放着的那个包,拿起来一看,里面是件侍卫穿的衣裳。 她顿时明白了裴君泽的意思,拿着包袱走向屏风后。 换好衣裳后走出来,哪怕将头发束了起来,眉眼也俊俏得让人不容忽视。 裴君泽看了眼忽一皱眉。 “怎么了?”顾锦婳有些慌。 第194章 描眉 裴君泽淡笑一下,拉着顾锦婳的手走向铜镜前,“你看。” 顾锦婳往铜镜上瞄了一眼,那铜镜中的女子虽身穿着粗布麻衣,头戴毡帽,模样端庄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妩媚,肌肤如脂,眉若轻烟,杏眸流光。 顾锦婳眼神闪烁了下,收回视线,不自在的拉开椅子坐下。 “我再涂些墨粉。” “我帮你。” 裴君泽说着,扯来一把椅子坐下。 顾锦婳愣了下,看着他,“你会描眉画脸?” 裴君泽淡淡一笑,“坐好别动。” 顾锦婳立刻挺直了脊背,连呼吸都轻了些,眉毛上痒痒的,眼底是裴君泽认真地模样。 上一世,她就这样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进自己为自己画的牢笼里,一步一步为了大义牺牲了自己,如果这一世,有些事情注定无法改变,他还会这么做吗? “想什么呢?” 裴君泽收了笔,唇角微微上扬,“看看还好吗?” 顾锦婳看了他一眼,缓缓转向铜镜,忽而睁大了眼睛,有些恼道,“就画了这两柳弯月眉,怎能遮掩耳目,届时还是会被人给发现。” “不会。” 裴君泽起身,“跟在我身边,无人敢看你。” 顾锦婳顿时一噎,起身跟上,“他们怕是不敢看王爷吧。” “是,他们的确不敢看本王。” 裴君泽停下来,侧目看着眼前人轻笑,“你初次见我的时候,也是如此。” “是啊,初次见面,王爷还想杀了我呢。”顾锦婳浅浅一笑,追上裴君泽的步子,回想起那日在熙春山,风雪交加,那辆马车就像是冥冥中来救她的一样。 她本以为是迎来了生机,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裴君泽的杀意。 她差点就死在了裴君泽的刀下,倘若当时没有说出七年前在凤寰宫救过裴君泽一命,只怕那日便死在了他的刀下。 马车上。 顾锦婳端详着眼前人,轻声问,“王爷初次见我时,我说出自己是武侯府嫡女时,您便要杀了我,这是为何?” 那日之前,两人除了七年前在凤寰宫见过一面后,便再未见面,两人更是无冤无仇,那日她走投无路,若不上裴君泽的马车,只会冻死在山头。 便冒险将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出来,不曾想他却在明知他的身份后还要杀了她,当日侥幸脱险,她只顾报仇,却并未注意此事,眼下再回想起来,却觉得这其中疑点颇多。 “当时以为你是我朝中的仇敌派来的细作,而且,我更不相信武侯府嫡女会沦落到逃亡的地步。” 顾锦婳闻言,笑了笑,“那日我连活下来都难,若非遭人暗算,也不会那么狼狈。” “宋承望被太子下放清河县,你可知道其中缘由?”裴君泽道。 顾锦婳看了看他,轻蹙了下眉,“太子奸诈狡猾,那日我利用他对付宋家人和老太太,他便发现了端倪,后来便趁此机会将宋承望派去了清河县,这样宋家人的所有怨恨都会转移到我的身上,我会继续和宋家人斗下去,宋承望也会更加给他卖命,但是我有一事不解。” 看向裴君泽,顾锦婳缓缓道,“清河县距离京城三百里,比繁华还有徐州城,若是比位置,占据三条要塞地还要幽州城,清河县实在不是个好地方,况且宋承望留在京城时候帮了太子许多,他这时候将他外派,无疑自费手臂,我实在是想不通,太子那般无利不图,又岂会做这种无用功。” “你从未出过京城,怎么对城外了解得如此清楚?”裴君泽勾起唇角。 “没有吃过猪肉,难道还没有见过猪跑吗?”顾锦婳笑道,“何况,我小舅舅在外面走南闯北,这些年来,也给我讲了许多外面的趣事,我就是没有去过,那也听过不少故事了。” “你说的的确不错,徐州城和幽州城与这清河县相隔不远,但你可知道这清河县好处在哪吗?”裴君泽问。 顾锦婳笑了,“能有什么好处,被两座城池堵住关口,走商的即便是要做生意那也肯定要去距离不远的幽州城或者是徐州城,绝对不会选择清河县,而且那地方说是穷乡僻壤都不为过,若是在那里出了什么事情,消息兴许都传不到京城里,宋承望这次看似是去清河县做了一把手,可实际上也被困在了那一处,若是想要回到京城来就得看太子的脸色,太子要他做什么,他便要做什么,容不得他有半分闪失。” “不止。” “不止?”顾锦婳诧异。 裴君泽点头,端起桌上茶杯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清河县地方闭塞不通,更适合敛财,且若是出了什么事端出来,不等消息传到京城便被人拦住了,他们自然乐意见之。” “至于那宋承望,无非就是太子手里的一条狗而已,太子要他朝哪咬,他就朝哪咬,若是清河县没出事倒还好,若是清河县出了什么差错,宋承望就是第一个出来为他挡刀的。” “可是这把刀只有握在我的手里,让我亲手刺向他,我心中才甘愿。” 顾锦婳眯起眼,眼眸闪过一丝杀意。 耳边传来裴君泽沙哑的声音,“若是不想嫁给他,无论是本王还是皇后娘娘,亦或者是你外祖母,都可以为你回绝了这门娃娃亲,若是想要报复当初熙春山之仇,本王可以找个机会将他给杀了,何须你如此费尽心机,对付整个宋家?” “王爷看出来了?”顾锦婳笑了笑。 她并不意外裴君泽猜到自己要做什么,裴君泽如此聪明,当年若非是对太子死了心,又岂会自愿赴死。 他们两个都是一类人,不过是被逼无奈罢了。 “你有几次机会可以让宋承望身败名裂,可是却都放弃了,偏偏选择了太子来对付他,你如此冰雪聪明,应该一开始就明白,太子不会为了你来自费手臂,更何况还是宋承望这么听话的一条狗,所以我想来想去,便也只有放长线钓大鱼这一条路了,你嫌宋家还不够乱,嫌宋承望手上做的这些事情还不够,所以姑且先养着他,是吗?” “那我就当王爷是在夸我冰雪聪明了。”顾锦婳哈哈一笑。 第195章 做你后盾 “婳婳,你要做什么我不阻拦你,倘若有朝一日,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记得来找我。”裴君泽放下茶杯,此话说得随意。 听到耳朵里,却比万两黄金还要重。 “王爷难道就不怕我将这皇朝给颠覆了?”顾锦婳勾了勾唇角。 “你想当皇后?”裴君泽笑了,“不过,你看不上太子。” 顾锦婳低低一笑,“我在王爷的面前像是透明了似的,什么心思都瞒不住。” “太子殿下固然好,但我不喜欢,他为人太过奸诈狠毒,我心知他不是良人。” 顾锦婳缓缓看向裴君泽,心中还有后半句话未说出来。 “那如此说的话,本王也心思狡诈,奸诈狠毒,在你心里岂不是也不是良人了?” “王爷不……” 顾锦婳话还未说完额,马车突然停下来,流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王爷,到了。” “走吧。”顾锦婳别开脸,走下马车。 裴君泽也跟着下了马车,扫了流风一眼。 流风顿觉脖子一凉,小心翼翼看了眼裴君泽,嘀咕着自己又是做错了什么。 “跟在我身后。”裴君泽长跨了一步,走在顾锦婳身前。 顾锦婳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跟着他。 她第一次来秘阁,原先只听人说这地方吃人不吐骨头,但凡是来过这地方的人,连骨头渣都没能留下。当初知道舅舅被皇上关进秘阁到时候,她的魂儿都没了。 还是裴君泽在,安慰她舅舅在这里没事,她才放心,可是她心中同样清楚,舅舅被关在这里,即便是不死,想必也会脱层皮。 “玖王爷。” 裴君泽停在秘阁门口,两名看守恭敬地向裴君泽行礼。 “嗯,把门打开。”裴君泽道。 看守立刻打开大门,裴君泽跨进门槛。 顾锦婳紧咬着牙关,不敢有半分差错,一路小心谨慎地跟在他身后。 秘阁看守严密,顾锦婳只知道过了一道又一道门,经过了一道又一道的检查,才走进真正关着人的牢房里,说是牢房,倒是夸赞了,那地方像是人间炼狱一样。 “呕!” 刚走到牢房门口,鼻尖便窜进了一股形容不出的恶臭味,顾锦婳没能忍住,连忙捂住嘴,差点吐出来。 “还好吗?” 顾锦婳拿着帕子擦了擦嘴,缓缓直起身来,“王爷放心,我没事。” “将这颗药服下去,会舒服一些。” 看着裴君泽递来的药丸,药丸上面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莫云篱伸手接过,看了他一眼,将药丸吞了下去,顿时觉得腹中火辣辣的感觉消失不见。 “走吧。” 看她脸色好了,裴君泽转身走进去。 顾锦婳立刻跟上,耳边传来裴君泽低哑的声音,“抓住我的手,闭上眼睛。” 顾锦婳立刻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偷偷往旁边瞄了一眼,却吓得立刻闭上了眼睛。 那是一颗人头,死不瞑目,双眼被挖去,空洞洞的。 “别害怕,这里死的每一个人,都不是被冤枉的。” 裴君泽轻缓的声音传入耳,顾锦婳蓦地清醒了些。 “到了。” 顾锦婳不敢睁开眼睛,害怕看见舅舅被鞭打得不成人样。 裴君泽转过身,握住她的双手,“你舅舅就在里面,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我就要带你走,该说的该问的抓紧时间去。” “我舅舅没事吧。”顾锦婳声音有些颤抖,她紧闭着双眼。 “你睁开眼睛看看。” 裴君泽缓缓地推着顾锦婳往前走,“有我在,别害怕。” 顾锦婳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 “我舅舅就被关在这里?”泪水一时间积蓄在眼眶中,看着眼前这个站两个人都嫌挤的地方,她实在是无法想象,舅舅被关在这里月余。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裴君泽,“这地方,躺都躺不下,我舅舅莫非是一直站着?” 裴君泽没说话,转身命人打开了房门。 “将勇毅侯带出来。” 顾锦婳倒吸了一口气,紧张地盯着那扇房门。 铁门被人打开,铁链拖地的声音随之传出,顾锦婳立刻上前,看见眼前人的那一刻,眼泪夺眶而出。 “舅舅。” 勇毅侯面色木然,看见顾锦婳那一瞬间,眼底才多了一抹光亮。 “婳婳?你!你怎么来了?” “是玖王爷将我带过来的,舅舅,您……” “你们都先下去。”裴君泽道。 侍卫走后,顾锦婳扶着勇毅侯走到一旁桌前坐下。 “舅舅没有受伤吧?” 勇毅侯笑了笑,看了一眼裴君泽,“有玖王爷在,我倒是没有受过刑罚。” “可是那间屋子,根本就躺不下来。”顾锦婳看向那间小小的屋子,心疼得心脏一揪一揪地疼。 “你错怪王爷了,那间屋子只是做样子给旁人看的,我在这里待着,比在刑部大牢还要安全上一些。”勇毅侯缓缓撩开了袖子,手臂上有一颗花生粒大小的伤疤。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在刑部大牢的时候,被一条毒蛇给咬的。当时多亏了王爷找来丹生子为我解毒,我才得以活下来,后来便被王爷带到这里,那些人无法插手秘阁,在这儿我才能睡上安稳觉。” 顾锦婳松了口气,“舅舅,您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替您洗刷清白,国公府清白世家,绝对不能任人如此折辱。” “婳婳,舅舅的事情你不能掺和进来,还有替我向你外祖母道声好,她的生辰,我恐怕是过不去了,我这里有为她准备的生辰礼,你代我送给她。” “还有你舅母,她表面看似坚强,可实际上心里比谁都脆弱,你替我多陪一陪她。舅舅这件事情还不知要多久才能调查清楚,若是你舅母,想要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京城,告诉你外祖母不用拦着,随她去就好。” “舅舅!”顾锦婳强忍着泪,“您肯定会安安全全的出来,您说这些我都做不到,您要自己去做。” “婳婳,舅舅从来没有求过你,你答应我把我的话都给带到了,这东西也亲手拿给你外祖母。”勇毅侯看向这四周,“这里的苦寒并不能打倒舅舅,真正打倒舅舅的是皇上的猜忌,舅舅在外这些年,替他舍身卖命,到头来换取的却是虎头铡,舅舅的心难安啊!” 第196章 下贱坯子 “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天。”顾锦婳强压下心底的情绪,握住勇毅侯的手,强颜欢笑的模样做的得心应手。 “我答应您,但您也要答应我,一定要坚持住,我们在家中等您。“ 勇毅侯淡淡笑了笑,看向一旁裴君泽,“瞧瞧这小丫头还是与小时候一样,这么爱哭鼻子。” “舅舅。”顾锦婳娇娇的唤了声。 窗外忽而传来声哨声。 顾锦婳警觉地看向裴君泽,“是不是有人来了?” “嗯。”裴君泽起身,“侯爷先进去吧。” “婳婳,拿着。”勇毅侯递去一个锦帕包裹着的玉牌。 “舅舅,保重。”顾锦婳哽咽着接过来,用手拂掉脸上的眼泪,起身站在裴君泽的身后。 “这么晚了,会是谁来这里?” “太子。”裴君泽眉心蹙了蹙,“去一旁站着。” 顾锦婳点头,不敢耽搁,立刻去向一旁站着。 戎道里传出急促脚步声,隐约间听着还不止一个人。 她今日才跟着裴君泽来这里,太子就来了,莫非是府中暴露了? 容不得她细想,太子已经走了进来。 裴君泽静静坐着,漫不经心地挑眉,“太子?” “王叔。”太子上前,扫了眼关押勇毅侯的牢房。 裴君泽勾了勾唇,漫不经心地问,“你何时这般清闲,想着来我这里看上一眼了?” “孤从宫中出先,父皇这些日子总是烦扰勇毅侯的事情,孤便想着来看看王叔将此事查的如何了?” “这勇毅侯就这么一直关着也不是办法,若是王叔实在问不出什么,不妨就将此人交给孤吧。” 闻言,顾锦婳心中一紧,舅舅若是落到太子手里,只怕会被折磨死。 “可以。”裴君泽欣然应下,“不过,待明日我便此事上报给皇上,若是皇上允了,我便将勇毅侯送至你处。” 太子眯了眯眼,笑了笑,“王叔做事还是这么一丝不苟啊。” “毕竟不是小事,岂能如此草率?”裴君泽道。 “勇毅侯通敌叛国一事,人证物证确凿,为何还不能定罪呢?王叔你不会是顾念着你们二人的同袍情谊,所以才对他网开一面吧。” “人都到了秘阁,你说我要对他网开一面,此话不妨等到明日见了皇上以后再说吧。” 裴君泽懒懒扫了一眼过去,端着茶杯放在唇边轻抿了一口,双眸射出凌厉的视线,定格在太子的脸上。 “更何况,下令将勇毅侯送入秘阁的人是皇上,那依你的意思,是不是就连皇上也在有意袒护勇毅侯呢?” 太子面色微凝,笑容僵在脸上。 裴君泽淡淡道,“勇毅侯一事,疑点重重,若是如此草率结案的话,对不起的人又何止是国公府,还有成千上万个为国土牺牲的将士,你身为太子,要考虑的不应该只是朝堂上的争端,还有天下子民,否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军国之事,更不是纸上谈兵那么简单,言尽于此,你好生想想吧。” 裴君泽起身,看向太子,“明日我便会奏请皇上将勇毅侯再送去刑部大牢,此事日后便由太子你来调查,皇上給我三月之期,眼下已过一月,剩下两个月就要麻烦太子殿下你了。” “王叔!”太子起身走过去,“勇毅侯通敌叛国一事是孤想的简单了,此事还是交给王叔来办最为妥当,不过王叔审了这么久,却一无所获,不妨多试些手段,孤听闻,秘阁里面刑具颇多,王叔更是对此了如指掌,想必王叔是还没舍得用刑吧。” 贱人! 顾锦婳紧咬着牙关,指尖掐得手心渗出了血。 太子表面上看起来人模人样,实际上背地里却是这个一个草菅人命的混蛋,哪怕舅舅此次恢复了清白,日后跟随着这样的君主,又如何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刑具逼供不是我的本意,何况里面关押着的人是勇毅侯,太子此举难道是想要告诉万千东秦的官员,为太子谋事的下场就是如此吗?” “王叔说笑了,孤不是这个意思。”太子脸色僵了僵,低声道,“王叔,告辞!” “看好勇毅侯!” 话落,裴君泽淡淡扫了眼顾锦婳。 “走!” 顾锦婳应声,缓步走过去,垂下头,小心翼翼跟在他的身后。 走出秘阁,太子车马已从尽头消失。 顾锦婳收回视线,看见马车中伸出一只手,便缓缓握住了那双手坐进了马车里面。 “喝茶。” 接过裴君泽递来的茶,顾锦婳抿了一小口,心中憋着的那股气却还是无处发泄。 “想说什么就说吧。”裴君泽道。 顾锦婳声音压低了不少,浅浅地道,“想要太子去死。” 裴君泽笑了,“若是皇上下令杀了你舅舅,那你岂不是也有皇上去死?” “暂时还没有这个能力。” 顾锦婳抿着唇,缩在马车一角,脸上像是挂着闲人勿扰几个字。 “太子不敢在秘阁动手。”裴君泽道。 顾锦婳看了看他,没说话。 “皇上本意不是为了杀勇毅侯,只是想借此机会敲打下朝廷中的武将,包括奎巫在内的一众武将。” “朝堂势力三分,一为文臣,以沈丞相为首,可撼动朝廷一二,二为武将,以你舅舅为首,镇守边关,可撼动朝廷五六分,三为世家大族,以金陵云家为首,三大世家手握东秦三分命脉,所以,皇上不敢轻易动你舅舅。” 听他一席话,顾锦婳恍然明白过来。 “皇上想要借助舅舅的事情,威慑他人,可是为何偏偏是国公府,我大舅舅已经为了东秦落了个残废,难道还要再牺牲掉一个舅舅吗?”顾锦婳不解,更是无法接受皇上这个做法。 或许他明知舅舅是被冤枉的,但还是扣押着舅舅不放。 “而且,牺牲掉的何止是我舅舅,若是我爹娘还在的话,他们岂不也是被陷害的对象?那这背后陷害舅舅之人,会不会也是太子或者皇上的手笔?” 顾锦婳忽而反应过来,顿觉身上从内到外都散发着冷意。 “顾锦婳。”裴君泽声音低沉。 顾锦婳抬眸看他,眼珠上蒙上了一层水汽。 裴君泽轻叹了声,遂放软了语气,握住她的手,“此事尚未调查之前不许瞎说。” “我知道,我只是担心舅舅。” 顾锦婳咬着唇,看过舅舅后,心中那种无力感又加重了几分。 第197章 热脸贴了冷屁股 “有我护着他,在秘阁中,连太子都动不了他。” 回到武侯府。 顾锦婳刚走进小院,玲珑便立刻上前,“小姐回来了。” 顾锦婳脱掉身上披风,走进屋中用热水泡了泡手,转身坐在炭炉旁烤着身上的寒气。 “我走后,府中可有出什么事情?” “倒是有一件事情。”玲珑道。 顾锦婳看向她,“说。” “老太太听闻连娘子住进了府中,带着宋家小姐去了水云居,说是要见连娘子一面,结果被连娘子关在了门外。” 顾锦婳扑哧笑了,“她还真是搞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那她被赶出来后,可曾来我这里找茬?” 玲珑摇摇头,“这倒是没有,宋家小姐宋老太太回去后,自己也走了。” “这还真是奇怪,若是按照往常宋锦心的脾气可断然不会这么淡定,莫不是她背后有什么人在帮她? 顾青玉现在回了宋家,估计现在被宋青山纳妾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的,哪里会有心思再来管宋锦心的事情。 “小姐,奴婢想起来了。” 玲珑道,“您还记得宋家小姐脸上那个疤吗?听说是沈小姐为她寻的郎中,那郎中的药也真是厉害,眼下,连半点疤痕都不见了。” 玲珑又看了看顾锦婳额上伤口处,“万幸小姐额上的伤疤也没有了。” 顾锦婳却注意到玲珑另外一句话,“你的意思是说,很有可能是沈念慈在背后教宋锦心对付我?” 玲珑点头,“奴婢初次见沈家小姐的时候,便觉得不对劲,沈家小姐太过完美,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来,可越是这样,却越叫人觉得假。” “沈念慈,我与她无冤无仇,她若是要对付我,那也没有理由啊。”回想起在宫里那次,沈念慈故意让她出糗,加之现在,莫非真是因为裴君泽? “玲珑,你之前一直跟在裴君泽身边,可曾知道他与沈念慈之间是否有过交集?” 玲珑闻言,摇摇头,“小姐,这个奴婢还真不知道,奴婢是暗卫,不能时常跟在王爷的身边。” “那……玖王爷之前在咸阳的时候,你可曾跟着?” 玲珑又摇了摇头,“没有,王爷的确去过咸阳,这个奴婢倒是知道,但奴婢没有跟在王爷身侧。” 顾锦婳没有继续问下去,虽然不知道沈念慈与裴君泽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日后总该防备着她。 “好了,你先下去吧,我睡了。” “是。”玲珑点点头,又往炭炉里加了些炭,这才走出去。 翌日一早。 顾锦婳早早地起来,窗上附着一层霜花,隔着窗户看向院中那一缕红梅,煞是好看。 “小姐,您醒了?”玲珑端着热水从外面走进来。 拍了拍肩头上的雪,连忙走到床前。 “眼下天还早呢,小姐不妨再睡会儿?” 顾锦婳摇摇头,“不睡了,我想起来走走。” “是。”玲珑小心扶着顾锦婳从床上坐起来,说道,“奴婢今儿个一早,看了一出好戏。” “什么好戏?” “隔壁院子的宋家小姐,一大早跑去八宝斋给连娘子买了他们的特色点心,亲自送去了连娘子的院子,还站了两个时辰呢,只不过点心没有送到,反而叫连娘子给赶了出去。” “说起连娘子,你去叫巧儿去她院里吧。”顾锦婳担心腹中庖厨做的才不好吃。 “可是小姐这边怎么办?”玲珑问。 “我倒是无妨,谁做的菜都无所谓。”顾锦婳摆摆手,“你去吧,让巧儿好生照料着连娘子。” 这次太子殿下吩咐的活,是万分紧要的事情,若是其中有半分的差错,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玲珑去而复返,笑着道,“小姐放心吧都,已经吩咐好了,连娘子很是高兴呢。” “那就好。” 顾锦婳穿戴整齐,从桌上拿来汤婆子抱在怀里,“你随我出去一趟,先去看看外祖母。” 马车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停在了国公府门口。 天色大亮,街上行人多了许多。 顾锦婳小心翼翼从马车上走下来。 “小姐小心。”玲珑连忙扶着顾锦婳。 “这雪接连下了几日了,也不知何时才会停下来。” “不着急,多下些日子也好。” 时间越久,她才能安心去准备国礼。 走入后院,玲珑上前敲了敲厢房的门。 里面传来动静,帮忙打开,幺娘站在门口。 “大小姐来了。”幺娘看见顾锦婳面上一喜,忙回头说道,“老太君,是大小姐。” “婳婳呀。”老太君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快进来吧,外边天寒地冻的,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婳婳想外祖母了。” 顾锦婳脱掉身上的披风,缓步走进去。 “可曾用早膳了?”老太君问。 顾锦婳摇摇头,“没有。” “那好,那你就陪着外祖母一起用膳。” 老太君说着看向幺姑,“去再叫人准备一副碗筷过来。” 幺姑走后,穆老太君问,“一大早过来,莫非是有事情?” 顾锦婳面上含着笑意,浅浅地点点头,从袖中掏出那一方玉牌,“外祖母,昨日夜里我去看了舅舅。” “看了你二舅舅?”穆老太君眼圈微红,“他可还好?” “您放心吧,舅舅没有受伤,只是眼下暂时被关在秘阁里。” 穆老太君闻言这才松了口气,“是玖王爷带你过去的吧?” 顾锦婳点头,道,“有他在,方可护住舅舅,这是舅舅托我带给您的生辰礼。” 穆老太君打开红绸,从里面将玉牌拿了出来,握在手心里细细地端详着。 白玉无瑕,中间被雕刻上两个字──无忧。 瞧着穆老太君爱不释手,顾锦婳轻声道,“舅舅让您不要担心,他在里面一切安好。” “你舅舅啊,他是最挂念我的人,他还说什么了,可曾与你舅母说了些什么话?” 顾锦婳有些不忍说出来,想了想便道,“舅舅……他让我告诉舅母,如果想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京城的话,可以随时离开,不必挂念。” “我儿啊!”穆老太君声音哽咽。 “外祖母,您不要多想,舅舅他一定会没事的,他只是担心舅母在京城受人欺负,两个孩子还小,再过些日子就该上学堂了,舅舅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他们。”顾锦婳道。 第198章 找上门来 “我可不要他这般保护我们母子!” 帘幕突然被人掀开,沈玉京风风火火地走进来,上来就对着穆老太君草率行了一礼,“娘,他若是要想让我带着两个孩子走,那不妨直接给我一封休书,休书一写,我这就走!” “瞧瞧!” 穆老太君苦笑不得,“我这不是还没有答应吗,瞧把你给气的。” “娘!”沈玉京心中委屈,听了这件事情,渐渐红了眼眶,“您是知道我的,我怎么会是能抛弃夫君独自享福的人呢,他这么做,这不是在骂我吗!” 瞧沈玉京哭了,顾锦婳也慌了,连忙上前,“舅舅他也是担心你们母子,断然没有要骂您的意思。” “婳婳,你就别再为你舅舅开脱了,他什么意思我还是清楚的,不就是害怕我们母子会因为他受到连累吗?” “我沈玉京没有遇到他之前,在沈家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还害怕京城这些人的唾沫星子吗?婳婳,你若是再见到你舅舅,就告诉他,让他趁早死了这条心,就算是要我带着孩子走,那也是我先休了他。” 顾锦婳忍俊不禁。 穆老太君哎呦一声,笑着道,“瞧瞧,瞧瞧,我这好儿媳说的什么话,你若是休夫,那你可就真成咱们这京城的大红人了。” “娘,您又打趣我了。”沈玉京拿着帕子擦了擦泪,“我与怀宇相知相识多年,我深知他是什么人,他能说出这种话,只怕这次皇上不会轻易放过他了。” “舅母。”顾锦婳心中一紧,连忙道,“万万不能这么说,舅舅眼下在秘阁好好的,比在刑部大牢还要好。而且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们,就是害怕你们担心,眼下反而成了我的过错了。” “你这丫头,有什么说的怎么还藏着掖着,快说。”沈玉京道。 “舅舅原先在刑部大牢的时候,被人放毒蛇暗杀,多亏了丹生子在,舅舅的蛇毒才给祛除,后来玖王爷将此事禀告给了皇上,皇上才将舅舅关押去了秘阁,秘阁是玖王爷的地方,饶是太子都不敢在秘阁如何,所以舅舅眼下在秘阁才是最安全的。” “倘若皇上当真想要杀了舅舅,那在刑部大牢的时候便有许多种办法了,何必还要再把舅舅关押到秘阁去,所以此事一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沈玉京闻言,皱起眉头,“若是如你所说的话,那皇上为何还要关押着你舅舅呢。” “舅母可知道敲山震虎?”顾锦婳淡淡道。 沈玉京蹙眉,“你的意思是说,皇上给你我们的这个杀威棒,其实是为了震慑他人?” 顾锦婳点头,“我虽不理解此举,但皇上短时间之内不会对舅舅如何,眼下最要紧的是替舅舅找寻清白,再让皇上开恩放了舅舅。” 此事虽然难如登天,但总要试试的。 沈玉京冷笑,“我们为了他的江山,死伤了多少兄弟,现下反倒是成为了他政治的牺牲品。” “舅母。” 顾锦婳拉住沈玉京的手,耐心安抚,“咱们眼下最要紧的是将舅舅给救出来,他是天子,既然眼下无法抗衡,吃些委屈也就罢了,待将舅舅从秘阁里面救出来后再另作打算。” “婳婳说的对,玉京,我知你心急,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你得沉住气,莫要着急。”穆老太君也道。 沈玉京叹了一声,看向两人,“娘,婳婳,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我只是气不过,大哥被人害得如此境地,小妹和妹夫亦是如此,眼下就连我夫君都被关押在秘阁里,皇上这么做寒的不仅仅是我们穆家人的心,还有万千将士的心。” 顾锦婳垂眸,眼底闪过一丝苦意。 “如果爹娘还在的话,皇上断然不会找舅舅的麻烦。” “婳婳,来,到外祖母这来。” 顾锦婳抬眸看了穆老太君一眼,抬脚走过去,把手搭在她的手心里,看着她,“外祖母,您不用安慰我,我心中都清楚。” “婳婳也长大了,就连外祖母眼下都要受你庇佑呢,你与外祖母说说,那玖王爷对你可好?” 顾锦婳脸一红,“外祖母为何突然问起这件事?” 她与裴君泽之间,倒像是说不清理还乱的模样,或许也有几分她的一厢情愿吧。 “玖王爷这些日子帮了咱们这么多,你若是对他无意,这人情可是一定要还的。” “外祖母,婳婳都知道。”顾锦婳回答的模棱两可,她心中也不知两人之间算什么,她救了裴君泽一次,裴君泽救了她许多次,若是报恩,这恩情也算是报完了,她反倒是还欠着他的。 “我知道你心中跟明镜似的,就是担心你现在还小,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习惯,旁人都说玖王爷性情乖张,暴虐不堪,先皇还在世的时候,还能压得住他,先皇去了后,他接连杀了朝堂上多少老臣,而那些老臣也都是曾经弹劾过他的人,外祖母实在是担心你与他走的近,会被殃及到。” 顾锦婳听得仔细,却不信裴君泽无缘无故将那些人给杀了。 他们的死想必一定有所原因。 “外祖母,您曾教育我说,识人不能只听旁人说,要自己去了解,玖王爷他对婳婳很好,且没有滥杀无辜,我倒是相信他所杀之人,没有一人无辜。” “那听你这意思,你与他是?”穆老太君眉头紧锁,不知是该阻止还是该支持。 “没有。” 顾锦婳摇摇头,“孙女眼下不求姻缘之事,只求皇上能还国共府一个清白。” “老太君,宋家老夫人来了。”门外突然传来丫鬟的声音。 “她来做什么!莫不是又是为了你的婚事!”穆老太君冷斥了声,“婳婳,你是要坐着听还是先回家?”老太君问道。 顾锦婳缓缓起身,“婳婳在这里,怕是会影响到外祖母发挥。” “你这丫头。”沈玉京笑看了顾锦婳一眼,“那你回去小心点,舅母在这看着,她若是敢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舅母扇她!” 顾锦婳吓了一跳,小声提醒,“舅母,宋家老夫人是得了诰命的,打不得。” 第199章 得罪连娘子 穆老太君冷哼了一声,“花钱买来的诰命而已,婳婳你安心回去,外祖母帮你将她好生收拾一顿。” 顾锦婳浅浅一笑,回想上一世,宋家与国公府的血海深仇,国公府输就输在刚正上,反而被宋家上上下下给算计了。 顾锦婳小声提醒,“外祖母,切记要小心宋家老夫人栽赃陷害,她们惯会以柔弱示人。” 穆老太君笑道,“放心,我与你舅母也不是吃素的。” “那婳婳便放心了。” 走出暖阁,玲珑小心将狐裘披在顾锦婳身上,“小姐为何要躲开宋家老夫人?” 顾锦婳笑了笑,“不躲开她,等着她来碰瓷吗?” 宋家人,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好东西! 不远处,宋家老夫人领着丫鬟婆子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进来,生怕旁人不知道似的。 顾锦婳冷冷扫了一眼过去,收回视线,“顾青玉怎么没来。” 她是万万没想到这种事情,顾青玉都不出面的。 玲珑低笑,“想必是正忙着与周清斗呢。” “周清现在怀有身孕,你隔三岔五过去见她一面,看看她需要什么帮助,顾青玉手段狠辣,我担心周清斗不过她。” “放心吧,小姐,奴婢盯着呢。” 顾锦婳没再多言,靠在马车里面闭目养神。 约莫盏茶的功夫,马车缓缓的停靠在武侯府的门口。 “小姐,咱们到了。”玲珑小心翼翼地扶着顾锦婳走下马车。 刚站稳,管家便急匆匆从院中走出来。 额前满头大汗,跑的唇色苍白,一大把年纪,被折腾的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了王管家?”顾锦婳问。 王管家看见顾锦婳,连忙停了下来,细喘了几口气,“大小姐,不好了,连娘子要人教训宋家小姐呢。” “宋锦心是不是做错什么事情了?”顾锦婳问。 “连娘子可不会无缘无故的教训人,一定是宋锦心过去挑衅她。”顾锦婳对此丝毫不意外。 “小姐,不是锦心小姐,是宋家二小姐。”王管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宋知遥?” 一听是宋知遥,顾锦婳顿时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劲。 宋知遥固然蠢,但不会没来由地去上连娘子那挑衅。 “你慢慢说,过去看看。”顾锦婳走入府中。 管家缓缓道,“今日连娘子在院里做料子,结果宋家二小姐过去了,想要连娘子为她做身衣裳,连娘子不同意,宋家二小姐便出言讽刺,说什么邱如意都能得连娘子亲手所制的衣裳,她为什么不行。” “起初倒还好好的,不知怎么的,宋家二小姐竟倒在了连娘子的院子里,说是被气晕了过去,这会儿宋家二夫人也过来了,非要来讨个公道呢,就连老太太也过去了,老奴正要去找您呢。” “玲珑,你现在马上去魏家一趟,叫魏女官立刻过来一趟,就说国礼的事情有大麻烦了。” 玲珑噗嗤一声笑了,心中了然,连忙转身走出去。 “王管家,你去请一下陈秋生,陈大人。” 管家愣了下,隐隐有些担忧,“大小姐,这件事情毕竟是咱们自己家的家事,若是……闹到外人眼里,岂不是叫别人看笑话。” “这可不单单是家事,连娘子是我请来为北秦绣制国礼的大师,太子殿下交代过,此事是重中之重的事,若是国礼出了什么事,别说是陈大人,就连太子殿下都得来,亲自过问一趟,念在都是自己人,我不想闹到太子殿下的面前去。” 管家听完后背出了一层的冷汗,连忙点头答应一下,“大小姐,老奴这就去。” 顾锦婳嗯了声,缓步走向水云居。 还未走进院子里,便听见一阵哭嚎的声音。 顾锦婳眼尾跳动了下,皱着眉头走进去,“哭什么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这报丧呢!” 哭声戛然而止,宋知遥小声抽泣着看向顾锦婳。 一旁杨书亦不高兴的走出来,“顾锦婳,你还有没有一点家教!” “这你就要问我祖母了,我爹娘走的早,都是祖母教的。” 顾锦婳微微抿着唇角,看向一旁的老夫人。 老夫人脸色铁青,狠狠瞪了她一眼,怒道,“一大早就跑出去,整天脚不离地,干什么去了,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道回来看看,要你有什么用!” “去看我外祖母了。” 顾锦婳缓步走过去,只见连娘子坐在大班椅上,悠哉悠哉地品着茶,丝毫没有被一旁哭嚎的宋知遥影响到。 反观杨书亦,一脸暴躁,狰狞的表情让整个人尽显老态。 “连娘子。”顾锦婳勾了勾唇角。 “嗯。”连娘子重重地将茶杯放下,道,“顾大小姐,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这里都是自己人,您想说什么都可以。”顾锦婳顺势接着话。 连娘子紧接着道,“我来你这里住着,有没有答应你要帮你的家人做衣裳?” 顾锦婳挑眉,陪着笑,“这个自然没有。” “那你有没有将我当人情送出去?”连娘子又问。 顾锦婳摇摇头,“这个更没有。” “顾小姐,希望你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连娘子起身,走到宋知遥的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你可知道我住在武侯府是为了什么?” 宋知遥吓得脸色惨白,躲在杨书亦的身后,一个字也不敢说。 杨书亦怒道,“你什么意思!我女儿不过就是想让你为她做身衣裳而已,你何至于将我女儿给骂哭了!” “莫说是你女儿,就是你家宋老太太站在我的面前也不敢多说一个,你杨书亦又算个什么东西!” 杨书亦顿时睁大了眼睛,怒急了,“你欺人太甚!” “今日,我原是不打算与你们计较的,可是你生的这好女儿像条疯狗似的,毁了我的绣样,这件事我是决计不会放下的。” 连娘子说完,偏头看向顾锦婳,“顾小姐,麻烦去备马车,我要入宫见皇后娘娘。” “好端端的见皇后娘娘做什么!”一旁一直未曾开口的老太太突然说话,“左不过就是孩子调皮,何故当真呢。” “祖母,你可知道连娘子是我请来做什么的?”顾锦婳唇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看着老太太。 第200章 愚蠢之人 老太太面露疑色,“听你这意思,连娘子还是你请来做旁处用的?” 这时,院外突然走来一个丫鬟,快步走到老太太的面前停下来,俯身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老太太闻言,脸色变了变,立刻看向连娘子。 连娘子勾唇一笑,漫不经心地道,“巧儿,续茶。” 老太太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悄悄看向连娘子。 “老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家遥遥难不成就要这样平白受了委屈不成!” 杨书亦颇为不悦地看了连娘子一眼,“你虽为皇后娘娘缝制衣裳,但到底也是个绣娘,我们今日一没有强逼你,二没有欺侮你,你却如此对待我孩儿,我夫君好歹也是在朝为官员,又岂能任你欺辱?” “顾锦婳,我奉劝你一句,此事因你而起,你最好还是少说些话,若是到时候将祸事惹到你的身上,可就休怪我不顾及情面了。” 顾锦婳扯唇一笑,“情面?我与夫人之间还有何情面要讲?” “你!”杨书亦面露恼意。 “老夫人,魏女官登门,说是要见大小姐。”丫鬟行色匆匆从外面走进来。 顾老太太狐疑地看向顾锦婳,“那魏女官为何突然来找你?是不是你做错了什么事情?” “可不是吗?”杨书亦嘲讽,“魏女官在宫中时便掌管诗书礼仪,想必是她在外败坏了你们武侯府的名声吧,毕竟是没爹没娘的,从小没个教养,这倒是也不足为奇。” “啪!”一声脆生生的响声。 滚烫的热茶落在杨书亦的脚边,杨书亦惊呼了一声,怒瞪着连娘子,“你!你!你敢用杯子砸我?” “手滑了。”连娘子淡淡一笑。 顾锦婳看了眼过去,没有理会二人的争执,看向那名丫鬟,“去将魏女官请进来。” “不带去前厅?”老太太问。 “不用。”顾锦婳神色淡淡,看向老太太,唇角微微上扬,“方才,宋夫人不是说我德行有亏吗?魏女官既然来了,不妨就让魏女官来判定一下,我是否德行有亏。” 杨书亦心底隐隐有些慌张,狐疑地盯着顾锦婳看。 但是料想顾锦婳的手也不会伸得如此长,何况那魏女官是朝廷上唯一一个女官,性情孤僻,更是很少与京城中的官家小姐走动,她诗书礼乐样样不精通,又怎么会入了魏女官的眼。 不多时,魏女官便被人领着走进水云居。 顾锦婳起身微微屈膝,“见过魏女官。” 宋知遥不情不愿地跟着行了一礼,“见过魏女官。” 魏女官淡淡扫了一眼宋知遥,缓步走向顾锦婳,“顾小姐快起来吧。” “魏女官难道不是来教训顾锦婳的?”宋知遥磨了磨牙,见魏女官将自己全然给忽略了,顿时怒火中烧。 “教训?”魏女官皱眉,“本官为何要教训顾小姐?” “她德行有亏!”宋知遥道。 魏女官冷笑,“若是顾小姐德行有亏的话,那太子殿下又如何会将准备国礼的事情交给顾小姐来安排?” 魏女官看了眼连娘子,淡淡一笑,“若是顾小姐德行有亏的话,那连娘子又为何会应了顾小姐的邀约小住武侯府?” 魏女官看向杨书亦,“莫非宋夫人怀疑太子殿下的识人之人,亦是看不上连娘子的人品?” “臣妇不敢。”杨书亦在听见国礼二字后便不敢吓得腿软,哪里还敢再多说一个字。 “我看宋夫人不是不敢,若是我不来,你岂不是还要再出去败坏了顾小姐和连娘子的名声?” 魏女官一番话说得杨书亦哑口无言,杨书亦咬着唇瓣,半晌没有憋出来一个字。 “臣妇不知道魏女官这是何意。”杨书亦面色微沉,小心看着魏女官,冷静下来后认真揣测着魏女官的话。 “既然你听不明白,那本官就与你说清楚些。” 魏女官从袖中掏出太子玉令,“这是太子亲自下的旨意,将今年为北秦筹备国礼一事交由了顾小姐,而连娘子就是顾小姐请来准备国礼之人。” 杨书亦顿时面色大变,惊讶看向连娘子,连忙拉着一旁宋知遥跪下,“连娘子恕罪,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连娘子竟是为了国礼一事而来。若是早知道如此,便不让遥遥来叨扰连娘子了。” “恕罪谈不上,只是你毁掉了我画的国礼绣样,此事只怕还要魏女官仔细禀告给太子殿下了,若是太子殿下怪罪下来,这也不关我的事啊。” 魏女官淡淡一笑,“连娘子放心,本官定会将此事一五一十的上报给太子殿下。” “多谢。” 连娘子起身,挑眉扫了眼杨书亦,“闹了大半日,真是叫人头疼,绣样毁掉了,我这一时半会也绣不出来,国礼一事,魏女官还是另寻他人吧。” “哎!” 看连娘子走回屋中,魏女官还未开口的话被生生憋了回去,见房门关上,魏女官冷冷扫了杨书亦一眼,“这可如何好,得罪了连娘子,就是耽误了国礼,若是耽误了国礼,莫说是太子殿下怪罪了,就连皇上都会降罪与你!”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顾老太太闻之色变,脚步错乱了下,扶着一旁的丫鬟才勉强站稳脚跟。 “顾老太太,你说如何是好呢?若是本官不来,你岂不是也要跟着宋夫人一起开罪了连娘子?连娘子是你们府中贵客,届时太子殿下怪罪下来,你最先得个看顾不利的罪行,还有宋夫人,你女儿毁了连娘子的绣样,眼下连娘子不肯再画绣样,此事也应当由你们来承担。” “这……魏女官,我们也是无心之举啊。”杨书亦道。 “无心之举却误了国事,这可是大罪,届时又岂是你们宋顾两家能担得起来的。”魏女官怒道。 杨书亦心中一紧,慌张看向顾老太太。 老太太此刻也是六神无主,哪里还顾得上她。 “哎呦!” 顾老太太轻哼了声,身子摇摇欲坠,险些倒在地上。 “顾老夫人,这时候装病只怕不管用吧?”魏女官冷眼扫了过去。 顾老太太脚步微顿,十分局促。 第201章 教训宋家母女 顾锦婳看了看老太太,又看了看魏女官,笑了笑,缓步上前,“魏女官,此事到底是因我而起,宋家妹妹也不知道连娘子来府中小住是为了何事,不如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我会和连娘子好生商议准备国礼一事,必定会在北秦使臣赶来东秦之前将此事准备妥当。” “好,既然你如此说了,那就按你所说吧。” 魏女官冷冷扫了眼杨书亦母女,“本官也不想为了这件事情与你们浪费口舌,今日之事,你们当该好好谢谢顾小姐,倘若不是顾小姐为你们求情,本官定会将此事通报给太子殿下。” “是是是……” 杨书亦连忙拉着宋知遥走到顾锦婳的面前跪下,“快,谢谢顾小姐。” 宋知遥不情不愿地低下头,“谢谢顾小姐。” 顾锦婳勾了勾唇,收回视线,“宋夫人快快起来吧,可别折煞了我。” 杨书亦眼底闪过一抹恨意,拉着宋知遥缓缓起身,笑脸相迎,“今日之事,我定会记在心中。” “宋夫人,你若当真想要弥补的话,不妨先去解了令小姐和连娘子之间的嫌隙,若是连娘子原谅了令小姐,此事说不准还能解决的快一些。”魏女官道。 杨书亦闻言,连忙笑着应下,“魏女官放心,我们定会向连娘子请罪。”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魏女官走去伸手推开了房门。 “宋夫人,请。”魏女官笑看着杨书亦。 杨书亦闻言,推了推宋知遥,“快去啊。” “娘,我害怕。”宋知遥害怕地看向屋内的连娘子。 连娘子冷冷扫了一眼过来,宋知遥立刻躲开她的视线。 “怕什么,你方才折腾我的时候可没有见你这么胆小怕事了。”连娘子道。 “我随你一起进去。”杨书亦深吸了一口气,拉着宋知遥的手,缓缓走向屋内。 魏女官关上房门,走向顾锦婳,“顾小姐,麻烦为我收拾间房出来,国礼之事事关重大,以免再有人来使坏,我看我还是住在你们武侯府好了。” “魏女官放心,我会命人将屋子收拾妥当。” 魏女官颔首,转头看向顾老太太,“老太太,你可还头痛?要不要我派人进宫请太医过来?” “不……不用了。” 顾老太太摇摇头,“我这都是老毛病了,回去歇着就好。” “那便回去吧,这两日天寒地冻,老太太还是莫要再出来走动了,顾小姐要筹备国礼的事情,难以分神照料其他的事情,老夫人莫要在这个时候给顾小姐添乱啊。” 顾老太太紧扣着手中帕子,点点头,“魏女官说的是。” 说着,看向顾锦婳,笑了笑,“婳婳,祖母先回去了。” “祖母慢走不送。” 顾锦婳微微屈膝,目送着老太太离开水云居。 待人走后,缓缓收回视线,稍稍松了一口气。 “顾小姐在武侯府中待遇竟是如此,真是让人唏嘘。”魏女官叹了声。 “爹娘走的早,府中唯一对我好之人,也就只有身边丫鬟了,祖母年长头昏眼花了,难免被人利用。”顾锦婳道。 “顾锦婳如此境地还为她开拓,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顾锦婳笑了笑,“魏女官夸赞了,婳婳哪里懂什么做人之道,无非是吃了太多的苦,哪怕是张白纸,眼下上面也写满了算计。” “旁人的算计都在暗地里,但是顾小姐的算计却在明面上,可惜了武侯爷和夫人早早离开了顾小姐,”魏女官叹息了声,往屋中看了眼,悄声道,“我深知顾小姐眼下处境艰难,顾小姐若是有心改变眼下状况,不妨好好请连娘子准备国礼,国礼若是准备的好,皇上必定有赏。” “是。” 顾锦婳微微颔首。 房门打开,杨书亦拉着宋知遥从屋中走了出来,停在两人的面前,“魏女官,连娘子已说了,此事算是过去了。” 魏女官神色淡淡,点点头,“那便好。” “那我们便先告退了。”杨书亦冲着两人笑了笑,立刻拉着宋知遥走了出去。 “魏女官,我先进去看看连娘子。”顾锦婳道。 “去吧,我也先回府收拾些衣物过来。”魏女官道。 顾锦婳缓步走进屋中,与连娘子对视了一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立刻转身关上房门,走到连娘子的身边坐下,“方才,可将我祖母和杨书亦给吓坏了。” 连娘子淡淡一笑,“不给她们点颜色看看,她们还真不知道谁才是这武侯府的主人。” “娘子您受累了。”顾锦婳道。 连娘子笑着摇头,“那被毁掉的不过是我原先的废弃的绣样罢了,新料子上面还没有画绣样呢,我只是看这母女二人实在是不懂规矩,便想要趁机教训教训她们罢了,一个宋家的二夫人都敢如此对你,可想而知,顾青玉在府中又会如何欺负你了。我若是早知道你在京城是如此遭遇,便该早些时候就过来的,平白让你受了许多委屈。” “婳婳皮糙肉厚的,哪里容得她们欺负我。”顾锦婳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拉着连娘子的手,道,“今日正好清闲,那咱们不妨将这绣样先定下来?” “好啊,我正想看看你画功如何,那你就将那日未画好的画继续画完给我瞧瞧。” 眨眼,半日过去了。 顾锦婳停笔,满意地看着自己笔下的画。 玲珑进来添了灯,小声道,“小姐,玖王爷来了,就在小姐房中。” 连娘子闻言,看了顾锦婳一眼,放下手中书简,往外看了眼,“不打紧天都黑了,婳婳你也在我这里待了半日了,不妨留在我这里用膳?” 顾锦婳闻言,想了想道,“婳婳一朋友还在等着婳婳,婳婳怕是无法陪您用膳了。” “罢了,那你先回去吧。”连娘子起身。 顾锦婳也跟着缓缓起身,向连娘子行了一礼,“婳婳告退。” “哎,婳婳……” 顾锦婳走到院中,缓缓停下,“连娘子,您还有话要吩咐?” 连娘子动了动唇,思虑再三,笑着摇头,“没事,夜里路滑,你路上小心些。” “是。” 顾锦婳应声,立刻快步走出去。 “玲珑,玖王爷来了多久了?为何现在才说?” 玲珑苦着脸,“玖王爷得知小姐在连娘子这里,便没叫人来打搅您。” 第202章 登门道歉 “日后他若是来了,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顾锦婳叮嘱着,脚步匆匆。 “是。”玲珑点点头,小心跟在她身后。 走到小院,顾锦婳放缓了步子,将身上披风取下,“玲珑,你去沏壶茶来。” “是。” 顾锦婳走了两步,又想起了什么,“算了,这么晚了,他怕是也要回去了,你回来吧。” “怎么?”裴君泽掀开暖阁帘幕,清润的眉眼上面染着几分淡淡的笑意,红唇勾起,“顾小姐还未见本王,便想着将本王往外面赶了。” “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锦婳瞪了他一眼,回头看玲珑,“去沏茶。” 说完,顾锦婳抬脚走向裴君泽,“王爷今日过来可是有要事?” “无事本王还不能来见你了?”裴君泽淡淡挑眉,似笑非笑地盯着顾锦婳看。 顾锦婳被他看得有些局促,与他对视了一眼,便将视线移开,走到桌前坐下,“王爷来我这小院,就像回自己家似的,我若是想拦着王爷,王爷又岂会如此的方便。” “那本王是该好好谢谢顾小姐为本王行方便。” 顾锦婳轻哼了声,美眸流转,淡淡看向裴君泽,“谢礼呢?” “你看这谢礼如何?” 裴君泽含笑从袖中抽出一道圣旨。 明黄圣旨在眼前摊开,顾锦婳眯起眼。 “皇上要见我?” “嗯。”裴君泽收起圣旨,放在顾锦婳的面前,“皇上因为服用你的药,旧疾已经好了大半,往年冬日里,必是被旧疾折腾得瘦一圈,今年不仅没有甚至还食欲大增,他这两日身子好了,便追问了下这药方是太医院何人所为,太医院无人敢冒领。” “所以,是你告诉皇上的。” 裴君泽点头,“先前时机不对,眼下正是时候,皇上旧疾痊愈,心情大好,正是要进宫面圣的好时机。” “明日……”顾锦婳想了想,“明日我就要入宫去见皇后娘娘。” “那明日我来接你。”裴君泽道。 顾锦婳呼吸沉下来,思索一番后,道,“王爷,皇上敲山震虎是真,但是想要除掉国公府的心思是不是也是真的?” 裴君泽愣了下,见眼前小丫头如此执着这件事情,点点头,声音低缓,如古琴之音,能催人心弦。 “国公府出了两代大将军,在军中的震慑不是换个将领就能轻易摧毁的,可以说眼下,那些人只认穆家人,不认裴家人,所以你当该知道皇上心中担忧的是什么。” 顾锦婳垂眸,缓缓握住了双拳,声音颤了颤,“倘若我爹娘不死,皇上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快对付国公府?” 裴君泽轻叹了一声,“婳婳,你若是男儿郎,只怕连我都自愧不如。” “所以,我猜测的都是真的,皇上之所以这么着急给我舅舅一个杀威棒,说到底是因为现在朝中无人能够掣肘住舅舅,爹娘一死,大军力量倾斜,皇上在担心哪一日我舅舅若是起兵造反,他没有抵挡之力,所以现在这场声势浩大的通敌灭国之罪,说到底都是假的,而真正的原因是为了离间舅舅与他手下的关系,离间百姓与舅舅之间的信任,更是想要借此机会,给军中其他人一个机会,在我舅舅被关在秘阁的一个月里,军中只怕有不少人毛遂自荐吧,想要借此机会顶替舅舅的位置的不少。” 裴君泽不言语,眸中带着几分心疼和无可奈何。 有时候,人太聪明也不是好事。 “皇上不敢重用奎巫,是不是因为知道奎巫在私下做的这些事情,心知他有二心,却不铲除,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利用奎巫来解决掉舅舅,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皇上可曾想过,奎巫本就不是良善之人,若是将我舅舅弃掉,将来谁又能奈何得了奎巫?难道靠太子那点见不得人的手段吗?” “只是奎巫而已,还不足为惧。”裴君泽淡淡一笑,云淡风轻之中有一股运筹帷幄之感。 顾锦婳收回视线,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压下心头的不理智,看了眼裴君泽,十分庆幸那日在熙春山上遇见的人是他,也庆幸七年之前在凤寰宫救下的人是他,否则这样的人成为对手,她只能成为他的下酒菜。 “那我明日见皇上,你有什么话要嘱咐给我吗?” 裴君泽是皇上的弟弟,深得皇上的信任,皇上就连舅舅的事情都交给了他去解决,说不准还能帮到她。 “没有。”裴君泽摇摇头。 “没有?”顾锦婳睁大了眼睛。 裴君泽颔首,“没有。” 顾锦婳深深看了裴君泽一眼,妄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男人的脸突然放大,凑到眼前。 “我明日一早来接你,叫巧儿做好饭菜。” “好。”顾锦婳愣了下才点头,回眸去看,裴君泽已经消失在院子里。 该死,被调戏了! 翌日。 顾锦婳早早醒来,天已大亮,她裹着被子坐了起来,“玲珑。” 刚一开口,嗓子便干涩得很,顾锦婳瞟了一眼燃着的炭火,皱了皱眉。 “小姐,您醒了。”玲珑推开房门。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隔着短短的门缝,顾锦婳看见外面飘着鹅毛般的大雪,像是银河一样倾泻下来。 “我今日要入宫一趟,去为我找身素净的衣裳来。” 玲珑听着顾锦婳嗓子哑了,先去倒了杯热茶端给顾锦婳,才走向衣柜。 “巧儿已经做好了早膳,要端来吗?”玲珑问。 “端去离厅。”顾锦婳从床上走下去,伸了伸懒腰,“今日外面这么冷,今日就叫习凛赶车吧。” 原先出了太多次事情,哪怕是在皇城里面,她也不放心。 玲珑扶着顾锦婳穿衣,笑着道,“小姐放心吧,昨日王爷便吩咐了习凛将马车车轱辘上面缠上铁链,以免路上打滑,王爷可是待小姐细心着呢。” “你也觉得他待我好?”顾锦婳挑眉,淡淡一笑。 若是无那日凤寰宫的救命之恩,裴君泽又怎么会对她这么好。 “奴婢还是第一次见王爷对一个人如此用心呢。”玲珑看了眼顾锦婳,说道,“其实小姐和王爷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第203章 药有问题 “行了,越说越离谱了。”顾锦婳打断了玲珑的话,走去铜镜前坐下。 “今日要见皇上,妆容也肃静些吧,珠钗首饰也去掉些。” 玲珑应声,从八宝匣中找出一枚玉钗放在头上比了比。 “这是夫人留下来的首饰,不如今日就戴这个吧。” 顾锦婳拿在手上看了看,又还给了玲珑,“好,那就这个吧。” 不多时,门外传来习凛冷硬的声音,“小姐,王爷来了。” “先让他去离厅。”顾锦婳涂了涂红唇,道,“玲珑,你今日趁着机会去看看周清,顾青玉回去了几日了,始终没有消息传出来,她现在有孕在身,我担心她斗不过顾青玉,必要的时候,可以叫程伯父她们去一趟宋府。” “是。”玲珑应声。 走出暖阁,看着院中的雪景,顾锦婳放缓了脚步,喃喃道,“今年的冬日真冷啊。” 那年冬日,她也是如此,因为府中大权已经全被顾青玉握在了手中,府中的下人都是一些见风使舵的人,看见她不得势了,便都投靠了顾青玉,冬日里,屋子里的水都能结冰,可是她的屋中却没有炭火,就连床上也只有两床锦被。 其中一床被子还是肖嬷嬷自己的,肖嬷嬷被顾青玉的人时刻盯着,最后还因为这一床杯子被顾青玉惩罚,跪在冰天雪地里面整整一夜,最后被活活冻死。 她身上背负着的从来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仇恨,而是无数死在顾青玉和宋承望手中的冤魂的仇恨。 穆家满门上下,上百号人,只因为宋承望的陷害,最后落了个满门抄斩。 种种磨难,历历在目。 瞧着眼前的雪景,她看不出有半分的美感,只觉得冷意逼人,寒风刺骨,就连心尖尖都是凉的。 “小姐,到了。” 玲珑的话拉回了她的思绪。 顾锦婳回过神来,玲珑掀开帘幕,她看了玲珑一眼,“这里不用你了,去找机会看看周清。” 说完,便走进屋中。 裴君泽坐在桌前,一身绛紫绣着蟒袍的官袍,仿佛是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威严,清娟的眉眼漫不经心地抬起,指尖敲了敲身侧的位置,薄唇微启,“坐在这。” 顾锦婳原是想要坐在他的对面的,闻言,迟疑了下还是走了过去。 裴君泽拉开椅子,顾锦婳顺势坐下。 “你进宫先去找皇后娘娘,待下了朝,我会叫人来带你过去。” “我见皇上的时候,你会在我的身边吗?”顾锦婳问。 “皇上要见你,必然会先试探你,所以他不会让我留在你身边,接下来要面对皇上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要靠你自己。” 听了裴君泽的话,顾锦婳没有担心,反而是沉下心来。 “你不在我身边就好。” “怎么?本王在你身边,还会影响到你?”裴君泽声音低哑。 顾锦婳侧目看他,“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如果你不在我身边,皇上就不会猜忌你我之间的关系,这样我若是说错话,做错事情也不会连累到你。” 裴君泽笑了笑,“先吃饭吧。” 这是什么反应? 顾锦婳皱了皱眉,一直到坐进马车里都没想明白,裴君泽到底是什么意思。 把车停在玄武门。 让人从马车上走下来,玄武门停着的都是进宫上朝的官员。 宋承望也身穿官服,在末尾的地方站着,许是注意到了她,宋承望脸色僵了僵,立刻移开了视线。 裴君泽像是故意似的,将手中的汤婆子塞进她的手里,又将她手里灌水的汤婆子丢到马车上,“这是烧炭的,热的久。” 顾锦婳还没来得及点头,便见裴君泽径直走向首位。 百官之首,不愧是他。 再看向站在最后的宋承望,顾锦婳冷冷一笑,径直走入宫门。 来到皇后娘娘的凤寰宫,顾锦婳站在门口扫去一身的风雪,问墨兰,“娘娘这两日精神如何?” 墨兰叹了一声,“这两日天寒,娘娘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出去了,日日关在这殿里头,哪里能高兴得起来,前两日到兴头上,还会让御膳房做一些酒水点心,这两日连点心都不肯吃了,每日用膳也都是简单吃两口,身子也是日渐消瘦。顾小姐来了,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也就放心了,娘娘最听顾小姐的话,您可要好好劝一劝她。” “我先进去看一看。” 顾锦婳抬脚走进去,只见皇后娘娘躺在软榻上,眉头紧皱着,脸色苍白,带着一副病容。 “婳婳参见皇后娘娘。” 顾锦婳对着皇后行了一礼。 皇后闻声,立刻睁开了眼睛,“快快起来吧,这外面天寒地冻的,你怎么来宫里了?” “皇上想要见婳婳。”顾锦婳如实回答。 “见你?”皇后诧异,“为何突然要召见你,莫不是为了你的婚事,还是你舅舅的事情?” 顾锦婳走上前,握住皇后娘娘的手,轻声说道,“皇上的心思,咱们也猜不得,待我去见了皇上才知道。” 皇后叹了一声,“婳婳,倘若皇上是因为你舅舅的事情,那你说话可千万要注意些,皇上是一国之君,做任何事都有他的道理,我们身为子民,万万不可与他争执。” “娘娘放心吧,婳婳心里有数。” 闻言,皇后松了口气,看向墨兰,“婳婳最爱吃御膳厨做的榛子糕,叫御膳厨做一些端过来。” “是。”墨兰转身走出去。 待她走后,顾锦婳连忙扶着皇后躺下来,给她把脉。 “娘娘,您的身子还没有前些日子好,那药不是一直在喝着吗?” “是在喝着呀,你嘱咐过我一定要按时喝药,我可是一次都没有忘。” “不可能啊。”顾锦婳皱了皱眉头,“我那药,娘娘起初喝着不是有效果吗。” “对,我也正纳闷着,你那药我喝了以后,身子的确有所好转,就连气虚我改善了不少,精气神也好了一些,但这段日子以来,也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身子乏累的很,而且喝了你的药也不管用了。” “药有问题。”