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校医是大巫》 第1章 惊魂 a市理工大学。 阴历七月半,夜23点20分。 两个女生挤在校医院门口的草丛里,各自抓着身上被蚊子咬出的大红包,正互相埋怨着。 “都是你,偏要大晚上的跑到医院这种阴气重的地方,眼瞅着要关宿舍门了,一会儿还不知道怎么回去呢。就咱楼那宿管阿姨,可是出了名的铁血妇女,软硬不吃啊。” “不是你说的校医院闹鬼吗我这可是牺牲自己陪你验证鬼的存在。”郁言翻了个白眼儿。 她本也是长相清秀的小美女一枚,尤其是一双凤眼生的那叫一个秋瞳若水,星眸如灿。可自从上了大学,又跟着602寝室的牛鬼蛇神朝夕相处,就添了个翻白眼儿的毛病,这日夜不辍的翻下来,黑瞳仁儿越发有打不过白眼白的趋势了。 “嘘!”刘杨压低了声音,“这可不是我说的,大家都说校医院这块地儿以前是埋死人的地方,每年7月半前后,都有冤魂在附近游荡,好多人都看见过!” “你这就是怪力乱神,危言耸听!好歹你也是寒窗苦读12年,正宗的211大学生。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郁言忍不住又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儿。 “你还真别不信,每年失踪人口这么多,你以为就全是被拐卖了啊,我告诉你至少有一半是遇到灵异事件,稀里糊涂就去了鬼门关了。” 刘杨是个彻头彻尾的唯心主义者,这点从她的口头禅就知道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每次说到这种事,刘杨和郁言就是牛头遇上了马嘴,谁也说不赢谁,还偏偏乐此不疲的拿着无聊当有趣。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郁言瞅了一眼哆哆嗦嗦的寝室老大,决定下一剂猛药。 “咳咳,”郁言清了清嗓子,学着刘杨的样子,也压低了声音说道,”二十分钟前图书馆就清馆了,也就是说被迫离开黄金屋的学霸们现在也差不多都到宿舍了,咱俩面前这条路是从校区回宿舍区的必经之路,也已经有将近十分钟没人经过了,证明整个校区现在除了各个楼里值班的大爷就剩下我们和那些……鬼了,唔……” 郁言好笑的拍掉刘杨一下子捂在她嘴上的手,朝校医院黑漆漆的大门望去“怕什么,现在夜深人静的,不是什么也没发生么,我们就再等40分钟,等到那什么传说中的子时,如果什么稀罕事也没有的话,我们就回宿舍,你以后也不要再宣扬那些封建迷信了……” “诶,你怎么不出声儿了?刘杨……老大!” 半天没听到刘杨的回应,郁言扭头瞅了一眼身边的人,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身边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胆小如鼠,身壮如牛的自家老大。而刚才还抓着自己的一角衣裳,害怕的捂住自己嘴的老大,此刻正躺在不远处的草丛里一动不动,也不知是背过气去了还是英勇就义了。 话说,刚才那个捂自己嘴的人,真的是老大吗…… 第2章 贼人 夜深人静,四下无人。 身边只有一个人事不省的刘杨,以及一个不明来历的危险分子…… 郁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大哥,你劫财还是劫色,万事好商量啊。劫财我身上还有这个月剩下的2百块生活费,不够的话我申请分期……” “那劫色呢?”不明人物轻笑了一声。 “不是吧大哥,虽说现在有点晚了,可好歹是在学校里面,往前二百米就是保安室,你就不怕我喊人……” 凭借自己终日与刘杨斗智斗勇练就的三寸不烂之舌,郁言与贼人展开拉锯。 “哎哟,你怎么咬人啊?”脖子上忽的一痛,猝不及防之下被咬了一口,痛的眼泪都流出来了,郁言这才真正开始感到害怕了。 “你不喜欢?”低沉的声音里仿佛带着一丝不悦。 “你是不是有病?再不走我可真喊人了!” 好死不死遇上这么一位古怪的主儿,郁言此刻悔得肠子都青了。她捂着脖子上的伤口冷冷地着看向眼前的男人。虽说气势看着唬人,可心里早已经叫苦不迭。 眼前这位危险分子目测身高接近1米9,把自己打晕再图谋不轨估计易如反掌,就算自己此刻放声大喊,让巡逻的保安注意到这边,怕是不等保安赶过来查看,自己就要让犯罪分子胁迫着扛走了……。 “算了,你走吧。”不明男子轻叹了一口气,倒像是有些遗憾。 “真的?“郁言松了一口气,”早说嘛,这大半夜的大哥你到底图什么啊,就为了凑过来咬我一口?您这该不是之前让狗咬过,这会儿子犯病了吧,是的话您可早说,我好去医院打针去。”危机还没完全解除,又开始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没病,饿。”不明男子说话的语气似乎又低了一些。 “您这是唱的哪出儿啊,饿了您吃饭去啊,哦,我忘了食堂关门了,出门左转有24小时便利店,买泡面送热水。听话,咱是人不是狗,再饿也不能咬人……诶?人呢?” 郁言一边说着一边弯腰去检查草丛里刘杨的情况,还好只是晕过去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刘杨背起来,转过身去就发现不明男子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倒的什么血霉,幸好只是被咬了一口,要是这贼人拿把菜刀见人就砍那可真是呜呼哀哉了。 “真够晦气的,保险起见明天还是去校医院打一针好了。” 等好不容易把刘杨搬回宿舍的时候,已经将近半夜1点了。郁言气喘吁吁地抹了一把满头的汗,恨不能直接在地上睡死过去。 这老大也是晕的奇怪,就这么睡了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刚刚在校医院门口狠狠拧了她胳膊两把都毫无反应,这才只能连拖带拽的弄了回来。 更奇怪的是,刘杨第二天醒来,竟然连头天晚上在校医院等鬼的事都不记得了,还以为是郁言在跟她玩笑。 好在郁言也是个心大的主儿,在想了两天没想明白之后也就把它抛在脑后了。 第3章 初见 a大每学期开学初都会组织全校师生体检,体检当天不但要早早起床,还要饿着肚子抽血验血,每每都要折腾到快中午才能吃上饭。不能赖床,没有饭吃,郁言的心情自然美丽不到哪儿去。 还没走到校医院就听到一群女生叽叽喳喳。 “听说了没,咱学校新来的眼科医生是个大帅哥诶。” “哇塞,那我们先去查视力吧,a大最不缺的就是宅男屌丝,我都多久没见过小鲜肉了。” “你看看那边队伍都长成什么样了,等排到我们估计都中午了……” 现在的女生都是怎么了,虽说男女平等了,也没至于一下进步到男色时代吧,碰上个把衣冠禽兽的有她们哭的时候。郁言听着排在前边的两个女生的对话,无奈的摇了摇头,也是哭笑不得。 再顺着她们指的方向看过去,好家伙,眼科那边真是排了好长一队,从眼科门口排到了校医院东门,中间还拐了好几个弯儿,仔细看看九成都是女生,还有那么几个不明真相的小伙儿,也可能是一下子看到这么多适龄少女聚在一块儿,激动不已,凭着本能就排过去了。 想到这儿郁言不禁扶额,估计其他项目都查完眼科那边也完不了事儿,还是等下抽完血先去吃午饭,最后再过来验视力好了。 今儿食堂伙食不错,吃饱喝足之后她哼着小曲儿往校医院走,只觉得天也蓝了,风也柔了,从里到外都透着一个舒爽。 眼科排队的人果然不多了,倒是其他科室门口排满了愁眉苦脸的各色少女,看来是前期负载分布不均,优先级选择失败,导致后期排队序列增多,吃饭时间无限期延后了,这充分证明了美色不能当饭吃。郁言边想边笑,一时间又进入了那种陶醉的痴傻状态。 “同学,你不进来么?” 直到这时,郁言才忽然回过神来,前面排队的几个人也陆续测完了视力,眼科门口就剩下自己了。 “啊,来了来了。”一步踏进门里,好奇地朝办公桌的方向张望,那边坐着的男人正噙笑看着她。 郁言感觉自己的小心脏不争气地停顿了一下。果然帅啊,简直像是时尚杂志封面上的男模,尤其那双桃花眼,怎么看怎么觉得像在对自己放电。