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髦郭责历史系之狼》 第001章 曹公有先祖之风! 嘉平六年,九月 阳平郡,元城县。 “我要状告束曲!这厮竟敢令其妻以诱我!” “献妻之事,骇人听闻!” “实毁人伦之操,坏男女之节!” “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妄图败坏我的名誉!” “请县令速速派人抓捕!” 县衙之内,一位少年笔直的站在县令面前,大声的训斥着。 而县衙内诸多官吏,此刻早已是目瞪口呆。 这少年郎身材修长,年纪不大,却已有成人一般高。 他穿着三绕曲裾,头顶戎冠,束腰悬挂着长剑,而那模样,白净如玉,剑眉星目,极为英武俊美。 在少年的身后,站着十几位凶神恶煞的粗衣壮汉,这些人将手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皆眯着双眼,不怀好意的盯着面前的县令。 而在少年郎的身旁,则是躺着一个美妇人,一动不动。 这妇人埋着头,看不到姿色,而身姿甚是妖娆动人。 县令束完看了看那美妇人,又看了看面前的少年郎。 那一刻,他的脸色铁青,额头几乎能看到暴起的青筋。 “曹公....这又是为何啊?” “不为何,就是来告状的!怎么,大魏不许宗室干涉政务,总没说不许宗室告状吧?!” 县令束完留着山羊胡,身材清瘦,模样端正,神色孤傲。 可听到少年的话,他是瞬间破防。 有魏一朝,他就不曾见过胆大妄为的宗室! “乡公,您可莫要自误啊。” 束完眯着双眼,冷漠的说道:“您贵为公爵,实在不该三番五次的前来县衙滋事。” “高贵乡公或许不知道吧,大魏律法禁宗室交通宾客。” “您以钱养客,结交氓首,庇护囚犯,拉拢游侠,指使匪类,勾结商贾,单是其中一条,就足以诛了。” “我看啊,您还是回去吧。” 少年郎双手叉腰,脸色潮红,身上还弥漫着一股酒气。 听到束完的话,他忍不住仰头大笑了起来。 “谁说我养了门客?这些不过是我家里的奴仆而已,怎么,魏律还禁止宗室养奴仆吗?” “至于什么庇护,拉拢,指使,勾结,这就是欲加之罪了。” “我向来仗义疏财,过往的人有求于我,我必相助,这是乐善好施,是善举。” “至于有求于我的人是什么身份,那我就不知道了。” “我做出诸多善举,这也是你个县令教化有功啊,当然,你也可以上书告我呀,哈哈哈,说不定咱还能同坐一辆囚车呢!” 束完看着面前这个肆无忌惮的宗室,双拳紧握,眼里几乎喷出火来。 胆大包天!!贼类!! 大魏对宗室向来管的很严,宗室一直都很感谢文帝曹丕的大恩大德。 他为大魏开辟了新的宗室制度。 大魏的宗室没有半点实权,不能征召,收税,更别说什么军队。 就是堂堂诸侯王,身边只有十余个老弱病残。 总是将最贫瘠的土地封给他们,不给他们俸禄,不许他们经商。 别的朝代都是派家宰来照顾诸侯,唯独大魏,居然设置了防辅令和监国谒者来监视诸侯。 不许他们超出府邸三十里,不许他们会见亲友,不许他们用奢侈品,不允许他们写信,地方官员都能管着他们,又有频繁的迁徙改封,不与他们安稳。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大魏的诸侯过的比狗还惨!!! 可就是在这么一群生活惨不忍睹的诸侯里,却出了这么一个奇葩。 他胆大妄为,压根就不将防辅令,监国谒者,乃至地方官吏放在眼里。 诸侯不能犯下的恶行他几乎都犯了一遍,如今还跑来县衙叫嚣。 “曹髦!!你到底想要如何?!” 束完质问道。 少年郎,也就是大魏的高贵乡公曹髦笑了起来,绕过了面前的束完,几步走到了前面,就在县令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而那些浪荡子们也纷纷跟了上去,站在他的身边。 他们旁若无人的大声交谈了起来,简直肆无忌惮。 曹髦这才看向了站在下方的束完。 “我要你审案!” “去将束曲抓过来!” “你知道他藏在哪里!” 曹髦皱着眉头,语气也逐渐暴躁。 束完只是微微抬起头,死死盯着他,不曾开口。 他知道曹髦这般行为的缘由,他就是不满意自己前几天对一起案件的判罚而已。 可是他不能理解,这厮为什么要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为那个黔首出头,前来找自己问罪? 真的想与我元城束氏拼个鱼死网破不成吗?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逐渐凝重。 就在两人对峙的时候,忽然有一人踉跄着闯进了县衙内。 而看到那人,曹髦就忍不住站起身来,周边的壮汉们也纷纷将手放在剑柄上。 来人正是束曲。 他被这架势吓了一跳,急忙躲在了县令的身后,随即又看到了昏躺在一旁的美妇人。 顿时,他痛哭了起来,一头跪在县令面前,双手死死抱着县令的腿。 “请县令为草民做主啊!” “高贵乡公曹髦,欺人太甚!” “我妻与仆上街,被这厮碰到了,他见我妻貌美,生了歹意,竟公然调戏,我妻不从,令人驱逐,他便殴打我家的仆人,纵马抢走了我的妻!!”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岂能做出这般行为来?!” “请县令为我做主啊!!” 这人哭诉着,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声泪俱下,连声音都是那般的凄惨。 周围的官吏们忍不住摇头冷笑着:你这厮居然也有今天呵。 “闭嘴!” 束完严肃的说道:“曹乡公素有贤名,有先祖之遗风,怎么会做出抢人妇的这般事来?” 束曲此刻是说不出的委屈。 都说曹乡公有先祖之遗风,还以为是文皇帝遗风,谁能想到是武皇帝遗风呢! 想要女人就给我说啊,城内那么多的待嫁的美人,我们完全可以一起分享的,何以抢我的妻呢?? 再说了,我们本来是无冤无仇的,为了区区一个贱民,何以做到这般地步呢? 曹髦此刻缓缓站起身来,斜视着县令。 “束县令,你该不会偏袒你的族弟吧?” “曹公,莫要再执迷不悟了,您若是现在离去,我权当无事发生。” “好啊,没问题。” 曹髦笑了起来,继续说道:“我现在从这里出去,到明天,整个元城的人都会知道,你束家是何等的清流望族,家族之贤良居然献妻来款待贵人!” “到了后天,整个阳平郡就会知道你们束氏的待客之道!” “往后起码百年里,你们家都别想有子弟能被中正官荐举!!” 束完浑身都颤抖了起来,“何至于此?!若是我铁了心上奏,你也未必有好下场!” “你简直是疯了,为了一个黔首,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曹髦说道:“我也曾好言相劝,是你说宗室不得干政,那我只能就这样了,我曹髦就是舍了这身爵位和性命,也不要视而不见......” 第002章 小旋风曹大官人 曹髦的府邸坐落于元城的正中心。 四周有高大的宫墙,里头是雄伟壮观,连绵不绝的建筑群,是整个元城内最为奢侈的住所,跟王宫都没有区别。 其实,曹髦的家还真的就是王宫。 当初曹丕封儿子曹礼为秦公,后来改封京兆王,又改封元城王。 曹礼扛不住这来回的迁徙,在元城逝世,看到弟弟绝嗣,曹叡贴心的安排任城王曹楷之子曹悌嗣元城王。 当然,迁徙还是要迁徙的,不久之后就被改封梁王。 这王宫也就空了下来,作为备用。 纵观整个历史,曹魏宗室是被改封最多次的,他们一生都是在不断的迁徙,几乎没有任何经营封地的机会。 而到了司马家掌权的时期,司马师不忍心宗室们遭受这样的迁徙和欺辱,贴心的安排他们统统到河北来居住,远离自己的封地。 曹髦的封地在郯城县,在齐鲁那一块。 可如今却居住在元城。 曹髦领着诸多帮闲来到了王宫门口。 王宫门口站着两个老卒,身材清瘦,怀里抱着长矛,左右摇晃着。 府邸大门是敞开着的,人来人往,进进出出,十分热闹。 曹髦刚进了王宫,就听到了郭责那喋喋不休的质问声。 “成何体统啊?怎么能裸着身在前殿角抵?” “成何体统?怎么能在此处博戏?” “前殿不可妄语!!” 那是一位着深衣的年轻人,穿着相当朴素,可浑身的穿着都是按着礼法来的,没有半点逾越和不当的地方。 包括他的脸,都是那么的板正。 他叫郭责,乃是曹髦麾下的防辅令。 职责是教导曹髦从善,防止他做出不好的行为。 这个位子通常是以有贤名的君子来担任,而他们给曹髦找的这位君子,却是君子的过头了。 当他转身看到曹髦的时候,赶忙整理衣冠,以对待公爵的礼仪来叩拜。 曹髦满脸无奈的接受了他的行礼。 “郭君啊,您何必如此.....” “乡公,礼不可废。” 郭责严肃的说着,随即又指向了那些府内的众人。 “乡公!您的这些奴仆公然在府内角抵,比械,博戏,纵马.....这如何能行呢?” “简直是不成体统啊!” “哈哈哈,我向来将他们当作朋友来对待,如今又没什么事要做,他们自娱自乐,有何不可啊?” 郭责无比的痛心。 他真的很怀念当初那个乖巧,好文的高贵乡公。 他初次见到的高贵乡公,是那般的聪慧,良善,好学,整日缠着自己学尚书。 最令人难以忘却的是他身上那股浓浓的少年气,总是信心满满,总是朝气蓬勃。 他在那时的高贵乡公身上看到了满满的文帝之风,甚至在给姑母的书信里都多次提到这位独特的高贵乡公。 直到一年之前,高贵乡公在练习骑射的时候从马背上摔落。火山文学 从那之后,他就仿佛变了一个人。 他再也没有碰过尚书了,开始尝试着去做一些恶事。 勾结匪类,结交商贾,资助游侠,整日欺行霸市,目无尊长,肆无忌惮。 他多次阻止,却都没能成功,整个府邸都被一群无赖游侠所占领,自己根本管不了这些人! 想到这里,郭责心里满是愧疚,都是自己没能教好乡公啊! “乡公,您是堂堂大魏公爵,怎么能与市井小人为伍为友呢?” 曹髦一愣,笑着询问道:“您的意思是,我该去结交一些群贤大家,邀请有贤名的士人来府里做客?” 郭责赶忙点着头,“理当如此。” “可庙堂有禁诸侯交通宾客令,是不许我们与那些士人结交,邀请他们来做客的,若是庙堂问罪,我就说是您指使的?” 郭责瞪圆了双眼,赶忙又摇起了头。 “担不起如此重责,庙堂自有道理.....乡公就是不跟士人为伍,也不该与这些人为伍啊,这同样是犯法的.....” “诸位,我与你们为伍了嘛?” 周围的几个糙汉子听了,顿时哈哈大笑,“我们都是曹公麾下奴仆罢了,何以算是为伍?” 郭责顿时脸色通红,支支吾吾的说道:“就算如此,方才有几个商贾送来了钱财....诸侯结交商贾,经商也是禁止的。” “我可不曾经商,更没有结交商贾。” “我只是看他们可怜,给他们出了些主意,教他们如何经商致富,救济乡里,他们自发的感谢我,给我送来钱财,这难道不对嘛?” 郭责茫然的看着曹髦,“并非不对。” 曹髦笑了起来,“那您帮着清点一些他们送来的钱财吧,需要用钱的地方是越来越多了,有钱才能救济乡里,才能多做善事,您说是吧?” “这......” 郭责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去做事了。 曹髦对他其实还是非常满意的,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这位防辅令,是真的将自己的职责当作了教导,其实他完全可以强势的命令曹髦,若是曹髦不听,上书三司就好。 可他并不曾这么做,还是会认真的跟曹髦讲道理,还总是被曹髦那些歪理说的哑口无言。 当曹髦走过前殿的时候,远处的树下坐着一个人。 这人年纪不小,喝的烂醉如泥,衣裳是敞开的,眼神迷离,伸出双腿就坐在地上,浑身恶臭难闻。 曹髦笑着打了个招呼。 “杨公!” 那人睁开双眼,瞥了曹髦一眼,又侧着头继续酣睡。 这位老者,是曹髦的监国谒者。 他本来是负责监察曹髦,负责给庙堂告状的官员。 只是吧,这位老者实在有些奇怪。 他从不理会政事,整日衣冠不整,嘴里念念有词。 但是曹髦也能理解。 整个东汉王朝本身就是因为谶纬而建立的。 因为刘秀对谶纬的推崇,迷信色彩贯穿了整个东汉,等到汉末,更是成为了主流,此刻的儒学家看起来都像是神棍,整日说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将一切自然现象与朝政联系起来。 而到了魏,玄学盛行,出现了一大批崇尚自由,啥也不干的学术家们。 已经开始有后期那自暴自弃的雏形了。 很多士人的精神支柱已经崩塌,又遇到了司马家的强权打压,故而有了严重的避世厌世情绪,表现出荒诞且不羁的模样来。 大汉士人是极为遵守礼法的,而随着礼崩乐坏,士人们开始了对礼法的绝望和摒弃,后世常常称为魏晋风流。 至于是不是真的风流,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这位杨公,大概是不愿意做官的,在成为监国谒者之后,也是不干正事,整日喝酒,服散,一年四季都躺在树下,自说自话的发疯。 可曹髦还挺喜欢他的,谁不希望有这么一个监国谒者呢? 坐在克让殿内,曹髦看着左右的众人,心情轻松了不少。 好歹是有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力量。 还记得刚穿越而来的时候,孑然一身,身边就七八个老卒,两个官员,手里的钱连维持王宫的维护都做不到。 在两个不同时代的灵魂融合之后,曹髦方才明白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困难。 这大魏对宗室看管的很紧,防贼一般的防着。 曹髦能做到如今这个地步,那是真的不容易。 可以说,整个大魏的宗室,谁都没有活的如他这般滋润。 手里不缺钱,开了庄园,专门接待穷困潦倒的好汉,在这河北的绿林界里是响当当的好汉,堪称是大魏版的“河北呼保义”,或者是“小旋风曹大官人”。 整个河北的游侠,都几乎知道他的名头,一些人犯了事,也常常来他这里寻求庇护。 当然,城内的那些百姓,若是遭遇了什么委屈,也会来找他求助。 曹髦这样的行为,却并没有引起地方官府的重视。 反而是让这些官员们对他很是轻视,认为他结交一些底层的黔首,没有出息,不值一提。 大魏自有国情在此。 在大魏,宗室的名声不能太好,如果你能七步成诗,深受士林喜爱,经学家们围绕在你的身边,学问做的很好,那你绝对要被庙堂折腾死。 而如果你是个恶棍,整日打老婆打孩子,出去鱼肉百姓,个人道德败坏,被士林唾弃,那你会非常的安全。 没错,说的就是曹髦的阿父,东海王曹霖。 曹髦跟这些游侠厮混,跟商贾合作,跟黔首厮混的行为,在那些老爷们的眼里,跟他阿父没什么区别。 都是要遭受士林唾弃的行为。 “曹公!!祸事了!!” 就看到一恶汉慌张的冲进了殿内,眼里满是惊恐。 。 第003章 竹竿狗尾 “那县令请了援兵!说是要捉拿了您呢!” “什么??” 曹髦瞪圆了双眼。 就那狗屁县令,他有这个胆子嘛? 还不等曹髦反应过来,郭责已经走进了殿内,他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人,“出了什么事情?” 那武士急忙说道:“很多人都看到了,说是县令出城,去迎接一支大军,都是骑兵,全城开始戒严,还派了士卒守着路,从城门通往我们府的道路,不许他人行走呢!” 郭责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县令为何要这般做事啊?” 曹髦抿了抿嘴。 看来事情还是瞒不住了。 他站起身来,满脸真诚的走到了郭责的身边,“郭君有所不知,我方才与县令起了些争执。” “啊?为何啊?什么争执?” “您别急,也不是什么大事。” 曹髦安慰着。 一旁来传令的游侠刘路咧嘴叫道:“对!不是大事,今早曹公领着我们去将那束曲的内君给抢了!” 郭责只觉得眼前一黑,踉跄了几下。 刘路赶忙扶住了他,郭责却一把将他推开,他严肃的看着面前的曹髦。 “乡公....” “平日里,您不曾听我的劝谏,去做一些违反礼法的事情,我虽痛心,却想着您可以改过。” “但是这一次,您居然强抢民女,奸淫掳掠,这绝对不是我可以接受的事情。” “劝教不力,这都是我的过错。” 郭责说着,缓缓将手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眼神也变得决然。 曹髦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神色格外肃穆。 “郭君,请先听我说完,若是等我讲完事情的原委,您还觉得我有罪,我愿意与您一同自裁。” 郭责一愣,曹髦皱着眉头,平静的询问道:“您还记得当初我们去磐安里游玩时,与我们借宿的那户人家嘛?” 郭责的脑海里迅速浮现了那一家四口人的模样。 慈祥的老翁,朴实憨厚的农户,温柔贤惠的妻,还有那个腼腆的孩子。 “我记得。” “那个为我们端水的女人,被束曲强行奸淫,随即自杀了.....那个非要弄些野味让我们吃肉的农户,被诬陷为献妻,声名狼藉,跳水自尽。” “那户人家,只剩下一老一少。” “我今日领着人去劫了束曲那助纣为虐的妻,逼迫县令处置他们,为那农户人家正名。” “您说,我做错了吗?!” 郭责直勾勾的看着曹髦,神情有些呆滞,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一户人家的模样来,却是忍不住的握紧了拳头。 “没错!当然没错!就是放走了那县令!应当一并杀了!” 殿内忽然传来了另外一人的声音。 曹髦看去,却是杨公,他不知何时搬到了殿内,依旧是箕坐着,背靠墙壁,手里拿着酒壶,醉醺醺的叫嚷道。 郭责没有搭理他,只是严肃的说道:“此束氏之过,乡公放心,我自当去与他们理论。” “若是那束氏敢颠倒黑白,我自上书与三司!” “原来您还知道自己可以直接上书三司啊....” “乡公说什么?” “哦,没什么....” 郭责看向了一旁的刘路,询问道:“你且告诉我,来了多少人?有多少骑?是什么阵仗?” “隔着太远,没敢细看,就看到为首的人坐在车上,手里举个竹竿,竹竿上挂着狗尾巴.....” “狗尾巴??” “对啊,竹竿顶挂了个狗尾巴,那人还使劲摇晃呢....” 郭责再次眼前一黑。 “那叫天子节仗....不叫竹竿狗尾!!!” 刘路大惊失色,“就抢了个女人,莫不成还能惊动了天子?” “出天子节仗,这是要除国了吗?!不该啊....怎么会呢?你确定是狗...你确定是竹仗上挂着牦牛尾?” 看到身边的人急得团团转,曹髦心里却有了一个惊人的猜测。 难道....是皇帝曹芳谋反被废了? 且不说对付自己一个公需不需要出动天子节仗,就是要出动,也不能一天之内就到元城吧? 难道....自己是要登基了? 想到这一点,曹髦只觉得浑身冰冷,毛骨悚然。 曹髦当然知道自己是谁。 历史上那位鼎鼎有名的曹魏最后一个男人。 华夏第一位被当街弑杀的皇帝,魏少帝曹髦。 曹髦是个绝对有能力的人,常有人称他为缺乏时间的汉文帝。 他年幼时就表现出非凡的智力,名声极好。 登基时一套说辞让群臣瞠目结舌。 登基之后,他不断的拉拢各派的精英,十四岁的少年甚至可以与当世最杰出的经学家们辩论。 谈论少康与刘邦哪一个更强,想以舆论造势,压制司马家。 他多次与司马家的两兄弟斗智斗勇,十五岁的时候就打了司马昭一个措手不及。 只可惜,他所面临的,是一个恐怖的死局。 直到最后,发现自己无力回天的少年天子,领着自己的亲兵对司马昭发动了最后的冲锋。 当街被弑。 以曹髦展现出的能力,若是生在太平盛世,那是不敢想象的。 要知道,曹髦所面临的难度,是前无古人的。 司马家完全吸取了曹操曹丕等人的经验,将那一套东西完美的运用在了曹家的身上。 军政大权完全落在司马家手里,最后那些忠于大魏的庙堂大臣几乎被曹芳一波带走。 而司马师,更是一个恐怖至极的敌人。 这也就是曹髦此刻心乱如麻的原因。 纵然两人合二为一,熟悉往后发生的事情,有了千年的经验眼界加成,可是在如此困局里,自己能发挥出什么来呢? 做一个极度憋屈的傀儡皇帝,最后被迫让位,或者被弑? 郭责和门客还在说什么,曹髦几乎有些听不清了。 他茫然的坐在了杨公的身边,双手隐约颤抖着。 “乡公莫要害怕。” “或许是好事呢?” 杨公醉醺醺的说道。 “或许是吧。” 就在此刻,刘路已经替郭责想出了办法,“让曹公翻墙,从后墙那里跑吧,我与曹公身高相当,就让曹公将衣裳给我,我装作曹公的模样!” “到时候我领着兄弟们去墙上,让他们射箭来阻挡骑士。” “等到曹公走了,我们再放一把火,只要我死的面目全非,就能让他们觉得曹公已经死了!” 刘路咧嘴笑着,骄傲的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对自己这套计谋是极为得意的。 郭责气笑了,也不理会这个莽夫,直接看向了曹髦。 “曹公,还是让我过去问问情况吧。” 曹髦摇了摇头,“不必如此。” 刘路大喜,果然曹公还是更倾向我的计谋! “那县令能飞不成?今早才闯了县衙,现在就能从京城请来天子节仗?” “这未必就是来抓我的,说不定是改封呢。” “刘路,你带着兄弟们先走吧。” “曹公!我们是没读过书,可是我们也是有父母生养的!” 刘路脸色赤红,仿佛受到了羞辱。 “天下间没有说受了您的恩情,等您落难时就逃走的道理!” “当初吾等走投无路的时候,是您不嫌弃我们的出身,接纳了我们,如今您出了事,我们当以死相报!” “况且,这一年里,您一直打抱不平,为人伸张正义,您就是我们心里的天下第一豪侠!” “能与您死在一起,那是我们的福气!” 其余那些不着调的无赖们此刻也是站在了刘路的身边,纷纷叫嚷了起来。 曹髦却摇了摇头,“你们要是继续待在这里,我反而是要出事。” “且安心,他们绝对不是来抓我的,可他们确实不能看到你们在这里,否则,只怕对我不利。” 刘路笑了起来,“这好办,我们便藏了刀剑,躲在府内装作奴仆便可,若是他们要对您不利,我们也能出手相助....” 曹髦没有再拒绝。 郭责若有所思的看着曹髦,曹髦继续说道:“若是他们真来问罪,您就直接将我原先做的事情如实告知,莫要跟着我受了牵连。” 郭责摇了摇头。 “这一年里,您的变化极大,我都快认不出您来,但是今天我才知道,您还是您。” “只有高贵乡公,才会为了这种事,做出这般鲁莽的行为。” “公一腔热血,少年意气,愿为萍水相逢的人拔刀相助。” “这些被您所救济的,愿意与您同生共死。” “难道我这个读过书的,就不能为您赴死吗?