顾锦婳眉心紧蹙,看向皇后,“这药都出自谁的手?” 第204章 放长线钓大鱼 皇后回忆片刻,“这些药都是太医院的江源送来的,因为太医院人多眼杂,我便叫墨兰她们几人在小厨房里熬好给我喝了。” “那江太医可信吗?”顾锦婳问。 皇宫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所见所闻皆不能信。 尤其皇后身份尊贵,宫中女子想要代替她的人,数不胜数,眼下不正好有一个玉贵妃,对她的后位虎视眈眈。 “可信。”皇后道,“他是本宫的娘家舅舅的得意门生,我入宫这些年,他帮了我许多,我是断然不会相信他会对我下手的。更何况,他是为我拿药的太医,我若是出了事情,他最先逃不了,他犯不上对我动手。” “听您的意思,排除掉不可能,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顾锦婳看着皇后娘娘,“娘娘身边的四个宫女,可信吗?” 皇后愣了下,垂眸苦笑。 “她们四个都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跟在我身边也有好多年了,我是断然不会相信她们会对我动手脚的,只是……” 皇后不愿多说,叹息了声,握住顾锦婳的手,“婳婳,你要知道,在这座皇宫里呆久了,就是人也会变成鬼的,我在这里见惯了太多太多的杀戮和阴邪,我也不确定她们是否被利用了。” “熬药的事情是她们四人共同负责的,想要查出真相有些难。” 顾锦婳思索片刻后,道,“娘娘,这几日的药,你按时叫她们熬,但是过后不能喝下去。” “我会单独将药研制成解药给你送入宫里来,你身边几名宫女怕是不可信了,我再叫其他人送来可以吗?” 裴君泽每日都要出入宫里上早朝,倒是可以叫他来帮忙送药,只是他愿不愿意呢。 “好。” 皇后热泪盈眶,“婳婳,若不是有你在,本宫真是要认命了。” “娘娘,无论如何您都要坚持,只有好好活着,才能给自己报仇,一位的退让不会让那些伤害了咱们的人止步,反而会让他们变本加厉,婳婳求您,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着。”顾锦婳紧紧握着皇后的手,“有我在,绝不会让那些歹毒之人伤害到你。” “好。”皇后拂去脸上的泪,笑着道,“好婳婳,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说着话,门外传来脚步声。 “谁?”皇后立刻坐直了身子,看向门口。 “娘娘,皇上身边的顺公公来叫顾小姐过去。”墨兰道。 顾锦婳看向皇后,起身站起来,“娘娘,我要过去了,您照顾好自己。” 皇后点头,满是担忧,“记住我的话啊。” “知道了,娘娘。” 顾锦婳转身走出去,看了眼一旁的墨兰,“麻烦墨兰姑姑了。” “顾小姐请。” 墨兰在前面带路,顾锦婳与她始终隔着半步的距离。 皇后身边四名宫女,墨兰最为稳重,心思也最为深沉,做事情滴水不漏,最让人看不透,梅兰是个不爱说话的,上次匆匆见过一面,照顾皇后体贴又细心,也看不出有旁的心思。 至于竹香和菊香是姐妹两人,也是年岁最小的,手脚麻利,看着倒是没什么心眼。 若不是药出了问题,她断然是不会怀疑这几人的,皇后在宫中已经如此不易,若是连身边人都不能相信的话,她日后的路只会更难走。 “顾小姐,顺公公就在前面。” 墨兰停下来,伸手指向不远处。 顾锦婳顺着她的手看过去,颔首笑了笑,“多谢墨兰姑姑。” “奴婢告退。” 看墨兰离开,顾锦婳抬脚走向顺公公。 顺公公神色淡淡,“顾小姐,您叫奴才好等啊。” “顺公公辛苦了,这点辛苦钱,公公拿着吧。”顾锦婳将早已备好的金豆子放在顺公公手中。 “哎呦!”顺公公往金豆子上面瞄了一眼,连忙笑着伸手接过来,“我这做奴才的不就是替皇上跑腿办事的吗,不辛苦不辛苦。” “那咱们边走边说。”顾锦婳提醒。 顺公公立刻道,“瞧我这脑子,倒是将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顾小姐这边请。” 顺公公在前面引路,顾锦婳看了他一眼,轻声问,“顺公公,皇上今日心情如何?” 顺公公脚步顿了下,看向顾锦婳,“实不相瞒,皇上今日上早朝的时候,与太子大吵了一架,方才太医院还送去了平心丸给皇上服下呢,顾小姐过去了,说话可万万要记着,专挑皇上喜欢听的说。” 顾锦婳淡淡一笑,“多谢顺公公。” “这里就是皇上的御书房了,顾小姐您进去吧。记住我的话,莫要说些皇上不爱听的话。”顺公公道。 “好。” 顾锦婳抬脚走进去。 皇上不爱听的话,只怕皇上今日叫她来,便是想要听她说起舅舅的事情吧。 与太子生气? 顾锦婳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从眼底一闪而过。 走进御书房,只见皇上身穿一身明黄的龙袍正伏案写字。 顾锦婳走近,缓缓跪下,“臣女顾锦婳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锦婳小心抬头看他,双膝跪在冰冷的白玉地板上,被硌得生疼,可皇上还是没有要叫她起来的意思。 “顾锦婳,你可知罪。”武帝未停笔,声音低沉,透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顾锦婳立刻低下头,“臣女知罪。” 不就是要说皇上想听的吗,她偏不。 “哦?”武帝放下笔,看向顾锦婳,“抬起头看朕。” 顾锦婳缓缓抬起头,不卑不亢地看着武帝。 武帝眸光闪烁了下,眉心微微一紧,转身坐下。 “你跟你爹还有几分相像,不愧是他的女儿。” “起来吧,朕问你几句话。” 顾锦婳规矩地站着,垂眸看着脚尖。 “你会医术?” 顾锦婳缓缓道,“读过医书。” “那就是会些皮毛。”武帝道。 顾锦婳蹙眉,隐隐觉得武帝又要做些什么事情出来。 “你是如何知道朕的隐疾的?”武帝又问。 回想那日宫中所听,顾锦婳如实回答,“那日参加宫宴,臣女偶然听到路过宫女说起皇上因为旧疾一事难受不已,臣女思来想去,回去翻阅医书,找到一可以缓解皇上旧疾疼痛的良药,所以便斗胆将方子献给了玖王爷,望玖王爷查实后,确保无异才给皇上服用。” 第205章 惹怒圣上 “你胆子倒是大,竟然敢亲手将药给玖王爷,你可知他被京城人唤作什么?”武帝问。 顾锦婳看了皇上一眼,道,“杀神。” 这所谓杀神,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而裴君泽所杀之人都是些罪无可恕之人,杀了他们等同于除掉了几个蛀虫,反过来却被天下百姓们所不齿,甚至还唤为杀神,她真是替他不值。 “你既然知道他是杀神,又如何敢去见他?”武帝沉声问。 顾锦婳淡淡一笑,“臣女并非亲自去见玖王爷,而是寻了城中的一郎中,确保药方无异后,经郎中的手献给了玖王爷。” “你倒是聪明,不经你的手,若是药方出事,那朕是不是也怪不到你的头上了?” “臣女自然不敢如此做,此事关乎到皇上的龙体,臣女自然不敢草率,况且玖王爷也不会轻易收下药方,是臣女亮明了身份后,又拿性命保证,他才收下药方。” “朕服用了你的药,旧疾疼痛的确是减轻了许多,既然你帮了朕,那朕岂有不赏赐的道理,说吧,你想要什么?” 顾锦婳眼神闪烁了下,立刻跪下,“回皇上的话,臣女所作不为求赏赐。” “哦?”武帝眯起眼,面露狐疑,“不为赏赐?” “臣女起初的确是动了想要因此来见皇上一面,替舅舅求情的打算。” 武帝挑眉,“后来为何改变了主意?” “后来臣女想明白了,舅舅既然是清白的,那早晚都会被皇上放出来,我无需多此一举,再者,若是为了救我舅舅才献出药方,那臣女的救人之心便不纯粹,上天自然也不会保佑臣女的药能让皇上药到病除。” 武帝笑了笑,“你倒是真诚,朕问你,若是朕给你一次机会为你舅舅求情,你可接受?” 顾锦婳抬眸,看向皇上,“臣女若是求情,皇上会为了臣女对舅舅网开一面吗?” 武帝愣住,忽而笑出来,摇摇头,“不会。” “那臣女何必浪费口舌。” 上首没有传来武帝的声音,顾锦婳抬眸看向他。 见武帝正盯着自己看,连忙低下头。 武帝笑了笑,“你的性格倒是像极了你爹。” 顾锦婳没有答话,为君者,就像是一团迷雾,叫人看不清楚,猜不透。 “你外祖母可还好?”武帝问。 “近些日子天凉,外祖母年岁大了,精神大不如从前了。”顾锦婳道。 “朕记得上次见你外祖母的时候还是三年前,你舅舅出征的时候,那时候你外祖母还康健得很。” 武帝默了默,又道,“来人,去将北秦送来的那株百年人参送去国公府。” 闻言,顾锦婳双手立于胸前,恭敬地道,“皇上,臣女有一个不情之请。” 顺公公正好走进,见状,便小心侯在一侧。 武帝问,“你说。” “臣女斗胆请陛下将这株百年人参待后日再送去国公府,后日是外祖母的寿诞。” 顾锦婳呼吸沉了沉,心跳不由加快了些。 她算是体会到了何为与虎谋皮。 “顾锦婳,你是第一个敢跟朕讨价还价的人。”武帝声音微沉,一挥手,对顺公公顺公公道,“你先下去。” 顺公公小心看了眼顾锦婳,快步走出去。 大殿外,裴君泽扫向顺公公。 “皇上与顾小姐说了什么?” “回玖王爷的话,顾小姐此刻说错了话,惹怒了皇上,皇上原是要给穆老太君赏赐百年人参,结果顾小姐与皇上讨价还价,要皇上将这株百年人参到后日再送去给国公府,皇上大怒,便叫奴才出来了。” 裴君泽顿时眉心紧蹙,眸光落在御书房门口,立刻抬脚走去。 “玖王爷!”顺公公连忙追上,“这时候您可千万不能进去,您若是进去了,说不准帮不到顾小姐,还会火上浇油。” 裴君泽停下脚步,看向御书房。 顺公公在身后苦口婆心地劝着,“顾小姐是个聪明人,若是看出皇上面子不对劲,自然不会继续说下去。” 话音落下,御书房里突然传出一声茶杯落地的声音。 清脆的声音吓得顺公公哆嗦了一下,裴君泽凌厉的视线扫来,顺公公立刻低下头,“王爷,您还是进去吧。” 裴君泽抬脚走向御书房,刚到门口,却见顾锦婳走出来。 他眸光微沉,路过顾锦婳,压低了声音,“在宫门等我。” 顾锦婳面上闪过一丝惊诧,看向裴君泽,见他已经走进御书房。 她收回视线后,又见一旁的顺公公担忧地看着自己,笑了笑,“顺公公的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顺公公吓得抚了抚胸口,“皇上气得把杯子都给摔了,您这是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啊。” “什么也没说,你还是尽快进去,将杯子给清理清理吧。” 顾锦婳淡淡一笑,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去。 御书房里。 武帝笑看着裴君泽,“京城所有人都没看出这丫头是个宝,唯独你看出来了,朕之后就不用再为你担心了。” 裴君泽笑着拾起地上的茶杯碎片,顺手放在一旁的檀木桌子上,“皇兄何出此言。” “哈哈哈,朕这些年可从来没听说过你会这般好心肠。” “事关皇兄的事,臣弟自然是要多个心思。”裴君泽道。 武帝笑看着裴君泽,伸手点了点他,“这丫头是个聪明人,比她爹要聪明得多,说起来还是有几分像她娘的。你猜,她刚才想要朕做什么?” “臣弟不知。” 武帝道,“她说,想要朕到后日再把那株百年人参赏赐给穆老太君,因为后日是穆老太君的寿诞,你说这小丫头,利用朕还敢利用得这么光明正大的,朕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胆大包天的人。” “皇兄最后还是答应了?”裴君泽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这倒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 武帝哈哈大笑,“朕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人,她说国公府近些日子受了京城许多人的白眼,朕的这株百年人参来得正是时候,想要震慑一下那些看不惯国公府的人。” “勇毅侯被皇兄抓走之后,国公府的生意一蹶不振,也不再有人赶去国公府探望,倒是如她所说那般,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裴君泽道。 “那你觉得,朕该不该答应呢?” 第206章 此君非贤君 “这丫头牙尖嘴利的,皇兄若是不答应,只怕回去该念叨您了。” 武帝呵呵笑着,“你倒是了解她。” 裴君泽勾了勾唇,“她那张嘴,连臣弟都甘拜下风。” 武帝笑意更甚,“好,那待后日,你传朕旨意去将那株百年人参送去给穆老太君。” “是。”裴君泽垂眸,眼底滑过一抹让人不易察觉的笑意。 上首又传来武帝的声音,“太子又去看了勇毅侯?” 裴君泽颔首,“是。” 武帝叹了声,“一山不容二虎,两虎相争,必有一输,你以为朕此刻该救哪一只老虎?” 裴君泽默了默,抬眸看向武帝,轻声说道,“臣弟不知皇兄想要救哪一只虎,但知晓养虎为患这个道理。” 武帝闻言,愣了下,眯起眼眸,良久,眼底积聚的愁云散开,“罢了,你今夜带朕去看看勇毅侯吧。” “是。” 裴君泽眉心一紧,只一瞬便遮掩了下去,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向上首武帝拱手作揖,“那臣弟告退。” “嗯。”武帝挥了挥手,“去吧。” 顾锦婳在马车上等了许久,昏昏欲睡时,听见流风说话,立刻惊醒,挺直了身板,等着裴君泽上车。 “顾小姐在车上等您。”流风道。 裴君泽嗯了声,立刻走进了马车里。 顾锦婳看着他,“皇上答应我提的要求了吗?” 裴君泽低笑,扫了她一眼,撩起衣摆懒散地靠着车壁,“胆子挺大,敢在皇上的面前讨价还价。” “皇上利用我舅舅,我利用他一次,公平了。”顾锦婳微微扬眉。 “那你可知道皇上与我说了什么?”裴君泽道。 顾锦婳眨了眨眼,仔细思考了下后说道,“他一定在你面前说我胆大包天,但是他一定会答应我的请求,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裴君泽笑了笑。 “因为他还不敢轻易弃了国公府这枚棋子,南朝曾有护国大将军云邬斯,因为南帝的猜忌所以没收了云邬斯的兵符并将其扣押在府宅中,将其子关在皇宫做太子伴读,女儿则是成就了南朝与边陲小国的联姻,因路途遥远,最后死在了和亲的路上。” “南帝此举惹怒了天下臣民,臣民长跪与宫门为护国大将军云邬斯请愿,奈何南帝一意孤行,不仅没有为此赦免云邬斯,甚至还以通敌叛国之罪将云邬斯满门抄斩,午门血流成河,死的何止是云家一族,而是天下臣民的心,三年后,一伙民间组织横空出世,不烧杀抢掠,只为了推翻南帝的暴政,藏匿的每一处都有百姓争先恐后的保护,仅仅两年的时间,便打到了都城,南帝反应过来之时,已经晚了,手中更是没有可以上阵领兵的人,而他也死在了午门的铡刀下,尸体被悬挂在城门三日,从此南朝覆灭。” “南帝重文轻武,当今圣上与他不同。”裴君泽淡淡道。 “可是上位者的心思一样,皇上不像南帝那般残暴,但他同样猜忌我舅舅功高震主,所以这又有何区别?” 顾锦婳紧盯着裴君泽的眼睛,“王爷,你敢说皇上现在不杀我舅舅,以后就不会杀吗?” 裴君泽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唇角微微抿起,平静地注视着眼前人。 “我舅舅之所以现在还没有被抛弃是因为奎巫是那个不受控制的存在,而他留我舅舅独活的原因则是为了牵制奎巫,对吧?” 顾锦婳说起此事,只觉得心中填满了苦涩和委屈,那点不甘也随着见到皇上后烟消云散。 身居高位者,哪里能看得到旁人的苦难。 “你若是男子,朝堂上定有你的一席之地。”裴君泽道。 顾锦婳不以为然,“我可无心朝堂,眼下只求家人平平安安都难如登天,如何敢陪伴在君王身侧。” “照你所说,天下君王就无明君了?” “也不然。” 看着眼前男子,剑眉星目,鬓若刀裁,若是当年不被人陷害,也不是没有可能成为一代明君。 “人都是会变的。” 顾锦婳收回视线,遮掩掉眼底那抹可惜。 车内再无声音传出,良久后,马车缓缓停下来。 “我到了。” 顾锦婳掀开帘幕,就要下车,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随我去见丹生子。” “嗯?”顾锦婳来不及反应,就被裴君泽拉下了马车。 “你确定咱们现在过去不会被丹生子赶出来?”顾锦婳心中忐忑。 她怎么记得丹生子白日都在睡觉,根本不见客呢? “不会,他这会儿一定还在睡觉。”裴君泽道。 顾锦婳翻了个白眼,她难道不知道吗? 走上二楼,裴君泽按下机关,石门立刻打开。 顾锦婳被他牵着往里走,院子里静悄悄的,裴君泽带着她走的路,明显不是去找丹生子的,反而是朝着他炼药的地方走去。 顾锦婳眼前一亮,唇角不自觉上扬。 “我可以借丹生子炼药炉一用吗?” 裴君泽点头,“可以。” 最后又补了一句,“只要炼药炉不炸,一切都好说。” 走到炼药房门口,顾锦婳看房门是锁着的,问裴君泽,“怎么打开?” “别急。”裴君泽上下看了眼,走向窗前,伸手在窗台上面摸索了一番,竟还真的从里面拿出了一串钥匙出来。 顾锦婳惊讶了一瞬,很快就被裴君泽拉了进去,炼药房的门再次被关上。 屋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顾锦婳紧紧抓着裴君泽的袖子,他走一步,她便跟一步。 “站着别动,我去点灯。” 顾锦婳点点头,按他说的果真站着不动。 转眼,屋中便被照亮了,她才看清楚这里的一切,惊叹丹生子还有这么一处好地方。 “我去找药,你要做什么便做吧。”裴君泽说完,转身走向内室。 顾锦婳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找药? 她没细想,想着皇后娘娘的药也要尽快研磨,索性去研究丹生子的炼丹炉去了。 铜炉所制的炼丹炉占据了屋中大半的位置,里面还烧着柴,顾锦婳倾身向前看了看,耳边突然刮来一阵冷风,阴森森的声音从身侧传出。 “哪里来的人扰人清梦?”丹生子说着睁开眼睛。 第207章 雪莲丹 顾锦婳吓了一跳,慌张看向传出声音的那处地方。 只见,丹生子睡得四仰八叉,不禁笑出了声。 “前辈,您怎么在这儿睡着呢?” “婳婳呀?”丹生子看清楚眼前人,从地上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身子微微前倾凑过去盯着顾锦婳看,狐疑地问,“你怎么在这?” 顾锦婳被问住了,慌张看向裴君泽离开的方向。 丹生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恍然大悟,“那臭小子等你过来的吧?” 顾锦婳笑了笑没吭声。 丹生子心中了然,手摇着蒲扇慢悠悠地走过去,嘴里还嘟囔着,“又来偷老夫的药。” 顾锦婳连忙跟上去,“前辈,您这炼药炉我能不能用一用?” “可以,不过你要干什么?” 顾锦婳又道,“我想将药材炼成丹药。” “丫头,那所需的时间可不短,你这最起码得七七四十九天。”丹生子道。 顾锦婳蹙了蹙眉,心想着皇后娘娘绝技等不了这么久,别说是七七四十九天,就算是七天都等不了。 “那能不能将药材研磨成粉末?”顾锦婳问。 她先前,跟在裴君泽的身边,曾经见过战场上这些郎中为了减少熬药的时间,就把药材研磨成了粉末,再用热水冲泡服下,药效倒也差不多。 “这倒是可以,不过还是比不上炼成丹药,你给谁用?”丹生子问。 “皇后娘娘。”顾锦婳压低了声音,稍有些为难,“前辈,这件事情暂时还无法与您细说。” “行了,皇宫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不说老夫也能猜到。”丹生子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裴君泽走进的那间内室,忽而笑了,“连他都来我这里拿药,看来皇后娘娘是遇到大事了。” “嗯?” 顾锦婳往内室看了一眼,裴君泽可不是为了皇后娘娘而来,他从未提过关于皇后娘娘的事,今日来拿药,是为了旁人啊。 不过,听着丹生子的意思,裴君泽莫非是遇到什么事情需要这位丹药救命? “前辈,那药当真如此厉害?”顾锦婳遮掩下心底的疑惑,若无其事地问。 丹生子呵呵笑着,“雪莲丹,是用天山雪莲所致,而这天山雪莲数十年才见一株,加之采摘下来要保持完好入药,从天山下来,若是稍有差池,便不能入药,所以世间仅此十枚。” “那这要如此珍贵,可是有起死回生之效?”顾锦婳笑道。 “非也非也。” 丹生子笑呵呵地走回原处坐下,手中的蒲扇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顾锦婳也坐下来。 “您继续说。”顾锦婳坐下来。 “这药虽然没有起死回生之效,却能暂时叫人假死,说是起死回生倒也无错,假死之后,封住经脉,可避毒。” 顾锦婳眉心轻皱了下,“避毒?” “嗯,那小子都来拿药了,难道没告诉你?”丹生子问。 “没有。”顾锦婳摇头,呼吸一紧,突然想起舅舅。 今日,裴君泽被皇上叫去商谈许久,然后裴君泽便带着她来到了这里,莫非那药是给舅舅用的?除此之外,她是真的想不到这种药还能给谁服用。” “丫头,丫头?” “前辈。”顾锦婳缓过神来,看向丹生子,“您说。” “药方带了吗?”丹生子问。 顾锦婳愣了一下,忽而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摇摇头,“药方我没带,但是我都记在心里面。” “那你说给我听。” 顾锦婳答应下来,将药方上的每一味草药一一的复述了出来。 说完,丹生子合上眼,沉默了半晌。 顾锦婳不知他这是何意,坐在一旁静静等着。 “你在给皇后解毒。” 顾锦婳点头,抿起唇角,“这原本是给皇后娘娘解毒的药,只是皇宫人多眼杂,总有人在背后窥探,就连解毒的药都被人动了手脚,实在没办法我只能来您这儿寻求帮助了。” “那你这药不行。” “不行?”顾锦婳惊讶,慌张替自己辩解,“我试过药的,皇后娘娘吃过之后也有明显变化,为何不行?” “因为,你这药药效太过。” 顾锦婳皱了下眉头,不明白丹生子这是何意。 “请前辈指教。” “正是因为皇后在宫中处境艰难,每日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在背后盯着,常年如一日的病弱,突然服用了你的药,身子骨康健了些,你觉得那背后之人会不会有所动作?他们是为了杀皇后娘娘,自然会在药中下毒手。” “可是,我的药只能救人,不能害人。”顾锦婳固执己见。 若想救皇后娘娘,又不让旁人发现,世间怎会有如此良药。 丹生子笑了笑,没说话,转身走去一旁,很快写下一张药方走回来,递给顾锦婳。 “你按照这张药方,研磨之后,送到皇宫里,给皇后娘娘服用,三日之后再回来,我再给你另外一张药方。” “多谢前辈。”顾锦婳面露狐疑,虽不知丹生子这是何意,却连忙道谢,有他出手,此事事半功倍。 “聊什么呢?” 裴君泽从内室走出来,看见丹生子也在,眉眼淡淡,扫了一眼过去,“你平时不是不睡在这里吗?” 丹生子哼哼了声,“这是老夫的地方,老夫就算是睡到房顶上去,你也奈何不了老夫。” “走吧。”裴君泽没理会丹生子,伸出手看着顾锦婳。 顾锦婳看了一眼丹生子,连忙起身,“前辈,我们走了。” 丹生子挥挥手,“快走吧,来我这儿一趟跟个土匪似的。” “西院的宅子叫人给你收拾好了。” 裴君泽话音落下,立刻堵住了丹生子的嘴。 两人走出望春楼。 坐上马车后,顾锦婳才开口,“王爷,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没有。”裴君泽扫了顾锦婳一眼,不等她开口,便道,“我还有事情,让流风先送你回去。” 说完,裴君泽便立刻下了马车。 顾锦婳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顿时憋了回去。 直到回府,她心不在焉地走回了小院。 “小姐,您可回来了,今日府里可热闹了。” 玲珑从小厨房走出来,扶着顾锦婳走进暖阁,伸手拿下她身上的披风,边走边说,“宋家二小姐和夫人一大早就过来向连娘子赔礼道歉,还买了许多吃食,结果连娘子通通不要,硬是叫她们两人在雪地里认针,眼下还在呢,小姐要不要过去看看?” “不用了。”顾锦婳心神不宁地坐下。 第208章 谋生 “小姐怎么了?”玲珑看出自家小姐不对劲,连忙倒杯茶递过去。 “没事。”顾锦婳捧住茶杯,秀眉微蹙。 若是皇后娘娘的事情,裴君泽没必要瞒着她,丹生子所说的药可让人假死,难道真是舅舅? “南帝为了立威杀了云邬斯,武帝就有可能为了收归权力杀了舅舅!” 玲珑在一旁听着,惊恐看向顾锦婳,“小姐,您在说些什么啊。” 顾锦婳冷笑,“今日一见,我以为他虽不是一代明君,但也能想明白动了舅舅,等同于动了东秦的根基,可他却一心只为了自己的私欲和强权,就算是将天下权力把揽到自己手中又如何?” “小姐……”玲珑欲言又止。 “玲珑,去把习凛叫过来。”顾锦婳道。 玲珑愣了下,看向顾锦婳,立刻点头出去。 不多时,便领着习凛走来,“小姐,奴婢将习凛带来了。” “嗯,你先去院子里守着,不准任何人进来。”顾锦婳道。 玲珑应声,小心走出去关上房门。 顾锦婳的目光落在习凛身上,“坐。” 习凛愣了下,站的笔直,“这不和规矩。” “那好,我问你,自你到我身边后,可还继续帮玖王爷做事?” 习凛蹙眉,“没有!” “小姐放心,属下既然已经跟着小姐,便不会再有二心,大小姐的事情才是属下重中之重的。” 顾锦婳勾唇,“好,那我让你帮我去做一件事情,我希望只有我们两人知道此事。” “小姐请吩咐。” “我要你去盯着奎巫,听闻他经常留恋烟花柳绿之地,而京城最为热闹之处当属红袖楼,你帮我盯着他,他若是去了红袖楼,你便立刻来告诉我。” 与其等机会,不如自己去创造机会。 “小姐,奎巫谨慎多疑,身边更是有无数暗卫保护,此事为何不去与王爷商量一番?” “因为此事只有我去做最为合适。” 凌厉的视线落在习凛的身上,顾锦婳声音微沉,“习凛,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断然不能告诉玖王爷。” 习凛眉心一紧,“小姐,您……” “此事不必多说,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安危,你只需去盯着奎巫就好。” 顾锦婳看向窗外,夕阳西下,天灰蒙蒙的。 习凛走后,顾锦婳唤来了玲珑。 “小姐,您吩咐。” “你帮我去连娘子那儿一趟,要她几根最细的银针。” 玲珑有些诧异,“小姐,您要银针做什么?” “有大用处,快去快回。”顾锦婳催促道。 想要对付奎巫,浮于表面的手段怕是用不了,他身边有无数高手保护,她还没出手,那些高手就先把她给杀了。 屋中静悄悄的。 顾锦婳起身走向一旁的橱柜,从里面拿出一方锦盒,锦盒里摆着一瓶药,是丹生子留给她防身用的,可以瞬间麻痹人的神经,让他浑身使不上力来,瘫软如泥,这药正好可以给奎巫用。 半盏茶后,玲珑去而复返,取来银针交给顾锦婳。 “小姐,银针取过来了。” 顾锦婳伸手接过来,将银针上面一一的淬了毒药,随后小心的收入袖中。 玲珑见状,忍不住问,“小姐,您这是要去做什么?” 今日小姐的举动,实在是让人担心。 “我记得,皇后娘娘曾经赏赐我一套琉璃羽衣,拿出来帮我穿上。”顾锦婳道。 玲珑更为诧异,惊讶,“小姐,您到底是要做什么呀?” “玲珑,事成之后我再给你解释,你快去将那套琉璃羽衣拿出来。” 玲珑不敢耽搁,立刻从衣柜中将那件衣裳给取了出来。 琉璃羽衣乃是司衣居耗费了一年的时间,用3600根羽毛,加之金丝羽线缝纫而成。 顾锦婳坐在铜镜前,让玲珑挽了一个飞羽发髻,头顶玉簪,明眸皓齿,宛若烟霞般耀眼。 玲珑看向铜镜中的人,不由得惊呼一声,“小姐像是从那天上下来的仙子。” 顾锦婳低低一笑,“仙子可没有我这般命运多舛。” “小姐,”玲珑耷拉下脸,“您可千万不要这样说。” “行了,今日夜里我若是出门,你就好好的守着院子,若是有人来找,就说我先睡下了,待明日再说。” “小姐,您到底是要去做什么呀?”玲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以往,小姐无论如何都会交代清楚她要去做什么事情,而且会带她在身边,可是今日,她总觉得好像有事要发生。 “不用多问,你先下去吧。”顾锦婳挥了挥手。 她不敢解释太多,玲珑和习凛到底是裴君泽派过来的人,她若是将自己的计划全盘而出,只怕裴君泽很快就会知道。 她想要救下舅舅,更不想因此连累裴君泽,如此,只能出此下策。 入夜。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猫叫。 顾锦婳顿时警醒,起身走到窗前,伸手拉开窗子。 “小姐,奎巫果然去了红袖楼。”习凛的声音。 “你去外面候着。” 顾锦婳转身走回桌前,拿起那淬了毒的匕首,握在手中。 房门被拉开,顾锦婳缓步走出去。 玲珑守在门口,看着顾锦婳,欲言又止。 顾锦婳看向她,“记住我说的话,今夜守好这里,无论何人来找,都说我睡下了,明日再来。” 玲珑咬着唇,点点头。 “咱们走吧。”顾锦婳走向习凛。 习凛应声,暗夜中,他缓缓伸出胳膊,“大小姐,您扶着我,夜黑路滑,小心。” “走。”顾锦婳的手搭在习凛的胳膊上,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马车一路驶过长街,穿过巷弄,车水马龙,吆喝声不断。 顾锦婳掀开帘幕一角,湖畔边莺歌燕舞,袅袅绵延。 红袖楼坐落于湖畔边,是座八角亭楼。 也是京城最高的一座楼,自先皇起,这红袖楼便存在于世,红袖楼的姑娘,每三年换次新,比皇上选秀还要快。 “习凛,将马车停在后院。” 习凛应声很快绕着红袖楼停在后院门口。 “去拿些银子,打点一下。”顾锦婳道。 不多时,马车外传来习凛的身影,“打点好了。” “你随我进去,若我稍后实在逃脱不了,以摔杯为号,你就进去将我带走。”顾锦婳从马车上下来,压低了声音道。 第209章 被捉 “是。”习凛眉心紧蹙,意识到今日夜里大小姐所做之事定是十分危险,不敢有半分的疏忽。 两人走进,守门的两日盯着顾锦婳看了看。 “这又是哪个小娘子来咱们这做生意来了,若是叫桂妈妈知道了,岂不是要剥了她的皮。” “少说点话。”另一人压低了声音提醒。 顾锦婳勾起唇角,走出后院,立刻将脸上蒙上了面纱。 “你是哪个丫头,怎么如此打扮?” 顾锦婳刚站稳,伸手便传来一尖锐的声音。 “奴家名叫月儿。”顾锦婳呼吸一沉,慢慢地转过头。 见眼前人不是桂妈妈,才松了口气。 “月儿?”女人狐疑地盯着顾锦婳看了看,嘀咕道,“桂妈妈又从何处找来了这么一个绝色!” “你今夜可有安排?”女人又问。 顾锦婳摇摇头,轻柔地道,“奴家初来乍到还不懂这里的规矩。” “桂妈妈竟然没有给安排?”女人有片刻的猜忌,不过很快忘却,像是有急事一样一把攥住顾锦婳的手。 袖中的银针呼之欲出,女人突然开口,“奎巫大将军你可知道?他是个豪爽的主,你若是将他给伺候好了,日后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说着,女人上下打量了下顾锦婳,“身段倒是不错,将面纱摘下来,我看看。” 顾锦婳眼底闪过一抹狠厉,只是一瞬便消失不见,她缓缓抬手扯掉面纱一角,露出半张脸。 女子看了一眼,眼前一亮,“真真是个美人坯子。” “你这张脸还戴着面纱做什么,若是将脸给露出来,就算是咱们这红袖楼的花魁娇娇都比不上你。” “房妈妈,又说我比不上谁呢?” 一股异香传来,人未到,声音先传了过来。 顾锦婳抬眼看去,果真如传言中所说那样,此生得见娇娇一面,不白活。 “奎巫大将军就在楼上。”房妈妈拉着顾锦婳的手,为她指路,“亮着灯的那间屋子就是奎巫大将军的屋子,你先上去,稍后我命人去将酒水也捎上去。” “是。” 顾锦婳颔首,看向那间屋子,提起裙摆,踏上木梯。 娇娇懒洋洋扫了一眼,挑眉看着房妈妈,“又来新人了?” 说着,轻叹了声,“红袖楼添人的规矩何时才能改改,这新人一茬接着一茬,叫我们这些姐妹都被逼得没饭吃。” “那你还不快着些,奎巫大将军此刻就在上头,你学聪明点,稍后你去上面送酒。” 娇娇闻言,眼眸亮了亮,“还是房妈妈您最疼我。” 房妈妈笑骂着将库房的钥匙给了娇娇,“小贱蹄子,还不快去。” 娇娇手握着钥匙笑靥如花,“若是得了赏钱,定不会忘了你。” 什么新人旧人的,那些个男人到最后不都还是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美人,你叫什么?” 奎巫喝了几分醉,宽衣解带,慵懒地侧躺在软榻上。 顾锦婳勾起唇角,缓缓上前,“奴家叫月儿。” “月儿?”奎巫顿了下,眯起眼,“红袖楼里又来新人了?” “是。”顾锦婳颔首。 谁曾想,奎巫立刻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顾锦婳来不及躲闪,呼吸一窒,喉咙处传来刺痛,痛意自耳朵往上蔓延,双眼模糊。 “说,你到底是谁?” “咳咳……咳咳,奴家是月儿。”顾锦婳艰难吐出一句话。 “红袖楼里若是有新姑娘,桂妈妈必会点灯上香,你是不是新来的,我最为清楚不过了!”奎巫冷笑着伸出手去揭面纱,“若是还不肯说的话,那就休怪本将军辣手摧花了!” 顾锦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余光扫向手旁的茶杯,指尖就要碰到杯子。 突然,房门外传来娇娇那独有的妩媚声音。 “将军,奴家来给你送酒来了。” “呵!”看到房中的一幕,娇娇倒抽了一口气,吓得花容失色,“将军饶命,奴家不是故意闯进来的,您……您继续。” “慢着!”奎巫看向娇娇,将顾锦婳推到她的面前,“你告诉本将军,她是否是你们红袖楼里新来的?” 顾锦婳呼吸一紧,娇娇方才看见她就要被奎巫掐死都见死不救的人,肯定不会帮她。 她看向桌上那杯茶,就要伸出手去拿茶杯,却听娇娇说,“是!” “方才,房妈妈亲自领着她上来的。”娇娇道。 顾锦婳猛地松了一口气,腰瞬间被奎巫揽住。 “美人,你早说呀,早说本将军就不会对你如此粗鲁。”奎巫好似方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对着娇娇招了招手,“你也过来,为本将军上酒。” “是。” 娇娇闻言,立刻走上前,不动声色地把顾锦婳挤开。 “将军,这酒是奴家自己亲手酿的,您尝一尝。” 顾锦婳冷眼看着娇娇为奎巫献酒,不觉得生气,只觉得可怜,自甘堕入泥潭,只为了能够活下来。 这世间,何止对她一人不公,有千千万万个人,如她一样,无路可走,更无路可退! “好好好!”奎巫一把揽住娇娇,将她带入怀中。 随之看向顾锦婳,“你也过来。” “是。”顾锦婳微微颔首,缓步走上前。 端起酒壶,“将军,奴家为您倒酒。” 娇娇白了顾锦婳一眼,掰过奎巫的脸,“将军,奴家喂您喝。” 说着话,娇娇端起酒杯送入口中,而后,倾身上前,用嘴将酒喂给了奎巫。 顾锦婳嘴角抽了抽,又倒了一杯。 娇娇见状,继续学着方才的模样,把酒喂给奎巫。 顾锦婳不紧不慢地倒酒,娇娇喝完一杯,她就再续一杯。 直到两人都有了醉意,顾锦婳抬袖,挥灭了桌上的油灯。 “将军,奴家陪您玩个游戏。”顾锦婳上前,双手搭在奎巫的肩膀上,“咱们玩捉迷藏吧?”顾锦婳道。 “好!”奎巫有了几分醉意,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双手胡乱摸索着面前,“本将军捉住谁,谁就随本将军回府。” 屋中传来娇娇银铃般的笑声,“将军,那您可要看仔细了,奴家等着您带奴家回去。” 顾锦婳冷冷地扫了一眼一旁的娇娇,不动声色地往门口挪动。 突然,一双手扯住她的袖子。 耳边传来娇娇的低浅的声音,“我知道你不是红袖楼的姑娘,若想活命,我劝你还是老实点,别坏了我的好事!” 第210章 当街凌辱 顾锦婳心中一紧,险些就要对娇娇动手。 “人呢?”奎巫道。 “来了,将军。”顾锦婳反手拉着娇娇,手中银针不动声色地地抵在了娇娇的脖子上,“少废话,事成后我给你赎身,你不必在奎巫身上冒险!” 娇娇顿时停下脚步,眉心紧蹙,“当真?” 看向不远处的奎巫,顾锦婳从身前扯下玉佩,塞到娇娇的手中。 娇娇手摸着上面的纹路,顿时惊住。 “你要我怎么做?”娇娇问。 “把奎巫引出来。”顾锦婳勾起唇角。 “美人,月儿,娇娇,你们在哪呢,让本将军好找啊。” 顾锦婳的目光缓缓落在奎巫的身上,缓步上前,手帕轻轻从奎巫的脸上滑过,“将军,月儿在这呢。” “美人!”奎巫伸手抓了空。 娇娇见状立刻上前,看了眼顾锦婳,用锦帕轻轻蒙住了奎巫的眼。 “将军,您可不能偷看,今夜您抓着谁,谁就是您的了。” “果真?”奎巫握住娇娇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当然,若是抓住我们姐妹两人,那我们两人就是将军您的了。” “抓!本将军定要将你们两人都抓回去为本王暖床。” “哈哈哈哈哈……” 银铃般的笑声传出,娇娇看了眼顾锦婳。 顾锦婳立刻转身拉开房门,门外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将军,您也追我呀……”娇娇在前引诱。 奎巫身子摇摇晃晃,鼻尖嗅着香味,一步步向前。 顾锦婳走入楼梯处,接过习凛早已备好的外衣换上。 “小姐,王爷今日也来了此处。”习凛压低了声音道。 顾锦婳皱眉,“他来这里做什么?” “属下不知。” 见奎巫马上下楼,顾锦婳低声道,“今日的事情不能牵连玖王爷,你替我拦着他。” 习凛皱了下眉,正要说什么,见奎巫衣角,立刻闪身躲进角落。 “将军,快来追奴家啊。”娇娇从楼梯上跑下去,咬了咬牙问顾锦婳,“把人带到哪?” “后院门口。” “事成,不会牵连你,放心。” 顾锦婳话落,走到奎巫面前,轻声细语,“将军,奴家要躲起来了。” “哈哈哈哈,美人,你藏到天涯海角,本将军也能找到你。” 顾锦婳立刻转身走进后院,乌云盖月,伸手不见五指,后院院门开了半扇。 “习凛?”顾锦婳试探着轻声开口。 “是我。” 顾锦婳一惊,来不及躲闪便被人带进怀中。 “王爷!”顾锦婳抓紧眼前人的臂膀,“我还有事,你放开我。” 裴君泽抿唇不语。 顾锦婳发了狠,神情坚决,“裴君泽,你若是不放了我,我此生再不与见你!” 裴君泽脚步微微顿了下,叹了一声,停下来,“我已经有了救下你舅舅的良策。” 奎巫的声音已经从不远处传来,顾锦婳看了一眼,立刻道,“用雪莲丹要我舅舅假死吗?那与让他死有何区别?从此只能隐姓埋名,承担一世骂名,我不愿,我舅舅也不会愿意!” “顾锦婳!活着才最重要!”裴君泽深吸了一口气。 他就要强硬将顾锦婳抱走,手背突然刺痛了一下。 “你!”裴君泽反应过来,却已经晚了。 顾锦婳推开他,向暗处唤了一声,“习凛,将王爷带走!” 习凛站在远处犹豫了下,顾锦婳怒道,“你想让我死吗?” 习凛再不敢犹豫,立刻上前将裴君泽扛在身上带走。 奎巫已被娇娇领到后院门口,顾锦婳理了理身上衣裳,从奎巫面前走过。 独有的娇兰香味在空气中散开,奎巫嗅了嗅,立刻伸手去抓。 顾锦婳看了他一眼,立刻跑向路口。 “将军,您慢着点。”娇娇在身后追。 奎巫酒意上头,忽然扯掉蒙在眼上的薄纱,一把将眼前人抱在怀里。 “啊!”顾锦婳惊呼,惹来许多人驻足。 “放开我!你这个登徒子!” ‘啪!’一声脆响,顾锦婳面露恼意。 “美人,随本将军回去,本将军好好赏你!”奎巫未看清眼前人。 “救命!”顾锦婳大喊,拼命在奎巫怀中挣扎。 有眼尖的人看清了顾锦婳的面容,“那不是武侯府家的嫡女吗?” “是啊是啊,这奎巫可是惹着事了!” “快去报官!” 目的得逞,顾锦婳不动声色将银针扎在奎巫的胳膊上。 “贱人!”奎巫胳膊猛地一疼,顿时清醒了些,扬起的胳膊还未落下,身子便先倒在地上。 官兵随后赶到,陈秋生从马背上下来,见顾锦婳披头散发蹲在街边痛哭,连忙上前,“顾小姐,您没事吧?” “陈大人!”顾锦婳缓缓抬起头,泪流满面,“我爹娘虽故去,但武侯府的人却不容旁人如此折辱!婳婳今日在街边被人凌辱,还不如一死了之!” 说着,顾锦婳抽出匕首,就要刺破喉咙,凌空中突然射出一支利箭,手中匕首瞬间被震飞出去。 冷硬森严的声音从远处马车中传出,“害你之人还未死,如何要先以死明志!” 顾锦婳呼吸一紧,喉咙被万千要溢出来的情绪憋得生疼。 “羽林卫听令,将奎巫捉拿。” “陈大人。”裴君泽再次开口。 “臣在。”陈秋生跪地。 “本王命你即刻审理此案。” “是!”陈秋生紧咬牙关,眼中充斥着悲痛和一丝激动。 奎巫此举无疑是自寻死路,勇毅侯有望了啊! “顾小姐。”裴君泽声音低了些,带着几分宠溺与妥协。 “臣女在。”顾锦婳垂眸,一滴晶莹的泪珠滚落。 “你随本王入宫面圣。” 众人惊呼,议论不已。 “贱人,你敢算计本将军!贱人!”奎巫酒醒大半,身子却瘫软如泥,除能开口说话外,浑身上下像是不是自己的身子一样。 “奎巫,你酒后闹事,当街凌辱武侯府嫡女,若是有话那就等去了皇上面前再好好说吧,将他的嘴堵上。”马车中再次传出裴君泽森冷的声音。 “流风。”裴君泽低语。 流风心中了然,立刻走向顾锦婳,“顾小姐,请吧。” 顾锦婳平静地看着他,缓缓走向马车。 “请。”流风在一旁小心扶着。 顾锦婳坐进马车,见眼前人面容苍白,汗涔涔地靠在一角,顿时秀眉蹙起,“王爷!” 第211章 护你周全 “无碍。”裴君泽指尖微抬,拦下顾锦婳的话。 “启程进宫。”裴君泽向外道。 马车缓缓起动,顾锦婳担忧地看着裴君泽,唇瓣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都猜到了。”裴君泽抬眸。 顾锦婳颔首,“是,丹生子告诉我那雪莲丹的功效,我便猜到了一些,加之皇上今日意外答应我的事情,我便怀疑皇上是有心要杀了我舅舅,来扶持奎巫做他的傀儡。” 顾锦婳眉心紧皱,如鲠在喉。 “但是奎巫不比舅舅,他野心勃勃,我始终不明白,皇上为何不愿意留下舅舅这位忠君之侍,反而要留下这么一头喂不熟的恶狼。终有一日他会为自己草率的决定后悔万分!” “奎巫鲁莽,不知礼贤下士,更不知如何拉拢人心,空有一身杀人的本事,与皇上而言,只需美酒美人金银珠宝便可轻易操控的人,更得他的心。” “且皇上更不担心他会拥兵自重,另起门户,届时若是奎巫有了叛心,便可再提拔另一人瓦解他的势力,相较于你舅舅的几十万兵将,选奎巫更叫人放心些。” 顾锦婳冷笑,抬手抹干了脸上的泪痕,“所以,皇上就要这么对待一心为他的忠臣,倘若今日我不出手,皇上是不是该叫你去给舅舅送鸷酒了?” “是。”裴君泽垂眸,“我已备好雪莲丹,亦从死牢中找到一个顶替你舅舅的死囚,安排好路线,直下蜀关,待那时,你舅舅便可放心与妻儿团结。” “可此后人人都知我舅舅是通敌叛国之人,国公府会被人辱骂一辈子,乃至生生世世都臭名昭著!” 心口猛地刺痛了一下,顾锦婳捂住心口,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我知你是要救我舅舅,但此举比让我舅舅被冤枉致死还要狠毒,他不该遭此骂名。” “那你可曾知晓,就在千里之外的阳谷关外,你舅舅手中一支雄师,正准备挥师北上,其中不乏有许多你爹娘的部下,若是听闻你被奎巫凌辱一事,只怕是火上浇油,眼下你舅舅并无谋反之实,若大军压境,那才是真的退无可退了。”裴君泽沉声道。 “舅舅治军严明,哪怕被误解被关押,也并无要背叛皇上的心思,大军怎可能会突然起兵造反,此事一定是有人在暗中霍乱军心,故意给舅舅安一个背叛皇上的罪行。” 顾锦婳心口一窒,她深知头顶是武帝的威压,妄想以卵击石,从中寻求一线生机,可到头来,却还是被人玩弄与股掌之中。 “数日前,太子曾秘密命人出城送信。”裴君泽提醒。 “是太子?”顾锦婳凝眉。 “嗯。”裴君泽点头,“太子想要除掉你舅舅的心思并不比你少,况且他身后还有一个谋士宋承望。” 宋承望! 回想上一世,国公府便是被宋承望一家诬陷,清白世家被满门抄斩,遗臭万年。 往事重现,宋承望还贼心不死! “王爷,到宫门了。”马车缓缓停下。 裴君泽看向顾锦婳,“你今日之举虽鲁莽,但若是能为此迎来百官劝谏,说不准能为你舅舅迎来一线生机。” “我既然做了这件事情,那便不达目的不罢休!” 顾锦婳目光坚韧,“此次,我定要奎巫不死也得残!” 看向裴君泽,心中多有不忍,“只是连累了王爷,我本是想将您择出去。” “婳婳。”裴君泽脸色好了些,握住她的手,掌心传来阵阵暖意,声音轻缓低沉,带着几分无奈和妥协,“我不愿你涉险。” “可我也不愿意你为了我冒险。”顾锦婳闷声道。 裴君泽笑了,轻轻揽人入怀,“答应我,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日后切莫以身涉险,本王在朝堂上经营数年,不至于连你都护不住。” “嗯。”顾锦婳咬了咬唇瓣,指尖轻轻攥紧了他的袍子。 “还有一个时辰,百官便要上朝,届时我带着你亲自去面见圣上,昨夜之事,你有把握吗?” 提起此事,顾锦婳从怀中抬起头,“昨日,红袖楼的娇娇姑娘认出了我,我答应事成之后帮她赎身,她才帮我做事,将奎巫引出了红袖楼。” “她因为奎巫的事情被牵连,此刻想必被关在大牢里了。” 裴君泽话落,立刻对外吩咐,“去把红袖楼的娇娇带来。” 刑部大牢,怨声震天。 “青天大老爷,我是被冤枉的啊!都是那……那……” “唉!”娇娇一咬牙,心中将顾锦婳里里外外骂了一遍,顾锦婳你若是害了我,我定不叫你好过! “别叫了!有人来提你出去了!” 见官差突然走过来,娇娇睁大了眼睛,一脸欣喜,“是不是桂妈妈,我就知道桂妈妈心里还是念着我的。” “桂妈妈?”官差冷哼了声,“你红袖楼的牌子都被摘掉了,你当她会来救你?” 娇娇的心瞬间凉到了骨子里,声音颤着,“那是谁来我把我赎走的?” “自然是武侯府嫡女顾大小姐了,快走快走!” 官差把门打开,一把拉过娇娇,“马车就在外面候着,上了马车,顾大小姐等着你。” 娇娇看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坐上马车,马车缓缓驶动。 娇娇心中忐忑,约一个时辰,马车突然停下。 娇娇心脏跳得极快,深吸了口气,从马车上走下去。 “娇娇姑娘。”顾锦婳含笑与裴君泽站在一处。 娇娇愣了下,轻扫了眼裴君泽,立刻低下头,“见过玖王爷,见过顾小姐。” “不必拘束。” 顾锦婳走过去,“我已经派人去了红袖楼去给你赎身,又叫人在京中给你收拾出一个宅子供你住,今日之事多谢。” “谢归谢,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娇娇吓得脸色苍白。 身后便是官兵把守的玄武门,她一介娼妓,哪里敢踏足这种地方。 “我希望你能帮我在皇上面前证明清白。”顾锦婳道。 “证明清白?”娇娇脸色变了变,笑着推开顾锦婳,“你莫不是与我说笑呢,我是娼妓如何能见皇上,再者你何来得清白?此事我看得清楚,那奎巫分明是中了你计,我虽不聪明但也不傻,你要对付奎巫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与我何干,休要拉我入浑水!” 第212章 爱你之心人尽皆知 顾锦婳扯了扯唇,一时语塞,无法开口。 ”若是没什么事情,那我便走了,你京城的宅子给我住几天。”娇娇不悦地扫了顾锦婳一眼,千娇百媚的脸上满是埋怨。 转身瞬间,裴君泽开口,“此事发生的时候,你是人证,就算顾小姐不请你帮忙,皇上若是要调查此事也会派人审问你,到那时便不是审问那么简单了,你跟着顾小姐,尚可明哲保身,可若是落入别人的手里。” 裴君泽低低一笑,声音冰寒,“生死难料。” 娇娇顿时眉心紧蹙,脚步顿了顿,停下来,“城外康王庄,有一猎户,我小妹被他们抓走当了童养媳,你们若是帮我把小妹救出来,我就是舍命帮你们一次也无妨。” “好!”裴君泽答应下来。 “流风,马上派人去将人带去城中宅子好生照料。” 娇娇小心瞄了一眼裴君泽,唇角微微勾起,扫了眼顾锦婳,“你可真好命。” 顾锦婳看了她一眼,“武侯府嫡女给你做,你可愿意?” 娇娇练练摇头,“算了吧,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可不愿意。” 说罢,娇娇问,“你要我做什么,说吧。” “夜里发生的事情如实告诉皇上就好,但不能提月儿的事情,世间没有月儿,一切都是奎巫醉酒后认错了人。” 娇娇倒吸了一口气,攥紧了帕子,“我一人说管什么用啊,你被房妈妈看见了,若是从她那露出去怎么办?” “她也没有见过月儿。”顾锦婳道。 娇娇霎时明白过来,迟疑了下还是点头答应下来,“好,我答应你。” “没见过月儿,世上没有月儿这个人,这一切都是将军喝醉后认错了人。”娇娇心神不宁地在一旁小声念叨着。 顾锦婳看过去,握了握她的手,“不用害怕,此事一成,你就能回去见你小妹了,更不用回红袖楼了。” “好!”娇娇一咬牙,“我在红袖楼里与那些年轻姑娘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也是如此,我若想活着,那死的人一定是她们。” “天要亮了。”顾锦婳看向天边。 冬雾弥漫,风声夹杂着车马的声音。 “王爷。”顾锦婳看向裴君泽,“我去了。” “嗯。”裴君泽捏了捏她的手,上前一步轻轻将人揽在怀里。 顾锦婳身体微僵,小心拽住他的衣摆。 “婳婳不怕,有我在。” “嗯。”莫名觉得鼻酸,顾锦婳推开他,毅然决然走向玄武门前,三尺墨发随风飘扬,单薄的身子迎风而立。 “顾小姐也是女中豪杰。”娇娇啧啧感叹。 “今日之事与她来说至关重要,务必要帮她完成此事,事成我会叫人抹掉你与你妹妹的贱籍,给你备一千两银子,派人送你们离开京城。” 娇娇笑了,心中荡起惊涛骇浪,“多谢王爷。” “上马车吧。” 远处有马车驶来,裴君泽缓步朝宫门走去。 玄武门前,红衣墨冠束手而立。 陆陆续续有车马停下,一阵急促脚步声传出。 一人身穿蓝袍快步冲出人群直奔那抹白衣身影。 “婳婳!”宋承望着急看着眼前人,“你这是做什么,快随我回去。” 裴君泽阴沉着脸,瞥了眼过去。 宋承望顿时停下,看向他。 “王爷也任由她在此胡闹吗?” “顾小姐为自己的事鸣冤,本王为何要管?”裴君泽道。 宋承望顿时咬牙,看向眼前人,“我知你受了委屈,但此事不必闹到皇上的面前,你随我回去,我亲自去替你讨回公道。” 不少人看过来,视线落在两人身上。 顾锦婳目不斜视,冷冷地道,“宋承望,今日你若是敢拦我,我便死在你面前。” “你!”宋承望顿时一噎,“你这又是何苦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息事宁人不好吗?” “倘若那被欺辱的人是你妹妹呢?你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息事宁人吗?”顾锦婳怒道。 宋承望顿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心一狠,握住顾锦婳的胳膊便往回走,“你马上就要嫁与我为妻,就要听我的,随我回去,莫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啪!’一声脆声声的响。 宋承望悬挂在腰间的玉佩被拦腰砍断,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裴君泽将剑收进鞘中,冷冷地开口,“你若是再敢动她一下,绝不是玉碎这么简单了。” 宋承望止步,怒目圆睁,看着两人。 “婳婳!” 顾锦婳甩开宋承望的手,字字诛心,“你口口声声说心爱我,却是一个连自己心爱之人都护不住的蠢货,眼下我还未过门,你便要我为了你的仕途忍气吞声,宋承望,你记住了,今日之事一了,你我二人的婚约也就此作废,日后莫要再说与我有婚约,我顾锦婳不屑与你这等胆小怕事之辈为伍!” 话音落下。 裴君泽取来披风,披在顾锦婳的肩上,冷冷地睨了宋承望一眼,“还不站回属于你的位置!” 宋承望心神一怔,心中顿时升起许多恼意,看着两人并排而行,猛地攥紧了掌心,唇齿中溢出两个满含恨意的字。 “贱人!” “上朝!”宫门大开。 裴君泽看向身旁人,“顾小姐。” 顾锦婳微微颔首,一言不发,随裴君泽一同走进宫门。 三尺之内,无人敢靠近。 饶是跟在裴君泽身后的沈丞相都无可奈何。 “丞相大人,昨日夜里发生的事情,你可曾知道?” 沈相点头,叹了声,“那奎巫自寻死路,恐怕谁来了也救不了他了。” “那可是武侯府的嫡女啊,奎巫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该做出这种事情来!” “是啊,武侯爷若是还在世,只怕昨日夜里那奎巫的人头便被悬挂在城门上了!” “莫要多说了,看看皇上打算如何解决吧。”沈相又叹息了一声,跟上前面两人的步伐。 大殿之上,众人等了许久,始终不见皇上出来。 沈相诧异看向裴君泽,“玖王爷,皇上这是何意?” 裴君泽神色淡淡,“本王与沈相一同入宫,沈相不知,本王也不知。” 沈相顿时一噎,无奈看向旁处。 不多时,皇上身旁的顺公公走入大殿,清了清嗓子道,“皇上龙体抱恙,今日朝会取消,诸位散了吧。” 第213章 殿前跪求 “龙体抱恙?”沈相忽一皱眉,看向裴君泽,“玖王爷,皇上何时不抱恙,偏偏是今日,你看此事是不是因为昨日之事?” 裴君泽淡淡抬眼,勾起唇角,“沈相聪明。” 沈相顿时一愣,触上顺公公的眼神,顿时收回了视线。 “看来今日顾家小姐是要走空了。” 众人叹息了一声,纷纷看向殿外跪着的顾锦婳。 裴君泽收回视线,大步朝殿外走去。 天上稀稀落落飘着雪花,像鹅绒似的,雪中一抹单薄的人影迎风跪着,不卑不亢扬声道,“臣女请皇上为臣女主持公道!” “请皇上为臣女主持公道!” 沈相看了看,迟疑了下,抬脚走过去。 “顾小姐,你这又是何必呢,皇上龙体抱恙,今日是不会见你了,我看你还是回去吧。” “沈相也有女儿吧?”顾锦婳缓缓看向他,眼眸带着一丝冷冷的笑意,“清白与女子来说何其重要,沈相不是不知,今日在街上被凌辱的人是我,明日就有可能是在座的诸位家中的女眷,你们今日袖手旁观,是助纣为虐!” “敢问沈相,我朝律法可有赦免官员之罪的先例?” 沈相摇头,厉声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乃至太祖皇帝时开始,便是如此。” 顾锦婳笑了,“太祖皇帝时期,太子篁酒后作乱,误伤百姓,太祖皇帝为以儆效尤,赐鞭挞之刑,后那名百姓伤重致死,太祖皇帝更是命人斩了太子一根拇指,借此告罪,太子可斩指谢罪,为何奎巫可相安无事?” “可他不是没得手吗?你不也被及时救下了吗?”沈相无奈。 “呵呵……” 顾锦婳眼眸含泪,“沈相不妨去宫外听一听外面人是如何议论我的?” “倘若昨日夜里被凌辱的人是沈家小姐,沈相也会劝沈小姐息事宁人吗?鞭子没有落在沈相的身上,沈相不知痛意,我爹娘若是在世,今日岂容我蓬头垢面跪在殿外为自己讨一个公道出来!” 提起武侯爷,众人为之动容。 “玖王爷,您看这……”沈相说不出话来,看向裴君泽。 裴君泽淡淡看过去,“据本王所知,顾小姐已经不是第一个被奎巫当街骚扰凌辱的人了。” “这……”沈相无言以对。 “这奎巫实在是胆大包天!定是先前欺辱的都是良家妇女,无人敢对他如何,才敢如此胆大欺负到侯府嫡女的头上。” “今日是侯府嫡女,若是放任此事不管,明日就有可能是你我的女儿!” 说话声震天,顾锦婳看过去,是邱如意的爷爷,朝中老臣,辅佐皇帝登记的大功臣邱述长。 邱述长话落,立刻跟着跪下。 沈相见状,更是头疼,连忙上前阻拦,却被邱述长推开。 沈相无奈道,“邱述长,你这又是何必呢,此事本是不用闹到朝堂上,你这一跪,要如何收场啊!” “沈元清,你收起你那大局为重,老夫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邱述长一挥袖,沈相被推出数丈远。 “你你你……”沈相气急,走两步便被裴君泽拦住。 “好!”沈元清立刻撩开衣摆跪了下来。 顾锦婳愣了下,倒是有些意外沈相竟然也会帮她。 “今日我等既然看见了,就断然不能袖手旁观,武侯爷虽不在了,但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顾小姐受此羞辱!”沈相大喊。 邱述长冷笑了声,“你倒是会见风使舵!” 沈相不理睬他,偏头看向顾锦婳,“顾小姐,那奎巫毕竟是大将军,战功显赫,昨夜之事,你确定你并无过错?” 顾锦婳冷笑,眼泪自眼角滑落,“沈相的意思是我不规矩在前,勾引了奎巫?” “沈元清!” 邱述长一声爆喝,“你还是不是人!倘若你自己女儿受此羞辱,你是不是还要问问是不是你女儿勾引别人在先?” “邱述长,此言差矣,我女儿自然不会那么晚出府,所以也就不会出现这种事情!”沈元清道。 “是吗?”顾锦婳看着沈元清,他果真跟沈念慈一样令人讨厌。 “沈相可否知道,我为何那么晚还没有回去?” 沈相摇头,“不知,何事需要晚上出门去做!” “太子殿下曾命我准备今年给北秦的国礼,听闻城东织坊有一会发光的金线,要在夜里才能看出其艳丽,我为了国礼一事,入夜为归,眼瞧着就差一条街就能到织坊,却被奎巫所拦,此事在沈相的眼里也是不正经的事情吗?” “这……”沈相再次哑口无言。 “顾小姐为了国事奔走,却被奎巫如此欺辱,我等今日若是冷眼旁观,日后若是祸及子女,到那时再向皇上求情便晚了!”邱述长高呼。 “是啊是啊,今日若不帮顾小姐一把,我心难安!” 众人齐齐跪在殿门,黑压压一片人影中,裴君泽平静地扫过去,立刻转身走进大殿。 “皇上,玖王爷来了。” 殿内咳嗽声不止,“传他进来。” “啫!” 顺公公转身出去,见大殿外站着的裴君泽,躬身道,“玖王爷,皇上传您进去。” “嗯。”裴君泽抬脚走进内室,见皇上坐在龙椅上面色虚弱,走去桌前倒了杯热茶递过去,“皇兄。” 武帝伸手摇摇头,顺了顺气,问,“还在外面跪着呢?” 裴君泽点头,转身将茶杯放下。 “都在呢?”皇上又问。 “嗯。”裴君泽点头,“满朝文武都跪在外面。” “老九,你告诉朕,朕这次该如何选择?”武帝问。 裴君泽垂眸,面色恭谨,“臣弟认为,此事若是处置不公,一会伤了一众武将的心,顾小姐身为武侯府嫡女,且是武侯爷唯一的血脉,武侯爷忠君为国,独女受此欺辱,莫说是文武大臣不同意,就连天下百姓都看不下去。” “那你的意思是让朕好好处置处置奎巫了?”武帝低低一笑,“你是知道的,他是朕选中的人。” “所以,奎巫不能死。”裴君泽继续道,“但此事,也总得给顾小姐一个交代。” “顾小姐说,前朝太子篁酒后闹事,被太祖皇帝斩断小拇指以儆效尤,被天下百姓臣服,皇兄为何不效仿此事,借此机会肃清军营不正之风。” 第214章 收缴兵权 “你的意思是说,要朕去下令惩处奎巫?”武帝皱眉。 “据臣弟所知,此事已经不是个例,奎巫在京城惹是生非,百姓们怨声载道,眼下已经不仅仅是顾小姐一人喊冤,而是无数受此遭遇的人喊冤,倘若奎巫真是酒后闹事,那此事给顾小姐一些好处也就罢了,可城中不止一例有此遭遇的人,顾小姐只是凑巧将这件事情点燃了,若是就此轻飘飘地放下,不仅助长了奎巫的劣风,更寒了无数人的心。” 