就是肤色也太过苍白了一些,自己跟他一比简直像是从东南亚来的。 等等……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我去,这不就是校医院蹲鬼那天遇到的那个奇奇怪怪的男人吗。 “我好看吗?”男人调笑的声音,仔细听来低沉中带着一点沙哑的尾音,说不出的悦耳动听,郁言的小心脏又停跳了一拍。 “好…好看”郁言此刻才发现自己竟然也有花痴的潜质,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脑子都停转了。 “你脖子伸过来我看看。” “啊?哦…好。”郁言摸着自己脖子上的纱布不好意思的凑了上去,这人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露香味,好像是自己喜欢的那个牌子,这么暧昧的姿势,郁言觉得鼻血都快流出来了。 男人干脆的撕开她伤口上的纱布,冰凉的手指摸了上去,激得郁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紧接着,伤口处竟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郁言下意识的就去推几乎已经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这才发现这个怪人竟然又一口咬在自己脖子上,七月半那天晚上的记忆重新清晰,大脑飞速运转,郁言迟来的冷汗终于渗了出来。 “用你点血也不肯吗?不是说我好看么,嗯?” 郁言捂着脖子不可思议的瞪着面前的男人,又惊又气。 “饿了你去食堂吃饭嘛,a大不至于穷到连校医的工资都开不出来吧。我看你脑子是真的不太好,人事处那帮不干人事儿的,是怎么把你招进来的,脑子被驴踢了。” “果然又是骗我……”男人的嗓音低弱又沙哑,脸色看上去比刚才更白了一些。 明明屡次被冒犯的人是自己,可看着对面人明显摇摇欲坠的样子,郁言竟觉得有一丝不忍。“五官决定三观”,古人诚不欺我。 “跟你这疯子简直没法沟通,有病早治!”郁言觉得自己可能也传染上疯病了,竟然开始关心起这个疯子,她使劲摇了摇脑袋,腾的转身就走。 “等下,你不查视力了么。”校医的语气恢复了正常,他看着郁言,指了指她手上。郁言这才发现自己的一只手里还拎着体检报告表,已经填的满满的,只差视力一项了。 “查!为什么不查,本姑娘排了一早上队,折腾了一上午,为的是什么,测!”郁言捏着体检表,咬了咬后槽牙,顿时感觉气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回身又气势汹汹的坐了下去。 “左眼53,右眼53。视力不错,看来只是脑子不太灵光。”男人低头在体检表上写了几笔,又不耐烦的朝郁言挥了挥手,“好了,你走吧。” 脑子不太灵光的明明是你好不好,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郁言拿着体检表垂头丧气的出了校医院,简直一句话也懒得多说了,真是流年不利。 第4章 再遇 自从二刷校医院之后,郁言有好几天都恹恹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运气不好心情自然好不了,心情不好运气就更好不到哪儿去,这学期电路基础的头份随堂测验华丽丽的挂了红灯。 20分的卷子拿在手里,一向游走在“及格万岁,多一分浪费”康庄大道上的郁言也不得不痛定思痛,一头扎进了图书馆的自习室。 从图书馆出来天都黑了,郁言用脑过度,腹中空空,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8点半了。 这个点儿一食堂、二食堂、学子食堂统统关门了,只剩下每天坚挺营业到晚上10点的风味餐厅还开着。 风味的菜味道很不错,就是价格贵了些,大学生的生活费总是不够花,郁言也只是个把月才吃那么一次,算算时间,下个月生活费也该到账了。于是握着手里的饭卡,修长的美腿一迈,美滋滋的进去改善伙食了。 风味餐厅里人并不多,零星坐着几个刚才在图书馆见过的熟面孔,都没有背书包,估计吃完还要回去继续学习。可真够用功的,郁言撇了撇嘴。 “老板,给我来份香葱炒蛋,再来份水煮肉片,两碗米饭,多给我盛点米哈,嘿嘿。”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后,郁言底气十足的朝后厨吆喝了一声。 “好嘞~马上就好。”因为价格比较贵,所以风味餐厅并不像其他食堂那样是大锅饭,经营模式倒和校外的餐馆比较像。 “吃这么多……” 郁言循着声音看去,先入目的是一双大长腿,真够长的,顺着腿再往上看,妈呀,这不是校医院那疯子么。 “你……你怎么在这儿?”郁言下意识的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不是你说的,饿了,要来食堂吃饭吗。”男人随意的挑了挑嘴角,就这么在郁言身旁坐了下来。 “早说啊,来吃饭的啊……呵呵,那赶紧点菜吧,吃什么直接跟后厨说就行了。”郁言松了一口气,怕他是新来的不知道风味怎么点菜,还好心的补充了一句。 “可是,不知道吃什么呢……”男人抬头看了看四周。 很苦恼的声音啊,怎么还听出了点卖萌的意思呢,郁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吃什么都行啊,你看看那边的菜……谱……”郁言边说边朝男人看过去,被教学的人此刻正认真地打量着周围吃饭的学生,郁言又打了个哆嗦,“你看哪儿呢?” “菜谱啊……都不好吃的样子……”男人配合着挠了挠头发,于是褐色的头发不听话的翘起来几根。 郁言噌的站起来,拔腿就往外跑。 “香葱炒蛋好咯!”脚步略有迟疑。 “水煮肉片好咯!要几碗米饭来着?” 郁言揉了揉鼻子,菜香味挡也挡不住,又摸了摸早就饿瘪的肚子,终于低下头认命的往回走,死就死,先吃了这顿再说。 “三碗!多盛点米!” “那个疯……医生啊……”郁言目测了一下自己脖子和疯男人嘴的距离,小心翼翼的在他对面坐下。 “我不姓封,我叫相弈。”对面的男人挑了挑眉毛,满含趣味地看着她。薄唇轻启,倒有些女子般的妩媚风流。 意外古朴的名字。 “啊……相医生,那什么,咱俩打个商量。你看我今天菜也点的挺多的,你初来乍到,这顿饭本姑娘请了,你就跟着我混一顿吧。先说好,吃了我的饭,可就不许……” “今天不吃你了。”相弈凑到郁言耳朵边,小声的说了一句,声音轻的像是在叹气,郁言今天第三次哆嗦了一下。 “啊,哈……哈哈,来来来,这碗饭给你,其他两碗可都是我的啊,今儿饿坏了。”饭壮怂人胆,她推了一碗看起来少点儿的米饭到相医生面前,接着就低头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毕竟是校医,惹也惹不起。硬的不行那就只好来软的,郁言觉得自己可真是个大聪明。 香葱鸡蛋的蛋这么入味儿,葱又恰到火候;水煮肉片今天好像多给了几片里脊肉,豆芽也爽口多汁儿啊。 一碗饭很快见了底,郁言抬头准备去拿另一碗,却发现相相弈正专注地看着她。虽说是看着她,但眼神又好像透过她看向了别处,面前的米饭动也没动过。 “你怎么不吃啊?” 为了避免又被某人啃脖子,郁言殷勤地往相弈碗里加了一筷子鸡蛋,又加了一片水煮肉。 “快吃吧,凉了可就没这么香了。”说罢,她尽可能地摆出一张热情洋溢的笑脸,充分传达着今天不想被咬的强烈渴望。 相弈一时间竟看地失了神,不知是不是错觉,那惯常没有血色的脸,仿佛比平时还要白上一些。 “……,好。” 怎么说话的时候嘴唇好像还有点儿哆嗦呢,让他吃饭,又不是让他喝耗子药,至于么,真是个怪人。郁言心里嘀咕,脸上却依旧摆着一副热情无害的表情。 相弈先是小心的夹起碗里的鸡蛋,放进嘴里嚼了嚼,过了好半天,至少有半分钟那么久,才看到他喉结轻颤,咽了下去。他又夹起那片水煮肉,红色的肉片上还在往下滴着汤汁,他的眉毛微不可查的皱了皱,闭着眼把肉片送进了嘴里,脸色顿时又白了一分。 “我说大哥,这菜这么好吃,您怎么跟上刑似的。”