若是他们问罪,我愿代您受罚。” 曹髦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看向了大门的方向。 外头的乌云不知何时退散,阳光再次照耀在地面上,留下了诸多的光斑。 曹髦就坐在殿内的阴影中,眺望着远处的光明。 。 第004章 陛下因谋反被废 元城。 马蹄声打破了小县城的宁静。 官道之上,一群全副武装,人高马大的骑士趾高气扬的行驶在最前方,浑身的甲胄因碰撞而发出响声,带着极大的压迫感,沿路的行人纷纷退让。 有甲士跟在他们身后,步伐极快,一路小跑。 在最中间的位置上,则是有一辆马车,一位风度翩翩的老者站在马车上,满脸庄重的高举一根竹竿,神色颇为虔诚。 县令束完丝毫没有原先的孤傲冷漠,他脸上洋溢着亲切的微笑,此刻正徒步跟在马车身边,身后领着一众官吏。 城门口是敞开着的,平日里总是抱着长矛酣睡的士卒此刻也是站的笔直。 早上还有些脏乱的街道此刻也是干干净净的。 路上的乞讨者和穷苦人也不知去了哪里。 士卒身后站着的都是城内德高望重的老人们,他们穿着锦绣的衣裳,满脸微笑的看着车架。 也有当地闻名的青年才俊,踮起脚尖,眺望着马车的方向。 马车的老者压根就没有理会这些人,目不斜视。 而在他的左边,有一人骑着骏马,也是官员打扮,此刻满脸的严肃,与车上的老者一般。 只有跟在他右边的那位,此刻正有声有色的跟县令交谈着什么。 “你们这元城啊,哈哈哈,从此可就要不同了!一飞冲天啊!” “那是,那是,天使前来,乃是元城之福,有王公,郑公,华公前来,元城定然是一飞冲天.....” “这跟我们可没什么关系。” 这人骑着骏马,看起来就不甚稳重,面对县令也颇为无礼。 但是县令却不敢多说什么。 不只是因为这位的身份是天使,领着侍中,更重要的是,他阿父叫华歆! 这位不太稳重的文士,正是那大魏司徒华歆之子,华表。 束完忍不住询问道:“我实在是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能使三位前来我这小小元城....还不许太守相迎....” 华表正要说些什么,就看到马车上的老者瞥了自己一眼,顿时摸了摸鼻子,不敢多嘴。 “稍后你就知道了,你只管带路,反正不是坏事。” 束完没有说话,心里却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低声问道:“城内群贤得知天使前来,自发前来迎接,不知能否与王公叙话?” 华表急忙摇着头。 “不能耽误正事,办完了事再说吧。” “话说,你们这位高贵乡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束完眯了眯双眼,无论天使找曹髦是什么事,都绝对不能让他如愿。 若是坏事,我就给你添个火,若是好事,我非让你办不成! 他不动声色的说道:“高贵乡公为人聪慧,就是乡里风评不是很好,常有人说他包庇罪犯....” 华表一愣,连忙说道:“看来这高贵乡公为人良善啊,他是不忍心看到有人受罚,常常救济和帮助这些遭受刑法的人呢。” 束完又说道:“不过具体的情况,还是城内的商贾最清楚,听闻高贵乡公与商贾牟利,商贾常常送钱财与他。” “可见高贵乡公为人清高单薄,从不在意钱财!不然有挣钱的办法,何以要授给那些商贾呢?商贾们也是知礼的,还知道要答谢,不错,不错。” 束完顿时就忍不住了。 “其实他还常常领着一帮游侠在城内滋事斗殴!” 华表拍着手,“好啊,高贵乡公身手不凡!武艺精湛!” 束完目瞪口呆,是你理解有问题还是我说的有问题?? 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朝着曹髦的府邸行驶而去,那些群贤和士人们也没有离去,远远的跟着天使,满脸的激动。 当他们到来的时候,高贵乡侯府大门紧闭。 骑士下了马,叩响了大门。 很快,就有人开了门。 开门的正是郭责,他大大方方的站在众人面前,脸上没有半点的慌乱。 骑士的眼神直接绕过了他,看向了内殿,冷漠的质问道:“高贵乡公何在?” 郭责的脸上闪过一丝愤怒,他挡住了骑士窥探的目光,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我乃高贵乡公防辅令郭责,你是什么人?!” 骑士一愣,正要发怒,而马车上的老者终于不再保持泥塑状了。 “不可无礼。” 他低着头,看向了面前的年轻人,眼里闪过一丝赞许。 “老夫王肃,兼太常持天子节仗,奉太后之令来见高贵乡公,不知他人是否在府内?” 此言一出,周围的众人顿时震惊了。 兼太常持节奉太后诏令?好家伙,这是来做什么的?? 郭责显然也被震了一下,可他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拜见王公,我家曹公在府内。” “不过,按着礼节,请诸公下车下马进府!” 骑士勃然大怒,王肃却笑着说道:“理当如此。” “不必如此麻烦了。” 府内传出了声音,就看到一少年挺胸昂首的走了出来。 郭责见状,正要说些什么,曹髦却抢先说道:“无碍,面对天子节仗,太后诏令,岂能怠慢?” 他附身朝着王肃行礼,“高贵乡公曹髦拜见太常。” 王肃愣了一下,也不回礼,高高的举起了手里的节仗。 “太后有令!” 众人顿时齐刷刷的跪了下来,无论是骑士,还是围观的群贤们。 哪怕曹髦也不例外。 就看到方才那个华表,此刻快步走上前来,拿出了太后的诏令,仰起头来,大声的宣读道: “皇帝芳年纪已经不小了,但是他却不理政事,一味宠爱身边的小人,又沉迷女色,每日都与倡优之辈混在一起!” “皇帝芳纵容他们的各种丑态,还曾经将六宫后妃的家人都召进宫里让他们居住在内房,毁坏人伦秩序,打乱男女的节操!” “皇帝芳对长辈的恭敬孝顺渐渐荒驰,狂悖傲慢滋长得越来越严重!”火山文学 “这样的皇帝是不能承接天命,敬奉宗庙的,所以现在我觉得派遣高公带着芳即位的文书,用一头大牛的牲礼去祭祀曹氏宗庙和各位先帝,让芳到齐地去做王,以退位让贤。” “东海王曹霖是高祖文皇帝的嫡子!曹霖的几个儿子,都是文皇帝的至亲后代,听说曹霖的儿子中以高贵乡公曹髦有成就大业的气量,有先祖之风,现在令他作为明帝的继承人,即天子位!” 华表宣读了诏令。 而此刻,这诏令犹如惊雷一般,在众人的耳边响起。 什么??皇帝被废了?? 听到这个消息,除却早已知道消息的天使团队之外,围观的众人是目瞪口呆,有几个人甚至瘫坐在了地上。 郭责瞪圆了双眼,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而后半句,更是惊雷中的惊雷了。 以高贵乡公曹髦为皇帝。 束完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就直接瘫坐了地上,神色呆滞,眼里几乎绝望。 完了,这下是真的完了。 而在府内偷听的那些门客们,此刻也是呆若木鸡,什么情况? 我家曹公要当皇帝了?? 在场唯一能保持平静的,大概就只有曹髦了。 他早就无数次的幻想过这一天,甚至想过各种应对的方式。 可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他心里却是那般的平静,没有丝毫的激动。 天使早已知道前来元城的目的。 可方才那骑士的态度,那是对待日后皇帝的态度吗?? 不,那是对待傀儡的态度!! 曹髦几乎能看到自己往后的生活,憋屈且无奈的生活。 另外,要迎接新皇帝,应当是要派遣三公级的重臣前来,没有说临时安排一个太常带着一个少府和侍中就来宣读诏令的。 这已经是对自己的极大轻视了。 曹髦也知道原因,自己并不是庙堂眼里继承皇位的第一人选。 其实庙堂,也就是司马家是更偏向拥立彭城王曹据来做皇帝的,这位可是自己祖父的兄弟,武皇帝曹操的亲儿子。 可是郭太后死活不同意,因为若是他来做皇帝,辈分会乱,魏明帝曹叡将绝嗣,而最重要的是,郭太后就名不正言不顺了。 而之所以选择自己,曹髦也能猜到大概原因。 自己的血脉距离明帝比较近,同时自己没有阿父,阿母早逝,没有母族,兄弟也跟自己不亲近,年纪也小,不曾成家,没有妻族,是真正意义上的孑然一身。 司马师在于郭太后争执之后选择让步,未必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曹髦缓缓站起身来,看向了华表手里的诏令。 。 第005章 徒劳而已 在众人或是震惊,或是惊恐,或是茫然的眼神里,曹髦走到了华表的面前。 华表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这个传诏的差事,是他花了不少心思才弄到的。 这迎立新君的功劳,足以让自己再往上走一走了吧? 就在华表准备将诏令献给新帝的时候,就看到新皇帝一头跪拜在了自己的面前。 当新天子仰起头来的时候,早已是泪流满面。 “不才小子髦,何以能得到太后如此垂爱?!” “大魏宗室,极多群贤,有品行高尚者,我不如也,有文采斐然者,我不如也,有勇武者,我不如也,有能督亲友善睦者,我亦不如,我年纪尚幼,无甚才能,天子尊位,怎敢奢求?” “以此浅薄之德,中人之才,能得太后厚爱,使诸公驾临,髦心中有愧!!” “非我抗令不遵,只是我没有这样的德操能高居天子之位,请诸公回去如实告知太后,辜负太后之厚爱,我愿受罚!” “什么?!” 华表懵了。 他这是拒绝了?? 不只是华表,围观的众人此刻也是瞠目结舌,原先皇帝被废,高贵乡公登基的消息就够劲爆了,现在高贵乡公居然还拒绝了?? 华表手足无措,这是他完全没想过的情况,他赶忙看向了一旁的王肃。 前来的三位大臣内,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少府郑袤,此刻却再次打量着面前的少年,眼里有些惊异。 王肃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缓缓开了口。 “陛下,我听闻,长辈所赠予的,做晚辈的是不能推辞的,否则就是不孝的行为。” 这就是来自两汉魏晋时的“正确铁拳”了。 两汉很在意官员的道德,德在才上,孝,忠,信都在考核的内容里。 魏自认是继承了大汉的正统,对这些也有保存,只是不敢大声叫嚷忠。 等到了司马家嘛,洛水放屁直接弄没了季布一诺。 当街弑君更是让他们不敢提忠。 随即就变成了“伏惟圣朝以孝治天下”。 不过无论是在什么时候,孝的铁拳都是很好用的。 曹髦当即诚惶诚恐了起来。 “您说的很对,但是我不敢受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我在府内,常常听贤明的人说起先祖开创基业的事情,三位圣君开辟了当下的盛世,使我深受教诲,可如今我的才能,无法继承先祖的事业,只怕不能统一天下,不能延续盛世。” “若是三代圣君的伟业在我手里中断,岂不是最大的不孝了嘛?” “太后如此看重我,认为我可以托付大事,实则我没有这样的才能,若是失道无为,我愿意接受天下人的斥责,可是太后又该如何呢?若是辜负了太后,我又如何忍心?怎么敢提孝呢?” 曹髦的语速极快,迅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曹髦自幼聪慧,钟会如此评价他: 才同陈思,武类太祖。 才学如曹植,勇武如曹操。 在动嘴皮子这块,曹髦还是很在行的。 果然,被他这么一说,王肃也只觉得头大。 “劳烦诸公前来,我实在有愧于太后的厚爱,请诸公回去告知太后,我愿意接受惩罚!” 曹髦说着,又朝着洛阳的方向长拜,起身之后,迅速转身,走进了府内,关上了大门。 大门外,众人面面相觑。 华表无奈的收起了诏令,走到了王肃的身边。 “王公....我们这....” 王肃直接看向了瘫坐在地上的县令,“束完对吧?给我们找个居住的地方。” 束完赶忙爬起来,“唯,唯。” 天使们离开了此处,而围观的众人却不曾离开。 今日,他们在此处看到了最为劲爆的消息。 “高贵乡公居然拒绝了??” “平日里没看出来,高贵乡公居然如此高德?” “这才是真正的贤人啊!” “尧舜之德!!”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们对原皇帝曹芳被废的事情闭口不提,纷纷夸赞起了曹髦的德行。 因为谦让也是大汉特色道德社会里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官员们都以谦让当作自己夺取名声的一个通道,有人在地方上有了名气,庙堂就会派人去征辟他。 如果你拒绝了征辟,那你将会名声大噪。 包括对宗室有大恩大德的文帝曹丕,也是拒绝了三次来自汉帝的禅让。 曹髦的行为,在一些人看来是智障,但是在士大夫阶级来看,无疑是符合他们的道德审核标准的。 而此刻在府内,刘路就是以复杂的眼神来看着曹髦。 曹髦若不是自家的主公,他真的想要问问,需不需要给您找个医者来? 那可是天子位啊,说拒绝就拒绝?? 郭责此刻低着头,神色恍惚。 “郭君?” 曹髦叫了他一声,他才反应过来。 郭责抬起头来,眼里满是茫然。 “何以要废黜呢?” “啊?” “陛下下令避免新宫殿楼阁的动工,释放了年满六十岁的官奴,设立县城来安置逃亡的百姓,没有忘记要祭祀跟随武帝征战的将军们,他有什么天大的过错,要被废黜呢?” 在诺大的元城内,似乎只有郭责一个人,还在关心着那位废帝的命运。 曹髦的心情也变得沉重了起来。 “他的过错就是他已壮,壮则有变,自然就要被罢黜了。” “先朝常有年幼天子登基,他们会利用阉人来对抗外臣...大魏充分吸取了教训,不许阉人居于高位,不许他们执实权...皇帝一人面对强势的外臣,无半点实权,仅是罢黜已经不错了,起码没....” 曹髦没有将后续的话说出来。 郭责也不说话,神色恍惚,整个人仿佛遭受了极大的冲击。 这个人身上有种非常浓郁的大汉士人的风格,某种说不清的朴素的理想主义者。 他甚至真的认为汉帝是自愿禅让与自家祖父的。 此刻的他状态却很是不对,平日里的谦谦君子犹如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刘路却有些忍不住了,他问道:“曹公为什么要拒绝呢?” “怎么,想混个从龙之功?耽误你当辅国将军了?” 刘路咧嘴笑着,“我这般糙人能当个什么将军,我就是想,您若是能当皇帝,就可以为全天下的百姓做主,打抱不平,天下岂不是就没有冤枉事了?” 曹髦顿时语塞。 “匹夫!休要多嘴,给我再打一壶酒来!” 躺在地面上的杨公叫嚷了起来,刘路低声谩骂了几句,却还是老老实实的离开了。 曹髦苦笑着,干脆就在那杨公身边坐了下来。 “杨公,您有什么要教我的吗?” “哦?” “曹公怎么会觉得我有什么能教您的呢?” “方才众人慌乱,唯独您说,或许是好事,您是不是早就料到那些人是来迎接我登基的?” “料到了又如何?又有何用?就如您现在所做的一般,徒劳而已。” “您怎么知道我想做什么?” “您不就是想远离司马师,保全自己吗?” 曹髦大惊失色,“您这是什么意思呢?大将军乃天下有名的忠臣,深受爱戴,我对他感恩戴德,时刻不敢忘记将军的恩情,怎么会想远离他呢?” 杨公大笑了起来。 “好吧,就如曹公所言。” “只是,我要提醒曹公,那王肃看似憨厚,实则极有城府,如果我都能看出来,他肯定也能看出来。” “这一年里,曹公极为不安,整日惶恐,急着积累实力,竟寻了一批游侠养在府内,说是饥不择食也不为过。” “只是我要告诉您,没用的,完全没用。” “您的这些鹰犬无用,您的名望无用,您的宗室身份也无用,司马师想要杀您,就像宰杀案板上的鱼那样,毫无阻力。” “您既然害怕,倒不如安心接受王肃的好意,跟着他前往洛阳。” “诸事都以司马师为主,迎娶他的女儿,安心享乐,再过个二十年,学那汉帝,将大位让与他们,他们定然也会给与您极高的地位,安度晚....” “嘭!!!” 杨公的话还没说完,曹髦便一拳砸在了地上。 杨公转过头来,看到了一张因为愤怒而显得狰狞的脸。 。 第006章 当世枭雄 “您的愤怒也没有什么用处。” 杨公再次笑了起来。 “您知道您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吗?” “当初司马懿谋反,杀死大....将军,你知道他的追随者是从哪里来的吗?” “都是司马师在暗中培养的死士,直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培养了那么多的死士在身边,又如何让他们潜藏起来。” “司马师为人狠决,能识人,善隐忍,好得人,枭雄之资,比其父更盛!” 其实也根本不用杨公来说,曹髦当然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司马师是一个高超的执行者,理智的决策者。 一个能在政变前夜呼呼大睡的领袖。 无论是在内政,战略,还是权谋上,他几乎都是顶级的。 曹髦甚至知道一些面前这位杨公不知道的东西,司马师参与平定淮南的战役时,被某位七进七出的年轻小将从物理意义上惊掉了眼珠子。 在他的眼珠子被爆掉之后,他强忍着剧痛,一声不吭,将被单咬烂了,也不让属下知道。 从而稳定大军,击破敌人,最后生生被疼死。 曹髦真的不想跟这样的对手过招。 总觉得他比司马懿还要恐怖。 司马懿好歹给人留后路,可司马师是属于那种斩草除根的,理智冷酷,果于杀戮。 “如今司马师已经完全占据了庙堂,如今的废立之事便是最好的证明,他的权势比起当初的魏武更甚,无人能制。” “您若是早生二十载,或许还有希望。” “可如今啊.....” 杨公摇着头,指着远处那些泼皮们说道: “这些游侠儿本性不坏,您最好还是找个由头将他们遣散,免得被一同诛杀!” 直到刘路拎着酒壶前来,杨公方才回到了原先消沉的模样,大口吃着酒,眼神迷离,醉生梦死。 今日的曹府,就如整个元城那般安静,就是平日里跳脱的游侠们,此刻也是沉默,今日所发生的事情,超出了他们的接受范围,他们只是一个普通县城里没有耕地的余丁,庙堂里的大事,是那般的遥远,让他们无法理解。 ......... 次日,曹髦早早就起了身,他走出内殿的时候,脸色有些憔悴。 自从穿越而来之后,曹髦就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 他无数次想过破局的办法,只是,这简直是太困难了,完全看不到机会。 “乡公!” 刘路气喘吁吁的站在曹髦的面前,手里还握着木棍。 曹髦二话不说,就接过了他手里的木棍,开始挥舞了起来。 那一杆长棍在他手里虎虎生风,随着他的步伐,逐步变得凄厉,发出了阵阵破空声。 刘路后退了几步,与诸游侠们站在一起,看着曹耍棍。 “唉,这人与人果然不能相提并论....乡公学什么都是这般快。” 刘路的眼里满是复杂。 这棍法还是他教的,谁能想到,如今曹公练的居然比自己这个老师都要好。 一旁脸有刺青的人笑着说道:“乡公何等人物,本就有副好身板,加上这一年里,乡公苦练不辍,没有耽误一天的时日,练起来又如此舍命,有这样的成就也是理所应当。” 曹髦是什么都练,棍,剑,弓,包括骑术。 就如杨公所说的那种,严重缺乏安全感的他,已经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用尽所有办法来增加自己的实力,这里当然也包括了武艺。 晨练结束的时候,曹髦全身都已经是湿漉漉的了。 他喘着气,将木棍丢在了一旁,接过刘路递来的布帛,擦了擦双眼。 这操练也像是某种宣泄,他眼里的阴霾消失了,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不少。 “走!去外头转转去!” 曹髦大手一挥,领着自家十余位帮闲就浩浩荡荡的出了门。 元城并非是什么大县城,街上行人也不多,曹髦没有坐马车,徒步走在路上,感受着迎面吹来的清爽秋风。 曹髦在城内是很有名气的。 遇到的行人,纷纷行礼拜见,曹髦笑着招手,算是回礼。 偶尔碰到几个孩童,更是嬉笑着缠在曹髦的身边,曹髦给他们些吃的,就让他们自己去玩。 就这么一路走到了城南,迎面是一处食肆,共有上下两层,装饰颇为不凡。 门口的小厮刚看到了曹髦,就一头冲进了屋内。 很快,一个圆滚滚的男人就满脸堆笑的走了出来,此人正是这食肆的主家。 “不知乡公前来,未能相迎,还望恕罪。” 此人对曹髦极为客气,低头哈腰的站在一旁。 曹髦点点头,走进了食肆内,食肆内坐着不少人,正在喧哗着什么,看到曹髦走进来,食肆在一瞬间变得寂静起来。 显然,这些人已经听到了些风声。 主家迎着曹髦在他的老位子上坐了下来,曹髦不喜欢单间,他喜欢这种噪杂的市井气息。 “碎金饭,给我们每个人来一盘。” “好嘞!!” 店家很是开心,急忙令人进了后厨。 店家对曹髦客气,不只是因为他的身份。 曹髦给这家食肆帮了不少忙,提供了不少的配方,包括方才点的碎金饭,也是曹髦传授下来的。 其实就是蛋炒饭而已。 大魏诸侯的家里也没有存粮,为了能补贴家用,曹髦先后找了好几个当地的商贾,通过与他们合作的方式,来获取财富。 大魏律法规定诸侯不能经商,不能有自己的产业。 曹髦就钻了个漏洞,通过指点他们的方式,收取谢礼,可以说是学费,也可以说是投资。 这一年里,元城出了不少大商贾,而曹髦也就不再缺钱了。 食肆里都是往日的熟人,可此刻谁都不敢再轻易接近曹髦,就好像曹髦与他们之间再次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在这寂静之中,终于有人鼓起了勇气。 一个熟悉的食客笑着询问道:“曹公,听闻天使前来元城,是要请您去洛阳当天子,这是真的吗?” 刘路率先回答道:“当然是真的!” 竖起耳朵来听的众人顿时忍不住惊叹了起来,看向曹髦的眼神愈发的不同了。 在皇帝还不曾被当街弑杀之前,起码在底层,天子还是非常神圣的,具备了某种神秘性,绝非凡人。 可以说,司马家在破除迷信色彩方面做出了杰出的成就。 