武帝闻言,眉头紧锁,气急败坏砸坏了桌上的琉璃盏杯,殿内传出怒喝,“他碰上谁不好,偏偏碰上顾家那丫头!” “是朕!” “是朕太过纵容他了!竟是叫他忘记了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武帝眼底闪过一抹杀意,“你马上去传朕旨意,奎巫街头闹事,不知其罪胆大包天,触犯律法理应当斩,但朕念其杀敌有功,此次功过相抵,罚俸半年,重打五十大板。” 裴君泽轻蹙了下眉,看向武帝,“那顾家那边?” 武帝眼底闪过一抹烦躁,“勇毅侯的事情还要调查到什么时候,那证据你可曾调查清楚了?” “臣弟昨日夜里审问出,那上奏勇毅侯通敌叛国之人在军营里面,曾因为做错了事情被勇毅侯责罚,且上供的证据中,字迹与勇毅侯的稍有差池,怕是诬告。” 武帝眉心舒展,摆摆手,“既是诬告,那就尽快结案吧。” “是。” “皇上。”顺公公走进殿内,垂手轻言,“穆老太君在宫门求见。” “哼!”武帝冷冷一笑,将手中琉璃香珠重重地扣在桌子上。 “你看!为了给自己外孙女撑腰,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武帝看了眼外面,“老九,你去,告诉她,就说朕一定会给个交代出来,叫她安心回去待着!上了年纪了,这么冷的天出来,真是不要命了!” 裴君泽立刻点头,“是!” 说罢,便转身出去。 顺公公眼明手快,上前倒了茶,“皇上,您喝点茶消消气。” “消气消气,你就知道消气!”武帝睨了顺公公一眼,将怒气都发泄到了他的身上。 “哎。”顺公公点头哈腰,倒像是皇帝的出气篓一样,半个不字也不敢说。 “此刻外面那些大臣还在等着朕出去去给那个顾锦婳主持公道,你说!要朕如何主持?” “皇上,这朝堂上的事情哪里容得下奴才这个宦官妄议。”顺公公苦着脸,小心站在皇上的面前。 “朕让你说!”武帝抬眼,眼眸中冰冷的视线叫人不寒而栗。 “那……那奴才就说了。”顺公公小心看了武帝一眼。 武帝颔首,“说!” “奴才认为,奎巫大将军大势已去,满朝文武对他颇有微词。” “嗯。”武帝心中清楚,只是因为那奎巫是他选中的人,对他往日的举动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没想到这竟成了他在京城为非作歹的依仗了。 “前些日子,奴才也听说了一些传言,说这奎巫大将军私下询问顾大小姐的婚事,甚至还为此事和宋侍郎挂了脸,宋侍郎是文人,自然不屑与其争执,但是朝中却有人流传说这奎巫将军看上了顾家小姐,有求娶之心,所以奴才觉着这事兴许是奎巫将军蓄……蓄谋……蓄谋已久。” “哼。”武帝哼笑了一声,“这事都传到你耳朵里了,朕这耳朵却是干干净净的,日后若是还有类似消息传出来,你若是再不告诉朕,朕就缝了你的嘴!” 顺公公下意识的捂住嘴,“这关奴才的嘴什么事啊。” “长了嘴不会说话,要它有何用!”武帝起身走出去。 殿外,顾锦婳长跪不起,面色苍白,声音不卑不亢,“求皇上为臣女主持公道!” 武帝皱眉,身上威压外放。 “皇上来了皇上来了。”有人低语,有人抬头。 顾锦婳仰头看向武帝,高呼,“求皇上为臣女主持公道。” 武帝看向裴君泽,“玖王爷,朕不是叫你去解决此事了吗?” 裴君泽淡淡道,“臣弟的确是按照皇上所说安排,只是沈相似乎是对皇上的裁决有些意见。” “这……我……”沈元清愣了下,又看了看武帝。 邱述长沉声道,“你什么你!你方才不是说,皇上就给奎巫这点处罚吗,大家都知道你有意见,你还藏着掖着做什么!” 顾锦婳也看向沈元清,泪眼婆娑,“沈相。” 沈元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硬着头皮道,“回禀陛下,前朝有太子篁酒后闹事,被太祖皇帝斩断一根小拇指,以儆效尤,现今有奎巫大将军酒后作乱,虽未曾杀人,但是种种行径十分恶劣,五十大板似乎处罚轻了些。” “那依你之见,朕应当如何处罚奎巫?”武帝问。 “依微臣之见,皇上应当立刻卸了奎巫的职。”沈相扬声道。 听到这里,顾锦婳皱了下眉头,看向沈元清。 怪不得此人年纪轻轻就能坐上相位,浑身上下八百个心眼子,他明知道皇上不会如此惩罚奎巫,此刻站出来,先将底儿给撂出来,这样一来,让文武百官我无话可说。 皇上也可以借此机会,给奎巫一个情面。 看似是刚正不阿,可实际上,却是在暗中替皇上解围,替奎巫说情。 此人果真如裴君泽所说的那样,深不可测! “卸了奎巫的职?”邱述长最先开,冷哼了一声,看向武帝,“王者,奎巫统领万军,此刻卸职不是明益之举。” “是啊,奎巫虽犯下大错,但也罪不至死。” “前朝太子篁之所以被太祖皇帝斩断小拇指,那是因为他拒不认错,而且还打死了人,影响极其恶劣,太祖皇帝才会如此重罚。” “而今,奎巫坏事未曾,皇上适当小惩便可。” 顾锦婳扫了一眼过去,那些方才还高声扬言,让皇上重惩奎巫的人,此刻已然变了口风。 她对此并不意外,奎巫也不是一无是处,怎么说也有一身杀人的本事,皇上当然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轻易的了结了奎巫。 “你们众说纷纭,让朕听谁的好?” 武帝说着便看向顾锦婳,“顾丫头,你来告诉朕,朕该如何替你惩治奎巫?” 顾锦婳缓缓仰起头,不卑不亢地道,“回皇上的话,臣女今日到此处,只为皇上能够还臣女一个清白,昨日夜里的事情发生在闹市,有许多百姓亲眼目睹了此事,眼下街头巷尾都在传臣女的事情。” 第215章 归家 “臣女还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名声便先臭了,如何叫臣女如何嫁人?至于处置奎巫一事,臣女只求结果能让所有被奎巫欺辱过的人能满意便可。” 武帝笑了,“你这丫头看似好说话,实则最难说话。” 邱述长在一旁叹了一声,道,“皇上有所不知,顾小姐她之所以那么晚了还在街上,是因为要去城东织坊寻找会发光的金线来用作国礼。臣认为,此事若是处置不公,只怕更加助长奎巫的气焰。” “邱述长,那你有何见解?”武帝又问。 邱述长直言,“若是就此卸了奎巫的职位倒是有些严苛,过往这些年,奎巫在战场上战功显赫,老臣认为他之所以敢在京城如此嚣张,便是因为他手中权力过高,所以皇上不妨收缴了他一半的兵权。” “邱述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沈相小心看了武帝一眼,冲着邱述长挤眉弄眼,“皇上有心培养奎巫,你这么说,小心被责罚。” 邱述长冷哼了,“你以为我与你一样贪生怕死之辈!” 顾锦婳在一旁听着,隐约看得出来两人是在两种阵营。 邱述长是个刚正不阿的人,有话直说,不畏强权。 沈元清则是个十足的唯皇派,皇上喜欢听什么,他便说什么,也难怪年纪轻轻就坐上了丞相的位置上,前朝今时,无人能比。 “皇上,老臣认为此刻收缴兵权是最为合适的时候,他气焰嚣张,丝毫不顾礼法,若是不惩戒削一削他头顶的气焰,日后会更加无法无天,甚至不将皇上您放在眼里!” “邱述长,此事怎会有你说的这般严重!奎巫毕竟是领军出征的大将,若是此刻收缴兵权,那将来上战场谁人能顶替奎巫大将军?” “怎么会没人!勇毅侯比奎巫更英勇善战,败绩比奎巫少许多,而且勇毅侯手下带的兵,可从未出过此种事情,两相一对比,谁人更有大将之风,你我二人心中清楚!”邱述长道。 沈元清叹了声,看向武帝,“皇上,还是您来裁决。” “诸位爱卿,你们都听了许久,那以你们之见,朕应该如何决断呢?”武帝又问。 顾锦婳眼底闪过一抹不悦,这老皇帝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哪怕是做坏人,也全都推给底下的这些人身上。 “臣认为邱述长所言即是。” “臣附议。” 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同意邱述长所说,武帝眉心拧成一个川字,似笑非笑地看向顾锦婳。 顾锦婳移开视线,恭顺的低下头,跪在地上多时,双腿早已没了知觉。 半晌,头顶传来武帝的声音,“奎巫目无礼法,横行闹事,朕若是不重重处罚,只怕不能警示众人,传朕口谕,自即日起,收缴奎巫一半兵权,赐一百大板,罚俸半年,若半年之内,再出此事,严惩不贷!” “皇上英明!” 武帝转身离开,诸位大臣站了起来。 顾锦婳跪着不动,她双手撑着地,却使不上力了。 就在这时,胳膊突然被人用力一拽,身子瞬间被提了起来。 她双脚无力,跌跌撞撞的扑到他的怀里。 耳边传来裴君泽的低笑声,顾锦婳恼地低吼,“裴君泽!” “消消气,你外祖母此刻在宫门外为你求情,还不赶紧过去。” “外祖母怎么也来了?”顾锦婳慌张之下,险些跌到地上。 好在裴君泽及时的拉住她,她站稳后,面色着急,“今日这么冷,外祖母的年纪大了,如何能熬得住!” “皇上已经传旨让你外祖母先去马车里避寒,另外也告诉了你外祖母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顾锦婳诧异。 “他打算把你舅舅放出来了。” 顾锦婳倒吸了一口气,“真的假的?” 她实在没想到,皇上竟会因为奎巫做错了事情,选择把舅舅放出来。 “你老实告诉我,皇上是不是另有打算?我怎么感觉他不是真心想要把我舅舅放出来呢?”顾锦婳道。 裴君泽伸手握住纤细的胳膊,没回答她的话,“走两步试试。” 顾锦婳点头,试着迈出一步,双腿还有些麻木,他已经比方才好了一些。 边走边说,“舅舅不是被诬陷通敌叛国吗?这件事情查清楚了?” “已经查清楚了,举报你舅舅通敌叛国的人,曾经在军营里被你舅舅处罚过,所以他对你舅舅怀恨在心,又做了假证,我已经将证据封存在秘阁,皇上看过之后,就会立刻把你舅舅放出来。” 顾锦婳面色一喜,“照这么说,那我外祖母寿诞之日还能见到舅舅。” “嗯。”裴君泽手上稍稍用力,把她又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不过,离开秘阁之前,他总是要受些皮肉之苦。” “知道了。” 顾锦婳自嘲地笑了笑,“我坏了武帝的安排,他放了我舅舅,只要我舅舅能够活着出来,放点血算不了什么,大不了十八年以后又是一个好汉!” 裴军泽淡淡一笑,清润的眸光中映着身旁女人的笑。 两人走到宫门口,穆老太君站在宫门口,朝这里面遥遥望着。 沈玉京在一旁扶着她,忽然道,“娘,你看那是不是婳婳?” 穆老太君眼前顿时一亮,拄着拐杖上前,“婳婳,我的婳婳。” “外祖母!” 顾锦婳踉跄着跑过去,一把扶住老太君,“这么冷的天,您怎么还跑到这里来了!” “我担心你啊,昨日夜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们一声。” 穆老太君两眼含泪,捧着顾锦婳的脸看了又看,“孩子吓到了吧。” 顾锦婳心中一暖,摇摇头,“婳婳知道,无论到什么时候,身边都有外祖母你们在,婳婳不怕。” “好!不愧是我的外孙女!”穆老太君握着顾锦婳的手,“咱们回家!” 沈玉京也急忙把汤婆子塞进顾锦婳的手里,“拿着暖暖。” 说着,沈玉京看了看一旁的裴君泽,“玖王爷,今日的事多谢了,只是,我家夫君他何时才能回来?” “皇上把卷宗看完之后,我会亲自把勇毅侯送回去,你不用担心。”裴君泽道。 第216章 谢字道不清 “那就好。”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沈玉京拿着帕子擦了几下,声音哽咽,“多谢王爷了。” “不必谢我,是顾小姐舍命相救,若不是她今日冒险之举,只怕国公府明日便该挂白帆了。”说罢,裴君泽轻轻叹了一声,目光落在那一老一小的身上,他此刻忽然有些迷茫,任由这丫头掺和进来到底是好是坏。 沈玉京听了裴君泽的话,错愕了片刻,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最后泣不成声。 裴君泽看向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夫人早些回去吧,她在大殿外面跪了几个时辰,双膝怕是冻伤了,劳烦回去好生照料她,我还有事,先走了。” 沈玉京连忙点头,目送着裴君泽离开后,擦了擦泪转身上了马车。 瞧着她哭得红肿的双眼,顾锦婳轻声安慰,“舅母,舅舅能出来是好事,哭什么。” “舅母是心疼你。”沈玉京哽咽着,“玖王爷都告诉舅母了,婳婳你是你舅舅的救命恩人啊!” “你们都是我的家人,为了家人豁出命我也愿意。”顾锦婳笑着笑着便哭了,比起受这点委屈,只要舅舅能活着这都不算什么。 只是她的确没有想到皇上会突然改变了主意,奎巫毕竟是皇上选中的人,怎么会轻易放弃了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不敢轻易松懈。 “婳婳。”穆老太君心疼地问,“你是猜到了皇上要杀你舅舅?” “不全是。”顾锦婳笑了笑,“我起初也没有想过皇上会对舅舅起杀心,何况他昨日才答应了我要在外祖母您大寿那日,给您送一株百年人参祝寿,我本意是叫那些看国公府笑话的人看看皇上并没有厌弃国公府,可谁知,玖王爷他去见了皇上后便带着我去找丹生子了,从丹生子那一处地方取来了一味药-雪莲丹。” “雪莲丹?”穆老太君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外祖母,您知道雪莲丹?”顾锦婳惊讶。 “嗯,听过些关于雪莲丹的传言。”穆老太君脸上惊讶的表情很快遮掩了下去。 “我正巧去帮皇后娘娘炼药,丹生子还以为我们两人是要救皇后娘娘,他告诉了我雪莲丹的功效,因为皇后娘娘用不到假死,所以我才联想到舅舅,而玖王爷如此遮掩,除了救我舅舅之外,我也想不到他还能为了谁做到这种地步了。” “婳婳,难为你了。”穆老太君说着说着便红了眼,“你爹娘走后,我曾发誓日后定要好好保护你,没曾想现在反倒是成了你来保护我们。” “外祖母,快别这么说。”顾锦婳握住她的手,“咱们都是一家人,何须分得如此清楚,爹娘走后,你们就是我唯一的底气了,舅舅待我如亲生女儿那般疼爱,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舅舅含冤而死。” “万幸此事安稳解决。”沈玉京擦了擦泪,心中的悸动久久不能放下。 当真安稳解决了吗?顾锦婳问自己,得到的答案是没有。 “外祖母,舅母,麻烦你们等舅舅出来以后,劝他交出兵权。” “交出兵权?”沈玉京惊讶,有些为难,“婳婳,你舅舅不是贪权的人,但军营里那些人都是他生死相交的兄弟,回京城之前他还与我说起此事,说常年在外不能回京陪伴娘,有时候也想停下来歇一歇,但是他实在放心不下那些人,战场上刀剑无眼,有他在总能少些人牺牲。” “眼下放权不是放弃,而是寻一个生机。”顾锦婳沉声道。 “武帝多疑,先前便害怕舅舅功高震主,想要借此机会培养奎巫,奈何奎巫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他别无选择只能把舅舅放出来,但若是舅舅出来后,再犯大错,他可断然不会留情的。” 沈玉京不敢置信,“你的意思是说皇上此次并不是真心放夫君出来?” 顾锦婳颔首,“比起舅舅,奎巫要更好掌握,为君者,最怕的便是自己的权力被手下分割,何况舅舅的背后不止国公府的兵,还有我爹娘留下的十万雄兵,也难怪武帝会夜不能寐。” “与他来说,此次把舅舅放出来,无异于是放虎归山,而眼下他最想看见的便是这只猛虎变成病虎。” 沈玉京心头一惊,半晌,挤出一丝笑,“我活了这么些年,竟还不如你这个孩子看得通透。” 顾锦婳淡淡一笑,她哪里是看得通透,只是重活了一世,所见所知都比旁人清楚了些。 “婳婳说得对,皇上眼下正忌惮你们拥兵自重,倘若你们还是把着兵权不放,只怕日后还会有大难等着,就听婳婳的吧,受些委屈也无妨。”穆老太君道。 “是。”沈玉京答应下来。 马车缓缓停在武侯府门口。 顾锦婳掀开帘幕看了眼,回头看向两人,“外祖母,舅母,我到了。” “婳婳,玖王爷叮嘱我派人给你瞧瞧你这膝盖,你别回去了,随我们去国公府,我找个郎中给你瞧瞧。”沈玉京拉住顾锦婳。 顾锦婳笑着摇头,“不碍事,我回去涂点药就好。” 穆老太君往门口看了眼,空无一人,满是不悦地杵了杵手中的蛇杖,怒道,“自己孙女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出来看看,这老婆子还是不是人!” “她不来,我还省得应付了,您老别生气,我走了。” 说着,顾锦婳下了马车,对着车夫挥挥手,叮嘱道,“慢点啊。” 马车缓缓地驶离,顾锦婳收回视线。 院子里面逐渐传出脚步声,脚步清浅,听着像是习武之人的。 顾锦婳脸上扬起笑,大门打开,看着眼前人,“连娘子。” “回来了。”连娘子面色淡淡,眼眶却泛着红意。 身旁跟着的魏女官,看向顾锦婳的眼神中透着几分赞赏和喜色,“顾小姐一夜未归,快些回去歇着。” 顾锦婳颔首,诧异看向连娘子,“二位这是要去何处?” 连娘子看了她一眼,道,“进宫面见圣上。” 顾锦婳恍然,加之连娘子看向自己的眼神,突然明白过来,看来皇上还在怀疑她。 想起她在皇上面前的一番说辞,顾锦婳皱了下眉,看了眼魏女官,想说些什么也不得空。 第217章 登门拜访 “对了。”连娘子停下来,看向顾锦婳,“我与魏女官商量过了,日后出去寻料子的活就由她来办,省得你再半夜去找金线,差点出了事情。” 顾锦婳闻言,眼底划过一抹笑意,果然,肯定是裴君泽派人联系她了。 那她便放心了,扬起手对着两人挥了挥,“路滑,二位小心。” 说罢,便大步流星走进院子里。 连娘子收回视线,瞧见魏女官正在盯着自己看,径直走上马车,“魏女官有话说。” 魏女官坐稳后,问,“顾小姐要去找金线的事情,为何没有告诉我。” “我入住武侯府的事情,你事先也不知道。”连娘子依旧冷着脸,“我不过是随口与她说了句,她那画作,若是用金线绣制,定会惊艳众人,谁知她竟然将此事放在了心上,我还说了句,金线有千万种,要在夜里才可挑出极品,谁知她便夜里出门寻找金线,说起来这件事情还怪我了。” 连娘子漫不经心地整理了下衣摆,“你不必如此怀疑我,待进了宫,我便辞了这个差事,你们再另寻他人吧。” 魏女官面色大变,慌张道,“好端端的,为何突然不干了。” “倘若您是因为下官猜忌心生不悦,那下官向您道歉。” 连娘子淡淡扫了一眼过去,“是太子要你问我的?” 魏女官不言语,连娘子心里头却跟明镜似的。 “他怀疑此事有假,甚至怀疑我与顾锦婳串通好了,特地要你来监督我,他想多了,我若是想留在京城,不用任何理由便能留下,我若是想走,谁说都没用,入住武侯府,一来是规矩,二来是与顾锦婳投缘,你也看得出来她是个聪明人,我一向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魏女官垂下头,轻扯着唇瓣。 “你若是实在不放心,我入住你们魏府倒也没事。” 魏女官眼神闪烁了下,立刻道,“连娘子息怒,是我猜忌在先,我向您赔礼道歉。” 连娘子冷笑了声,再未多言。 午后。 宫中传出消息出来。 小院里传出脚步声,来人停在暖阁门外,“小姐。” “进来。” 顾锦婳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发酸的头,半靠在那,三尺墨发随意搭在肩上,神态慵懒,“怎么了?” 玲珑走进来,在门口弹了弹身上的雪,才走近将手中的信递了过去。 “流风送来的。”玲珑压低了声音。 顾锦婳拆开,看后眉心紧皱。 “武帝果然还是怀疑我故意陷害奎巫。”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玲珑问。 顾锦婳把信给她,“皇上派人审问了娇娇和连娘子,就连红袖楼的房妈妈和桂妈妈都审问了。” “不过,好在此事滴水不漏,没有出现差错,奎巫他这一百大板是挨定了。” 玲珑转身将信丢进炭炉里烧了干净,“小姐,他是挨了板子,可您也受了不少罪,膝上的伤还要好些日子养着呢。流风还说,王爷特地交代,让您好好躺在床上养着,莫要下地走动了。” 顾锦婳看了她一眼,“我这伤不重,难道还要卧床静养几个月不成。” “几个月倒是不用,但是您这几日总该养着,若是觉得无聊,奴婢就去给您找来些画册子。”玲珑提议。 顾锦婳摇头,“不用。” 玲珑皱着眉,“小姐。” “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养着,不过咱们先去望春楼一趟。” “天寒地冻的,小姐要做什么,奴婢帮您。”玲珑道。 顾锦婳想了想,摇摇头,“这件事情你帮不了,必须得我亲自去。” 说着话,玲珑不情愿地走上前扶着顾锦婳走下床。 门外突然传来王管家的声音,“大小姐,宫里来人了,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墨兰姑姑。” “请她进来。”顾锦婳站在地上,缓缓顺直了膝盖。 冻伤的地方发紫,隐隐散发着痛意,不算太疼,还能忍受。 不多时,墨兰被王管家请进来。 顾锦婳冲她笑了笑,缓缓走过去,“墨兰姑姑今日怎么有空出宫了?” 墨兰看了看顾锦婳膝盖上面的伤,连忙小心扶着她,“顾小姐受伤了还不好好养着。” “皇后娘娘听闻了昨日夜里的事情,实在坐不住,叫我带了太医过来,前些日子娘娘得了个精巧的机关盒子,娘娘也叫我给您一同带来了,说是给您解乏。” 顾锦婳眼前一亮,看墨兰手上拿着的那个机关木盒,“我正觉着屋中憋闷的很,娘娘就派您来了,替我多谢皇后娘娘。” “顾小姐不必客气,宫里的黄太医此刻就在院子里候着,我去请他进来。” 墨兰离开,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的机关盒。 “黄太医请。”墨兰打开厢房大门。 黄太医提着药箱走进来,仔细瞧过后,留下一瓶药,嘱咐了要按时涂抹。 “多谢。”顾锦婳就要起身,被墨兰按住。 “顾小姐好生休息,皇后娘娘交代给我的事情,我也算是完成了,您可还有什么交代的?” “没有了,帮我多谢娘娘抬爱。”顾锦婳微微一笑,扶着桌子缓缓起身。 “是。”墨兰微微颔首,“不必送了,我们先走了。” 说着,墨兰便领着黄太医一同走了出去。 “玲珑,去替我送送墨兰姑姑和黄太医。”顾锦婳淡淡吩咐。 玲珑应声,立刻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屋子里面静悄悄的。 ‘啪嗒’一声,机关木盒被拆开。 顾锦婳抽出一截横木,从里面取出一封信。 ‘小心皇上。’ “小心皇上?”顾锦婳猜想到皇上不会轻易放舅舅离开,但皇后这时候提醒她是因为什么,难道皇上还有别的打算? “小姐。”玲珑走回来,面上带着几分急躁,“老太太和顾青玉来了。” “我昨日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不见她们出来,今日我刚回来,她们便来了,看来是为了婚事而来。” 顾锦婳坐回床上,“叫她们进来吧。” 玲珑应声,冷着脸走出去。 “小姐叫你们进去。” 顾青玉瞥了玲珑一眼,“是请不是叫,一点规矩都没有,院子里跪着去。” 玲珑咬牙,忍着怒气。 “姑母好大的火气,这么冷的天还来我院子里面教训我的丫鬟!”顾锦婳淡淡扫了眼过去。 第218章 撕破脸皮 顾青玉走进来,不忿地看着顾锦婳,“不是姑姑说你,你当主子的都不懂规矩,又如何管教的好下人。” 顾锦婳闻言,轻轻一笑,眼眸微微抬起,带着几分嘲讽,“姑姑可是懂规矩,可手底下的下人不还是在私底下成了太子殿下床上的玩物,被虐待致死,死后还害的姑姑你蹲了那么久的大牢。” 银铃般的笑声传出,“姑姑还是京中朝臣女眷中坐牢的独一个,真是叫人笑话。” “混账!” 顾老太太喝了声,桌上的杯盏被一并扫到地上,劈里啪啦碎了一地。 “你就是这么对待你未来婆母的?” “有何不可?”顾锦婳挑眉,带着几分散漫和不可一世,“祖母话还是别说的太满,是不是未来婆母还不一定。” “顾锦婳,我家承望到底哪点配不上你了,叫你如此的挑剔!”顾青玉咬牙切齿,恨不得此刻就将她给抽筋扒皮了。 “我到底哪点好了,叫你们如此盯着我?” 顾锦婳稍一抬胳膊,玲珑便立刻上前,扶着她从床上下来。 顾锦婳站稳,冷冷地看着顾青玉,“你不喜欢我,却又想要我嫁给你儿子,我思来想去,才想明白原来你图谋的从来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祖业吧,我爹娘走后留给我不少东西,单单是我娘的嫁妆,都有几十车,更别说是田地,铺子和宅子了。” “姑姑你没钱早说啊,看在祖母的份上,我就是将我爹手里的祖业分你点倒是也无不可,何必如此费尽心思呢?” 撕破了脸皮的事情,她早就想坐了。 以前是念在爹娘的面子上,屡次对顾青玉手下留情,眼下她是想明白了,自己现在就是块砧板上的鱼肉,稍一示弱,便会被人宰割。 她念及旧情,但是顾青玉可不跟她讲这些,她要的是祖业,是银子,是家产,而宋承望若是娶了她,这一切她便能轻而易举的得到。 也难怪她话都说得如此难听了,她还能如此忍着,这为了银子忍气吞声的样子与老太太还真像,怪不得是母女。 顾锦婳冷冷地打量着两人,脚踩着碎片走过去,“不是说我爹娘当年定下这桩娃娃亲的时候还与你们交换了信物吗?不妨先将信物拿出来给我看看,影子都没见着,还是别在外面说些没头没尾的事情。” “你!”顾青玉咬牙,“你着什么急,信物在我们手里也不能飞了。” “儿女的婚约向来是父母之言媒妁之约,你与承望的婚事是你们自小就定下的,眼下你说不嫁就不嫁,你叫旁人如何看我家承望,你这不是害我们吗?” 顾锦婳不说话,静静听她摆理,这是她一贯的手法。 “娘,你来评评理,这件事情怪我们吗?她原先不知羞耻整日里跟在我们承望后头,闹得全京城的人恐怕都知道她是承望的未婚妻子,承望眼下都到了适婚的年纪了,城里都没有一户人家上门说媒的,还不都是她惹的麻烦!现在她说不嫁就不嫁了,叫我们承望打一辈子光棍吗?” 顾锦婳眉心拧起,她这辈子做过的最蠢的一件事情就是先前喜欢上宋承望,那么恶心的一个男人,她是被下了降头才会喜欢上他的吧! “姑姑这话说的,叫表哥听了心里也该不高兴了,你不是时常说表哥一表人才吗?如何会愁没有姑娘嫁给他,所以你还是别在我身上下心思了,我跟他之间没有缘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嫁给他!” “是吗?这可由不得你了!” 冰冷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宋承望未经人通报,便直接走进来,面容严肃,“你说不嫁就不嫁,叫舅舅舅母的心意置于何地?又叫我们宋府的颜面置于何地?” “我还未嫁到你宋家,你便敢到我院子里来横行霸道了,我若是嫁进去了,你岂不是能踩我头上了!”顾锦婳冷冷地扫了一眼过去,转身坐下。 冰冷的眸光滑过玲珑,玲珑心领神会,悄无声息从屋中退了出去。 “你我二人既然有婚约在身,那你便是我宋家的儿媳,我作为夫君管着你又如何?”宋承望一撩衣摆坐下。 看向顾老太太和顾青玉,“外祖母,娘,你们都先出去吧,剩下的事情我来跟表妹谈。” 顾青玉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顾老太太及时拉住她,“好,那我们先出去,你们两个好好聊。” 说着,看向顾锦婳,“特别是你,听点话,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顾锦婳眸底闪过一抹不屑,没理会她。 房门吱呀一声被拉上,窗外洒进来的光照得人疲倦,顾锦婳刚想给自己倒杯茶,见地上一片狼藉,面露不悦。 “你要说什么?” “婳婳,我们是从小的情谊,你是知道的。”宋承望道。 “嗯。”顾锦婳点头。 什么从小的情谊,那不过都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从小到大,出门在外,宋承望最先照顾的人肯定是她妹妹宋锦心,眼里何时有过她,现在竟然还能说出口。 “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拿你当妻子看待,在外也从未与哪家小姐纠缠不清过,这你都是知道的,与我同样年纪的,现在哪个不是妻妾成群,我为了你守身如玉便是害怕你受了委屈,不仅如此,此后我更不会纳妾,你对我到底还有何不满?” 顾锦婳冷冷一笑,宋承望是没有在外与其他小姐纠缠不清过,但却让自己的贴身丫鬟有孕在身还要去伺候别的男人,他不是不敢,只是太谨慎了,害怕事情败露,所以还是自己的丫鬟更合适让她泄欲! “守身如玉别说是我了,永不纳妾这件事情更不要说是为了我,我从未要求过你什么,你也别把这些事情怪到我头上来。你此刻就算是将红袖楼的姑娘领到我的面前来,我都不会多说一个字。” 顾锦婳眼底透着几分嘲讽,“既然要说,那不妨就说清楚些,你院子里的那丫头到底是怎么死的,还要我提醒吗?” “她死之前才买了安胎药,孩子是谁的还用我说吗?死后被丢尽水井,一尸两命,你也不害怕午夜梦回她们母子两人回来找你报仇!不说旁的,单单这件事情我便看不起你,敢做不敢当,我日后若是嫁给你岂不是要憋屈死!” 第219章 够他喝一壶 “别说什么有父母之命,媒妁之约,我爹娘都死了,除非你能叫他们两人站在我面前说要我嫁给你的话,否则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你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好!顾锦婳,那你就休要怪我了。”宋承望突然站了起来。 顾锦婳警惕地后退了两步,“你还想干什么?” “你是我宋承望认定的妻子,此生除了我之外,你谁也嫁不得!” 宋承望步步逼近,双眸透着一股势在必得的狠辣,“我娘与外祖母早已定下了婚期,今日咱们两人就是提前拜洞房也无不可!” “你敢!”顾锦婳怒道。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你此次做法得罪了奎巫和太子殿下,日后落到他们两人手里绝对没有好果子吃,跟着我,我带你去清河县,我们在那,你再为我生个一儿半女不好吗?你若是还执迷不悟留在京城,怕是到最后连你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 顾锦婳朝着门口缓缓移动,“我是死是活与你有什么干系!” “可我不愿啊,我不愿看着你被人欺负,婳婳我是真的喜欢你,你能跟玖王爷蜜里调油,为何与我就不行?” 顾锦婳倒吸了一口气,“我们两人之间的事,你休要扯上旁人。” 就在手指快要碰到房门的时候,手腕突然被宋承望扯了回去。 手腕上传来一道刺痛,顾锦婳眉心紧皱,顾不上膝盖上的刺痛,一脚踹了过去,银针反手刺在宋承望的手背上。 宋承望嘶了声,顿时捂住手背,踉跄了两下倒在地上。 “毒妇!你给我下毒!” “你若是老实,我又岂会浪费我的毒针?”顾锦婳将银针收回去,拉开了房门,看向院子里黑压压一片护卫,她才明白过来方才宋承望来时,为何无人通报了。 “还不赶紧把你家主子带走!” 顾锦婳一声低喝,常跟在宋承望身边的侍墨立刻跑进屋子里,屋中传出一声惊呼,“公子!” “快扶我起来。”宋承望额前渗出了一层的汗,被扶着踉跄地走到顾锦婳的面前,“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你若是老实回去,一刻钟以后我便会命人将解药给你送过去,倘若再多说一个字,就等着死吧!” 宋承望咬牙切齿,“算你狠!” 这才哪到哪,顾锦婳轻轻一笑。 “我婢女呢?”顾锦婳问。 宋承望停下脚步,对身旁人低吼,“还不快点把人放了!” 话落,玲珑便被人捆着从院门口送进来。 “小姐!” 绳子刚解开,玲珑立刻跑到顾锦婳的身边,“小姐您没事吧?” 顾锦婳摇摇头,转身走进屋中,房门关上,她看向玲珑,“你武功不低,被偷袭了?” 玲珑红着眼眶摇头,“不是,他们这次是有备而来,我刚走到院门口便被人打了一掌。” 顾锦婳顿时凝眉,“手给我。” 玲珑缓缓将手伸过去,顾锦婳把了脉后,脸色更为难看,“内息被损,你这是受了内伤。” 玲珑立刻站起来,“小姐,奴婢不碍事的,他有没有欺负您?我这就去找玖王爷,让他给您报仇。” “你别去了,快坐下吧。”顾锦婳拉着玲珑的手坐下,“你这是受了内伤,我前段时间看丹生子给我的医书里面有治疗内伤,等会儿我去开个方子,你就安心养伤吧。” “小姐,奴婢真的没事。”玲珑刚站起来又被顾锦婳给按了下去。 “闭上嘴。”顾锦婳恐吓地瞪了玲珑一眼。 玲珑坐着不敢动,但是想起来方才的事情还是心有余悸,“小姐,宋承望今日带来的人有个高手在,奴婢担心保护不了您,不如去请玖王爷……” 顾锦婳打断了玲珑的话,“玲珑,他不是万能的,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出现保护我,他已经帮了我许多,我不能总是这么麻烦他。” “那若是宋承望再带着人来咱们这里怎么办?”玲珑苦着脸,暗恼自己没有保护好小姐,倘若是习凛在这里便不一样了。 “取纸笔来。” 玲珑不理解自家小姐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拿来了纸和笔,看着顾锦婳在纸上写下许多药名。 “小姐,您这是?” 顾锦婳写好,吹干了墨迹,将纸折起来拿给玲珑,“寻个丫鬟送去宋家,这是我给宋承望准备的解药,够他吃上一壶的。” 说着,顾锦婳也起身取下披风,“我去丹生子那给你拿药,你乖乖待在家里等我回来吧。” “小……”姐字还没说出来,顾锦婳便走了出去。 玲珑想抬脚去追,但知道她家小姐的性子,她这时候若是追上去,定是要被小姐训斥了。 一炷香后,马车稳稳地停在瞭望春楼门口。 顾锦婳从马上下去,径直走了进去。 “顾小姐。”掌柜的瞧见是她,一脸笑意地走上去,“您是到楼上?” “嗯。”顾锦婳往楼上看了一眼,来了几次了,她对这里还算熟悉。 “那顾小姐帮我把这壶酒送上去吧。” 顾锦婳一愣,伸手接过来,丹生子这日子还真舒服,大白天喝酒。 待去了楼上,顾锦婳打开机关,轻车熟路地走了进去,坛里的酒洒出来一些,身上都被沾染了酒香味。 “前辈,您的酒我给您端上来了。” 顾锦婳缓缓朝着屋子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帘幕突然被人拉开,一截骨节分明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 “给我吧。” 裴君泽走出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一手接着酒坛,另一只手缓缓握住她,“这么凉,玲珑没有给你准备汤婆子?” “没有。”顾锦婳摇摇头,“她没有跟着我一起出来。” 裴君泽点点头,牵着她走进去,“今日空闲,来陪他喝点酒,正巧你也来了,在这坐会儿,我去做菜。” “王爷还会做菜?”顾锦婳惊讶。 “呵呵……”丹生子在一旁笑着,两腿翘在椅子上,“这酒也是他酿的,你尝尝?” 顾锦婳眨眨眼,她抱着酒坛子走了一路了,早就馋了。 这与寻常的酒不一样,带着些梅子香味,喝起来必定香甜。 “不行。” 裴君泽把酒放在桌子上,“你身子弱,不能喝这个,若是想喝,稍后随我回府,我把桂花酿打开给你喝。” 第220章 你也是我想保护的人 “嗯!” 顾锦婳还没有开口,丹生子便先坐不住了。 “那桂花酿可是好东西,我还喝上几口,他倒是舍得给你喝。” 丹生子呵呵笑着,“舍不得桃花酿,套不到媳妇啊。” 顾锦婳惊讶了一瞬,眼底笑意淡去,看了一眼丹生子,“前辈,我是来向您讨药的。” “药?”丹生子指了指裴君泽,“他都拿到了,活血化瘀不留疤痕。” 顾锦婳看了裴君泽一眼,道,“我拿的不是这个药,是治疗内伤的。” “你受伤了?”裴君泽走过去,牵起她的手,两指按在脉搏上。 “不是我。”顾锦婳道,“玲珑被宋承望带来的人给打了。” “什么时候?”裴君泽问。 “方才。” 知道瞒不住裴君泽,顾锦婳索性把事情全交代了。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你们俩都把我这当药房了。”丹生子站起来,转身走进药房里。 “走吧,咱们也去做菜。” 裴君泽走到顾锦婳的身边停下,声音又轻又缓,像是可以压了下去,“宋承望的事情为何不告诉我?” 他语气中没有半分不悦,反而还带着几分关心。 顾锦婳知道他是想帮自己,但她同样不想给他添麻烦。 “我自己能解决的事情,就不麻烦你了。” 裴君泽挑眉,看了她一眼,先一步走进厨房里。 “你们几个都先出去吧。”裴君泽对几个厨娘说。 顾锦婳站在一旁看着他,见他对这里十分熟悉,甚至就连做菜都不需要她帮忙。 她站了片刻后,实在忍不住开口说道,“宋承望背后是太子,他今日带着的人中肯定有太子的人,这件事情是因我而起,我不想再牵扯上其他人。” 厨房沉默了许久。 熟菜倒进油锅,砰溅出许多油星。 “其他人?”裴君泽笑了笑。 顾锦婳站在他背后,静静看着他,“你不是其他人,你也是我想保护的人。” 裴君泽动了,缓缓回头,眼眸中的冰霜散去,像是旭日升起。 “想保护我?”裴君泽走近她,轻轻一捞,把人捞进怀里。 顾锦婳没有抗拒,缓缓、缓缓地抬起手。 “舅舅的处境何尝不是你的处境?”少女娇柔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甘心。 皇上对自己的臣子都有所怀疑,更何况是手握兵权的同胞兄弟? “开始担心我了?”裴君泽松开顾锦婳,揉了揉她的头,转身去拿锅铲,“我跟你舅舅不一样。” “是,一个是臣子,一个是同胞兄弟,你的处境要比舅舅更要艰难。” “盘子拿来。”裴君泽没有回答她的话。 顾锦婳顺手拿起桌上的盘子,递给他,“你,我,就像手里拿的这个盘子一样,盘子能盛菜,它就有用途,若不能盛菜了,那必然会被遗弃。” 指腹上突然传出刺痛,顾锦婳轻蹙了眉,血珠从伤口渗出。 裴君泽伸手接过盘子,“盘子也是会咬人的。” 顾锦婳没言语,走去一旁用清水冲洗了下,回头便见裴君泽站在自己伸手,拉过她的手看了看,见伤口不大,问了句,“疼不疼?” “这算什么。”顾锦婳满不在乎,“我说的话你听进去了吗?” 她无法直言裴君泽日后的处境,却希望他能够明白,帝王之心并不看重他这个同胞兄弟。 “嗯。”裴君泽牵着她的手,“你先取药,还有两道菜,马上就好。” 见他如此,顾锦婳心中纵然有许多要说的话,也只好作罢。 天色不知不觉暗下来,顾锦婳晃晃悠悠走回了屋子。 “没谈拢?” “啊?”顾锦婳茫然地抬头看向丹生子,有那么一瞬间像是被他洞察了心中的想法一样。 “我早就说过,你这丫头聪明,但就是太聪明了。” 丹生子叹了声,将药袋子丢了过去,“这是给你的丫鬟服用的药,你舅舅那如何了?” 自从上次,她自己配了新的药方以后,便不来这里拿药了,丹生子也从未过问。 顾锦婳拉开椅子坐下,“体内毒素要排出还需要时间,不过,针灸少有成效,过两日我会再去一趟。” “嗯,这还有两本书,你拿回去看。” 顾锦婳看着丹生子递来的书,翻看了两页,“针灸术?” 丹生子笑道,“你有天分,若是认真学,日后的成就绝对不会比我小。” “你若是再夸下去,她真要不知道东西南北了。”裴君泽端着菜从门外走进来。 “锅里还炖着汤,先吃着。” 顾锦婳立刻起身,接过菜,一一摆在桌前,“看来我来巧了,难得吃上玖王爷亲自做的菜。” “你想吃那还不是随时?”丹生子挑眉冲顾锦婳笑了笑。 顾锦婳瞪了他一眼,慌张移开了视线。 “吃吧。” 面前多了一个碗,里面是剔好刺的鱼肉。 顾锦婳心中一暖,唇角微微上扬,拿起筷子尝了一口,不禁惊讶地看向裴君泽。 “味道怎么样?” “好吃!”她不是贪嘴的人,自小爹娘不在身边,祖母对她也不上心,能吃饱便是好的,自从上次在王府吃过巧儿做的菜后,嘴巴也被养刁了,眼下裴君泽做的鱼肉,更是鲜美好吃些。 “日后想吃我还给你做。”裴君泽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钻进耳朵里。 顾锦婳低着头,从耳根红到了脸颊上。 “对了,丫头,你上次说要皇后娘娘炼药,打算何时开始?”丹生子突然问。 “今日可以吗?”顾锦婳道。 “正好炉子空着,吃过饭我教你如何用。” “好。”顾锦婳欢喜应下。 吃过饭,丹生子喝了裴君泽的梅子酒,倒头就睡。 顾锦婳朝着药房看了眼,本想着今日就将炼药学会的,看来只能等明日了。 “走吧,我教你。”裴君泽起身,取来钥匙抬脚走出去。 顾锦婳闻言立刻跟上,他也喝了酒,却不像丹生子那般醉,雪地路滑,她却还是担心,小心走在他身侧。 打开药房的门,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直冲喉咙。 顾锦婳咳了声,走进后伸手拉上房门。 转身瞬间,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异响,她下意识抬头去看,是一个悬挂在横梁上的瓷罐绳子断了,从上面落了下来,她未来得及躲闪,突然一股大力将她拉进了怀里。 第221章 情动 瓷罐落地的声音迟迟没有传来,顾锦婳松了口气,回头去看,瓷罐被一种无形的力托起,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这就是内力?”她抑制不住心底的好奇。 “嗯。”裴君泽的手搭在她的腰间,稍一用力,将人再次揽进怀里。 顾锦婳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却被他抱的更紧。 “别动。”裴君泽声音低沉。 “怎么了?”顾锦婳被他的话吓住了。 “下次不要再以身涉险了好不好?”央求的语气和态度,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走投无路,我别无选择。”顾锦婳的呼吸沉了沉,缓缓吐出一句话。 “没有走投无路。”裴君泽缓缓捧起她的脸,盯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薄唇微启,“为了奎巫搭上你不值得。” 他声音稍沉,像是将昨夜到今日憋在心里的浊气全部倾诉出来了一样。 “可舅舅的事情等不及。”顾锦婳道。 她的做法的确激进了些,倘若不是时间紧,她断然不会这么草率,只希望日后再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日后再不会了。” “嗯?”听着他的话,顾锦婳鬼使神差地抬起头,四目相对,一股暖意涌上心头。 梅子酒的香味弥漫在四周,叫她失了分寸。 裴君泽缓缓俯身,轻啄了下红唇,却好似野火燎原,再难以控制。 顾锦婳身子颤栗了下,紧紧抓住他的衣袖。 初尝果实,裴君泽难以自拔,恨不得将怀中小人融于骨血中。 顾锦婳也浑身滚烫,像是置身火海中被炙烤着一样,她踮着脚,学着回应他。 察觉到怀中小人的动作,裴君泽欣喜不已,拦腰将人抱起,转身坐在竹椅上。 顾锦婳因为惯性扑倒在他的怀里,眼神迷离,唇瓣红肿,像是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婳婳。” “嗯?” “婳婳。” 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畔,顾锦婳咯咯笑着,伸手捏着他的脸,“你干什么?” 裴君泽攥住她的下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大掌轻轻压在她的后脑勺上,准确无误地吻住了她的红唇。 “若武侯爷还活着,我定要去问问她为何要将你许配给那样的人。” 浅尝果实,裴君泽强压下心底的欲望,轻轻搂着怀中的可人。 他不是重情欲之人,也早已过了少年逢春的时候,只是眼前的小人与他来说,却是莫大的诱惑,叫他差点失去了理智。 “我爹若还活着,知道我与你在一起,定要满京城追杀你。”顾锦婳憋着笑。 “嗯?”裴君泽凝眉,“武侯爷对我还有意见?” “嗯。” 回想爹当初说过的话,若是爹爹还活着,她倒是想问问他是否会否定自己的结论。 “我爹说、京中好儿郎不多,玖王爷算是一个吧,但为人太过狠辣,不好不好。”顾锦婳一本正经学着武侯爷的语气。 紧接着又道,“瑾瑜倒是个好孩子,只是在京中无依仗,婳婳若是嫁给他要去那等苦寒之地,不好不好。” “嗯,武侯爷倒是说的对。”裴君泽脸色好了些。 顾锦婳笑看了他一眼,“我爹还说,承望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虽不是京中翘楚,但为人秉性好,青玉又是我妹妹,值得托付。” “武侯爷怕是喝多了。”裴君泽道。 “跟你一样,也喝多了?” 顾锦婳问完,忽而被裴君泽拉进了怀里,唇瓣贴着她的耳畔轻语,“婳婳,我没有喝多。” “我事先服用了解酒药,那点梅子酒,与我来说如同白水。” 顾锦婳身子一僵,脸上烫得厉害。 “婳婳?” “嗯?”顾锦婳抬眼看他,眼眸清澈,透着几分娇怯。 “我手握先皇留下的三十万羽林卫,纵使遇到走投无路的一日,也能与武帝对抗一二,护你周全。” “良田万亩,商铺千座,年入百万两白银。” “同我说这些干什么。”顾锦婳眼神闪烁,心中隐隐猜到了些。 “府中还缺一个女主人。”裴君泽压低了声音,缓缓捧起她的脸,一字一句,“自先皇赐封王位起,府中无外室,无侍妾,此后也只有你一位女主人。” 裴君泽在诱惑她,很明显,她被他的诚意打动了。 “如此诚意,可还够迎娶顾小姐进门吗?” “不够。”顾锦婳得意挑眉,有心捉弄他。 “我们婳婳不想做王妃,难不成是想做皇后?” 裴君泽提起此事,顾锦婳有片刻恍惚,微仰着头看他,“如果有朝一日,皇上再容不下你,或者太子殿下容不下你,你和我,还有你手中三十万羽林卫,都将被杀之,你会如何选择?” “这叫我不得不反。”裴君泽声音暗哑,“皇上信任我,太子怀疑我,他说有朝一日当真遇到此种局面,我会尽最大所能,为你安排好后路。” “那你呢?”顾锦婳心中一紧。 她突然间明白了裴君泽上一世为何会落个身首异处的结果。他何其聪明,纵然是天下在他手中,也无异于一盘棋局,而他本可以去做执棋之人,是他不愿。 “裴家的江山打下来何其不易,羽林卫是先皇留给我护江山的最后一道防线,若是自相残杀,先皇怕是要死不瞑目。” 果然,同样的事情,同样的选择。 裴君泽同羽林卫依旧不会退缩,更不会反了自己的江山。 顾锦婳忽然有些无力,她妄想改变自己的处境都如此艰难,何况是他。 上一世的惨痛历历在目,距离那场战役,也不过数年。 按上一世的发展,未来这几年之中,裴君泽的势力一度壮大,进而威胁到了太子。 太子小肚鸡肠,又岂会容得下他。 武帝死后,裴君泽的处境才真的是寸步难行。 “砰砰砰!” 房门突然被人拍醒,丹生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有人吗?在里面怎么还不开灯?” 顾锦婳慌张从裴君泽的怀里退出来,低头整理了下衣摆。 裴君泽看了她一眼,缓步走过去,拉开了房门。 丹生子乍一看,笑呵呵地将脚收了回去,“你们俩都在,那就好,药炉你不是也会用,你教这丫头吧。” 丹生子说完转身就走,跑的比谁都快。 第222章 信物 裴君泽忍俊不禁,低低一笑,回头看她,“我教你?” 顾锦婳脸微红,不自在地咳了声,“啊,好。” 裴君泽说教她,就真的拉着她去了药炉旁,牵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这炼药炉是我当初命人烧制,他极少用,你来了,日后这里的钥匙你拿着便好。” “这恐怕不好吧?”钥匙都给她了,发展是不是太快了些。 正想着,脸突然被裴君泽轻轻捏了下,见他俯下身,呼吸突然一紧。 “想什么呢,药房的钥匙,又不是王府的钥匙。” 顾锦婳顿觉自己被捉弄了,恼得瞪了他一眼,扯开手就要走,又被他拉进怀里。 耳边传来他的呢喃细语,“婳婳想要王府的钥匙?” 顾锦婳别开脸,声音闷闷的,“不要。” 裴君泽握着她的手,缓缓移动到脖子上,触碰到一抹温热,指尖不自觉蜷曲了下,裴君泽解开扣子,拉着她的手缓缓向下。 突然摸到了一个拇指大小的匕首,她诧异看向裴君泽,“这是?” “这是可调动王府所有家业的羽令。” “有了这羽令,就等同于你本人?”顾锦婳好奇,拿出来看了看。 武侯府的家业虽比不上玖王府这么多,但也不少,而且十分分散,若是有这种羽令,倒是能省下许多繁琐。” “见羽令者,如见我。” 裴君泽将羽令取下,顾锦婳见状,连忙从他怀中退出来,“我不要!” 裴君泽眼底含笑,“当真不要?接了羽令,你就是全京城最富有的人。” “不要。”顾锦婳坚决地摇头。 裴君泽面上滑过一抹伤感,“婳婳是不想做王府的女主人?” “嗯哼。”顾锦婳故意逗弄他,她不想要羽令的原因是不想为自己平添这么多事,武侯府的家业便很叫她头疼了,再加上玖王府的,她怕是不想活了。 “婳婳。” 裴君泽声音微沉,将她带进怀里,霸道地用胳膊锁住她,顾锦婳站稳刚刚到他鼻尖处。 她踮起脚,微扬起头,与他对视,“能做白吃白喝不管事的王妃吗?” “小丫头。”裴君泽笑了,低头封住了她的唇。 情迷时分,两人都留有一分理智,顾锦婳靠在他的怀里,耳边是他有力的心跳声,竟有些不真实感。 “侯爷侯夫人不在,我便是你的依仗,日后万事与我商议,不许独自应对。” 顾锦婳轻轻地应了声,“嗯。” “不可只身犯险。”裴君泽又道。 顾锦婳点点头,“知道。” 这话,他说了许多遍,她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头顶再没有声音传来,顾锦婳有些好奇他为什么不说下去了,抬头看他,“还有呢?” 裴君泽抿唇浅笑,头埋在她颈间,“尽快嫁给我。” “有点难。” 提起此事,心中被压下的烦躁再次被点燃,想起顾青玉日日拿着婚约和信物说事,她便觉得像是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顾青玉动不动就搬出我爹当年的信物说事,祖母也与她是一伙的,我爹娘不在,婚配之事,祖母定是插一手的,我虽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但也不愿意抹黑了我爹娘的名声,叫人说他们是出尔反尔的人。” “信物的事情,你爹娘已经不在了,谁又能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若是他们拿不出信物,那此事要解决起来便简单得多。”裴君泽道。 顾锦婳点头,“顾青玉迟迟不拿信物出来,我也怀疑这信物到底有没有。” “你祖母是与自己女儿一伙的,信物的事情自然不会告诉你真话,穆老太君呢,她可曾说什么?”裴君泽问。 顾锦婳道,“外祖母对此事一无所知。” 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当年爹娘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为何偏偏相中了宋承望。 “当年跟在武侯爷身边的副将还活着,他与你爹的关系极好,说不准会知道此事。” 闻言,顾锦婳愣了下,压低了声音,“当年我爹娘带着的人不是全军覆没了吗?” “并没有。” 裴君泽拉着顾锦婳转身坐下,“当时武侯爷被伏击,早早察觉到后便让副将出去找援军,等他将援军带回去之后,已经晚了,他也因为此事辞官回乡,早些年因为上山打猎,被鬣狗咬掉了一条腿,成了瘸子后就在乡下开了个肉铺,靠卖猪肉为生,他跟侯爷亲如兄弟,或许此事他知晓一些。” “因为援军没有及时赶到,他当时定是十分内疚。”顾锦婳想了想,问,“我想去看看他。” “好,我来安排。”裴君泽道。 “那后日就是穆老太君的寿辰,我能不能去?”裴君泽俯身低声询问。 顾锦婳忍不住笑了,伸手推开他,以他的身份国公府只怕还要下帖子去宴请,哪里敢不叫他来。 “难不成还要我八抬大轿把你给请来?”顾锦婳冲他眨了眨眼,拉着他走向药炉,“你还没教我怎么用呢。” “流风其实也会,日后这些活交给他来做也可以。”裴君泽说道。 顾锦婳想了想,她总不能一直使唤流风,便道,“你还是教教我吧,我自己学会了,就不用麻烦别人了。” “好。”知道她好学,裴君泽便答应下来。 一眨眼,两个时辰过去。 顾锦婳不仅仅学会了怎么使用炼药炉,还把皇后娘娘解毒的药放进去炼制。 “大功告成!” 看着炼药炉里面燃烧着的熊熊火苗,顾锦婳回头看向裴君泽,大步走过去,“咱们走吧。” “好。”裴君泽搁下手中的书,起身顺手牵着她的手,一同走了出去。 院子里,丹生子躺在躺椅上面抬眼看天。 顾锦婳顺着他的视线往天上看了一眼,没瞧见有什么东西,不免有些诧异。 “看什么呢?”她走过去。 “丫头,你看那颗最远的星宿。”丹生子伸手指向东方。 顾锦婳顺着他的手看过去,诧异地问,“很微弱的那颗星?” “正是,那是紫微星,它周围星宿错乱,旁有霸星挡其天道,所以紫微星的光芒才会被遮盖住。霸星与其相生相克,两者只可活其一。” 第223章 不见棺材不落泪 顾锦婳隐隐察觉到丹生子说的这番话似乎是有意所指。 她眼前突然浮现起那日在府中意外发现的暗房里看到的一句话。 “紫星降世,天下安。” “福祸双至,两难全。” 这两句话倒是与丹生子今日所说的,有种意外的相似。 “前辈,您与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顾锦婳迫切地想要解开谜团。 “他喝醉了。”裴君泽淡淡道。 顾锦婳还想说些什么,再看丹生子,已然昏睡了过去,眨眼的功夫打起了酣。 她颇有些无奈,低声道,“那咱们先走吧。” 顾锦婳抬脚离开,裴君泽多看了丹生子一眼,眼神冰冷,“有些事,不必告诉她。” “你助得了她一时,可助不了她一世。” “有些事,命中注定的,天命不可违!” “天命不可违,那我便毁了天道又何妨!”裴君泽甩袖离开。 丹生子看着被他用内力震碎了的桌子,抖着胡子骂了一句,“臭小子,跟我发什么脾气!” 走出望春楼,顾锦婳总觉着丹生子方才的那些话似乎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她只知道丹生子精通药理,竟然不知他还会观星。 “还在想方才的事情?” 顾锦婳正寻思着,马车帘幕突然被拉开。 她偏头看去,只见裴君泽上了马车,她点点头,轻声说道,“丹生子会观天象?” “略懂皮毛。”裴君泽道。 顾锦婳想了想,将那日所见缓缓说了出来。 “我曾在府中见过两句话,虽然与前辈所说有些不同,但我觉得两者意思倒是相同。” “什么话?”裴君泽眉心隐隐蹙了下。 “紫星降世,天下安。” “福祸双至,两难全。” 顾锦婳说完,回忆起来,方才丹生子所说,“紫微星与霸星,相生相克,两者只可活其一,是不是像这话上所说,福祸双至,两难全?” 她实在是猜不透这其中的意思,目光缓缓落在裴君泽的脸上,看着他,“你觉得呢?” “他只是略懂一些星宿,不必将他的话当真。” 见裴君泽如此说,顾锦婳也没有继续问下去,虽然心中的疑惑依旧没有解开,但眼下也只能等丹生子醒酒之后再找个时间问一下了。 “宋承望不日就会前往清河县。”裴君泽轻轻揉捏着她的手,话中似乎还带了别的意思。 顾锦婳看向他,“他不能出事。” “嗯?”裴君泽眉心蹙了蹙。 顾锦婳轻声道,“他是太子的左膀右臂,此次前往清河县绝对不简单,他若是死了,那线索就断了,还记得上一次玉贵妃找人刺杀我吗?” 那次,她用蚀虫从那人的口中逼问出幕后,凶手竟然是玉贵妃,而玉贵妃是太子的生母,两相关系下,玉贵妃的意思自然就是太子的意思。 太子要杀她的心,一开始便有了。 她始终想不明白自己是如何得罪了太子,思来想去,倒是想出了,有那么一种可能,兴许出自爹娘的身上。 “放长线钓大鱼。”裴君泽听懂了她的意图。 “嗯!”顾锦婳点点头,“倘若有朝一日,太子容不下你我,到那时,我们完全没有应对之策,倒不如未雨绸缪,以免日后被打得措手不及。” “你似乎对太子很了解?”裴君泽看了她一眼。 顾锦婳沉默,想起上一世两人的结局,说是凄惨也不为过。 “既然要留着宋承望,那就留着好了。”裴君泽道。 顾锦婳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些话她无法直言,只因这件事情太过离奇古怪,若是说出来,只怕旁人会将她当成鬼神看待。 “无论如何,要小心提防他们。”顾锦婳握了握裴君泽的手,暗中用力,只希望他能将自己的话听进去。 “好。”裴君泽点点头。 马车晃晃悠悠地行驶在石板路上,不多时停了下来。 顾锦婳掀开帘幕,看见武侯府的大门,道,“我到了。” “拿着药,回去别忘了抹在膝盖上。”裴君泽叮嘱道。 “知道了。” 顾锦婳拿起从丹生子那一处顺回来的药,从马车上走了下去。 “快走吧。”看着马车离开,她才转身走回院子。 一只脚刚踏进去,房门后面突然伸出一只手。 “谁!” 她敏锐地朝一边躲去,那人抓了个空,缓缓从门后走出来,脸色阴沉,“你去干什么了!” 顾锦婳看着宋承望,冷声道,“我出去做什么跟你有关系吗?” “你与我有婚约在身,此刻出去幽会旁的男人,你叫人如何看我!” “口头上的婚约不作数,除非你把当年我爹娘给你们的信物拿出来,我才认!” “好!”宋承望咬牙切齿。 顾锦婳淡淡看着他,“我等你的信物。” 说完,头也不回地朝院子走去。 顾锦婳冷着脸回到了小院,玲珑一直在院门口守着,看见她回来,面色一松,连忙上前扶着她,“小姐,您走后,宋锦心过来了一趟。” “说什么了?”顾锦婳走回暖阁,将身上的披风脱掉,这才发现,自己披着的是裴君泽身上的那件黑色狐裘。 玲珑看见这件狐裘也愣了一下,“小姐,这放在哪?” 看着狐裘,她不自觉想起两人在炼药房亲密的一幕,勾起唇角,指了指屋中的屏风,“挂在那儿。” 玲珑深吸了口气,想着她们家小姐胆子也太大了,这若是叫人看见了,岂不是又该说三道四了。 她将狐裘挂好,走回来倒了杯茶递过去,接着说道,“宋锦心说是来看看小姐,旁地倒是没说什么。” 顾锦婳冷笑,“她可不像是会平白无故到我院子里来的人,我方才回来的时候,在门口被宋承望给拦住了,他似乎知道我去跟玖王爷见面了,你这两日多留意一点,看看他们是不是找人跟踪我了。” 玲珑闻言,立刻答应下来。 “对了,这是给你治疗内伤的药。” 玲珑伸手接过来,“谢谢小姐。” 顾锦婳有些疲惫挥了挥手,“你下去吧,今日不用在院子里守夜了。” 劳碌了一整日,她躺在床上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翌日一早。 还未清醒,便隐约间听见院子里说话的声音,声音很小,她听不清楚两人在说什么。 “玲珑。”顾锦婳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捏了捏眉心。 玲珑立刻开门走进来,“小姐,连娘子来了。” 顾锦婳朝门口看了眼,立刻掀开被子走下去,“快请她进来。” 