郁言也是醉了,她一直观察着相弈吃饭,直看的自己也没了食欲,此时此刻,她算是彻底服了这个怪里怪气的校医了。 “难吃……”相医生一边说还一边配合着捂起了嘴。手指修长白净,不亏是医生的手。 影帝啊这是……郁言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食堂门口一阵喧哗声传来,郁言扭头看了过去,原来是校篮球队的刚结束集训结伴吃饭来了,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跟后厨点着菜,食堂顿时热闹起来。 “看看人家……诶?人呢。”郁言回头一看,相医生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他面前的那碗米饭还好好的摆在那儿诠释着什么叫守身如玉。 夹给他的菜倒是都吃了,不过他是什么时候走的?算了,走了更好,今天算是安全过关了。 第5章 吃你 “高兮远兮,北斗之山。深兮广兮,南海万千。阳有朱穴,阴有灵泉,歌兮舞兮,凰鸟复还……”吃饱喝足的郁言,心情也好了许多,边哼着歌儿,边沿着昏黄的路灯往宿舍走。 “你唱的是什么歌,很好听呢。”身后有声音传来,郁言回头看去,昏暗的路灯映照着来人俊朗的轮廓。 他可真高啊,得有快1米9了吧? “你是?”虽然郁言自己也是身高170的高挑妹子,可毕竟男女有别,跟这位小哥比起来就有些不够看了,讲话的时候还要扬起头才行。 “哦,我是校篮球队的,刚跟你一起在餐厅吃饭。” “那你这饭可吃得够快的呀……” “嗯,他们还在吃呢,我今天不太饿。”小哥嘿嘿一笑,露出两颗白皙的兔牙。“我叫甄辛,是外语系研一的,刚刚听到你在唱歌,真好听,这歌叫什么名字?” “谢谢夸奖哈。这是小时候爷爷教我唱的,我也不知道歌名是什么。嗯,我叫郁言,计算机大三的嘿嘿。”郁言抬手将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别在耳后,“对了,我看你们校队最近天天训练到好晚,是有比赛吗?” 郁言一直对擅长运动的那类男生很有好感,自己虽然长手长脚,却是个运动白痴,游戏倒是打得不错,可惜女子电竞没有未来…… “嗯!这周日就有一场跟对面工大的友谊赛,他们的主场,到时你来看吧,给我们当啦啦队。”一提到比赛,甄辛连说话的语气都变了,在路灯的投射下,他仿佛笼罩在一团光晕里,郁言看得呆了一呆。 “哦,好,我会去的。”竟然下意识的就答应了。 两个人越聊越投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研究生宿舍。 “那周日见啦。你一定要来。”甄辛站在宿舍门口,朝郁言的方向用力挥了挥手。 “好的,周日见。”郁言也挥了挥手,心里却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赴约,刚才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不去的话也没关系的吧,反正球场那么多人,他也不一定能注意到我没去。 正心不在焉的往宿舍走着,忽然脖子上就是一痛,“啊哟!”郁言连吓带疼直接尖叫了出来。 “别吵。”一只手马上捂上住她的嘴,手指湿冷,还带着些微痉挛般的颤抖。 “怎么又是你。你不是答应了今天不咬我么,还这么疼,这可比前两次都疼啊。”郁言叫苦连天,这到底是有多倒霉,才会惹上这么一位阴魂不散的主儿。 “我反悔了。”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阴郁。 “诶嘿,你这人,怎么还能这样儿啊,我拜托您别再缠着我了行么,瞅瞅我这脖子,都快让你咬烂了。疼死我了。” “周日不许去。”相弈边说边伸手抚上郁言的脖子,湿凉的手滑过,疼痛顿时减轻了不少。 冰敷的效用有这么大吗……“不是,凭什么啊,你管得着吗?……你还偷听我们说话?你……你一直跟着我?”郁言冷汗都流下来了。 “说话啊你,为什么要跟着我?”等了半天都没有听到回应,郁言不耐烦的去推身边的人。谁成想本来站的好好儿的人就这么顺势蹲了下去。 “你干嘛呢?耍赖皮是不是?”郁言又要去推。 “别……别动我。”低弱的语气,颤抖的声音。 “你又怎么了?”郁言只好也跟着蹲了下来,凑着脑袋往他旁边蹭了蹭,柔顺的长发被夏夜的晚风吹拂,有几缕不那么听话的发丝,贴在了相弈脸上。 身旁的人头埋得很低,两条胳膊深深杵进上身和腿之间,整个身子好像都在微微颤抖着。 郁言心下了然,在外面上学上久了,饥一顿饱一顿的,谁没落下点儿胃里的毛病。怪不得他刚才什么都没吃,原来是这样。 “你是不是胃疼?”想起自己前两年得急性肠胃炎那会儿遭得那些罪,郁言颇有点儿同病相怜的心情。 “不是。”闷闷的声音传来。 “那你是哪儿不舒服?”相弈明显是哪里很痛,却嘴硬不承认,郁言无计可施,一只手不知不觉搭上了他的胳膊,好家伙,又冰又潮,简直像是一把摸在了冰棍上。 “……”相弈没有回应,抽出胳膊扶着旁边的杨树就要站起来,结果却没使上力气,脚下一软,歪在了郁言身上。 “算了,你是住教工宿舍吧?反正也不远,我送你回去。”看着他这虚弱的样子,郁言的心软病又犯了,什么武疯子,什么见人就咬,统统抛在脑后,伸手一揽就把人搀扶起来,心里嘀咕,这人怎么也得有1米88吧?怎么这么轻? “呵,你要送我?好……” 第6章 球赛 郁言连拖带拽,搀着人往教工宿舍一顿狂走,没多久就到了教工宿舍门口。 “几楼?”郁言晃了晃胳膊。 “302”声音越加低沉。 蹭蹭蹭上到三楼,又晃了晃,“钥匙。” 身边的人伸出手往门上一推,门咯吱一声,开了。 教工宿舍治安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出去都不用锁门了? “哟,夜不闭户哈?”郁言嘴里说着话,手上却小心的把人扶到了床上。抬头环视四周,教工宿舍除了比学生宿舍大一点,床少一点,其他的摆设也没有什么不同。 相弈一躺到床上就把自己缩成一团,一只手抓着床单,一只手在上腹越按越深。 还说不是胃疼,郁言翻了个白眼,一把抓起桌上的水壶出门去水房打水。 教工宿舍就是好,打水都不用排队,郁言匆匆打了半壶水回来,又随便找了个杯子倒上,推了推躺在床上的人。“起来喝水。”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睡着了?”郁言凑过去看了看,扯过床上的被子给他盖上,放轻脚步,关门撤退。 关门声响起,床上的人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子里弥漫着一层水雾,他吃力的坐起来,伸手往虚空中一探,桌上的水杯就好像被线牵引着,准确的落到了他手中,他握着杯子,就这么呆呆的看着氤氲的蒸气。 时间仿佛静止,只有额头上的冷汗顺着线条硬朗的下颌滑了下来,滴在手里的水杯中。 周日这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一连阴了几天的a市终于放晴,让本来打算以天气不好为借口不去看球赛的郁言直叹自己运气太差。 趴在窗台上张望了一个早上,直到最后一片云都散去之后,郁言终于认命的套上t恤,顶着一脑门子官司往外走。 “老四,去哪儿啊?”寝室老二王琳琳一早上净见自家老四往窗外探头探脑了,这会儿看她要出门,以为她要背着姐妹们出去约会。 “啊,去工大看个篮球赛。” “篮球赛啊,怎么不早说,等我换个衣服跟你一起去。”郁言忘了王琳琳是校篮球队的小迷妹,大赛小赛只要听说,绝不错过。这下可好,本来想着过去露个脸就偷偷溜走,带上这么个拖油瓶,少不得要蹲守到最后了。得,真成啦啦队了。 郁言被王琳琳拉着往工大球场一路狂奔,高跟鞋踩得蹬蹬作响,好几次都差点扭到脚,结果到了场地一看,比赛都还没开始,只有几个选手正做着赛前热身。 “郁言,你来啦!”甄辛远远看见郁言跟一个女生往这边走,开心的迎了上来。 “嗯,这是我们宿舍老二,篮球爱好者,非要跟我来看球,你好好发挥啊。”郁言揽过王琳琳的肩膀,笑着跟甄辛眨了眨眼。 “放心,这场我们赢定了。”甄辛边说边把手里的球投向篮筐,一个漂亮的三分远射。 