洛水放屁证明了对着苍天山水立誓也可以违背,不必担心天谴,当街弑君更是让天下人明白,皇帝也是一个凡人,可以被一杆普通的长矛戳死。 他们甚至立了一个傻子来当皇帝,创造了华夏皇帝的新上限,达成了前无古人的成就! 店家低着头,亲自为曹髦送来了饭菜。 “若是您能当天子,那是万民之福,定然是文帝那样的贤君啊。” 店家吹捧了几句。 文帝在宗室和民间的风评差异极大。 他的名声在民间比曹操,曹叡都要好,他发展屯田制,施行谷帛易市,稳定社会秩序,基本解决了战争造成的通货膨胀。 同时他在各地进行战略防守,恢复民间生产,除却诸多禁令,轻关税,禁止私仇,广议轻刑,与民休养,勤俭节葬。 这些政策安抚了北方的百姓,并且营造出了一定的繁荣局面,使得魏国国力大涨。 曹髦却一把抓住了店家,将他拽到了自己的身边坐下。 “昨晚我派刘路吩咐你的事情,应当有结果了吧?” 店家擦了擦额头,“有了,有了。” “杨公杨综,曾是大...辅政大将军曹爽的主簿。” “后来曹爽谋反失败,安平郡公赦免了他的罪行,还让他来做尚书郎。” “听闻他与当今大将军私下里不和,多次顶撞,大将军想要杀他,但是卫将军全力求情,才贬到地方来....” 曹髦眯起了双眼,“真是这样?” “千真万确,您是不知道,为了弄明白这点事,我是花费了多少钱财....” “你且放心,我还有诸多食谱,都是宫里的方子,往后会让你挣得更多。” 曹髦说着,便松开了店家的肩膀。 店家喜上眉梢,满脸堆笑,赶忙朝着曹髦再三行礼。 “多谢曹公,多谢曹公!” 。 第007章 汉与魏晋 小溪潺潺,只见几个娃娃光着脚,待在水中,浑身泥泞。 忽有人抓住了小鱼,得意的甩给伙伴们看,清脆的笑声即使隔着很远也能听的清楚。 曹髦只是平静的看着那画面。 嘴角带着一丝笑容,内心都变得惬意了起来。 有樵夫背着沉重的柴火,沿路高歌。 赵歌慷慨激昂,颇为振奋。 曹髦也忍不住跟着哼哼了起来。 “曹公若是爱听,不如将他抓来为您唱!” 刘路忍不住说道。 曹髦瞥了他一眼,“你若是早生五十年,就可以去辅佐董卓了。” 众人顿时笑了起来。 “我们往后还是要多出来转转,一出府邸,曹公的心情便好了很多,不似府里那般烦躁.....” 曹髦摇了摇头。 对他来说,最珍贵的东西就是时间了。 他也很想沉浸在这悠闲自得的田园风光之中,享受宁静,可是,他还有很多事要办。 他们并没有在郊外待太久,很快就朝着自家府邸的方向出发了。 庙堂所派来的人,并没有那么容易解决。 或许,王肃已经派了骑士,快马加鞭,将自己拒绝继位的事情传往了京城。 司马师会是什么反应呢? 惊讶?震怒?不屑? “刘路!去买壶酒!” “好嘞~~” 当曹髦提着酒水大摇大摆的走进府内的时候,躺在树荫下的杨公最先看到了他。 随即,他不屑的摇着头,转过头去。 可曹髦却并没有在他的身边停下脚步,一路走进了内殿。 杨公眯着双眼等了许久,却没有等来曹髦的声音,他偷瞄了几下,发现前殿空无一人,顿时傻了眼。 那美酒不是给我买的吗?? “来,郭君,今日就不要忙碌了,与我吃些酒!” 曹髦拽着郭责的手,朝着内屋走去。 郭责此刻依旧是在那种恍惚的状态下,就这么被曹髦拽到了内屋里。 郭责无疑是一个尽心尽责的管家。 尽管他一直都反对曹髦去结交商贾游侠,但是他是真的将曹髦当作自己的君主。 这一年里,曹髦府的收支,商贾的孝敬,对有求者的救济,乃至游侠儿的安顿,都是他一手操办的。 他做事非常认真,一丝不苟的,虽然效率不高,但是不会出什么大错。 “郭君啊。” 曹髦笑了笑,低声说道:“我出生时没了生母,也因此被阿父所厌,我乃庶出,家中兄弟也不与我亲近,虽说为儿子不该言父恶,可我阿父确实算不得什么好人,光是家里的奴婢,就被他逼死了俩个。” “直到我来到元城,遇到了您,方才觉得我不再是孤身一人。” “过去的数年里,您大概是整个天下唯一在意我的人了。” “多谢您这些时日里的照看!髦感激不尽!” 曹髦起身,朝着郭责行了一礼。 郭责这才反应过来,赶忙避开。 “这都是臣所该做的....曹公,您这是何意啊?” “并无它意,只是怕留下什么遗憾,我早就该感谢您的。” 曹髦再次坐下来,认真的说道:“我这次拒绝了王肃,就相当于拒绝了司马师,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三次谦让的权力。” “我并不知道,今日会不会是我的最后一天.....” “那司马师还敢....” 郭责猛地起身,仿佛又想到了什么,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再次瘫坐在了位置上。 “哈哈哈,郭君,要是世人都如您这般守礼就好了。” 曹髦又说道:“就算他不杀我,也不会轻饶了我,这爵位大概是保不住了,我们相处不了多久了。” “您为什么不肯继承天子之位呢?” “虽然与礼法不合,可是我知道,您聪慧,仁慈,善良,宽厚,若是您做了天子,那是天下万民的福分!” 曹髦饮了一口苦酒。 “我为这件事算了一卦,随即我很清晰的看到了未来,这是一条死路....” 郭责皱起了眉头,“人事为本,天道为末,世无天命,皆人事也!” “您说的很对,可现在的局势是人力所无法改变的。” “如今的我,就如那笼中之鸟,网中之鱼!只能看着浩劫步步靠近,却无能为力,若是在皇宫里,禁锢更甚,尚不如在野之民。” 郭责看着满脸不甘的曹髦,心里甚是惊诧。 “我不知道原来您是这般想法!” “那您到底想要怎么做呢?” “我想摆脱自己的爵位,脱离控制,前往边塞,暗中积蓄实力,等待时机!” 郭责沉默了许久。 “您是准备躲起来?” “曹公啊,我知道您很有能力,可是,若舍弃了宗室的身份,一个亭长就可以将您抓起来问罪。” “今天下三分,虽未一统,可也非过去那州郡割据之时,没有豪杰称雄的机会。” “您方才也说了,您拒绝了司马师,他就算不杀您,也绝不会轻易让一个反抗自己的宗室脱离自己的控制。” “在野之言,实痴心妄想。” “再者,今天子蒙难,国家动乱,您贵为宗室,不想着为国除贼,与民太平,怎么能想着躲起来呢?” 曹髦拿起酒盏,一饮而尽。 “我又何尝不曾想要为国除贼.....若是事情都如您所想的这般简单该多好。” “我要靠什么去除贼呢?您知道司马师是何等的枭雄吗?” 郭责一如既往的严肃,“做,或许可成,不做,定不成。” “你们都说司马师乃是英杰,我从未见过他,可是我觉得,他能选择曹公来作为自己的傀儡,就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我听闻,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先前您可以为了一个庶民而朝县令拔剑,如今就不能为了天下百姓而向司马氏拔剑吗?!” “怎么此处有酒香啊?” 门忽然被推开,就看到浑身恶臭的杨综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 郭责皱起了眉头。 杨综可不理会他,直接坐在了一旁,伸手就拿了郭责面前的酒盏。 郭责站起身来,朝着曹髦说道:“当今之世,礼崩乐坏,朝中权臣当道,小人持政,打压忠良,有志者不能施其才,忠良者屡遭迫害,地方豪人之室连栋数百,膏田满野,奴婢千群,徒附万计,百姓竟无立锥之地!” “您在元城,能庇护一城之民,若在洛阳,则能庇护天下黎民!” “请曹公深思,臣已醉,不敢再饮了。” 他朝着曹髦行了礼,转身离开了。 杨综眼神复杂的盯着郭责,看着他说完离去。 “这厮就是不愿意与我一同吃酒啊。” “曹公啊,这郭责不是什么坏人,您也不要生他的气,他只是被自家人保护的太好,看不清本质,只是抓着自己所学的那些狗屁道理不放,自以为这些可以拯救天下。” 杨综轻抿了一口苦酒,“其实,压根就没用,圣人的道理,拯救不了天下。” “那什么忠孝仁义的道理,什么学成治世的道理,全部都是废话,都是束缚人的鬼话!” “您不必在意他的话,您想要远离庙堂的纷乱,这是对的,没有人能说您什么,这都是您自己的事,不必理会世俗之看法。” “看在您这些时日里不曾少了我的酒,我可以教您如何保全自己的性命。” 杨综擦了擦胡须上的酒水,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王肃还会来的,这第二次前来,您若是再拒绝,只怕就要摊上大事了,司马师可不是谁都拿来博名望的。” “等到他来的时候,无论他说什么,您都要装作一副极为惶恐的模样,然后举荐彭城王曹据来担任天子,不断的夸赞彭城王,请求让他来代替自己。” “如此一来,王肃就会觉得您不是真心与司马家作对,而是惧怕他们的权势,故而不敢担任,而您是由太后举荐的,您这就相当于在宗室里表态,代替大魏宗室选择了立场,那您就没有性命之忧了。” “曹公啊,您千万不要觉得我是在激将,这就是最好的选择,您还年少,年少者往往热血冲动,等您年长,总会明白我的苦心。” “至于郭责,您也不必在意他,总有一天,他也会明白这些。” 杨综说着,神色却也变得恍惚了起来,脑海里再次出现了当初那个斗志昂扬的青年,他那永远无法施展的抱负,对一切的无能为力。 他痛苦的拿起了酒盏,一饮而尽。 “他迟早会明白的。” 。 第008章 国破山河在 曹髦只是平静的看着面前的杨综。 他身边的这两位官员,就好比那已经灭亡的大汉和还不曾到来的晋。 一人古板顽固,坚信圣人的道理,对自己有着极高的道德要求,想着施展抱负,治理天下,与民太平,是一个纯粹的大汉士子。 而另外一个,自暴自弃,放弃了所有的坚守,对一切都绝望,醉生梦死,彻底摆烂躺平,蔑视一切礼法和规矩,癫狂且放荡,是一个彻底的魏晋狂士。 而处于汉晋之中的魏,则是能同时看到这两种人。 年轻的郭责来自过去,年迈的杨综却是来自未来。 曹髦并不厌恶杨综,不需要以后,他现在就能理解杨综。 大概在很久之前,他也是跟郭责那般的大汉士子,怀着赤忱之心,想要施展才能,用圣人的道理来治理好天下。 只是,在经历了司马懿发动政变之后,他整个人就被摧毁了。 他发现自己常年所学的东西根本无法解释眼前的行为,他发现自己这些年里所掌握的本事根本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渺小。 因此,他选择了放弃一切。 他开始服散,酗酒,整日躺在树荫下,脱了衣裳,什么也不做。 每当他看到郭责,都会想起年轻时的自己。 或许,有一天,当郭责发现自己所学的东西也无法拯救天下,精神崩溃的时候,他也会变成如今的杨综,浑浑噩噩的度过自己的余生。 这就是大汉士子变成魏晋狂士的过程了。 “杨公的办法倒是不错,我主动请求让彭城王来继承大位,代表宗室做出选择,站在司马师这边,司马师一直都很想得到大魏宗室的支持,还积极鼓励自家晚辈与曹家宗室结交。” “他甚至真的改善了我们的生活,他除掉了很多的诸侯禁令,减少改封次数,起码宗室不会再饿着肚子了。” “我在宗室里算是有些名声的,我代替宗室向司马师示好,表态,司马师该多开心啊,说不定到时候还能赏我一些骨头吃。” “我只需要摇摇尾巴就好,杨公好想法啊!” 听到曹髦的话,杨综再次摇起了脑袋。 “唉,我所担心的就是这个啊。” “曹公啊,想要活命并非是有错的,不必将话说的那般难听。” “您拒绝王肃,不就是为了活命吗?” “您平日里那般急躁,饥不择食,不就是因为害怕吗?” 曹髦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我是害怕,也确实想活命,可是,我不想给人做狗。” “想活命固然无错,可为了活命就要向敌人投诚,还要为人家带路,那就是畜生的行为了!!” “那您想如何,想脱离宗室的身份?想跑?去巴蜀?去东吴?去边塞?” 杨综的脸上也浮现出了愠怒。 “您当真以为司马师是个摆设?您在元城,您能跑到哪里去?您以为您不当皇帝,司马师就会不在意您?” “依他的性格,您除非是按着我的话来示好投诚,否则,您再拒绝,他有两成的概率会囚禁您一生!” “还有八成的概率,会直接派人杀了您,以绝后患!” 杨综说着,缓缓站起身来,拿起了面前的酒,愤恨不平的说道:“生死,由您自己来选!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郭责那厮迟早要害死我们所有人!” “张口闭口就是什么天下,百姓,圣人,道德....大汉早就灭亡了!” 杨综低声谩骂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书房。 屋内就剩下了曹髦一个人。 他仰起头来,长叹了一声。 是啊,大汉已经灭亡了。 大汉的理想主义都已经被残酷的现实给杀死了,最后成为了杨综这样的不再发热的尸体。 曹髦原本是想摆脱宗室的身份,隐姓埋名,逃到其他地方去。 可是现在看来,这都不需要司马家出手,就曹魏对宗室的防备力度,哪怕将你贬为庶民,也绝对不会让你自由。 何况,现在自己所面对的是司马师。 就算一年之后,司马师死了,那还有司马昭。 司马昭固然不如他的兄长,可也绝对算不上庸人,司马家这前三代,没一个是好对付的。 自己一个曹魏诸侯,身处帝国的腹心,想要脱离庙堂的控制,逃走,这现实吗?? 走不出十里地就得被曹魏铁骑追杀,死无葬身之地。 可若是当皇帝,那还不是一个死吗? 难道就只有当狗才能活下去吗?? “嘭,嘭,嘭。” 有人叩响了门,打断了曹髦的思索。 “主公?有人前来拜访!” 门外是刘路的声音。 曹髦起身,开了门。 就看到刘路笑呵呵的看着自己,在他身边还站着两个人。 一老一少。 老人正是先前跟曹髦求助的那人,而他身边的那个孩子,则是他的孙子。 曹髦的脸上出现了笑容,“是老丈啊,请进内屋。” 老人急忙摇着头,“不敢,不敢,卑鄙之人,实在不敢入内。” “无碍,您看连刘路都常进来!” 刘路挠了挠头,并没有被轻视的想法,反而是跟着憨笑了起来。 这两人被曹髦带进了内屋,刚坐下来,老者就赶忙起身,领着孙子,向曹髦行大礼跪拜。 “快起!快起!” “我可不敢受长者这般大礼!” 曹髦急忙将人扶起来。 老人很是开心,“曹公,今早县里派了人,当众洗清了我儿子的罪名,又公布了束曲的罪行,这都是因为您的缘故,我实在是感激不尽,大恩大德,实在无以为报!” “不必言谢。” “只是您失去了儿子,又带着这么一个小孙子,往后该如何生活啊。” 老人眼神明亮,自信的说道:“曹公不必担心,我懂些木匠活,虽无力耕地,却有维持生计的本事,我们两人,吃的也不多,我这孙子虽然小,却很乖巧,再过些时日,就能来帮我做事.....” 老人此刻精神奕奕,一点都没有县衙前那麻木恍惚的模样。 曹髦有些愣神,“您倒是乐观,前些时日,我还有些担心.....” “哈哈,我知道,曹公是怕我自行了断吧?” “我还有孙子要照顾,怎么能轻言生死呢?” “再者说了,我家儿子没有带着污名下葬,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对比其他人家,已经好太多了。” “自从您搬来元城之后,就很少有人再敢欺负我们了,整个元城的百姓,都感谢您的恩德呢。” 曹髦说道:“这元城的官员,实在是可恨,竟没有半个为民做主的,我听闻,过去这里倒是有不少的好官....” “哈哈哈....” 老人笑了起来,“老夫在这里活了数十年,可从不曾见过什么好官,这些人,何曾将我们这些黔首放在眼里?” “他们眼里的百姓,大概都是束曲这样的人吧,我们没有耕地,没有房屋的,只能称为流氓,即使遭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曾有人为我们做主,您是头一个嘞!” “我听到有人说,庙堂想让您当皇帝,我就说呢,也只有真正的天子,才能像您这样吧。” 曹髦再次皱起了眉头,许久都不曾说话。 老丈有些诧异,他忍不住说道:“曹公似有什么烦心事?我虽年迈无力,乃卑鄙之人,可曹公若是有什么吩咐,我可以为您效劳。” “无碍,无碍,只是近期有些不顺而已。” “曹公啊,谁家都有些烦心事,都有不顺的时候,不必如此沮丧,住在我家隔壁的王公,他有三个孩子五个孙子都在凉州战死了,他还在努力抚养病重的妻子,住在我对面的周生,被打断了腿,每日都爬着前往耕地...” “我们不曾读过书,不像贵人那般聪慧,不知什么道理,但是天下哪有活人被死事所烦扰的理呢?” “无论是什么烦心事,总有办法可以解决,况且,曹公这般仁德,天自佑之,何以烦恼呢?” 老丈带着孙子离开了,离开前还再三拜谢曹髦的恩德。 曹髦看起来却有些茫然,愣神。 猛地,他反应过来。 当杨综还在吃酒的时候,就看到曹髦忽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曹髦一把抓住了杨综的衣领,直视他的双眼。 “大汉不曾灭亡!!” “啊?您说什么?” “国破山河在!” “大汉已经被魏取代了,魏还会被其他人取代!但是,我们脚下的这土地!土地上的这些人!他们永远都是不会变的!再过两千年,他们依旧是一样的人!!” “他们不会向困境低头!不会被击溃!不会跟你这样躲起来醉生梦死!” “我也不会!!!” “啊???” 。 第009章 宁为高贵乡公死 杨综惊疑不定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这是疯了? 自己给的刺激太大了?? 曹髦放开了杨综的衣领,直接坐在了他的身边。 “我有件事要你帮忙。” 杨综很是不悦的说道:“您不如去找那些不愿意苟且偷生的人来帮忙。” “这个忙,只有你可以帮。” 杨综冷哼了一声,“除了我先前所说的办法,没有其他办法可行。” “不是我自己的事情。” “我听说,您与司马师不合,司马师想要杀你,是司马昭保住了你,可有此事?” 杨综不屑的笑了笑,“有此事,那兄弟两人,为了得到我的效忠,煞费心思,不过,看破了又能如何呢?无用,无用。” “很好,往后司马昭上位,定然会提拔你。” 曹髦说道:“有件事,我很想告知司马师,可是我知道,如果由我来说,司马师定然不信,就只能由你来说了,请您记住,这件事非常的重要。” “这些年的战乱,使得华夏遭受了巨大的损失,四边的蛮夷蛰伏,积攒实力,像凉州,辽东等诸地,胡人已经形成了不小的规模,他们都在等待时机,不出五十年,一定会举兵侵略,到时候,我华夏危矣!” “等将来司马昭重用您,您一定要劝谏司马昭,让他及时消灭四周的蛮夷,加强对他们的控制,一定要当心这些蛮夷,不可大意,他们才是最大的危险!一定要出征,消灭外患!!” “另外,您还要劝说他,万万不能再行分封之制,就算分封,也不能给与诸侯实权!否则当会如汉初那般,兴起诸王之乱!” “最后,您还可以劝谏司马昭,最好不要让司马炎来继承大位,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杨综早已目瞪口呆。 他方才还不敢确定,现在已经能肯定了。 这人确实是疯掉了。 他在胡说什么啊?当心胡人?就那些胡人?便是当初大魏国力不如现在的时候,都可以追着他们打,前不久大魏远征辽东,更是将那边的胡人打的抱头鼠窜,却敌千里。 他们敢招惹大魏?? 至于什么分封,司马炎,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杨综惊疑不定的询问道:“您是打算用四边的蛮夷来消耗司马家的实力?让他们彼此争斗?司马师可不会上这样的当....” “那四边的蛮夷也绝对不是司马家的对手...” 曹髦笑了起来,他脸上的阴霾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只是做好最后的保障而已,若是我死了,好歹还能阻止一些事情的发生。” “若是由我来说这件事,那司马师的反应肯定与您一般,但如果是您,作为司马昭的心腹,向他上奏这件事,那结果可能就不同了。” “司马昭这个人,虽然不如他的兄长,还是很听劝谏的。” 杨综皱着眉头,他完全无法理解。 “您到底要做什么??” “做我该做的,我要去拯救天下。” “您也不必再劝什么...我知道这条路是死路,甚至比你更清楚这一点。” “那您何必还要往死路上撞呢??” “因为我是曹髦。” “宁为高贵乡侯死,不作汉孝献帝生!!” 杨综还在愣神,曹髦却已经站起身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露出了笑容。 朝着杨综附身一拜。 “那三件事,就拜托您了,请您勿要忘记,尤其是胡人的事情,绝对不能忘记。” 杨综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觉得浑身僵硬,仿佛失了声,只是看着曹髦走远,却无法开口。 一时间,说不出的情绪笼罩了杨综,他再次举起了酒袋,仰起头来,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酒水从嘴边溢出,混杂着泪水,浸湿了脖颈。 府内有些安静,郭责正坐在自己专属的书房内,安心读着书。 嘴里不断的念诵着尚书,心里却是思绪万千。 所有正在发生的事情,都在疯狂的冲击着他的精神支柱。 他只能通过大声诵读的方式,来坚定自己的理念,坚定自己的内心。 或许,他会如此再坚持几年,等到皇帝当街被弑,他也会崩溃,完成从郭责到杨综的过渡,从汉到晋的过渡。 可是此刻,这种进程显然是要被打断了。 “郭君!!” 曹髦撞进了书房内。 郭责一愣,抬起头来。 曹髦变得有些不一样了,眼神比以往更加明亮,整个人犹如一柄锋利的宝剑,他快步走来,坐在了郭责的面前。 郭责放下了书,就要行礼。 “别行礼了,我今日来找你,是想让你为我解决心里的困惑,跟你请教一件事。” 郭责喃喃道:“这一年,您都很少来跟我请教了....” “这次您想要请教什么呢?尚书?还是春秋?” “都不是。” “我想跟您请教如何诛杀国贼,匡扶社稷,与民太平的事情,不知您能否赐教啊?” 那一刻,郭责打了个寒颤。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心里蔓延至全身。 “好!” .......... 元城内的一处大府邸内。 三人坐在书房,有骑士守在门口。 王肃坐在上位,他看起来总是有些迟钝,后知后觉,慢半拍,给人一种不太聪明的感觉。 