第224章 重提旧事 顾锦婳刚梳洗好,便见连娘子走了进来,她身上还穿着里衣,一头乌黑的发披在肩上,双眸湿漉漉地看向连娘子,笑起来像是两个月牙,“连娘子。” “腿怎么样?”连娘子进来便盯着她的腿看了看。 顾锦婳笑着走过去,撩起裤腿给她看了看,“涂了药已经好多了。” 昨日回来时,因为在雪地里面跪了许久,双腿都肿胀的厉害,用了丹生子的药就好多了。 “无事便好。”连娘子为自己倒了杯查,看了玲珑一眼,“你先下去。” 玲珑小心往顾锦婳的方向瞟了一眼,顾锦婳微微颔首,她这才走出去。 “连娘子,您有什么话要说?”顾锦婳看着她。 连娘子道,“你太胡闹了!” 顾锦婳闻言,愣了一下,紧接着便听连娘子说,“我只知你在武侯府艰难度日,却不知你竟然连你外祖母一家的事情也要管,你可知此事快吓坏我们了,若是你爹娘还在,定不饶你。” 连娘子爱之心责之切,看着友人留下的唯一血脉,不敢让她有片刻的闪失。 “我知道你要救你舅舅,可是此事涉及朝堂,需得从长计议,怎会像你这样,轻易算计了奎巫就能救下你舅舅了?” “你太糊涂了你!” 听到这里,顾锦婳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认真地问,“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皇上还是不愿意放了我舅舅吗?” “你以为他真会轻易放过勇毅侯?” 连娘子急言厉语,“只怕你舅舅年关都过不了,就又要北行了,北行路上才真真是凶险之地,你舅舅留在京城里,皇城根下,起码还有许多自己人,可若是出了皇城,再出了什么事情,那就山高皇帝远,谁都管不着了,你难不成还能跟着你舅舅去北行?” 顾锦婳闻言,顿时明白了过来,怪不得皇上如此着急将舅舅从秘阁放了出来,那北境原本是叫奎巫去的,可是现在奎巫被他惩罚,又收缴了他一半的兵权,北境之行怕该舅舅去了。 “皇上若当真想废掉奎巫,何不趁着机会将他的兵权全部收缴,为何偏偏只收缴了一半,你可知是为了什么?”连娘子问。 “给他留有后路,以备日后东山再起。”顾锦婳缓缓握紧了掌心,一股冷意自心底蔓延出来。 “你看的倒还挺清楚。”连娘子叹了声,紧接着又道,“此事既然做了,便覆水难收,倒也罢了,日后走一步看一步,再另行筹谋,但是你万万不可以身犯险了,知道吗?” “知道了。”顾锦婳乖乖点头,心中还在想着连娘子方才的话。 “行了,别担心了,我江湖上有些北境的朋友,待你舅舅到了北境,会叫他们注意些,万事小心就好。”连娘子放缓了语气,方才训斥完,看着这小丫头此刻不说话的坐在那里,自己心里也泛起了嘀咕,歪着头看过去,“生气了?” 顾锦婳闻言,连忙摇头,“没有,只是有些事情没有想明白。” “何事想不明白?”连娘子问。 “武帝为何一直容不下国公府?大舅舅当年曾号称常胜将军,令敌人闻风丧胆,只是后来却在战场上受了黑箭,回京后,却不敢医治,足足缠绵病榻数年,废了一双腿不说,身子也愈发虚弱,他原是有机会疗伤的,是外祖母和舅舅自己放弃了,倘若不是皇上容不下他们,他们又何须被逼到如此地步。” 每每提起此事,她便觉得无形中犹如一把利刃在剜着她的心头一样。 “二舅舅常年镇守边外,却在回京后,因为一封莫须有的书信被判定通敌叛国,皇上素来被人成为英明神武,可在我看来,他却是个心狠手辣容不下手下的暴君!” “婳婳,此事万不可多说!”连娘子往外面看了眼,“小心隔墙有耳。” 顾锦婳不在意,“受了这么多委屈连说句真话的资格都没了吗?” “罢了。”连娘子叹了声,“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为何武帝容不下你们吗?” 顾锦婳闻言看向她,眉心轻轻蹙了下,“您知晓?” 连娘子点头,“此事,要从你先皇说起。” “先皇?”顾锦婳诧异。 连娘子道,“当初诸国动乱,东秦危在旦夕,国土被北秦欺占了一半,眼瞧着就要被诸国围攻,是你外祖父带兵出征,你祖父辅佐,另有宣平侯坐镇后方,三方合围之势迅速拿下了被征伐的土地和连城,并且还将北秦国人赶出千里之外,签署了三十年内不动兵文书。” “后来,他们凯旋归京,先皇特赐你外祖父一道圣旨,圣旨言明,东秦国有穆家一份,并赐你祖父护国公封号,朝廷一等之臣。” “宣平侯呢?”顾锦婳听出话中遗漏之处。 “宣平侯回京不久便病逝了。”连娘子眼底闪过一抹悲伤,只一瞬,便消散了。 “宣平侯死后,先皇特此宣平王遗杖,入皇陵。” 连娘子声音低沉,顾锦婳冥冥中仿若听见了当年战场上孤鹰的悲鸣。 “自此宣平后没落,十年后,护国公伤病去世,你爹接掌兵权,而国公府,在朝中势力越发强盛,先皇殡天,老国公隔年便也去了,穆家三子,一个比一个神武,那道圣旨也成了新皇登基后心头上的一根刺。” 顾锦婳恍然,听完前因后果,只觉好笑。 “只因一道圣旨,叫曾经打下天下的功臣之后,过得如此凄惨,武帝心思狭隘,如何叫人衷心与他!” “婳婳,你还是不明白,这如何是因为一道圣旨,倘若只因为一道圣旨,你外祖母将圣旨交给皇上便可,但皇上心中忌惮的是你外祖父当年留下的虎狼之师,那些人只听从国公府派遣,这才是皇上所担心之事。” “所以,我曾提议叫舅母劝劝舅舅放权给皇上,以解一时之困,其实根本行不通,不是我舅舅不愿意放权,而是这些人本就属于国公府,哪怕放权,皇上也依旧不放心,除非,国公府死绝……” 后背一阵凉意,顾锦婳的手抖了抖,一时间像是陷入了死局。 第225章 穆府喜事 手背上突然传来暖意,顾锦婳抬眸,连娘子投来淡淡的笑,“不用担心,你外祖母早已料到此事,她会与你舅舅好好商议,我深知你想要救他们,但是以身犯险万万不可取。” “我知道了。” 顾锦婳直到此刻才深知,自己当初的做法有多鲁莽。 她因为这一局棋,下得隐晦,可殊不知武帝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竟然知道是我诬陷了奎巫,为何不借此机会定了我的罪?”顾锦婳想不明白。 连娘子道,“或许是有人保下了你。” “玖王爷?”顾锦婳下意识想到了他。 连娘子没再多言,突然吐出一口浊气,端起桌上的一杯茶轻抿了一口。 “昨日,我们进宫皇上审问了一番,那位帮你的娇娇姑娘,受了些刑罚。” “什么!” 顾锦婳猛地看向她,不敢置信,“皇上想屈打成招?” “他不是想要屈打成招,只是想要借此机会出口气罢了,他可是一国之君,被你这个小丫头给算计了,他自然不会轻易忍下这口气,只不过眼下不能动你,也不能动你外祖母,所以那个娇娇姑娘就只能替你挨了这顿打。” “她现在在何处?”顾锦婳急忙问。 “她是随我一同出宫的,不过出了宫门就被人接走了。” “玖王爷派人接走的?”顾锦婳想了想,起身走到房门口,对着外面唤了一声,“玲珑。” 玲珑走过来,“小姐您吩咐。” “你去玖王府一趟,问问娇娇姑娘现在在哪。” “是。”玲珑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顾锦婳收回视线,朝着连娘子走去,有些魂不守舍地坐下。 连娘子看着她,“一个风尘女子如此讲情义,倒是难得,你答应了她什么?” “帮她把妹妹救出来。”顾锦婳道。 “她伤的重吗?”顾锦婳又问。 “受了宫中的刑罚,不死也得蜕层皮。”连娘子道。 顾锦婳的心颤了颤,有些懊恼,牵连无辜的人不是她的本意,可是一致,也只能努力弥补。 “既然走上这条路,牺牲是难免的,眼下才哪到哪。”连娘子声音冷硬,“我进宫见过皇后娘娘,她叫我跟你说一声,此次为北秦国准备国礼的事情,务必要小心谨慎些,皇上和太子眼下都盯着你,此事若是出了差错,你可讨不着任何好处。” “我知道。”顾锦婳说着,起身走去一旁,从书架上取来一张纸,纸上画着的一副安居图。 “这是我这两日画好的,先前与您商议用双面绣法,一面绣血染沙场,一面绣这幅百姓安居图,只是人血染沙场的那一面,不可用线。” “不用线?”连娘子放下杯子,“婳婳,你在为难我。” “这天底下,哪有不用线能绣出来的东西?” “有,金丝。”顾锦婳笑着从锦盒中取出一缕金丝出来,“您看看,这如何?” 连娘子捏出一根金丝,放在眼前仔细看着,“这金丝坚韧无比,倒是可以用,不过你这点可不够。” “您放心,保证您够用。” 午后。 玲珑去而复返。 “怎么样?”顾锦婳放下手中书册,急忙问。 “小姐,都问清楚了,那位娇娇姑娘眼下正在京郊别院养伤。王爷说如果您想去看看她的话,等到夜里,他来带您过去。” 顾锦婳松了口气,紧接着又问,“娇娇伤势如何?” “小姐放心,都是些皮外伤。” 顾锦婳眉心紧锁,“她那般爱惜自己的容貌,身上若是做了疤,只怕比杀了她还要难受,你把丹生子给我的去疤的药都准备好,今日夜里我一并带上。” “嗯。”玲珑点头。 “对了,小姐。”玲珑走两步又停下来,“奴婢今日出去,看见国公府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明日就是外祖母的寿辰,国公府此刻恐怕正在准备寿宴,对了,巧儿把菜色都准备好了吗?” “奴婢都问过了,巧儿姑娘早早的准备好了。” “我去国公府一趟,去叫巧儿随我一同去。” 顾锦婳闲不住,坐在屋子里,脑子里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出了武侯府,她深吸了口气,凉气钻进鼻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小姐,快上车吧。”巧儿在一旁扶着顾锦婳。 顾锦婳立刻坐进了马车,等巧儿坐进来后,马车缓缓朝着国公府移动。 路上,街边人来人往,行至热闹的地方,隐约还能听见旁人议论。 “听说了吗,勇毅侯是被冤枉的,明日就能出来了。” “我就说,国公府哪能会出这种人!” “那是,老国公还活着的时候,家教严明,要我说这事儿就是被人栽赃陷害。” 顾锦婳淡淡一笑,舅舅虽是出来了,但接下来的路也不好走。 半个时辰以后,马车缓缓停下来。 还未下车,外面便传来一阵敲敲打打的声音。 “小姐小心。”小儿先下了马车,扶着顾锦婳。 顾锦婳刚站稳,迎面就见沈玉京领着人出来,一脸喜色,“婳婳,我还说差人去请你过来呢,快瞧瞧院子弄的如何?” “好极了,国公府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我连过年都比不上这几日。”顾锦婳挽着沈玉京的手走进去。 “玖王爷来了,说你舅舅明日就能回来,你外祖母高兴,这会儿正在与玖王爷一同喝茶呢。” 顾锦婳脚步顿了顿,耳夹不自觉的红了些,“玖王爷也在?” 沈玉京是个大大咧咧的,没察觉到她的异样,笑着道,“玖王爷是个好人,帮了咱们家许多,担心你外祖母多虑,特地跑来跟她解释了一下,叫我们放宽心。” 顾锦婳笑了笑,没说话,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脑中一根弦像是断了似的,被沈玉京拉着走了进去。 “婳婳来了?”穆老太君笑着对她招了招手。 顾锦婳走过去,穆老太君两手裹着她的手搓了搓,“外面冷不冷?” “坐着马车来的,不冷。” 沈玉京拉开凳子,“快坐。” 正好挨着裴君泽,顾锦婳看了他一眼,缓缓落座。 “王爷。”顾锦婳冲他点点头。 裴君泽淡淡一笑,“嗯。” 放在桌下的手却不老实的伸了过去,稳稳地攥着她的手。 顾锦婳面色一僵,生怕被人给瞧见了,一动也不敢动。 第226章 蜜里裹油 “方才玖王爷还同我说,皇上准备明日就把你舅舅送回来。”穆老太君脸上难掩喜色,比前些日子枯黄消瘦的模样相比,不知是好了多少。 顾锦婳看在眼里,眸光不由自主落到身旁的男子身上,指尖微微用力,缓缓扣紧了他宽大的掌心。 感觉身旁小丫头的情意,裴君泽唇角不自觉勾起,眼底笑意更甚。 穆老太君看着两人,看了看自己外孙女,又看了看裴君泽,笑着凑过去,“玖王爷,你笑什么?” 顾锦婳没憋住,立刻把手抽了出来。 裴君泽淡淡看了她一眼,比她要镇定些,“本王自然是为老太君高兴。” “是吗?”穆老太君又看了看自己外孙女,呵呵笑着,“待明日,玖王爷可一定要来。” “老太君开口,本王不敢不从。” 顾锦婳在一旁看着,眉开眼笑的,想起昨日他抱着她问她,能不能来参加老太君的寿宴的模样,顿时从耳根红到了两颊。 “婳婳来了?”穆家老三从外面走进来,身穿一身桃粉色绣花锦袍,模样比红袖楼的姑娘还要娇艳。 “这哪来的娇俏小娘子。”顾锦婳看着他这装扮顿时乐了,“外祖母,我小舅舅呢?这人谁啊,您认识吗?” “臭小子。”穆老太君笑骂道,“玖王爷还在这,丢人现眼。” 穆怀瑾走近才看见背着他坐的裴君泽,笑了笑,抬脚走过去,懒洋洋坐在椅子上,“玖王爷来了。” “嗯。”裴君泽淡淡道。 两人看起来并不熟悉,彼此无话。 顾锦婳是了解自己这个小舅舅的,他走南闯北做生意,路上的哑巴都能说上几句话,偏偏到了裴君泽这里无话可说,有猫腻! 她盯着穆怀瑾看了眼,狐疑地问,“你穿这么妖娆干什么去了?” “红袖楼啊。”穆怀瑾哼了声,斜眸扫了顾锦婳一眼,“去看看娇娇。” 顾锦婳心里咯噔一下,怪不得小舅舅看见裴君泽这么不喜欢,原来是将娇娇的事情怪到他头上去了。 “舅舅啊。”顾锦婳强颜欢笑,“其实……这个事情,是这样……” “你不用多说。”穆怀瑾抬手拦下顾锦婳的话,“娇娇在哪呢?” “臭小子。” 顾锦婳还没开口回答,老太君的巴掌雨点似的落了下来,“你还敢去那种地方,看我不打死你。” “娘!娘!娘!” 穆怀瑾连忙躲闪,跳到离老太君几步远的地方,伸手指着顾锦婳,“娇娇是这丫头朋友。” “还乱说!” 穆老太君不知实情,思量片刻后,转而看向顾锦婳,“婳婳,那娇娇?” 顾锦婳僵硬地扯了扯唇角,“外祖母,娇娇其实是我的救命恩人,她这次为了给我作证,还被严刑拷打了,现在还在养伤。” “什么?”穆怀瑾突然惊坐起,像是打在了他的身上一样,“人现在在哪呢?” “京……京……”顾锦婳有些犹豫。 “京郊别院。”裴君泽替她回答。 “玖王爷,让你看笑话了,我们穆家就出了这么一号顽劣的人。”穆老太君说道。 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穆怀瑾一眼,“要去就带些东西去,那姑娘救了咱们婳婳,是咱们家的大恩人。” “娘放心吧,我定不会空手去。”穆怀瑾斜眼看了裴君泽一眼,“玖王爷,随我一同去?” “我独自前去到底是有些不方便,省得被人猜忌我们家是不是给了娇娇好处,有你跟着,我清清白白去,还能清清白白回,以免皇上再像扣我二哥一样将我扣住。” “小舅舅!”顾锦婳脸有些黑,知道这段日子,穆家人对顾家多少有些意见,但此事与裴君泽又没有关系,“您若是不去,就该留下用膳了,时候不早了。” “我去找娇娇姑娘了,你们自便。” 穆怀瑾转身走出去,一如来时风风火火。 “娘,时候不早了,婳婳不提醒我都给忘了,我这就去小厨房看看。”沈玉京见状,也起身走出去。 顾锦婳看了看裴君泽,见他神色如常,松了一口气,放在桌下的手,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裴君泽看过来,大掌轻轻覆住她的手,“此前勇毅侯被人诬陷一事,已经水落石出,老太君可放心等勇毅侯回来,此事不会再节外生枝。” “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经此一事,穆家上上下下都紧绷着一根弦,眼下不见人回来,谁都不敢庆祝。 夜幕降临,整座府邸灯火通明,欢笑声不断从暖阁中传出。 帘幕被人打开,有人进去,有人出来。 “外祖母,外面冷,您就送到这里吧。” 顾锦婳停在门口,肩膀上突然一沉,裴君泽,将狐裘大氅搭在了她的身上。 “那……我就送你们到这儿了,快些回去吧。”穆老太君挥了挥手。 “走吧。”裴君泽伸出手,“地上路滑,扶着我。” 顾锦婳迟疑了下,缓缓地将手搭上去。 沈玉京盯着两人看了看,会心一笑,“娘,咱们家马上就要有喜事了。” “你当你娘老眼昏花了?”穆老太君笑呵呵地走回屋中。 沈玉京跟在一旁小心扶着,“我记得,青云可不太喜欢这位王爷,说他太过狠虐,杀伐果断不是良人,但现在瞧着,他对婳婳如此贴心,倒不像是青云所说的那样啊。” “他眼神能好到哪里去!”提起此事,穆老太君便是一肚子的火气。 “他若是眼神好,就不会指腹为婚,早早给自己女儿寻了这么一个说不出口的婚事,先不说那宋承望,就宋家那老爷子,此前刚在朝堂上崭露头角的时候,还是你爹举荐,此后成为尚书,便开始弹劾你爹,武帝眼下之所以对咱们家如此的忌惮,还不都是因为他那张嘴!” 穆老太君怒不可遏,手中的蛇杖将青玉地板敲得砰砰作响。 “顾青云若是还活着,只怕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只是可怜了我们婳婳,年纪轻轻本是该在爹娘的身边享乐的,却为了自己的事情,步步为营,小心谨慎,活得如此累人。” “娘,你也别太多虑了,有玖王爷和咱们在,日后定不会叫婳婳受委屈。” 第227章 越发大胆 “但愿如此吧。”穆老太君晃晃悠悠地走向内室。 夜深露重。 顾锦婳坐进马车里,依旧觉得冷。 裴君泽看着她,伸出手,“过来。” 顾锦婳迟疑了片刻乖乖地挪到他的身旁,钻进他的怀里,紧贴着他的胸膛。 “练武之人,身子都这么热吗?” 她觉得自己像是抱着一个暖炉似的,没一会儿身上就暖和了。 “是你身子太虚了。”裴君泽道。 “那倒也是。”顾锦婳叹了声,“日日吃得这般好,身子骨却还这样差,风一吹就要倒地似的。” 她小声嘟囔着,没注意到头顶男子眼眸中闪过了一抹复杂的神色。 “对了,我想去看看娇娇。”顾锦婳道。 她毕竟是被她连累了,她总得竭尽所能弥补她。 “好。”裴君泽转身对外面的流风吩咐道,“去京郊别院。” 流风应声,驾着马车稳稳地行驶在大道上。 裴君泽裹紧了两人身上的狐裘,像抱着孩子似的抱着顾锦婳,垂眸看她,“到京郊别院还要些时辰,睡一会儿。” “不困。”顾锦婳摇摇头,把玩着裴君泽腰间悬挂着的龙纹玉佩。 “今日我舅舅说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只是对皇上的做法不满,因为你是皇家的人,所以便将气也撒到你的身上了。” 裴军泽淡淡一笑,“他何止是对皇上不满。” “嗯?”顾锦婳诧异,“你们两人之间也有嫌隙?” “儿时,我曾一脚将他踹进水里过。” “竟还有这种事情?”顾锦婳笑得合不拢嘴,“我小舅舅从小就顽劣不堪,外祖母常跟我说,他小时候自封为京城的小霸王,没曾想竟还在你手里落过下风。” “穆家三子,他才是最聪明的一个。”裴君泽道。 顾锦婳没有反驳,三位舅舅之中,大舅舅忠厚老实,二舅舅为人耿直容易得罪人,只有这位小舅舅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他本应该上官场,却自己放弃了这些。 “那你岂不是完了,你得罪了他,日后若是想要娶我,还得过了我舅舅那一关。”顾锦婳得意地道。 “是吗?” 裴君泽微微垂首,轻轻吻住她的唇,“你舅舅爱钱,我给他一条商道,如何?” “通往哪里的商道?”顾锦婳顿时一喜。 “北秦。” “真的?”顾锦婳有些不敢置信。 东秦和北秦国,多年来也只有官家的铺子才与之来往,从来没有民营走过商。 不仅是因为两国关系紧张,更多的是前往北秦的这一条路,太过危险,沿途要经历黑虎山,那里常年盘踞着一窝山匪,做生意的人都会舍近求远,刻意的避开那处地方,就是害怕被他们给劫持了。 但是,官家的铺子却不一样,有官兵带路,他们不敢轻易如何。 “我何时骗过你?当年那一脚,总得找个机会还给他不是?否则,怎么将他的小外甥女给娶回来。” 顾锦婳脸微红,觉得自己越发的大胆。 流风在外听着两个人的话,一路笑得合不拢嘴,冻得牙花子疼。 一个时辰以后,把车稳稳停在京郊别院的门口。 流风跳下马车,正要伸手拉开帘幕的时候,突然犹豫了,改为敲了敲马车,“王爷,到了。” 闻言,顾锦婳急忙从裴君泽怀中退了出来,红唇肿胀着,一双杏仁般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娇嗔道,“都怪你,发饰都乱了。” “坐好,我给你重新束一个。” 裴君泽伸手按住她,抽出头上的发钗,放在一旁。 顾锦婳坐着不动,好奇他的手艺如何,没一会儿的功夫,裴君泽便停了下来,“转过来我看看。” 顾锦婳乖巧地转过身,笑看着他,想要伸手去摸摸他,给自己梳了一个什么样的发髻,却被裴君泽拦住,“走吧,时候不早了。” 顾锦婳无奈,只好跟着他走下马车。 流风看了她一眼,瞬间睁大了眼睛,恍惚片刻,立刻低下头。 王爷真真是太大胆了…… 顾锦婳没注意到他的神情,任由裴君泽牵着自己的手走进后院。 后院,主屋灯还亮着。 “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裴君泽松开了她的手。 顾锦婳点点头,走到门前敲了敲门,听见人应声,立刻走了进去。 原以为娇娇伤势很重不能下床,见她正坐在桌前品茶,顾锦婳还愣了一下。 “你可来了。”娇娇睨了顾锦婳一眼,“你舅舅今日可将我给烦死了,好不容易将他给赶走了。” 顾锦婳笑着走过去,认真地道,“我今日来是来道谢的,你为了我受了严刑,多谢。” “谢我做什么。” 娇娇上下打量着顾锦婳,目光缓缓落在她的发髻上,扯唇一笑,“要谢该是谢你男人。” “我男人?”顾锦婳往门口看了一眼,“你不要瞎说。” “还说叫我不瞎说呢,你自己瞧瞧。”娇娇努努唇,示意顾锦婳自己到铜镜前看一看。 顾锦婳走过去,才发现裴君泽给她梳得竟然是已婚女子的垂云髻,不由得脸一红。 “收人钱财,替人办事,你不必替我担心,宫里那群人个个没长心似的,将我这双手快给夹断了,不过好在没毁了我的脸,起码吃饭的本事还在。” “我看看你的手。”顾锦婳走过去,拉开椅子坐在娇娇的面前。 娇娇的的手缓缓地从袖中伸出来,十指肿胀的不像话。 顾锦婳紧紧蹙着眉,“对了,我给你带了些去疤的药,我自己用过,绝不会留疤,你拿着吧。” “一双手而已,这好东西用在我身上糟践了。”娇娇道。 “大家都是人,没有贵贱之分,我能用你也能用。”顾锦婳看她不收,便直接将药放在她面前,想了想又道,“红袖楼已经没了你的牌子,日后你打算去做什么?总不能再去操持旧业吧。” “操持旧业又如何,我又不认识字,不像你们一样,除了这张脸蛋之外,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我还要供我妹妹读书,给她准备嫁妆呢,我都想好了离开京城,再寻个烟柳楼,到时候老娘依旧是花魁。” 顾锦婳无奈地道,“你若是不介意,不如留下来替我干活。” “替你?”娇娇皱眉,“你莫不是又想让我去替你勾引男人?” “出多少银子,我考虑考虑。”娇娇道。 “不,我瞧着你很聪明,虽然不识字,但总会算账吧,你替我管理名下的铺子如何?”顾锦婳问。 “当老板娘?”娇娇动了动心思,“那咱们可说好了,我妹子也得带着,你还得给她安排个差事,她跟我一样不怎么识字,不过是个听话懂事的丫头,不如叫她跟着你好了,当你贴身丫鬟,倒也可以。” 第228章 看紧你男人 “你知道的,我身边是非多,你放心让你妹妹跟着我?”顾锦婳看着她。 娇娇是个聪明人,她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娇娇莞尔一笑,松散的发髻,歪歪斜斜扣在一侧,额前两绺碎发俏皮地勾勒着脸庞,慵懒闲适的模样叫人移不开视线。 这般好看的美人,留在红袖楼真真是糟蹋了。 “若是原先自然是不敢将我妹子留在你身边的,但现在不一样,你男人是玖王爷,天地上除了皇上谁敢动他,我将妹子交给你,我也放心。” 听着娇娇的如意算盘,顾锦婳顿时笑了,慢条斯理地端起面前的清茶,放在唇边轻抿了一口。 “我爹娘走后给我留下了不少宅子和铺子,旺铺不多,但也能赚不少银子,你之前没做过生意,我给你找一个师傅教你如何?” “好啊。”娇娇挑眉,“我若是学不会,你不会赶我走吧?” “你这么聪明,像是学不会的人吗?”顾锦婳淡淡一笑。 “慧眼识珠的人多,但你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娇娇爽快道,“给我一年时间,一年之内,若是不能帮你赚到银子,我就带着我妹子走。” “成交!” 正是因为知道她一定能做到,顾锦婳才敢答应得这么爽快。 她此前怎么就没有发现,京中还有这么一个妙人。 “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着吧,我先走了。” 顾锦婳起身看向门口,心早已经飘到了外面的人身上。 “去吧。” 娇娇笑看着她,顾锦婳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叫住她,“哎,那个……” “什么?”顾锦婳没听清,回头看她。 娇娇冲着门口努努唇,“这年头真心难遇,你可要看紧了,省得叫其他人给抢去了。” 顾锦婳失笑,“您放宽心,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不是我的,我看再紧也不行。” 说完,顾锦婳转身拉开房门。 目光正好与裴君泽的视线对上,脑海中‘啪’一声,心底一阵酥麻。 “走吧。” 裴君泽走过来,伸手拉了拉她身上的狐裘,不知何时飘了雪,大片大片的雪花像绒花似的挂在狐裘毛领上。 难得不用去应付其他人,顾锦婳深吸了口凉气,顿时打了个激灵。 又缓缓往外哈气,白色的雾气眨眼消失不见,她乐此不疲,玩了一路。 “我让娇娇留在京城了。” “嗯。”裴君泽并不意外,“像是你的作风。” “我知道走投无路的感觉,所以看着她的时候,就会想起自己。”顾锦婳缓缓看向裴君泽,莞尔一笑,“庆幸的是,我走投无路的时候遇上了你。” “那日被追杀一事,陈大人调查出了一些东西。”裴君泽突然道。 顾锦婳看了他一眼,“调查出什么了,他为何没有告诉我。” “追杀你的那个江湖组织,在后来的一天被全部灭口了。”裴君泽道。 “全部灭口?”顾锦婳蹙眉,“难道是为了给我报仇?” 话一说出来,顾锦婳瞬间便打消了这个想法,“若是给我报仇,完全不用这么做,只需要把宋承望雇佣他们的证据交出来就好了,可是他偏偏杀了这些人,难道是为了毁掉证据?” 说到此处,顾锦婳顿时豁然开朗,“那背后的人害怕这些人被抓住将他们供出来,所以,杀了他们以绝后患。” “陈秋生也是如此说,所以,此事陷入了死胡同。”裴君泽沉默了一瞬后道。 “不管那背后之人为何要害我,但此事与宋承望肯定脱不了干系,宋承望野心勃勃,他想要的不只是武侯府的这点家业,害了我,对他来说仅仅是其中的一块儿踏山石罢了。” 顾锦婳紧皱着眉心,宋承望的心思她已经知道了,此前在他们身上吃过的亏,日后都是要一一的还回来的。 “你既不愿意杀了他,那便慢慢玩吧,只是切要记着,莫要惹祸上身,伤了自己。”裴君泽道。 顾锦婳点头,她清楚要对付宋承望绝对不简单,他背后是太子,杀了一个宋承望,宋家门庭也还在,比起国公府全家被处斩,只取宋承望一人的姓名未免太仁慈了些。 冷风瑟瑟,一场大雪遮盖了马车驶过的痕迹。 一抹身影从武侯府门口闪过,很快走去了后院。 “小姐。”玲珑听见动静,忙从屋中走出来,提着一盏灯笼走了过去,“奴婢瞧着您还没有回来,正要出去找您呢。” “玖王爷送我回来的,你不用担心。” 走进暖阁,顾锦婳忙将手放在了炭盆上烤了烤,“我今日不在府上,东院又闹腾了吗?” 玲珑闻言,憋着笑,将倒好的热茶递了过去,“今日,顾青玉来府上一趟,将老太太院子里给搜刮了一遍,想必是手里银子不够用了,来这里好一番哭诉,拿走了老太太好些东西,听肖嬷嬷说,顾青玉走后,老太太喝了药便睡下了,连饭都没有吃呢。” “她那么一毛不拔,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如此吝啬。”顾锦婳冷笑。 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又问,“周清的身孕现在得有六个月了吧?” “对。”玲珑去一旁匣子里面取出一封信,“这是她给您的。” 顾锦婳打开看后,脸色骤然阴沉下来,“顾青玉果然聪明,怪不得她这么缺钱。” “小姐这是何意?”玲珑不明白。 顾锦婳把信给她,“周清现在怀有身孕不能此后宋青山,顾青玉人老色衰,便去寻了许多美人来伺候他,这么一来周清自然被冷落下来了。” “可她肚子里面还怀着宋青山的骨头啊。”玲珑大为不解。 “宋青山若是在意自己骨肉的人,就不会让府中姬妾成群了。”顾锦婳冷冷道。 “那现在可怎么是好。”玲珑担忧道,“周清还怀有身孕,若是不得宠爱,那岂不是要被顾青玉欺负死了。” 顾锦婳面上也有些烦躁,周清信上所说,只怕还是其中一二,以顾青玉的手段又怎么会轻易饶了她。 “她现在六个月的身孕了,身子就要笨了,你明日去程叔家中一趟,叫程婶收拾了东西去宋家照顾周清,眼下要紧的是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第229章 见人下菜碟 “奴婢明白。” “好了,没什么事情,你先回去歇着吧。”顾锦婳摆摆手。 顾锦婳又在桌前坐了一会儿,将事情理清楚,同时也越发的清楚顾青玉没那么容易对付。 她这些日子一直在为了舅舅的事情奔走,反而将顾青玉给忽视了。 宋青山是个沉迷美色的蠢货,顾青玉也正是掌握了他这一点,身为正妻,给自己的相公寻来不少的美人,此事若是说出去,也不怕叫人笑话。 心中缠绕着烦心事,一夜睡得也不踏实。 天还未亮,顾锦婳便早早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炭火烧得足,屋子里十分暖和,顾锦婳从床上走下去,站在原地伸了伸懒腰,刚点燃桌上的灯,外面便传来了玲珑的声音。 “小姐,您怎么这么早就醒了?”玲珑小心推开房门,生怕给冷气灌进来,快速走进屋子里。 顾锦婳倒了杯,润了润嗓子,说道,“今日就是外祖母的寿辰,巧儿昨日留在了国公府,咱们收拾妥当之后也快些过去吧。” “好,奴婢给小姐梳妆。”玲珑去一旁洗了把手,走到顾锦婳身旁,“小姐,今日要束什么发髻?” 想起昨日夜里看见小姐回来以后,头上梳着的是垂云髻,便忍不住想笑,她们家小姐何时会如此大胆,想必这一定是王爷的手笔。 “简单些就好。” 顾锦婳不喜欢头上太过繁琐,头上也仅仅带着一支那日从珠宝阁拿走的玉钗。 据说是珠宝阁的镇店之宝,她是打心眼里喜欢。 “好了小姐,您瞧瞧。” 玲珑的手很巧,眨眼就给她梳了一个飞云髻,一支玉钗衬得典雅而不俗,清雅又透着一丝淡淡的娇媚。 顾锦婳收回视线,走去衣柜,瞧了瞧里面挂着的衣裳,大多都是一些鲜亮的白色。 “今日是喜事,小姐总不能穿得太过素雅,不如这件芙蓉色的百褶裙?”玲珑很是喜欢这件衣服,还是国公府沈舅母差人给送来的。 只不过小姐平日里衣着打扮都很素净,这件衣裳送过来以后,小姐一次也没有穿过。 顾锦婳看过去,又摇了摇头,“不好,太过高调了。” “就这件儿吧。”顾锦婳随手拿出一件粉霞锦绶藕丝缎裙,玲珑顺手将另外一件芙蓉色的织锦皮毛斗篷拿了出来,“外面冷。” 顾锦婳扫了一眼点点头。 穿戴整齐后,天色大亮,丫鬟们也都起了床,开始在院子里打扫。 玲珑拉开房门,寒风瞬间刮进来。 顾锦婳裹紧了身上的衣裳,走出了屋子,“我去看看连娘子。” 玲珑应声,取来一把伞跟在顾锦婳身边。 两人走了许久,才来到水云居。 连娘子起得早,在院子里习练武功。 顾锦婳在门口看了会儿,看得心神澎湃,她也想有这么一身本事,起码不用时时刻刻被人保护着。 “来了怎么不进来?”连娘子察觉到门口偷看的两人。 顾锦婳连忙走进去,笑道,“生怕打搅了您。” “你正好过来,省得我去找你了。给你外祖母备了一份寿礼,稍后你一并带去吧。”连娘子拿着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抬脚走回屋中。 顾锦婳跟在身后,“您不随我们一起过去吗?” “我就不去了。” 连娘子喝了口茶后,接着说道,“我不喜欢凑热闹。” “也好。”顾锦婳没有再坚持,便道,“若是今日再有人来打搅您,叫肖嬷嬷直接赶出去就好,不必理会。” “放心吧,他们不敢轻易来我这处找麻烦,毕竟魏女官在这里。” 连娘子拿来了一方锦盒放到顾锦婳手中,“这是我给你外祖母准备的寿礼,务必要在没人的时候替我亲手交给你外祖母。” “好。” 顾锦婳看着手中的锦盒,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从水云居离开,顾锦婳便坐上了前往国公府的马车。 马车在路上走走停停,原本半个时辰的车程,生生用了一个时辰才走到地方。 马车停下来后,玲珑小心翼翼地扶着顾锦婳走下去。 “小姐,您瞧瞧街上多少人,估计都是等着勇毅侯回府呢。”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顾锦婳扫了一眼过去,快速走进府中。 沈玉京在府中忙活着,说话说的声音都哑了,看见顾锦婳,连忙走过去,“婳婳,怎么来得这么早,也不嫌冷。” “早些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府中的一切都准备好了,你送来的那个厨娘做菜真是顶顶好吃,难怪你宝贝似的昨日才给送过来。”沈玉京笑着。 顾锦婳抿唇一笑,挽着沈玉京的手走进去。 “宴席设在内堂?” “原本我是想着设在后花园呢,这场雪下得也巧,正好在后花园观梅林,只是这京中的人身子娇惯得很,不比我们能挨得住冻,最后还是听你外祖母的,把宴席设在了内堂,若是你们这些姑娘家想出去玩,出了门就是后花园,倒也不冷清。” “舅母辛苦了。”顾锦婳道。 “辛苦点倒是不算什么,只是都这时辰了,你舅舅怎么还没回来。”沈玉京嘴上说着不担心,可实际上心里担心得不得了,恨不得一直守在门口。 “放心吧,舅母,玖王爷昨日说了,今日会亲自把舅舅给送回来,您把担心收起来吧。”顾锦婳劝道。 “好,你先进去陪你外祖母,我再去瞧一瞧,别再有什么事情疏漏了。” 顾锦婳点点头,轻车熟路走去了后院。 穆老太君也是精神抖擞,特地换上了一件织金的袍子,稳坐在大班椅上,喜气洋洋的。 “婳婳来了。”穆家老大和老三都在。 顾锦婳连忙走过去,对着几人行了礼。 “外祖母,大舅舅,小舅舅。” “不必多礼,快过来,外边冷不冷?”老太君抓着顾锦婳的手往自己怀里的汤婆子上放。 “坐着马车来的,不冷。” 顾锦婳看向穆怀渊,“大舅舅,近一些日子觉得如何?” 穆怀渊气色比原先好了许多,如今都能从小院出来了。 “吃了你那药好多了,胳膊腿儿也比原先有了力气。”穆怀渊道。 “那就好,等今日宴席结束,我随您一同回去,再给您扎几针。”顾锦婳道。 穆怀瑾听着这话,勾起唇角,抬起手亲昵地揉了揉顾锦婳的头,“没想到咱们这两家还出了个妙手郎中。” 第230章 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婳婳从小就是个聪明的丫头,比你强多了。”穆老太君笑呵呵地道。 “娘,您就夸这小丫头吧,等将来嫁了人,有你难受的。” 穆怀瑾饶有深意地看了顾锦婳一眼,嘴里还小声嘟囔着,“还没嫁人,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 “你……”顾锦婳气恼地伸手去捂他的嘴,被穆怀瑾笑着躲开。 “哎!三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咱们婳婳有心仪之人了?”穆怀渊问。 “没有没有,听他瞎说。”顾锦婳慌忙辩解,脸微微红,恼怒地等着穆怀瑾,“小舅舅,你若是再这样,我便不让娇娇姑娘见你了。” “娇娇要留在京城?”穆怀瑾不再胡闹,那模样比在拨算盘时候还要认真。 “我想让她留在京城帮我照看我爹娘留下来的铺子。” “你手地下不是有个厉害的生意人吗?”穆怀瑾对此还颇有微词。 顾锦婳挑眉看着他,“但求多,不求精。” “何况娇娇姑娘是个聪明人,她若是学会了做生意肯定比小舅舅你强!” “娘,你看她。”穆怀瑾走到老太君的身边坐下,跟老太君贴着耳朵说道,“你这外孙女可是个厉害的主,比她爹强多了。” “又说我爹坏话!”顾锦婳睨了他一眼,她虽然没有听见声音,但看嘴型也能看出来。 “死小子。”穆老太君笑呵呵推开穆怀瑾,“一点没有个做舅舅的样子。” 说着话,沈玉京从外面风风火火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子姝子望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一进屋就扑到了顾锦婳的怀里,惹得满屋子人大笑。 “子姝子望都长高了。”顾锦婳摸着他们的头,回想刚回京城的时候,两个小孩还是小不点,几个月过去,个头都见长了。 “可不是吗,从边域给他们带回来的衣裳都快要穿不上了。”沈玉京道。 “小孩子长得快,等改明我带着他们去街上再做几件衣裳出来。”顾锦婳道。 “就你惯着他们。”沈玉京笑了笑。 顾锦婳一左一右抱着两个孩子,“我就这两个弟弟妹妹,不惯着他们惯谁去。” 闻言,沈玉京眼底笑意更甚,看了眼身旁的穆老太君,“娘,方才九王爷差人来送话,说怀宇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咱们出去迎迎去?” “好!”穆老太君精神抖擞,一身朱红披肩小袄,衬得雍容华贵,喜庆极了。 “走吧。咱们也去。”顾锦婳牵着两个小家伙的手站起来。 穆怀渊坐在轮椅上,被穆怀瑾推着走了出去。 一行人齐整整地站在府门口侯着,时辰越来越近,顾锦婳不时地朝着外面张望着,突然瞧见远处一墨色身影骑马出来。 “来了。”顾锦婳轻呼出声。 众人瞬间朝着那处地方看去,街上百姓也议论纷纷。 “调查了整整四个月,还是玖王爷亲自护送勇毅侯回来,看样子,勇毅侯这是清清白白啊。” “我早就说过,穆家人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 听着这些话,顾锦婳心中颇为感慨,舅舅一家虽然没能得到皇上的信任,但是天下百姓信服他也足矣。 “娘,快。”沈玉京还未见到人,便先红了眼眶。 穆老太君虽嘴上未说什么,却转身拿着帕子擦了擦脸。 顾锦婳始终忍着心中的情绪,与她而言,舅舅能清清白白地回来,是天大的喜事,该笑。 裴君泽从马背上下来,手握圣旨走到众人面前。 “国公府接旨。” 穆老太君闻言,领着全府上下跪在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近日北域边境告急,外番小国屡犯我边境,为扬我大国国威,教化番邦刁蛮,宣朕之仁义,兹任命勇毅侯为镇北大元帅,统兵十万,讨伐凶逆,务使边疆小民知我大国威武,臣服于我。卿所到之处,如朕亲临。望卿勉励,不负朕托。钦此!” 镇北大元帅?顾锦婳心中一紧,只是她没有太多仔细思量的机会,便随着众人一同接旨。 裴君泽亲自走到穆老太君的面前,伸手扶起她,“老太君,皇上知道今日是您的寿辰,特将北秦进贡的一株百年人参赏赐给您。” “老身多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穆老太君就要跪下,裴君泽立刻伸手扶着她,“勇毅侯就在轿子里,咱们进府吧。” 穆老太君闻言,往轿子里面看了眼,眼眸突然放大,一瞬间泪水夺眶而出,念叨着开始往回走,“好,咱们回府,回府。” 顾锦婳忍不住朝着轿子看了一眼,心中隐隐有着不祥的预感,皇上今日这道圣旨,明显是不打算叫舅舅在家中过年了,这么快就让他顶替了奎巫,前往北域,那等凶险的地方,危机重重…… 她不敢继续想下去,走进府院中。 裴君泽不知何时走到她的身旁,“勇毅侯无事。” 短短五个字,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些。 “多谢。”顾锦婳缓缓看向他,万幸还有他在,她不安的心思被抚平了些。 “何时与我这般客气了?”裴君泽含笑挑眉。 众人一同走进内院,穆老太君早早让府中的丫鬟小厮去了前院,留下来的都是自己人。 勇毅侯的轿子也被人抬着稳稳放在了院中。 沈玉京轻扯着唇瓣,红着眼睛走过去,“穆郎?” 辇轿中,伸出一截手臂,低沉浑厚的声音传出来,“玉娘,你哭什么,快来扶着我。” 一听要扶着,顾锦婳不由得心中一紧。 沈玉京连忙握住他的手,将人从马车里拉了出来。 穆怀宇站稳,脸色苍白得不像话,连唇色都是白的,不见一丝血色。 穆老太君见状,唇瓣抖了抖,连忙上前,“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虽是喜事,但是穆家人心中并无半分喜悦。 几人坐在内堂中,听裴君泽道完前因后果,屋中一时寂静下来。 穆怀渊垂眸看着自己一双腿,苦笑了下。 顾锦婳把完脉,打破了这片沉默,“毒已经解了,舅舅休养几日便好。” “休养不了了,皇上下令要我明日便起程。”穆怀宇淡淡一笑,见众人脸上不见喜色,“北边战事吃紧,在京城逗留一日,百姓便身处水深火热一日,我早些去,也好早些回来。” 第231章 婳婳,你 “怎么都这副样子。”穆怀宇一一看过自家人,目光缓缓落在顾锦婳的脸上,微微一笑,“我这次能够出来,多亏了婳婳,婳婳立了大功,等舅舅从北域回来,给你包个大礼。” “好。”顾锦婳声音带着哭腔,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情绪积压在胸口,憋得嗓子一阵一阵地疼。 “娘,北域战事严峻,我此次离京,怕是不能再带着两个孩子了,子姝和子望就留在娘的身边,您替我照看着。” 此话一出,穆老太君难掩泪意,“好,好……” 一声比一声沉重,一声比一声无力。 “此次前往北域,正好路过玉娘的娘家,我们许久没有回去了,我打算带着她回去一趟。” 沈玉京连连点头,强颜欢笑,“我也许久没有回去看爹娘了,正好。” “大哥,我听婳婳说,你身子骨比原先好了些。” 穆怀渊缓缓点头,“比之前强了些。” “那就好,待明年我回来咱们哥仨好好喝一杯。” “何时还要等到明年去,今日正好是娘的寿辰,咱们一醉方休!”穆怀瑾道。 “对,寿宴马上就要开始了,我这就叫人去传膳。”沈玉京擦干了眼泪走出去。 顾锦婳看了看,也紧跟着走了出去。 两人走到前院,门口依旧围了许多百姓,却不见有宾客前来。 沈玉京轻叹了一声,“人情冷暖,只有真正体会过才知道,这京城还真是吃人的地方。” “此次离京,舅母要万分小心。''''” 刚才在内室,有些话大家都没有明说,但心中都已清楚。 此次前往北域,只怕是凶多吉少,二舅舅方才的一番话,竟有几分托孤的意思。 武帝到底是没有容人气度,比这三九城的冬日还叫人心寒。 “我知道。” 沈玉京拿着帕子抹了把眼泪,“走吧,咱们叫人去传膳,不管如何,今日到底是个大喜的日子,旁人不来,咱们也不能让院子冷清了。” “好。” 顾锦婳扶着沈玉京走回去,刚走两步,不远处,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婳婳。” 顾锦婳停下来,回头去看,见邱如意像个小兔子似的跑过来,小脸红扑扑,“勇毅侯今日回府,永安道都被塞满了人,我们的马车过不来,我先走过来了。” 正说着话,不远处,嘤嘤嘤,一群人走进来。 为首的是邱家主母,领着一群夫人一同走进来,丫鬟小厮跟着,足足有上百号人。 沈玉京见状,连忙走过去,所以说没有在京城常住,但是一点也不输给那些京城的富家夫人。 邱如意一脸崇拜,“婳婳,你这位舅母但真是跟画上似的,像女将军一样。” “她就是女将军。” 顾锦婳挽着邱如意的胳膊走回内院,“我原本想着,今日没有人来呢。” “怎么可能,我祖母昨日一早就跟我说过,叫我今日一定要早些起来,莫要耽误了好时辰,对了,我方才在外面的时候,还看见宋锦心一同过来了,好好的日子,她过来做什么,平白得叫人不高兴。” “我们两家毕竟是有姻亲的关系,穆府喜事,她们家自然会派人过来。” 顾锦婳对此并不意外,以顾青玉的手段,今日的这场寿宴,竟然还有别的安排。 内厅已经开始上菜,东南西北四个角落摆着八台暖炉。 屋子里暖洋洋的,顾锦婳寻了个位置拉着邱如意坐下来,四四方方的小桌子还空着两个位置。 邱如意抬眸,冲着不远处招手,“沈小姐。” 顾锦婳眼底笑意淡去,顺着邱如意的目光看过去,见沈念慈款款走来,她勾了勾唇,“沈小姐,快坐吧。” “这个京城好不热闹'''',我从来没有见过永安道,竟然还有人山人海的时候,好一番挤才挤进来。” 顾锦婳倒了杯热茶递过去,笑道,“街上有许多来探望舅舅的百姓,我们一直在内院,倒是不知道,外面有这么多的人,叫各位久等了。” “说到那里的话,勇毅侯能够出来是件大喜事,我们就是等会儿又如何。”沈念慈淡淡一笑。 正说着话,宋锦心走进来,径直走到几人的面前。 “表姐,邱小姐,沈小姐。” 宋锦心被丫鬟搀扶着微微屈膝,随后拉开椅子坐下。 她一来,邱如意脸色变冷了下来。 顾锦婳看着宋锦心,“姑姑没跟着一起来?” “来了,就在外面呢。”宋锦心笑得热切,“今日国公府的喜事,我娘怎能不来,哥哥也一起来了。” 顾锦婳闻言,不动声色地往院子里看了一眼。 只见顾青玉正带着宋承望走进来,沿途与京中的几位贵妇交谈了几句。 宋承望一身白衣,打扮得文质彬彬,书生模样在人群中也还算惹眼。 “听说宋公子不日就要前往清河县了。”沈念慈问。 宋锦心连忙答道,“皇上的诏书已经下了,哥哥再过两日就走。” 顾锦婳神色淡淡,没有要答话的意思。 宋承望就算是死在清河县,都跟她没有关系。 “清河县虽然离京城有些远,但那个地方民风淳朴,日子过得也闲适,表姐若是去了那个地方一定很喜欢。” 宋锦心话音落下,邱如意瞬间变了脸色,小脸怒气冲冲地盯着她。 顾锦婳面无表情地看向宋锦心,薄唇微启,一字一字吐出一句话,“我何时说过要去清河县了?” “婳婳。” 顾青玉的出现打断了顾锦婳的话,“今儿个你们府上实在是太热闹了,你外祖母呢?快带我去瞧瞧。” “外祖母在和舅舅叙话,此刻只怕是没时间。”顾锦婳冷冷地道。 “无妨,那我坐在这儿等等吧。” 顾青玉拉来一把凳子,顺势坐在顾锦婳身边。 她还未坐稳,顾锦婳便直接起身,“不好意思,失陪了。” 内厅里宾客已经坐满,顾锦婳扫了一眼,便径直走出去。 绕过回廊,刚转身,便见裴君泽从小院走出来。 她抿了抿唇,走过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 裴君泽像是猜到了什么,拉着她的手走向暖阁。 顾锦婳心中憋着一股气,一言不发地走了进去。 却见穆老太君坐在主位上,她愣了下,看向身旁人,连忙将手抽了出来,乖巧地走到老太君的面前,“外祖母。” “婳婳,来。” 穆老太君拍拍身旁的椅子,道,“玖王爷把事情都跟我说了。” 第232章 择日不如撞日 顾锦婳坐下后,诧异看了眼裴君泽,她哪里知道裴君泽与外祖母说了什么。 “玖王爷将你爹身边的那个魏副将请来京城了,我也是才知道,原来你爹当年并没有与你姑姑签下订婚书,是你娘觉得你们年纪还太小了,日后的事情也说不定,所以只是定下了私约。”穆老太君笑呵呵地道。 “那信物又是什么?”顾锦婳问。 顾青玉和老太太口口声声说,当年两家人交换了信物,若是只订下了私约,那这信物难道是无中生有? “信物的事情想必是真的,不过应当不在你祖母手里,以我对她的了解,她手里若是有信物的话,早就拿出来了,又何必等到今日?”穆老太君道。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便将此事说清楚吧。”裴君泽闲散地靠着椅背,眼眸微微挑起,清润的眸光落在顾锦婳身上,漫不经心笑着。 顾锦婳瞥了他一眼,退婚一事,哪里是她着急,她看着急的人该是裴君泽才是。 想起方才在外面听见的宋锦心的那一席话,顾锦婳隐隐察觉到不对劲。 “不对,宋锦心方才在众人面前说宋承望后日便要去清河县,还说我会跟着一同去,她不像是会逞口舌之快的人。” 顾锦婳看向裴君泽,怀疑此事有太子助力。 “太子和皇上近些日子正在为奎巫的事情焦灼不已,无暇顾及宋承望的私事,此事很有可能是你那祖母从中捣鬼。”裴君泽道。 “哼!”穆老太君沉喝了一声,“那老家伙心里面憋着坏,婳婳你只管做你的事情,莫要想太多,今日她若是敢来,我便好好治治她!” 穆老太君这边话才落下,门外便有丫鬟进来通报宾客来齐了,请老太君出去。 “婳婳,你陪我出去。” 顾锦婳闻言缓缓点头,“是。” 三人走出暖阁,裴君泽行至顾锦婳一侧,“一切等魏副将来了后再说。” 顾锦婳点头,她当然不着急,就算是着急,此刻该着急的人也应该是顾青玉和宋承望。 清河县那种苦难之地,宋承望此次一去,再回来还不知多久,以顾青玉的性子,绝对是想在他离开之前将两人的婚事给定下的。 走至一半的路,裴君泽便先二人一步去了前院。 穆老太君慢悠悠地走在路上,笑道,“外祖母看得出来,玖王爷对你可是有些心思在的。” “我对他也是有些心思的。”顾锦婳没有丝毫遮掩。 上一世,眼盲心瞎,看上了宋承望这个废物,还被宋锦心抢走了本属于自己的功劳,叫裴君泽待她如宝贝那般。 万幸,一切有重来的机会,万幸外祖母一家虽遭了重创,但又起死回生。 穆老太君笑了笑,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两人走进前厅,宾客满座,热闹不已。 院子里的小厮瞧见穆老太君来了,连忙放起了鞭炮,炸开的炮花像是点点红梅伴着飘雪落下。 顾锦婳扫了一眼屋中的来人,发现顾老太太竟然也在其中,宋家人中,杨书亦也来了,还有宋承望他那个不成器的爹今日也难得出现在人场里,穿得人模人样的,一家子虚假伪善的人,坐在这里都叫人败兴致。 “婳婳,去坐着吧。”穆老太君拍了拍顾锦婳的手。 顾锦婳点头,转身朝着邱如意走去。 沈念慈和宋锦心不知是去了哪里,没在桌前坐着。 刚坐下,沈玉京便扶着老太君说了几句客套话。 都是京中常走动的人,大家倒也不拘束,流水席摆上来后,屋中更是热闹。 顾锦婳看过去,二舅舅和小舅舅正在与人敬酒,大舅舅不在,就连裴君泽都不在。 “婳婳。”邱如意轻扯了一下顾锦婳的袖子,“我方才听宋锦心说,你祖母已经与你姑姑交换了你的庚帖,下了婚书,等到了清河县就拜堂成亲呢。” “我一个活生生的人,她难道还能逼迫我成亲不成?”顾锦婳轻蹙了下眉,不过想想这件事情也不难办。 既然当初没有定下婚约,那这件事情就不用顾忌爹娘失信一说,无中生有的婚约更是叫人笑话。 “说的也是,不过你祖母真真是与我祖母一样,喜欢管儿孙的婚事。”邱如意提起此事小脸都笑不出来了。 顾锦婳看了她一眼,伸手往她盘中夹了一块照烧牛柳,道,“你祖母为你筹谋婚事,是为了你好,我的祖母是为了自己好。” 她永远不会忘记,她后来嫁给宋承望后,日子过得有多凄苦,受尽冷眼的痛苦她每每想起来的时候都有一种剜心窝子的痛。 “你那位祖母也真是奇怪。”邱如意小声嘟囔了一句。 顾锦婳淡淡一笑,目光不经意落在外祖母那一桌。 她桌上坐着的都是京城里平日里与她交好的几个人。 邱家祖母也坐在那一桌,还有沈念慈的祖母沈老太太也在,魏女官家里的老太太也坐在桌前,偏偏有那么一个人坐在那里,有些格格不入。 顾老太太身穿着一身暗红色的鎏金锦袍,狐狸领的围脖,头上插花带饰,装扮得像是这场寿宴的主人一样。 “玲珑,你去看看巧儿做好了没有。”顾锦婳微微侧身。 玲珑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约莫片刻,便去而复返,“小姐,菜品都已经备齐了。” “好。” 顾锦婳转身叮嘱邱如意,“你先自己坐着,待会儿我再过来陪你。” “去吧去吧。” 顾锦婳笑着起身,“去告诉巧儿,可以把菜品端上来。” 说完,顾锦婳笑着走向穆老太君,对着桌上的几人行了礼,柔声道,“外祖母,今日您的寿宴,婳婳还给您准备了一桌好菜。” “哦?”穆老太君笑着向身旁人说道,“瞧瞧我这外孙女多听话懂事啊。” 穆老太君一向看不惯顾老太太,加上前些日子她家里的那些做法叫她十分不喜。 便故意道,“婳婳听话懂事的模样也像我们家宛然,都是受了委屈也不吭声的主。” 此言一出,桌上的几个人都看向了顾老太太。 顾老太太没想到话竟然落到自己身上来了,她放下筷子,微微一笑,“亲家母,你这话说的,真是叫人误会,宛然嫁到我们家里来,可从来没有受过半分的委屈。” 第233章 退婚,不可能 “宛然是没有受委屈,那是因为有青云在,但是他们夫妇两人走了后,独留下婳婳一个孩子,无父无母就连自己的婚事都做不了主,可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吗。”穆老太君道。 “何来做不了主!婳婳平日里就喜欢与承望待在一起,这俩孩子郎才女貌,可谓是天作之合,若是青云和宛然还在的话,只怕早就张罗着要这两个孩子成亲了。” 穆老太君冷哼了声,“你这话说得跟真的一样,我们婳婳可从来没说过喜欢那宋家的郎君。虽说婳婳现在没了爹娘,但是她还有三个舅舅,还有我这个外祖母,任谁都不能插手她的婚事,我们婳婳要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顾老太太脸色彻底挂不住了,冷冷的目光扫向顾锦婳,声音微沉,“我自己的孙女,我难道还管不了了?我给她挑选的夫婿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的。” 穆老太君呵呵笑了两声,“这话说出去也不怕叫人笑话了。” “老姐妹,今日是你的寿宴,这个私事原本是要放在私底下解决的,但你既然说了,那我也就说说我的态度吧。” 顾老太太看了顾锦婳一眼,“婳婳的爹,早在当初就定下了她的这一门婚事,宋家也一直记挂着,承望到了娶妻的年纪都还在等着婳婳,人家是诚意十足,还特地向我保证,婳婳若是嫁过去,承望绝对不会再娶妾,如此更不会叫婳婳受了委屈,所以这门婚事我就替婳婳定下了。我们两家已经签了婚书,承望后日就要去清河县,宋家已经派人去那里布置宅子,婳婳便从京城出发,到了地方直接举行仪式便好。” 顾锦婳眉心一紧,难怪顾青玉今日过来的时候笑容满面,原来是早已暗中布置好了一切。 “没想到青云的一句玩笑话竟然被你们记了这么些年。”穆老太君不怒反笑,“你们这般强娶,也不怕叫人给笑话了,即使要嫁人,也该看婳婳愿不愿意。” “这么好的一桩婚事,她年纪小不懂事,连老姐姐你也不懂事吗?”顾老太太话里话外带着埋怨。 桌上坐着的其他三人,唯独邱家主母开口说了一句,“再好的婚事,也得郎有情,妾有意,你们这般强娶,就算是将儿媳妇给娶回去了,日子能过得舒坦吗?” 邱家主母说话直,丝毫不给顾老太太留脸。 她本就看不惯她这副勾栏模样,年过半百还打扮得跟个小姑娘似的,一脸的皱纹,还擦脂抹粉,一说话恨不得抖掉几层粉。 “祖母,成亲一事,我不同意。” 轻飘飘的一句话从口中说出,顾老太太的脸色顿时变了,她面色微沉,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桌上的瓷器传出一阵脆响,惹来旁边几桌人的注意。 “不同意你也得同意,此事就这么定了!” “连翘,你好大的架子啊!”穆老太君冷笑着。 连翘是顾老太太的本名。她本是个烟花女子,嫁给顾老将军以后,就改随顾姓,叫顾翘。 那段过往,她生怕叫人知道了,这些年来,知道那件往事的人也不多,偏偏穆老太君是知道得最为清楚的一个。 “你当初稀里糊涂地成了夫人,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我们婳婳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哪怕是要嫁人,也得经过六礼,他们宋家就这么慌慌张张的要我婳婳跟着他儿子去清河县,绝对不可能!” “定下婚约的人是我儿子,我这么做,自有我自己的考量,否则会叫人说我儿子出尔反尔!”顾老太太也同样不让步。 顾锦婳在一旁站着,闻言,慢悠悠地道,“祖母,那不过是我爹的几句戏言而已,您怎么还当真了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爹当初可是与你姑姑交换过信物的。” “信物何在?”顾锦婳问。 顾老太太眼神闪烁了下,从袖中缓缓取出一枚玉佩。 顾锦婳眯起眼,盯着那枚玉佩看了看,的确是她爹的东西。 穆老太君自然也能看得出来,这信物或许不假。 “虽是口头上的话,但是信物都交换了,如何能有假?” “这儿女的婚事,说起来都是父母之约,媒妁之言,武侯爷自己挑选的女婿自然不会差。”说话的是沈念慈的祖母,沈家的老太太,一脸的慈祥,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像是沈念慈那样叫人不喜欢。 “我倒是觉得不然,成亲乃是一生中的大事,自然是要找一个情投意合的。”邱家祖母始终看着顾锦婳,“你自己的婚事,你自己不做主,还能叫别人给做了主?” 她似乎是在提醒顾锦婳要硬气一点,莫要被这些给牵绊住。 “情投意合事小,可若是叫别人知道武侯爷一家是个出尔反尔的,事可就大了,老姐姐,你要从长远做打算。”沈老太太说道。 “诸位消消气,都因为我的婚事,叫诸位着急上火,倒是我的不对了。”顾锦婳给几人各自倒了一杯茶。 话音才落下,门外便走来两人,众人纷纷看过去。 只见穆怀瑾扶着一位跛脚走进来,顾锦婳面上一喜,连忙上前,心中的激动如潮水般涌出。 “魏伯伯。”看着爹的老部将,顾锦婳哪里能平静的下来,“您辛苦了。” 魏全微微一笑,“先去解决你的事。” “嗯。” 顾锦婳扶着魏全走到几人的面前,“外祖母,这位是我爹的至交,也是军中的魏副将。” “是吗,快坐。”穆老太君连忙招呼着他坐下。 丫鬟搬来椅子,顾锦婳扶着魏全坐下。 一旁的顾老太太脸色最为难看像是猜到了什么一样,急忙给不远处坐着的顾青玉使个眼色。 “老太君,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魏全拱拱手。 “客气了,客气了。”穆老太君笑了笑。 魏全转而看向顾老太太,“老夫人,还记得我吗?” 顾老太太哪里会不记得他,眸底的冷意散去,“记得。” “我原本是早就该来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今日您二位都在,我也该把武侯爷交代给我的事情给办了。” 第234章 祖母,慌什么 宴席上面热闹非凡,而主桌却显得十分严肃。 顾老太太闻言,心底闪过一抹不祥的预感,连忙问道,“青云都交代了你何事?” 魏全转过头看顾老太太,说道,“侯爷在的时候与我情同亲生兄弟,他曾与我说过,这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叫人过得不安心,生怕哪天遭了意外,没来得及托付家中妻儿,所以特地嘱咐我一定要照看好他唯一的女儿。” 顾锦婳鼻头一酸,默默垂下头,掩下心底的情绪。 穆老太君看向她,轻轻拍着她的手,双眸中透着心疼。 魏全接着说,“侯爷当初曾经跟我说起过婳婳结亲一事,他说当年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随口胡诌了一句婳婳的婚事,还因为此事跟侯夫人大吵了一架。” “怎么可能!”