比赛开始,果然就像甄辛说的那样,a大一直把工大压着打,上半场结束的时候已经领先20多分了。中场休息的时候,郁言看见工大的教练把一个队员叫到一边,指了指甄辛,又跟他说了些什么,距离太远实在听不到,估计是准备换盯人战术了吧。 下半场开始工大果然一改之前的风格,对a大的主力得分手甄辛采取了紧迫盯人战术。甄辛尽力突破,却总是不能成功,眼看比分拉近到了87:79,又换到a大主攻,甄辛一个发狠就要强行突破工大的防守队员,却不想脚下一滑,朝场边的计分板狠狠撞去。 “啊!”郁言跟着场边的女生们一起叫了出来。 场边的记分员此时才反应过来,伸手就想拦住甄辛的去势,为时已晚,甄辛重重地摔在地上,鲜血顿时流了满脸。 “甄辛,你撞哪儿了?”郁言几乎是立刻冲到了甄辛身边,一把扶起他的头靠进自己怀里。 “眼睛……眼睛好疼……”甄辛捂着左眼,难受的不停在郁言怀里辗转。 “老二,过来搭把手,送甄辛去校医院。”甄辛的一个人高马大的队友将他扛在背上,两个女生一左一右地扶着,直往校医院冲。 此时已近中午,校医院人并不多。 “相医生,甄辛打球撞到眼睛了,你快帮他看看要不要紧。”眼科办公室没有关门,郁言小跑几步跨了进去,一边说着话,一边小心翼翼的把甄辛扶坐在医生对面的板凳上。 “先去挂号。”相弈正趴在桌子上摆弄着几粒药丸,听见郁言的声音,抬起头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专心的鼓捣起来。 “老二,快去挂号。”郁言回头朝跟在后面的王琳琳吩咐了句,再开口时话语里已经带上了几分怒气,“你这人怎么这样,没看见他都疼的发抖了吗?我室友已经去挂号了,你赶紧给他看病,小心我投诉你。” “呵,投诉我?现在就去吧。”相弈终于放下手中的药丸,平静的跟郁言对视着。 “你!真是脑子有病!”郁言简直要气疯了,“我现在没空跟你吵!你先给人看病!” “来了,来了!号挂来了。”气氛僵持着,幸好王琳琳已经挂好了号,连跑带颠的递到相弈手上。 “挂完号了,现在可以看病了吧?”郁言没好气地说。 “没什么大问题。”相弈看都没看甄辛一眼,低头在病历本上刷刷几笔。“去拿药吧。”抬手把病例举到郁言面前。 “你根本连看都没看就胡乱开药,你这是草菅人命!”郁言伸手一挥,把病历打在地上。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相弈连头都没抬。 “郁言,去拿药吧,我好疼……”一直没有说话的甄辛突然开口。 病患都这么说了,郁言也不好再发作,只能气鼓鼓的拾起地上的病历本,扭头去药房拿药。 “你也一起去。”相医生指了指王琳琳。 “哦,好……”可怜王琳琳本来就想凑个热闹去看看帅哥,却没成想摊上这么多事,垂头丧气地跟着郁言屁股后面走了出去。 “医生,你把他们都支走了,是我的眼睛有什么不好么?没关系,现在他们都走了,你可以说了,我承受得住……”甄辛小心翼翼地开口。 “你电视剧看多了?”相弈本就难受的紧,此刻听了这不着四六的话更是郁闷,伸手往甄辛头上轻轻一拍,几乎是一瞬间,甄辛脑子一晕,就这么睡着了。 第7章 看诊 此时的眼科诊室里并没有旁人,所以便没人看见相弈双手迅速结出一个法印,无数细小的绿色光点从他体内升腾而出,又从甄辛眼角的伤口处飘了进去。待到光点全部消失,狰狞的伤口依旧,甄辛一直紧皱的眉头却舒展了开来。 郁言拿了药回来,看到的便是一个人坐着睡的人事不知,一个人趴着一动不动的神奇场景。 “喂,甄辛怎么了?”郁言伸手推了推相弈,只觉这人肌肉紧绷着,白大褂上潮湿一片。 你又怎么了?这句话却是没有问出口。 “睡着了。给你们开的药回去外敷,早晚各一次。”又是低沉带着些沙哑的尾音,因为是趴着,所以听起来闷闷的。 “你们走吧,我到午休时间了。” 郁言撇撇嘴,把甄辛扶到他球队队友的背上,几个人一起往外走。走到门口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回手轻轻带上了办公室的房门。 甄辛其实算是纤瘦型,但毕竟是篮球队的,也是又高又结实,郁言和王琳琳帮着他队友一起,好不容易才把他抬回了研究生宿舍。 人一送到,王琳琳就冲着甄辛的队友挤眉弄眼一番暗示,想是为了给郁言和甄辛创造脱单的机会,这俩货一起脚底抹油,开溜了。 郁言也懒得解释,一个人帮甄辛擦了药,又去风味食堂给他买了份病号餐。买饭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某人那天食难下咽的样子,又想起刚刚摸到的那一手潮湿,心里忽然就挺不是滋味儿。 买饭回去的时候甄辛还是睡的很沉,想到刚刚从校医院回来的一路那么颠簸他也没醒,郁言不禁有点担心,就坐在床边拿着手机刷新闻,想着等甄辛醒了再回去。 直到热饭变成冷饭,床上的人才总算翻了个身,嘴里不知道念叨了句什么,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别揉!小心伤口。”郁言看见这没轻没重的动作,赶紧上手去拉。 “诶?你一直在守着我啊,我没事了,眼睛一点都不疼了,我一觉醒来都忘记还有伤口了。” 感受到郁言的在意,甄辛的眼神变的很温柔,只是说话的语气还带着刚睡醒时的朦胧。 “这么快就不疼了?看来这个不靠谱的医生开的药还真管用啊。”郁言边说边把头凑近了甄辛的伤口,想看看伤口是不是快好了。 “什么啊,这口子还是老样子,估计是药里面有止痛的成分,所以你一时感觉不到疼罢了”,郁言拉开甄辛的手,“你呀,还是别乱揉了,回头再感染了更麻烦……” “好……”甄辛笑眯眯的应着,顺势轻轻反握住了郁言的手。 “我……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郁言心里咯噔了一下,她轻轻挣脱甄辛的手,看都不敢再看床上的人一眼,起身就往外走。 “等下,你的手机。”甄辛手里拿着郁言落在床上的手机,低头给自己拨了个电话,又伸手递了过去,“晚上给你打电话。”他笑着说。 “我走了……” 郁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事实上,她心里已然是一团乱麻。对甄辛她是有些好感,但不过只见了几面,总觉得进展太快了些。就这么胡乱想着,再一抬头间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校医院门口。 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两点多了,想想某人那副厌食症似的样子,也不知道中午吃饭了没有,最后走的时候他看起来好像很累。 再说刚才为了甄辛还跟他吵了一架,得罪了校医好像不是什么好事,要不还是进去看一眼。 这么想着手已经推开了眼科办公室的门。 那人竟还在桌子上趴着。 “那个……相医生……”郁言走过去小心地拽了一下他的白大褂。 “……” “啧,你还好吧……”见人还是一动不动,郁言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我没发烧。”相弈挥开郁言的手,捏着眉心坐了起来。 “哦……”郁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发,“刚刚不好意思啊,是我脾气太急了,谢谢你给甄辛开的药,很管用。” “郁言,你替他谢我?嗯?”相弈的眉头又拧了起来。 “额……这个……”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你知道我名字?” “体检表上写着。”相弈无奈的扶了扶额头,只觉得连头都开始疼起来了。 “哦,这样啊……那就难怪了。”恍然大悟,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一下尴尬起来。 “那个……我还没吃饭,你吃了吗?没吃的话……要不要一起?”注意到相弈的一只手又搭在胃上,郁言心里竟疼了一下。 “吃什么?”相弈起身,两片薄唇贴上了郁言的脖子。 “别……”郁言伸手捂上相弈的嘴,冰凉柔软的触感让她胳膊上立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还不算,相弈竟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她的掌心,“你想吃什么都行,大不了今天还是我请客。先把你嘴拿开……”郁言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还是吃你吧,反正也吃不下别的……”愈加低沉的声音。 第8章 喂鹰 “还是吃你吧,反正也吃不下别的……”相弈叹了口气,仿佛在回应郁言,又仿佛只是在喃喃自语。他微微闭起眼睛,长而卷翘的睫毛扫在郁言脖子上,引得郁言心里一阵狂跳。 “那不然你咬这儿吧,别咬脖子了,衣领都快遮不住了。”郁言觉得自己一定是中毒了,某人不过是装个可怜,自己竟心头一空,下意识的就把手腕伸给了他,还真有点佛祖舍身喂鹰的意味。 “嗯。”相弈真就一手握住了郁言的腕子,张口咬了上去,奇怪的是并没有预料当中的疼痛,被咬的地方冰冰凉凉的,感觉像是被涂了一层薄荷油。 相弈只轻轻吸吮了两下便停了,紧接着,他伸手抚上郁言手腕的伤口,不消片刻,伤口竟自动愈合了。 “这……”郁言大惊,但还没等问出来,相弈便反手拉住她的手腕向外走去。 “走吧,带你去吃饭。” 相弈领着郁言出了学校北门,沿着马路一直往前走,进了一家名为芸园的饭店。 “要在这里吃吗?这里可是很贵啊。”郁言小声的嘟囔了两句。a市是全国有名的旅游城市,a大作为本市旅游景点之一,周围遍布了许多专门哄骗外地游客的网红饭店,这芸园正是常年位居a大周边网红打卡no1的黑店之首。 在风味吃个便饭她还能请得起,但这家以贵著称的饭店,可是一次都没敢进来过。 “餐厅太吵,头疼。”想起风味餐厅嘈杂的声音、蒸笼的热气、大汗淋漓的篮球队员……相弈皱着眉,几乎是用推的,把郁言带进了饭店最里面的一间包厢。 “两位客人想吃点什么?”网红饭店的服务员果然别具一格,身穿黑色女仆装的美女服务员从两人进门起,便一直扭腰摆胯地跟在身后,两人将将落座,一本菜谱便递到了相弈眼前。 “你点。”相弈把菜谱推给了郁言。 “啊……好,等我先看看。”郁言拿起菜谱从头翻到尾,是真的贵,盘算着这个月还剩下的生活费,挑了几个最便宜的菜点了,至于哪个味道好吃什么的,已经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了。 风情万种的小女仆接过菜单瞄了一眼,麻婆豆腐、干锅土豆、油焖茄子……灿烂的笑容顿时淡了三分,倒没再多说什么,小屁股一扭,转身往后厨去了。 “好啦,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了吧。”郁言自动无视了服务员的白眼,伸出胳膊将嫩藕似的手腕献宝一样的举到了相弈眼前,差一点就杵到某人脸上了。 “什么怎么回事?”相弈朝郁言挑了挑眉,微微翘起一边嘴角。 “你装的哪门子傻啊你?”真的无语,这人简直厚颜无耻到一定程度了,“就我这手腕子啊!我这冰清玉洁、守身如玉的手腕子!刚是不是让你咬了,是不是让你摸了,是不是让你又咬又摸然后就好了!” 果然人气急败坏到一定程度,必然走向语无伦次的结局,郁言已经不期望别人能听懂了。 “哧……”一声轻笑,没有嘲讽、没有轻视、没有不屑,仿佛很是愉悦。 “你笑什么,你倒是说点什么呀。” “还不到时候。” “什么还不到时候?不到什么时候?”郁言急迫地追问。 相弈却没有再接话。 包厢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直到这时,郁言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一丝恐惧,她借着伸手端茶杯的动作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失态,没有再出声。 这个相弈身上处处透着诡异,精致得过分的五官,成天惨白惨白的脸,不爱吃饭却喜欢咬人,遇到他之后莫名其妙昏睡过去的老大和甄辛,还有自己手腕上突然愈合的伤口…… 郁言盯着自己的手腕又确认了一遍,伤口确实不见了…… 不管怎么说,吃完这顿饭还是跟他保持距离为好,再也不要跟这个瘟神有接触了。正想着,服务员敲了敲门,进来传菜了。 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郁言心疼着自己半个月的生活费,连吃进嘴里菜也带着一股子酸味儿。相弈则捧着茶杯一杯接一杯,喝得不亦乐乎,桌子上的菜一筷子也没动过。 “你还吃吗?不吃我去结账了。”穷狗没资格浪费,郁言把一桌子菜吃了个七七八八之后,扶着肚子没好气儿地冲着相弈翻了个白眼儿。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相弈仿佛懒得再掩饰什么,抬手向虚空一推,包厢房门无风自开,“服务员,买单。”声音不大,却好像是从郁言耳朵边发出的一样。 “来喽。您稍等!”远远传来服务员大声应和的声音。 郁言浑身一颤。 “您好,您消费548元。”本着谁点菜谁买单的业界定律,美女服务员弯腰递上账单,笑得花枝乱颤,头上戴着的兔子耳朵发卡都快耷拉到郁言脸上了。 奈何美色攻击无效,郁言慢吞吞地从裤兜里往外掏手机。 “刷卡吧,没有密码。”一张银行卡扔了过来,女仆小妹瞬间化身不知火舞,身手敏捷地双手一接,出门刷卡去了。 “哈哈,这怎么好意思,说好我请你的嘛。”一看不用破财,郁言顿时多云转晴,直后悔刚才怎么没多点几个荤菜。 “喔?是吗?”相弈眯起眼睛笑了笑,又密又长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直笑得郁言心里敲起了鼓。 “那个……突然想起来我下午还有课,先走了啊。” 落荒而逃。 第9章 那索 郁言一路狂奔,几乎是踩着上课铃声迈进了教室。 四下里一张望,果然除了第一排还三三两两空着几个座位以外,其他位置都坐满了学生。坐在第一排正中间,冲着她直抛媚眼儿的那位,不是刘杨还能是谁。 叹了口气,认命的坐到了刘杨旁边。 “我在寝室等了半天也没见你回来,还以为这节课你要翘了。干嘛去了你?” “嗐,别提了。” “今儿还真怪,你迟到了,老苗也迟到了。这个老学究还是第一次迟到,真是活久见,咱俩今天都将是历史的见证者哈。” 俩人正凑着脑袋嘀咕,忽然发现原本吵吵嚷嚷的阶梯教室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安静的呼吸可闻,俩人的交谈声顿时突兀起来。 郁言抬头往前一看,原来是老师已经站上了讲台,却不是老苗。 那人戴着一副金丝边框架眼镜,身形纤长,修身剪裁的白色衬衣搭配紧身黑色西裤,两个衬衣袖口松松挽到小臂的位置,看着也就二十八九岁的样子。 “大家好,苗教授由于身体原因暂时不能继续给大家上课了,这学期后面的中国古代史都由我来给大家上,我叫那索,你们可以叫我那老师,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下面开始上课。”干脆利落,声音悦耳,仿若玉石相击发出的回声。 【“哇塞,他好帅呀,没想到选修中国古代史还能有这福利。” “就是,老头儿换鲜肉,喜大普奔。”】 这是来自女生们的窃窃私语。 【“这个新老师看起来比老苗好说话多了。” “是啊,期末考试应该好过吧?”】 这是来自男生们的美好畅想。 【“什么玩意儿?唢呐?这名字起的,怎么不叫喇叭呢?” “你见过这么帅的喇叭吗?我看你像个喇叭。”】 这是来自郁言和刘杨的吐槽。 “第一排的两位同学,在聊什么?可以跟大家分享一下吗?” 郁言及时咽下没出口的话,这才发现那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下了讲台,正站在第一排课桌前面,含笑注视着自己。不知是不是错觉,郁言总觉得他好像认识自己。 “我们错了,帅老师,不是,那老师,您继续讲吧,我求知若渴。”刘杨1秒化身舔狗。 那索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到讲台。 “《山海经 大荒南经篇》里描述了这样一个国家:「有臷民之国。巫臷民姓,食谷,不绩不经,服也;不稼不穑,食也。爰有歌舞之鸟,鸾鸟自歌,凤鸟自舞。爰有百兽,相群爰处。百谷所聚」。” 他推了推眼镜继续说道,“这段话的意思是说,臷民国生活安乐,衣食无忧。他们不用纺纱织布,却有衣服穿;不用耕种五谷,却有粮食吃。还有鸾鸟歌唱,凤凰翔舞,百兽群聚,和平相处。可以说,臷民国就是古代先民心中的世外桃源。” 臷民?看着那索顺手写在黑板上的那两个字,郁言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是了,这么生僻的汉字,按说应该毫无印象才对。可不知为什么,郁言总觉得自己以前好像见过这么个词儿似的。 到底是在哪儿看到过呢?电视剧?还是网络游戏?不对…… “想什么呢?”刘杨推了推郁言,“人都走光了。” 想的太入神没注意,原来已经下课了。 “晚饭去哪儿吃?一食堂还是二食堂?” “哦,我中午吃多了不太饿,你自己去吧,我先回宿舍了。” 郁言随便应付了两句,就起身往宿舍走,此刻她心里有个亟需得到验证的想法。 “诶!也太不够意思了吧,白等你半天了。”身后传来刘杨气急败坏的声音。 郁言回到宿舍,立马翻箱倒柜的找起来。大学宿舍不分男女,都算不上干净整洁,被她这么一折腾,顿时比起狗窝也不遑多让了。 找到了! 郁言在一件皱巴巴的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造型古朴的玉坠,那是爷爷去世之前亲自交到她手中的,也是爷爷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玉坠翻到背面。 果然! 温润滑腻的青白色玉蝉吊坠背后,刻着一个小小的“臷”字。 第10章 梦魇 “老四!你在屋里干嘛呢?甄辛说给你打电话没人接,他在楼下等你呢,赶紧下去。”楼道传来王琳琳由远及近的大嗓门。 抄起手机看了一眼,果然有2个甄辛的未接来电。一下课就急着回来找东西,忘记把手机静音关掉了。 “没干嘛,打游戏呢。”郁言随便答应了一声,顺手把玉蝉吊坠揣进裤子口袋,快步走了出去。 “郁言,这儿!”甄辛站在女生宿舍门口的梧桐树下,正眼巴巴的等着人下来,这会儿一眼就看到了郁言。 “我刚才手机静音了没听到电话,你怎么来了。”9月初的a市还残留着夏季的余热,郁言跑了一脑袋汗,抬手将一缕半湿的长发别到耳后。 “你走之后,我睡了一下午,醒来就觉得很饿,所以来找你吃饭呀,感谢你白天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别告诉我你已经吃过了。”甄辛一张口,便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那倒没有,不过,你伤口不疼了吗?这么快就跑出来浪。”郁言撇撇嘴角。 此刻,她满心都是那块刻着“臷”字的玉坠,对约饭什么的,实在是兴致不高。 “一点儿都不疼了呢,简直是神清气爽。”看起来很严重的撞伤,睡了一觉醒来却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了,甄辛此刻特别自豪于自己惊人的恢复力。 “那就好,吃什么,走吧。别在这楼底下站着了。”这个月份的傍晚着实算不上凉爽,郁言现在就想赶紧去一个有空调的屋里坐着。 “学子餐厅吧?这个时候最适合吃上几串炭烤羊肉,配一锅又酸又辣的醋椒豆腐了。” “我要多醋多辣椒。”嗜辣如命的郁言成功被砂锅豆腐勾起了食欲,此刻只觉得饥肠辘辘。 a大学子餐厅,点单率最高的,便是驰名整座校园的学子砂锅。各种各样的食材通过砂锅的烹煮,散发出质朴的香气,一口浓郁的汤喝下去,整个人都从上到下的熨帖了起来。 “我一直想问……”甄辛满足的喝完最后一口汤,斟酌着开口。 “什么?”郁言正头也不抬地和豆腐奋战。 “你脖子那里……到底怎么回事?” “噗……咳咳……”郁言一哽,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其实伤口在脖颈下方靠近锁骨的位置,郁言又小心地立起衣领遮着,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此刻甄辛突然发问,郁言匆忙间并没想好该怎么回答。 “没……没什么,不小心碰到了。” “哦。下次要小心一点啊。”甄辛见郁言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也没再追问,气氛就这么沉默下来。 “我也吃好了,咱们走吧。”郁言此刻迫切地想知道爷爷给的玉坠与那索讲的“臷民国”之间的到底有什么关系,早就有点坐不住了。 “好,我先送你回去。” 一路上,郁言假装没有看出甄辛的欲言又止,在宿舍楼下匆匆告别之后就快步走回了寝室。 寝室没人,郁言连外套都没来得及脱,就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一直开着,由于长时间没人使用,已经进入了待机状态。郁言随手敲了个回车键,电脑屏幕亮了起来,发出荧荧白光。 她打开搜索引擎,在检索栏输入“臷民国”三个字,几千条查询结果呈现在页面里。她仔细地阅读起来,并不愿因为自己的粗心而错过什么关键的信息。 根据网上查到的信息,这是一个被记载于《山海经》中的古老国度,国民皆是帝舜的后裔。在这里,人们无需种植纺织,便有充足的衣食。鸾鸟在臷民国上空飞翔,百兽和睦相处,万物皆可在此生长。 郁言逐条看下来,发现几千条检索结果大同小异,看来这个传说中的国度除了《山海经》中的一段文字描述,再没有更多的文明流传于世了。 有点失望地合上笔记本盖子,眼前竟一片漆黑,原来不知不觉间宿舍已经熄灯,刘杨她们几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此刻都已经拉上床帘,各自睡了。 郁言蹑手蹑脚地洗漱完爬上床,打开手机,本想着再上网搜搜“臷民国”的资料,困意却怎么也阻挡不住,就这么陷入昏沉…… “南极果,北不成,去痓果……”有男子的低吟在耳边响起,却反反复复只有这么一句。这是什么意思?郁言在意识深处知道自己应该是被梦魇住了,却无论如何醒不过来。 这句艰涩拗口的话,令她百思不得其解。可男子的声音却仿佛有一丝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到底是在哪里呢? 郁言好像被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牵引着,仿佛声音的主人就藏在丝线后的那一片迷雾之中。 马上,就要见到了…… “老四!赶紧起床,上课要迟到了!” …… 可恶,明明马上就要见到声音的主人了,刘杨这个大嗓门。 郁言不情不愿地睁开眼,满室清辉。 我去,真的要迟到了。 第11章 偷听 “言言,回来的路上帮我去校医院开点药,我鼻炎又犯了。” 刚下课就接到了寝室老三彭妙的电话,估计是掐着点儿打过来的。 彭妙是隔壁自动化专业的,跟郁言、刘杨她们的课表不一样,加上她是寝室唯一脱单成功的,整日里都和男朋友混迹在一起,平时除了回宿舍睡觉,很少能看到她。 “你自己怎么不去?”郁言举着手机没好气儿地翻了个白眼儿。 “拜托拜托,我男朋友爸妈来了,这两天白天都陪着未来公婆逛景点儿呢,回去的太晚,校医院早关门了。” “好吧……” 郁言现在一想到校医院就头大,奈何平素最不会拒绝别人,只能长叹一声,无奈应下。 取完药经过眼科诊室时,隐约听到有断断续续的对话从虚掩的门里传出来。 因为对这个神出鬼没的眼科医生实在是太好奇了,内心挣扎一番,终于还是毫无下限的贴近了门缝,开始了偷听行径。 “你当初如果听了我的,也不至于弄成今天这副样子。”声音有点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没有回应,短暂的沉默之后,这个声音继续说道:“等下我就去把那小丫头抓过来,这么久了,她也该想起来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相弈终于开口,声音却透着几分低哑。 “好,我不管,看你还能撑到几时!”气急败坏的话音未落,声音的主人便推门而出,郁言一惊,迅速躲到了楼道拐角的阴影里。 这个身影是……那索? 他们竟然认识?俩人的对话郁言分明听得真切,却完全不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信息量太大,以至于在原地驻足良久,竟一时忘记身在何处。直到眼科诊室屋里传来一声玻璃破碎的刺耳声响,唤回了她的意识。 是玻璃杯掉到地上了吗?手比脑快,不及多想,郁言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推开了诊室的门。 映入眼帘的是正一动不动趴伏在桌上的相弈,脚边散落着一地的玻璃渣子。 这人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怎么了你?”郁言走到相弈身边,原想伸手推推他,又想到这人就像是个纸糊的,总共没见几次面,倒有大半时间是在忍痛的样子,终于还是半蹲着身子,凑到他耳边轻声询问。 缓过一波急痛,相弈抬起头哑着嗓子开口:“你怎么来了?昨天开给你同学的药用完了?” “啊?哦,没用完,他说伤口一点儿都不疼了,不擦药都没事儿。”郁言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等反应过来是甄辛,只觉万分无语。 “那你来干什么?” “我就是来那个……诶不是,现在是我问你怎么了,你别扯到我身上。” “关心我?”低哑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愉悦的笑意。 “嗯……算是吧,毕竟也算是一个学校的好师生,总不能眼睁睁看你死在……你干嘛?”郁言东拉西扯地妄图给自己找回排面,却不曾想某人湿冷的手,竟直接捉过她的手腕,覆在了自己胃腹的位置。 好凉……即使隔着白大褂,也能感觉到他的胃部一片冰冷,深深凹陷着。这人到底有多久没有好好吃饭了。 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到与相弈亲密接触的那只罪恶右手上,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仿佛不受控制般的开口,“你…你是不是饿了?” 话一出口,便觉不妥。郁言懊恼的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只觉得两只耳朵都火烧火燎了起来。 “……” 出乎意料的,相弈并没有出言讥讽,只是握着郁言的那只手仿佛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略微调整了姿势,将头枕在胳膊上,侧过头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姑娘。 不知是不是错觉,郁言总觉得相弈微红的眼眶里泛起了一层水光。 这是……疼哭了? 第12章 玉坠 “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被握住的那只手抽回来也不是,不抽回来也不是,郁言只觉得整条手臂都僵硬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有人好像还欠我一顿饭。”相弈眨了眨眼睛,弯曲卷翘的睫毛也随之颤了颤。 “啊~那个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郁言想起了在芸园吃的那顿“斋饭”。 “你准备怎么还?嗯?” 话音未落,郁言便条件反射似的打了个哆嗦。不是吧?难道又要被咬了?她迅速抬手捂住了白嫩的脖子。 “你……你说了算”,郁言人穷志短“不过说好了,可不许咬人……” “那若是我问你要一样东西,你肯不肯给?”相弈平静地注视着郁言,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什么?什么东西……”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这个相弈的画风简直越来越不对了。 “你裤子口袋里的东西。”说着,相弈松开郁言坐直了身体,手掌轻轻一翻,青白色的玉蝉吊坠竟自己从裤子口袋里面飞了出来,稳稳落在了相弈的掌心里。 “这!”郁言大惊。如果不是她眼花了,那么相弈刚刚就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像变戏法儿似的从她裤兜里隔空取物,拿走了自己的玉坠?! “呵,怎么?不舍得给?”看着郁言大惊失色的样子,相弈低声嗤笑,脸色好像又差了一些。 “不是……这是我爷爷留给我的玉坠,你要它做什么?” 郁言伸手欲夺,然而相弈迅速收拢五指,便将玉坠紧紧攥在拳中。 东西抢不回来,郁言只能气鼓鼓地瞪着可恶的相弈。 接下来,更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 她亲眼看着相弈松开紧握的拳,玉蝉吊坠竟缓缓升起,悬浮在相弈头顶上方,散发着莹润的白光,紧接着,无数光点像是有生命一般,从玉蝉上飘洒而下,又浸入相弈的身体,一时间,这人笼罩在一团白光之中,竟叫人看不真切了。 “你这是……”郁言彻底呆住了,几乎同时,有大量的信息涌入脑中,仿佛是来自相弈内心深处的感受,他好像不那么饿了,也好像不那么疼了,但是,他好像很伤心…… “就像你看到的这样……”相弈低声开口,原本灰败的面色仿佛好了一些,又恢复了往日常见的那种苍白,“我需要这块坠子,不然,我怕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所以,他这是在用玉坠给自己治病?! 可是为什么,自己竟能感知到他的内心?郁言来不及细想,此刻,她只想赶快离开校医院,回到真实的世界中去,离这个处处透着诡异的相弈越远越好,再也不要走近他半步。 她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校医院的医生会法术更荒谬,还是爷爷作为遗物留给自己的玉坠竟然能治病更荒谬。地心引力、能量守恒,从小到大所见所学,在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已经迅速颠覆,花了20年才建立起来的世界观和人生观,面临着崩塌的风险…… 郁言再一次,在相弈的面前落荒而逃。 如果她在离开前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相弈的面色从她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开始,再次迅速颓败了下去,悬浮在头顶的青白色玉蝉吊坠也失去了荧白的光泽,骤然从半空里掉落。 相弈伸手接住跌落的玉坠,目光深沉地望向郁言离开的方向,半晌没有动静。 忽然,一阵难以形容的闷痛自胸腔升起,相弈闭目忍了一会儿,压抑的低咳之后,一缕血线从唇角滑下,落在了洁白的衣襟上。 他自嘲地笑了笑,用拇指发狠似的抹去唇边的血迹,唇侧顿时浮现出一条红痕,称的肌肤更加白皙胜雪。 他将玉蝉吊坠攥在手心,小心翼翼地贴在胸口上,胸腔随着有力的心跳起伏,玉坠竟也以相同的频率一明一暗地散发出晶莹剔透的白光。 光华流转,相弈却仿佛更加虚弱了。 他再次脱力地趴回桌上,疲惫地阖上双眼,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在眼底投下一片青黑的阴影。 “三千年了……我好想你,真儿……”相弈呓语着,意识陷入了昏沉……… 第13章 套路 当郁言离开校医院的那一刻,那种对相弈的奇怪感知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消失了。