可没有人敢轻视他。 这位王肃王公在历史并非很有名,相反,他的父亲,女儿,女婿,外孙,都比他本身有名的多。 他的父亲正是大名鼎鼎的王朗王司徒。 历史上的这位王司徒,可没有被诸葛丞相所骂死,那是实打实的曹魏名臣,实权三公,天下仰望的大人物。 而王肃的女儿叫王元姬,没错,就是嫁给了司马昭的那位。 至于他的外孙嘛,自然就是大名鼎鼎的羊车天子,司马炎。 他因为曹爽重用重用何晏、邓飏等人不满,开口羞辱了他们,因此被曹爽随意找了个借口,罢免了他太常的官职,后来又改任光禄勋。 后来司马懿上位,他再次进入庙堂核心。 这位是实打实的司马派,一个外孙是司马昭的嫡长子,一个外孙被无子的司马师收养成为嫡子。 而坐在他身边的两位,华表不用多说。 他的阿父华歆,与王肃的父亲王朗是齐名的大人物,两人关系亲近。 至于另外那位一直保持沉默的大臣,他叫郑袤,担任少府。 郑袤是名士郑泰的儿子,年少时失去了父亲,却因为聪慧年少成名,连荀攸都忍不住夸赞他。 他先是被华歆所抚养长大,华歆非常的喜欢他,对他比对华表都好。 后来又被王朗所举荐,王朗对他有很大的期待。 如今,他年纪不大,却已经担任少府。 因父辈的关系,这三人的交往极为密切,又以王肃为主,因为王肃与司马家的关系,三人都算是司马派的大臣,只是亲近程度不同。 华表率先开了口。 “这可怎么办啊?” “需要等大将军的命令吗?” 王肃猛地皱起了眉头,“混账话!我们奉太后诏令前来此处迎接天子,与大将军有什么关系?!” 华表低下了头,没敢吭声,心里却甚是憋屈。 对,对,对,您清高,您跟大将军没有任何关系,昨晚那个火速赶往京城的骑士是我派的! 王肃沉默了会,看向了一旁正坐的郑袤。 “郑君,您向来善识人,您觉得该怎么办呢?” 王肃此刻大概也有些纠结,什么三辞三让,并非是面前这个少年天子能去触碰的东西,大将军可没这好心性,能容忍一个宗室这般放肆。 不过,若是这件事出了什么纰漏,又怕伤了自己的清名。 郑袤正色道:“当初舜要大位禅让给禹,禹有德之人,故不受,先前汉帝要禅让与我大魏文皇帝,文皇帝有德,三次不受。” “如今看来,陛下乃是尧舜禹那般的有德之君,太后要将玉玺亲授与陛下,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就是因为陛下的德操,我们方才应该劝说他登基为帝。” “又怎么能让天下错失这样贤明的君王呢?” 郑袤说了一番话,而王肃却只听到了几个词。 尧舜,禅让。 太后,亲授。 “郑君所言甚是,华君,可令众人准备,明日再请陛下继位!!” 。 第010章 一丘之貉 “其实我家与司马家的关系并不恶劣。” “我的族兄平原侯德,迎娶了司马师的女儿为妻,任射声校尉,掌宿卫。” “祖叔芝担任散骑常侍,长水校尉,掌省卫。” “族兄临晋侯建,任镇护将军,掌禁卫。” 郭责缓缓说起了自家的情况,郭责出身西平郭氏,是当今郭太后的族人。 西平郭氏早些年因为涉及到一起叛乱,故而全族被抓,成了官奴。 后来曹叡看上了郭氏,将她封为夫人,宽恕了她的族人。 经历了这样的变故,西平郭氏人丁凋零,再也没有过往那般庞大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变得更加团结,哪怕是郭责这样关系较远的族人,也能得到提拔,常常与那些身处中枢的族人们书信联络。 曹髦瞥了他一眼,“我就说呢,我与太后素未相识,她却选中了我,还对司马师说对我很熟悉,一定要将玉玺亲手交给我,原来都是因为您的功劳啊!” 郭责有些尴尬,急忙解释道:“我只是在讲述自己情况时对您夸赞了几句....” “不只是几句吧?” “实说实说而已。” “也罢,你继续说。” 郭责继续说道:“我家与司马家过去相处的不错,几个族兄都听命于司马师,我想大概是因为他们没有看清司马师的真面目!” 曹髦没有打断他,不过心里却了然。 郭责的那些族人们看的很清楚,只是他们不在意罢了,跟着司马家能吃肉,何必跟他们过不去呢? “只是我姑母不太喜欢司马家,只是她得不到支持....” 郭责是以自己的角度来诉说他们关系的。 而站在曹髦这里,情况就变得不同了。 看来郭家早已与司马家联姻联盟,双方合作,一同啃食曹魏,太后并不是反对司马家,她很乐意与司马家一同分享权力,不过,郭家也有自己的底线。 他们家的底线就是太后之位。 如今郭家的显赫,完全是来自与太后之位。 看他们族人的职务,都是凭太后之亲来执掌皇宫内事务。 这也就是当司马师想要立年长的曹据为皇帝时,郭太后死活不退,非要立自己为皇帝的原因了。 要知道,就是司马家罢免皇帝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激动,包括曹髦被弑的时候,她也没有任何反应,还帮着司马家狠狠控诉了一下曹髦。 可拥立的事情就不同了,若是曹据为皇帝,那郭家就丢失了太后之位,这是人家的根本利益,是不能退让的。 曹髦不由得眯起了双眼,想到了许多。 而郭责继续说道:“可如今就不同了!” “主公登基为帝,太后就不再是孤身一人!” “大魏中兴,就在眼前了!” 郭责很激动,也很开心。 曹髦对这完全不惊讶,郭责是个适合办事的人,却不是个能出谋划策的人。 当然,曹髦也不指望他能为自己策划什么惊天的计谋,他就是想要更加清楚的了解郭家的情况而已。 郭责能说的也就这么多了。 随即,他迫不及待的看着曹髦,“可要我做好前往洛阳的准备?” “不急。” 曹髦沉思了起来。 既然决定要继位,那就得做好一些准备,这已经是二周目了,怎么说也得获得一个比一周目更完美的开局啊。 明白郭氏的立场,他仿佛有了些头绪。 “郭君啊,我想请您现在就写封书信,派人送往太后那边。” “好,主公要我写什么呢?” “你就写,齐王曹芳无德,牵连众人,今日太后要以高贵乡公为帝,不惜与大将军对峙,乡公心里实在不安,生怕引起太后与大将军的不和,故而请求太后不要这般看重自己,请按着大将军所言,立彭城王为帝。” “什么?!” 郭责几乎要跳了起来。 “主公,不是说好了要一同匡扶天下吗?您怎么又反悔了?” “子守,我这并非是反悔,你方才不是说了吗?只有我与太后齐心,才能与司马师对峙,这封书信,就是为了表达我对太后的敬意啊。” “况且,这皇帝位,不能这般轻易的继承,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这件事会很危险,但是我一定要做。” “你的那些族兄族叔们,都是有德操的贤人,他们若是看到这封书信,定然感动,说不定就会来帮助我了。” 对郭责这样的君子,当然是要以这种话来糊弄。 郭责想了想,似乎主公说的也有些道理,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家曹公要做什么,却还是答应了下来。 曹髦拉着他的手,认真的说道:“辅佐我中兴大魏,平定天下的贤臣,一定就是您了!这样的壮举,就从这封书信开始了!” 郭责被曹髦如此一激,顿时满脸通红,神色激动,再也没有询问其他,当场领命。 君臣两人,很是振奋。 可当走出郭责书房的时候,曹髦脸上的激动却消失了。 对待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办法。 “路!” 曹髦大声叫道。 正在与同伴角抵的刘路猛地将自己的对手压在身下,随即慌乱的起身,看向了曹髦的方向。 曹髦示意了一下自己的书房,刘路赶忙穿好了衣裳,与他一同走进了书房内。 曹髦的书房很简约,两面都是摆放着书籍,种类极多,曹髦找出了纸和笔,低头书写了起来。 刘路就坐在曹髦的面前,他并不识字,看着曹髦埋头书写,也不敢开口,怕惊扰了他。 曹髦书写完成,迅速收了笔。 看着面前的白纸黑字,曹髦深吸了一口气,手还在微微颤抖着,也不知那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害怕。 “路....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托付给你。” 刘路一愣,随即神色变得极为肃穆。 “请主公吩咐,臣愿为主公效死!” “路啊,在跟随我的诸多游侠里,我最信任的便是你,因此也愿意将身家性命托付与你。” “这封书信,我要你送往京城的治书侍御史毌丘甸的手里,必须要交给他本人。” 刘路收起了书信,“定不辱使命!” “路,你一定要很谨慎,如今王肃已经来到了元城,我出行时大概都有人盯梢,不过他们向来轻视你们这些人,这是我们的好机会。” “再过两个时辰,我会领着众人前往食肆吃酒,这就是你离开的机会,你得悄悄离开,不能被他们所发现。” “这一路上,你要多加小心,这书信绝对不能落在司马家的手里,否则,我必死无疑。” 刘路咧嘴笑了起来,“主公不必担心,别的我不会干,但是逃命这件事,我还是很擅长的。” “当初我家乡的贵人上山狩猎,以射杀山民为乐,我一怒之下反杀他们,逃了数年,也不曾被抓获....” “不过,要完成这件事,还需要跟主公借一样东西。” 曹髦笑了起来,“只要不是借我脑袋,借什么都行。” “请主公予我钱财!” “好!” 正要解释的刘路一愣,随即说道:“您有所不知,这沿路的官吏,多是贪赃枉法之人,与他们的主子一般,只要给了贿赂,他们就不会...” 曹髦打断了他,“不必解释!我相信您!” 曹髦起身,当着刘路的面前,打开了床榻边的木盒,取出了一个被布帛包裹起来的物什,回到了刘路的面前,将东西递给了他。 “这是我全部的家当了,都是这一年里所积攒下来的金,您都拿去用吧。” 刘路的双手都颤抖了起来,“主公,我这....” “那这件事就托付与您了,望君保重!” 刘路猛地起身,朝着曹髦大拜,“臣绝不辜负主公!!!” 当天,曹髦再次领着府内诸多豪侠走出了府邸,浩浩荡荡的,行人们习以为常,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 他们去了常去的那家食肆内。 游侠们大口吃酒,肆意的与诸多食客们搭话,也有几个人,混在食客里,也不说话,埋头吃着饭,眼神始终凝聚在曹髦的身上。 当游侠找上他们吃酒的时候,他们的神色总是有些紧张。 曹髦此刻正拉着元城内的几个商贾,大声的说着话,都是关于生意上的事情,那些人也听不出个大概来。 “这些都是最简单的,我这里还有诸多更加赚钱的办法嘞!” “你们这些年里,靠着我的指点,挣了不少的钱,可不能都用于享福,得多行善事!” 曹髦仿佛是吃醉了酒,他说道:“我是不会帮那种自私自利的小人的,往后你们前往各地,都要救济沿路的穷苦者,多做善事,广积贤名...” “我没什么本事,救济不了天下的百姓,只能通过劝导你们的方式来救济啊!” 商贾们何其精明,彼此对视了几眼,恍然大悟。 “定然如此!我们受了您的教诲,感触极多,往后定然要多行仁义布善,绝不辜负您的教诲!” 曹髦摇摇晃晃的走出了这里,领着那些帮闲们,朝着自家走去。 那些盯梢的人也没有发现,曹髦的二十二位门客,少了一位。 ps:非常感谢言归大的盟主,新书成绩还不错,哈哈哈,新书榜第一了,十分感谢大家的支持,也希望大家能多留章评,嗯,主要是为了得到你们的建议,绝对不是要抄书评。 。 第011章 乳虎虽幼,獠牙天生 “曹公!刘路不见了!” 次日,曹髦刚刚睁开了双眼,就看到郭责满脸焦急的站在自己面前。 曹髦揉了下眼睛,随即坐起身来。 “哦,刘路啊,他是家里出了些事,回去操办去了,无碍,您不必在意。” 曹髦说着,不慌不忙的穿起了衣裳。 “您那封书信,可是送出去了?” “昨日就已经送出去了,请您放心吧,不出五日就能到太后的手里。” “嗯,那就好。” 曹髦与郭责一同走出了内屋,天气十分不错,很是清爽,豪侠们昨日里大概是喝了太多,此刻也没有几个清醒的。 “您先准备一番吧,今日天气这么好,估计要有贵客上门了。” 听到曹髦的话,郭责若有所思,“您是说王肃要来?” “他没有离开元城,那自然就是还要前来....不是今日就是明日。” “那您要怎么办呢?” “大将军权倾天下,我这个小宗室想要保命,当然就得听从杨公的劝谏,给大将军当狗,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主公?!您这是....” “哈哈哈,莫要担心,这次,我依旧不能答应他,因为我还有一件事要办,得先稳住王肃等人,我自有考量,您照办就是!” 郭责重重的点着头,“唯!” 曹髦在洗漱过后,再次开始在前院里锻炼,这件事他坚持了足足一年多,从不曾怠慢。 练武甚至可以说是曹髦这一年里最为重视的一件事了。 被成济一矛捅穿的结局就是他练武最大的动力,怎么着也得有个还手的实力吧? 那木棍在他手里虎虎生风,势大力沉,传出阵阵破空声来。 这自然又引得诸门客前来围观。 有门客手热,忍不住就要与曹髦过招。 公府内很是热闹。 曹髦以一敌三,不落下风,门客们纷纷叫好。 贵客的忽然造访,打断了府内的热闹氛围。 王肃领着众人,再次出现在了高贵乡公府外。 这一次,他们倒是没有再派人沿路戒严,其实也不必如此,沿路的人看到这个架势,没有不害怕的,纷纷躲避。 就连出来玩耍的孩童,都被吓得嚎啕大哭,被家里大人抱走。 百姓们惶恐的跑进了家里,关上了大门。 只是片刻之间,街道上就看不到什么行人了,空荡荡的,犹如鬼城。 这与曹髦平日里外出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而在前方开路的骑士见到这一幕,甚是骄傲,高高仰起头来,为自己非凡的声势而得意洋洋。 这次,他们总算能进高贵乡府了。 郭责早已做好了准备,领着府内的老卒大开府门,他站在大门的左边,保持行礼的模样。 而站在右边的正是杨综,也不知为何,今日的他脸色通红,站在原地,神色恍惚,只是哼哼着什么。 王肃满意的点着头,看了看左右,吩咐道:“众人就留在府外,郑君,可与我一同入内。” 华表虽然对自己被留在外头有些不满,却也不敢表现出来。 王肃手持节仗,大步走进了府内,他目视前方,丝毫没有表现出对府内的一点好奇,也不张望,郑袤更是如此,低着头,小步跟在王肃身后,头都不抬。 曹髦就站在前院,孤身一人,朝着王肃两人行礼。 王肃正要开口,曹髦却急忙上前,一把抓住了王肃的手,眼里满是真诚。 “王公,不知能否进内屋叙话?” 王肃皱了皱眉头,没有拒绝。 三人走进了内屋,曹髦毕恭毕敬的请两人上坐,王肃自然是不敢的,曹髦坐在了上位,诚惶诚恐的开了口。 “请王公恕罪,我实在是无法担当大任。” “有些话,当外我不敢直说,只能与您在私下里说。” 王肃及时打断了他,不给他继续开口的机会,直接质问道:“您当真要抗太后的诏令不从吗?” “这件事与太后无关,连我这个不知事的稚童都知道,天下事在大将军。” 王肃即刻回答道:“天下事不在太后,更不在大将军,在陛下!陛下岂能这般言语呢?岂不是要寒了忠良之心?” 曹髦表现的更加惶恐了,他赶忙说道:“我对大将军向来是极为敬仰的。” “我在宗室里,并没有什么才能,我是庶出,也不如其余人那般尊贵,我听闻,彭城王据,乃是宗室里有名的大贤!” “他为人仁义,温和,谦让,慈祥,博爱,勇武,刚毅,为宗室之长,整个宗室,都对他极为尊崇,连乡野之民,都知道他的贤名!” “贤人都说他才比陈思,武同太祖!” “他礼贤下士,爱民如子,勤勉节俭,宽厚真诚,实尧舜之资!” “有如此贤明的宗室,哪里又轮的上我这样的毛头小子来继承大位呢?” “请您告知大将军,我愿意将大业让与彭城王!让他来完成中兴魏室,安定天下的伟业!” “有他这样贤明的君王,有大将军这般的忠良,何愁大魏不兴呢?!” 王肃瞠目结舌。 我怎么不知道彭城王这般贤明呢?? 司马师主张拥立彭城王,郭太后主张拥立曹髦,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情。 最后司马师无奈的做出了让步,让曹髦来继承。 可现在曹髦却说主动让给彭城王。 王肃顿时就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王肃很爱惜自己的名誉,一些脏事,他是能不参与就不参与的,本来想着拥立天子不会出现太多变故,方才领命。 没有想到,这件事居然变得如此复杂。 你答应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搞事呢?! 王肃此刻都有些失去了耐心。 要不干脆换人?? 可是王肃也只是这么一想,作为高层,他心里明白,曹髦继位是郭氏与司马氏协商后的结果。 郭氏与司马氏是亲密的联盟。 但是有一点,双方都不能侵犯彼此的底线,太后位显然就是郭氏的底线。 而辈分小,年纪小,无父无母,没有亲族,亲近郭氏(郭责)的曹髦,这对郭氏来说简直是完美的人选。 曹髦继位,宫省内依旧是郭氏的天下。 这不是想换就能换掉的,就算真的要换,那也不是王肃说了算。 况且,王肃也不能为司马师做出选择,谁知道司马师是怎么想的?或许他就真的想顺水推舟让彭城王来担任皇帝之位呢? 毕竟司马氏对宫省内的权力也是很有想法的,这些年里用自家人来更换了郭氏不少人。 彭城王曹据是邓哀王曹冲的同胞弟,身为宗室的他,跟司马家的关系居然还不错,在司马家开始掌权后,他的食邑增加到了四千六百户。 他好享受,喜欢奢侈品,在曹叡那会,他因为偷偷打造奢侈品被削了两千户,这个人又没什么胆魄,总是唯唯诺诺的,完全没有一点武皇帝的风范。 若是他当了皇帝,司马家对宫省内的掌控力会得到加强。 因为他的辈分比明帝要高,郭太后就失去了名义,而郭氏也就能顺理成章的离开宫省,司马师可以直接管理。 盟友再亲近,自然也比不得自家人。 王肃随即又劝说了很多,可无论他怎么说,曹髦都是一个劲的夸赞彭城王,请求以彭城王来继承大位。 王肃的第二次上门,再一次无疾而终。 当王肃板着脸,头也不回的走出内屋的时候,郑袤却慢了半拍。 他回过头来,看着身后那诚惶诚恐的少年。 “陛下...大将军定然可敬,可郭太后也并非好惹,您这般言语,恐会得罪太后,还望陛下深思。” 说完,他就跟着一同走了出去。 他这句话像是在警告,却又像是提醒。 曹髦眯了眯双眼,他当然知道后果,故而,交给太后的书信,昨日就已经寄出去了。 这个郑袤,看起来倒不是铁杆的司马派啊。 当王肃一脸不悦的走出门的时候,谁也不敢多问,他领着众人,再次离开了此处。 而元城的群贤们也很快就得知了这个劲爆的消息。 全城的贤良们沸腾了! 拒绝了!! 竟然又拒绝了!! 乡公实有文皇帝之风啊!! 平日里怎么没看出来,高贵乡公居然是这般的谦让君子?! 曹髦坐在内屋里,再次思索着面前的局势。 他这次按着杨综的计谋来当狗,并非是为了保命苟且,而是为了给自己的最终计划铺垫。 关键,在于王肃的第三次上门。 等到那一天,自己就能无所顾忌的搏一次! 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乳虎虽幼,却天生獠牙! 。 第012章 郭氏 “束君,对吧?” “来,请坐。” 县令束完站在王肃面前,没有半点平日里的威风,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来,神色极为不安。 王肃看出了他的不安,似不经意的询问道: “陇西太守束混是您的什么人呢?” 听到这句话,束完眼前一亮,赶忙说道:“正是家中族兄!” 王肃笑着说道:“我与束公乃是至交,当他还在许昌求学的时候,是我阿父向庙堂举荐了他。” “你既是束公的族人,就坐在我的身边吧。” 束完大喜,赶忙朝着王肃行礼,“竟有这般的渊源,这些时日里,我竟未能及时前来拜见,请您宽恕!” 王肃便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身边,两人寒暄了起来。 寒暄了许久,王肃这才笑着说道:“今日将你叫来,主要是为了高贵乡公的事情。” “太后想要拥立他来做皇帝,可我看高贵乡公,似乎有诸多顾虑。” “束君觉得此公如何?” 束完抿了抿嘴,低着头,不敢回答。 他现在可不敢再诋毁这位曹公了,哪怕是一个年幼不掌权的皇帝,想要干掉一个县令,那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只需要给大将军说几句话,大将军定然很乐意帮他解决这点小事。 他这几天一直装病,不敢外出,连夜写信给自家的族兄,想借病退仕,直接躲起来。 王肃指着身边的人说道:“郑君,华君都是庙堂的忠良,门前的那位猛士是大将军麾下的骑督,都是可以信任的人。” “况且,我现在不是以太常的身份来询问你,就是以你兄长好友的身份来询问,不必惶恐。” 王肃表现的很是和蔼。 束完却不敢沉默了,少年皇帝可怕,王肃就不可怕了吗? 他是哪个都惹不起。 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其实,高贵乡公为人聪慧,就是有些少年气...” 华表忍不住说道:“我们刚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实话实说便是了,不必害怕!” 束完深吸了一口气,严肃的说道:“高贵乡公原先在县内颇有恶名。” “他频频外出游玩,沉迷享乐,常常前往食肆,不知如何勾结了当地的商贾,谋取他们的钱财。” “乡公甚是贪财,商贾们被他所欺,也不敢拒绝,只好献出钱财,他就用这些钱财来继续享乐。” “除却勾结商贾,逼迫良人,他还庇护了很多的贼子。” “他用那些钱财四处救济各地的贼人,将他们收留在府内,帮他们脱离县衙的追捕,再将他们作为自己的鹰犬打手。” “他欺负良善的百姓,却喜欢结交那些不堪的氓流,纠结一批氓流,逞凶斗狠,无恶不作!” “县内的众人都害怕他,不敢告发他。” 王肃狐疑的问道:“那他身边的防辅令和监国谒者就不管他吗?” “防辅令郭责是个古板懦弱的人,屡次劝谏乡公,可乡公不以为然。” “至于那位谒者,他不是饮酒就是服散,每日浑浑噩噩,衣衫不整的在外头乱跑,如何能管?” 束完满脸的委屈,“王公啊,您是不知道,他连县衙也闯,压根不将庙堂官员放在眼里,肆意妄为,桀骜自傲,我实在不明白,太后为何要以他继承大统呢?” 王肃沉默了下来,没有说话。 