顾老太太的脸上写满了不高兴,“青云若是有悔,为何不与我说。” “婚书未签,本就是玩笑话,不料被宋家人当真了罢了。”魏全又看了她一眼,缓缓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枚玉佩出来,将玉佩放在桌上给众人看。 “这吉祥如意,玉佩本来是一对一块应该是在宋夫人那里,也就是侯爷的妹妹,上面刻有翠竹,还有一块就在侯爷这里,侯爷有次开玩笑将玉佩交给了我,叫我代为保管,我本想着找个机会还给侯爷,只是后来侯爷出了意外,这玉佩再也没能还回去,在我的手里一放就是几年。” 魏全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无论这门亲事是成还是不成,我都是要来这么一趟的,倘若顾小姐喜欢宋家的公子,那这枚玉佩也是该完璧归赵,倘若顾小姐不喜欢宋家的公子,那这枚玉佩就是退亲的信物。” 魏全把玉佩递到顾锦婳面前,一脸慈爱,“婳婳,结亲与否,由你来做决定,你爹娘的在天之灵也一定是希望你能够开心,而不是为了所谓的口头之言来委屈了自己。” 顾锦婳缓缓地拿起那块玉佩,她手摸着玉佩,就好像看见了爹爹每日端详着玉佩的样子,口中还念叨着家中有个乖女儿。 她淡淡一笑,抬眸看向顾老太太,一字一句地道,“孙女从一开始便从未想过嫁给宋家表哥,这所谓的婚约,也不过是我爹在口头上的应承罢了,眼下信物也在,不如就趁此机会把婚约给解除了吧。” 顾老太太坐着不动,拧眉道,“哪里是你说解除就能解除的,宋家将一切都准备好了,你一句话就要毁了所有人的准备吗?婳婳,你太不懂事了!” 老太太出言便是教训,听得叫人一肚子的火气。 穆老太君不急不缓,冷言驳斥了回去,“孙女不懂事,做祖母的难道也不懂事吗?” “婳婳年纪小,不懂什么是情情爱爱,错将儿时的情谊当成了喜欢,眼下突然开窍了,这婚约自然是要解除的。更何况这也是你儿子的意思,你这个做祖母的也不能强逼着婳婳去嫁人。” 顾老太太才不吃她这一套,冷哼了声,“她是我孙女,我还管不了她的婚事了?” “连翘,你可别忘了,青云可不是你儿子,可是宛然却是我女儿,婳婳是我的亲外孙女,若是论起远近亲疏,你也该是个外人。” “你!” 顾老太太很快便败下阵来,她使劲咬了咬牙。 正巧这时,顾青玉看着这边架势有些不对劲,笑着走过来,“娘,各位夫人,怎么了这是?” 穆老太君本就不喜她们母女二人,眼下看着顾青玉,脸色微沉,冷冷地道,“你来得正好,今日就趁此机会将婚约给解除了。” “解除婚姻?” 顾青玉干干笑了两声,“老太君,您莫不是在与我开玩笑。” “你看老身像是在与你开玩笑吗?”穆老太君声音沉下去,脸色极其难看,双眸紧盯着顾青玉,“订婚信物犹在,不如今日就一次将事情给解决了,也省得日后吵来吵去闹的难看。” 顾青玉愣了一下,面色回暖,笑道,“今儿个这么大喜的日子,这种私事咱们还是放到日后再说,等吃完了饭咱们两家人坐在一块好好谈一谈。” “也好,做不过结果都是一个样。”穆老太君说完,转而笑看着顾锦婳,“婳婳,你给外祖母准备了什么菜?” “端进来吧。”顾锦婳看向门口。 两人都不愿因为退婚一事叫人看了笑话,忍一时片刻又何妨。 门外站着两排丫鬟有序地走进来。 待巧儿走进来之后,顾锦婳将人带到穆老太君的面前,“她是我特地请来为外祖母您做菜的,叫巧儿。” “名字这么好听,想必也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赏!” 众人都笑看着穆老太君,仿佛方才那一番变故没有发生过一样。 顾锦婳命人将菜摆在桌子上,转回身走到老太君的身旁,拿起筷子为她布菜。 老太君尝了一口,忽然顿住,眼圈逐渐泛红,唇瓣抖了抖,像是想说些什么,“这……” “外祖母,你喜欢就好。”顾锦婳淡淡一笑。 她初次尝巧儿做的菜的时候,也和外祖母一样的反应,巧儿做的菜,味道和娘亲的太像了,让她不由自主就想起了娘亲。 看着老太君脸上绽开的笑意,顾锦婳低声问,“您还满意吗?” “满意!”穆老太君笑得合不拢嘴。 瞧着自己孙女跟穆老太君的关系如此的好,顾老太太如坐针毡一样,今日此行前来,若不是为了孙儿的婚事,她何必要来此受气。 顾青玉说了几句冷言冷语,站了没一会儿便走了。 穆老太君有意看着顾老太太,道,“到底是自己的孙女,骨子里流着顾家人的血,她嫁得好,那是你们顾家人脸上有面,嫁得不好,你这做祖母的也难辞其咎,青云和宛然就留下这么一个独苗苗,皇后娘娘又独宠她,你这么聪明,可不该做糊涂事。” 顾老太太闷声不吭,顾锦婳原以为她起码会露出些许的愧疚,那样的话她心中还稍有一些安慰,只是看着她不仅没有愧疚,反而还有些不服气的模样,只觉得可笑。 这时。 管家突然匆匆从门外走进来,绕过几桌席面,直奔主桌。 第235章 事成了 众人只瞧见管家附在老太君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老太君便急急忙忙放下了筷子,一脸喜色地被管家扶了起来。 顾锦婳也有些诧异,连忙走上前伸手扶住老太君,低声询问,“外祖母,发生何事了?” 穆老太君拍了拍顾锦婳的手,翘首看向院子,“皇后娘娘来了。” 此言一出,周边的人顿时安静下来,眨眼的功夫屋中正坐着吃酒的,也都放下了酒杯,个个正襟危坐。 顾锦婳扶着穆老太君走向前厅门口,等着迎接皇后娘娘。 院门口不断有错落的脚步声传来,只见皇后娘娘身穿一身绛紫凤袍,鎏金银线绣着金凤展翅,衣袖两旁点缀着金珠发出泠泠的声音,裙长拖地,华丽无比。 身后跟随着的宫女,侍卫,足足有几十号人。 “臣等恭迎皇后娘娘。” 院子里错落跪着一大群的人,皇后娘娘缓缓抬手,面露微笑,“都起来吧。” 顾锦婳扶着老太君站起来,冲着皇后娘娘笑了笑。 “本宫听闻今日是老太君的寿辰,便想着出宫亲自来道贺,没来晚吧。” “没有,皇后娘娘快请。”老太君面露喜色。 皇后娘娘走上前,停在顾锦婳身边,握了握她的手,皱了皱眉,“手怎么这么凉。” “墨兰,将我的汤婆子给婳婳。” 说着,皇后娘娘便挽着穆老太君的胳膊走进内厅。 众人看着皇后娘娘对顾锦婳这般的上心,心中各有思量。 高兴之余,顾锦婳还有些担心皇后娘娘的病情,这几日正是最冷的时候,娘娘从皇宫出来,身子不知是否承受得住。 “婳婳,快过来坐。” 顾锦婳正想着事情,邱如意的声音从身旁飘来,她回过头去看她,抬脚朝着她走过去,坐下后,邱如意问,“皇后娘娘都过来了,今日你就趁此机会将你的婚事给解决了吧。” 连邱如意都看得出来,她又岂会没有想过这件事情。 刚坐下来不久,宋锦心便走了回来,坐在她身旁,“表姐,我哥哥他有些话想要同你说,此刻就在外面。” 顾锦婳皱眉,“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 她可没打算在私下同宋承望见面,宋承望的目的不过是想要让众人看见他们两人感情极好,她没必要再去摔这个跟头。 “或许是有些私事,哥哥看着有些着急,要不你还是去一趟吧,就在院里。”宋锦心轻声道,软言细语叫人舍不得拒绝。 可面前听着这话的人偏偏是顾锦婳,她是见过这对兄妹二人真面目的。 她冷冷地道,“不去。” “你!”宋锦心抿了抿唇,“外面下这么大的雪,你忍心让我哥哥在那里独自等你?” 若是以往,顾锦婳怕是早就跑去找哥哥了,宋锦心心里极不如意。 顾锦婳笑了,“我叫他在外面等我了?” “就是,你这人还真是颠倒是非!”邱如意道。 宋锦心面色微沉,看了两人一眼,起身走了出去。 邱如意看着她的背影,替顾锦婳打抱不平,“这样的人,你就算是嫁过去了也没好日子过,还不如趁早把婚约给解除,省得叫人难受!” “知道。”顾锦婳拍了拍邱如意的手,让她放宽心。 这边,皇后娘娘身边的婢女墨兰走过来,“顾小姐,皇后娘娘叫您过去。” “好。”顾锦婳连忙起身,抬脚走了过去。 刚才那张桌上还坐着几个人,只不过多了一位皇后娘娘。 顾锦婳走过去后,自觉地站在穆老太君的身边,“娘娘,您找我?” 皇后浅浅一笑,拉过她的手,“婳婳,本宫听你外祖母说,你对你爹给你安排的这个婚事不满意?” 顾锦婳闻言,认真地点点头,“回皇后娘娘的话,婳婳对表哥从未有男女之情。” “那就是不喜欢了?”皇后道。 顾锦婳又点了点头,顾老太太看着这一幕,脸都快黑成了锅底。 穆老太君含笑扫了一眼过去,心里头别提有多畅快了。 “既然如此,那本宫今日就替你做个主,你们两家的信物可在?” “在。” 顾锦婳将玉佩拿出来。 皇后又看了一眼顾老太太,“宋家的呢?” 顾老太太方才已经收了起来,只好叫丫鬟又给掏出来。 两块玉佩放在一起,皇后拿在手里看了看,笑道,“强扭的瓜不甜,两个孩子既然没有这个意思,咱们还是别硬撮合他们了。” 皇后将两块玉佩往桌上一放,玉佩传出一声脆响从中间裂开,一分为二。 玉佩碎了,那这婚事,也就免了。 顾老太太握了握拳,奈何坐在自己身旁的是皇后娘娘,她不敢大意,只能陪笑硬撑着。 “此后,婳婳就没有婚约傍身,日后若是碰上喜欢的好儿郎,告诉本宫一声,本宫亲自给你指媒。” 顾锦婳直起身,莞尔一笑,“多谢皇后娘娘。” 宴席快要结束时。 皇后领着一众婢女先离了场,穆老太君领着穆家的人相送。 顾锦婳搀扶着皇后娘娘,一手轻轻搭在她的脉搏上,察觉没有异样,这才松了一口气。 “今日之事,宋家人若是再敢有微词,你只管叫人到宫中去找我。”皇后还在叮嘱。 顾锦婳点点头,“多谢娘娘。” “与我还如此的见外。”皇后拍了拍顾锦婳的手,看向一旁的老太君,“时候也不早了,本宫该回去了,老太君你也快些回去,莫要再冻着。” “好,娘娘路上慢些。” 皇后松开了手,转身由丫鬟扶着坐进马车。 一行人目送着皇后娘娘的车马离开,直到看不见影子。 顾锦婳收回视线,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这般舒心过。 “皇后娘娘都发话了,料想他们也不敢怎么样。婳婳,你回去后没有理会那老婆子,她若是敢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 “娘,咱们婳婳可不是纸糊的。”沈玉京在一旁笑着说。 顾锦婳心里头高兴,转过身陪着几人走回院子,便瞧见裴君泽从内厅走出来。 顾锦婳与他对视,眼底有着藏不住的笑意。 穆老太君看了两人一眼,拉着身旁的小辈,“咱们先回去。” 穆怀瑾不乐意地看了两人一眼,努努唇,“胳膊肘往外拐的臭丫头!” 顾锦婳往他那处瞥了眼,没理会他,笑着走向裴君泽。 “事成了?”裴君泽垂首淡笑,伸手将人揽到怀里,用狐裘大氅裹着她。 “嗯,成了!”顾锦婳点点头,双眸透着点点笑意,“王爷何时娶我?” 第236章 薄情在先 裴军泽淡淡笑着,似乎是认真地斟酌了一番,“十里红妆,满京挂彩,总要些日子才能安排妥当。” “王爷真以为皇上会同意让我嫁给你?” 两人之间说说笑笑倒也罢了,可若认真起来,皇上哪里会同意让武侯府的嫡女嫁给权倾朝野的玖王爷。 先不说裴君泽手段凌厉,单单是先皇留给他的羽林卫,便足足有三十万人,再加上武侯府剩下的二十万锦衣卫,只怕皇上更要夜不能寐了。 “说什么丧气。”裴君泽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随后缓缓松开她,“这里冷,你先进去吧,我出去见个人,等宴席结束之后,流风送你去望春楼。” “好。”顾锦婳点点头,目送着他离开。 “你这么费尽心思跟我解除婚约,就是因为玖王爷?” 顾锦婳转过身,便看见宋承望一脸阴霾地盯着自己。 她看着他,唇边溢出一抹冷笑,“能把厚颜无耻做到这种地步的,也就只有你了,跟你解除婚约和其他人没有任何的关系,我只是单纯恶心你而已。” “你胡说!” 宋承望猛地往前了一步,“你以前对我那般痴迷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你都说那是以前了,还不允许我现在不喜欢你?” 宋承望恼羞成怒,脸上全然没了文弱书生的气质,语调拔高了不少,像是想叫所有人都知道一样。 “顾锦婳,你真是水性杨花,你以前追在我屁股后面,眼巴巴地喊我承望哥哥的时候,你都忘了?” “我不愿意让你一起出门,你抱着我的腿不肯下手,那么下贱的时候你都忘记了?” “混蛋!”顾锦婳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身体的话再次窜了上来,扬手一巴掌甩到了宋承望的脸上。 宋承望的声音戛然而止,四周好像突然之间静止了。 “顾锦婳,你打我哥哥做什么!” 宋锦心不知是从哪里走了出来,心疼地揽着自己的哥哥,张口就数落顾锦婳,“之前缠着我哥哥的人是你,现在要退婚的人也是你,好事坏事都叫你给做尽了,你怎么还是不肯给我哥哥一条活路!” 兄妹两人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件事情一样,眨眼的功夫便惹来了许多在后花园里观景的宾客过来看热闹。 顾锦婳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走过来,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裴君泽曾说过,她终有一日会毁在自己的仁慈上面,还真叫他给说对了。 方才用足了力气,震得自己的手心疼得很,她冷冷看着宋承望,一双眼眸如幽深的壁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来无论是我爹娘还是我待你如何?自从你们住进武侯府之后,我们府里的银子像水一样哗啦啦地往外流,我给你最好的东西,可是换来的是什么,是你跟你的丫鬟暗中苟且,甚至还叫那丫鬟怀上了你的孩子。” “你胡说什么!”不等宋承望开口,宋锦心立刻站了出来,含泪控诉她,“我哥哥对你这般真心,当初在你们武侯府的时候,处处照顾你的大小姐脾气,你叫我哥哥往东,哥哥就不敢往西,现在你竟然还污蔑我哥哥。” 随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宋锦心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一颗一颗往下掉,声音也变得越发的委屈,小声抽泣着,“我知道你不喜欢哥哥,但也不至于要将我哥哥踩在脚底下吧。他再怎么不济也是朝廷官员,你诬陷朝廷官员可是要吃罪的!” “是吗?那你报官好了。” 顾锦婳耸耸肩,丝毫不着急,声音又轻又缓,“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些事情我既然敢说出来,又不害怕别人去调查,你这么相信你哥哥做不出这种事情来,不如就去报官好了,你敢不敢?” “你!” 宋锦心一时语塞,扯着唇瓣,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将委屈全部宣泄了出来,“哥,你看看你都喜欢的是什么人啊,你都已经如此的让步了她们竟然还是这么容不下你!” 宋承望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她对我无意,此事也不好强逼,咱们还是走吧。” “哥。”宋锦心不如意,站在原地不肯动,“她都已经踩到你头上了,你怎么还这么为她着想!” 顾锦婳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出好戏,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这兄妹两人不上戏台子上唱戏真是可惜了。一个背信弃义,一个颠倒是非,果真是一个娘生出来的。 “我还说呢,原先这顾小姐跟宋公子的感情可是好得很,结果说生疏就生疏了,原来是早早的有了意中人啊。” “谁说不是呢,倒是可惜了,宋家公子一番真心。瞧瞧宋家公子难受的,这么好的一个人竟是错付了。” “你们若是觉得错付了,不如将你们自己女儿嫁给他?”顾锦婳扫了一眼过去,刚才还在说话的两个长舌妇,这会儿瞬间闭了嘴。 顾锦婳回头看着宋承望,一股冷意席卷眼帘,“之前我想给你留一层脸面,只要你识趣,我不会将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说出来的,但我现在后悔了。” “顾锦婳,你发什么神经!我哥哥怎么你了,你这么对他!”宋锦心又哭又闹。 顾锦婳后退了一步,耳朵被她吵得疼。 “你之前住在武侯府,与你手底下的那个小丫鬟不清不白,我都看在眼里。”顾锦婳闭了闭眼睛,沉声说道,“我还未入你宋家的门,对于这件事情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是让这个女人怀了你的孩子,你却还不肯作为,她在府中投井自尽,后来被陈大人发现腹中竟然还有一子,我才突然明白过来好端端的一个人为何突然死了。” 在场的众人一片哗然,纷纷看向宋承望。 宋锦心也被吓到了,她还不知道有这件事情,她与众人的神情一样,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哥哥。 宋承望眉心一紧,面上流露着苦涩,“婳婳,你不喜欢我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往我身上泼脏水,我若是与府中的丫鬟不清不白,外祖母又如何会容得下我?” 第237章 你其心可诛 “呵……” 顾锦婳笑了,“这只是你我之间的事情,别扯上其他人,那个丫鬟为什么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顾锦婳说完,感觉到不远处,有一群人走过来。 她看过去,只见沈玉京扶着外祖母慌张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舅舅。 而就在几人的身后,是顾青玉和顾老太太,两人面色铁青,走得飞快。 “婳婳。”穆老太君连忙把顾锦婳拉到自己身后,“不怕,有外祖母在这里。” 说着,穆老太君厉声喝道,“放肆!这里是国公府,可容不得你在这里撒野!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在这里欺负我的外孙女!” “你放肆!”顾老太太难得硬气一回,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到众人的面前,伸手一揽,把宋承望揽到了自己的身后,微微抬起眼眸,直勾勾地盯着穆老太君,“我外孙是朝堂新秀,宋尚书的嫡孙,怎么到你的口中就变得如此不堪了!” “连翘,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穆老太君丝毫不给她留脸面,“亏得我还以为你对婳婳是真心的,婳婳的爹娘才走了多久,她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你还有脸在这里护着你的外孙!” “穆老太君,您这是什么话。”顾青玉在一旁听着,也走了出来,上下打量着顾锦婳,眼中满是嘲讽,“这丫头嘴里没有一句实话,我也是看在哥哥嫂嫂的面子上,才愿意让我儿子娶她。哥哥嫂嫂去了之后,我娘便一病不起,我担心我娘领着孩子住到武侯府去,没想到这丫头却将我们当成是外人,没有半分规矩不说,还处处欺负我的孩儿,我说什么了?” “姑母,说话要讲究良心,你睁着眼说瞎话也不害怕,有一天走夜路的时候一头栽进河里!” 顾锦婳往前一步站,声音又低又沉,“今日是我外祖母的寿辰,我本是不想将这件事情闹大的,你们若是还想再留点脸面,还是趁早离开这里,莫要等到撕破脸皮的时候再后悔。” “混账丫头,看我不打死你!”顾老太太说着,双手举起手中的拐杖,对准顾锦婳的头砸了下去。 下手又狠又辣,丝毫不像是一个身子虚弱常年多病的老太太能做出来的事情。 “小姐,小心!”玲珑一个箭步冲上去。 顾锦婳顺势朝旁边一躲,顾老太太扑了个空,还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娘!”顾青玉连忙上前,扶住顾老太太,转头指着顾锦婳控诉道,“顾锦婳,你大逆不道!” “教训别人之前还是先想想自己。” 顾锦婳冷冷地收回视线,转身去扶着穆老太君,小心看着她,“外祖母,您没事吧?” 穆老太君气的胸口起伏不定,深吸了几口气才说道,“我没事。” “婳婳,受了什么委屈大胆说出来,今日有舅舅在这里,舅舅给你撑腰。”穆怀瑾说道。 沈玉京也跟着道,“婳婳,你爹娘虽然不在,但是我们就是你的家人,有什么话你就只管说,还有今日在场的这些人,都是证人,我们穆家,行的端坐的正,有什么说什么,若是我们错了,那我们就自罚板子,若是我们没错,那该死的就是她们!” 沈玉京到底是在战场上杀过敌人砍过人头的,周身上下布满的肃然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听闻武侯爷教子严格,婳婳之前那么乖巧懂事,我也是看在眼里的,至于她突然之间不愿意再嫁给你,我想这中间一定有缘由。”说话的是邱家祖母。 邱如意站在邱老太太的身边,跟着点头。 “自然有缘由。”宋锦心冷冷地瞥了顾锦婳一眼,“她攀上了高枝,自然看不上我哥哥了。” “宋锦心,你可要把话给说明白了,这脏水可不是你说泼就能泼到我身上来的。” 顾锦婳漫不经心地走了过去,“你们口中所说的攀高枝,是玖王爷吧,既然你不敢说,那我就替你说。” “一年之前,外祖母的寿诞,你跟你哥哥诓骗我说想要去山上的寺庙里,为祖母求一个平安符,我听信了你们两人的话,便随你们一同前往,在车上的时候你就不断刺激我,惹得我生气,最后我独自一人下了马车,漫天的雪,让人分不清方向。” “而你们兄妹二人,就那样坐在马车里面,离我越来越远。当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想要活下来就只能一直跑,我围着山头跑啊跑,突然之间遇到了一群匪徒,我慌张之下掉下山崖,却命大地卡在树枝上,被玖王爷所救。” “原来,当年顾小姐受伤如此严重,竟然是因为这件事情!” “是啊,当时我也瞧见了,顾小姐浑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原来是九死一生才逃回来的。” 顾锦婳听了这些人的话,继续说道,“当日,我在玖王爷的马车里,正好遇到了从山下上来的你,玖王爷曾在马车中问你上山所为何事,你却告诉王爷没有事情,你是否真心喜欢我我不清楚,但我却知道你并不是真心想要上山找我,你只是害怕我出了事情,你回去之后无法交代。” “至于我为何说你与你自己的丫鬟不清不白,还叫那丫鬟怀了你的孩子,我既然敢说就有证据,你们若是还在这里叫嚣的话,那就只好将陈大人叫来了,咱们三方人对对口供如何?” “不用了,本官已经来了。” 一道阴沉严肃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只见陈秋生带着两队人气势汹汹地走进来。 “穆老太君,今日多有打搅。”陈秋生走到穆老太君的面前拱手抱拳。 穆老太君说道,“只要陈大人能够帮婳婳洗刷了冤屈,惩治了这些人,老身就是不过这寿辰又如何。” 陈秋生闻言,看向宋承望,“宋公子,之前我们在武侯府带走的那具投井自尽的尸体,曾发现她腹中有子,随后又在她的衣物之中发现有多个属于你的东西,当然还有一封留给你的信。” 宋承望面色惨白,强装镇定,“陈大人,她是我的丫鬟,时常帮我整理书房,从我这里偷走几样东西不过是顺手的事情。” 第238章 道貌岸然的烂人 闻言,顾锦婳瞥了宋承望一眼,眼底满是不屑,看他一眼都觉得多余。 敢做不敢当的烂人,亏她当年将他当成自己的救世主,现在想想都觉得恶心。 “陈大人,您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宋家乃清白世家,我儿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顾青玉站出来,恼恨地瞪着顾锦婳,薄唇抿了抿,“婳婳,你纵然不愿意你爹为你定下的这桩婚事,也不至于致你表哥与死地吧!” “表姐,我们待你不薄,哥哥为了娶你,这些年拒绝了京中多少贵女,你眼下说不嫁就不嫁了,我们可曾说一句话了,你为何偏偏要致我哥哥于死地!”宋锦心也站了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潸然泪下,泪珠滴滴滚落下来,双眸透亮,叫人好不怜爱。 “表妹和姑姑待我的确好。”顾锦婳不紧不慢走到顾青玉的面前,红唇缓缓勾起,脸上虽是挂着笑,却笑不达眼底,眸底蒙着一层冰霜。 “你们待我如自己人那般,我爹娘百日未过,便以陪伴我祖母的名义住进了武侯府,鸠占鹊巢,将我爹娘的院子拆毁重建,没有给我留下任何关于我爹娘的东西!” “你放肆!好你个没良心的,我好心都给当成驴肝肺了,若不是为了你祖母,你以为我愿意过去看你的冷眼?”顾青玉怒道。 顾锦婳眉心一凝,扫了她一眼。 “幺姑,堵住她的嘴!”穆老太君冷冷吐出一句话,她本是想帮帮自己这外孙女的,眼下看来,婳婳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话音落下,幺姑立刻上前,袖中滑出一把匕首,架在顾青玉的脖子上。 四周一片哗然,不少人都看出了穆家人的态度,均不敢多言。 “你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还要杀人不成?”顾老太太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出了事情只知道哭,看了看穆老太君,又看了看顾锦婳,穆老太君没理会她,顾锦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婳婳,这是你我二人之间的事情,与旁人无关,你放了我娘,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宋承望还算镇定,缓缓走上前,低垂着眸子,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若不是见过他变脸的模样,她怕是真的要相信了他在悔改。 “我给你脸的时候,你们将我踩在脚底下,现在不过是把事情说开了而已,你在怕什么?” “是怕大家知道你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善之人,还是怕别人知道你们费尽心思娶我,实际上是为了我爹娘留下来的家业?” “半年之前,我查府上的账目时,才发现,我爹娘留下的东西就要被你们掏空了。”顾锦婳看向顾青玉,嗤笑了声,“而我那所谓的姑姑,连我娘的嫁妆都不放过,那些都是他们留给我的依仗,却被你们肆意挥霍,一千两的砚台,两千两的墨宝,你好阔气!” 宋承望眼神闪躲,双侧的手紧紧握成拳。 “镂金菱花嵌翡翠发簪,玲珑点翠镶珠发钗,五万两银子!姑姑好大的手笔啊!” 顾锦婳口中所说的镂金菱花嵌翡翠发簪此刻就在顾青玉的头上戴着,顾青玉顿时面红耳赤,咬牙切齿,“你胡说什么,这些都是我花了银子的!” 她话音落下,幺姑的匕首便猛地往前抵了一寸,锋利的刀尖划破了脖子上细皮嫩肉,眨眼便有鲜红的血珠渗出。 “这银子若不是婳婳几次三番去要,你如何肯给!”穆老太君看不下去,拄着拐杖走到陈大人面前,“陈大人,你是经手了此事的,不妨就当着诸位的面将此事解释清楚吧,省得这一家黑心的诬陷婳婳。” 陈秋生也算是见识到了顾青玉一家的歹毒,闻言便立刻道,“倘若那丫鬟手中的亲笔信和宋公子的贴身之物有假的话,那京郊的宅子可不是假的!” “来人,将证人带上来!” 陈秋生一声令下,院子外面便有一老者走进来,老者步履匆匆不敢看宋承望。 宋承望看见是他,忽然睁大了眼睛。 顾锦婳看到这里,也明白了过来,原来宋承望是有想要收了那丫鬟的心思,只是在前途和仕途上,他还是选择了将她献了出去。 “死者亲笔信中提到的京郊的宅子在你的名下,此人就是替你看守宅子的管家,他已认了尸体,确认无误,你还有何话可说!” “呵呵……” 宋承望似笑非笑地看着顾锦婳,“叫人人都知道我的薄情,你的目的达到了。” “可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你不也一样与玖王爷不清不楚!” 宋承望像是临死也要把她拖下水似的,丝毫没了往日的书生文气,提起玖王爷的事情,在场众人纷纷看向顾锦婳。 顾锦婳平静地站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缓缓落在拱门外那抹玄色身影上面。 宋承望的声音戛然而止,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顿时面如死灰。 顾青玉见状,连忙拉了拉身旁的宋锦心,压低了声音说,“快去找你爹过来。” “本王与顾小姐有没有私情,本王不知道,你却比本王知道的还要清楚,那本王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在暗中监视本王?” 这么一道罪行降下,宋承望根本承受不住,腿一软立刻跪在了地上,双手伏地,额头紧贴着地板,颤抖着声音,“下官……下官不敢……” “本王被误会倒也就算了,只是此事牵扯到顾小姐的清白,武侯府嫡女,岂能容你如此羞辱。” 裴君泽淡淡扫了宋承望一眼,漫不经心地道,“身为朝廷命官,却目无礼法,行栽赃陷害之事,陈大人,本王命你立刻督办此事,务必要做到百官表率,不可重拿轻放!” “是!”陈秋生就等着出这口恶气,闻言,立刻召来侍卫将宋承望团团围住。 “玖王爷,此事是我们两家的私事,您看您能不能高抬贵手……” 顾青玉求情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裴君泽一记凌厉的眼神打断。 “今日本王若是姑息此事,日后怕是会有无数女子被陷害被凌辱,宋夫人,你身为女子不是不懂清白对女子为何物!” 第239章 有些人不可招惹 “娘,你倒是说句话啊。”顾青玉六神无主,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被带走,连忙拉了拉身旁的顾老太太。 顾老太太倒抽了几口气,哎呦了一声,身子歪歪斜斜就要倒下去。 顾锦婳见状,立刻伸出手稳稳拖住她的身子,“祖母,您可要站稳了。” 眼瞧着自己的亲娘也靠不住,顾青玉恨恨地磨了磨牙,只能寄希望于她那不争气的相公。 “婳婳,那可是你表哥,你就这么看着别人将你表哥抓进大牢里去?”顾老太太还是没忍住说道。 顾青玉也看向顾锦婳,顾锦婳淡淡一笑,松开了顾老太太的胳膊,“祖母,我还是您的孙女呢,表哥辱我清白的时候,您怎么一句话都不说,眼下却心疼起表哥来了,您这一碗水端不平,也不能如此倾斜吧!” “还不把人带走。”裴君泽发话。 陈秋生立刻下令,领着人将宋承望押走。 院子里瞬间变得空落落的,穆老太君看了一眼众人,笑呵呵地道,“诸位的热闹也看了,该进去把肚子给填饱了吧。” “走吧。”邱家主母率先领着邱如意走进去。 有裴君泽在,众人也都不敢逗留,纷纷跟着走了进去。 “婳婳。”沈玉京有些担心,走过来看了看,生怕顾青玉再欺负她。 “里面还有许多宾客,舅母您先进去吧,我没事。” 顾锦婳冲沈玉京笑了笑,沈玉京看了裴君泽一眼,倒也放心。 人都走后,宋锦心才姗姗来迟,顾青玉瞪了她一眼,“怎么现在才回来,你哥哥都被抓走了!” 宋锦心眼眶通红,“家中周姨娘身子不适,派人把爹给请回去了。” “这个小贱人!”顾青玉恨恨地磨了磨牙,恼羞成怒地瞪了顾锦婳一眼,“这都是你干的好事!” “不用谢,都是应该的。”顾锦婳淡淡一笑。 顾青玉气得浑身发抖,“咱们走!” 说完,转身便走了出去将顾老太太也给落在了这里。 解决掉了这讨人厌的母女二人,顾锦婳又看向了身旁站着的老太太,老太太最聪明的一点就是识时务。 她看着她,语气轻柔,“祖母,您是要继续回去吃席,还是派人送您回去?” 顾老太太死死地攥着拳头,这席面她哪里还有心思再坐下来。 “送我回去。” “流风,你亲自送老夫人回去。”裴君泽一发话,老太太下意识地抓紧了顾锦婳的手腕。 顾锦婳见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祖母,流风是王爷的护卫,武功一等一的好,您不要怕。” 顾老太太哪里是害怕,她分明是心虚,此刻就连裴君泽的脸都不敢看。 流风早已知道这老太太是个吃里扒外的,腰间别着一柄长剑,木着脸走进来。 “请吧,老夫人。” 顾老太太喉咙滚动了下,看了看顾锦婳,向她投去求助的目光。 顾锦婳像是没看到,轻轻地把她推到流风的面前,“辛苦了。” 流风点点头,转而扶着老太太的胳膊将她带了出去。 顾锦婳轻笑着回过头,裴君泽正看着她,她笑着走过去,微仰着头,“今日多谢王爷。” “顾小姐,客气了。” 顾锦婳眨眨眼,无声地道,“望春楼。” 裴君泽嗯了一声,“我先去。” 顾锦婳点头,抬脚走进内室。 屋中的宾客依旧如方才那般交谈自如,顾锦婳抬脚走进去,身旁突然传来邱如意的声音。 “婳婳,过来过来。”邱如意坐在桌前冲她招手。 沈念慈竟然也在,顾锦婳看了她一眼,冲她笑了笑,抬脚走过去。 她刚坐下,邱如意便迫不及待地端起茶杯,“恭喜恭喜,终于把婚约给解除了!” 顾锦婳见状,连忙拿走她手中的酒杯,浅浅一笑,“闹了这么大的一个笑话,不是什么好事。” “说的也是。”邱如意讪讪一笑,义愤填膺地道,“以前我还以为这宋公子仪表堂堂,有文人风气,配你也还算可以,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真是我看走眼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顾小姐早早认出此人的真面目,也是好事。”沈念慈端起酒杯,“庆祝顾小姐恢复自由。” 顾锦婳微微颔首,笑意不达眼底,她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我去看看外祖母。” 顾锦婳起身走向主桌,穆老太君还在同身旁的人交谈,邱家主母轻轻推了推她,“婳婳来了。” “婳婳?”老太君笑着回过头,亲昵地拉住顾锦婳的手,“怎么了?” “外祖母,国礼的事要加紧备上日程了,我要先回去了。” “好,国礼的事情更重要,你先回去吧,叫你舅舅送你。”穆老太君多了个心思,刚才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宋家的人那么小心眼,万一伺机报复怎么办。 “不用了,我带着丫鬟,府中的马车就在门口候着呢。”顾锦婳连忙说。 穆老太君却道,“就听外祖母的吧,让你舅舅去送你。” 老太君说完,对着不远处的穆怀瑾勾了勾手,“过来。” 穆怀瑾立刻放下酒杯,起身走过来,“娘。” “你去把婳婳送回去。” 闻言,穆怀瑾诧异地看了一眼顾锦婳,须臾,笑道,“行,我送你回去。” “那你们吃好喝好,我先走了。” 顾锦婳立刻转身,跟着穆怀瑾一同走出去。 到院子里,穆怀瑾放缓了脚步,看了看身旁的她,“小丫头,这么着急回府,是为了国礼还是为了见某个人啊?” “你猜。”顾锦婳拂开他的手,快步走出院门。 解除了婚约,走在路上的时候都觉得轻松了不少,就连这冬日的冰寒,似乎都带着一股甜香味。 两人走出国公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玲珑在马车外候着。 穆怀瑾停下来,认真地道,“婳婳,舅舅身为过来人再提醒你一句,有些人有些事,一旦触碰,可不是轻易便能脱身的,你当该清楚。”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顾锦婳走向马车,“舅舅先回去吧,有人会送我回去。” 她刚才看见玲珑站在外面,便知道裴君泽在马车里。 穆怀瑾轻哼了一声,忽一抬手,一阵劲风袭向马车帘幕。 而那片帘幕却像是钉死在马车上一样,纹丝不动。 第240章 有得就有舍 穆怀瑾收了手,朗声笑了笑,双手背在身后,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回府中, 顾锦婳上马车的时候就感觉到两个人在暗中较劲,有一股无形中的气流从她的身旁擦过。 她轻轻勾了勾裴君泽的指尖,裴君泽看过来,她浅浅一笑,“舅舅心里憋着气呢,我可是我们家里的独苗苗,你说他生不生你的气。” “的确是我做得不好。” 裴君泽握了握她的手,将人拉进怀里,似乎是叹息了一声,“女子的清白何其重要,宋承望死不足惜,而我也有错在身,不应该让你一人可以承担这些。” 顾锦婳淡淡一笑,“女子自古都是被人讨论,挑剔的,忠诚于一人在女子的身上既是美德又是枷锁,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却不可以,今日哪怕不是你,宋承望也依旧会骂我水性杨花。” “可我不在乎!”顾锦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我一没有成婚,二没有纳吉,如何不能喜欢旁人了?” “伶牙俐齿。”裴君泽温声道,“我不求你做笼中的金丝雀,你若想做遨游天际的鹰,那我便尽力护你周全。” 顾锦婳面色动了动,看着裴君泽挑眉,“玖王爷何时会说情话了。” 裴君泽低低一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不喜欢?” 顾锦婳莞尔一笑,“喜欢,只是不习惯。” “还记得咱们俩人初次相见的时候吗?” 裴君泽轻蹙了一下眉头,“凤寰宫?” 顾锦婳摇摇头,“熙春山上,你当时为何想杀我?” “身处朝堂,又属百官之首,总会得罪许多人,也会有许多人想要在暗中除掉我,当时流风刚解决了一群追杀我的人,又恰逢在那处地方遇到了你,谁人能想到武侯府的嫡女沦落到雪山上,狼狈不堪在路边等着人救她,我以为你是那些人派来刺杀我。” “时也命也。”顾锦婳喃喃道。 无论前世今生,他们两人像是注定的缘分一样。 顾锦婳缓缓扣紧了他的手,突然蹦出一句,“连齐是不是该走了?” “嗯。” 裴君泽点头,声音轻缓,“他休养好之后,就收拾了行囊,准备今日离开。” “他还是不愿意留在京城?” 顾锦婳觉得有些可惜,看着他,“你将他收了吧,让他做你的幕僚。” 裴君泽挑眉,“这么快就开始替我谋划了?” 顾锦婳笑了,“未雨绸缪,总不是错事,连齐是个聪明人,能够写出八千字谏言,这等人才若是流落民间,是整个东秦的损失。” “我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连齐。”裴君泽道。 听出他话中的意思,顾锦婳扬了扬眉,“他之前被宋承望那般算计,又在京城被人针对,想必已经对这里彻底失望了,不过,这样的人心气越高,就越容易暴露自己的弱点。” 把车缓缓停在望春楼后门。 顾锦婳下了马车,便快速走进小院,裴君泽紧跟在身后,大步追上她,自然地握住她的手。 两人走到楼上,连齐敞开着门,似乎正等着他们二人过来。 时隔许久不见,连齐整个人都比原先精神了许多,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落在两人的身上,拱手示意,“请。” 两人走进去,顾锦婳拉开椅子坐下。 “听说你要走了。” 连齐颔首,“我空有一番志向,却不知人心险恶,朝堂复杂,读书人没这么多弯弯心思,这里不适合我,我还是回乡下吧。” “十年苦读,只因一些挫折便轻易放弃,你们读书人都这般脆弱?” 连齐顿时皱起眉,对顾锦婳道,“读书人向来高风亮节,更不会做虚以委蛇之事,我只是不屑与他们为伍,到了顾小姐的口中,却成了胆小怕事之辈!” 顾锦婳淡淡一笑,瞥了眼身旁的裴君泽,裴君泽坐在椅子上没动,没有要插话的意思。 顾锦婳继续说道,“倘若所有读书人都像你这般,那东秦怕是撑不过百年,你深知朝堂的险恶,更知京城早已被蛀虫啃咬,却自我蒙蔽甚至想要逃离这个地方,那你十年苦读,读的只是高风亮节,纸上谈兵罢了。而真正站在朝堂上的那些人,虽奸诈狡猾,但至少比你强!” “顾小姐!”连齐顿时面目通红,对着顾锦婳大声道,“你这是劝我留在京城与那群奸佞为伍!” “我何时劝你留在京城了?”顾锦婳挑了挑眉,“留不留是你自己做决定,我只是说出心里话罢了,你自认为自己与他们不一样,他们是蛀虫,是啃食百姓的凶手,而你冷眼旁观,是帮凶。”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倘若活着,不能肆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这一生便白活了,这世上不止你一个贫苦的读书人,而他们却不像你这般幸运,你能遇见玖王爷,能够遇见赏识你的人,而他们终其一生或许都不能踏出那一方小天地,你既然来了京城,也已见过京城的险恶,为何不试图改变呢?百姓需要你,朝堂也需要你。” 连齐怔在椅子上,忽然傻笑起来,他常常自诩自己学富五车,早已窥破天下事,可到头来却不如一位姑娘看得透彻。 连齐突然站起来,直直地看着顾锦婳,眼神十分坚毅,一字一句地道,“你说得对,我若只因为眼前挫折便放弃,那这十多年的书,便白读了。” “我读书识字为的就是改变东秦的腐朽之气,做一个清正廉明的好官,为百姓寻一方安居乐业的好天地。可到了京城,却被眼前迷雾扰得眼花缭乱,多亏了顾小姐指点迷津,连齐在此谢过。” 顾锦婳淡淡一笑,“那你这是不走了?” 连齐重重地点点头,沉声道,“不走了,不论接下来会遇到何种事情,不论前方艰难险阻,我都要留下。” 连齐又看向裴君泽,“恳求玖王爷给我一个机会。” 顾锦婳垂眸,浅浅一笑。方才谁说连齐蠢笨来着,他可是一点都不蠢,知道眼下最该投靠的人是裴君泽,而非太子。 顾锦婳看向裴君泽,她想知道他作何打算。 裴君泽笑了笑,“你的名册已经恢复如初,可以正常参加文试,只有文试魁首才可直接入朝堂为官,你的考验还在后面。” 第241章 婳婳,人不可逼的太急 “多谢王爷,连齐定不会让王爷失望。” 劝说了连齐留下,顾锦婳了却了心中的一件事情。 坐在回府的马车中,她掀开帘幕,外面下着大雪,时有雪花飘进马车里。 她伸手去接雪花,指尖冰冰凉凉的,她哆嗦了一下,立刻把手收了回来。 玲珑在一旁笑着,“小姐,只怕顾青玉今日要气坏了,您解除了婚约,咱们回去得好好庆祝庆祝,顺便叫巧儿再做一桌好菜吧。” “你真以为这是一件好事?” 顾锦婳笑了笑,玲珑愣了一下,脸色微微一变,“小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顾锦婳摇摇头,“解除了婚约,只是让宋承望不再恶心我罢了,但除了宋承望,还有人会盯着我。” 玲珑不解,“除了王爷之外,还有谁盯着小姐?” “武侯府嫡女的这个身份,是福也是祸。”顾锦婳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我大概是理解了爹爹为何偏偏让我嫁给宋承望,在他眼里宋承望是姑姑的孩子,姑姑是他的妹妹,理应会对我好。再加上宋家家底单薄,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威胁,尤其是皇上,他最害怕的就是武侯府势力继续壮大,嫁到宋家就能打消皇上心中的疑虑。” 顾锦婳看了玲珑一眼,“所以,我若是嫁给了宋承望,皇上和太子都会舒心,若是解除了这个婚约,最不如意的大抵就是他们二人了。” “那小姐日后岂不是……”玲珑隐隐有些担心。 小姐和王爷情深根种,日后若是要嫁给王爷只怕更难了。 顾锦婳抿了抿唇,这也是她最担心的事情,才出狼窝,又入虎窝。 上一世,她分不出谁好谁坏,仓促嫁给宋承望,落到一个家破人亡,还害得外祖母一家锒铛入狱,满门抄斩。她亲耳听宋承望说,国公府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那时候,她幡然醒悟,只是一切都没有重来的机会,她辗转难眠之际,一次一次祈愿,若能重来一世,必会亲手杀了宋承望,以解心头之恨! 她比谁都清楚,眼下哪怕是解除了与宋承望之间的婚约,日后的路也不会好走。 有太子和皇上盯着,无论是她还是裴君泽,谁又能善终。 入夜。 顾锦婳才从库房走出,将整理好的药单交给了玲珑。 “这几箱药材明日一早就让习凛送去国公府,务必要亲手交给我舅舅,叫他找几个可靠的人把药材带好了,这一路北伐,路途遥远,希望这些药用不上吧。” 顾锦婳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抬脚走出库房,天边像是蒙着一层薄纱似的,浅灰色的天飘着鹅绒般的雪花。 顾锦婳微仰着头,闭上眼睛,又睁开,眼底透着浓浓的疲惫。 “玲珑,明日我就不去送舅舅了,不用来喊我。” 她最不喜离别,只求来日能重逢。 玲珑点点头,小心扶着顾锦婳走回暖阁。 顾锦婳刚坐稳,门外便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人敲响,王管家的声音从门口飘了进来,“大小姐,宫中有人来送信。” 顾锦婳心中一惊,右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去开门。” 玲珑立刻走过去,打开房门。 管家走进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将信递给顾锦婳。 “谁送来的?”顾锦婳一边拆信,一边问。 “门口的一个小乞丐,他将信送过来的时候,说是宫里的一位姑姑,只是并未说那人是谁。” 顾锦婳抿唇不语,盯着信上的内容看了看,面色大变。 “小姐?”玲珑察觉到顾锦婳有些异样,连忙上前。 顾锦婳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后,沉声说道,“皇上赏赐了玉贵妃一个琉璃宝瓶,说是皇后娘娘嫉妒之下,将琉璃宝瓶给摔了,还划伤了玉贵妃的脸,皇上一怒之下,将皇后娘娘禁足了,皇后娘娘身子本就虚弱,一气之下病倒了。” “小姐莫要担心,宫中有太医在,皇后娘娘定会没事的,远水解不了近渴,皇后娘娘眼下被禁足,咱们又不能立刻去宫中,只能寄希望于太医了。”玲珑道。 顾锦婳看了她一眼,将信丢在桌子上。 信上最后一句话说,“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恳求门口看守的侍卫去请太医过来,皇上却认为娘娘在装病,不许任何太医进去探视。” 顾锦婳缓缓握紧了手,紧咬着牙,“玲珑,去备马车。” “小姐!您真的要去宫中?”玲珑大惊。 管家在一旁连声阻拦,“小姐,您可千万不要冲动,皇后娘娘此次惹恼了皇上,您这个时候进去,无疑是惹火上身啊。” “你们懂什么,皇后娘娘是被我连累的。” 顾锦婳低低地道,“她今日出宫,擅自替我解除了婚约,太子肯定心生不悦,玉贵妃是他的生母,自然要替太子出这口恶气,而皇上一向宠爱玉贵妃,哪怕是知晓其中缘由,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那是皇后娘娘啊,皇上岂能容忍一个贵妃爬到娘娘的头上!”玲珑甚是恼怒。 顾锦婳若有所思,突然道,“管家,今日的事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小姐放心,老奴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顾锦婳嗯了一声,挥挥手,“你先下去吧。” 管家走后,顾锦婳便道,“玲珑,你去告诉习凛一声,叫他马上去趟玖王府,让玖王爷派人去给皇后娘娘诊病。” “我在府门口等你。” 顾锦婳说完,取来披风快步走了出去。 夜幕降临,一辆马车缓缓地朝着太子府方向驶去。 一盏茶后,马车缓缓停下来。 玲珑担忧地看着顾锦婳,“小姐,您真的要去见太子殿下?” 顾锦婳掀开帘幕,雪绒花已经变成了雪粒子,落到手上,像是细细密密的针扎着一样。 她嗯了一声,下了马车,没打伞就这样走在雪中。 停在太子府门口,被两个侍卫拦住。 顾锦婳看向两人,缓缓道,“麻烦去通报一下,我来找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吩咐,若是武侯府的顾小姐前来,可以直接进去。” 侍卫打开大门走在前面,“殿下已经等候多时,顾小姐随我来。” 第242章 做我的侧妃 “多谢王爷,连齐定不会让王爷失望。” 劝说了连齐留下,顾锦婳了却了心中的一件事情。 坐在回府的马车中,她掀开帘幕,外面下着大雪,时有雪花飘进马车里。 她伸手去接雪花,指尖冰冰凉凉的,她哆嗦了一下,立刻把手收了回来。 玲珑在一旁笑着,“小姐,只怕顾青玉今日要气坏了,您解除了婚约,咱们回去得好好庆祝庆祝,顺便叫巧儿再做一桌好菜吧。” “你真以为这是一件好事?” 顾锦婳笑了笑,玲珑愣了一下,脸色微微一变,“小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顾锦婳摇摇头,“解除了婚约,只是让宋承望不再恶心我罢了,但除了宋承望,还有人会盯着我。” 玲珑不解,“除了王爷之外,还有谁盯着小姐?” “武侯府嫡女的这个身份,是福也是祸。”顾锦婳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我大概是理解了爹爹为何偏偏让我嫁给宋承望,在他眼里宋承望是姑姑的孩子,姑姑是他的妹妹,理应会对我好。再加上宋家家底单薄,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威胁,尤其是皇上,他最害怕的就是武侯府势力继续壮大,嫁到宋家就能打消皇上心中的疑虑。” 顾锦婳看了玲珑一眼,“所以,我若是嫁给了宋承望,皇上和太子都会舒心,若是解除了这个婚约,最不如意的大抵就是他们二人了。” “那小姐日后岂不是……”玲珑隐隐有些担心。 小姐和王爷情深根种,日后若是要嫁给王爷只怕更难了。 顾锦婳抿了抿唇,这也是她最担心的事情,才出狼窝,又入虎窝。 上一世,她分不出谁好谁坏,仓促嫁给宋承望,落到一个家破人亡,还害得外祖母一家锒铛入狱,满门抄斩。她亲耳听宋承望说,国公府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那时候,她幡然醒悟,只是一切都没有重来的机会,她辗转难眠之际,一次一次祈愿,若能重来一世,必会亲手杀了宋承望,以解心头之恨! 她比谁都清楚,眼下哪怕是解除了与宋承望之间的婚约,日后的路也不会好走。 有太子和皇上盯着,无论是她还是裴君泽,谁又能善终。 入夜。 顾锦婳才从库房走出,将整理好的药单交给了玲珑。 “这几箱药材明日一早就让习凛送去国公府,务必要亲手交给我舅舅,叫他找几个可靠的人把药材带好了,这一路北伐,路途遥远,希望这些药用不上吧。” 顾锦婳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抬脚走出库房,天边像是蒙着一层薄纱似的,浅灰色的天飘着鹅绒般的雪花。 顾锦婳微仰着头,闭上眼睛,又睁开,眼底透着浓浓的疲惫。 “玲珑,明日我就不去送舅舅了,不用来喊我。” 她最不喜离别,只求来日能重逢。 玲珑点点头,小心扶着顾锦婳走回暖阁。 顾锦婳刚坐稳,门外便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人敲响,王管家的声音从门口飘了进来,“大小姐,宫中有人来送信。” 顾锦婳心中一惊,右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去开门。” 玲珑立刻走过去,打开房门。 管家走进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将信递给顾锦婳。 “谁送来的?”顾锦婳一边拆信,一边问。 “门口的一个小乞丐,他将信送过来的时候,说是宫里的一位姑姑,只是并未说那人是谁。” 顾锦婳抿唇不语,盯着信上的内容看了看,面色大变。 “小姐?”玲珑察觉到顾锦婳有些异样,连忙上前。 顾锦婳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后,沉声说道,“皇上赏赐了玉贵妃一个琉璃宝瓶,说是皇后娘娘嫉妒之下,将琉璃宝瓶给摔了,还划伤了玉贵妃的脸,皇上一怒之下,将皇后娘娘禁足了,皇后娘娘身子本就虚弱,一气之下病倒了。” “小姐莫要担心,宫中有太医在,皇后娘娘定会没事的,远水解不了近渴,皇后娘娘眼下被禁足,咱们又不能立刻去宫中,只能寄希望于太医了。”玲珑道。 顾锦婳看了她一眼,将信丢在桌子上。 信上最后一句话说,“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恳求门口看守的侍卫去请太医过来,皇上却认为娘娘在装病,不许任何太医进去探视。” 顾锦婳缓缓握紧了手,紧咬着牙,“玲珑,去备马车。” “小姐!您真的要去宫中?”玲珑大惊。 管家在一旁连声阻拦,“小姐,您可千万不要冲动,皇后娘娘此次惹恼了皇上,您这个时候进去,无疑是惹火上身啊。” “你们懂什么,皇后娘娘是被我连累的。” 顾锦婳低低地道,“她今日出宫,擅自替我解除了婚约,太子肯定心生不悦,玉贵妃是他的生母,自然要替太子出这口恶气,而皇上一向宠爱玉贵妃,哪怕是知晓其中缘由,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那是皇后娘娘啊,皇上岂能容忍一个贵妃爬到娘娘的头上!”玲珑甚是恼怒。 顾锦婳若有所思,突然道,“管家,今日的事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小姐放心,老奴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顾锦婳嗯了一声,挥挥手,“你先下去吧。” 管家走后,顾锦婳便道,“玲珑,你去告诉习凛一声,叫他马上去趟玖王府,让玖王爷派人去给皇后娘娘诊病。” “我在府门口等你。” 顾锦婳说完,取来披风快步走了出去。 夜幕降临,一辆马车缓缓地朝着太子府方向驶去。 一盏茶后,马车缓缓停下来。 玲珑担忧地看着顾锦婳,“小姐,您真的要去见太子殿下?” 顾锦婳掀开帘幕,雪绒花已经变成了雪粒子,落到手上,像是细细密密的针扎着一样。 她嗯了一声,下了马车,没打伞就这样走在雪中。 停在太子府门口,被两个侍卫拦住。 顾锦婳看向两人,缓缓道,“麻烦去通报一下,我来找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吩咐,若是武侯府的顾小姐前来,可以直接进去。” 侍卫打开大门走在前面,“殿下已经等候多时,顾小姐随我来。” 第243章 被算计了 “嗯。” 顾锦婳微微颔首,跟在侍卫的身后走进太子府。 不多时,侍卫将她领进一处院子门口,停下来,对她说道,“顾小姐,太子殿下在书房等您。” “知道了。” 顾锦婳抬脚走过去,停在书房门口。 “太子殿下。”顾锦婳轻声道。 书房的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 迎面走出来的是一位身穿紫衣的女子,女子容貌娇美,唇瓣微微红肿,顾锦婳看了她一眼,立刻移开了视线。 “婳婳,你来了。” 顾锦婳看过去,太子坐在书案前,面前的奏折凌乱的散落在地上,桌面上一片狼藉,方才发生了何事,一目了然。 她缓步走过去,停在距离太子一步之远的地方,微微屈膝。 “太子殿下久等了。” 太子哈哈笑了笑,漫不经心地倒了杯茶,两指将茶杯推到顾锦婳的面前。 “你见了孤,很紧张?” 顾锦婳垂眸,“太子殿下是未来的君王,臣女自然害怕。” 太子闻言淡淡一笑,“孤看你胆子大的很!” 顾锦婳心头猛地一震,“臣女不知太子这是何意。” “孤喜欢聪明的女子,婳婳你很聪明,但是太过聪明了,也会惹人厌烦。” 顾锦婳轻蹙了下眉,“婳婳不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 太子笑了笑,起身走过去,停在顾锦婳的面前,指尖轻轻的勾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挑起。 顾锦婳紧抿着唇,任由太子打量着自己。 “宋承望是孤的人,孤很是看重他,但是现在,你却将他送到了大牢里去,你叫孤如何是好?” “殿下恕罪,我只是不想嫁给宋承望,并没有想要害他的心思,陈大人一事,不是我本意,只是凑巧而已。”顾锦婳呼吸沉了沉,喉咙滚动,小心的注意着太子的举动。 太子闻言,勾唇一笑,“你当真不知道陈大人调查的事情?” 顾锦婳点头,回答的干脆利落,“臣女的确不知道,至于府中投井的那名婢女,也是陈大人数日之前来武侯府查案的时候意外发现,本来以为此事已经了解,未曾想竟然与表哥有关系,今日之事,我也是被蒙在鼓里。” “那听你这么说,陈大人与你来说也是意外之喜?” “算不上意外之喜,哪怕不是陈大人,今日皇后娘娘也帮我解除了婚约,我更没有必要要置表哥于死地。”顾锦婳道。 太子笑笑,转身走回书案前坐下。 “不要以为你三言两语,就能骗孤相信你,婳婳,女子不能太聪明,太过聪明只会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皇后娘娘比你还要聪明,你看她现在的处境,孤身一人在宫中,无人相伴,甚至无声无息的死在凤寰宫都不会有人知道。” 顾锦婳心中猛地一紧,紧握着手隐忍着心底的情绪。 太子静静看着她,“有舍皆有得,这一次是皇后替你受了罚,你要知道,孤不是心狠手辣,孤只是讲规矩,你若是不愿意嫁给宋承望,也不应该算计他,你说是不是?” “太子殿下说的是。”顾锦婳垂下头,眼底闪过一抹戾气。 太子对宋承望这么在意,看来果真如裴君泽所说,清河县一定藏着巨大的秘密。 宋承望一旦出事,太子的计划则会全盘崩盘,她这是误打误撞,伤了太子的根基了。 没想到宋承望靠他那三寸不烂之舌,竟能让太子如此信任他! “你那府中的婢女当真是因为宋承望而死?”太子问话。 顾锦婳轻咬了下唇瓣,缓缓抬起头,答道,“那婢女是失足掉入水井之中。” 她说完,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 太子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笑了出来,食指轻轻敲着书案,“过来。” 顾锦婳站着不动,太子面色微沉,声音也随之沉了下去,“孤叫你过来。” 