她不及细想,几乎是逃命一样的离开校医院,步履匆匆地往宿舍走。 此刻,她急需一个人待着,好好捋一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奇怪的校医、爷爷留下的玉蝉、比校医更奇怪的中国古代史代课老师…… 她心事重重地埋头走路,冷不丁跟一个个子高挑的女生撞了满怀。 “哎呦~”手里抱着一大摞传单的女生努力保持着平衡,可惜最后还是没能站稳,脚下一歪,传单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 “对不起,是我没看路,你没事吧?”郁言赶紧蹲下帮着一起捡传单,朝女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是…计算机系的郁言学姐!”女生好好的走在路上却被人撞得不轻,本来很是恼火,正要发作的时候,看清肇事者竟然是计算机系的系花,顿时什么火气都没有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郁言彻底被女生一会儿气愤一会儿开心的模样搞糊涂了,奇怪道:“你认识我?” “当然啦,你是计算机系的系花,我在学校论坛男生票选的“十大梦中情人”那个贴子里见过你的照片!”女生手舞足蹈的说着。 郁言扶额无语,几个月之前的那个“十大梦中情人”票选活动,她倒是知道。 a大作为理工类重点高校,女生一直是稀缺资源,尤其是在盛产宅男的计算机系,女生占比更是不足10,屈指可数的几个女生在一众好汉堆儿里,纷纷显得格外娇俏可人、鹤立鸡群。在这种“和尚庙”被选为梦中情人,她实在不觉得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学姐学姐,你来参加我们的校园歌手大赛吧,我们现在正缺少你这样的明星选手呢!”郁言正无语着,女生却像是生怕她走掉似的,赶紧接着说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拾起一张传单举到郁言面前,不知是不是过于激动,传单都快贴到郁言脸上了,传来一阵好闻的油墨味道。 “可是……我不太会唱歌。”郁言自认没有什么表演天赋,她虽然算不上社恐,却也不属于那种喜欢成为焦点的性格。 “学姐你一定没问题的!只要你能上台,哪怕唱《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也肯定能得奖!” 想到那个母胎lo20多年的校文艺部部长的殷殷嘱托,想到学生会几十口子大小光棍的热切期待,心下暗暗给自己鼓劲,不管怎么说,也要把郁言学姐拿下,哪怕只是饱饱眼福,那也是造福整个团队的事。 想到这儿,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开口劝说,“好学姐,你就帮帮忙吧,这个比赛不麻烦的,也没有什么海选、预赛、复赛、决赛的复杂流程,一轮定胜负,你只要上台唱一首歌就好。” “这……”郁言还是不想去,她思考着想个什么合适的借口,既能拒绝参赛,又不会打击到这位干劲儿十足的学妹。 看到郁言犹豫,女生眨了眨眼睛,看来是使出杀手锏的时候了… “呜呜呜……” 她抬手使劲儿揉了揉眼睛,“我本来好好的在路上走着,谁知学姐你走路不看路,撞的我好疼,材料还掉了一地,你瞧,就咱俩说话的功夫又被风吹走了好几张,我等下一定会被部长骂死的,呜呜呜……万一他把我开除出学生会该怎么办,我好不容易才能加入的……呜呜呜……” 女生半真半假的说着,夹杂几声虚张声势的呜咽,不愧是校文艺部的,演技着实可以打满分。如果被她那个平时总被学妹拧耳朵的部长看见,说不定还真会以为自己就是那种动不动开除部员的狠角色。 “对不起啊……小学妹,你别哭了…”看着面前的女生梨花带雨的模样,郁言惭愧地挠了挠头发,一缕不那么听话的碎发顿时翘了起来。 女生不言语,只是睁着通红的眼睛盯着她。 “好吧好吧,我参加就是了,你帮我报上名吧……”郁言彻底被打败了,只能无奈的接受现实。 “耶!万岁!郁言学姐你真是太好了!”女生开心地高呼一声,抱起地上的一摞传单,一溜烟跑走了,哪还有之前楚楚可怜的模样。 看着女生蹦蹦跳跳远去的背影,郁言呆立当场,现在的年轻人已经都这样了吗? 第14章 爷爷 失魂落魄的回到602,正值午饭时间,宿舍里一个人也没有,郁言简单收拾了一下就爬上床,当被子蒙住头的那一刻,她才觉得久违的安全感终于回来了。细细回想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冥冥之中有一种直觉,解开一切疑惑的关键,就在爷爷留下的玉蝉吊坠身上。 父亲曾经提过,爷爷从小便展露出惊人的才华,16岁那年考入北京大学历史系,是家族里第一位高材生,研究生毕业后追随导师参加了国家在三十年代组织的多次殷墟发掘考古活动,从此便将一生都投入了对殷商文明的研究探索中,是考古圈颇有名望的学者。 爷爷年轻时醉心学术,心无旁骛,直到三十多岁事业小成,才与他的一位志趣相投的学生,也就是当时刚及弱冠的奶奶结为伴侣,年过四十才有了第一个孩子,也就是大伯,后面又陆续生下2女2子,而父亲是爷爷最小的孩子,父亲出生那年,爷爷已接近60岁高龄。 老人一生桃李天下,子孙满堂,在自己之前,已有8位孙辈后代,可他仿佛与生俱来缺少与人亲近的能力,也从未将关注的目光投注在任何一位子孙身上,家里家外几乎都是奶奶一手操持。慈母多败儿,也因此,诚然爷爷成就非凡,但他的子辈孙辈,却所得寥寥,大多过着再平凡不过的人生。 自己是爷爷最小的孙女,而正是因为自己的出生,整个家族这才发现,原来爷爷是这样慈祥和善的老人,那时爷爷已经快90岁,却依然耳聪目明,身体康健。 据父亲说,当他第一次将才几个月大的自己抱到爷爷面前的时候,这位一生好强的老人,注视着襁褓中的婴儿,竟然激动的留下了两行浊泪,他小心翼翼地从父亲手中接过幼小的孙女,竟执意将孩子带在身边抚养。 父亲既感无奈,更觉光荣,毕竟自己的女儿是几十年来,唯一能得老爷子青眼的孩子。也于是,父母只能搬来与爷爷同住,开启了长达十年的三代同堂的同居生活。 郁言从记事起,便是长在爷爷身边,老爷子虽然是考古学界的泰山北斗,却没有教过她任何一点儿人文历史类的知识,只是如世间所有慈爱的老人一般,无微不至地关怀着她的衣食住行。 老人唯一教给郁言的,便只有一首没名字的歌谣,正是甄辛在学子餐厅门口听到的那一首。 “言儿,一定要记住爷爷教你唱的这支歌谣,不管过了多久,都不要忘记……” 直到现在,郁言仍然记得小时候爷爷在叮嘱她这句话时,那既认真又深沉的目光,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才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眼睛也是可以说话的。 正因如此,那首无名歌的歌词一直牢牢地刻在脑子里,虽然爷爷从始至终也没给她讲解过歌词的含义,但那空灵而悲怆的旋律,怕是讲述了一段哀伤的故事…… “高兮远兮,北斗之山,深兮广兮,南海万千。阳有朱穴,阴有灵泉,歌兮舞兮,凰鸟复还。有女真姬,可感天地,有子巫咸,可炼百丹。彼之桑柘,奇也怪哉,晨起新苗,日落参天。君王失德,天降大瘟,怜我子民,涕泪涟涟。舍身成炉,以祭天地,悠悠万物,莫知我哀,悲兮叹兮,何日归还?” 低声吟唱着这首无名之歌,郁言又一次回想起了爷爷离世的那一天…… 在自己10岁那年,爷爷一向硬朗的身子骨,忽然就江河日下,缠绵病榻半年有余,终是撒手人寰。 老人离世那夜,仿佛回光返照般,自己撑着身子半坐了起来,他挥退守在病床边的家人,只留下最疼爱的小孙女陪在身边。 他最后一次慈爱地拉起郁言的手,又颤颤巍巍地摘下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青白色玉蝉吊坠,郑重其事地交到她手中,一字一句地说出了最后的嘱托: “一直戴着它,直到遇见你要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