站在门口的那位骑士,此刻也是冷笑着说道:“我也奇怪呢。” “这几天,元城的那些商贾们像是着了魔,四处拉拢人心,说是得到了乡公的教诲。” “我看,这位乡公就是想名望想疯了,居然用这种粗俗的办法来邀名。” “也只有那些卑贱的商贾才会为他所用,也只有那些卑鄙的黔首氓流才会被他所收买,真正的贤才对他是不屑一顾的。” “乡公自贱,竟想拉拢那些游侠,商贾,氓流,实在可笑!” 骑士说着,脸上满是嘲讽。 显然,在这些人眼里的民心,跟曹髦眼里的民心是不太一样的。 对曹髦的行为,他们不屑一顾。 认为那是自贱的卑劣手段,礼贤下士,前提得是士。 而曹髦的行为,简直就是为了邀名不择手段,饥不择食了。 郑袤和华表此刻都博保持了沉默,什么都没有说。 王肃点点头,随即拍了拍束完的肩膀,“你在县里的风评非常不错,是可以被重用的大才,你要认真做事,不可荒废政务。” 束完大喜,赶忙领命。 王肃这才让他退下了。 等到束完离开之后,王肃这才长叹了一声。 “派人前往洛阳吧,将这些都如实告知。” “唯!!” ......... 洛阳,皇宫。 昭阳殿坐落在太极殿的北边,挨着皇帝的式乾殿。 殿前是高达四丈的铜龙,铜凤,龙凤雕塑相互对视,彰显着此处的不凡。 殿堂有四门,廊虎,这些围绕在昭阳殿周围,使其成为了一座巨大的宫院。火山文学 昭阳殿是皇后的居住地,而在此刻,却是太后的居住地。 殿内,坐着四个人。 太后坐在上位,太后已然不年轻了,可她的脸上完全没有岁月的痕迹,美貌依旧,她看起来很是面善,温和,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心生保护欲望,这大概也是当初曹叡会看上她的缘故。 她此刻也没有作为太后的那种气场,看起来很是平易近人。 而坐在她面前的几个人,分别是她的叔父的郭立,堂叔郭芝,堂弟郭德,堂弟郭建这四个人。 目前皇宫内的权力,基本就分摊在这四位的手里。 这也是郭氏的底气所在。 郭太后拿起了书信,递给了面前的郭立。 “这是子守令人快马送来的书信,你们都看看吧。” 郭立匆匆看完,脸色大变,随即交给了身边的众人去看。 “胡闹!!!” 郭建当即就忍不住了,猛地就将书信丢在了地上。 “简直胡闹!这郭责是读书读傻了吗?!拥立曹据,那还有我们郭氏什么事?还有他什么事?!” 郭太后很是平静,看向了身边的郭德。 “彦孙,你觉得呢?” 郭德平静的说道:“我现在知道为什么皇帝会拒绝继位了。” “什么?他拒绝了?” 郭建一脸的茫然。 郭德没有理会弟弟,继续说道:“要么是皇帝害怕得罪我岳丈,要么就是真的担心因为他自己的缘故引起我们与司马家不和。” “而从郭子守过去的书信里的描述来看,应当是后者。” 郭建忍不住询问道:“或许是他们故意让我们这么想呢?” “不可能,郭责这个人,是不会说谎的,他是个纯粹的君子,不会使什么阴谋。” “看来,他这个防辅令,做的比我们所想的还出色啊,愣是将皇帝也教成自己那般了。” 郭德看向了太后。 “皇帝是不能换的,看来,他比一年前更适合当这个皇帝了,一个郭责一般的皇帝,多好啊。” “这是真正的贤君啊...正是天下人所需要的。” 两人对视,眼里精光闪烁。 “兄长,那我们该怎么办啊?现在曹髦拒绝登基,若是司马家直接顺水推舟...” 郭建再次询问道。 郭德还是没有回答弟弟,他只是看着太后,认真的说道:“您还是不要松口,就咬死了,一定要将皇帝的玉玺亲自交到对方的手里....” “阿父,请您现在就去找您的那些好友,当初文皇帝三请三辞,当今天子有祖父之风,难道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叔父,请您加强皇宫的戒备,勿要让外人误闯。” “我得离开一趟,去找征西将军谈谈心。” 郭建急忙询问道:“兄长?那我呢?我去做什么?” 郭德复杂的看向了弟弟。 “你啊...回书房里多读一些书吧。” 。 第013章 最强大的力量 当郭德来到大将军府的时候,一位儒雅朴素的中年人满脸笑容的走出来迎接。 此人身材高大,模样俊美,蓄着短须,眼神明亮,笑起来格外亲切。 可看到此人,郭德却是不寒而栗,赶忙附身行礼拜见。 来人正是大魏征西将军,新城乡侯司马昭。 “怎敢让将军前来相迎...” 司马昭一把将郭德扶起来,开心的说道:“今日早起,听到飞鸟鸣啼,府内贤人说有道德的客人将来,说的不就是你吗?” 郭德顿时就放松了许多,也不再像方才那般戒备。 司马昭亲切的拉着他的手,带着他朝内院走去。 “你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气,往后相见,你以叔父称呼就是了!” 郭德就这么一路被拽到了书房内,司马昭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 随即又对小吏说道:“去让炎进来拜见他的兄长!” 郭德赶忙劝阻。 “将军,不必如此...” “你不必理会!应当如此!” 司马昭按住了郭德,没过多久,就看到一个愁眉苦脸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这年轻人跟他司马昭极为相似,无论是体型还是模样,只是他的头发很长,比寻常人都要长,双手也是如此,能过膝。 嗯,年轻人便是司马炎,他这模样常常能让他的祖父想起一位远在西蜀的故人.... 司马炎走进了内屋,不情不愿的朝着郭德行礼拜见。 司马昭顿时大怒,“我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的?!见到贤良,还是至亲,可以这般怠慢吗?!” 司马炎悚然,赶忙再次拜见,请求郭德恕罪。 郭德赶忙劝谏,司马昭这才平息了怒火,将儿子赶了出去。 司马昭长叹了一声,说道:“这庶子着实不成器啊...还请你勿要怪罪,我这些年里忙于国事,却是疏忽了教导。” “安世的贤名,整个洛阳的人都知道,您教导有方,实不该自谦。” 两人便又客气了片刻。 郭德这才进入了主题。 “不知我岳丈在否?” “哦,他还在忙呢,你有什么事,不妨就与我来说。” “是新君之事。” 司马昭笑了起来,“王肃派人送来了书信,事情我大概都知道了,高贵乡公,确实不适合继承大位,我想,不如再选一人好了,至于高贵乡公,便让他在元城安心做他的乡公!” 郭德慌乱的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笑吟吟的司马昭,他又重新坐了下来。 “将军,高贵乡公为人谦让,有文皇帝之风,这是善事,他越是拒绝,就说明他越是适合继承大位,怎么能更换呢?” “哦,可是我听说,此人恶迹斑斑,绝非贤良啊。” 郭德心生警惕,郭责给自己的书信里可不是这么说的,难道司马家这是真的准备插手皇宫内的事情? 他赶忙说道:“高贵乡公仁义爱民的名声,在庙堂里也是传开了,群臣都说他谦让之德,可以为皇帝,况且皇帝尚且年幼,即便地方上有什么恶行,等回了皇宫,有大将军这样的忠良,自然也不必担心。” 司马昭摇着头,“你不必担心我兄长,他没有心思来操办这样的小事。” 郭德的脸抽了抽,废立皇帝还是小事? 司马昭继续说道:“我也不是说让曹据来担任皇帝,我们可以在宗室里选择另外一个适合的,也不是非高贵乡公不可,你觉得呢?” 郭德严肃的说道:“将军,拥立天子的事情,是庙堂所决定的,并非是我所可以开口的。” 司马昭沉默了片刻,这郭家是铁了心要拥立曹髦? 他曹髦就那么符合你们郭家人的口味?? 他用手轻轻叩打着面前的木案。 “郭君啊....你们这是想让我兄长亲自前往元城,去跪迎新帝吗?” 司马昭的声线变得低沉,眼神眯起,带着一丝杀意,郭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后背冒起,毛骨悚然。 “将军,太后言:我本是个没有什么才能的中人,因为娶了贤妻,因此知道了不少的道理,当今天子年幼,或许做了些恶事,可若是许配以贤良妻为皇后,定能使其改过。”火山文学 “太后认为,天下贤惠的女子,皆出司马氏。” “若是您觉得乡公没有德行来治理天下,自然也可以选择家中良女,许配给皇帝,让她循循教导....” 司马昭神色一愣,脸上的寒意顿时消失,再次浮现出方才的温和笑容来。 “原来如此...请君稍候,我去去就回。” 司马昭离开了,郭德心里自然是清楚的,这一定是去找自己岳父来定夺了。 郭德没有等太久,片刻之后,司马昭就回来了,只是神色略微尴尬。 他坐在郭德面前,清了清嗓子。 “这件事,大将军已经下达了命令。” 郭德连忙低下头来领命。 “大将军令:十月五日,皇帝继位。” 郭德终于松了一口气。 果然,在自家做出退让,愿意在后宫里给司马家腾出一个位置后,司马家也乐意接受了。 “多谢大将军!多谢征西将军!” 司马昭笑着将他扶起来,“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速速前去准备吧!” “唯!!” 司马昭满脸笑容的目送郭德离开,当郭德离开之后,一个清瘦的年轻文士从一旁闪身而出,站在了司马昭的身边,同样凝望着郭德的方向。 这年轻文士瘦瘦高高的,肤色白净,模样清秀。 “将军...有些不对。” “哦?元凯...有什么不对啊?” 司马昭看向了自己的亲信,曹魏大臣杜畿之孙,杜恕之子,大魏尚书郎杜预。 杜预虽然生长在官宦人家,却并非是纨绔,他从小博览群书,勤于著述,几乎精通所有领域的东西。 他的阿父杜恕与司马懿不和,很是反感权臣,在高平陵之变后被发配,连带着他也无法出仕。 在三年前,司马昭发现了这位年轻人,惊叹于他的才能,赶忙将他提拔上来,作为自己的亲信,并举荐给了兄长。 司马师在跟他交谈一番后,当场就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了他,完全不在意他家里人的亲魏立场。 杜预认真的说道:“今日郭德极为惶恐,似是怕将军出尔反尔,对您格外警惕,急着立乡公为皇帝,甚至是达到了非乡公不可的地步。” “我想,这其中定然是有人教唆离间。” “将军可以派人查探,看看最近是否有人联系了郭氏。” 司马昭抚摸着胡须,笑着说道:“无碍,就是立曹髦又如何,我家也不吃亏,还能得一皇后位,名正言顺的进皇宫....” “将军,不可大意啊。” “好,好,那就依元凯之言,派人去探查吧!” 郭德匆匆回到了皇宫,就去拜见太后,不久之后,镇护将军郭建领着二十余骑出了皇宫,又离开了洛阳,朝着元城的方向飞奔而去。 ....... 而此刻的元城,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曹公啊,您看看,这都是我这些时日里所做的善事!” “自从您教诲之后,我是痛改前非,一心向善,多行仁义,家产几乎都捐出去了!” 一人将账单放在了曹髦面前,大义凛然的说着。 曹髦瞥了几眼,“你的丝绸生意可几乎垄断了半个冀州啊,这点还不至于让你倾家荡产吧?” 那人尴尬的笑了笑,赶忙说道:“生意是大,可利润却小,您是不知,如今的生计有多困难....” 曹髦哪里会不知道,此刻的商贾处境相当的恶劣。 战乱,货币体系的崩溃,豪强兼并,诸多原因使得汉末经济出现大崩盘,后来曹丕稳定了北方的经济,商贾们再次冒出头来,可惜,这并没有能持续多久。 在向世家妥协之后,曹魏开始重新规定制度,比如盐铁专卖,只能由官方经营,禁止民间经营。 在酒水问题上,曹叡后废除了禁酒令,允许吃酒,同时又规定只能由官方来经营。 这个所谓的官方经营,跟西汉时的庙堂经营还不同,可以理解为世家大族来经营。 而世家大族越来越不当人,代替庙堂专卖还不算,甚至还出现他们带着人公然劫杀商贾,抢他们货物的情况。 到这个时候,他们就丝毫不肯再提什么不与民争利之类的屁话了。 现在的这些商贾们,除却要给庙堂缴纳各种税赋之外,还要给各地的豪族献礼,一般是从利润里直接抽成,这就相当于保护费,或者说过路费。 还随时面临着被豪强劫掠,被世家吞并的风险。 商贾们的地位变得更低,士大夫们说他们臭不可闻,连贱民都不如。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能迅速响应曹髦的原因之一,他们也需要被庇护。 何况曹髦还能给他们创造出更多的利润。 在得到曹髦的暗示之后,这些元城的商贾们都行动了起来,开始不计代价的为曹髦“邀名”。 曹髦原先在河北游侠中的名望极高,而如今,河北的“贱民氓流”们,也都听说了这位仁德的贤公。 这些被世家大族所看不起的蝼蚁们,却是曹髦最想要得到的力量。 。 第014章 大魏忠良 当商贾留下了礼物,开开心心的离开曹府的时候,郭责却皱起了眉头。 “主公,这些商贾,多为逐利无义之辈。” “他们亲近您,只是有利可图而已,您不可与他们太亲近,否则,定然会遭受反噬。” 郭责转过身来,看到正在翻看对方的礼物,压根没听自己言语的曹髦,顿时恼怒。 “主公!” “您这是被那些商贾所带坏了!君子岂能这般重视金钱呢?金钱非君子所好也!” 曹髦没有理会他,翻了翻那商贾留下的锦绣布帛,头也不回的问道: “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 郭责下意识的背诵道:“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 曹髦这才站起身来,笑着说道:“你看,就连圣人都说: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 “我当初贫苦的时候没有去谄媚有钱有势的人,如今又教导这些商贾们行善,使他们富而无骄,这难道不是君子的所为吗?” 别看曹髦已经有一年多的时日不曾碰过书籍,可这学问可是一点都不差。 两个曹髦合二为一之后,相互影响,彼此成就。 文比陈思,武类太祖。 成真了。 连王肃都在他这里占不到优势,何况是郭责这样的诚实君子呢。 郭责想要说些什么,一时半会又找不出反驳的借口。 他长叹了一声,颇为无奈的说道:“主公这般行为,会影响您的名望。” “跟商贾接触太多,会被忠良所讥,会背负贪婪好财的名声,这并非是什么好事。” “恕我直言,主公如今虽然因为谦让在士林中的名声还不错,可您结交游侠,勾结商贾,包庇贼类,这些事情都会给您抹黑,若是司马家知道了....” “那他们该多开心啊!” 曹髦再次打断了郭责,他笑了起来。 “司马昭我不敢说,可是司马师定然是想要我这样的皇帝的,一个贪婪爱财,勾结商贾,利益熏心,鲁莽无知的皇帝,他怎么会不喜欢呢?” “主公这是在自污?!” 郭责瞪圆了双眼,随即痛心疾首的叫道:“何至于此呢?” “您即将要登基为帝,天下至尊,何需自污的手段呢?您有贤良的名声,天下的忠良都会愿意为您效力!您非臣,您实君也!!” “这句话你去找司马师说去!” “好!” 郭责转身就要走,曹髦赶忙将他拽住。 “你去做什么?” “我要质问司马师,何以要将新君逼迫到这个地步!” “那您倒不如直接砍了我的脑袋送给司马师算了!” 曹髦对郭责是真的无奈,人是个好人,淳朴实在的君子,可惜,实在是一根筋啊。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曹髦才敢信任他,与他谋大事,只要不让他出谋划策,当个执行者,还是可以的。 君臣两人坐了下来,曹髦为他分析起了接下来的局势。 “您要知道,士林的名声,对我来说,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当今的庙堂里如果真有您所说的忠良,那曹芳就不会被废。” “我在士林的名声就是再好,也不会影响司马师的态度,司马师向来就不在意这些,那些只会空谈的忠良们,司马师处死了多少个?” “因此,我们不必那么在意士林的名望,当今豪族在地方称雄,兼并土地,劫掠商贾,农人失去了土地,商人失去了生计,大量的良人被逼成了游侠,这些都是我们所可以利用的力量。” 郭责瞪圆了双眼,“您想要利用农人,商人,游侠来对抗司马师???” “其实他们具有极为强大的力量,只是缺乏一个思想,当然,现在的我也没有办法组织领导他们,但是他们依旧是我可以借用的强大力量。” “您想想,对豪族不满的商人,农人,游侠加起来,等同于什么呢?” “实不知也。” 曹髦抿了抿嘴,耐心的解释道:“等我进了庙堂,定然是被严加防备,无论是国库,还是内帑,都不归我来管,我将无钱可用,无论您怎么厌恶金钱,可想要办成什么事,就一定要有钱财。” “商贾们可以为我解决经济上的问题。” “而有了钱,就可以接纳更多的游侠为自己所用,游侠可以解决人手的问题。” “当然最重要的,是可以继续提升在农人中的名望,最好能派人将他们组织起来...” “当初司马师很是隐秘的凑齐了三千死士,起死回生。” “我的处境比他更加恶劣,但是我也可以效仿他,在民间组织愿意与我成就大事的人,等待时机,您觉得呢?” 郭责茫然的看着曹髦。 “主公,我觉得...您的想法与司马师不同。” “倒是与张角相似。” “像谁且不提,这些想法都很简陋,想要完成,难如登天,但是我一定要去试试。” 曹髦神色严肃,他继续说道:“不过,在如今,这件事并非是最重要的。” 他看了一眼门口,随即让郭责靠近。 他用手搂着郭责的肩膀,低声问道:“您知道司马师为什么愿意跟郭氏妥协吗?” “是因为太后的身份?” “司马师连皇帝都废了,还能在意这个吗?” “两个方面,第一是因为司马家不愿意使亲近自己的豪族离心,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便是司马家虽然在庙堂里没有了敌人,可是在地方上,还是有人不满司马师的执政啊!” “而且这个地方上的人,司马师还轻易动不了。” 郭责眼前一亮,大声说道:“镇...” 曹髦捂住了他的嘴,“没错,就是那个人。” “镇东大将军,毌丘俭。” 曹髦所说的这个人,是当今硕果仅存的珍稀物种,大魏忠臣! 谁说大魏就没有忠臣呢? 淮南三叛里,毌丘俭是唯一真心为了魏室而发兵的将军了。 毌丘俭是河东闻喜人,是曹魏大文学家毌丘兴的儿子。 他最初袭封父爵高阳乡侯,在魏文帝时期,担任曹叡的文学掾,与曹叡结下深厚情谊。 魏明帝登基后,他得到了重用,几乎所有的重要官职都担任了一遍。 在景初末年,他配合太傅司马懿攻灭割据辽东的公孙渊,进封安邑侯。 正始年间,这位大文学家两次出塞远征,摧毁高句骊王国,征服朝鲜半岛,立下了曹魏建国以来对外的最牛战绩。 就是这么一位文武双全的大将军,如今总督扬州,手握六万大军,而他手里这支军队,还是非常能打的大魏精兵。 听曹髦这么一解释,郭责欣喜若狂,这不就是自己所说的忠良吗?? 他赶忙说道:“对啊!有镇南大将军在,您还担心什么呢?连司马师都让他三分!” 曹髦却沉默了下来,因为他知道,就在此刻,那位镇南大将军已经开始动手准备起兵了。 他因为好友李丰,夏侯玄等人被杀而极为愤怒,又知道司马师行废立之事,罢免了曹叡的儿子,怒不可遏,从而决定起兵讨伐司马氏,史称淮南二叛。 毌丘俭麾下的将士们,其家属在北,根本无心作战,而毌丘俭又缺少粮食补给,急着消灭敌人,屡战不能取胜,导致士气崩溃。 而结果是毌丘俭兵败被杀,而讨伐他的司马师也在回师的路上病死。 魏国内最有名望,手握地方军政大权的忠良,就这么没了。 最大的功劳可能就是换了司马师,可问题是,司马师有眼疾,身体向来就不好,很早开始就跟司马昭托付后事,在作战前又刚刚做了手术,说不好还能坚持多久,跟毌丘俭这么一换一,似乎也完全不亏。 曹髦沉思了片刻,眯着双眼。 “对啊,所以,我只能仰赖这位将军了。” “这也是为什么我现在拒绝的原因了,现在司马氏逼着我做皇帝。” “再过几天,等王肃第三次前来的时候,他们就会后悔自己对郭氏的妥协!” “令人准备吧!” “我要出门!” 。 第015章 下锄头 “陛下,太常身体有恙,未能前来相迎,请您勿要怪罪。” 华表苦着脸,死死挡在府邸门前,看着面前的曹髦,心里甚是悲愤。 早知道就不接这个差事了。 本以为能更上一层楼,谁能想到,这乡公是个这般能惹祸的。 王肃倒是好,将内屋门一关,就说自己身体不适,等待大将军的命令,那郑袤更是借着照料王肃的名义一头进了内屋,这外头的烂事就丢给了他来处置。 曹髦忽然造访,说是来拜见几位庙堂的贤人。 可大将军的命令还不曾下达,王肃又怎么敢去见他呢? 若是他再给自己整出什么事来,那可怎么办? 自古以来,拥立皇帝都是升官的一个快速通道,将皇帝迎接到京城来,光是这个功劳,就可以封侯增邑。 故而司马氏便让自己的铁杆盟友王肃带上颇受司马师赏识的郑袤去迎接新天子。 至于华表,是他自己要求去的。 司马师对他很是轻视,觉得他没有什么才能,徒有虚名,但是因为他有个好阿父,也就让他跟着来了。 可是这一行三人,都不曾想过,这次拥立会变得如此复杂。 王肃爱惜自己的清名,不愿意惹出脏事来,郑袤也被他保护的很好。 最后被推出来的就是华表了。 看着面前这位神色复杂的侍中,曹髦却热情的拉住了他的手。 “无碍,无碍,能与您相见,也是极好!天使之中,王公德贤,郑公才高,而您兼之!” “我早就对您神交已久!” 华表顿时变得谨慎了起来,“陛下谬赞!岂有为人臣与君结交之理?” “哈哈,您有所不知啊,我府中防辅令,自幼就仰慕安乐乡敬侯,常常以他作为自己的楷模,发誓要效仿,我是跟随他读书学习的,故而得知您的身份后,心里就有了结交的想法。” 华表松了一口气,赶忙又说道:“陛下身边诸多贤良,实在大魏之福!” 曹髦直接拉住他,“既然不许我进府,那我们就找一处食肆,好好聊聊,我有些困惑,还想您可以为我解决!” 曹髦完全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拉着他就离开了此处。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县内的一处食肆。 店家很是客气的拿上了所有的招牌菜。 华表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些饭菜上。 曹髦此刻开口询问道:“华君啊,我还不曾登基为帝,为何你们都以陛下称之呢?” “大将军有令,要我们前来迎接陛下。” 