顾锦婳犹豫了下,缓步走上前。 刚站稳,太子猛地伸出手扣住她的手腕。 “太子殿下!” 顾锦婳惊呼出声,用力将手挣脱出来。 太子眼底闪过一抹不悦,起身走过去,步步逼近顾锦婳,“若真让你嫁给宋承望,孤还真的心疼,这么一个妙人,嫁给他可惜了,你做孤的侧妃如何?” 顾锦婳眼神闪躲,慌张后退,“太子殿下说笑了。” “孤不是同你开玩笑。” 顾锦婳被太子逼到角落,眼瞧着退无可退,手中银针瞬间滑落出来。 今日若是伤了太子,以太子的性子绝对不会叫她好过。 就在此时,院子里突然传来脚步声。 “何人!”突然被打搅到,太子兴致全无,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顾锦婳松了一口气,缓缓将银针收了回去。 院子里传来侍卫的声音,“太子殿下,玖王爷来了。” 太子猛地皱眉,看向顾锦婳,“王叔对你果真是有点意思。” 顾锦婳垂着头,一言不发。 “不见。”太子笑了笑,转身捏住顾锦婳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孤难道对你不好吗?跟了孤,满京城的女子都没有你尊贵,孤给你荣华富贵,让你当全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如何?” 顾锦婳眼底闪过一抹厌恶,若不是皇后娘娘还在宫中被他们牵制,她便一针扎下去了! 门外又传来脚步,声音从门口传进来,比方才还要着急。 “又怎么了?”太子稍有些不悦。 “太子……殿下,皇上请您即刻入宫。”门外的人声音有些颤抖。 此刻脖子上架着一柄长剑,他哆嗦着,将裴君泽交代给他的话说完。 太子闻言,扫了顾锦婳一眼,“孤今日跟你说的事,你好好考虑考虑。” 顾锦婳闭口不言,连看都没有看太子一眼。 房门打开,顾锦婳立刻走出去。 裴君泽就在院子里站着,顾锦婳看了他一眼,鼻头一酸,一双明媚清澈的双眸瞬间蓄满了泪水。 她紧咬着牙关,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太子从书房走出来,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顾锦婳,对裴君泽说道,“王叔,莫不是听见风声来我这儿了?” “昨日军机处在京城查获了一处私藏的兵器,有人在那里发现了奎巫的东西,皇上得知之后勃然大怒,命你即刻过去。” 第244章 留下过夜 太子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眯了眯眼,沉声问道,“父皇是怀疑私藏兵器的人是奎巫?” 裴君泽扫了太子一眼,“那批兵器不是从军机处所出,明显是有人私造。” “来人,即刻入宫!” 太子不再多言,看向裴君泽,“王叔,你近些日子与国公府走的倒是很近。” “奉命行事。” 裴君泽话音落下,转身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太子脸色沉静,冷冷地盯着他的背影。 顾锦婳坐上马车,便吩咐车夫回府。 回去的路上,她心中还在忐忑,方才若不是有裴君泽突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 今日,是她听闻皇后娘娘的事情之后先乱了阵脚,冷静下来后,她总觉得这件事情的背后仿佛是有一双手黑暗中的推动她跑去太子府。 她当时若是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就不该在这个时候独自前往太子府。 此刻马车已经驶出很远,她依旧心有余悸。 就在这时,帘幕突然被拉开,顾锦婳吓了一跳。 裴君泽上了马车,凝眉看着她。 顾锦婳也看着她,小脸苍白,还未开口,便被裴君泽拉进了怀中。 裴君泽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怎么这么冲动?为何不先找人告诉我一声再做决定?” “我听见皇后娘娘被我连累的事情,还有那封信上所写,我便一时冲动。”顾锦婳声音闷闷的,此刻冷静下来过后,才知道自己方才的举动有多危险。 “什么信?”裴君泽问。 “宫里送出来的信。”顾锦婳道。 裴君泽皱了皱眉,“皇后娘娘被禁足,凤寰宫外是御林军在看守,如何能将信送出来?” “可是那封信,的确是从宫中送出来的,那人还说是宫中的一位姑姑。”顾锦婳道。 听裴君泽的话,她认真地想了想。 玉贵妃如此记恨皇后娘娘,此刻皇后被禁了足,她又怎么会允许皇后将书信传出去,所以那封信是有人故意为之,故意煽动她去找太子。 “那封信现在在何处?” “在我府中。”顾锦婳道。 说完以后,她心中猛地一沉,“习凛去找你了,玲珑与我在一起,小院里无人看守。” 半盏茶后,两人回到小院。 顾锦婳迫不及待走进屋中,果不其然,如她心中所想,桌子上的那封信消失不见了。 “玲珑,你马上去问一问,咱们离开的这段时间有没有人来过我的屋子。” 玲珑走后,裴君泽拉着顾锦婳坐下来。 “皇后娘娘今日的确是与玉贵妃起了口舌之争,皇后娘娘罚跪了玉贵妃,被皇上得知之后,皇上的确是惩罚了皇后娘娘,让她在凤寰宫反省月余。” “所以,娘娘没有性命之忧。” 顾锦婳面色沉了沉,如此,那她更加确定自己是被人算计了。 “不仅没有,她还让我告诉你,她身居后位多年,不是一个小小的玉贵妃能算计的,你无需担心她的处境。”裴君泽道。 顾锦婳垂眸不语,眼眸漆黑,蒙上了一层戾气。 “信上说皇后娘娘危在旦夕,皇上不许太医进去,我便以为这是太子和叶贵妃故意对付我的手段,未经思索,便着急赶去太子府,我过去的时候,门口侍卫便直接引我进去,说太子殿下已经等候我多时,所以这封信是太子准备的,他为的就是引我上钩?” 裴君泽缓缓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才发觉她的手竟然这么凉。 他皱了皱眉,一股内力缓缓从手心溢出,声音浅浅的从口中飘出,“太子还与你说什么了?” “他……” 顾锦婳皱了下眉,提起此事,都觉得恶心,“他还想娶我为侧妃。” 裴君泽笑了,轻叱了一声,“野心倒是不小。” 顾锦婳心中仍有不明,看着裴君泽问,“那你是如何知道我去找太子了?” “习凛去找我的时候,我在宫里。收到消息之时,就立刻派人去见了皇后娘娘,得知皇后娘娘无事,我便猜到这是太子的诡计。” 顾锦婳脸上的震怒淡了一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主动地靠在裴君泽的怀里,“在太子书房,他逼迫我做他的侧妃,我当时吓坏了,银针就在手中,我当时就想,若是伤了太子,又会连累到多少人。” 顾锦婳微仰着头,看着裴君泽,忽然一笑,“幸亏你来了。” 裴君泽似乎明白了她心中的顾虑,低声道,“皇上短时间之内不会中奎巫,你舅舅明日北上,皇上十分看重,派我亲自护送他到二百里之外,眼下最不想让国公府出事的人就是皇上。” “婳婳,你不必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无论是穆老太君,还是勇毅侯,他们都有能力自保。” “不!” 想起上一世发生的事,顾锦婳忽然恍惚,宋承望利用太子的信任,在他的面前大肆谗言,太子为君之后,先下令将国公府满门抄斩,紧接着便开始对付裴君泽。 裴君泽看着她,看她神情恍惚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中,他总觉得眼前人像是要碎掉了一样,连忙将人拉进怀里,紧紧的拥着她。 “在害怕什么?是太子,还是皇上?” “不是,是宋承望。” “宋承望?”裴君泽皱眉,“他有何惧?” 顾锦婳脸上的恍惚褪去,轻声说道,“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里面宋承望不仅仅害了我,还害了外祖母一家。” “梦里的事情都实现了吗?”裴君泽询问。 顾锦婳抬眸看他,“没有。” “没有实现的原因,是因为我提早做了防备。” 裴君泽若有所思,不再说话。 顾锦婳垂下头,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 耳边是裴君泽低沉暗哑的声音,“所以,你突然不喜欢宋承望,突然要解除与他之间的婚约,是因为这场梦?” “嗯。” “在梦里,那日熙春山之行,你没有出现,而我摔断了腿,因为救治不及时,那条腿也废了,从此成了一个瘸子,梦里我嫁给了宋承望,他霸占了我爹娘留给我的一切,还试图嫁祸外祖母一家,太子继位之后,下令国公府满门抄斩。” 裴君泽有些明白了,低声道,“这个梦,似乎有些残忍。” 第245章 帮我一把 “不只是残忍。” 顾锦婳眼眶泛着红意,双眸清澈又带着几分怜惜,她看着眼前人,紧紧的攥着他的手,“是恐怖!” “梦里,每一个人都不得善终!” “宋承望害了许多人,他却步步高升,享尽荣华富贵!” “那只是梦。”裴君泽轻声提醒,伸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 “如果梦境成真呢?”顾锦婳看着裴君泽,一字一句地道,“梦里的一切,如果成真怎么办?” “不会的,有我在,一个宋承望而已,杀了便是。” “他若是死了,也就不会有人做这些事情。” 裴君泽眼底闪过一抹凌厉,在那刹那之间,他动了杀心。 那看似不真切的梦境,在她心中就像是真正发生过一样,若想解决这件事情,只有杀了宋承望。 “如果仅凭宋承望一己之力,怎么可能推翻得了国公府百年来的荣耀。” “梦境不会成真,还有我在。”裴君泽捏了捏顾锦婳的手,低头温柔地吻着她的脸。 “可若是梦里,连你也未能幸免呢?” 裴君泽眼眸突然震颤了一下,“梦里也有我?” 顾锦婳用力地点头,“有!” “为皇上平复天下玖王爷,最后却落了一个身首异处的结果,手中几十万大军无一幸免。” “也是宋承望所为?”裴君泽轻声问。 顾锦婳摇摇头,“朝堂之上,唯一忌惮你的人是谁。” “太子。”裴君泽没有犹豫,道出两个字。 “太子野心勃勃,他的狠辣远不是你如今所看到的这些,皇上信任你,是因为你是他的胞弟,可太子却忌惮你手中的兵权,无论梦境是真是假,都不能小看了太子。” “嗯。” 裴君泽将她拉进怀里,“你提醒过无数次,我会牢牢地记在心里,绝不会再叫你担心。” “你能记住便好。” 顾锦婳轻哼了一声,藏在心底的事情终于说了出来,她顿时觉得轻松了一些。 那件事情与她来说,是重活一世,但又何尝不是一场梦呢。 窗外传来更夫的声音,已经三更天了。 顾锦婳小声嘟囔了句,“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裴君泽勾着的唇角笑开,笑声愉悦,抱了抱她,“时候不早了,快去睡觉。” 顾锦婳摇摇头,紧紧搂着他的腰,“你今日是不是还要去送舅舅?” “嗯。”裴君泽低头,“你想随我一同去?” 顾锦婳沉默片刻,缓缓点点头,“我原是不打算去的,可我还是放心不下。” “早就猜出你这心思,我已经提早让流风准备好了马车,将车里铺设好了虎皮,一早流风会来接你。” “再有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顾锦婳看向外面,轻轻扯了扯裴君泽的衣袖,咳了一声,语气稍有些不自然,“你……还要回去?” 裴君泽低笑,低头温柔地吻着她,片刻后,轻声询问,“可以留下吗?” 顾锦婳一怔,点头,“只有两个时辰了,睡会儿天就亮了。” “无妨,两个时辰足够了。” 裴君泽话说完,顾锦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打横抱到了床上。 她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些,连忙拉起被子裹住自己,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像小鹿受惊了一般,小心看着裴君泽。 裴君泽看着她受惊的模样,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挨着她躺了下来,拉起被子盖在两人身上,“睡吧。” “熄灯。”顾锦婳轻轻道。 话音落下,裴君泽轻轻抬了下手,燃着的灯齐刷刷地灭掉。 顾锦婳惊奇地看着他,双眸透亮,还未开口,裴君泽就猜到她想说什么。 他伸手把她拉进怀里,掌心放在她后脑勺,轻轻捏了捏,“睡吧,等你身子养好了,我教你。” “嗯。”顾锦婳打了个哈欠,摸了摸裴君泽的腰。 她原以为自己要紧张到睡不着的,不知是不是因为上一世一起相处过那些日子的原因,她竟感觉到莫名的安心,这一觉也睡得十分安稳。 翌日一早。 她醒来时,身旁已经没了人影, 顾锦婳从床上坐起来,对着外面唤了声,“玲珑。” 玲珑很快走进来,脸上还挂着笑,“小姐,您现在要起来吗?” 顾锦婳点点头,“几时了?” “卯时了。”玲珑轻轻一笑,“王爷说了,勇毅侯的车马走得慢,小姐不用着急,午时之前赶到送君亭就可以。” 顾锦婳从床上起来,穿戴整齐后,坐在铜镜前让玲珑给自己梳妆。 玲珑笑得像朵花似的,一早便合不拢嘴。 顾锦婳睨了她一眼,“一大早就这么高兴,跟我说说有什么喜事。” 玲珑闻言,脸上的笑意顿时收了起来,一本正经地道,“奴婢只是想起来了好笑的事情。” “是吗?”顾锦婳明显不相信,“什么事情。” 玲珑道,“奴婢是替小姐高兴。” “替我高兴?”顾锦婳诧异,“高兴什么?” “高兴小姐终于有人疼,有人爱了。” 她来侯府这些日子,瞧着这府中的人,没一个是真心待小姐的,小姐日子过得苦,好在有王爷在,有人能护着小姐。 顾锦婳挑眉,淡淡一笑,“是该高兴。” 梳洗妥当,用过早膳之后。 顾锦婳便坐上了马车,如裴君泽所说,马车里的陈设被重新换成了新的,底下也铺了厚厚的虎皮垫子,一个精致的鎏金暖炉在桌上放着,马车里竟比在暖阁里还要暖和。 她临出门时身上还披着披风,坐在马车上一会儿便热得脱了下来。 路上的时候,顾锦婳又睡了一觉,醒来时,车已经停在了送君亭。 顾锦婳掀开帘幕,看着外面,白雪茫茫,不远处是依稀可见的人影,正在朝着这边赶过来。 “小姐,您睡醒了。”玲珑连忙走过去。 顾锦婳从马车上下来,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走向送君亭。 在寒风中坐了会儿,鼻尖冻得通红。 玲珑在一旁替她挡着风,说道,“小姐,不如先去马车上坐着吧。” 顾锦婳摇摇头,“不用,我想在这儿多看看舅舅。” 此次北伐,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危机重重,她心难安。 第246章 撕破脸皮了 一盏茶后,大部队便行至送君亭。 顾锦婳看向裴君泽,莞尔一笑。 裴君泽端坐在马背之上,唇角淡淡勾了勾,随后领着部队继续前行。 穆怀宇停了下来,翻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顾锦婳走到近前,“舅舅。” 马车里,沈玉京也探出头,冲着顾锦婳微微一笑。 “舅舅,给您的东西都带着了吗?”顾锦婳轻声问。 穆怀宇点点头,“都带着呢,放心吧。” 顾锦婳这才舒心,“此行北上,舅舅务必要小心,那些药虽能解一时之急,却不是起死回生的良药,无论如何,都要小心谨慎。” “放心,舅舅心中记着。”穆怀宇揉了揉顾锦婳的头,将她拉到身边比了比个子,“我们婳婳长大了,让舅舅啊都自愧不如,我这一走,你要替我多照看照看你外祖母,外祖母年纪大了,你可莫让她担心我,还有子姝子望,你是他们的姐姐,替我照顾好他们。” “好。” 顾锦婳鼻头一酸,胀得眼睛疼,她眨眨眼睛,道,“一路小心。” “知道。” 穆怀宇翻身上马,“回去吧,婳婳。” 顾锦婳身子一颤,点点头。 沈玉京也从马车里探出身子,对着顾锦婳挥挥手,“快回去吧,这儿冷。” 顾锦婳强忍着心里的难受,目送着大部队越走越远。 玲珑在一旁看着心里也不是滋味,走上前轻轻扶住顾锦婳,“小姐,咱们回去吧。” “嗯。” 顾锦婳收拾好情绪,坐进了马车里。 马车原路返回,行至半路上,却听流风说,“小姐,遇见丞相府的马车了。” 顾锦婳掀开帘幕的一角,朝着远处看去,果然是沈念慈坐的那辆马车。 她把帘幕放下来,声色淡淡,“不用理会。” 流风应声,马车晃晃悠悠地继续走着。 顾锦婳阖眼,靠在马车角落闭目养神。 马车走出很远,顾锦婳缓缓睁开眼睛,突然想起一件事,问流风,“丞相府的马车朝着哪个方向去的?” 流风迟疑了下,轻声说,“北边。” 顾锦婳轻轻蹙了下眉,抿了抿唇角,没说什么。 回到侯府。 顾锦婳未经停留,便径直回了小院。 玲珑从外面走进来,将巧儿做好的点心端了进来,还带了个消息回来。 “小姐,宋承望今日一早就被放出来了。” “我知道。” 顾锦婳并不意外,昨日夜里见过太子,太子话里话外想要保住宋承望,他怎么可能会让这件事情继续发酵下去。 “周清那边怎么样了?”顾锦婳问道。 “奴婢去问过了,说是昨日被府中小妾气得动了胎气,不过已经找了大夫瞧过了,这几日怕是要安心的休养。”玲珑道。 “她再过些日子就该生产了,眼下是最危险的时候,周清一人不仅要对付顾青玉,还要对付顾青玉找来的那些女人,恐怕很是难熬,玲珑,随我出去一趟。” 顾锦婳去了京郊小院,将所求之事告诉了娇娇。 娇娇闻言,哈哈大笑,“你想让我帮你想一想怎么争宠?” 娇娇凑过去,红唇勾起,“玖王爷这么快就不喜欢你了?” “不是他。” 顾锦婳说道,“是我的一位好姐姐。” “嗯?”娇娇诧异,但还是认真地说道,“这当家主母眼里都容不得小妾,不过我倒是觉得当家主母理应大度一些。” 顾锦婳颇有些无奈,“她不是当家主母。” “妾室?” 娇娇愣了下,上下打量着顾锦婳,“你还真是让我意外,这京城无论哪家的富家小姐,都对我们这些风尘女子避之不及,你可倒好还与我们这些人称姐妹。” “大家都是人,何来贵贱之分。” 顾锦婳不以为然,连忙道出心中难题,“她眼下身怀六甲,当家主母从红袖楼找来了许多女子争宠,昨日,她还因为这些女子气得动了胎气,我实在担心。” “红袖楼?” 娇娇顿时笑了,“红袖楼除了我之外,没一个聪明的,这事儿交给我来办。” 顾锦婳闻言,舒心一笑。 娇娇却又补了一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事成之后,给我五百两银子。” “你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顾锦婳道。 “自然是有用,你给不给吧。” 顾锦婳妥协,“好,给你。” “不过你若是遇到什么难事,记得告诉我,我若是能帮你,我一定会帮你。” 娇娇挥挥手,避开顾锦婳的视线,“你一个女子,能帮我什么。” 顾锦婳见娇娇似乎话中有话,她仔细想了想,又嘱咐了一句,“我就算帮不到什么,也能帮你出出主意。” “行,知道了。”娇娇明显不愿意多说,“你说的这个当家主母不会是你姑姑吧?” “我表达得这么明显?”顾锦婳有些怀疑自己,她怎么感觉,在娇娇的面前,她像是透明的似的。 娇娇闻言笑了笑,“咱们两人认识时间虽然不长,但我也看得出来,你不像是会多管闲事的人,更不像是会掺和别人家事的人,你这么帮着那个小妾,唯一的目的不就是对付当家主母吗,这京城里唯一与你结仇的,也就是你姑姑顾青玉了。” “你知道她?” 娇娇点头,“宋青山是我们红袖楼的常客,他在红袖楼经常见那几个姑娘我都知道,顾青玉为此还过去闹了一场,那几个姑娘被她找人给打了一顿,心里记恨着她呢。” “这事儿,我帮你去做,保证让顾青玉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半日后。 顾锦婳回到府中,难得闲适的一日。 裴君泽去送舅舅,她一人在府中无事,便去了祠堂。 经过数日的修缮,祠堂已经初见雏形。 王管家和习凛在外监工,顾锦婳沿着青石板小路走过去,停在两人面前,目光落在面前这座祠堂上。 “还有多久完工?” “回小姐的话,照这个速度下去,不出月余就能完工了。”王管家道。 顾锦婳点点头,抬脚走进去。 习凛立刻跟上,顾锦婳低声问,“入口在哪儿?” “小姐随我过来。” 第247章 又是阁 祠堂修建得与原先没有太大的差别,顾锦婳走进去后,还能看出以前的影子。 老祖宗的牌位都被烧得干干净净,那场离奇的大火,直到现在都没有调查清楚。 习凛走在前面突然停了下来,伸手转动了一下木柱旁的鎏金瓷瓶。 只听地底轰隆一声闷响,眼前的青玉地板便开始缓慢地朝着一旁移动,露出了一个仅供一人走进去的通道。 顾锦婳朝里面看了一眼,小心走了进去。 从上面看,密道里面深邃不已,走下去后,也不过是个两层的小梯子,甬道两旁的石墙上面还燃着油灯,眼前的一切都清晰可见。 雕花的柱子,扇叶一样的屏风,正中央摆着一张书案上,书案上放着一套文房四宝,还有几本书摞在一起,细闻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千步香。 “这些都是你跟芝兰一起准备的?”顾锦婳惊讶之余问习凛。 “大多是芝兰准备的。”习凛道。 “小姐,您别听习大哥胡说,这些都是他出的主意,奴婢照着办而已。”芝兰笑着走出来,将手上的钥匙串给了顾锦婳。 “这是密室的钥匙,小姐您收好了。” 顾锦婳接过来,回头看习凛,“每一间屋子都探查了吗?” 习凛摇摇头,“有一间石室,始终打不开。” 顾锦婳蹙眉,“会不会是有机关?”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所以那间屋子的任何摆设都没有改动,属下想等小姐您看过后再做决定。” 顾锦婳点头,将钥匙收好,“带我去看看。” 密室的布局和上层的建筑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顾锦婳走在路上,脑海中都能自动浮现起此刻上层是在哪个小院。 终于,习凛停在一座石门前,“小姐,就是这里了。” “这与藏书阁的那间密室很像。”顾锦婳道。 “对,属下还发现了这个。”习凛伸手指向石门上的暗纹。 暗纹中间有凹陷进去的地方,是一朵金阳花,一共五片花瓣,每片花瓣上面的纹路各不相同。 “这是不是放机关钥匙的地方?”顾锦婳问。 “对,如果没有机关钥匙,强行打开会毁掉整间石室。” 顾锦婳沉默不语,武侯府埋藏的秘密越来越多,她才发现自己所知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陈秋生曾说,顾青玉提及爹娘犯下大罪,这突然被发现的密室就像是包藏祸患的地方,她很难不多想。 “找人将这处石室先填起来,等我找到密钥再说。” 发现的越多,顾锦婳心里就越忐忑,武侯府的事情经不起推敲,爹娘留下来的这些秘密若是没有任何人知晓也就罢了,但是顾青玉明显是知道些什么事情的,所以才敢在陈秋生面前提及。 眼下发现这处打不开的石室,她反而有种被人扼住喉咙的紧张感。 “芝兰,你随我上去还是继续留在这里?”顾锦婳问。 芝兰有一瞬的惊喜,立刻道,“奴婢自然是愿意跟着小姐的,只是老夫人那边?” 顾锦婳垂眸笑了下,淡淡道,“不用在意她。” “那奴婢愿意跟小姐上去。”芝兰道。 顾锦婳点头,对习凛吩咐道,“密室的事情我全权交给你来做,这里的事情捂死了,万万不能叫其他人知晓,若是人手不够……”顾锦婳停顿了下,“去找玖王爷。” 裴君泽的人都是经过考验的,自然是要比她手里头这些人可靠。 出了祠堂,顾锦婳领着芝兰朝着小院走去。 不想却在回廊遇到了领着丫鬟走来的顾青玉,经了昨日的事情,顾青玉憔悴了许多,头上的珠翠也失了光彩,看见顾锦婳,阴毒的眼神像是能冒出火一样。 顾锦婳没理会她,径直从她眼前走过。 “你得意了!”顾青玉停下来回头看她。 顾锦婳脚步顿住,回头,“来而不往非礼也,姑母如此聪明,也应当明白我是不得已。” “以前是我小瞧了你了,没想到哥哥嫂嫂竟然生了你这么个诡计多端的丫头出来!” “多谢姑姑夸赞。”顾锦婳淡淡一笑。 顾青玉脸微寒,不经意看到了顾锦婳身旁站着的芝兰,眼眸微眯,忽而反应过来,“这是芝兰?” 芝兰没应声,头垂得低低的。 顾青玉深吸了口气,大步走过去,刚抬手被顾锦婳握住手腕,僵持在空中。 “好啊你!下了这么大一步棋,连你祖母身边的丫鬟你都收买!” “祖母不要的丫鬟我收了而已,到了姑母的口中就成了心机了?”顾锦婳说完便笑了,漫不经心道,“左不过姑母心中也从未喜欢过我这个侄女,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 “你!”顾青玉一顿,咬紧了牙,恶狠狠地道,“风水轮流转,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来!” “姑姑这是要彻底撕破脸皮了吗?”顾锦婳浅笑。 顾青玉凝眉翻了她一眼,红唇一开一合,“你会为你的年少无知付出代价的。” 顾青玉说完,便带着丫鬟径直离开。 “姑母慢走。”顾锦婳淡淡一笑,平静地看着顾青玉此刻狗急跳墙的模样。 宋承望做不了武侯府的女婿,她自然就拿不走武侯府的家业,宋青山又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主,日子只怕是要过的捉襟见肘,她现在自然也坐不住脚。 “小姐,她知道奴婢在您身边,会不会到老夫人的面前编排您?” “不用怕。”顾锦婳看了芝兰一眼,走出回廊,“我那个糊涂的祖母,最会避事。” 松鹤院中。 顾青玉一脸铁青地跟顾老太太编排顾锦婳。 顾老太太听得头大,扬了扬手,打断她,“我早就与你说过,这丫头是个不省事的,你当初不将她放在眼里,现在后悔也晚了。还有承望,他要是真心娶这丫头,就该装装样子,这丫头聪明着呢,看出承望对她不好,自然不愿意嫁。” “你现在来找我,我能怎么办?”顾老太太半靠在椅子上,招呼来伺候在身边的丫鬟,指了指自己的头。 丫鬟连忙去给她按着头,顾老太太阖上眼。舒服的眉心舒展开来,慢悠悠地说道,“皇后娘娘都下旨退婚了,这事还是算了吧。” 第248章 撞车受伤 “算了?”顾青玉怒目圆睁,本就沧桑的容貌渐显尖酸。 “我们承望丢了这么大的人,到你嘴里就算了?您可别忘了,宛然的那些嫁妆钱您也花了不少呢,现在在那丫头的眼里,我反而成了罪大恶极的一个了,凭什么!” 顾老太太顿时睁开眼睛,怒道,“你是要来跟我算账来了?” “你说凭什么?我是她祖母,我花自己儿子的钱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 “继母而已。”顾青玉不屑地道,“何况,大哥已经死了,你今后唯一能指望的人还是我这个亲生女儿,难道你真想指望顾锦婳为你养老送终?” “指望你?”顾老太太上下打量着顾青玉,“指望你天天问我要银子?” “我攒的那点棺材本都被你给掏空了,你还想干什么?” 顾青玉看了眼那个婢女,“你先下去。” 婢女应声,躬身走出去。 暖阁的门被关上,顾老太太冷冷地问,“你又要干什么?” “娘,这里没有外人,我就问你一句话,大哥当年找到的藏宝图到底藏在哪了?” “什么藏宝图,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 顾青玉不急不缓,这个回答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大哥和嫂子在祠堂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大哥死后你那么着急让人把大哥的院子给平了,不就是想找藏宝图吗,据我所知,大哥在三年前征战时,曾路过南疆,南疆的前朝皇帝在死后曾将国库中的金银珠宝与之一同入地宫,还谱画了一张藏宝图留在世间。南疆国破,藏宝图不知下落,而我大哥当年在南疆逗留许久,随后就回了京城,他一定是找到了藏宝图,并且藏在府中。” “胡说什么!”顾老太太沉喝了一声,“我若是知道有藏宝图,何苦会过这般的苦日子!” “所以连您也没有找到?”顾青玉不相信,“大哥的院子里当真什么都没有吗?” 顾老太太摇头,“院子都平了,什么都没有找到。” “难不成是在顾锦婳手里?”顾青玉怀疑。 “她那处院子,我事先查过,什么都没有。”顾老太太又道。 “娘,咱们若是找到了藏宝图,日后便可衣食无忧了,你好好想想,府中还有什么地方没有去过?” “还能有什么地方。”顾老太太本是不愿意继续聊这件事情,说起此事后,脑海中却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 “还真有一处地方没进去过。” 彼时…… 小院儿里。 玲珑匆匆走进暖阁,停在顾锦婳面前,“小姐,顾青玉和老夫人去藏书阁了。” 顾锦婳立刻放下手里的书,“她们去藏书阁做什么?” 玲珑摇头,“瞧着样子不像是一时兴起。” “又是藏书阁。” 顾锦婳回忆起此前宋承望和宋息川数次问自己要藏书阁钥匙的事情,现在就连顾青玉都对那里感兴趣了,难不成藏书阁中还真有什么宝贝? 顾锦婳起身,拿起一旁的披风,“随我去一趟。” 玲珑应声,看了芝兰一眼,轻声嘱咐,“小姐不在,她的屋子不许任何人进来。” 很快,两人走近藏书阁。 还未靠近,便见顾青玉正与王府管家理论。 “你们藏书阁是有多金贵,竟叫人瞧都不能瞧了!” “夫人恕罪,藏书阁目前正在修缮中,以免落石砸到夫人,烦请夫人先回去吧。” “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怎么能行。”顾青玉没有理会王管家,转身扶着老太太,“娘,您不是说要来这几本书看看。” “嗯。”顾老太太沉着声音,看向王管家,话中满是不如意,“王管家,你这几日不是在督建祠堂吗?” 言外之意明显,王管家自然听得出来。 “回夫人的话,祠堂修建得差不多了,我正好想请您过去看看。” “改日吧,我今日有些乏了。” “祖母这么冷的天,怎么出来了?” 顾锦婳慢悠悠走到几人面前,“站在这里做什么,祖母为何不进去?” “门锁着。”顾老太太没好气地讲。 “原来是这样,那将锁砸了吧,我爹娘走时,没将钥匙留给我,莫说是祖母就连我都进不去。”顾锦婳淡淡笑着。 顾青玉闻言,看向藏书阁,心中更为怀疑这处地方。 “既是这样,那咱们还是先回去吧。”顾青玉看了眼王管家,“你去找人将锁给砸开换上新锁,省得老夫人每日来看书还要在门外等着。” 王管家不敢接话,先是看了顾锦婳一眼。 顾锦婳淡淡笑道,“祖母要看些什么,我找到给祖母送去。” “我自己进去瞧过后再说吧。” 顾老太太说罢,转身离开,顾青玉也连忙跟上。 顾锦婳面上的笑意逐渐消失,看着眼前这座藏书阁,心中泛起了嘀咕,这藏书阁里面到底有什么宝贝,叫顾青玉惦记了这么久。 “小姐,您看这里的锁……”王管家拿不定主意。 “砸了便是。” “这……”王管家眼眸滚动,想不通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习凛将里面布局改了,她们找不到入口。”顾锦婳勾起唇角,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王管家,还要麻烦你一件事情,眼下京城离咱们最近的就是唐宇唐掌柜了吧?” “正是,唐掌柜的书斋就在前街。” “你叫他去趟谷阳街的如风小院,里面有位姑娘要跟他学经商之道,叫他好好教,教得好我有赏。”顾锦婳道。 唐宇年轻才俊,脾性也不像那几个掌柜那样古板,与娇娇应当是能说到一起话的。 再回小院,芝兰早早燃上了炭炉。 顾锦婳脱掉披风,坐回软榻上。 玲珑端着泡好的茶走进来,芝兰将备好的点心摆在桌子上。 顾锦婳笑了,竟想起了沈念慈,想到沈念慈是朝着裴君泽离开的方向而去,心中便不痛快。 “玲珑,去将那本内功真经给我拿来。” 此刻,也唯有看书才能让她平心静气了。 窗外雪花飘落,北风呼啸,天灰蒙蒙的,像是层厚厚的乌云压下来了一样。 不知过去了几个时辰,顾锦婳将书放下,揉了揉发酸的脖子。 “玲珑,几时了。” “小姐,酉时了。”玲珑走进来,“巧儿刚烫好的兔肉,说是吃了暖身子,小姐您尝尝。” 第249章 彻夜未归 顾锦婳放下书,朝窗外看了一眼,“这时候裴君泽也该到地方了。” 玲珑将切好的兔肉放入盘中,摆在顾锦婳的面前,“奴婢方才听肖嬷嬷说,顾青玉今日来时与老太太在屋中密谋了许久,连丫鬟婆子都给赶出去了,指不定又是在盘算着怎么算计小姐呢。” “说不准算计的不是我。” 顾锦婳吃了两口兔肉就把筷子放下,“顾青玉今日明显是冲着藏书阁而去,在这之前,宋承望和宋息川也曾问我要过藏书阁的钥匙,难道藏书阁里真藏着什么东西?” 顾锦婳百思不得其解,眸光随意一瞥,落在橱柜上那一个褐色的锦盒上面,不由得惊了下,“连娘子要我给外祖母的寿礼,怎么还在这?” 玲珑走过去,把锦盒拿下来给顾锦婳。 “连娘子嘱咐要小姐私下给穆老太君,那日小姐自己还自顾不暇,寿礼哪送的出去,所以奴婢就先带回来了。” 顾锦婳端详着这一方小小的盒子,看着盒子上面的图案,突然有些熟悉,她拿起来仔细看着,指腹轻轻拂过锦盒上面花瓣的纹路,这纹路都与石门上的机关锁极为相似。 “玲珑,取纸笔来。” 玲珑不明所以,连忙取来纸笔,“小姐,您要做什么?” 顾锦婳一言不发,用纸张将锦盒上面的纹路拓印了下来。 吹干了墨迹,顾锦婳转头交给玲珑,“你去祠堂找习凛,叫他拿着这张纸去比对一下。” “快!”顾锦婳又催促了一句。 玲珑不敢耽搁,连忙走出去。 连娘子与爹娘是好友,莫非也知道府中的事情? 顾锦婳在屋中等的焦灼,半个时辰以后,玲珑终于去而复返。 “怎么样,习凛怎么说?”顾锦婳连忙问。 玲珑摇摇头,走过去,“习凛说,纹路对不上。” 顾锦婳轻轻蹙眉,喃喃道,“纹路不对,难道是我想多了。” “先把这个锦盒收起来吧,等明日,随我一同去拿给外祖母。” 玲珑点点头,将·锦盒小心地收了起来,走回来时说道,“小姐,奴婢方才出去见到了连娘子和魏女官。” “她们最近在准备国礼的事情,魏女官接替了我的活,怕是要辛亏许多,你叫巧儿多做些她们爱吃的送去。” “是,小姐。” 玲珑脚步声走远,顾锦婳起身走去窗前,入目便是青砖绿瓦,高耸入云的藏书阁。 天上像是蒙上一层黑纱,眼中所见逐渐变成灰白色。 夜幕降临。 惊马声从城门传出。 暗夜中,急促的马蹄声划破夜空。 这一夜,顾锦婳睡得极不安稳,翌日一早,天还未大亮,便悠悠醒来。 炭炉里冒着热气,屋中温暖如春,顾锦婳身着里衣走到窗前,伸手推开窗户,一股寒意瞬间飘了进来,下了一夜的雪,院子里像是铺盖了一层地毯,干净无瑕。 偏房的房门吱呀一声,顾锦婳看过去,玲珑正搓手走出来,看见顾锦婳已经醒了,连忙走过来,脚踩在雪地里,传出沙沙的声音。 “小姐,今儿的天这么冷,您这么不多睡一会儿?”玲珑走进屋中,打开炭炉看了看。 顾锦婳关上窗走回桌前坐下,“睡不着了,这两日睡得太多了。” 玲珑轻笑,将倒好的茶水递过去,“小姐,您是一点都闲不住。” “下了一夜的雪,裴君泽今日怕是要晚些回来了,叫巧儿午后按照他的口味提早准备些吃食,等我回来陪他用膳。” “是,小姐。”玲珑偷笑。 用过早膳,顾锦婳带上玲珑一同去了国公府。 雪大路滑,习凛驾车的时候极为小心谨慎。 “小姐睡会儿吧,马车走的慢,怕是要好一会儿才能到国公府。”玲珑道。 顾锦婳摇摇头,手捧着书靠在角落翻看着。 马车正行着,突然传来‘砰!’的一声。 马车里的两人也未能幸免,顾锦婳的身子猛地朝着马车一侧撞去,后脑勺传来刺痛。 “小姐,您怎么样?”玲珑差点被甩飞出去,坐稳后立刻去扶顾锦婳。 顾锦婳疼得脸煞白,摇摇头,“去看看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姐,你们没事吧?”习凛担忧地问。 “刚才怎么了?”顾锦婳问,后脑勺还在一阵一阵的疼着,她强忍着没表现出来。 “与一辆马车相撞了。”习凛道。 顾锦婳立刻掀开帘幕,便见另外一辆马车倒在地上,武侯府的马车大,被撞后只是晃动了下,不像这辆马车这样惨。 “快去看看里面人怎么样。”顾锦婳道。 玲珑与习凛二人闻言,立刻上前,两人合力将车夫和马车中的人拉了出来。 一人身穿白衣,气质卓绝,额上有些许擦伤,迎风而立,有几分破败之美。 顾锦婳看过去,惊叹:“好皮囊。” 见两人都无大碍,她这才放心。 玲珑走回来,“小姐,人没事,就是马车不能用了。” “他要去哪?”顾锦婳问。 “奴婢问过,要去丞相府。”玲珑道。 “丞相府?”顾锦婳眼底滑过一抹诧异,道,“让他上来吧,坐咱们的马车去丞相府。” 闻言,玲珑点点头,走去与那人交谈了一番,那人缓缓看过去,无奈点头。 几人走到马车前,看着眼前人,顾锦婳朝他微微颔首,那人与马夫交谈了两声,便自己上了马车。 “实在抱歉,赶路着急撞了姑娘的马车,还要姑娘送我去丞相府,麻烦姑娘了。” “雪天路滑,公子为何如此着急赶路?”顾锦婳轻声问。 见男人有难言之隐不方便说,顾锦婳笑了笑,“若是不方便说,公子不说就好。” “多谢姑娘。”男人话落,看了眼顾锦婳,又补了一句,“今日姑娘帮我大忙,我还未问姑娘叫什么。” “日后怕是不会再见,公子无需知晓我是谁。” 虽不知此人为何要去丞相府,但她对丞相府有一种深深的的厌恶,凡是沾上丞相府的,她都会避而远之。 谈话间,马车缓缓停下。 习凛声音从外面传来,“小姐,到了。” “公子请吧。”顾锦婳掀开帘幕。 男子抱拳,“多谢姑娘。” 第250章 嫁他 那人下了车,玲珑随之坐进了马车里,“小姐,方才那人大有来头,奴婢瞧见他是被丞相府的管家请进去的。” “管他呢。” 顾锦婳拾起地上的书,后脑勺还在隐隐发疼,她抬手轻轻碰了下,伤口火辣辣得疼。 “小姐,您哪里受伤了,让奴婢瞧瞧。” 顾锦婳摇摇头,“有发饰盖着,回去再说,到了国公府不准说方才发生的事情。” “知道了,小姐。”玲珑坐稳后,拉下了帘幕。 丞相府中,管家带着一人匆匆走进后院,两人脚步不停踩着路上的积雪停在了暖阁门口。 “裴先生,您可一定要救救我们小姐,求您了。” “不必多说,我先进去看看。” 管家闻言,连忙拉开帘幕,“裴先生您可一定要救救小姐啊。” 裴琅没应声,沉稳地走进屋中,刚踏进厢房里,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裴琅皱着眉头走进去,见屋中丫鬟匆匆端着一盆血水走出来,连忙走到床前,见床上人面色惨白,被褥已被血水浸湿,床上人昏睡了过去,伤口处还在往外冒血。 “裴先生,念慈最是信任你,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念慈。”沈夫人拽着裴琅的手苦苦哀求,“她这胳膊是弹琴的啊,被砍了这么一刀可如何是好。” “命都要保不住了还要胳膊做什么?”裴琅脸色铁青。 沈夫人吓了一跳,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 “遇刺?” 顾锦婳惊诧,“沈念慈好端端地怎么会被人刺杀?” 穆怀瑾摇摇头,“谁知道呢,听守门的说,昨日夜里连夜送回来的。” “沈丞相是个左右逢源的主,在朝廷上没得罪什么人,估计是劫财。”穆老太君在一旁说。 “那也不一定。”穆怀瑾饶有深意地看了顾锦婳一眼。 “沈念慈是在福来驿站出的事情,据我所知,昨日玖王爷送了二哥,回来落脚的地方也是福来驿站吧。” 顾锦婳瞥了他一眼,眸光幽深昏暗。 “此事跟玖王爷有什么关系,净瞎说。”穆老太君打了穆怀瑾一下。 穆怀瑾哼哼了声,道,“沈家小姐昨日夜里是被玖王爷亲自护送回来的,据我所知,他还在丞相府守了一夜未出。” “据你所知,据你所知,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穆老太君瞪了穆怀瑾一眼,“账房的银子是不是还没有算清楚,快去算账去,省得在这里惹得人心烦。” 穆怀瑾笑着起身,看向顾锦婳,“娘,你就惯着这丫头吧。” “倘若沈念慈是为了救裴君泽受的伤,他守在丞相府那也不为过。”她喜欢的就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阎王。 穆怀瑾一愣,最终挤出一丝笑出来给她,“你行!” 穆怀瑾走后,顾锦婳将锦盒拿了出来,“外祖母,这是连娘子托我转交给您的寿礼,本是要在昨日给您的,昨日事情太多,便等到了今日的。” “她有心了。”穆老太君接过锦盒随手交给幺姑,“和那几个盒子放在一起。” 顾锦婳闻言,诧异地问,“祖母,连娘子每一年都给您准备寿礼吗?” “嗯。”穆老太君淡淡一笑,“你爹娘常年在边外,她便代替你娘来给我过生辰,几乎每一年都会给我送来这么一个东西来。” “那这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东西?”顾锦婳试探地问。 她心中突然有一个惊奇的想法,一个盒子上面的纹路不对,那若是几个盒子拼到一起呢?连娘子是个谨慎的人,这样做怕是别有用意。 “都是些首饰。”穆老太君叫住要走的幺姑,把锦盒拿了回来。 顾锦婳看过去,老太君将锦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枚玉镯出来。 玉镯的成色极好,就是珠宝阁里都不一定有这么好的成色的玉镯。 “你看,她每年给我拿来的寿礼都各不相同,这盒子也精巧,我看着也喜欢,就叫人将盒子都给收着了。” “祖母可以将盒子都拿来给我看看吗?”顾锦婳看着上面的纹路,心中越发的怀疑。 穆老太君自然没有二话,立刻吩咐了幺姑去将锦盒都给取来,反过头来问顾锦婳,“婳婳,你突然问我要这些锦盒做什么?” 顾锦婳朝外面看了眼,见院中无人,才压低了声音将在武侯府中发现的事情全部告知了穆老太君。 穆老太君听后,沉默了许久,顾锦婳看着她,心中也同样有着许多疑云。 “孩子,你是怀疑这锦盒上面的图案会是打开那间密室的钥匙?” 顾锦婳点头,“这上面的纹路与机关锁上面的实在太相似了,我虽不知能不能对的上,但总要看看,若不是也能打消我心中的怀疑。” 不多时,幺姑便带着几个锦盒走来。 顾锦婳将锦盒并排摆放到一起,“这每一个锦盒上面的纹路各不相同,其中两个的纹路甚至还能对到一起。” 顾锦婳看了老太君一眼,把锦盒推到她的面前,“祖母,您看。” “还缺两个。”穆老太君看完后,说道。 顾锦婳‘嗯’了声,“外祖母,这锦盒上面的图案一定大有用处,我先拓印下来,这些盒子您一定要收好了,莫要让人发现。” “好,你放心。” “幺姑,给我取纸笔来。”顾锦婳道。 幺姑很快取来纸笔,顾锦婳用方才的法子开始拓印上面的图案,穆老太君一脸慈爱地看着她,“婳婳,你是何时与玖王爷认识的?” 闻言,顾锦婳心中轻轻一颤,握着笔的手抖了抖,一滴墨水落在纸上,心底平静无波的湖面上荡起一层涟漪。 “七年前的凤寰宫。” “七年前?”穆老太君诧异。 “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上,他被人刺杀,我阴差阳错救下了他。” “这些年我可从未见过你们二人私下接触过,婳婳,你当真喜欢他吗?” 喜欢吗?顾锦婳问自己。 “嗯,喜欢。” “那你可知,他的身份与你的身份,将来若是想长久在一起,怕是比登天还难。” 顾锦婳垂眸,淡淡一笑,“知道,可那又如何,若此生都要被人操控着活着,那便白活了。” “唉!” 穆老太君看着顾锦婳,“你跟你娘一个样。” 第251章 吃的哪门子醋 闻言,顾锦婳笑着抬眸,“难道娘要嫁给我爹的时候,也受到了阻拦?” 她只知道在外人的眼中,爹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人感情很好,她爹也从不纳妾,两人的感情曾让人十分羡慕。 穆老太君笑了笑,“你爹那时候多威风啊,上了战场就连胡蛮都闻风丧胆的人物,我跟你外祖父就担心你娘的性子压不住他,加上你祖母又是你爹的继母,谁还敢将自己家里的宝贝女儿嫁过去啊。” “最后如何嫁去的?”顾锦婳问。 她小心盘算着,自己若是嫁给裴君泽,只怕是比她娘还要难。 “我当时圈着你娘,不愿意叫她去见你爹,想着孩子还小,时间一长见不了面,这感情也就淡了,谁知道你娘竟然偷偷跑了。” 顾锦婳惊讶,眼神闪烁了下,那她和裴君泽是不是也可以去浪迹天涯呢。 想法还未在脑海中视线,手背便被老太君敲了下,“你可莫要学你娘的蠢招数,女子名声何其重要,她当年这么做,若是传扬了出去,就算是日后嫁给了你爹,也会落人口舌,多亏了你爹发现你娘偷偷躲在军营后,又将她送了回来,我跟你外祖父就是看重了你爹这点,才答应让你娘嫁过去的。” “那最后不还是嫁了吗。”顾锦婳努努唇,不管怎么样,只要她想嫁,裴君泽想娶,总不是没有办法,皇上管天管地,难不成还能管她嫁人吗? “嫁是嫁了,你可知道你爹被皇上折腾了多少次,他手里额定的八十万兵权直接折损了一半,就是现在奎巫手里的那群人,原本这些人都本该是你爹的,皇上担心国公府与武侯府联姻,拥兵自重,哪里敢叫你爹掌权,便趁机将奎巫提拔了起来,要不然那小子当年只是你爹手里一个小小副将,哪里有今日的泼天富贵。” 顾锦婳听后,沉默不语。 同样的手段,只怕用到裴君泽的身上只会更狠。 “婳婳。”老太君握住顾锦婳的手,顾锦婳看着她,耐心受教。 “你还小,有些事情看的不明白,外祖母将话都提前与你说清楚了,你自己好生琢磨,若是要安稳过一声,就别走你娘的老路,她这一生太辛苦,你爹身为侯爷都尚且如此,你想想玖王爷,他是皇上的胞弟,还是先皇最疼爱的儿子,当年立储差一点就是他了,皇上如何会不忌惮他,若是再娶了你,哪怕是反了这天下那也是名正言顺,到那时,你们两人可就真的是被架在火上烤了。” “裴君泽并无反叛之心,他对皇上忠心耿耿。”顾锦婳轻叹一声。 若真能反,她才是最想杀了狗皇帝和太子的人。 可惜,裴君泽对裴氏的江山从没有二心,哪怕被猜忌怀疑,也从未想过反叛之事,一如上一世,死之前怕是还想不明白太子为何容不下他。 “他想与不想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心中如何想。” 是啊,他想与不想根本不重要,她爹当初也从未想过反叛之事,大舅舅也从未想过反叛之事,可是皇上该怀疑还是怀疑,不仅暗中削弱兵权,甚至连凭空捏造的通敌叛国之事都被他拿来当成制裁舅舅的手段,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小姐,喝杯茶吧。”玲珑倒了一杯茶递过去,袅袅茶香四溢。 顾锦婳回过神来,玲珑看着她,“小姐自从从国公府回来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有心事了吗?” 顾锦婳摇摇头,掀开帘幕往外面看了一眼,天阴沉沉的,因着下雪天寒的缘故,街上也没什么人。 顾锦婳心中突然有了想法,对习凛道,“去玖王府。” 玲珑闻言,偷笑了一声。 顾锦婳看向她,“笑什么?” “小姐跟玖王爷好,奴婢心里高兴。” “若有一日我与王爷分开了,你岂不是该哭鼻子了?”顾锦婳故意戏弄玲珑。 谁知玲珑竟然当真了,“小姐,您不会真不要王爷了吧?” “说笑呢。”顾锦婳笑道。 “小姐莫要吓唬奴婢了,奴婢还想着小姐日后若是嫁给了王爷,便再也不用受人欺负了。”玲珑道。 “若是嫁给他真有这么简单便好了。” 舅舅和爹娘的遭际,何尝不是在提醒她呢。 倘若真有那么一天,她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选择。 马车停靠在王府门口,玖王府四周的院子都被裴君泽买下了,王府本就不小,又将周围的院子扩充以后,约有一片皇城都是他的。 顾锦婳从马车上下来,王府门口守卫见是她,立刻恭敬地走上前,双手附在胸前,“见过顾小姐。” “王爷在府上吗?”顾锦婳边走边问。 侍卫摇摇头,“回顾小姐的话,王爷还未回来。” 想必还在丞相府,顾锦婳轻轻蹙了下眉,“我先进去等他。” 许是裴君泽特地交代过,进了王府后,府中人一路领着她去了裴君泽的檀院,丫鬟在前将屋门打开,进去将炭火先给燃了起来。 忠叔腿脚不麻利,赶来的时候,顾锦婳已经在裴君泽的房中好一会儿了。 顾锦婳见他走进来,笑着放下手中的书册子,“忠叔。” “不知小姐要过来,府中也未提前准备,小姐想吃些什么,我去给小姐做。” “不用,我在这等王爷回来。”顾锦婳道。 忠叔闻言,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神情,看了看顾锦婳,唇角抿了抿,缓声道,“那小姐在此稍作片刻,我先去给小姐做点点心。” 顾锦婳嗯了声,拿起桌上的书继续看了起来。 玲珑进来燃灯的时候,她才察觉自己竟在这里等了许久。 “几时了?”顾锦婳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回小姐的话,酉时了。”玲珑道。 “都这么久了。”顾锦婳起身活动了下腿脚,走到门口,看见忠叔领着丫鬟走进来。 “顾小姐,王爷还未回来,您先用晚膳吧。” “裴君泽还在丞相府?”顾锦婳没忍住问。 “王爷入宫了,眼下还在宫中未出来。”忠叔将碗碟放下,看了顾锦婳一眼,又道,“小姐来的事情已经告知了王爷了,王爷若是能回来,定是早早的回来,估计是被琐事缠身了。” 第252章 一室春光 “我知道了,你们去歇着吧。” 顾锦婳挥挥手,看忠叔做了这么一大桌子的好菜,本是不觉饿的,这会儿竟起了口欲。 坐着吃了好一会儿,将肚子给填的饱饱的,又坐回了软榻上,继续等裴君泽回来。 玲珑进来添了两回炭火,见小姐没说要走的事情,她也不敢来催。 入夜。 檀院门口,一抹纤长身影快速走进来,到门口又放缓了动作,小心推开房门。 看向软榻上的娇俏的身影,裴君泽勾唇一笑,缓步走进去,垂眸看着她的睡颜好一会儿,才将人小心抱了起来,人还未走到床前,怀中的人便先醒了。 顾锦婳睁开眼睛,看清眼前人,在他胸前蹭了蹭,小手轻轻搂着他的腰,“回来了。” “嗯。”裴君泽将人小心放到床上,顾锦婳不愿从他怀里退出来,微仰着头看他,“你受伤了吗?” 裴君泽摇头,眸底泛着温暖的光,“沈念慈替我挡下了那一刀。” “查清楚背后刺杀你的是何人了吗?”顾锦婳担忧地问。 “他们发现我早有防备的时候,便都服毒自尽了,身上没有查出有任何的线索。” “倒是沈念慈,平添了祸事。”顾锦婳小声道。 裴君泽眸底笑意淡去,双手捧住她的脸,“你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 “昨日夜里你们连夜进京,舅舅的人看见了,今日一早我去看望外祖母,听舅舅说的。” “他是唯恐天下不乱。”裴君泽低低地道,看着顾锦婳,声音和缓温柔,“沈念慈去探望旧亲,路遇大雪无法赶路,我领军回京途中见她,便将她安排在了福来驿站,夜里遇刺,一时慌乱无法顾及她,反倒是让她替我挨了一刀。” “这下你可欠了她的人情。”顾锦婳不喜欢沈念慈,初次见面被她算计的时候,她便不喜欢她。 此人藏得太深,她唯恐避之不及,眼下看她与裴君泽之间的牵扯,虽知晓沈念慈救了裴君泽,但心中却还是不高兴。 “人情也已经还回去了。”裴君泽道。 “怎么还的?”顾锦婳把玩着裴君泽腰间的玉佩,指腹沿着玉佩上的纹路缓缓移动。 “明日你便知道了。”裴君泽突然俯身压下去。 顾锦婳刚一开口说话,便被他咬住唇瓣,将她的话给堵了回去,顾锦婳心跳极快,她没什么经验,试探着伸出小舌,却像是在鼓舞裴君泽一样,他的大掌从她的后脑勺穿过,托起她的头,逐渐加深了这个吻。 裴君泽接近失控的时候突然停下来,紧紧将人拉进怀里,低低地细喘声落在耳畔,口中呼出的热气像是一片羽毛一样,轻轻擦过顾锦婳脖颈。 “今夜留在这吧。”裴君泽轻声道。 顾锦婳闻言,认真想了想,道,“不好不好。” “嗯?”裴君泽故意搂紧了她,不让她从怀中挣脱,“留下来陪我。” 轻声呓语,不想她拒绝。 “你这屋子里的燃香我不喜欢。”顾锦婳哼哼道。 “换掉。”裴君泽道。 顾锦婳看了他一眼,眼珠子滴溜溜转着,眸光缓缓落在书架上,“那上面的书我也不喜欢。” “明日叫流风去你府中取来你常看的,如何?”裴君泽小声应着她的话。 顾锦婳低笑,“你怕是想叫我在这里常住下去了?” “北秦使臣已到汴梁,十日后便能到京城,皇上今日召我进宫,让我五日后出发去咸阳城接北秦使臣。” “又是咸阳城。”顾锦婳低声嘟囔了句。 “怎么了?”裴君泽垂眸看她。 顾锦婳笑着摇头,“没事,只是突然想起沈念慈曾在咸阳城养了几年病。” 提及此事,裴君泽神色淡淡,“嗯。” “饿了么?”他很快转移话题。 顾锦婳心中稍有些失落,面上并未表现出来,冲着他摇摇头,“忠叔提早给我做过了,你还没用膳吧,我陪你。” “不走了?”裴君泽眼底夹杂着笑意。 “走啊。”顾锦婳笑道,“陪你用了膳再走。” 裴君泽抿唇,牵着她走下床,去了门口对着外面唤了声,“上菜吧。” 门外,玲珑与流风两人都候着,就等着屋子里的吩咐。 很快,几盘小菜端进来,顾锦婳盛了一碗汤放在裴君泽的面前,又贴心往他盘中夹了菜。 “我还未见过北秦使臣,太子将准备国礼的差事交给我来做,待他们进京,我是不是也会随你们一同去见他们?” “对,我已提前与皇后娘娘知会过,届时有她陪着你,小心应付便好,北秦使者除摄政王之外,无需害怕。” “好。”顾锦婳点点头。 她未曾见过北秦摄政王,但对他还是有些耳闻,此人后来给裴君泽平添了许多麻烦,甚至在太子即位后,与太子走得很近,她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太子后来之所以容不下裴君泽,恐怕也有他的一份力。 有裴君泽在,东秦国的边境便固若金汤,若裴君泽死了,单靠太子,怕是撑不了几年。 北秦摄政王固然是聪明的,这一招借刀杀人,玩得很是厉害。 “再吃些。”顾锦婳又往裴君泽的碗中夹了菜。 裴君泽吃饭的时候很是文静,不像她像是饿死鬼一样。 看裴君泽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顾锦婳惊讶,“这就不吃了?” “饱了。”裴君泽吃的不多,叫来了流风将桌子收拾了,又道,“将屋中燃香换掉。” 流风愣住,问,“王爷要换成什么香料?” 他们王爷不喜太甜腻的香料,屋中燃着的檀香是他闻惯了的。 “千步香吧。”裴君泽道。 顾锦婳闻言,浅浅一笑,微仰着头看他,“不用换掉,我与你开玩笑的,你早些休息,我回去了。” 裴君泽没应声,静静看着她。 顾锦婳不自在地咳了声,转身朝着门口走去,刚伸手去拉帘幕,房门嗖地一下关上。 顾锦婳勾起唇角,回头看裴君泽,“干嘛?” “赶了一夜的路,又在宫中待了一整日,累极了,有你在这里我能睡个好觉。” 顾锦婳挑眉看他,双手环在胸前,慢悠悠走到窗前坐下,“以往没我的时候,你岂不是日夜不能眠了?” “被你猜对了。”裴君泽走上前,顾锦婳下巴给他挑起来,她笑着看他,“玲珑习凛还在外面等我。” “玲珑早回去了,放心。” “你!” “唔……”烛火扑灭,帷幔散落,那句未说出的话尽数被堵了回去。 第253章 堪当 痴缠中的两人,互相道尽了情话。 顾锦婳想,她这辈子是栽到裴君泽的身上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她做过的最疯狂的事情。 听着身旁男人浅浅的呼吸声,顾锦婳悄悄伸手环住他的腰,下一瞬,手背被另一只手覆盖下来,裴君泽握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便将她拉到怀中,尽管如此,却还觉得不够,非要紧紧抱着她才满意。 顾锦婳的小脸被裹在被子里,她低低地笑。 “你若再不睡,那我便继续折腾你了。”耳边是裴君泽暗哑的声音,他每每在情到浓时,总喜欢趴在她耳边说情话。 顾锦婳心知他现在不会如此放肆,安心地靠在他的胸前睡去。 一早。 她醒来时,身旁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她翻了个身,准备再睡会儿,转头便看见裴君泽坐在书桌前看折子。 喉中传出轻轻的声音,裴君泽看过来,放下折子走到窗前坐下,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还早,再睡会儿吧。” 顾锦婳点点头,白里透红的小脸蹭了蹭他的手,“很多事情要做吗?” “嗯。”裴君泽对她毫无保留,“北秦使臣来之前,要将后续接待事宜交代清楚,我离京这些日子,你在京中万事小心。” 连裴君泽都如此说,顾锦婳心中自然清楚。 奎巫被皇上调查后,太子损失了一员猛将,皇上也没了制衡国公府的人才,这两人现在都盯着她,容不得她出半分的差错。 “我会小心的,放心吧。” 顾锦婳安慰裴君泽,裴君泽抿唇笑了笑,俯身吻了吻她的唇,“我去忙政事,再睡会儿。” 顾锦婳点点头,看着他落座,开始伏案审奏折。 有时候,不得不相信,有些人,生来就是人上人,单单是静坐着,周身矜贵自持的气度便不是太子能装出来的。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现在,她始终认为裴君泽才是最该坐上那九五至尊之位的人。 一觉睡醒,裴君泽已经不在房中。 顾锦婳从床上坐起来,刚要张口叫玲珑,才想起自己是在裴君泽的屋子里,玲珑怕是还没有过来。 她自己穿了衣,洗漱过后,拉开了房门。 见习凛在院中守着,走上前,“王爷何时走的?” “两个时辰前。” 顾锦婳想,那就是她刚睡下的时候。 “走时着急吗?”顾锦婳又问。 沈念慈救了他,裴君泽虽说此事的恩情她已经报答了,但是她心中总有些不放心。 沈念慈可不是轻易就能对付的人。 “王爷走时只交代,小姐若是醒来,便叫用了早膳再出门,还说他午后回来,叫小姐莫要忘了回来。”习凛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些许不自然。 顾锦婳看着他,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说完,转身折返回了屋中,“习凛,你跟我进来。” 习凛走进去,关上房门,规矩地站在顾锦婳的面前。 “从今日开始,我不用你跟着我了,你帮我守在密室里,仔细盯着顾青玉和老太太,看看她们两人到底想找什么东西。” “小姐也怀疑藏书阁有东西?”习凛道。 顾锦婳点头,“顾青玉不会平白无故地去藏书阁,宋承望和宋息川亦是如此,里面若是藏着什么宝贝倒也罢了,可若是藏着祸事,如此放任下去,日后绝对是灭顶之灾,你且小心谨慎些,密道入口都藏起来了吧?” “都隐藏好了。” 习凛做事情,她放心。 顾锦婳挥挥手,你先去热马车,我随后就到。 习凛走后,忠叔便将早膳端了进来,顾锦婳笑看着他,“忠叔,我跟王爷的胃口算是被你们父女两人给养刁了。” 忠叔笑得和善,将碗筷摆在顾锦婳的面前,“小姐若是喜欢,就常来王府,你一来,连王爷的胃口都好了。” 想到昨日看裴君泽用膳时,便吃得很少,顾锦婳问,“他吃得很少?” 忠叔叹了声,“早些年王爷中毒,伤了脾胃,毒是解了,身子骨却变差了,每日吃的也不多,这王府里又没个能陪着王爷的,我就算是做了满汉全席,王爷自己一人吃着也没胃口,多亏了有顾小姐您在这,王爷的胃口比往日好多了。” “怪不得他那么瘦。”