华表如实的回答道。 这也是变相的表达自己的立场,当不当皇帝不是曹髦说了算,而是司马师说了算,司马师让他们来接皇帝,因此曹髦就是他们的陛下。 这不是对曹髦的敬重,反而是对司马师的服从。 曹髦点了点头,随即再次开始询问。 与华表所想的不同,曹髦并没有询问敏感问题,就只是简单的询问了他阿父的生平。 “我听闻敬侯为人清廉,文皇帝赏赐给他钱财,他全部都不要,生活过的很贫苦,文皇帝赏赐给他美人,他收下美人,随即释放她们,让她们外出嫁人,这都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提到父亲,华表顿时就打开了话匣子,那是越说越激动。 与演绎里的谄媚小人形象不同,历史上的华歆是相当有才能的贤臣,与王郎一同辅佐君王,为平定振兴北方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曹髦又请他吃酒。 只是聊了片刻,华表居然就有种遇到知音的感觉。 这些年里,华表的生活过的并不容易,他年少刚立冠的时候,就因为阿父的原因当上了侍中,然后....就当到了现在。 在他阿父逝世之后,平日里那些对他格外敬重的人,都变得冷漠了起来。 而他又没有像王肃那样及时抱上司马氏的大腿。 这就让他在庙堂里的位置很是尴尬,他本身又没什么才能,华歆以清廉,不好党争而闻名,又没有给儿子留下什么门生故吏。 在阿父逝世之后,他还是头次感受到被贵人这般敬重,这般重视。 曹髦听着他的话,很是惊讶的问道:“华君这般才能,二十为黄门,累迁侍中,怎么没能继承您阿父的衣钵呢?” 华表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愠怒,“还不是我没生个好女...” 华表的话说了一半,顿时醒悟,赶忙闭上了嘴。 曹髦顿时皱起了眉头,猛地砸了一下面前的木案。 “这都是因为那齐王无德啊!!” “您这般贤明的大才,齐王居然不用!齐王祸国殃民,不知好歹,使野有遗贤,实坏我大魏江山!!” 听到曹髦忽然对曹芳破口大骂,华表也懵了,不过,宗室敢这么骂,他自然是不敢的。 “陛下勿要动怒...其实我也没什么才能。” 曹髦再次拉着他的手,“对齐王这般昏庸的君王,您尚且能说他的好话,可见您是真正的贤才!不过,您放心吧!” “再过几天,宗室里最为贤明的彭城王就要继承大位了!” “彭城王跟齐王可是不同的,他是天下都知道的贤才,道德高贤,尧舜那般的圣君啊,等他当了皇帝,还能不提拔您这样的贤才吗?!” 曹髦开心的拍了拍华表的肩膀。 华表满脸的呆滞。 “其实吧,要我来说,庙堂的政策可能也有些问题。” “如今的贤才何其多啊,整个天下的贤才,已经不是当初汉所能媲美的,魏国的贤才犹如天上的星辰那般多,而我们的官职却跟汉差不了多少,这才导致野有遗贤啊。” “等到贤明的彭城王登基,我定然要上书劝谏他,多设官职,广开贤路,使得天下的贤人都能辅佐皇帝,若是全天下的贤人都能聚集在庙堂里,何愁大魏不兴呢?!” 华表眼前一亮,“陛下说的对啊!” “对啊,自古以来,能成就伟业的皇帝,身边都是有无数贤才来辅佐的,贤才越多,国力越强,这是不变的道理!” 曹髦赶忙点头附和,“就是这个道理,等到彭城王登基之后,说不定我们还能一同上书给新皇帝,请求他多设立官爵,将天下的贤才都收入庙堂!” “中正官还是太少了,每年所举荐的贤才也实在是太少了,都该增加!” “对!对!对!” 两人聊的极为开心,直到最后,要分别的时候,华表看起来都很是不舍。 经过今天的聊天,华表对这位少年是大为改观的。 谁说皇帝昏庸无能?看这胸怀,要用天下的贤才,这是千百年不出的明君啊!! 要是他能当皇帝,还真的是大魏之幸啊! 看着华表那不舍的眼神,曹髦只是微笑着告别。 郑袤目前是挖不动的,他虽然不是铁杆的司马派,但是以曹髦现在的实力,想对他下锄头还是有些太早。 王肃就更不要想了,铁杆司马家,除非司马家死绝了,否则就不能动摇。 能下手试探的反而是这个华表。 华表没什么才能,地位也不高,但是,他却代表着当今庙堂里那一大批与司马家亲善却算不上铁盟友的豪族势力。 只是因为利益而与司马家亲善的他们,若是能得到更多的利益,也会轻易的抛弃司马家。 当然,跟这些蛀虫们合谋,只是权宜之策,曹髦打心里厌恶这些虫豸们。 但是,为了扳倒如同大山一般的司马家,曹髦必须要联合所有的力量,运用所有身份的人。 他没有资格去挑选自己的跟随者。 不过,这些世家豪族,也是迟早要收拾的,若是有一天,大权在握,有你们这些狗贼受的。 曹髦沉思着这些事情,慢悠悠的回到了府邸跟前。 刚到了门口,就听到了从府内传出的嘈杂谩骂声,听着极为混乱。 曹髦大惊,赶忙抽出了佩剑,领着游侠们迅速闯进了府内。 。 第016章 舅父! “放下!都放下!” “汝等敢对我无礼?!” “谁敢对乡公不敬!” 府内两伙人正在对峙,各自叫嚣着,格外混乱。 一伙人是曹髦麾下的门客们,此刻都拔出了佩剑,对准了面前的闯入者。 而这些闯入者,共有二十余人,全副武装,那一身的甲胄看起来比王肃带来的那些骑士还要精良,身材高大,列阵以待。 为首者是一个穿着奢华的男人。 他的年纪比郭责要大一些,相貌白净,凤眼细眉,他完全没有隐藏心里的那股傲气,高高仰起头来,看向游侠们的眼神是那般的不屑。 对他们敢朝自己拔剑的行为更是愤怒不已。 郭责站在他们之间,不断的督促双方收起武器。 当曹髦闯进来之后,郭责终于松了一口气,赶忙推开了面前的甲士,快步走到了曹髦的身边。 “主公,这是我的族兄西都侯建,任镇护将军,奉太后之令,前来迎接您前往洛阳....” 曹髦眼前一亮,心中大喜。 他看向了那位倨傲的男人,眼里闪烁着光芒,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曹髦想过郭氏会急着拥立自己,但是没想到人家会直接前来元城,而且来的人还是郭建! 郭责与他说过郭氏内部的情况。 其实在郭氏里占据着话语权的,并不是郭太后,而是她的堂弟郭德,郭德是个合格的大族长子,一心只考虑自己的宗族,能进能退。 可最受长辈宠爱的,却是这个次子郭建。 大族往往都是这样的培养模式,耗费所有的资源来培养长子,对次子则是较为放纵。 因此,两人的性格截然相反,郭德为人谨慎,懂得取舍,而郭建嘛,比起兄长要更桀骜些,暴躁鲁莽,恃宠而骄。 郭建打量着面前的英俊少年,点点头,“倒是有些天子的模样。” 他几步走到了曹髦的面前,以命令的口吻说道:“你,现在就与我前去见王肃,再前往洛阳。” 这语气顿时激怒了那些游侠们,他们瞪圆了双眼,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来。 曹髦却更加开心了。 好啊,要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现在,曹髦手里最有力的武器,就是一个信息差,元城到洛阳之间的信息差,是他的唯一优势。 曹髦看向了游侠们,严肃的说道:“怎么能对我的长辈无礼呢?!且先去别殿休息!稍后我再去找你们!” 曹髦开了口,游侠们也不敢拒绝,转身离开了这里。 曹髦猛地朝着郭建附身行礼,“舅父!!” “啊??” 郭建一愣,看了看自己身边,方才意识到对方叫的是自己。 “你叫我什么??” “舅父有所不知,我阿父还在的时候,烈祖孝明皇帝极为宠爱他,对他的关爱超过了对自己孩子的关爱,阿父常常告诫我,要像对待他那样去对待烈祖皇帝!” “烈祖皇帝已经不在了,而太后还在,烈祖皇帝如我父,太后为我母,而您贵为太后之弟,那就是我的舅父啊!” 郭责的嘴角抽了抽。 主公出生的时候烈祖皇帝早就不在了,定王怎么可能如此告诫呢?? 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郭建也是没反应过来,还在恍惚之中,就被曹髦热情的拉住了手。 “舅父,我家受了烈祖皇帝这般的宠爱,却未能报答,有心去拜见太后,却因为齐王那个无道昏君的缘故,只能在元城里远远的朝着太后的方向行礼请安。” “今日能见到您,我心里实在是激动啊。” 郭建只觉得脑子有点乱,下意识的点点头,“啊...是,犹子,乡公,陛...” “这些稍后再说,我们可以先去拜见王肃...” “舅父难得前来,何以急着去见什么外人呢?来人啊,去高家的食肆,将城内最好的饭菜美酒给我带来!我要亲自款待舅父!” 曹髦热情的拉着郭建走向了内屋。 两人面向而坐,郭责坐在了曹髦的身边。 曹髦又询问道:“太后可还无恙?我的大舅父呢?他还好吗?” 郭建被动的寒暄了几句。 “这些年里都不能去见我的这些至亲,这都是那齐王的过错啊!” 曹芳并非是太后的儿子,乃是曹叡的养子,跟郭氏的关系并不亲近,甚至因为郭氏把持宫内禁军的缘故,有些矛盾。 故而,对曹髦的话,郭建颇为赞同。 可曹髦又接着说道:“等彭城王登基,大概就不会如此了。” 郭建这才想起了自己前来的任务。 他严肃的说道:“髦,我这次前来,就是为了让你登基为皇帝的,这是太后的意思,你不能违抗。” 曹髦满脸的感动。 “太后对我这般厚爱,我实在是无法报答啊,我出生时就没了生母,这些年里一直都将太后当作我的阿母,如今,我怎么敢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害了她呢?” “我听闻,大将军想要拥立彭城王,太后为了我,与他争执不下。” “太后如此厚爱,我怎么能为了自己的利益,去做有损太后的事情呢?!” “这绝对不是孝子所可以做的事情!” 曹髦格外的坚决。 郭建抿了抿嘴,又看向了一旁的郭责。 郭责点着头,“主公说的很在理,虽然我也希望陛下能登基,但是这确实有违与孝道。” “我...” 郭建平复了一下心情,挤出了笑容,看向了曹髦。 “髦,你多虑了,既然大将军同意拥立你来做皇帝,那就说明大将军也认可了你的品德,不会出现什么不和...” 曹髦皱着眉头,很是愤怒的站起身来。 “您难道没有发现吗?” “若是大将军真的尊重我郭家,为何前来迎接我的人里没有一个我的至亲呢?” “那王肃是什么人?郑袤是什么人?华表又是什么人?” “若是前来元城的是舅父,我还会抗拒不从吗?” “况且,拥立皇帝,应当以三公带着祭祀用的牲牛前来迎接,可如今却来了个兼任的太常,一个临时的少府,带着十几个骑士,这就是大将军对我郭氏所拥立皇帝的重视程度吗?!” “我郭氏乃是西平大族,汉初阿陵侯郭亭之后!代代忠良,也未必就差了那司马氏,何以对我们这般轻视呢?” “王肃的骑士来到我府的时候,居然不对防辅令行礼,明知道防辅令乃是郭氏之人,却敢越过他直接窥探府内,就是因为他对郭氏这般无礼,我才明白大将军并非是真心来拥立我的!” “我郭氏岂能遭受这般羞辱?!” 曹髦脸色通红,格外愤怒。 郭建听闻,顿时也皱起了眉头,看向了一旁的郭责,“有这件事吗?” 郭责点点头,“确实如此。” 郭建大怒,“连一个骑奴都敢这般对我郭氏吗?!” “是啊!舅父!若是我登基为帝,大将军指不定还要怎么祸害我郭氏呢,故而,我不能答应!” 郭建此刻也有了些怒气,可他又明白自家的实力,他很是无奈的说道: “拒绝不了的,大哥带来了司马师的命令,说是十月五日,必须要皇帝登基,他没说是具体谁来登基,但是他既然开了口,那十月五日,就一定要有人来登基...” “你是我们自己人,你登基为皇帝,对我们都是有好处的,若是彭城王那狗贼登基,那我们就彻底要失势了...” “而且,司马师为人冷酷,你再拒绝,他怕是要对你下杀手了。” 郭建也不隐藏,在曹髦一口一个我郭家的煽动下,不但直呼司马师的名字,甚至将内部的消息也告知了曹髦。 曹髦大怒,他猛地起身,看向了一旁的郭责。 “郭君!要尽孝的人,可以怕死吗?” 郭责也站起身来,“不可!” “司马师想要利用我们来对付太后!我们岂能继续活着去危害太后呢?!” “舅父!请您将我的尸体带回去,埋葬在洛阳之侧,让我能看到烈祖皇帝与太后!!” 曹髦说着,迅速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郭建只觉得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他意识到曹髦要做什么,猛地扑过去,将曹髦压在身下。 “舅父!!勿要拦我!!” “你疯了!!责!郭责!快来助我!!” 郭建看向了郭责的方向,就看到郭责满脸的坚决,“主公!我先走一步!” 看到他也拔出了佩剑,郭建大叫了一声,赶忙再次飞扑,与郭责缠在一起。 曹髦则是挣脱了束缚,再次去捡地上的剑。 “舅父!我先走一步!!” 郭建几乎要哭了出来,他仰起头,悲愤的吼道:“来人啊!!” “救命啊!!” 。 第017章 欲何为? 曹髦和郭责坐在郭建的面前,两人身后各有两位五大三粗的甲士盯着。 郭建此刻再也没有了方才的倨傲,有些后怕的看着面前这俩疯子。 他此刻的想法与王肃华表那些人差不多。 你个毛头小子,怎么就这么能搞事呢?? 太后令他以镇护将军的身份来护送皇帝前往洛阳,目的十分明确。 郭建也没有想过这件事能有多复杂,若是曹髦再次反对,自己直接押着他回去就是,可是,他完全没想到,郭责这个鸟人居然将皇帝教成了这般德性。 在宗族里,每个人都扮演着不同的角色。 郭德是继承者,郭建是宗族的打手,而郭责,他是承担了经学家的职责。 大汉的豪族们,都是以经学来传家的,故而在郭责还年幼的时候,宗族就决定让这个聪慧好读书的孩子来走经学的道路。 宗族为他请了大儒来教导,想让他也能混出名堂来,若是族内能出一个大儒,整个宗族都能因此而受益。 从一开始,郭责就是被族内朝着经学家,经学博士的方向来培养的。 而如今看来,大族的培养方式果然出色! 好消息是他们成功培养出了一个正直的儒生,坏消息是他们培养的太过正直了。 郭建是族内最不喜欢郭责的人。 他觉得这厮简直就是个失心疯的。 如今再看,自己并没有想错! 郭建气得一直在拔自己的胡须,他现在也不敢强行带这两人去洛阳了,若是半路上他们再寻死,那事可就更大了。 他来回踱步,走了许久,方才再次坐在两人的面前。 “髦啊...你就听我的吧,当皇帝,好吗?” “不要再犯浑了,你当皇帝对太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曹髦倔强的说道:“舅父,我知道您是在故意骗我,都是为了我好!我绝对不会做出不利于郭家的事情!” “我没有骗你啊!这都是双方妥协的结果!司马师想拥立曹据,完全就是为了皇宫内的权力!” “若是让他得逞了,那太后就不再是太后了,连带着我们也要滚出皇宫去,这是我们的底线!” “你明白吗?!” “舅父!何以用这种话来骗我呢?不必多说了,舅父,多谢您的宠爱,这辈子我是无法报答了,只能来生再报!” “我...” 郭建几乎要跳了起来。 “你们两个蠢物!太后已经决定拥立你!知道吗?因为你,兄长还去找了司马师,已经将他得罪狠了,你现在不去,那司马师能饶了我家吗?!” “现在就别想什么不和了,早就不和了!你必须要去当皇帝!!然后想办法来弥补!” 曹髦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是这样吗....” “对!就是这样!” 曹髦沉吟了片刻,开口说道:“好,既然已经无法缓和,那我就不拒绝了。” 郭建大喜,“好!好!早该如此了!” “可惜,我这无什么才能,太后因为齐王无德的缘故,已经被人说没有尽到教导的职责,若是我做错了事,岂不是要给太后抹黑?” “不,不,怎么会做错呢?你是大贤!你比尧舜都厉害!走,我们去找王肃!” “舅父,您勿要着急。” 曹髦认真的说道:“舅父有所不知,我写了封给太后的书信,准备让王肃替我带回去,将自己的心里话告知太后,可是,当我去找王肃的时候,他托病不见,压根就不理会我,只让华表出来搪塞我。” “哦?还有这事?” “您看,就是这封书信。” 曹髦从怀里掏出了书信,信誓旦旦的说道: “虽然我们郭家如今被司马家所轻视,可是也不能自贱啊!” “若是再次去找他,他还以为是我郭氏怕了他呢。” 郭建点了点头,“你说的也对,那就让他来?” “对!就得等他过来!” “要让他来请我们,他王氏算什么?他阿父才开始发家,我们郭氏传家数百年,还能看他的脸色不成?” “他这样的人都能当九卿,我郭氏却不行,我大舅父也与司马家有联姻,还能怕了他吗?” “你说的很对!” 郭建得意的说道:“论底蕴,他家可远不如我们家!” “舅父,司马师说五日登基,现在还有二十多天,完全不必担心!您这出来一趟不容易,这几日,就让我带着您在这里游玩,以尽地主之谊!” “等那王肃亲自来请我,我们再应了他!” “好!!” 郭建很是干脆的答应了下来。 兄长的嘱咐早已被甩在了脑后。 曹髦将府内最好的屋让了郭建,晚上又请他吃酒,郭建心情大好,对这个陌生的犹子也是愈发的亲近了起来。 虽然有点轴,一根筋,爱搞事,但是这孩子对郭家是真的亲近,嗯,不错! 就在他们欢聚一堂,吃肉喝酒的时候,同住在元城内的王肃却是寝食难安。 怎么还没来呢?? 郭建都来了呀! 不应该赶紧带着人来我这里吗??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在得知郭建亲自前来的时候,王肃就认为这件事已经稳了,不必再担心了。 甚至非常自信的给众人下令,让他们做好前往洛阳的准备。 可是,一直等到了现在,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王肃脸上的自信也是在逐步的消失。 他呆愣的坐在内屋里,时不时的询问随从,得到的都是否定的回答。 王肃顿时就懵了。 这是什么意思?? 拥立皇帝的是你们,急着让他登基的是你们,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去,将郑袤请过来!” 很快,郑袤就坐在了王肃的面前,在郑袤面前,王肃也不藏着,直接询问道:“郑君,郭建到了元城,却待在公府内,不来见我,您觉得是什么原因呢?” “会不会是洛阳出了什么变故呢?” 王肃的意思很简单,他想知道,如今的郭家到底是自己的对手还是盟友。 郑袤平静的回答道:“王公,其实您无需着急,现在该着急的是郭家,我们只是奉令来迎接天子,天子不愿意登基,这并非是我们的过错。” 王肃沉默了一下,随即低声说道:“我观这位陛下,绝非等闲,就怕我们落个恶名。” 郑袤摇着头,“断然不会,大将军看似果敢,实则心思缜密,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您不必担心,郭家既然不急,大将军又不曾催促,那我们就等着便是了。” “嗯....” “且先等等,若是他们再没有动作,我们就去最后一次,若是他还拒绝,那我们也就能回去了。” “唯。” 郑袤从王肃这里离开之后,直接就来到华表所在的屋。 郑袤轻轻叩响了门,华表刚打开门,郑袤就直接闯了进去。 “你怎么来了?是要启程了吗?” “还没有结果,兄长今日都与陛下聊了什么?” 郑袤说着话,就坐了下来,丝毫不见外。 郑袤年幼时就没了父亲,跟着叔父郑浑避难江东,依附华歆,华歆将郑袤当作亲儿子来照顾。 在私下里,郑袤也是以兄长来称呼华表。 华表不耐烦的说道:“就是谈了些阿父的事情,没别的。” “不过,交谈之际,我看陛下极为贤明,愿意亲近贤才,远离小人,太后想让他登基是对的。” 郑袤皱起了眉头,低声说道:“兄长啊...我看当今天子,有武帝之才能,文帝之谋略,明帝之心胸,假以时日,定是一代雄主。” 华表一愣,“你对他的评价竟如此之高?就因为他谦让??” “兄长,这些都不重要,只是,您不该与他过多纠缠。” “在洛阳的时候,我就劝说您勿要前来,这拥立皇帝,有些时候是功劳,有些时候也是灾祸啊,若是陛下惹出什么事来,谁能护住您呢?” 华表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声音都有些颤抖。 “你这是什么意思?” “兄长,若是皇帝平庸,您得个拥立之功倒也罢了,可若是皇帝闹出了事来,这责罚,您是躲不过去的。” “我看,等回到洛阳之后,您最好称疾辞官,躲在家里,等到事情有所改变,再出仕...否则,您怕是要大难临头了。” 华表汗流浃背,神色更加不安。 “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我原先就劝说过您,您不曾答应。” “在那时,我也没有想到,郭氏居然会拥立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就像是鞘内的宝剑,平日里看不出锋芒,一旦出鞘,定然见血。” “而且他这几日的所作所为很是怪异,我想,他定有所图谋。” “那我们现在就去禀告王公?!” 郑袤沉默了许久,方才回答道:“宣文公对我有赏识之恩,唯有勤勉做事,恪尽职守,以报此恩,其余封赏,不敢奢求。” “何况,我们也不知道,乡公到底想要做什么,只是猜测而已,多说无益。” “好,好,我都听你的...只是,这高贵乡公,他到底是想做什么啊?” 。 第018章 毌丘甸 “舅父,这些饭菜如何啊?” “你这小小的元城,居然有这么多好吃的?!” “这些饭菜,我在洛阳都不曾见过...” 郭建看着面前诸多美食,瞪圆了双眼。 郭建对饭菜很是挑剔,当曹髦说要带着他品尝当地美食的时候,郭建还颇为不屑,他并不觉得这里还有什么能吸引自己的美食。 可是当店家将饭菜带上来之后,他顿时就坐不住了。 店家所带来的每一道饭菜,他竟然都不知道,闻所未闻。 而无论是口感,色泽,都远胜郭建平日所食。 这让自视甚高的郭建有些无法接受。 曹髦笑了起来,他赶忙解释道:“舅父啊,所谓民以食为天,我虽然没有彭城王那般的贤明,但是也知道这个道理。” “在这些年,我一直都在钻研食的道理,您现在吃的这些,都是经过我亲自改进的饭菜。” “你还有这本事??” “哈哈哈,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我是最好吃的。” “就这吃啊,看似普通,实则一点都不简单,再珍贵的食料,若是不精心烹饪,终究是暴敛天物啊。” “要论吃,就是那大将军,都吃的没我好啊!” 曹髦说起了各种吃法,什么叫花鸡,什么丸子汤,说的郭建是一愣一愣的。 原本对庖厨还有些轻视的他,此刻却也被曹髦说的有了兴趣。 “这些都能吃到??” “哈哈哈,有何不能啊?我听过路的胡商说,塞外海外还有更多的食料...舅父,您继续吃,我们边吃边说!” 郭建也是不客气,大口享用了起来。 平日里,曹髦总是在一楼与诸食客们一同吃饭,但是此刻有郭建在,因此他们也就上了二楼,此处较为隐秘。 郭建这一顿吃的相当不错,意犹未尽。 “小小的元城,当真不凡啊!” 曹髦笑了起来,赶忙叫来了那店家。 “子轩啊,我舅父亲自驾临此处,这是你的荣幸!” 那店家赶忙点着头,“是我的荣幸,是我们元城的荣幸!” “这样,你稍后就派几个人,到我府里去,过几日呢,就陪着我舅父一同前往洛阳。” “啊?” “等到了洛阳呢,你就开个食肆,每日给我舅父送去吃的,明日饭菜不许重复,要让他吃好了,若是他不满意,我可饶不了你!” 郭建问道:“何必如此麻烦?直接住我府内做我庖厨不就好了?” “舅父啊,我让他去洛阳,不只是给您做饭,还得让我郭氏众人也尝一尝啊,还是在外头较为方便,况且,卑鄙之人,怎么能进您的府邸呢?” 郭建此刻是真的有些感动。 自从来到元城之后,这小子是一口一個舅父,各方面都是礼遇有加,真的将自己当长辈来对待。 他沉思了片刻,从腰间卸下了一块玉佩,丢给了曹髦。 “拿着吧!” “舅父...这是...” “这是烈祖皇帝曾经赏赐给我的,我视作珍宝,今日就送给伱了,你将我当作舅父,我这就算是长辈的礼物了。” “啊!这实在太贵重了!” “无碍!我家里还有好几块呢!拿着就是了!” “多谢舅父!” 曹髦行了礼,将玉佩庄重的挂在了自己的腰间。 其实,郭建虽然有些纨绔,有些桀骜,但是比起那些老奸巨猾的人来说,还是挺好相处的。 而店家此刻也是无比的激动。 洛阳啊! 在这个年代,不是你说去哪里开店就可以在哪里开店的,地域观念十分的浓厚,想要去隔壁县做生意都是困难重重,更别提是去洛阳了。 而现在,有郭氏罩着,店家自然是可以毫无压力的在洛阳开起自家的分店,在洛阳的店跟在元城的店,那区别可就大了。 他感激的看向了曹髦,却没有提什么感谢,只是行礼说道:“定当让郭公满意,往后每日都当亲自送饭菜到诸公的府上,绝不耽误!” 曹髦挥了挥手,让他出去了。 店家又派人送来了美酒,两人吃了起来,郭建很是惬意。 “髦啊,这王肃怎么还没有来呢?我来这里也两天了,他一点动静都没有?” “舅父,他是那司马昭的岳丈,志得意满,我听闻大将军身体不是很好,他指不定在打什么主意呢,对我郭氏能亲近就怪了!” 郭建瞬间便清醒了。 “你是说??” “呵,舅父,您想想,朝中最想取代我郭氏的人是谁呢?” 郭建勃然大怒,“好个王肃,我说这厮怎么这般态度,他是想取而代之啊!若是司马昭上了位,那他女儿便是...”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他现在就等着我们过去拜见他呢,就是想看我们低头,想在大将军面前献功....” “这个老狗!” 郭建破口大骂。 “髦!咱不去求他!就等他自己过来!等他来了,我非要帮你跟子守出口恶气!” 曹髦有些不安的问道:“舅父,这么做会不会坏了大事啊?若是得罪了王肃....” “怕他做什么?!他女儿嫁给了司马昭,我大哥还是司马师的女婿呢!” “你不必多言!我自有打算!” “唯!!” ........... 洛阳,毌丘府。 天色已深,书房内的烛火随风摇曳,一个模样坚毅的年轻人就坐在烛火前,低头,奋笔疾书。 年轻人皱着眉头,眼里满是愤怒与不甘。 他的笔越来越快,仿佛要将心里所有的不满都宣泄出来。 “大人居方岳重任,国倾覆而晏然自守,将受四海之责也!” “国之将倾,定现忠良,举旗讨贼,则天下忠义者响应,匡扶社稷,便在今朝!” 就在他奋笔疾书的时候,就听到一声响声,一人破窗而入,跳进了内屋。 年轻人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笔都被甩飞了。 他赶忙拔出了佩剑,挡在那书信前,看向了来人。 来人是个粗壮的汉子,在烛火下,看不清相貌,气喘吁吁的,似乎很是疲惫。 “治书侍御史毌丘甸....” 来人的声音都是那般的粗糙。 毌丘甸皱着眉头,“你是什么人?!” “我是个信使,有封书信要交给你。” “我不认识你!” “我也是...但是写书信的人却知道你。” “你不要害怕,我不是来害你的,我受主公所托,千里迢迢的将书信送到你的手里。”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递向了毌丘甸。 毌丘甸依旧警惕的看着他,不敢靠近。 那人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 “入他母的司马师!” “嗯??” “我家主公告诉我,只要我这么说,你就会相信我。” 毌丘甸惊呆了,就在此刻,外头传来了仆从的声音。 “主公?出了什么事?” 毌丘甸打量着面前的壮汉,收起了佩剑,“无碍!都去休息吧!” 在确定仆从离开之后,他上前从这汉子手里接过了书信。 翻开书信,便看了起来。 只是看了一眼,他就忍不住瞪圆了双眼。 他再反反复复的将书信看了好几遍,怎么都不敢相信。 “你是从元城来的?” “是,主公派我来找你,还说,我可以完全信任你,路上盘查太多,我没有验传,耽误了不少时日,好在还是将书信送到了。” “真壮士也!” 毌丘甸看着面前的糙汉,眼里满是敬佩,也没有了方才的警惕。 “您且坐。” “我就是毌丘甸,不知壮士如何称呼?” “刘路。” “刘君...您且先在我这里休息,乡公所交代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乡公这般信任,我是不会辜负他的。” “您不必多礼,主公交代的事情,你知道了便好...我还得回去找我家主公,就不劳烦了,我家主公良善,就怕恶人欺辱了他...” 刘路摇摇晃晃的起身,朝着毌丘甸行了礼,转身就要离开。 只走了几步,他便猛地摔在了地上。 毌丘甸大惊失色,赶忙上前,发现面前的人只是晕厥了过去。 他大概已经有很多天都不曾合眼了,整个人都到达了崩溃的边界。 毌丘甸看了看手里的书信,又看了看倒地不起的壮士,忍不住感慨道: “那乡公何等豪杰,竟能驱使这样的义十来为自己做事?!” 。 第019章 名正言顺 “你们这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当初是你们要拥立高贵乡公为皇帝。” “如今又是你们在这里拖延时日,这到底是为何啊?” 司马昭最是喜欢使用明知故问的方式来玩弄人心,可是这一次,他发誓,他是真的不明白郭家到底想要做什么。 王肃再次派人送来了书信。 书信里明确表示,郭家人完全不在意登基的事情,郭建到达元城之后,整日带着曹髦四处跑,吃喝玩乐。 自己几次想要去拜见,却总是被拒之门外,一问就是出去玩了。 自己压根就见不到郭建和曹髦,无法完成大将军的嘱托,请求返回洛阳。 司马昭接到书信后,只觉得头都大了。 大哥最近身体不是很好,眼疾越来越严重,这才将大事交给自己,让自己来负责。 结果光是迎接的事情,就被自己弄得满地鸡毛。 这些时日里,他不断的接到从元城寄来的书信。 这些书信里的内容让他格外困惑。 尤其是关于曹髦的,每次书信前来,他们对曹髦的评价总是不一样。 一会说他是纨绔,一会说是恶人,一会说是赤忱君子,一会说什么雅士.... 真的有这么复杂的人吗?? 你们是联合起来耍我玩是吧?? 郭德就坐在司马昭的面前,听到司马昭的询问,他心里也是格外愤怒,却不敢将这愤怒表现出来。 他弟弟郭建也送来了书信。 书信里对曹髦是大加赞赏的,同时,也提到了王肃的问题。 他提到,王肃对自家的地位有染指的想法,并且当众羞辱了郭家的人,曹髦几次去拜见王肃,王肃闭门不见! 这都是郭建的原话。 当郭德听到司马昭的话,心里自然是悲愤的。 王肃闭门不见,还想要倒打一耙? 还是说你们司马家干脆就想通过这种方式来阻碍我们?? 这些世家大族的联盟,根本就没有他们所想的那么牢固。 况且,司马家的信誉嘛。 众所皆知。 他们家那是出了名的守信,说保你一生荣华富贵,那就一定诛伱三族。 虽然弟弟不成器,可是在司马家和弟弟之间,郭德还是会相信自己的弟弟。 看来这司马家是铁了心想要谋取皇宫内的权力,而这个王肃是他们的帮凶,也对,毕竟司马昭若是上位,那他们家就是名正言顺的外戚了。 郭德毕恭毕敬的起身,很是惶恐的说道:“将军,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 “我就想知道,到底是有什么误会,你们到底想要什么?你尽管直说,我们是一家人啊,可莫要受了外人的挑唆。” 司马昭就想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对自己如此谨慎呢? 为什么就不肯多一点信任呢? 郭德解释道:“将军有所不知,我家过去得罪了王公,不是我弟弟不愿意去见王公,是王公不愿意见我弟弟啊!” 司马昭一愣,又猛地醒悟。 对啊,怎么忘了,若是自家上位,那王肃不就.... 难道是王肃从中作梗?想跳过一些必要的环节,直接到达最后一步?? 不对啊,他不是这样急切的人啊? 看到司马昭愣神,郭德再次说道:“我绝对不会让私事耽误国事,请将军放心,我早已写信给那不成器的弟弟,让他务必要跟王公请罪,一定要与他见面,尽早将陛下带回庙堂来。” 司马昭点了点头,脸色也变得有些古怪。 “好,好,那你先回去吧。” 郭德再拜,这才匆匆离开了将军府。 司马昭却没有再叫任何的谋臣,他沉思了许久,方才对一旁的仆从说道:“你去将炎给我叫过来!” 很快,披头散发的司马炎就再次出现在司马昭的面前。 司马炎的头发实在太长了,哪怕束冠,也还是会垂落在地上。 司马炎对父亲很是惧怕,站在他面前,颤颤巍巍的。 司马昭看到他的模样,心里就觉得愤怒,他对这个儿子有极高的期望,总是希望他能超过自己,能像父亲和兄长那样,可是,就如今的表现来看,他连自己都不如,更别提什么父兄了。 “炎...你替我出一趟远门。” “啊?” “阿父,我去哪里?” “元城。” “我去哪里做什么?” “拥立皇帝。” 司马炎一头雾水,他询问道:“外公不是已经过去了吗?我为什么还要去啊?” “炎啊,你要记住,哪怕是你外公,终究也非司马姓,我们所能信任的,也只有自己的同宗血亲。” “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想法,你这次去元城,什么也不必做,就是看着他们,让他们完成继承大位的事情,然后跟着皇帝回来就是了,若是可以,多跟皇帝接触一番。” “可是我跟靓约定好了要一起....” 司马炎正要说些什么,抬起头,却看到父亲那凶狠的眼神,他吓得即刻低下了头。 “我现在就去!” ........ 朝阳殿内,郭德与太后面向而坐。 郭德此刻再也没有隐藏自己的愤怒了。 “太后,我看司马家是真的等不及了,现在大将军病重,司马昭已经是迫不及待了!” “他每次与我交谈,总是说起皇帝的车架和仪仗,眼里满是渴望。” “他故意让王肃去迎接曹髦,我觉得,他就是不愿意拥护曹髦,还是想用彭城王来控制皇宫。” “我们必须要想个办法了。” 郭太后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愠怒,“这些年里,我们与司马家甚是交好,事事都以他们为首,就连废立皇帝,我们都全力帮衬,如今却被他们如此对待?” “呵,司马家何曾是讲过情谊的?” “他们肯定还会搞出更多的事情,说不定下一步就要对我们动手了。” “我郭氏是不如他司马氏,可他司马氏也并非是一手遮天,自从文帝开始,我们诸多贤才一同辅佐朝政,只是以司马家为首而已,如今司马氏迫不及待的想对我们下手,其余大贤会怎么想呢?” “我让阿父去拜见他们,要得到这些大贤们的支持,司马氏今日若是不顾一切的除掉了我们,那往后要除掉的就是他们,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被除的。” 自从曹丕做出了对世家的妥协让步之后,门阀政治就开始逐步强大起来,朝中官职几乎落在了那些大族的手里,再也没有了其他人的位子。 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在当下成为了一句屁话。 他们彼此合作,同时又彼此对立,他们不在乎当皇帝的是谁,也不在乎那些地方上的贱民。 他们在各個方面进行垄断,知识,土地,官爵.... 就算是司马师,想要解决这件事,也不太容易,毕竟,他司马家才是如今最大的世家大族。 司马家所能做的,只是不断的增强自家宗族的实力,来压制其余大族。 曹髦这一次就是通过信息差,利用双方的不信任,使得司马家内部生起了猜忌。 这猜忌是一直都存在的,只是曹髦让它变得更明显而已。 “那你要我做什么呢?” 郭太后开口询问道。 “为曹髦造势,让群臣都认可这位新天子,将彭城王的罪行公之于众,让司马家断绝拥立彭城王的想法。” “嗯....如何造势呢?” “我听建说,曹髦一直都以舅父来称呼建,将烈祖皇帝当作自己的父,将您当作自己的母。” “曹髦若是要当皇帝,就是要继承烈祖皇帝的衣钵。” “您何不坐实这件事,以他为自己的儿子,让他嗣烈祖孝明皇帝,负责祭祀烈祖之庙宇,成为名正言顺的继承者呢?” “你是说,就想曹芳那样?” “曹芳实在无道,可曹髦就不同了,他对我们家格外亲近,以他为子,这皇宫之内,依旧是我们说了算。” “而且他也能成为名正言顺的继承者,司马家还敢说拥立什么彭城王吗?” “善!!!” 。 第020章 萤光之火,岂敢与日月争辉? “王公啊,昨日我梦到自己为烈祖皇帝盖被,您说这是什么预兆呢?” 昭阳殿内,郭太后一脸困惑的询问道。 而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极为面善的老者。 老者看起来极为慈祥,脸上总是带着一丝浅笑,眼神清澈,任何人都对他生不出恶意来,此刻,他毕恭毕敬的侧坐在郭太后的身边,认真的听着郭太后的询问。 “烈祖皇帝驾崩之后,太后费心与国事,叮嘱新君,托付贤臣,为烈祖皇帝之大业而操劳,这就是梦中的预示了吧。” “王公啊,您的名望是天下人都知道的,有些事情,我也只能询问于您了。” 郭太后有些悲伤的说道:“当初陛下将齐王托付给我,让我好好教导,可是因为我的才能不足,使齐王这般无道,恶事做尽,无法继承烈祖的伟业。” “我不得已下令,罢免了他的皇帝位,将他驱赶到封地去。” “可是,烈祖皇帝本是没有孩子的,当初过继齐王,就是想让他能继承烈祖的衣钵,能继承他的伟业,不忘记对烈祖的祭祀,供奉他的庙宇。” “齐王没有这样的德行,不足以做到这些。” “烈祖皇帝有九个弟弟,其中有一个早夭,有六个早早逝世,大多都没有留下子嗣,唯独东海定王,有诸多子嗣。” “东海定王,年少而聪慧,深受高祖皇帝的宠爱,后来烈祖皇帝登基,对他也是格外厚爱,给与他最多的赏赐,破例让他前来洛阳,拉着他的手,告诉我:此朕手足也!” “定王的儿子曹髦,继承了他父亲的相貌和品德,在定王逝世之后,他自愿的离开了自己的封地,不愿意享乐,为定王守孝两年。” “他将烈祖皇帝看作自己的父亲,将我当作自己的母亲。” “常常写书信来询问我的情况,每日都要朝着烈祖的陵墓行礼拜见。” “他为人谦让,在朝中贤人准备拥立他为皇帝时,他怕自己才能不足,会辜负我的期待,屡次拒绝,甚至想要自裁,好在被防辅令及时阻拦。” “如今烈祖皇帝的庙宇没有人来祭祀,他的伟业无人继承。” “我想收养高贵乡公曹髦作为烈祖皇帝的孩子,让他嗣烈祖皇帝,成为名正言顺的储君,不知王公以为如何呢?” 郭太后说完,便死死盯着面前老者的脸。 老者没有半点的诧异,从始至终都是那张笑呵呵的脸。 老者唤作王祥。 卧冰求鲤的故事里的主角! 他因为对后母极为孝顺的缘故,年少成名,是众人皆知的大孝子,后来,他多次拒绝了庙堂的征辟,名声大噪。 在此刻,他的清名甚至要压王肃一头。 毕竟谦让和孝顺是当今最为重视的话题。 他也趁此成为了此刻的士林道德领袖。 当然,他本身也是很有能力的,治理政务的能力很不错,在被征辟之后,仕途高歌猛进,如今已经做到了大司农的位置上。 王祥参与了郭太后和司马师的“候选人战争”,并且投了曹髦很重要的一票,确定了曹髦的位置。 作为报答,郭太后也决定在皇帝继位之后,册封这位“定策有功”的王祥为光禄勋。 而司马师也非常的重视这位道德标杆。 司马家很需要这位道德领袖的支持,需要道德领袖在以后为他们作证,司马家并非是无德篡位,而是顺应天命。 王祥的人脉很强大,跟诸多大族都是好友,面对任何突发情况,都完全不慌。 在郭太后开口之后,王祥微笑着点起了头。 “太后想的甚是周道,可以这么做。” 汉末魏晋时期,没有孩子的收养兄弟家的孩子是非常普遍的行为,曹叡,司马师都是如此。 郭太后长叹了一声,说道:“我只是个妇道人家,本不该参与庙堂的大事,况且已经有了齐王的先例,就怕朝中群贤反对啊。” 王祥此刻也有些疑惑,他并不知道太后为什么如此急切的想给曹髦造势,让他变成正统。 难道是司马师那边反悔了? 不可能啊,他跟他阿父还不太一样,不是個轻易出尔反尔的人。 他试探性的说道:“太后,群臣既然都同意拥立高贵乡公,那也不会反对让他继嗣,他本来就是继承烈祖皇帝的衣钵,群臣怎么会反对呢?” 太后无奈的说道:“我听闻朝中有人诋毁高贵乡公,想要拥立他人为皇帝。” 王祥顿时了然。 这是担心司马师反悔,所以想敲定这件事,不想再生起变故? 王祥笑了起来,拥立的事情,不只是郭氏和司马氏的事情,也包括了他们这些人的参与。 大家一同确定好的事情,可不是司马家能随意更变的。 这定是曹髦多次拒绝后,郭氏担心司马家再提彭城王,所以铁了心的要盖棺定论。 终究是妇道人家啊,这点耐心都没有。 “太后多虑了,拥立皇帝乃是天下大事,断然没有轻易更变的道理。” 王祥认真的说道:“太后所说的事情,定然会有诸多贤才来支持。” 太后点着头,“听到您这么说,我也就安心了,高贵乡公年幼,生性孝顺,等他前来洛阳,就该向您这样的大贤请教,您应当以老师的身份来教导他,让他学会孝顺的道理啊!” 太后这番话听起来像是下达命令,本质上还是一个交易。 而王祥又怎么敢拒绝太后的命令么? 他赶忙起身,诚惶诚恐的说道:“老臣无才德,不敢为陛下之师,可定然会辅佐劝谏陛下,让他不负烈祖皇帝的衣钵!” 交易达成。 王祥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离开了皇宫。 次日,以高贵乡公嗣烈祖皇帝的言论就席卷了洛阳,诸多道德之士痛心疾首的表示: 齐王无德,不能祭祀烈祖,而烈祖不可失祀,应当让关系最亲的高贵乡公来过继。 这是刚好戳中了司马家的痛点。 毕竟烈祖皇帝的祭祀是如何中断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现在的司马家虽然如日中天,却还没有达到司马昭时的完全体,不可能无视烈祖皇帝断祀这样的大问题。 谁也没有意识到,原本的诸多宗室内选一个的填空题愣是变成了曹髦与曹据之间的选择题。 司马昭勃然大怒,当即召集诸多贤才,让他们都到自己的府邸内。 随即又准备在城内进行戒严。 就在司马昭决定跟这帮犬入的大干一场的时候,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出现在了这里。 他的出现,打断了这次的会议。 这男子身材高大,穿着华丽,眼里有些傲气,却不同于郭建,众人急忙起身来拜见他。 此人叫钟会。 他是曹魏重臣钟繇的幼子,五岁时就有极大的名气,博览群书,被司马师所看重,后来成为了司马师的重要幕僚。 他带来了司马师的命令。 “大将军云:朝中多忠良,为烈祖身后事计,此善事也。” 司马昭皱起眉头,赶忙起身,将钟会拉到了自己的身边,按着他坐下来。 “士季啊,大将军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答应了他们,那他不就是能继承烈祖皇帝全部的...若是往后有什么变故,这如何能行呢?” 司马昭就差将往后怎么登基给问出来了。 钟会仰着头,脸上满是自信。 “有大将军在,您还担心什么呢?大将军的想法,岂是我们所能猜到的呢?” 钟会对司马师非常的崇敬。 司马师称钟会乃王佐之才,而钟会也是将司马师当作自己的伯乐,全力辅佐。 司马昭听到对方这么说,顿时就泄了气。 好在,司马昭对兄长也是足够的信任,挥了挥手,就让麾下众人离去。 “早知道就不拥立曹髦了,这厮还不曾继位,就惹出这么多事来,要是他真的继位了,那岂不是要更糟?” 钟会严肃的说道:“陛下有谦让之德,君子之风,这不是社稷之幸吗?况且,将军怎么能对陛下直呼其名呢?” 司马昭一愣,看着面前这个言语举止越来越像大哥的年轻人,顿时苦笑了起来。 “好,好,好,你们说了算。” “陛下英明!!” “大将军英明!!” 钟会听到司马昭的调侃,顿时笑了起来。 “将军勿要急躁,这些小伎俩,在大将军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不过是哗众取宠,自讨苦吃而已。” “萤光之火,怎敢与日月争辉?” 第021章 三国第一诸葛吹 “高贵乡....” “不在!不在!快滚!” 骑士刚刚开了口,面前的人就大叫了起来,猛地将大门关上。 这门差点就砸在了骑士的脸上。 骑士的脸阴晴不定,险些就要拔刀。 这骑士也就是当初跟着王肃前来,对郭责无礼的那位。 当初这位桀骜不驯,趾高气扬,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骑士,此刻却遇到了比他们还要无礼的宫中宿卫。 郭建所带来的那些人,根本就不在意骑士的身份。 骑士愤恨不平的盯着面前紧闭的府门,转身离开了此处。 而方才关门的那人,此刻却已经出现在了内屋。 郭建正大口吃着烤肉,曹髦则是乖巧的坐在他的身边。 那人急忙禀告道:“将军,王肃又派了骑士前来,我让他滚回去了!” 