顾锦婳小声嘀咕着,习武之人本应是健硕的,可是在裴君泽的身上,却看不到这些,他整日穿着墨色的衣裳,越发的衬得自己纤细高挑,活脱脱像个病秧子。 与忠叔聊着,顾锦婳将桌上的早膳吃了一大半,闲适地坐了会儿才起身准备离开。 “小姐这是要回去了?”忠叔生怕顾锦婳一回去就不来了似的,语气紧张。 顾锦婳笑道,“我答应了他,午后就回来,今日做些他爱吃的,我回来陪他一起用膳。” 忠叔顿时眉开眼笑,步子飞快地迈出屋子。 出了王府,马车晃晃悠悠从东街驶出,为了不被人瞧见她是从玖王府出来的,马车绕了几条路才到武侯府后门。 府中早已经被王管家和肖嬷嬷看管着,无人敢去给老夫人编排她。 “你去吧,不用管我。”顾锦婳对习凛道。 习凛点点头,朝着祠堂走去。 难得碰上艳阳天,日头很大,但还是很冷。 顾锦婳转头去了水云居,这处院子与老夫人的主院只有一墙之隔,有魏女官在,老夫人怕是日日都心惊胆战。 顾锦婳想想都觉得开心,笑着走进院子里,院中没个丫鬟伺候着,顾锦婳靠近的时候,魏女官的声音突然从屋中传出来,声音凌厉冷然,“谁!” “我。”顾锦婳推门进去,一进屋里,顿觉得暖和起来。 连娘子坐在软榻上,面前摆着的几匹布样和一箩筐的金线。 魏女官站在一旁看着,双手扣着长剑,环在胸前,脸上不见笑意,一如往日,冷冰冰的模样。 “来啦。” 连娘子看见顾锦婳,拍了拍身旁的软榻,“过来坐.” 顾锦婳依言走过去,挨着她坐下,眼睛瞧着那布匹上面的轮廓,不由得惊奇,“这双面绣刚开始绣的时候是这种模样?” 完全与画像相反,若不是她对自己的画作很是了解,只怕根本瞧不出来。 第254章 你知我的心意 “是啊,想学吗,我教你啊。”连娘子对顾锦婳很是照顾。 魏女官在一旁看着,不禁皱了皱眉。 顾锦婳闻言,心中倒是有了想法,“您这双面绣我不一定学得会,我想学些简单的,先绣个荷包吧。” 连娘子一愣,像是猜到了什么,眼底的笑意退散了些,点点头,“好,你去那边拿个料子来,我教你。” “好!” 顾锦婳应声,走到魏女官身旁去挑选料子,看了魏女官一眼,随口道,“魏女官一起啊。” 魏女官迟疑了下,缓缓伸出手,从里面捡出一个墨色飘金线的料子。 他选的料子太金贵,一般人还真压不住,这一看就是男子用的,顾锦婳没多想,“给你哥哥绣的?” “嗯。”魏女官应了声,拉来一把椅子坐在连娘子的面前。 顾锦婳索性脱了鞋,盘腿坐在软榻上。 外面日后好极了,照进屋子里,身上仿佛是拢上了一层金纱,连娘子侧眸望去,眸中闪烁着某种复杂的情绪。 “连娘子,你看我这绣的怎么样?”顾锦婳把手里料子拿给连娘子看。 连娘子接过来看了一眼,笑了笑,“你比你娘学东西要快,你娘她笨手笨脚的,我当年教她的时候都气坏了,好几次都不想教她了,她偏要缠着我学刺绣,说是要在你爹生辰之前给他绣一个荷包。” 顾锦婳眸光闪烁了下,耳根子顿时热了起来,“我爹时常戴着那个荷包,上面的大白鹅绣得真是叫人看不出来。” “那是鸳鸯。”连娘子笑得停不下来。 顾锦婳一愣,“我娘的手艺还真行。” 再看看自己的,上面绣了一支梅花,虽没有连娘子那般的精妙绝伦,但也能看得过去,裴君泽若是见了,定不会嫌弃的。 魏女官也朝着顾锦婳的荷包看了眼,难得说了句话,“顾小姐学东西真快。” 她小心将荷包攥在掌心里,不肯给人看。 顾锦婳笑看着她,“魏女官也不差,我文不行,武也不行,哪里比得上姐姐你。” 魏女官淡淡一笑,顾锦婳看着她,兴许是在宫中任职的原因,她在人前很少笑,偶尔笑一下,也都笑不达眼底。 眨眼便到了午后,巧儿走来问连娘子是否传膳,顾锦婳猛地想起还答应了裴君泽要回去陪他用午膳,连忙将未绣完的荷包带上,起身走下去,“我得先回去了,铺子里的管事还要来与我对账。” “对什么账要在饭点呀,用了午膳再走吧。”连娘子道。 顾锦婳犹豫了一瞬,摇摇头,“改日我再来陪您。” “路上慢点啊。”连娘子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笑了笑,“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魏女官神色淡淡,收回艳羡的眸光,“您好像很喜欢顾小姐。” “这丫头讨人喜欢。”连娘子淡淡道,“她爹娘曾经还救了我一命,恩人的孩子,我理应照顾着。” 顾锦婳回了一趟家,连自己小院都没回去,便着急去了玖王府。 原是打算问问连娘子那锦盒的事情,但有魏女官在,也只好作罢。 顾锦婳下了马车,瞧见裴君泽常坐的那辆马车停靠在门口。 她快步走回府中,一路轻车熟路地跑了进去。 “回来啦。” 顾锦婳气喘吁吁停在暖阁门口,正要伸手去拉帘幕,里面便伸出了一双手,拉住她的手腕,将她带进了屋子里。 裴君泽定睛看着她,伸手给她擦了擦额前的汗,“跑这么急做什么?” “怕你等急了。”顾锦婳喘了口气,嗓子干涩地疼。 裴君泽倒了杯茶给她,顾锦婳喝进嘴里,甜丝丝的,“我回了趟府,原本是想问问连娘子锦盒上面木纹的事情,但是魏女官在,我便没问出口。” 她说完,没听见裴君泽说话,不禁回头去看他,见他不知何时拿到了自己揣在袖子里的荷包,脸微红,“你何时拿到的?” “给我的?”裴君泽没回答她的话,反问。 顾锦婳故意捉弄他,“自然不是。” “真不是?”裴君泽眯起眼,抬脚上前,一把将人捞进怀里,“除了我,还有谁能得你绣的荷包?裴瑾瑜?” 裴君泽眼眸中射出阵阵威胁之意,顾锦婳迎着他的目光,“除了你,谁都不给。” “裴瑾瑜也不行。”裴君泽威胁道。 顾锦婳笑了,“你为何这么在意他?” 她与裴瑾瑜之间的感情,不是男女之情,她心中清楚自己喜欢的是谁。 “用膳。”裴君泽不回答,拉着她的手走到桌前坐下。 又看了看荷包,将荷包还给了顾锦婳,顾锦婳顺手拿起来,“等我绣好了给你。” “好。”裴君泽夹了菜放在顾锦婳的盘中。 顾锦婳想起忠叔的话,留神着裴君泽吃了多少,结果看他吃的还算正常,这才放心。 午后,裴君泽难得没有被人叫走。 两人躺在软榻上,顾锦婳窝在他怀里,“你昨日还未告诉我是如何报答了沈念慈。” “想知道?”裴君泽挑眉。 顾锦婳点头,“快说。” “沈丞相一心想让自己女儿做人上人,沈念慈是他自小培养的皇后人选,我不过是在皇上的面前替她美言了几句罢了。” 看裴君泽脸上挂着的笑意,顾锦婳便能猜到,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美言几句的事情。 裴君泽走后,她在王府无聊,拉着玲珑去了京郊别院。 见了娇娇,才知裴君泽说了何话。 “堪当国母!” 顾锦婳的脑海中像是烟花突然炸了一样,这四个字的重量,堪比皇上下旨赐婚。 眼下,就连身处京郊别院的娇娇都知道了这件事情,想必此刻已经传了满京城了。 “这沈家小姐也是个秀外慧中的人,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倒是也配得上太子。” 娇娇说着,看了顾锦婳一眼,“你这么不说话?” “你前些日子拜托我的那件事情,我交代好了,不过花了些银子,日后你可得好好谢我。” “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顾锦婳将剥好的蜜橘放在娇娇面前,“如何解决的?” “我在红袖楼这么多年可不是白干的,交代她们几句自然就听我的话了,你说的那周清姑娘这段日子高兴多了,宋青山日日陪在她身边,快把你姑姑给气死了。” 第255章 婳婳,你不解风情 顾锦婳抿唇笑了笑,顾青玉可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打垮了,她心中可全然没有宋青山,她想要的也不过是宋夫人的尊贵罢了,想要在人前维持好体面,可惜谁也不知道她内里已经烂透了。 娇娇看了顾锦婳一眼,“不过有句话我可得提醒你,周清毕竟是风尘女子,宋家又是大户人家,你若真想扶持她当夫人,只怕是难啊。”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顾锦婳声音浅浅的,双眸总是带着点淡淡的忧伤和悲悯。 娇娇不知道她这神情是从何而来,但能感觉到她心里苦。 “算了,看来咱们朋友一场的份上,周清的事情你放心好了,我叫那几个姐妹好生照看着她,等她那孩子安稳落地,你赢面就更大了。” 顾锦婳看了娇娇一眼,“谢谢。” 娇娇很聪明,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顾锦婳看着她的手,已经恢复了几成,只是上面还有疤痕在,“手还疼吗?” “疼得很,你叫那唐掌柜回去呗,再给我换个人来,他逼着我读书习字,我这双手好不容易好了,现在日日拿笔杆子,你瞧瞧……” 娇娇把手伸到顾锦婳的面前,撅着嘴,“上面都有印子了。” “唐宇掌柜如何不好,青年才俊,模样英俊,人也聪明,教你不正好合适吗?”顾锦婳道。 “你是给我找男人啊,还是来教我做生意啊,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凶巴巴的,我一个字写错恨不得叫我再写一百遍,我现在看见他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是吗?” 门外突然传来唐宇的声音,顾锦婳笑着回头,“正聊着你呢,你就来了。” 唐宇走到顾锦婳的面前,拱了拱手,“大小姐。” “不用多礼。”顾锦婳拉开椅子,看着他,“最近铺子里没什么事吧。” “一切都好。”唐宇说着看了眼娇娇,娇娇把脸撇到一旁,就是不看他。 唐宇无奈叹了声,道,“小姐名下还有一间成衣铺子,原先的老掌柜年纪大了,做出来的衣裳赶不上时兴了,我还想着让娇娇姑娘过去,眼下听她如此说,那只好再换个人选了。” 顾锦婳闻言,看了娇娇一眼,心知唐宇是故意的,笑了笑,“单卖衣裳可不赚钱,是不是还得加点胭脂水粉什么的?” “大小姐聪慧,我正是如此想的,不仅如此,还得再找几个漂亮姑娘,来试穿咱们的成衣。” “漂亮姑娘倒是不少,只是哪家姑娘愿意在外抛头露面任人点评呢?”顾锦婳苦恼起来。 唐宇的眼神飘到娇娇的身上,轻咳了声,“这铺子若是开起来,日进斗金不成问题,只是我手头的书斋已经足够好了,怕是没有多余时间去管理铺子了,小姐怕是还要再寻个合适的人来掌管铺子。” “别啊,现成的人不是在这呢?”娇娇笑着伸手倒了一杯茶,推到唐宇的面前,“唐掌柜,你喝茶。” 唐宇看了她一眼,“这会儿又叫起来唐掌柜了,先前骂我的时候,怎么不说?” “谁骂你了?”娇娇看着顾锦婳,“我骂他了吗?” 顾锦婳憋着笑,“我没听到。” 唐宇看了顾锦婳一眼,无奈吐口,“既然连大小姐都如此说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成衣铺我已经叫人收拾好了,你看你何时有时间,我带你过去看看,但是读书识字算账的事情你一样也不能落下,否则我便叫大小姐随时换掉你。” 顾锦婳在一旁听着,抿唇一笑,这唐宇威胁人的本事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知道了,老娘还就不信了,不就是识字算账吗,我认真学便是。” “你一个姑娘,说话怎能如此粗鄙,日后不能说老娘,否则谁去你铺子里买衣裳?”唐宇道。 娇娇不如意看向顾锦婳,顾锦婳跟着点头说道,“他说得对,日后你的成衣铺子若是开起来,去的女子肯定多,你这说话的毛病得改改。” 见顾锦婳都这么说了,娇娇便也不再说什么,“行吧,那我改改,你们大户人家啊规矩真多。” 正说着话,玲珑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 “小姐,邱小姐去府中找您了。” “好,我知道了。” 邱如意这时候过来找她做什么。 顾锦婳放下茶杯起身站起来,“你们聊,我先走了。” 娇娇也跟着起身,送顾锦婳走到门口,“路上慢点啊。” “知道了。” 顾锦婳上了马车,马夫立刻驾车离开。 玲珑将烫好的汤婆子给了顾锦婳,“小姐自我取消了婚约后,脸色都比原先好看了。” “是吗?大抵是心里舒畅了,气色就好了。” 回程的路上,遇到了出京的车队。马夫急急将马车停靠在路边。 玲珑探出头去问,“怎么突然停下了?” 看见眼前的车队,和那为首的马背上坐着的人,玲珑愣住,立刻将头缩了回来。 “怎么了?”看玲珑脸色有些不对劲,顾锦婳问。 “小姐,是宋承望。” 顾锦婳眉心一紧,将荷包收进袖中,“看到你了吗?” 玲珑点头,“看见了。” 话音落下,便有马蹄声传来,声音越来越近,顾锦婳面色微寒。 宋承望的声音徐徐传来,“婳婳,我今日便要前往清河县了。” 顾锦婳没应声,他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先前有太多不愉快,希望我走后,咱们两人之间的恩怨能一笔勾销,保重!” 宋承望走了,顾锦婳掀开帘幕看过去。 “小姐,奴婢听说,清河县苦寒无比,他这一走,日后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怎么会。”顾锦婳收回视线,交代了马夫驾车。 “清河县真正苦寒的只有百姓,对当官的没有任何影响。” 马车晃晃悠悠地回到了武侯府。 顾锦婳从车上下来,在外面跑了一日,不知不觉天色都暗下来了。 两人走回了院子,肖嬷嬷正在门口守着,见二人回来,连忙上前,“大小姐,您回来了。” “嗯,邱如意在里面?”顾锦婳问。 肖嬷嬷点点头,“方才过来的时候像是哭过了一样,老奴也不敢多问,还是等大小姐您进去了好好问问吧。” 第256章 死是解脱 “我知道了。” 肖嬷嬷为顾锦婳拉开了帘幕,顾锦婳走进去就看见邱如意坐在窗前,双眸水汪汪地看着她。 “怎么了这是?”顾锦婳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 “婳婳,我祖母偏要我去见五皇子。” “你祖母还在惦记你的婚事?”顾锦婳坐在蒲团上,看着她,“你是如何跟你祖母说的?” “我自然是不愿意的,听说那五皇子是个纨绔的主儿,我哪里能嫁给这样的人呢,可是我祖母说新媳妇嫁过去总是要受些委屈的,可若是嫁了人就是为了去受委屈那我宁愿此生都不嫁人!” “你是邱家的嫡女,你若是不嫁人,只怕你祖母愁得头发都要白了。” “连你也觉得我要嫁给五皇子吗?”邱如意眨眼红了眼眶,撅着嘴,“我也想像你一样,不愿意嫁的人就不嫁。” “你帮我出出主意好不好?” 看邱如意挎着小脸,顾锦婳淡淡一笑,“我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我爹娘都不在了,我没有后顾之忧,哪怕是将天给捅个窟窿出来,也不会连累到家人。” “我爹还在朝中任职,听你这么说,那我岂不是更没有机会了?”邱如意说着说着便要哭出来,小脸通红,可怜兮兮地看着顾锦婳。 顾锦婳看着她,心知邱如意是个没心眼的,若是嫁给五皇子,那点小心思还不都被看透了。 “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你祖母是不是想要你去跟五皇子一同游玩?”顾锦婳问。 她印象中,邱家主母是个聪明又泼辣的老太太,那性子与她外祖母不相上下,想来也是个有大智慧的人,裴锦毅如此花心还能被邱家主母看中,想必一定有过人之处。 看了看邱如意,只可惜邱如意不喜欢。 邱如意点点头,“过两日,熙春山举办唱诗会,祖母叫五皇子来接我,随他一同过去。” “唱诗会?”顾锦婳不知道还有这个,她看了玲珑一眼,玲珑点点头,道,“小姐您吩咐了,京城宴会的帖子都回绝了,不必拿给您过问,所以奴婢就没有将此事告诉您。” “婳婳,你去吗?”邱如意问。 顾锦婳想了想问,“你若是一人觉得无聊,那我就陪你一同去。” “好!”邱如意的脸上这才多了几分笑意。 “不过,你祖母既早已经托裴锦毅送你去,那日你只能先坐她马车去了。” “好。”邱如意也知道此事推脱不得,听了顾锦婳一番话,她也明白自己与顾锦婳不同,她要顾及的事情太多。 瞧着她又垮下去的小脸,顾锦婳笑了笑,“那我再给你出个主意吧。” 顾锦婳趴在邱如意的耳边耳语了一番,邱如意眨眨眼,“能行吗?” “相信我。” 入夜,邱如意没有留下用膳,早早地被邱家主母叫回去了。 玲珑看天色已晚,走进来问,“小姐,咱们还去王府吗?” 顾锦婳趴在窗前,想了想,“不去了。” “哦。”玲珑点点头,“那奴婢叫人去传膳。” 玲珑转身就走,顾锦婳想了想又叫住她,“准备两副碗筷。” 玲珑一愣,忽而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笑出了声,“好嘞。” 夜幕降临,小院外面漆黑一片。 顾锦婳转身从窗口离开,走回桌前坐着。 静谧的小院儿突然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顾锦婳面上一喜,立刻起身走过去,拉开房门,脸上笑意散去,不禁皱了皱眉。 “太子殿下?” “在等孤?”裴瑾琰缓步走近,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笑不达眼底,反而像是在审视着猎物一样打量着顾锦婳。 顾锦婳屈膝行礼,“不知太子殿下大驾,有失远迎。” “有失远迎?”裴瑾琰皱眉,回头四处看了看,“你方才那么高兴,原来不是来迎接孤的,看来婳婳有约了啊。” 裴瑾琰走进屋中,环绕一圈。 顾锦婳忍了忍,转身看着他,幸亏巧儿还没将菜端进来,否则怕是要露馅了。 “太子殿下说笑了,臣女是在等丫鬟罢了。”顾锦婳道。 裴瑾琰看着她,“婳婳,你不真诚。” 顾锦婳没应声,垂首静静盯着脚尖。 “孤听说今日宋承望离京的时候与你说了几句话。” “是。”顾锦婳应声。 “宋承望对你余情未了。”裴瑾琰道。 顾锦婳轻轻蹙眉,“婚约既已解除,我与他之间便无任何可能。” “宋承望的确配不上你。” 顾锦婳眼眸一沉,不明白他突然来说这些话做什么。 “孤方才去看了看国礼筹备得如何,你的想法孤很是喜欢,北秦使者不日就会到京城,务必要赶在他们到来之前将国礼筹备好。” “殿下放心。”顾锦婳微微颔首,“国礼的事情我会小心筹备,定不会耽误了正事。” 裴瑾琰哈哈笑了笑,“你做事,孤一向很放心。” 太子灼灼视线落到身上,顾锦婳巧妙避开,看向窗外。 这时,玲珑正好走来,见了太子立刻跪下。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裴瑾琰抬了抬手,“起来吧。” 玲珑缓缓起身,看了看顾锦婳,动了动唇瓣,欲言又止。 “怎么了?”顾锦婳问。 “回小姐的话,方才肖嬷嬷来找,说老夫人染了风寒,叫小姐过去看看。” 顾锦婳嗯了声,让玲珑先退下。 裴瑾琰始终看着顾锦婳,听着两人的话,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 “看来孤来得不凑巧,希望下次孤再来的时候,你府中没有这么多的事情。” 裴瑾琰起身,顾锦婳立刻跟上,“太子殿下慢走。” 裴瑾琰走得快,眨眼便消失在小院里。 “玲珑,叫管家盯着。”顾锦婳压低了声音道。 不多时,玲珑去而复返,“小姐,咱们走吧。” 顾锦婳抬眸,“去干什么?” “老夫人病了呀,您不是要去看她吗?”玲珑不解。 “我何时说要去看她了,她染了风寒,肖嬷嬷可以去给她请郎中来看病,我去了有什么用,既不招她待见,又浪费我时间,不去。” 若是以往,她为了维持体面也是该去看看的,只可惜看清他们的真面目后,她突然觉得多看她一眼都是对她的仁慈。 “哦。”玲珑点头,“那奴婢将菜端进来。” 玲珑转身走了出去,走后不久,顾锦婳便听见院子里传来裴君泽的声音。 她笑着走去门口等着,见人进来,眉眼弯弯,一双眸子里透着喜爱,“今日怎么这么忙?”顾锦婳帮着他脱掉身上的狐裘。 第257章 阎王爷收人了 “查到了一些奎巫私造兵器的证据,正在皇宫商议此事。” 裴君泽牵着顾锦婳的手坐下,桌前几碟小菜还冒着热气,“等我用膳?” “嗯。”顾锦婳点点头,眉心轻轻蹙了下,深思后道,“太子会保奎巫吧。” 奎巫是皇上用来制衡国公府的,又是太子的得力干将,毕竟国公府的大权还未收拢,他这时候出了事情,皇上和太子自然是要保下他的。 “此事查出,要对付的从来不是奎巫。” 裴君泽拿起桌上筷子,“先用膳。” 知道他在宫中辛劳了一整日,顾锦婳没再多问。 裴君泽吃得依旧不多,顾锦婳看着他消瘦如刀锋般的侧颜,心疼了一瞬,将早早熬好的小米粥推到他面前,“养胃,喝点吧。” 裴君泽闻言,看了她一眼,眼眸渐渐染上笑意,“忠叔跟你说的?” 顾锦婳点头,“日后你若是得空,我都陪着你用膳。” 爹娘死后,她一度活不下去,每每想起此后在世上再没有至亲,便如抽丝剥茧那般渐渐失去生机,她尚有外祖母和舅舅们,可裴君泽什么都没有。 “稍后还要回去吗?”顾锦婳看着他。 “回来看看你,稍后要去见个人,我忙完便先回王府了。”裴君泽捏了捏她的脸,心里一暖,“待忙完怕是要后半夜了。” “好。”顾锦婳点头,小脸蹭了蹭她的掌心。 “皇上已经赦免了你姑姑,不必在担心太子,他近日无暇顾及你。”裴君泽轻声道。 “好。”顾锦婳用力点点头,想起方才太子的模样,到嘴边的话,犹豫了一瞬,还是咽了回去。 裴君泽连那碗小米粥都没喝完,流风便匆匆进来,像是有什么要紧事,裴君泽点点头,交代了两句,看向她,“我走了。” “去吧。” 顾锦婳起身跟着他走到门口,裴君泽转身将她拉进怀里抱了抱,随后转身步入雪中。 暗夜中,那抹纤瘦挺拔的身姿逐渐模糊。 顾锦婳收回视线,唇角不自觉勾起,才方知当年娘要跟着爹一同上战场的心思是何种感觉了。 只是可惜,她的战场在内宅。 玲珑走进来,往炭炉里加了新的银丝炭,“小姐,肖嬷嬷方才来说,老夫人病重,想叫您过去看看。” “不是染了风寒吗?”顾锦婳皱眉。 玲珑摇摇头,“肖嬷嬷说老夫人怕是心忧宋家公子,病了有几日了,现下连喝药都不管用了,她拿不住主意,想来问问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顾锦婳呵呵笑了,撂下手上的医书,“我的意思自然是希望她死。” 玲珑愣了下,顾锦婳扫了她一眼,“走吧,去看看她。” 玲珑闻言,连忙取下狐裘大氅给她披上,夜里路滑,两人紧赶慢赶淋了一身雪才到松鹤院。 人还在走进暖阁,里面便传来肖嬷嬷苦口婆心的劝说。 “老夫人,您多少喝点吧,药到病除,喝了药您就好了。” 肖嬷嬷是个麻利的人,说话做事风风火火,难得见她这么和气过。 一踏进这个院子,心中便有股无名之火窜出来,顾锦婳面色沉了沉,玲珑连忙推开暖阁的房门。 屋中的声音,戛然而止。 肖嬷嬷转身看着顾锦婳,“大小姐。” 顾锦婳嗯了声,缓步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顾老太太。 心神一震,脑海的一根线突然绷直,原来当年她濒死之际躺在床上时,他们就是这样看着她,看着她在床上苟延残喘。 老夫人看顾锦婳来了,冷冷看了她一眼,就把身子扭了过去,不愿看她,没好气地说着,“你来干什么!” “听说祖母病了,做孙女的自然是要来看看的。” 顾锦婳扫了屋中丫鬟一眼,“你们都下去吧。” 看着这架势,顾老太太眼珠子转了转,转过身看着顾锦婳,“你干什么,是要趁这些人走了教训我这个老婆子吗?” 屋中丫鬟走光,房门再次被关上。 顾老太太始终没有听到顾锦婳的回答,她缓缓看向她,眼眸中聚着一团火气。 “都是因为你,承望才会被派到清河县那么远的地方,你姑姑为了这件事情,整日里心力交瘁,亏得我们对你这么好,没成想竟是养了一头白眼狼出来!” 顾老太太咬牙切齿,顾锦婳只觉得再听她说这些话有些可笑。 她曾无数次自省,到底哪里做得不好竟让他们对她恨之入骨,回头看去,哪里是她的错,分明是他们罪大恶极,贪婪无比! “有祖母在前,孙女自然得您几分真传。” “你!”顾老太太怒目圆睁。 “当初祖母是如何进这个家门,又是如何做上夫人的位置,您心中比我还要清楚,我爹远赴边境,府中大小事务皆有你来打理,皇上赏赐了他多少东西都落到了谁的口袋里,您比我更清楚才是!” “若真是要算账的话,您才是真的死不足惜吧!” “我爹娘走了,我是家中独女,您跟顾青玉觊觎我爹留下的家业,处处算计我,还妄想让宋承望娶我,借此机会霸占了我爹娘的家产,见我不从,又动了歪心思,可您不知道,您那好外孙早已和自己的婢女苟合,您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顾老太太背对着顾锦婳,身子猛地哆嗦了下。 顾锦婳勾唇,继续道,“翠云是死在谁手上的,您真的想知道吗?” “住口!” 顾老太太疯了似的抓起枕头朝着顾锦婳砸了过去。 顾锦婳微微侧身躲开,枕头砰一声落地,她看了看,继续道,“人在做,天在看,您的所作所为,我爹娘都看着呢。”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老太太转过身,紧紧地抓着顾锦婳的胳膊,双眸充血,直勾勾盯着她看,“你是不是要害死我们,你才甘心!” “当然不是。” 死对你们来说,太轻松了…… 顾老太太突然愣了下,眸光闪烁,胸口起伏不定。 “死是解脱。”顾锦婳嘴角勾起。 顾老太太心头猛地咯噔了一下,“你要干什么?” 第258章 原来是故人 顾锦婳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聪明人,最先学会的是闭嘴。” 走出松鹤院,肖嬷嬷在不远处候着,顾锦婳走过去,“按照这张药方给她服药,服药的时候你要亲自盯着,看她服下后,必须要在她身边守半个时辰再走。” 肖嬷嬷脸上露出微微诧异的表情,顾锦婳淡淡一笑,“辛苦了。” 肖嬷嬷眼神闪烁了下,像是明白了什么,忽而笑出来,笑中带泪。 冬日的三九城,寒风刺骨,冰雪像是将人裹住了一样,顾锦婳走得飞快。 路上突然停下来,她缓缓抬头,看向小院门口站着的人,唇角不自觉上扬,“不是说今夜不来了吗?” “见了那人了,事情比我想象中的要简单。” 裴君泽缓缓牵起顾锦婳的手,像是久住在这里一样。 “事情顺利就好。” 裴君泽闻言,轻轻蹙了下眉,声音低下去,“不顺利。” “不顺利?” 顾锦婳诧异,微仰着头,她很少见到裴君泽这样,眉心像是笼罩着一团云雾,双眸漆黑,将情绪完全地隐藏了进去。 “我让人去看了皇后娘娘,她近些日子身体好转了些,你给她的那些药没有了。” “前辈那里还有,明日我去拿。” “我去吧。”裴君泽拉着顾锦婳走进屋中,伸手解开她身上披着的狐裘,随手搭在屏风上。 “皇后娘娘叫你现在万事小心,在北秦使者没有来之前,务必要小心谨慎。” “国礼的事情,我有准备。”吃了这么多次的亏,她犯不着再傻傻地被他们算计。 临睡前,玲珑进来送了茶,见了裴君泽,吓得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顾锦婳看她紧张得很,将茶壶接下,“行了,回去歇着吧,叫人守好院子。” “是。”玲珑应了声,连忙走出去。 顾锦婳回头看裴君泽,“你将玲珑都给吓到了。” “她胆子没有这么小。”裴君泽坐在床上对着顾锦婳勾了勾手指。 顾锦婳走过去,被他捞进怀中,“裴瑾瑜从北境送了信过来,他已经派人去接应你舅舅,还问了你好。” “舅舅此时才走到汴梁吧。”顾锦婳喃喃道。 裴君泽低头看她,“嗯,今日入驻汴梁驿站,一切安好。” “有裴瑾瑜在,我就放心了。” “放心?”裴君泽眉心拧起,俯身将顾锦婳压在身下,“有他在就这么放心?嗯?” “是啊。” 顾锦婳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微微用力,将人带到面前,“玖王爷,你怎么乱吃飞醋?” 裴瑾瑜与她,早已不是男女之情,他们像家人,就算所有人都背叛她,她也相信裴瑾瑜不会。 “他离京那日,与我说北境一事了断后,要回京娶你。” 顾锦婳一脸真诚,眨了眨眼,“年幼不知事时,曾说过要嫁给他。” “他当真了。”裴君泽认真地道。 “你自己解决。” 裴君泽说完便躺下了,当真不打算再理她。 顾锦婳笑着凑过去,“生气了?” 裴君泽没应声,顾锦婳继续道,“我若想嫁他,他那时回京,便叫他去找皇上说情了,何苦会等到日后才铤而走险。” “过来。” 裴君泽伸出手,顾锦婳笑了下,钻进他的怀里。 “睡吧。” 寒夜漫漫,月明星稀。 身旁人的呼吸浅浅,裴君泽静静看着她,就是这么一个小人儿,他记挂了许多年。 翌日。 顾锦婳醒来时,身旁已没了裴君泽的身影。 她从床上走下去,倒了杯茶,玲珑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小姐,王爷说您若是醒了,就抓紧将他的荷包绣出来。”玲珑小心看着顾锦婳。 顾锦婳正喝茶,顿时被呛住,“我这手艺他还真看得上。” “王爷很是喜欢呢,方才临走之前还拿着看了许久。” 顾锦婳的余光扫见桌上那个未绣完的荷包,笑了笑,“那我今日便不出去了,你替我去趟望春楼,将皇后娘娘的药再取出一份出来,还是老样子,交给流风去送。” “是。”玲珑应下。 顾锦婳收回视线,转而拿起桌上的荷包。 水云居。 顾锦婳来时,未见魏女官,“魏女官呢?” 连娘子道,“家中老太太病了,昨日夜里急忙走了。” “昨日夜里?” “随太子殿下一同走的?”顾锦婳问。 连娘子点点头,“太子来看看国礼备得如何,顺道告诉了她这件事情,魏老太太也是个能忍的,病了好些日子了,就是不叫人告诉魏女官。” “前些日子在外祖母的寿宴上看着还是挺康健的,怎么说病倒就病倒了。” “这里的冬日太冷了,阎王爷该上来收人头了。” 连娘子撂下绣样,“走吧,陪我出去走走。” “现在?”顾锦婳诧异地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嗯,去城里转转吧,我好些日子没有出去了。” 顾锦婳闻言看了看绣样,连娘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丢那吧。” 顾锦婳心思动了动,起身跟着连娘子一同走了出去。 “好生守着院子,我随连娘子出去一趟,莫要任何人靠近国礼。”顾锦婳对丫鬟嘱咐道。 两人坐进马车。 顾锦婳偏头看向窗外,天上飘下白色丧银,她愣了下,果真如连娘子所说,阎王爷开始上来收人头了。 “是东城,虎威将军去了。” “虎威将军?”初听人名,顾锦婳还愣了一下,而后突然记起来,此人是爹的同僚,爹娘下葬那日,还来了府上一趟,安慰了她两句便回去了。 她印象中,虎威将军的年岁与爹娘相仿,怎么会这么早就去了? “昨日夜里去的。”连娘子又道。 顾锦婳此刻才发觉连娘子的异样,马车外传来丧仪声,顾锦婳掀开帘幕看过去,“为何今日就着急下葬?” “婳婳。” 连娘子突然出声。 顾锦婳回头,“怎么了?” “虎威将军与你爹娘是好友,你理应去送送他。” “好。”顾锦婳点点头,“您随我一同去吗?” 连娘子摇头,“我就不去了,你代我将这交给老侯爷,他看了会明白的。” 顾锦婳看向连娘子递来的一枚箭矢,顾锦婳缓缓伸手接过来。 箭矢凉冰冰的,她低头看了看。 第259章 紫星降世 “婳婳!” 顾锦婳准备下马车时,连娘子叫住她。 “您说。”顾锦婳回头静静等着,方才连娘子的神情,她已经猜了一二出来。 “让老侯爷节哀。” 连娘子侧过脸,马车里传出低低的啜泣声。 “您节哀。” 顾锦婳转身下了马车,裹上月白披风快步走进将军府。 门口护卫看了她一眼,随后对着内院喊了声,“武侯府大小姐进。” 顾锦婳茫然地看向不远处,虎威将军府内宅里走出一年迈的老者,老者拄着拐杖,被丫鬟扶着快步走了出来。 老者盯着顾锦婳看了又看,终是开口,“青云家的丫头?” 顾锦婳点点头,“我代替爹娘来看看。” 箭矢握在手里,传来阵阵凉意。 “您……节哀。” 老者眼眶通红,布满褶皱的脸上尽是悲痛,“进去说。” 顾锦婳颔首,走到老者的身旁,代替丫鬟扶着他。 虎威将军一生未娶,府中也没有女眷操持这些事情,老侯爷年纪大了,丧仪操持得十分简单,但是来府上探望的人却不少。 顾锦婳跟着老侯爷进去后,发现裴君泽也在。 裴君泽目光凌厉,身上自带一股肃杀之气,有他在,屋中人都不敢大声交谈。 顾锦婳停在门口,不动声色将箭矢藏入袖中,随老侯爷前去上香。 三柱香上完,她缓缓抬眸,看向老侯爷,“您节哀。” “侯爷,时辰到了。” 下人进来通传,老侯爷身形一震,转身扑到了棺椁上痛哭。 他这一哭,满屋上下的男子无一不红了眼眶,白发人送黑发人,叫人如何接受。 “起棺!” 家中族老喊了一声,顾锦婳立刻退避到一旁。 老侯爷踉跄了两步去追棺材,人却在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紧接着便直直地朝后倒下。 “侯爷!” 有人惊呼,裴君泽立刻上前接住老侯爷。 顾锦婳也跑了过去,“快把侯爷带进内室!” 裴君泽将老侯爷抱起来,他对这里很是熟悉,绕过厅堂,一脚踹开了一间屋门。 裴君泽将老侯爷放在床上,回头看了顾锦婳一眼,顾锦婳没说话,径直走向老侯爷。 虎威将军的棺椁被抬出去后,老侯爷强撑着的那口气也跟着没了。 “去请黄太医过来。”裴君泽吩咐道。 顾锦婳回头看,屋里屋外站满了人。 她给老侯爷号脉,却发觉他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无力回天了。 老侯爷艰难睁开眼睛,看了看眼前人,“婳……婳。” “我在。”顾锦婳用力点头。 “让……他们……他们都……出……出去!” 老侯爷的话,众人都听到了。 顾锦婳茫然看着他,回头看向裴君泽。 裴君泽眉心紧紧拧起,像是要说什么。 “都出去!”老侯爷又说了一遍。 顾锦婳回神,看向众人,“侯爷请你们先出去。” 她站在床前,看着一个一个人走出去,裴君泽始终站在门口。 他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转身走了出去。 顾锦婳收回视线,跪坐在床前,“老侯爷,您坚持住,这是有人托我给您的,您收好了。” 她没忘连娘子交代的事情,手中暖热的箭矢到了老侯爷的手上。 老侯爷的手已经摊开,握不住箭矢了,却在看见后,留下两行清泪。 顾锦婳以为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余下也只能静静陪着她了。 印象中,她对老侯爷的记忆不多,反而是虎威将军,因是爹娘的好友,见面次数多,残留了许多记忆在心底,但老侯爷常年深居简出,她很少见他。 一别数年,没想到连老侯爷都如此年迈了,甚至还要亲手操办独子的丧仪。 “没想到时隔多年,它又重新现世。” 顾锦婳听不懂老侯爷的话,静静看着那枚箭矢。 “婳婳!” 老侯爷突然看向她,“你拿着!” 箭矢从老侯爷的手里滑落,顾锦婳捡起来,不明所以,“这……” “我头上……” “头上!” 老侯爷断断续续,顾锦婳立刻看向他的头,惊讶发现他头上竟戴着一枚箭矢模样的钗子。 取下钗子,白发散落下来,老侯爷吃力地抓住两枚箭矢,颤抖着手将两枚箭矢并到一起。 顾锦婳不敢动,静静看着眼前一切,她像是被一团迷雾包裹在了其中一样,定定地看着老侯爷。 “你拿走,莫要叫其他人……其他人看见!” 两枚箭矢合成了一枚令牌,顾锦婳紧紧握在手中。 须臾。 屋中传出惊呼,“老侯爷!” 门外人立刻冲了进去,虎威将军家中族老冲到床前。 顾锦婳被裴君泽一把拉到一旁,“你怎么样?” 顾锦婳呆滞地看着老侯爷,床上的老人,就这么走完了他的一生。 裴君泽以为她吓坏了,将她拉出了屋子,握着她的手冰凉,他放在自己手里暖了暖。 “婳婳。”伴着一声低沉的叹息。 顾锦婳回过神,眼神逐渐聚焦。 “老侯爷与你说什么了?”裴君泽问。 顾锦婳摇头,“我先回去了。”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婳婳!” 裴君泽想伸手去牵她,却被屋中出来的人叫住。 “玖王爷。” 他看了看顾锦婳离开的背影,低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迫,“流风,你去跟着她!” “可……”流风欲言又止。 裴君泽催促,“快去!” 流风闻言,只好跟了出去。 顾锦婳上了马车,连娘子已经得了风声,见她上来便将她拉到了怀里,轻轻哄慰着,“吓到你了。” 顾锦婳不害怕,她只是不明白,自己在这其中到底扮演着怎么样的角色。 她缓缓将那枚令牌拿出来,“老侯爷去了,走之前给我的。” 连娘子看了眼,并不意外。 “该是你的。” 顾锦婳心头颤了颤,“你们有事情瞒着我。” “婳婳,总有一日你会知道的。” “为何现在不能说?”顾锦婳心中憋闷得很,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瞎子,在黑暗中不断摸索,不知道哪里会有危险,只能靠他们的提醒,一步一步往前走。 “我爹娘的安排?”她直勾勾地看着连娘子。 连娘子不说话,顾锦婳又道,“你们在做不能被天下人所知的事情?” 第260章 不共戴天之仇 虎威将军府不断有人出来,顾锦婳掀开帘幕看了眼,流风在远处看着。 她眉心微微拧起,放下帘幕,冷声道,“启程回府!” “我爹娘走后,祖母就让人将他们的院子给拆了,口中说的是害怕睹物思人,实际上是在找什么东西,后来,宋承望不止一次追问藏书阁的钥匙,顾青玉和老太太也都盯着藏书阁。” 连娘子心顿时提了起来,脸色变得煞白。 顾锦婳看着她,继续道,“可是藏书阁的钥匙丢了,我甚至都不知道是谁拿走的,我曾偷偷进去过,竟然在里面发现了一间密室。” “你都看见了?”连娘子声音颤了颤。 “看见了,桌上的字,还有整座武侯府地下的秘密我都看见了,我曾想过找个时间问问你,没想到又让我发现了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马车停下,顾锦婳先下了马车。 她站在外面,掀开帘幕看着连娘子。 连娘子走下马车,两人一并走入府中。 路过小院,肖嬷嬷慌张跑出来,“大小姐不好了!国礼的绣布被毁了!” 顾锦婳扫了眼过去,“魏女官可在?” 肖嬷嬷摇头,“魏女官还未回来。” “你先回去守着。” 说完,顾锦婳拉着连娘子的手走向藏书阁。 藏书阁大门敞开着,午后的日头照到二层楼上,顶壁金光闪闪,依稀可见上面刻画着的图腾。 藏书阁的大门再次关上,习凛从暗处走出来,“小姐。” 连娘子看见他,问,“他是谁?” “我的护卫,自己人。” 顾锦婳看着习凛,“机关在哪?” “请随我来。” 习凛走在前面,不多时,停在一处屏风的后面,机关隐蔽在屏风上的暗扣里,习凛轻轻一按,不远处的砚台缓缓转动起来,习凛走过去,按下砚台,桌下的石砖震了下,缓缓向一旁移动。 顾锦婳先走了下去,地道的位置被移动后,底下变得宽敞起来。 连娘子随后走下来,“没想到这么快被你发现了。” “您跟我爹娘是打算一辈子都不打算告诉我吗?”顾锦婳反问。 连娘子愣了下,忽而笑了,“你爹娘的确是不想让你知道,但我却希望你能知道这件事情。” “紫星现世,天下安。” “福祸双至,两难全。” 顾锦婳停在书案前,拉开暗格,从里面取出了那张纸。 “我第一次发现这里的时候,就看见了这张纸上所写,这是我爹的字迹。” “是。” 连娘子看过去,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我爹娘不愿意我知道,而你却想要我知道的事情,就是这件事吧?” “这上面所谓的紫星,其实是我?” 她曾怀疑过是自己,毕竟死而复生这件事情的存在,就注定了她的不一般。 “是你。”连娘子轻轻叹息了声,“你真正的生辰是七月初九,不是九月初三。” “爹娘为何要隐瞒你的生辰?”顾锦婳皱眉。 “元贞二年,先皇迷信观天测相,后梦到东秦数十年后会有一场浩劫,他让钦天监观天测相,钦天监便说了这两句话。” “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区区两句话就将她打成了祸星? “怪就怪在,钦天监与先皇说,紫星将在三日后降世,皇上对此深信不疑,让钦天监断测紫星会落在哪户人家,紫星无论是落在哪里,都不应该落在武侯府,你爹大权在握,手中有几十万兵权,你大舅舅镇守蜀关,守天下百姓敬仰,国公府与武侯府的孩子降世,无论如何都不能是那颗祸星!” “钦天监断出紫星会落在武侯府?”顾锦婳眉心越皱越紧。 连娘子点头,“钦天监说城中西南处,四方府邸。” “所以就连钦天监也不知道紫星会落在哪一家,但是只有我娘一人有孕?”顾锦婳逐渐明白过来。 “对,此事是秘密报出,皇后娘娘得知后,将消息告知了你爹,你爹又秘密把你娘送去了我家,可就在七月初九那一天,你娘突然破水,你就是那日生下的,我们虽不信钦天监那一番话,但你的出生对皇上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隐患。” “皇上不会就此打消嫌疑吧?”顾锦婳问。 连娘子点头,“他让太后亲自去看望了你娘,你娘生了你,耗干了精血,哪里能支撑去应付太后娘娘,虎威将军当时不知是从哪里找来了一个孕妇,易容后学着你娘的步态去见了太后娘娘。” “这座地宫就是你娘当年照顾你的地方,你们在这里待了整整两个月,先皇疑心下去,下令杀了那名钦天监,而你娘这才敢走出地宫,抱着那易容成你娘的妇人的孩子,见了皇上和太后。” 连娘子静静端详着顾锦婳的脸,仿佛是在透过她,看着其他人。 “皇上以为紫星会是男子,所以见你娘生的是个女儿后,便打消了疑虑。” “那您呢,爹娘在世时,从未与我提起过您,却经常跟我说起梅姑姑,我从未见过梅姑姑,他们口中的那个恩人难道是您?” “是我。”连娘子扯唇笑了笑,“宣平侯之女梅云杉,先皇义女云杉公主。” “你两岁那年,我爹被南蛮俘虏,三个月后,你爹将我爹救了出来,没多久我爹便死了,先皇却猜忌我爹意图谋逆,沈元清不知从何处找来的假证,不仅害了宣平侯一族,还使得你爹从此被先皇怀疑,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与你爹是好友,却在此事后与他有了异心。” 顾锦婳顿觉心底一片寒意,荒芜的地方被寒冰包裹着。 “我爹娘的死是不是也有问题?” “他们想必不愿让你知道,但有些事情,你总该知道,你爹娘他们不是被外人害死的,而是皇上,是皇上派去的护送粮草的兵将迟迟未到,他们被困在城中,等不来援军,生生被耗死的。” 心脏猛地一紧,像是被一双手猛地撕扯住了一样。 顾锦婳脸色煞白,眉心紧皱,一脸不敢置信,“他们为何杀我爹娘?” “我始终怀疑皇上得知了你的身份,是否真的知道,我无法确定,但是你爹娘的死,与皇上脱不了干系!” 第261章 我们好好过 顾锦婳的大脑有一瞬的空白,耳边传出嗡鸣声。 她告诉自己,那是先皇与皇上做的事情,与裴君泽无关。 可连娘子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目光锋利,字字诛心,“裴君泽也是其中一环!先皇走后,曾要封他为摄政王,你当这是什么?倘若他不知道先皇所做之事,先皇如何会想让他做摄政王?” 顾锦婳说不出话来,她心底为裴君泽垒起的高楼微微晃动了下。 “皇上如此多疑的一个人,却独独对他十分信任,他们都是一伙的,当年的事情,他到底插手多少我不知,但他终究是裴家的人,裴家人与我们不共戴天!” “那这枚令牌是做什么的?” 令牌沉甸甸的,顾锦婳缓缓摊开掌心,那是老侯爷在弥留之际交给她的。 甚至未曾解释缘由,好像天生就该是她的一样。 为了一个所谓的紫星降世,搅扰得所有人都将她当成了救世主? 她若真是救世主就不会被宋承望一家人玩弄,折辱,若真是救世主,就不会连自己都救不了,甚至连心爱之人都留不住。 紫星降世,好大的笑话! “这是听潮阁的令牌,得此令牌者,可号令听潮阁所有人,这些年听潮阁在我和你爹娘的手中势力已经遍布天下,暗桩早已经像天罗地网一样铺设,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婳婳,日后的路该你自己来走了。” 连娘子轻轻抱住顾锦婳,顾锦婳身体僵硬,那一瞬,她感觉自己仿佛是掉进了冰窟窿里。 “所以您让我去吊唁虎威将军,让我亲手把箭矢交给老侯爷,是想让他们知道,我接下了听潮阁?” 连娘子愣了下,双眸透着苦意,“他们一生蹉跎,只为等有朝一日报仇雪恨的一天!” “他死了,我的心也跟着去了,但还未做完的事情却是他们心中一大遗憾,当年先皇一念之差,杀了我全家上下几百口人,害我走投无路只能改头换面为生,害老侯爷全家被圈禁!” “还有裴君泽,你以为虎威将军为何这么突然去了!” “你去问问他,问问他昨日是去见了谁!到那时候你就知道了。” 连娘子笑着松了手,拍了拍顾锦婳的胳膊,露出慈爱的笑,“婳婳,论起辈分,你当该叫我一声姑姑。” 顾锦婳看着她,心中如缠了万卷棉麻,口舌干燥,喉咙生痛,“姑……姑姑。” “哎。” 连娘子转头擦拭了下眼泪,“上去吧,鱼儿上钩了,先将他们给解决了吧。” 顾锦婳来不及思索今日听到的所有的事情,她只想去见裴君泽。 “婳婳,你跟裴君泽此生无可能,莫要再痴心妄想了。” 上去之前,连娘子抓住她的手说。 她的手腕被扯得很痛,却不及她的心痛。 他们明明只差一步了,就差最后一步了。 两人走出藏书阁,魏女官已早早带着人在藏书阁外面候着。 “国礼被毁了。”魏女官依旧冷冰冰的,那双鹰一样的眼眸却紧紧盯着顾锦婳。 顾锦婳应声,“我知道。” 魏女官皱眉,“你打算怎么办?” “再做吧。”顾锦婳声音轻飘飘的,像是被打击到了。 魏女官上前一步,一把攥着她的手腕走向一旁,“顾锦婳你告诉我,国礼是不是被你毁了!你想要借机嫁祸给你表妹宋锦心,也不必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吧!” “你可知道北秦的使臣五日后便要到了!” 魏女官恨铁不成钢,将那件被裁剪得七零八碎的布甩到顾锦婳的脸上,“你自己好好看看,这件绣品,连娘子绣了半个月,眼下只剩下五日,我看你要怎么解决!” 顾锦婳把绣品从地上拾起来,弹了弹上面的灰,若无其事地问,“太子殿下知道了吗?” “国礼被毁掉,这么大的事情我如何会不告诉他,你可知若是此事无法按时完成,你会面临什么吗?” “面临什么?”顾锦婳平静地看着魏女官,她以前也不知道魏女官对这件事情这么上心过。 “太子殿下今日得知此事后,大发雷霆,将书房都给砸了,东秦北秦历年来关系都不好,近两年更是屡次交战,此次两国邦交,便是冲着谈和而来,你对国礼之事如此的疏忽,若是怠慢了北秦,叫北秦使者多想,你可知将来又会有多少百姓死于战乱?” “若是皇上怪罪下来,莫说是我,就连太子都保不住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太子殿下在你屋中等你,好生跟他解释解释吧。” 魏女官转身要走,顾锦婳突然笑了,“我要解释什么?” 魏女官回头看她,皱了皱眉,“解释你是如何打算,再好好解释解释你为何要毁掉国礼!” “你连证据都没有,就一口咬定了是我毁掉的国礼?此事牵扯众多,国礼一事又是太子殿下亲自交给我去做,我为何要与自己过不去,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与宋锦心关系是不好,但用这种手段对付她,实在犯不着。” 魏女官咬牙,“你这是强词夺理!” “连你也觉得除了这个借口之外,没有其他理由能解释我为何破坏国礼吗?” “一个宋锦心,还不至于我这么去对付她,魏女官你若是想帮我,不如就带着人将府中人都好好盘问盘问,将幕后凶手调查出来比什么都重要,至于国礼的事情,我自有办法!” 顾锦婳冷冷的眼神掠过魏女官,从她的面前走过。 “你要去哪!”魏女官问。 “去见太子殿下,魏女官要随我一起吗?”顾锦婳停下来,回头看她。 魏女官愣了下,摇摇头,面若冰霜,“来人,召集全府上下,给我查!” 众人立刻散去,魏女官看向连娘子,抬脚走向她,“连娘子为何来藏书阁?” “寻应对之策。”连娘子神色淡淡,回答的声音不轻不重,却没有半丝犹豫。 “寻到了?”魏女官又问。 “寻是寻到了,就等这丫头做决定了。”连娘子话不多,径直朝着院门口儿走去。 “你们几个跟上!”魏女官立刻道。 第262章 立威 连娘子见自己也被人跟着了,笑了笑没说话。 小院儿里。 顾锦婳姗姗来迟,进了暖阁便看见太子端坐在椅子上,手中握着她常看的那本医书。 “回来了。” 太子撂下书,啪一声响,静悄悄的屋子里,很是刺耳。 “你下去。”太子看着玲珑。 玲珑看了眼顾锦婳,吓得小脸煞白。 见她没有动静,太子皱眉。 顾锦婳回头,呵斥了声,“脑子不灵光,就连耳朵也聋了吗!还不赶紧下去!” 玲珑身子哆嗦了下,这次急忙走出去。 暖阁的房门打开又关上,顾锦婳看着眼前人,“太子殿下,臣女向您告罪。” 太子淡淡挑眉,似笑非笑,“赔罪可不是这么个赔罪法儿。” 顾锦婳轻扯唇瓣,站着未动。 “婳婳,你是知道的,国礼的事情,孤很是看重,而你,孤也很是看重,所以当初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来做,可你现在不仅仅没帮到孤,还给孤惹来了许多麻烦,你说叫孤如何是好?” “国礼的事情有补救的办法,请殿下给臣女一些时间。”顾锦婳道。 “给你时间?” 太子笑了,“孤给你时间,可谁给孤时间呢?北秦使者马上就要到了,玖王爷即刻出发去接见使臣,五日后就是他们进入京城的日子,你觉得五日的时间是否够你将新的国礼准备出来?” “足够了。” 顾锦婳的回答让太子一愣,太子眉头紧锁,盯着顾锦婳看了看,“魏女官怀疑此事是你故意为之,孤起初还不信,不过现在却信了一二,莫非还留有后手?” 顾锦婳神色如常,到底是太子怀疑还是魏女官怀疑她,她心中一清二楚。 “国礼一事事关重大,臣女不敢松懈,在事关国礼的事情上,都有备用可选。” “哦?无心插柳柳成荫,婳婳你真是让孤意外。” 顾锦婳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心中恨意却像沸腾的火焰一般,心脏一阵一阵豁着疼。 她呼吸逐渐放缓,眼前太子的人影变得模糊,人影晃动了下。 顾锦婳喉咙一紧,强撑着站稳,抬眸看向太子,“今日之事,是臣女的疏忽,所以臣女恳请太子殿下给臣女一个机会,将此事调查清楚,不放过任何一个试图破坏两国关系的人。” 太子沉默了一瞬,笑了笑,“好,孤答应你。” 说着,太子起身,走向顾锦婳。 顾锦婳后退,胳膊却被太子紧紧攥住,“你可莫要让孤失望啊!” “臣女定不负殿下期望。” 顾锦婳不动声色地将胳膊抽了回来,乖巧地垂眸站着。 耳边是太子的低笑声,“若是国礼一事稍有差错,孤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太子走后,顾锦婳强撑着的那口气散开,腿一软,身子重重地倒在地上。 “小姐!” 玲珑从门外走进来便看见她像是要碎掉了似的,小脸煞白的躺在地上,小小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玲珑吓坏了,对着外面大喊,“快去请郎中!” “玲珑!” 顾锦婳强撑着抓住她的胳膊,玲珑泪流满面,“小姐您说。” “扶我起来!” “好。” 玲珑擦干了眼泪,把顾锦婳扶了起来,倒了杯茶端过去,哽咽着,“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啊。” “玖王爷已经离京了?” 玲珑闻言,立刻应声,“方才流风过来,送来了一封信。 “信呢?”顾锦婳的眼眸恢复了一丝光亮。 “信在这。”玲珑慌张从身上拿出那封信。 顾锦婳拆开,取出里面的纸。 信上留了一句话:等我回来,我们好好的。 顾锦婳笑了,笑中带泪,把信给了玲珑,“收起来。” 玲珑应声,茫然地看着顾锦婳,“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 顾锦婳一会儿一会儿笑,玲珑都给吓到了,她从来没见过小姐这样子。 “玲珑,去将我爹的烈阳鞭取来。” 玲珑惊了一下,触上顾锦婳冰冷的眼神,立刻点头,转身朝着祠堂走去。 水云居。 院子里里外外围了几层,丫鬟小厮马夫,各房管事的都在。 顾锦婳走进去就看到老太太也在,她身边伺候的丫鬟已经换成了肖嬷嬷,肖嬷嬷看她进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又立刻把头低了下去。 “魏女官。”顾锦婳走过去,停在她面前。 魏女官的脸色很是差劲,看顾锦婳还能笑得出来,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 “全府上下的人都在这里,我已经审问了一圈了,什么都没有问出来,你如何给太子殿下交代?” “府中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谁说了真话谁说了假话,又有谁知道呢?” 玲珑把烈阳鞭送来,双手呈给顾锦婳。 顾锦婳缓缓握住烈阳鞭,在手中敲打,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先前府中发生了许多事情,我一直以为能够留在府中的都是聪明人,可总有人太贪婪,要了玉如意还想要金元宝。” “王管家,今日可曾有人入府?”顾锦婳问。 王管家站在首位,闻言,立刻道,“回小姐的话,今日表小姐身边的婢女来了一趟,说是给老太太送芙蓉糕。” “还有其他人吗?”顾锦婳问。 王管家摇头,“老奴今日一直守在府里,未曾见过其他人。 顾锦婳颔首,看向魏女官,“既然要查,那就所有人一并查了吧。” 魏女官应声,对手下知会了一声,立刻有侍卫去办。 老太太全程一言不发,身形也比先前消瘦了许多,站着都得依靠肖嬷嬷扶着。 冬日寒凉,冷风像刀子似的刮在人脸上。 顾锦婳扫了眼过去,轻声道,“把院门关上,所有人都去廊下站着。” “祖母,咱们进屋等着吧。” 老太太看了顾锦婳一眼,摇摇头,刚张嘴,便止不住的咳嗽。 “你们要查,何苦牵扯上我这老婆子,我还病着就不在这里凑热闹了。” “慢着!” 顾锦婳开口,跟魏女官对视了一眼。 “国礼一事出在武侯府,若是不查清楚的话,整个武侯府都会被连累,祖母还是好生等着,待查清楚了再走也不迟!” “肖嬷嬷,扶着祖母进去。”顾锦婳道。 第263章 婳婳莫气 “是。”肖嬷嬷手劲大,拉着老太太走进屋中。 顾锦婳看了魏女官一眼,冷冷地道,“魏女官,咱们也进去吧。” “你到底在搞什么花样?”魏女官质问。 “查真相啊。” 顾锦婳掀开帘幕走进去,屋中燃着炭,她顿觉舒服了些。 连娘子与魏女官一同走进去,魏女官面色沉郁,停在顾锦婳的面前,“要查什么,怎么查,告诉我。” “我心中自有主意。” 顾锦婳未看她,端着茶杯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不多时,便有丫鬟进来通报,“大小姐,人带来了。” 顾锦婳没料想会这么快,“在哪找到的人?” “在街上的铺子里,她正在买白矾,见着侍卫转身就跑了,我们本是没有认出来她,瞧见她跑了,才跟上去,发现她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我知道了。” 顾锦婳起身走出去,身后跟着魏女官和连娘子,肖嬷嬷也扶着老太太走了出去。 折腾了快要半日,老太太心里头猜到了什么,此刻脸色比方才还要难看,站都站不稳了。 顾青玉上次着急回去后,宋锦心在武侯府住着不舒服,便也跟着一同回去了,丫鬟小厮带走了好些人。 眼前这丫鬟她是认识的,当初就跟在宋锦心的身边,是个其貌不扬的,平常胆子就小,不敢在人前走动。 顾锦婳轻轻叹息了声,走到她的跟前,“叫什么?” “奴……奴婢叫兰……兰香。” “去买白矾做什么?”顾锦婳问。 兰香垂下头,小声道,“家中小姐要用。” “是吗?” 顾锦婳似笑非笑,目光落在兰香藏在袖中的手上,“把你的手伸出来。” 兰香瑟缩了下,轻轻摇摇头,“不…” 顾锦婳没了耐心,看向魏女官,魏女官指派了身边两个手下,“你们两个过去。” 随后,两名侍卫立刻上前,将兰香的手硬生生扯了出来,兰香双手紧紧握成拳。 “掰开她的手。”顾锦婳冷冷地道。 侍卫掰开兰香的手,手心里白白净净,什么也没有。 魏女官皱着眉头看顾锦婳,“你在耍什么花样?” 顾锦婳淡淡一笑,“带去柴房,将门窗都堵住,所有人都进去查验一下,便知是谁。” 说罢,她看向魏女官,“女官可还记得国礼所用的绣线?” 魏女官点头,“当然记得,我亲自去取的。” “这金丝银线最大的特点便是夜里会发光,白日里什么也看不出来,只有到了夜里,手上星星点点,需白矾才能洗去。” 魏女官闻言,看了眼连娘子。 “她说得对,这金丝银线的特点我早早就告诉了婳婳,白矾我这里也常备的有。” 魏女官这才恍然,原来那日她看见桌上放着一块白矾是这个用处。 她当初选择金丝银线不是没有道理,府中窝藏着这么多恨不得婳婳死的人,若是国礼出了什么差错,她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魏女官很快去而复返,兰香已经吓晕了过去。 老太太看到这一幕,吓得腿软,哎呦了一声身子竟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老太太!”肖嬷嬷惊呼了一声。 顾锦婳看过去,“抬回去。” 一个常年待在内宅里,整天惦记着怎么算计别人的人,怎么会受得了这种惊吓。 魏女官走过来,一脸冷然,“今日的事情,你当真没有参与?” “证据确凿,你还怀疑我?”顾锦婳挑眉。 魏女官抿了抿唇,“顾锦婳,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国礼若是再出什么差错,你我都脱不了干系!” “借你吉言。” 顾锦婳淡淡一笑,看向众人,“伺候在水云居的丫鬟都出来!” 眨眼,几个丫鬟怯弱地走出来,顾锦婳一一地扫过这个人,“我与连娘子出门时,曾交代过一定要守好院子,这么多人在,竟然还受不住一间屋子,叫人公然进去将国礼给毁掉了。” “王管家,按我府规矩,该如何处置?” “回大小姐的话,按武侯府的规矩,需行鞭刑。” “念在你们在府上做了几年的活计的份上,每人五鞭,长长教训。”顾锦婳冷冷吩咐道。 待吩咐完,转头看向魏女官,“魏女官还有何要说的?” “我要说什么你心里最清楚不过了,只要国礼没有出现什么疏漏,此事就这么算了。” 魏女官看了眼那个早已经被吓晕了过去的丫鬟,“带着人走!” 院门重新被打开,魏女官领着人浩浩荡荡走了出去。 “都散了吧。” 顾锦婳转身扶着连娘子,“今日辛苦了,您早些歇着。” 连娘子看着顾锦婳,欲言又止,“婳婳。” 顾锦婳回头,神色淡淡,眉宇间透着几分疲惫,“姑姑,我有些累了。” “嗯,你先回去吧。”连娘子什么也没说,挥挥手。 婳婳,总有一日,你会明白我今日的苦心。 夜幕降临,寒风冷冽,天边灰蒙蒙的,成团的乌云压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玲珑,你今夜不用守着我,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 “小姐……”玲珑忧心地看着顾锦婳,“您没事吧?” “没事。” 看向远处的藏书阁,顾锦婳径直走了过去,寻到机关,悄无声息地下了地宫。 怪不得这里的装饰布局与上面的如此像,原来当年娘就是在这里陪着她度过了最难熬的三个月。 “紫星!” “天大的笑话!” 两日后。 城外传来裴君泽的消息。 顾锦婳自那日后,病了一场,整个人恹恹地躺在床上。 丹生子来了一次,看了看她,又给她几丸上次与上次一样的药,她服下后,果然觉得身子好了许多。 “前辈,您将药都给我吧。” 丹生子在收拾药箱,闻言看了她一眼,“丫头,这药可不能由着你吃。” 顾锦婳扁扁唇,医者不自医,她轻轻叹息了声,看向窗外。 “那小子两日后就回来了。” “嗯。”顾锦婳反应平平。 “若是叫他看见你这副模样,怕是又该难受了。”丹生子又道。 顾锦婳鼻头一酸,没说话。 “我走了,有事再叫我。” “玲珑,去送送前辈。”顾锦婳对着门外道。 第264章 请务必信我 邱如意来时,正瞧见玲珑送丹生子出去,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刚进屋子便闻到一股药味,再看顾锦婳在床上躺着,连忙上前,“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呀。” “染了寒气,刚喝了药好些了。”顾锦婳浑身酸软无力,想起答应邱如意的唱诗会,怕是去不了了。 “如意,那唱诗会我大抵是不能陪着你一同去了。” “无妨,唱诗会取消了。”邱如意道。 “为何取消了?”顾锦婳诧异。 “据说是北秦使臣将至,京城以外都不能随意走动了,就连熙春山上都被太子殿下叫人看管住了,谁也不能靠近。” “原来如此。”顾锦婳又想起裴君泽,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我也是今日才听祖母说国礼被毁了,现在怎么样,北秦使臣来之前能做好吗?”邱如意问。 “有备选,放心。” 邱如意闻言这才放心,“那就好。” “别拦着我,我来看看我妹子啊,你拦着我做什么。” 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娇俏的声音。 邱如意回头,皱眉,“谁啊?” “红袖楼的娇娇姑娘,我姐姐。” 顾锦婳对外面唤了声,“请姐姐进来。” 邱如意脸上有些不自然,往旁边挪了挪。 娇娇进来时,不经意扫过邱如意,“屋子里还有人啊。” “你这院子里的人也忒没有眼力见了,来了两次拦了两次,你怎么交代她们的?”娇娇拉了把椅子坐下,双腿交叠,手捻着帕子,轻哼了声。 “玲珑不在,院子这几个丫鬟没见过你,我这两日病着,哪有心思去跟她们说,以后不会了,以后你随时来都行,谁也不准拦着你。” 娇娇笑了,“这还差不多。” “你一大早过来,莫不是有什么事情?”顾锦婳又往外看了眼,“唐宇没跟着一起来?” 娇娇翻了个白眼,“我来看你,他跟着一块来做什么。” “牙尖嘴利,他好歹也算你半个师父。”顾锦婳笑看着邱如意,邱如意小脸耷拉着,以往那张小嘴说的话比谁都多,今个倒是难得沉默。 “这位是邱家的小姐,邱如意,也是我的好朋友。”顾锦婳把邱如意拉过来,握着她的手,给娇娇介绍。 娇娇看了一眼,嗯了一声,“知道了。” 邱如意没说话,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 顾锦婳发现了些端倪,小心看了一眼娇娇,娇娇见过了太多人,最会看人脸色,她笑了笑没在意,直接站了起来,“我今儿过来就是瞧瞧你定好了没有,昨儿个铺子里的绣娘做了件新衣裳出来,白色的很是好看,我想着这衣裳很衬你,就给你送来了。” “辛苦了。”顾锦婳没有阻拦。 这俩人现在还不对付,留下她,俩人心里都不舒服。 “行了,不多说了,铺子里还有活,我先走了。” 娇娇摆了摆手,又转头风风火火走了出去。 帘幕放下,院子里传来娇娇的声音,“下次我再来,你们若是再将我认错了,可得打你们的脸。” “知道了。”一众丫鬟连忙点头。 她走后,邱如意才揽住顾锦婳的手,问道,“婳婳,你怎么能跟这种人认姐妹呢。” “这种人是什么人?” 邱如意被问住,撅了撅嘴,“我娘说过,红袖楼里的姑娘都不是什么好人。” “那也不能一杆子将人都给打死,娇娇也不是生来就在红袖楼里,她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只不过命不好,被卖去了那里,这是半点不由人的事,不能怪她。” “红袖楼是什么地方,要想活下来,哪个姑娘不得有十八般武艺,咱们只不过命比她好,多了些选择罢了。” “婳婳,你莫要被她给骗了。”邱如意还是不放心。 顾锦婳看着她,“她是我救命恩人,那日我被奎巫欺负的时候,多亏了她在皇上面前为我澄清,为此还受了刑罚,我与她没有什么交情,她都能为我做到这种地步,而与我沾亲带故的人却在背地里恨不得我去死,你觉得谁才是好人?” 邱如意不说话,但也逐渐明白了顾锦婳的意思。 “好了,你若是不喜欢她,日后你们两个避开便是。” 邱如意笑了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 顾锦婳没再多言,看向窗外。 裴君泽是该回来了。 入夜。 邱如意用过晚膳便走了,她吃了药,精神也不怎么好,恹恹地坐在床上,手里的医书也看不进去,脑海中尽想着裴君泽和连娘子那日说过的话。 屋门被人推开,玲珑提着灯笼从门外走进来。 寒风顺着刮进屋子里,玲珑连忙将门关上,站在门口拍了拍身上的雪,“外边又下雪了,小姐这两日可待好生养着身子,方才魏女官来了一趟,说叫小姐好生休息,千万不能耽误去见北秦的使者。” “知道了。”顾锦婳厌厌地道。 玲珑走过去,又道,“奴婢问了魏女官此事结果如何,魏女官说兰香当日便死在了行刑台上,兰香只是说当初在武侯府的时候大小姐苛待,所以心中记恨大小姐才做了这种糊涂事情,愣是一句也不提幕后主使的事儿,全权将责任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宋锦心倒是命大。” 顾锦婳放下书,躺了下来,“你回去歇着吧。” 玲珑闻言应声点头,将屋子里的灯熄灭,小心翼翼走了出去。 片刻后,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脆响。 顾锦婳没睡着,十分警觉。 紧接着,房门被人推开,清浅的脚步声传来。 顾锦婳猛地睁开眼睛,“谁!” 话音落下,见到了她日日朝思念想的人。 裴君泽站在床前,俯下身,轻轻把人拉到怀里, 他身上冰凉,顾锦婳哆嗦了一下,小手连忙攥住他的手,“不是说还有两日才能回来吗?” “我提前回来给他们安排行宫,其余人还在陪北秦使臣住在驿馆。” 裴君泽生怕凉着这小丫头,连忙松开了她,“听流风说,病了好些日子了?” “嗯。”顾锦婳扯着他的手不放,声音沙哑,“虎威将军死之前,你是不是见过他?” 第265章 姑姑,我哪敢 裴君泽的眼底闪过一瞬的慌乱,顾锦婳没有错过他慌张的神情,她有些失落地缓缓松开了手。 连娘子说的那些话,在耳边回荡。 她执着了这些日子,只为等到裴君泽回来,亲自问一问他,她曾想过,如果问到的答案不是她想要的,那她也一定要裴君泽给她一个解释。 到底要什么解释呢,连她都不知道,她只想求一个两全的法子,能让他们两人继续在一起,也不会伤了爹娘和那些无辜枉死的战士们的心。 可世上焉有两全之法,而她和裴君泽,像是注定了的一样。 手腕再次被裴君泽拽紧,“婳婳,看着我!” 裴君泽声音低沉,像是从嗓中挤出来的一样,“我的确去见过虎威将军,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又是什么样呢,你说呀,我都听着。”顾锦婳倔强地咬着唇瓣,盯着他看。 “我去见虎威将军那天,是想要拜托他告诉我一些当年的事情,皇上和太子历来对你爹娘的死闭口不言,很是谨慎,连娘子的突然出现,让我不安,我害怕他们会将你从我身边带走,所以想尽快将这些事情调查清楚。” 裴君泽自嘲地笑了笑,“你看,我刚去见了虎威将军,他向我道出当年实情,只说裴家人的错,夜里便走了。” “我本以为不会有人将这些事情告诉你,不料连娘子却把你推到风口浪尖之上,她让你亲自去见了老侯爷,你可知道皇上一直盯着老侯爷一家,而你的身份向来令她忌惮!” “紫星?”顾锦婳声音颤了颤。 裴君泽点头,“紫星现世,天下安。福祸双至,两难全。” “这是当年,钦天监所说,他说这颗紫星就是日后的霸星,会毁掉裴姓王朝,同时会取代他们,所谓福祸双至两难全,大抵就是你如今孑然一身,孤苦伶仃。” 感受到怀里小人的身子在剧烈的颤抖,裴君泽的心像是被刀划过一样,他紧了紧双臂,“一个虚虚实实的断言,毁了多少人,婳婳,请你务必相信我,我不会害你,更不会害你爹娘。” “那当年的事,你知道多少?” 顾锦婳从裴君泽怀中退出来,小脸儿煞白,双眸通红,两滴泪珠滚落出来,“魏全说,当年他去寻求支援,支援一直未到,这一切其实都是皇上的安排,对吗?” 裴君泽如鲠在喉,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裴家与顾家立场不同,君臣之别,总有人牺牲。 见他不答话,顾锦婳用力推开他,“你走!” “我爹娘尸骨未寒,数十万将士们的性命留在了边外,他们到死的那一刻都还在守着都城,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叫他们如何安息!”顾锦婳紧咬着牙关,额前青筋爆粗,泪流满面。 “当年的事,你容我调查清楚之后再与你解释好吗,你不能一杆子打死所有人!”裴君泽一向是玉面公子的作风,此刻面红耳赤与她争辩的模样,活脱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你心中其实是相信皇上不会做这些事的,对吗?可他是皇上啊,他最在意的还是自己的皇权,还有太子,你何时见过他心中容得下你过?你比我更清楚在位者有多心狠手辣,哪怕是同胞手足也绝不会手软,今日这话所以是说给我听,也是说给你听,信我一句话,有朝一日多给自己找条后路吧。” 顾锦婳闭了闭眼,心口疼的厉害,她抽出头上的玉簪,递给裴君泽,“道不同,不相为谋!” “婳婳,你不能这么做。” 裴君泽忍了又忍,话到嘴边,只剩下一句低低的祈求,“再给我一些时间。” “如果我爹娘的死当真是皇上所为,如果我当真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霸星降世,你就不害怕我颠覆了你们家的皇权!” 她生来就不知什么是霸星,她只是一个渴望让爹娘陪伴在身边的小丫头罢了。 可钦天监的一番话,害得她失去了双亲,只因为皇上忌惮她的身份,甚至连国公府都被连累。 怪不得这些年,皇上处处打压,外祖母和舅舅们却始终一声不吭,默默忍下了这一切,原来都是因为她。 爹娘的死,大舅舅的一双腿,无数枉死的战士,皆因她而死。 顾锦婳!你好大的罪孽!好大的罪孽! 胸口突然一窒,口腔里传出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顾锦婳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婳婳!” 眼前是裴君泽的呼声,声音越来越远,她好累啊,她只想好好睡一觉,想去见见爹娘。 窗外不知何时啪嗒啪嗒下着雨,冬日的雨水最是寒凉。 屋中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刚暖和一阵的屋子眨眼又凉了。 玲珑着急的哭出来,却又不敢哭出声音,捂着嘴偷偷跑到院子里哭。 抬眸,就看见站在门口的裴君泽。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裴君泽示意她不要说话。 她静静看着他,裴君泽站了一会儿便走了,连这个院子都未曾踏足。 “玲珑。” 连娘子的声音从屋中传出,她拉开帘幕,静静站在那。 玲珑回过神,连忙跑过去,身上湿漉漉地带着潮气,“连娘子,您吩咐。” “婳婳喝了药又给吐了,你出去买点蜜饯吧,她喝不下这么苦的东西。” “是。” 玲珑哽咽着,转身跑开。 小姐喝不下药,哪里是几钱蜜饯就能够解决得了的,分明是小姐的心里苦。 那日夜里。 小姐的卧房传出一道慌张的声音,她急忙赶过去的时候,就看见王爷在给小姐渡气。 她吓坏了,连忙上前。 王爷却不准她插手,生生将小姐救回来后,才交代她照顾好小姐,随后便独自离开了。 而小姐也迷迷糊糊睡了一整日,身上不停的起高热,嘴里说着胡话,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像是魔怔了一样。 把大家伙都给吓了一跳,谁都不知小姐为何突然就病重了,邱家小姐为此还特地跑来一趟,懊恼自己为何还趁着她病了的时候过来看她。 第266章 长本事了,总是该飞走的 可是他们哪里知道她们家小姐那日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玲珑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走出武侯府,便直奔望春楼。 “前辈,麻烦您给我们家小姐开点不苦的药吧。” 丹生子笑看着她,“心病还得心药医,我给她开再多的药,都治不了她的病。” “那可怎么办啊,小姐已经一整日不吃不喝了,再这样下去,身子哪里撑得住啊!” 丹生子看向那屏风后,“臭小子,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玲珑吓了一跳,慌张回头。 看是裴君泽,连忙上前,扑通一声跪下,“求求王爷,去见见小姐吧,小姐不肯喝药,病得越来越严重了,再这样下去,只怕连命都保不住!” 裴君泽自嘲地扯了扯唇,“哪里是我不愿意去见她,是她不愿意见我。” 玲珑愣住,“怎么会?” “你回去告诉她,她说的话,我答应了。” 玲珑恍然,看裴君泽面若冰霜,这一刻却恍若要碎掉了一样,身着白衣,踉踉跄跄走回了屏风后。 屏风后传出一声脆响,不知是什么碎掉了。 “时也命也,旁人是改不了的,命里有这么一遭,躲是躲不过去的。还得这丫头自己想明白啊,可她可不像是个会想明白的主。” “我早就说过,你上辈子欠了人家的,这辈子总得还清。” 玲珑走了,连带着把丹生子说的这一番话也全部告诉了顾锦婳。 让人意外的是,顾锦婳当天夜里便好好把药给喝了,只是人也变得越发沉默寡言。 连娘子来了几趟,每一趟都是叹着气走出去。 顾老太太倒是来了一趟,过来坐了没一会,便也走了。 顾锦婳坐在床前,她常看的那本医书也叫玲珑收了起来。 窗外飘着雨,她偏头看得入神。 玲珑何时进来,她都没察觉。 “小姐,您都在这儿坐了半夜了,该躺下睡会儿了。” 顾锦婳嗓子火辣辣的,开口说话的时候,像是被刀子拉着嗓子一样。 “睡了一整日,睡不下了。” “那您吃点东西?”玲珑从食盒里拿出糕点,“这是忠叔送来的,听说小姐病了,一直在喝药,便给小姐做了一些甜口的,让小姐吃着换换口味。” “丢掉吧。”顾锦婳冷冷地道。 玲珑愣了下,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点心,不情愿地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算了,我闲着没事跟忠叔置什么气,拿过来吧。”顾锦婳声音清浅,平生之中带着一股叫人心里发麻的压抑。 玲珑折身走回去,把糕点摆在她面前,“小姐,您若是难受就哭出来,别这样憋着。” “我没事。” 顾锦婳眨了眨眼,想把情绪憋了回去,眼眶胀的疼,她忍了忍,“这雨要下到何时?” “明日就放晴了吧。”玲珑不明所以,答了一句。 “明日也晴不了。” 顾锦婳轻轻叹息了一声,随之躺了下来。 翌日。 天终于放晴,一连几日的寒潮也渐渐散开。 连娘子一早就过来了,顾锦婳身子还有些虚,尝试下地走了几步,就出了一层的虚汗。 连娘子在一旁看着,很不是滋味,“快去床上躺着。” 顾锦婳笑了笑,“在床上躺了一日,骨头都要散架了。” 看她笑不由心,连娘子也没说什么,“我让巧儿做了几道清淡的小菜,你这几日病着,不能吃太油腻。” 顾锦婳恩了一声,连娘子说什么她就答什么。 连娘子看着她这么乖巧的模样,忽然有些怀念之前那个充满了活气的小姑娘。 “你这是在生我的气。” 顾锦婳面色一僵,硬挤出了一丝笑,“姑姑,我哪敢。” “我只是在气我自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在还未出生之时,就给爹娘添了这么多的麻烦,倘若不是因为我爹娘不会死,大舅舅的腿或许也不会残废,还有无数爹娘的部下,还有虎威将军和老侯爷,你说他们一生筹谋,筹谋到底,等来的却是我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什么是霸星?我看我应该是扫把星,是我把他们都克死了!” “婳婳,不准胡说!” 连娘子强忍着泪意,“我们从未这么想过,你也不准这么想!” “可我不得不这么想,皇上怀疑我是霸星,所以杀了我爹娘,又害怕我舅舅会扶持我,所以设计了我两个舅舅,虎威将军与我爹娘交好,所以他容不下虎威将军,而老侯爷白发人送黑发人,活生生气死了,他们都是因为我啊!都是因为我!” “婳婳,你当该知道,人生来多磨难,这霸星既落到你的头上,你拼死也得给托起来,否则这么多死去的人,叫他们如何安心!” 顾锦婳缓缓抬眸,眼眶中噙着泪水,如天山上的雪莲花忽然绽开,冰霜化开,独留一片春风。 “姑姑,您放心吧,我会叫他们安心的。” 连娘子看了看她,还想说些什么,到底还是把话憋了回去。 后半日。 顾锦婳依旧躺在床上休养,娇娇过来了一趟。 她特地趁着没人的时候,到屋子里一瞧,那张刻薄的小嘴也说了几句体己话,“好端端的怎么病得这么重,前两日过来看你的时候还不是这般模样呢,王爷呢,你病这么重他怎么不来瞧一瞧你!” “好了,我生病与旁人有什么关系。”顾锦婳扯出一丝笑,“你来干什么,铺子里有什么事情吗?” 娇娇拉了把椅子坐下,一手漫不经心地支着头,“我这不是特地过来瞧一瞧你,看看你死了没。” “托您记挂,还活得好好的。” “你就臭贫嘴吧!我跟你说真的,怎么不见王爷守在这儿啊,以往你们俩不是如胶似漆的,你病的这么严重不会是因为他吧?” “嗯。”顾锦婳没有遮掩。 在娇娇的面前,她也是遮掩不过去的。 “我就知道,这男人是毒也是药,就看什么时候了,你这回病得这么厉害,想必你们俩也断了吧,听我一句劝要是有误会就说清楚,要是解释不清楚,那就趁早断了好,长痛不如短痛嘛。”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顾锦婳执意地想。 娇娇笑了,“自古没有两全之事,你们这事儿若真能这么好解决,你也就不会病得这么厉害,而王爷他也就不会……” 娇娇意识到自己多嘴,连忙把话憋了回去。 顾锦婳凝眉看她,“裴君泽他怎么了?” 第267章 他是做给我看 “瞧我这张嘴呀。”娇娇抬手打了下嘴巴,暗恼自己多话。 “快说呀,他到底怎么了?”顾锦婳一刻也等不了。 娇娇叹了一声,“算了,反正这事瞒也是瞒不住的,我还是听唐宇说的,他在京城里进进出出,各家各户的事儿都打听得很清楚。” “说正事!”顾锦婳打断了娇娇。 娇娇笑了,“你既然这么着急王爷,怎么不亲自问一问他?” “你到底说不说。”顾锦婳急得要哭出来,一双眼睛红彤彤的,我见犹怜的模样,饶是娇娇都忍不住败下阵来。 “说王爷这两日一直都在军营里练兵,黑天白日的操练士兵,士兵们脱了几层皮,他也不怎么好,回去就病倒了,宫里的太医进进出出好几趟,都是摇着头出来的。” 宫中太医医术高明,鲜少会摇着头出来。 顾锦婳心中一紧,娇娇顺势站起来,让开一条路,“这就忍不住要去看看王爷了?” “谁要去看他。” 顾锦婳掀开被子走下床,坐在铜镜前,“玲珑,进来给我梳妆。” 她在床上躺了一日,脸色难看得很,这副模样出去,旁人还以为见了女鬼似的。 玲珑走进来,看见娇娇也在,向她问了声好,连忙走去给顾锦婳梳妆,忍不住问,“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望春楼。” 玲珑一愣,扁了扁唇,她还以为小姐是要去看看王爷。 娇娇也有些吃惊,走上前双手扳过顾锦婳的肩膀,伸手搭在顾锦婳额上,“没烧糊涂吧,怎么想去酒楼里坐坐了?” “听姐姐的,长痛不如短痛。” 娇娇顿时无声,唇瓣动了动,想了想吐出一句话来,“你俩中间这事儿真不好解决?” 顾锦婳垂眸苦笑,“没有解决的办法。” 娇娇闻言一拍手,“那你就把心给我放狠着点儿,可不准再为了不相干的人掉眼泪了,听姐一句劝,该吃吃,该喝喝,再过几年事儿也就过去了,旧人不去,新人不来。” “可若是忘不掉呢?”顾锦婳眼前逐渐模糊,一滴晶莹的泪珠啪嗒落在手背上。 她吸了吸气,转身坐正了身子。 娇娇道,“人啊,就不能活得太圆满,求缺不求满,福不可享尽,让三分给别人,利不可占尽,留三分给别人,功不可贪尽,分三分给别人。若是福禄寿俱全,就得布施给他人,否则这冤孽小鬼儿就自动找上门来了,你瞧瞧你这两日可不就像是被小鬼给缠上了吗,想开点吧,没什么过不去的。” “嗯,我知道了。” 娇娇又看了看顾锦婳,叹着气走开了。 她走后,玲珑缓缓放下梳子,看着镜中的小姐,心中有些心疼,“小姐,您跟王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去望春楼。” 顾锦婳拿下一件披风,披在身上,走出暖阁,一时受不了外面的寒风,喉中一紧,猛地咳嗽了几声。 娇娇连忙上前,“小姐,您想做什么交代奴婢一声,外边太冷了,您的身子受不住。” “我亲自去。” 顾锦婳执意如此,娇娇也无可奈何。 两人走出小院时正碰到前来探望她的连娘子。 顾锦婳站稳,冲着新娘子笑了笑,“姑姑。” 连娘子皱着眉上前,“这么冷的天,你想去哪儿?” “在府中憋了一日,想出去走走。” 连娘子眉头紧锁,“就不能等天好了再出去?” “好啊。” 顾锦婳倒是没有执着,只道,“病的这两日,就是想吃一口望春楼的糖醋柳鱼,嘴里总觉着没味儿,哪日吃都一样,等过两天好了再去吧。” “罢了,你好不容易有点胃口,快些去吧,别站在这风里头了。” “姑姑不如随我一同去吧。”顾锦婳轻轻扯住连娘子的胳膊。 连娘子摇摇头,“明日北秦的使者就到了,我手里头的活儿的赶紧结束了,你快去吧。” 顾锦婳没再坚持,冲着连娘子躬了躬身,步伐缓慢地走了出去。 连娘子停在原地,目送着那抹娇俏的身影,眸中闪过一抹落寞。 “青云,宛然,你们说我这么做是不是做错了。” 京城长安大街许久没有像如今这般热闹过,车水马龙,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像是过大年似的。 繁杂的声音从马车外面传进来,顾锦婳闭上眼,紧皱着眉。 玲珑见状,只好催促马夫,让马车快一点。 半盏茶之后,马车稳稳地停在望春楼。 顾锦婳下了马车便快步走了进去,“玲珑,你去叫厨子做几道菜,待会儿带回去给连娘子。” 顾锦婳吩咐过后,立刻上了楼。 掌柜的认得她,看是她来了以后,小心跟了上去。 “顾小姐,好些日子不来了。”掌柜替顾锦婳按下机关。 顾锦婳客气地笑着,却笑不达眼底,“前些日子病了,一直在家中养身子。” “怪不得。”机关门打开,掌柜后退了半步,“顾小姐进去吧。” 顾锦婳冲他微微点头,抬脚走了进去。 这一处地方,她来了许多次,几乎闭着眼睛都能寻到丹生子的屋子。 她走进堂厅,安稳坐下。 那屏风后,传来一道慢悠悠的声音,“来了?” “前辈,您去看看玖王爷。” 丹生子嗤了一声,“你们俩还真是奇怪,他叫我看着你,你叫我去看他,我就这么一个人,你说该是去看谁?” “他病得很厉害,麻烦您了。” “你怎么知道他病的厉害?”丹生子从屏风的后面走出来。 “我听人说的。”顾锦婳着急道,“我听人说,宫中的太医离开玖王府时都无奈摇头,他脾气那样的倔,想必一定是不肯好好喝药,北秦使臣马上就要到了,这件事情不能出现任何差错。若是届时出了什么错,皇上还是要怪罪到他的头上,请您去看看他吧。” “放心吧,他死不了。” 顾锦婳顿时一噎,小脸憋的通红,气鼓鼓瞪了丹生子一眼。 丹生子忽而笑了,转头坐在椅子上,胳膊闲适地搭在一旁,“你要跟人恩断义绝,将人给气病了,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 “是恩断义绝,也不是让他去死。” 第268章 她哪里是心疼我 “你与他恩断义绝,可不就是让他去死吗。”丹生子依旧笑呵呵的。 顾锦婳眼睛胀得疼,她看向院子里,眨了眨眼,生生的把泪意给憋了回去。 “行了,怎么还在我这儿哭上了,放心吧,他没事,我提早叫流风把药给他送过去,服了药就好,不过这小子也是个不怕死的主,那一日你气急攻心晕倒了过去,他慌张至极,将自己的内力渡了一大半给你,这才将你给救了回来。” 顾锦婳蹙眉看向他,她的确听玲珑说过,那日是裴君泽给她渡气,但人好端端的,总不至于会病得这么厉害。 “他武功一向厉害,这次又怎么会……” “若说是早些年,那的确是天下第一难寻敌手,但是今时不同于往日了他不过就剩个空架子了,其实内里虚得很,你们俩在一块儿,他从来都不跟你说这些吧?” 顾锦婳摇头,裴君泽向来是报喜不报忧,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了解的那个裴君泽是不是真正的他。 “他就是这么个脾气,不愿意告诉你,怕也是害怕你担心。” “他受伤了?”顾锦婳问。 丹生子点头,“每逢发作的时候,就跟在阎王殿里走一遭也差不多。” “治不好?”顾锦婳皱着眉头。 她想裴家人死,却不敢想裴君泽真的死了会如何。 “治得好,也得他肯治才行。” 丹生子一句话让她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里。 “前辈,无论如何求您保住他的命。” “你还是糊涂啊,真正能救他的人是你,心病还须心药医,你若真是记挂,不如就去看一看他吧。” “不去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他之间从此再无可能。” 顾锦婳转身走出了堂厅,出来时天上飘了起了雪花,顾锦婳驻足仰头看去,寒日里冷风吹得冻骨头。 她瑟缩了下,快步走了出去。 丹生子无奈摇头,轻轻叹息,看向那屏风后,“出来吧,人你也这样了,也知道人家是什么意思了,现在可该放下了。” 屏风后,传出一声苦笑,沉沉的声音,“若放下当真有如此简单,这世上便不会有难事了。” “这丫头是个拿得起来放得下的人,她看得可比你还要透彻,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心都没了。” 丹生子嚯了声,回头看过去,“她还能把你的心给挖走不成?” “她若是想要,我就是剖了给她又如何。” “只怕人家想要的不是你的心,想要的是你好好活着。” 裴君泽一步一步从屏风后走出来,看向院子里她刚刚站过的地方,他甚至都不敢去看她,单单是听见她的声音,心都疼得厉害。 “这是我们欠她的,总该还给她。” “混账!”丹生子板着脸,“过往的事情与你有何关系?你可莫要犯浑,把这些事都揽到你自己一个人的身上,到时候上头那几个人可没一个心疼你。” “那你要我如何?她现在铁了心要与我断了关系,甚至连见都不肯见我,你看看哪怕是现在我想测一测她对我的心思,都要费这么大的心思去。” “人你也见到了,心思也测出来了,这下该放下了。” “放不下。”裴君泽走到门口,负手而立,“她心中有我,总是好的。” “现在心中是有你,难保日后呢?你趁早清醒点儿,早点抽身,也好安安稳稳把当年的事情调查清楚给他们一个交代。” “日后,心中也只能是我。” 裴君泽起身走出去,就在他离开以后,被他碰过的那个杯子突然化成粉末。 丹生子看过去,真是破口大骂,“臭小子,这可是天下独一只!” 入夜。 一辆通体乌色的马车缓缓停在武侯府的门口,因着裴君泽的到来,王管家诚惶诚恐地将人请进院子里。 他摸不准自家小姐的心思,只道,“王爷,小姐这会儿怕是睡下了。” “我不见她,只给你交代几句话,你代我转达给她就好。” 王管家心中纳闷得很,若是交代几句话,这个手下就好了,为何还亲自过来一趟。 “怎么了?”见王管家不接话,裴君泽轻声询问。 “王爷,您请说。”王管家回过神。 “明日北秦的使臣团就会到达京城,皇上设宴宴请,国礼也会在明日一同附赠,明日一早会有人来接顾小姐和连娘子,你将此话带给她,叫她明日好好准备,不要耽误了时辰。” “是!”王管家在一旁候着,想要问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 裴君泽却一言不发地起身走了出去。 王管家心里纳闷得很,想了想,急忙把消息带给了顾锦婳。 “他亲自过来的?”顾锦婳问。 王管家点点头,“王爷临走的时候只交代了这些。”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顾锦婳摆摆手,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 他哪里是来传消息的,分明是来告诉她,他无碍。 玲珑进来时,看顾锦婳还坐着,连忙上前,“小姐,您今日什么也没吃,饿不饿,奴婢去给您端点小菜来吧。” “没什么胃口,你下去吧,可是一早早点过来叫我,北秦的使臣来了,我得随连娘子一同入宫。” “是。” 玲珑小心翼翼走出去,上了房门。 心想这一天天的都是个什么事儿啊?小姐若是再这么折腾下去,这身子骨怎能承受得住。 翌日。 没等玲珑进来,顾锦婳便早早地从床上起来。 她洗漱好之后,玲珑方才走进来,“小姐怎么醒来得这么早,奴婢还以为自己起晚了呢。” “睡不着。” 她这两日,除了病了的时候昏迷着,其余便一直睡不着觉,哪怕是闭上眼睛,心中也愁得像是一团乱麻,怎么也睡不着。 “新娘子起了吗?”顾锦婳问。 “奴婢刚才听见动静,兴许已经起了。” “今日还不知道要在宫中待多长时间,你让巧儿多做些糕点,一同带上,宫里的吃食她怕是不愿吃。” 若是以往不知真相,她倒没觉得有什么,面对皇上和太子心中除了些许厌恶之外,倒不像如今这般对他们恨之入骨。 今日,势必是一场无声的征战。 第269章 趁早放下吧 她未曾经历过那场浩劫和厮杀,对裴家人的记恨尚可以控制,可连娘子,她真真正正经历过灭门惨案,又迫不得已改头换面为生,又是如何忍受的为帝后缝制大婚的喜袍。 那时,她当是带着怎样的心思呢? “婳婳。” 连娘子走进来,顾锦婳已经回过神,她偏头看她,“姑姑,你来了。” 连娘子有片刻失神,玉貌花容,朱唇粉面,因着病了几日,小脸瘦的巴掌大,眉宇间生出一股愁容,叫人好不怜惜。 “今日入宫,我来看看你准备如何。”连娘子走过去。 顾锦婳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姑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连娘子笑了笑,“没有,姑姑只是感慨我们婳婳出落得这么漂亮了。” “姑姑惯会取笑我。” 顾锦婳淡淡一笑,只是眉眼间的笑意却不似从前那般了。 “今日入宫,我得先去看看皇后娘娘。”顾锦婳想起此事说道。 连娘子闻言点头,“她也是个苦命的,走上这条命便没得选,好在这两年后宫也还算相安无事,皇上的那点子怨气没有波及到她身上也还算好,当年我们这群人中,怕是也就她能有个善终。” 听到善终俩字,顾锦婳心中陡然一紧,“姑姑,休要说丧气话。” 她本是想跟连娘子说皇后娘娘的日子也不好过,他们这群人,皇上哪里会漏掉任何一个呢,更何况还是被自己的枕边人背叛。 皇上既然猜到了她就是当年钦天监所说的霸星,也不是没有可能查到皇后娘娘的头上去,若是连皇后娘娘都是被她连累,那她罪过可就大了。 想起此事,心中便如同刀搅着一样,痛得喘不上气来。 连娘子瞧着她脸色不好看,连忙倒来茶水,“婳婳,又难受了?你若是不愿意听,姑姑以后不说便是了。” 顾锦婳吃力地冲着连娘子笑了笑,雪一般的脸颊,像是要碎掉了似的。 “姑姑,从今以后我们都会好好的,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日后的事情,总是说不准的,若命中注定便是如此,坦然接受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北秦使臣是夜里赶到的京城,进城后便被安排在了西郊行宫。 那背靠熙春山,是个避暑的好地方,算是个实打实的皇宫,以往北秦使臣来了都是住在驿站,今年却十分看重,不用想也知道,是那个让裴君泽都忌惮几分的北秦摄政王来了。 “姑姑,你见过北秦摄政王吗?他何种模样?” 顾锦婳未跟他打过照面,他与裴君泽之间算是王不见王,只不过一个手段干净,一个手段低劣。 她时常觉得,这两人就像是一个人,裴君泽是人性最好的一面,而北秦摄政王则是代表人性不能被人发现的一面。 又想起了裴君泽,顾锦婳强装镇定,故作镇定地看着连娘子。 连娘子方才说了什么,她没有听清楚,只听见了一句,“燕云鹤不善,你日后提防着他。” 不劳连娘子说,她也是要提防着的,这样的一个人,曾害死了裴君泽,可知心思多诡谲。 不消两个时辰,马车便停在了宫门口。 两人天还未亮便出了家门,顾锦婳是存了私心的,她害怕在宫门外见到裴君泽,害怕自己控制不住地去寻他。 可好巧不巧,两人像是商定好的一样。 虽还未到百官上朝的时候,但裴君泽的那辆通体发黑的鎏金楠木马车已经停在了宫门口。 流风在外守着,见顾锦婳从马车上下来,扭头对着马车说了句什么。 离得远,顾锦婳没有听清,她只想带着连娘子尽快离开这里,最好是日后都躲得远远的。 “连娘子。” 身后突然传来那道她听了无数次,在梦里出现了无数次的声音,声线有些低沉沙哑,语调沉沉的,像是不情愿一样。 连娘子率先停了下来,她先是看了看顾锦婳,对她说,“别害怕,他不吃人。” 顾锦婳露出了一抹苦笑,连娘子哪里知道,裴君泽不吃人,却生生将她的心给夺去了。 “玖王爷。”连娘子回头看裴君泽,两人一派和气,哪怕彼此已经知根知底,却都不显山不露水。 “今日北秦摄政王也会来,国礼准备好了吗?”裴君泽一贯审问人的口语。 顾锦婳在熙春山上见他时候,他说话便是这副模样,后来二人相熟,他也曾耐心教导她事不可急于求成,也曾带着几分霸道地让她不要胡思乱想,也曾低三下四让她相信他。 顾锦婳悄悄抬眼去看他,只一眼便又立刻移开了视线,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他似乎是瘦了,俊秀的脸尽显锋利。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裴君泽看向那个小人,几日不见将自己折腾的不像样子。 “一切都备好了。”连娘子不愿多说,轻轻扯住顾锦婳的手,“王爷若是无事,那我们便先退下了。” “嗯。” 裴君泽无话可说,只能站在那里默默看着她们离开。 “王爷。”流风走来,将药给了他,“丹生子交代,进宫前将药服下。” 裴君泽看了眼,哼了声,无声苦笑,“命都不想要了,还服药做什么。” “顾小姐不愿看见您这样。”流风又道。 裴君泽的眼神终于落到他的身上,“她那模样像是关心我?” 流风闻言,只觉得想笑,王爷何时变得这般斤斤计较了,就连顾小姐看他是什么眼神都得算计清楚。 “您还是把药吃了吧,今日还有场硬仗要打,若是您先撑不住谁保护顾小姐?” 裴君泽叱了声,张嘴把药丸吞了下去,看向深宫,两人身影早已经消失在戎道。 “她能耐大着,现在已经不需要我来保护了。” “走吧。” 流风跟在身后,无声叹了声,这都是什么事啊,顾小姐与王爷闹得不开心,他这个手下的日子也不好受,平白受了几日的冷眼,眼下就连王爷的话都得揣摩许多遍。 凤寰宫里。 顾锦婳见着了皇后娘娘,一别数日不见,见皇后气色还好,她才放心。 第270章 再见,已是陌路人 “你们都先下去吧。” 皇后娘娘想跟顾锦婳说几句体己话,自上次查出她日日喝的解毒药被身边几个丫鬟动了手脚后,眼下看见她们都觉得心烦。 几人退下后,皇后伸手轻轻握住顾锦婳的手,将人拉至自己身边。 “听人说你病了,我也不敢叫着你进宫,现下恢复的如何了?” “多谢娘娘挂念,我的病好利索了。” “瞧瞧你这小脸,几日不见都瘦了一圈了。”皇后眼底满是担忧,越瞧着越发的心疼,“待北秦国礼一事事成后,你日后就少来皇宫里,玖王爷与我打了招呼,那药日后就由他的人来送给我。” 顾锦婳微微蹙眉,“娘娘,他还与你说了什么?”、 皇后不解,“他只交代了我此事,怕也是知道你的处境,不愿让你再入险境吧。” “难为他挂念了。”顾锦婳垂眸苦笑。 现在的境地,哪里还容许她选择,她身上背负了太多人的性命和期望。 听着这话的语气,皇后难免多看了顾锦婳一眼,叹了声,“那日我看着玖王爷过来的时候便看了出来,你们俩这是吵架了吧。” 顾锦婳笑笑,头垂下,眼前逐渐模糊,被泪痕掩盖。 “婳婳,我是过来人了,也曾有过你这般小女娘愁苦无法抉择的时候,你可知道我那时候是如何选择的?” 顾锦婳抬眸,静静看着皇后。 “我选择了听天命,嫁入如牢笼一般的宫中,终年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此后经年,世上再无华凌,活下来的是没了心的皇后娘娘。你看我这些年的遭遇,虽是得了荣华富贵,滔天的地位,可到底还是要仰仗着那人活着,他高兴了便施恩与我,若不高兴了便将我拘在这里,这一眼看到头的日子,我美美午夜梦回都会被惊醒。” “婳婳。”皇后娘娘抓住顾锦婳的手,“有了前车之鉴,你更要仔细想想,人活一世,你是要为自己活还是为了别人活,我已是无法回头,眼下最不愿的就是你被这无边的规矩给框住。” “可若是无数人因我而死呢,叫我如何选择?” 顾锦婳轻扯唇瓣,露出了一抹苦笑。 皇后娘娘微微一愣,“你……你都……知道了?” “嗯。”顾锦婳笑不出来,无力地垂头,“是,我都知道了。” “连娘子与你说的。”皇后没有揣测便猜了出来。 “她为何要告诉你啊,这些事情都不该与你有关系,你只要好好过完这一生就好了。” “该知道的终究会知道的,我爹娘留下的那些秘密,即便不是连娘子说,我也会自己查出来的。” “你真是与你娘一样固执!” 皇后又急又气,不自觉也红了眼眶,“其实虎威将军去的那一日我也该想到她忍不住了,云杉那么要强的一个人,这些年隐姓埋名好不容易活下来,却还是回了京城,我与皇上成婚时,她特地送了喜服给我,我初次见她便认出了她,本以为她死了,没想到她竟换了模样还活在世上,那时候我便察觉到她有事情瞒着我。” “婳婳!” 皇后的声音陡然一沉,“她是不是想叫你报仇?” 顾锦婳咬着唇,“哪怕不是连娘子,我在知道这些事情后,也是会为爹娘和那些枉死的人报仇雪恨的!” “可他是皇上啊!” 皇后小心朝着外面看了眼,“婳婳,你听我一句劝,莫要再抓着此事不放了,因为这件事情,已经死了许多人了,我不愿意在看着你涉险!” “娘娘,此事已经不是放下那么简单了,当年与我掺上关系的,有人善终吗?” 顾锦婳自嘲地道,“你将钦天监的消息告诉我爹娘,便被皇上惩罚到今日,一生无子,体若玄虚,我爹娘,我舅舅,还有虎威将军,老侯爷,还有隐姓埋名的连娘子,哪一个不是因为我受到的连累。” “皇上他已经深信不疑我是那颗紫星了吧?” 皇后闻言,轻点了下头,“皇上当年一直怀疑你爹娘,但他心中认定了紫星是男子,绝不会是一介女娃,所以他才没有对你赶尽杀绝。加之你爹一早就给你定下了宋承望这门亲事,宋家普普通通,也算是打消了他心中的怀疑。” “怀疑的种子早就种下了,他生性多疑,哪怕我是女子恐怕也不会轻易放了我。” “我可是老早就听说,太子有心思要纳了你,你趁早躲得远远的,他们父子俩人一个都不能碰。”皇后手上用了几分力道想让顾锦婳清醒过来。 “我知道,他不止说过一次。” 皇后惊讶,“他私下找过你?” 顾锦婳如实回答,“我算计宋承望,害的他蹲进了牢房,他便故意把国礼的事情交给我来做,他这个人是半点亏都吃不得,后来国礼出了事情,他便想要顺水推舟,送我一个人情,让我入府做他的侧妃。” “万万不能答应,你若实在无法开口拒绝,我去替你说。”皇后气的胸口起伏不定,她手放在心口轻轻抚了抚,“若你爹娘还在,你如何会受这些人欺负!” “娘娘放心,我绝对不会当他的侧妃!皇上不是担心我推翻了他的皇朝吗,他又怎么敢让太子娶了我。” “那可不一定,把你拘在身边总好过看着你嫁给旁的男人强,前些日子你与玖王爷走得如此近,连我心里都还悬着,你若当真想嫁给他,皇上是断然不会答应的,他心里与玖王爷之间始终有着一根刺,更何况还有你的身份在,你们两个若是在一起他怕是要连夜下旨赐死你了!” 顾锦婳没答话,她早已看清眼前的处境,这些天无论她怎么想,都无法找到一个能容得下她和裴君泽在一起的理由。 这时。 门外有人来催,“皇后娘娘,皇上派人来请了。”墨兰守在外面道。 “知道了。” 皇后声音平静,听不出起伏,拿着帕子给顾锦婳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好了,听我一句劝,等此事结束你便躲得远远,日后找个普通人嫁了,你爹娘的事情不要再揪着不放了。” 第271章 龙纹玉 “娘娘,咱们出去吧。” 顾锦婳挽起皇后娘娘的胳膊,扶着她一同走出大殿。 墨兰在外面候着,顾锦婳没看见皇后娘娘身边的另外几个丫鬟,只淡淡地扫了一眼墨兰。 “顾小姐,奴婢来吧。” 墨兰伺候皇后娘娘许多年,顾锦婳开始怀疑的人不是她,只是后来她太过小心谨慎,反而出了岔子。 “婳婳,你去吧。” 顾锦婳听见皇上两个字,眉峰紧了紧,面不改色地对着皇后娘娘躬了躬身。 顾锦婳清冷的目光从墨兰的脸上扫过去,前者并没有什么意味,后者却有些心慌地低下了头。 “咱们也走吧。”皇后娘娘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 墨兰悄悄松了口气,却不知自己的这副模样早已被人给瞧去了。 因为要接见北秦的使臣,皇上特地将宴席按照最高的规格设在了龙乾厅。 据说,他当年在此地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人告诉他,他可一统天下,醒来后他便把这块福地赐名龙乾厅。 顾锦婳对此嗤之以鼻,真正能一统天下的人最起码要有宽宏大量的胸怀,可是武帝小肚鸡肠的模样,如何能统一的了这天下! 她缓步走在官道上,不曾想迎面便碰上了裴君泽。 长长的官道上,宫女太监低头快步离开,顾锦婳心中一紧,眼中映着那人的身影。 “见过玖王爷。”顾锦婳对着裴君泽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 她在礼节上很是看重,只是以往在面对裴君泽的时候,这些繁文缛节反而消失不见。 “嗯。” 顾锦婳不敢去看他,只听头顶传来他沉沉的声音,感觉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走吧。”裴君泽开口。 顾锦婳轻扯了下唇瓣,默不作声地抬脚离开。 “婳婳。” 走进龙乾厅,顾锦婳便瞧见连娘子站在门口。 她猛然一惊,走上前,“姑姑。” 她不知道连娘子站在这里多久了,想必方才也看见她与裴君泽了。 “我瞧着时辰快要到了,担心你出什么事情,便出来等你,也才刚到这儿。” 闻言,顾锦婳稍稍松了口气,竟没有察觉自己的手心出了不少汗。 “今日来的人不少,你若是觉着不舒服待会儿露个面儿寻个借口,先叫人把你送回去,我在宫里应付着。” “没事。” 顾锦婳拍了拍连娘子的手,“我没那么脆弱。” 龙乾厅里早早有各家贵女落座,顾锦婳一进去,现在人群中瞧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邱如意正冲着她挥手,就被一旁的邱家主母拦了下来,似乎是在训斥她不知规矩。 顾锦婳寻了个莫处的位置坐下,这里不怎么明显,不会叫人注意到。 她刚落座,邱如意便像个小兔子似的跑过来,坐在她身旁。 “跑得这么快,小心你祖母待会儿还骂你。” “你怎么知道我祖母骂我了。”邱如意伸出胳膊作势要给顾锦婳看,“祖母打我可是一点都不手软,胳膊都给我掐红了。” “是你自己调皮。”顾锦婳淡淡一笑。 邱如意哼了声,压低了声音问道,“听说了吗,沈念慈快要嫁给太子了。” “嗯。”顾锦婳淡淡应着。 裴君泽的那一句堪当国母,算是把沈念慈推到了一个很高的地方,沈丞相本就是想这么培养她,只是太子那边一直没有动静,眼瞧着沈念慈到了该适婚的年纪,裴君泽便送了这么一个顺水人情过去。 沈丞相自然乐意让自己的女儿嫁为太子,成为太子妃。 “这么光宗耀祖的事情,沈念慈竟然还不高兴。”邱如意小声嘟囔着。 “你怎么知道?”顾锦婳挑眉。 “我自然是去瞧了她。” 邱如意放下杯子,靠近顾锦婳,嘴巴贴在她耳边,“那日听说她受了伤,祖母便叫我带一些东西去探望探望她,我去了以后正好碰见她在屋中独自伤神,哭的梨花带雨。” “她与你说自己不想嫁给太子了?”顾锦婳狐疑,她觉得沈念慈可不像是会给人轻易吐露心声的人。 “当然没有,只是我临出门的时候,偶然听见沈丞相训去了沈念慈,让她安稳在家中准备准备好当太子妃。” “她模样生得端正,秀外慧中,哪怕是太子妃也当得。”顾锦婳道。 “要我说,既然终究不能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人,那就嫁给太子倒也不错,反正日后还是中宫皇后,多厉害呀。” “要是你,你愿意去嫁?”顾锦婳看着她。 她可没有忘记,邱如意不愿意嫁给五皇子的时候,是如何找她来哭鼻子的。 “我才不要嫁给太子,我跟着皇宫犯冲,宫里的人我一个不想嫁。” “小点声。” 听着远处有人走来,顾锦婳连忙止住嘴,抬眸去看,便见到了许久没见过面的宋锦心与顾青玉,跟在两人身后,还有一个身着着桃黄色小袄的宋知遥。 杨书亦没有跟在她身边,宋知遥打扮的娇俏可爱,走在人群中很是惹眼。 顾锦婳只看了一眼,便懒懒地收回了视线。 国礼被毁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宋锦心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避得干干净净,连她都忍不住好奇,宋承望在清河镇到底帮太子做了些什么事,能让太子如此护着他的妹妹。 “婳婳,听说国礼差点就被毁了,你们今日好交差吗?”邱如意看见宋锦心后想起自家祖母交代的那一番话,忍不住替顾锦婳担心起来。 “这事都传到你耳朵里去了?” 邱如意嘿嘿一笑,“京城里的墙可不是密不透风的,家家户户有个什么事情传的可快了。” “那倒也是。” 两人说着话,顾锦婳不经意抬眸,看见裴君泽同一位身穿霓裳罗裙的漂亮女子一同走进来。 那女子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衣着打扮跟他们东秦大有不同,身上自内而外,散发着一股桀骜的美,像是荒原的一匹狼,那双黑宝石般的眸子此刻看着的人却是裴君泽。 第272章 国礼 “这位就是北宸最受人尊敬的长公主燕南浔,可是个厉害人物呢。” 邱如意又凑到顾锦婳身边,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你可得盯紧一点玖王爷。” 顾锦婳抿起的唇角逐渐变成一条直线,她笑着拂开邱如意,“说什么玩笑话,我跟玖王爷哪有什么关系。” “还想骗我。” “如意!”顾锦婳声音稍沉,“这话以后别再说了。” 邱如意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轻打了一下嘴,“瞧瞧我,又说胡话了。” “吃点东西吧。”顾锦婳把点心推到邱如意面前。 她没有去看北秦公主,耳边却传来众人对她恭维的声音。 而她却始终一句话都没有,连该有的体面都不曾表露出来。 “皇上驾到!” 声音传进来,顾锦婳随着众人一同起身,向武帝行礼。 一抹明黄身影出现,顾锦婳垂下头。 她隐约察觉到凌厉视线落在身上,须臾,武帝的声音从上首传来,“诸位爱卿,不必多礼。” “南浔公主觉得朕今日安排如何?” 燕南浔清亮的声音自殿中传出,“皇上的安排自然是妥当的,玖王爷对我也很是细致。” 武帝哈哈大笑,“好好好,你喜欢就好,玖王爷他可从来没有对女子如此上心过。” “我知道,全天下独我一人特殊!”燕南浔像说给众人听似的。 顾锦婳心头一颤,静静看着两人,不禁与燕南浔对视。 燕南浔似是冲着她挑了挑眉,顾锦婳眉心一紧,收回视线,盯着桌上的点心翻来覆去地看。 “南浔公主,摄政王为何还没来啊?”武帝问。 “王叔给皇上您准备了一份大礼,随后就到。” 说着,门外便传来王公公的声音。 “北秦摄政王到。” “说曹操曹操到。”燕南浔微微仰着头看向身旁的人,“我从王叔那里讨了一壶好酒,宴席结束,你来西郊行宫找我好不好?” “南浔公主,点到为止吧。”裴君泽冷冷地道。 燕南浔不以为意,眸光轻轻落在顾锦婳身上,“那位就是你的心上人啊,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怕连剑都提不起来,也不知你喜欢她什么。” “我也是副病秧子,你又喜欢我什么?” 燕南浔笑了,“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顾锦婳看着裴君泽一句话,就把燕南浔给逗笑了,轻扯了下唇角,手持桌上的一杯酒喝了下去。 “她什么样,我也都喜欢。”裴君泽说完转身落座,不顾燕南浔一人站在那里。 燕南浔瞧了他一眼,哼了声,“好,那我就去找她!” 她转头就要朝着顾锦婳走来,顾锦婳也察觉到她对自己的不善,缓缓放下酒杯,从容地看着她。 “南浔!”裴君泽突然开口,他声音不大不小,顾锦婳正好听到。 “过来坐。” 燕南浔得了巧,笑着走过去,挨着裴君泽坐下。 她一落座,便被从大殿外走进来的燕云鹤看见。 燕云鹤长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剑眉星目,身披黑狐氅,很是张狂。 “武帝,本王来迟了,见谅。” “朕刚才还听南浔公主说,你为朕备下了一份大礼。”武帝不甚在意。 燕云鹤先是看了一眼燕南浔,“南浔公主不懂事,玖王爷见谅。” 裴君泽没说什么,淡淡点点头。 “本王在前来东秦的路上,偶遇一块好玉,这玉生得奇怪,上面竟刻有龙纹。” “哦?快拿出来叫朕瞧一瞧。”武帝来了兴致。 燕云鹤拍拍手,“请看。” 只见四名宫人抬着一顶黑金檀木桌走进来,那桌上摆着一轮圆盘似的白玉,那白玉正中央赫然是一条正在戏珠的龙。 隔得远,瞧着有十足十的像。 武帝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偏头看向太子,“太子,你觉得如何?” “回父皇的话,这乃人间罕见的宝玉。” 燕云鹤大笑,“太子殿下英明,本王瞧见这块玉的时候,心中也是如此想,这龙纹跟这块玉浑然一体,像是自由生长出来的一样,本王见惯了天下宝物,还是第一次得此宝贝,今日便借此机会献给武帝。” “拉近点儿,叫朕瞧一瞧。” 燕云鹤看了一眼身旁的手下,几人又抬起桌子往前走了几步。 “好玉,的确是一块难得的好玉!”武帝赞不绝口。 “若是不好,本王怎么会献给皇上呢。”燕云鹤不得皇上口谕便转身落座。 武帝一门心思都铺在了这块龙纹玉上,对此事也变得不拘小节起来。 “婳婳,真是长见识了。”邱如意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块玉看。 顾锦婳只扫了一眼便看出端倪,笑了笑没说话。 燕云鹤用了巧思,又请了能工巧匠,把这一块上好的玉做成了龙纹玉,借此机会献给武帝,若她的国礼准备得太草率,只怕正好落人话柄。 没等来她担忧,太子看到开了口,“摄政王有心了,孤也得了个宝贝,请摄政王掌眼。” “哦?让本王瞧瞧,还有比这龙纹玉佩更叫人喜欢的至宝。” “定不会叫你失望。” 太子勾了勾唇,目光落在顾锦婳身上。 顾锦婳本是不想出面,但太子却没打算饶了她。 “婳婳。” 太子话音落下,众人都看向顾锦婳。 燕云鹤似笑非笑地盯着顾锦婳,口中呢喃,“太子口中所说的宝贝不会就是这位小姐吧。” 顾锦婳轻轻蹙了蹙眉,这燕云鹤和燕南浔一样讨厌! “摄政王说笑了,国礼就是婳婳准备的。” 太子像是故意叫人误会一样,转而又把话题挪到了她身上。 “去吧,婳婳。” 顾锦婳此刻察觉到无数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不卑不亢地点点头,转身走出去。 国礼被固定在一扇游龙戏珠的屏风上,直到推进大殿。众人看见那上面竟是一幅绣画。 绣画上金戈铁马,将军嗜血而生,在连娘子的手中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此刻不仅是太子,就连皇上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皇后娘娘担忧地看着顾锦婳,心里捏了一把汗。 燕云鹤瞧了一眼在绣画上的内容,不甚在意,语气轻挑,“秀娘手艺还行,只是这算得上什么宝贝。” “摄政王莫急。” 顾锦婳缓步上前,“请皇上下令将门窗都关上。” 第273章 赏本王一个面子 武帝闻言,给了王公公一个眼神,王公公立刻照办。 众人瞧着顾锦婳在那屏风上面忙碌,都面面相觑。 “这顾小姐是在做什么啊,那不就一张绣画吗?” 说话的是蒋容烟,京城凡是有热闹可凑,就绝对不会少得了她。 因着上一次在珠宝阁里被顾锦婳抢走了镇店之宝的事情,记到了现在,后来又见顾锦婳与玖王爷走得很近又被她爹训斥了一顿,整整缩减了她一半的月银,现在看见顾锦婳是恨不得她马上栽跟头的人。 “若那国礼出了事情那便好了。”蒋容烟哼哼了声。 她声音不大,是对着宋锦心说的,宋锦心侧目扫了她一眼,秀气的眉峰轻轻动了动,“容烟,这里是皇宫,由不得你胡说八道。” “知道。”蒋容烟忍着躁意,眼睛却还盯着顾锦婳看。 大殿里面因为门窗都被关上,突然暗了下来,独留顾锦婳那一处地方冒着晶莹的金光。 她轻轻转动着屏风,方才绣画上面的画作也开始缓缓变化,映入眼帘的是洪武三十年的国号。 残砖破瓦,四处横尸,那年西南边境战乱不断,先皇刚继位,边陲小国屡屡挑衅,最终被宣平侯带兵平定。 这是她与连娘子商定的成果,便是想让武帝看看,他们裴家的天下到底是如何打下来! 顾锦婳再次转动屏风,洪武三十年的国号也逐渐变成了洪武六十七年。 武帝继位,北秦势力逐渐见涨,边域整整交战十年,狼烟四起,如人间炼狱。 燕云鹤看出些许端倪,他似笑非笑地看向顾锦婳,轻扯唇角,空灵的一声,“妙人。”叫所有人都心惊。 裴君泽眉头紧锁,冷冷睨了眼过去。 顾锦婳像没有听见一样,将屏风摆正,手执火折子对准了上面的绣画。 “她这是要干什么?”有人惊呼。 顾锦婳笑了笑,看着火苗窜到绣画上面,随后后退两步,“请过目。” 火焰照亮了整座大殿,映到武帝的脸上,却难消他脸上的冰霜。 焰火转瞬即逝,方才两幅让人醒目的画作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百姓安居乐业国力富强,而角落镌刻着元贞十八年。 众人还未从方才的震撼中抽神出来,燕云鹤已然将目光挪到了顾锦婳的身上。 “这一看,倒是本王准备的龙纹玉有些上不得台面了。”燕云鹤紧盯着顾锦婳,似笑非笑,“你说是吧,顾小姐。” 早料到他有这么一出,顾锦婳不卑不亢,进退得体,“龙纹玉乃世间罕有,十分珍贵,二者各占一个好,无需比较。” 燕云鹤兴致极好,看向武帝笑道,“武帝,你们东秦还真是能人辈出啊。” 初听这话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顾锦婳仔细回味后才反应过来,燕云鹤是早就认识了她。 她与燕云鹤今日不过初次见面,对他的了解也大多是从旁人口中得知来的,而燕云鹤初识便叫她顾小姐,难免不叫人多想。 “哈哈哈……” 武帝对燕云鹤的话很是受用,大手一挥,“赏!” “多谢皇上。”顾锦婳微微福身。 “顾小姐是不是连本王也要一同谢着?”燕云鹤灼灼目光落进顾锦婳眼中。 察觉到落到身上的还有另外一道视线,顾锦婳轻扯唇角笑了笑,“多谢摄政王。” “切!这顾锦婳还真是走了狗屎运了,竟然能入得了燕云鹤的眼!”蒋容烟恨恨地道。 谁不知她数年前见过北秦摄政王后,便芳心暗许,明明已过了适龄婚配的年纪还是不肯出嫁,便是想要再见见这位叫她朝思暮想了多年的人,哪怕是被众人私下议论是嫁不出去的老女人,也是心甘情愿。眼下看到燕云鹤眼中根本没有她,反而一直盯着顾锦婳看,顿觉怒火中烧,恨不得冲了上去将顾锦婳那张脸给撕了! “这狗屎运给你,你能做出这些东西?”宋锦心轻扯了下她的胳膊,见她自己掐红了的手笑了笑。 “还不都是连娘子的主意,她不是素来眼高于顶吗?为何偏偏看得上顾锦婳,这顾锦婳身上是有什么迷药吗,为何人人都喜欢她!”蒋容烟越说越生气,自顾自往肚子里面灌了好些酒。 宋锦心没有拦她,反而火上浇油,“大抵是长了张叫人人都喜欢的脸吧。” 顾锦婳长得美,稍一打扮便比那画上人还要好看,蒋容烟最是在意自己的容貌,只因脸上那颗黑痣,便被人从小嘲讽到大,更是容不得有人在她面前夸谁好看。 “不吃了,我出去散散酒气。” 蒋容烟将杯子放下,领着俩丫鬟悄悄退了出去,无人在意殿中是否少了人,此刻众人的目光都在顾锦婳的身上。 燕南浔像是故意似的,当众说,“王叔,我还从未见过你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过。” 酒宴上,众人多少也看出了些什么。 顾锦婳此刻站在大殿中央,如死水般平静的眸子终于有了些波动。 她看向燕南浔,“摄政王慷慨,如何算得上上心?” 燕南浔勾起唇角笑不达眼底,“你倒是伶牙俐齿。” “冤枉,替自己辩解反而成了伶牙俐齿了。” 顾锦婳始终面露浅笑,燕南浔的那几句阴阳怪气的话,她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心中有气,总得借着机会发出来,否则她会憋死。 “哈哈哈,本王还是第一次看见南浔吃瘪,顾小姐你很是厉害。”燕云鹤兴致见涨,看向顾锦婳的眼神中都夹杂着几分让人一眼便能瞧出来的意味。 “摄政王谬赞。” 武帝看了这么一出好戏,也并未开口阻拦这北秦的两名贵客对顾锦婳的不客气。 一旁皇后娘娘却看不下去,攒了一肚子的火气,她看了看身旁的武帝,见他不为所动,便伸手从手腕上取下一枚翡翠镯子,交给了墨兰。 墨兰心领神会,拿着镯子走向顾锦婳,“顾小姐,皇后娘娘赏赐。” 顾锦婳闻言,看向皇后娘娘,微微一笑,“多谢皇后娘娘。” “去坐着吧。”皇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