郭建大笑了起来。 “就该如此!” “我非要好好羞辱他,让他也知道闭门不见是个什么滋味!你且出去吧!继续守着!” “唯!” 那人走了出去。 曹髦还是一脸的担忧,他问道:“舅父,若是王肃向大将军写信说您的坏话,那该怎么办呢?” 看着这不成器的犹子,郭建的脸上满是不满。 “你是未来的皇帝啊!怎么能如此怕事呢?” “那王肃算什么东西!你怕他做什么?” “我早就写信给兄长了,控诉王肃闭门不见!” “我兄长是大将军的女婿,还能怕了他王肃不成?” 郭建自信满满,曹髦就差给他拍手叫好了。 曹髦感动的为郭建多烤了几个肉串。 这是亲舅父啊! 郭建打了个饱嗝,拍打着胸口说道:“髦啊,有舅父在这里,你就放心吧!我统领宫内大军,王肃也敢来招惹我?” “哈哈哈,舅父说的对!来,舅父,您再来一串!” “有我和你大舅父在,你尽管高枕无忧!放眼天下...” “将军!!” 就在郭建准备继续吹嘘的时候,方才那人再次闯了进来。 此刻的他,再也没有方才的得意,脸上满是惶恐。 “将军!祸事了!” 郭建赶忙起身,“出了什么事?” “司马家来人了!说是奉大将军之令!” “啊?!” 郭建顿时就慌了,手足无措。 “难道真被你说中了?王肃那老狗上书弹劾??” 曹髦却皱起了眉头,司马家来人? 来的是谁呢? 难道是司马孚来了? 他看向了惶恐的郭建,开口说道:“舅父,来者不善,您为人勇武,若是对方开口不逊,您怕是要与他起了冲突,请您先去后殿,我亲自去迎接对方!” 郭建心里本就惧怕,听到曹髦这么一说,心里当然很乐意。 可是吧,曹髦平日里一口一个舅父,自己刚刚又吹嘘,就这么躲起来.... 郭建实在是丢不起这脸,尽管害怕,心里却还是纠结。 曹髦急忙行礼,“舅父啊!请您回去吧!怎么能忍心让您为了我再去冒犯他人呢?若是您不走,我只能先走一...” “好了,好了,我先回去!” 郭建有了台阶下,看向曹髦的眼神更加的和善。 “你也不要太害怕,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就大声呼救,我不会让他害了你的。” “多谢舅父!” 郭建领着人离开了这里。 曹髦赶忙朝着前殿走去。 就看到一个少年站在前殿,身边有诸多骑士守着,这少年模样俊俏,长发飘飘,双手过膝... 曹髦顿时就愣住了,随即又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晋武帝!司马炎!! 曹髦当即换了一张脸,那是一张热情,青春,且爽朗的脸。 他大笑着,快步朝着司马炎走去。 还不等司马炎反应过来,曹髦就拉住了他的双手,满脸亲切的看着他,“是安世吗?久仰大名!没想到今日居然能相见!!” “果然是奇人异像啊!” “这长发!” 曹髦说着,就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长发,发质不错,很是柔顺。 司马炎却惊呆了。 你特么谁啊?怎么上来就摸我头发?? “我就是司马炎,阁下是...” “我就是曹髦!” 司马炎大惊,想起父亲的教诲,赶忙附身要行礼。 曹髦却连忙将他拽住。 “安世何以如此呢?我将您当作想要结交的挚友,您却要将我当作外人?” 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啊! 司马炎还在愣神,就被曹髦拉着手,朝着内屋走去。 “今日安世前来,蓬荜生辉啊,我非要与伱吃些酒,吃些肉,我何其有幸啊!” “来人啊,取府内最好的酒水来!” 曹髦叫着,当司马炎被拖进内屋后,方才反应过来,赶忙打断了曹髦。 “陛下,吃酒且不急,我这次前来,是奉令而来的,我听闻,陛下屡次拒绝登基...” 曹髦长叹了一声。 “我对安世,神交已久,今日也就不再隐瞒了。” “安世啊,我并没有朝中贤人们所说的才能,我不过就是個庸人,有什么资格继承伟业呢?” “又如何能一统天下,还天下太平呢?” “彭城王的贤明,天下人都是知道的,我觉得,大将军应当拥立彭城王为皇帝!” 司马炎摇着脑袋,“不能这么说。” “当今庙堂,贤才极多,有我伯父这样的忠良来辅佐,您还担心什么呢?” 我担心的就是你那伯父! 司马炎又继续说道:“你看蜀国的那个昏君,无才无德,宠幸阉人,他这样的人,都因为有诸葛武侯这样的贤才来辅佐,能治理好蜀地....” “啊???” 这次,却是轮到曹髦懵了。 诸葛武侯? 你小子是什么成分?? 你是司马懿的孙子啊,不该叫诸葛村夫吗?? 看到面前的曹髦目瞪口呆,司马炎意识到了什么,赶忙笑着说道:“您不要误会,我不是说陛下是昏君,不是拿您来比刘禅。” “不,我...你方才说...诸葛武侯?” “对啊!” 司马炎的眼前顿时明亮,他认真的说道:“诸葛武侯,何等的英才啊,文武双全,文才武略,仁义道德,只恨我晚生了二十年...” 不然呢?你准备干什么?投蜀吗?? 司马炎滔滔不绝的说起了自己对诸葛亮的推崇,曹髦却只觉得离谱。 “难道您不觉得诸葛武侯乃是天下能臣之最吗?” 司马炎反问道。 曹髦沉默了一下,“我还是觉得宣文公乃是能臣之最。” 宣文公指得乃是司马懿。 曹髦确实觉得司马懿比诸葛亮厉害多了,想想诸葛亮讨伐魏国那么多年,才杀掉了多少魏国大将? 五次北伐,只干掉了张郃跟王双! 而司马懿一次高平陵之变,就干掉了曹爽,曹羲,曹训,何晏,邓飏,丁谧,毕轨,李胜,桓范等人。 还将他们直接诛族! 这是何等庞大的战果,岂是诸葛亮所能媲美的? 司马炎笑着说道:“我大父确实厉害,谋略了得,治政却差了些,不如诸葛武侯!” 曹髦擦了擦额头的汗,你个大孝子都这么说了,那就当你说的对吧。 话题被曹髦带歪,两人随即开始点评汉末时的诸多英才。 两人年纪相同,这么一聊,居然还有很多共同话题。 司马昭对比他的父亲哥哥来说,算是一个阳光开朗大男孩,而司马炎对比他诸多长辈来说,简直就是个温柔热情小绵羊。 当然,仅限于此刻有些中二的他,也仅限于比较他家里长辈而言。 “安世啊,闻名不如见面,今日一见,方才得知传闻非虚,你是真正的贤才!诸葛武侯,莫过如此!” 司马炎大惊,“我怎么能与武侯相提并论呢?” “若是我继承大业,那你就是我的诸葛武侯!” “我们兄弟两人,君臣齐心,统一天下,建立不世之功名!!” 第022章 晋武帝 曹髦从不曾想过能通过嘴遁来收服谁。 对一个毫无根基的傀儡皇帝来说,别说收服司马炎和郭建了,就是个县令怕是都收服不了。 他讨好这些前来找他的每一个人,笑脸相迎,只是为自己将来的斗争加几分胜算而已。 在严重缺乏安全感的情况下,曹髦不会错过任何一个能补强自己的机会,哪怕只是让对方对自己增加些好感,哪怕这种好感于事无补。 按着杨综的话来说,曹髦这就是饥不择食的一个行为。 跟他拉拢那些游侠,收养门客,勾结商贾没有什么区别。 司马师完全不会在意他的这些行为,他所做的这些事情,在司马师眼里定然是无比的可笑。 可这却是曹髦所能做到的极致了。 郭建和司马炎的到来,确实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若是来的是郭德或者司马昭,那现在曹髦绝对已经自愿的上车赶往洛阳了。 郭建作为宗族内的打手,并不适合政斗,而年少的司马炎,还处于中二阶段,哪怕是未来的司马炎,其实也不是那么聪明,甚至有些憨。 只有面对这样旗鼓相当的对手,曹髦才能及时安抚住他们,利用他们来完成自己的谋划。 “安世,你尝尝,这都是我元城的美食!” 曹髦亲手将烤肉递到司马炎的手里,就差给他喂进去了。 司马炎只觉得坐立不安。 面前这個人,对自己也太热情了吧! 曹髦又挪了挪身体,再次靠近司马炎。 而司马炎不动声色的挪开了。 “陛下...这烤肉我们回到洛阳也可以吃...您既然有统一天下的志向,那为什么不愿意前往洛阳呢?” “陛下继承大位,有朝中的诸多贤良来辅佐...定然能完成统一天下的志向!” “我本来是无意继承天子位的,可安世既然开了口,我怎么好再次拒绝呢?” 曹髦看向司马炎的眼神里满是温柔。 “不过,有一件事,安世得要依我,等去了洛阳,你要领侍中,早晚待在我的身边,解决我的困惑,辅佐我来操办政务!” 司马炎茫然的说道:“这得伯父说了算...” “无碍!我会去拜见大将军,跟他说这件事!” 郭髦盯着面前的司马炎,越看越是满意。 多好的一个人啊。 若是能让他全天待在自己身边,一来可以使司马家放松警惕,毕竟身边就有他们的人,二来若是遇到了鱼死网不破的局面,自己还可以拉个垫背的。 要是自己真的要失败了,那就先杀掉司马炎。 司马炎若是死了,那就只能是由司马攸来继承大位。 司马师没有儿子,司马昭就将自己的第二个嫡子司马攸过继给司马师当儿子,也就是司马攸。 对比司马炎来说,司马攸更具谋略,至少不会再立一个贾南风,使得华夏遭受那般浩劫。 司马炎其实对比家族里其他人来说,心还算出奇的不错,很少杀人,喜欢听别人的劝谏。 奈何,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因为他什么劝谏都听,身边的贤臣多,那他就是尧舜,身边若是坏人多,那他就是桀纣。 在华夏诸多开国之君里,他的能力算是垫底的。 将他放在自己身边,曹髦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看着自己的定心丸,曹髦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司马炎无言以对,这过度的热情,让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毕竟他只是个尚未立冠的少年,只比曹髦大了五岁。 “走,安世,我且带你去见我家的长辈!” 曹髦再次拉着司马炎,朝着后殿走去。 当郭建看到司马炎的时候,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来的是司马家的其他人呢,若只是面前这个毛头小子,那他是没有太害怕的必要。 “舅父!这是安世,我的至交好友!” 曹髦热情的介绍道。 司马炎瞪圆了双眼,他很想解释一下,我今天才跟他认识。 郭建再次恢复了原先的模样,抚摸着胡须,傲气十足。 司马炎赶忙拜见了郭建,又说起了来意。 曹髦赶忙开口说道:“舅父,实在不能再拖了,否则,大将军定然怪罪与您啊,这是我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郭建抿了抿嘴,看向了一旁的司马炎。 “安世,你去找你那外公,让他明日前来迎接天子!” 司马炎称是。 郭建大概是不愿意在司马炎面前多说什么,就以休息为由,让两人离去。 “安世,你且别急着去见王公,我再带你去见我府内的大贤!防辅令郭君,他是天下闻名的君子,其实也算是我的舅父了...” 曹髦带着司马炎见了府内的众人,连杨综都不例外。 只是,杨综此刻又处于亢奋的状态下,赤裸着上身,脱了鞋,围着殿中的大树转圈圈,他嘴里念念有词,手舞足蹈的,一看就是嗑了散。 看的司马炎都是瞠目结舌,小小的元城,当真是人才辈出啊! 曹髦这一路都在喋喋不休。 “安世啊,想我曹髦何德何能,竟能被庙堂的群贤所看重。” “我不懂什么治理国家的策略,好在,还有你这样的贤才来辅佐我!” “我与你一见如故,往后将以大事相托!” 司马炎吓坏了,只是缩着脑袋,低声的嗯了几次。 “陛下,事不宜迟,我还是前往外公那里...做好明日迎接的准备...” “好!安世,我送你过去吧!” “不必!!陛下,请留步!!” “安世不必客气!来人啊,备车!!” 曹髦还是将司马炎送到了王肃所在的府邸前,司马炎下了车,毕恭毕敬的朝着曹髦行礼,随即转身朝着府邸走去,速度越走越快,最后逃一般的冲进了府邸内。 曹髦依依不舍的看着他进了府邸,方才打道回府。 ........ “炎!” 王肃笑呵呵的看着面前的外孙,完全没有平日里的严肃古板。 司马攸和司马炎都是王肃的外孙,而在两人之中,王肃更喜欢司马炎。 对比司马攸来说,司马炎对自己的友人和亲人都更赤诚友善一些。 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最大的缺点。 王肃正要询问他父母的情况,却注意到司马炎额头满是汗水,看起来有些不安。 他狐疑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无..无碍,无碍。” “陛下已经答应了,明日就可以去迎接他了。” 听到这句话,王肃却没有半点的高兴。 想起曹髦,王肃就恨得咬牙切齿。 对这个搞事的少年皇帝,他现在是没有半点好感。 “我观陛下,骄恣不奉法,跋扈无礼,并非明君之资啊,若是拥立了他,就怕惹出什么祸患来。” 司马炎挠了挠头,说道:“陛下对人倒是很热情...” “呵,你可勿要被此人所诓骗。” “等回了洛阳,我定当与大将军禀告,那郭家老二为人蠢笨,狼狈为奸...定当警惕!” 在司马炎的面前,王肃完全没有隐藏的意思,直接将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司马炎对这些显然是不懂的,只是茫然的看着外公。火山文学 王肃自知说的有些多了,便又问起了司马炎家里的情况。 两人寒暄了几句,王肃方才告诫道:“我与你所说的话,不许告知外人。” “另外,明日开始,伱就不要再与陛下接触了。” “回到洛阳之后,也要躲着他,莫要靠近。” “你为人良善,心性淳朴,可千万不能被他骗了...” 王肃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有些疲惫的说道:“好在,这些事都结束了,明日迎接他,将他接到洛阳去,我就要休息一段时日了。” 王肃如此说着,心里却没有他说的这般轻松。 他总觉得,那个竖子不会如此轻易就范。 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愿是自己想多了吧。 第023章 反击的号角!!! 元城的街道一如既往的平静。 当王肃领着诸多骑士们上街的时候,众人仿佛都已经习惯了他们。 那些骑士们耷拉着脑袋,完全没有了当初第一次前来时的傲气。 他们感觉自己都快变成了供人观赏的猴子。 王肃坐在马车上,手里依旧高举着天子节仗。 远处的那些行人不再惶恐的躲开了,而是偷偷打量着他们。 他们就这么不慌不忙的朝着曹髦的府邸赶去。 而在曹髦这里,众人也是做好了准备。 老卒们将府邸收拾干净,郭建所带来的宿卫们,站在门口,充当门面。 而郭责还在思索着稍后的诸多礼仪。 杨综今日也难得的没有嗑散,穿上了干净整洁的衣裳。 郭建则是陪在曹髦的身边。 众人看起来都很是激动,面带笑容。 门客们兴奋的攀谈了起来,就连郭建,此刻都是拉着郭责的手,笑呵呵的讲述着此番的拥立之功。 唯独曹髦,看起来有些严肃。 他皱着眉头,脸色不断的变幻着。 “曹公...您准备做什么?” 有人打断了曹髦的沉思。 曹髦转过头来,开口的人正是杨综。 杨综此刻满脸的凝重,他站在曹髦的身边,眼里竟然有些担忧。 曹髦笑了起来,“当然是顺应天命,去做皇帝。” “您勿要诓骗我。” “刘路去了哪里?” “有事回了家。” “不,他那性格,怎么会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回家呢?” 杨综摇着头,“他是替您去找外援了对吗?” “当今这局势,蜀吴都不可能作为外援,援兵出自国内,是毌丘俭?” 曹髦眯了眯双眼,“没有什么外援。” “曹公,无论您要做什么,都请您放弃吧。” “不可能成功的。” “毌丘俭乃是地方权臣,司马师在他身边有诸多眼线,对他严格的监督,您的人,您的书信,都一定到不了毌丘俭的面前。” 曹髦笑了起来,“我知道。” “您多虑了。” “曹公!!” 杨综再次说道:“毌丘俭是忠臣不假,可他所忠的并非是您,他所忠的乃是烈祖皇帝,是齐王曹芳!” “您是被司马师和太后所拥立的,对毌丘俭来说,您也是反贼之一!” “他不会信任您的,也不会帮助您的,现在是您最后的机会了,勿要再执迷不悟了!” 曹髦深吸了一口气。 他自然是明白这些道理的。 毌丘俭身边监督他的人很多,刘路根本见不到毌丘俭。 况且,毌丘俭忠于烈祖皇帝,而曹髦的地位,类似于被董卓所拥立的刘协,毌丘俭还未必承认他这个皇帝。 就算曹髦傻乎乎的派人请求联盟,毌丘俭也根本不会在意。 可是,曹髦却不能放弃这个唯一的忠良。火山文学 他开口说道:“杨公啊,勿要忘了我当初的吩咐。” 就在这个时候,王肃等人从远处行驶而来。 对比第一次,如今的他们毫无气势。 曹髦在他们之中找了找,却没有找到司马炎。 当王肃再次手持天子节仗,走下马车的时候,众人赶忙行大礼。 面对天子节仗,就连司马师都得行大礼。 华表再次宣读了太后的诏令。 还是老一套的流程。 这次,王肃换了说辞。 “当初文皇帝三辞三让,向天下人彰显了他高尚的品德,今日我们第三次前来请求陛下登基,可见陛下实有文皇帝之风,足以供奉庙宇!” “这是天下之幸也!” “请陛下与臣返回洛阳!” 王肃的话很好听,可认真分析,就会发现其中的逼迫。 高尚的文皇帝都只是谦让了三次,你还想要超过他不成?难道你觉得自己的品德比你的大父还要高吗?? 这依旧是高举孝的大旗,对曹髦进行正确输出。 “我年幼而无治国之才,当如何供奉庙宇,治理天下呢?” 曹髦询问道。 王肃回答道:“庙堂内诸多贤才,这些人都是烈祖皇帝所留下的重臣,陛下今年幼,可有朝中诸公给您以肱股之辅,镇守四方的将帅给您以有力的扶持。” “您凭仗先祖先父的这些有德之臣,定可以实现国家的繁荣昌盛,达到天下太平的目的。” 众人屏息凝神,就等着曹髦开口说那一声好。 而就在众人盯着曹髦的时候,曹髦却长叹了一声。 “难道齐王还在的时候,国内就没有这些贤臣了吗?” 王肃大惊。 众人哗然。 连郭建都惊呆了,不知所措。 曹髦却再次说道:“按着过去的惯例,皇帝犯了错,却要大臣来承担,这是何等的荒谬呢?” “我听闻,辅佐齐王的李丰,夏侯玄等人,都是因为得到了张缉的授意,方才要行谋反之事!” “张缉乃是齐王的岳丈,他找这些贤臣来密谋,贤臣误以为是齐王的嘱咐,误以为王事而死,这不是很令人同情吗?” “夏侯玄,李丰等人,都是天下闻名的贤士君子!” “整个天下的士人都知道他们的德行,他们会是无端谋反的人吗?!” “因为张缉的缘故,就连太后也背负了教导不严的罪行,这是可以的吗?!” “千错万错,都在与张缉的野心,在与齐王的无道!” “我每次想起这件事,心里总是难以安定,战战兢兢,如临深渊!” “我尚且年幼,才能未必就比得上齐王,若是我识人不明,使得国内贤才因我而死,我何以向天下谢罪呢?!” “我恳请庙堂能恢复夏侯玄,李丰两人的清名,释放他们那些被抓为奴隶的族人,追封他们,将他们安葬!” “大魏天下,尊崇贤才,爱护士人,不同与前,断然不能让受蒙蔽的大臣背负这样的恶名!” “若是因为君王的失查,因为外戚肆虐而惩罚无辜的贤臣,使贤明的太后背负恶名,我又如何能安心前往洛阳继承伟业呢?!” “请您现在就派人告知庙堂三公!” “不为太后,夏侯玄,李丰等人正名,则我不忍为帝也!!” 当曹髦这番话说完之后,整个府邸外都是一片寂静。 王肃只觉得浑身都颤抖了起来,牙齿都在哆嗦。 在今年,中书令李丰与皇后父光禄大夫张缉密谋杀大将军司马师,让夏侯玄代替他为大将军,这件事被司马师提前得知,从而火速抓捕了三人,将他们全部处死,诛族。 就是因为这件事,皇帝被罢免,因为司马师相信,是皇帝授意张缉进行了这次行动。 庙堂的人也都明白其中的利害。 这件事也成为了一件非常敏感的事情,哪怕是庙堂里的三公,都会刻意避开这個话题。 谁碰谁死。 司马师是从来不留下后患的一个人,所有涉及到这件事的人都得去死。 当曹髦说出请求庙堂为李丰跟夏侯玄正名的时候,王肃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砸中了自己的耳边,一阵耳鸣。 众人看向曹髦的眼神在那一刻变得惊恐了起来。 就连郭建也不例外。 他吓得几乎要瘫坐在地上。 曹髦半点不惧,朝着王肃再次行礼。 “这就是我所要说的话了!” “请您回去吧!” 王肃没有再说一句话,他甚至都没有再去看曹髦,他转身就走,华表在此刻终于明白了郑袤的意思,他低着头,脸色苍白,几乎逃一样的离开了此处。 郭建浑身都在颤抖着,看着一旁的曹髦,他想要质问些什么,却什么都不敢说。 “舅父!” “此番定然能为太后正名!您勿要担心!” 曹髦笑着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光。 而郭建却没有再回答他什么,他已经不敢跟面前这人再有交往了。 他吓得巴不得现在就逃回洛阳去,就当自己从不曾来过。 郭责此刻开心的拉着曹髦的手,对曹髦的做法,他显然很是满意,一口一个主公贤明。 而郭建的眼里满是绝望。 完了,要被这两个鸟人给害死了! 牵扯进这件事,整个宗族都要被诛了!! 第024章 必死无疑! “唉,兄长带着诸多宿卫离开了,我几次劝谏,他也没有理会。” “杨综也不见了,亏主公一直都对他以礼相待!” “就连那些门客,他们也丢下您了...” “他们怎么能这么做呢?若不是您,他们能活到如今吗?” “平日里总是高呼着要为您效力,真正遇到了事情,都丢下您离去。” “主公...就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郭责满脸的落寞,眼里是说不出的悲伤。 他不明白,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忠义的人越来越少,自己在书里看到的东西,与自己如今所看到的东西格格不入。 自己的兄长离开,他能接受,他知道兄长本就不是什么忠良。 杨综离开,他谩骂几句,倒也算了。 可连那些游侠都离去,这是郭责所无法接受的。 他再次陷入了迷茫之中,手持剑柄,站在曹髦的身边。 曹髦笑吟吟的坐在了树荫下,这里本是杨综常年所待着得的地方,如今却被曹髦所霸占。 府邸内很是寂静。 自从那天曹髦第三次开口拒绝王肃之后,情况就变得有些不同了。 郭建二话不说,带着诸多宿卫就逃离了曹府。 他压根就不敢再住在这里,甚至都不敢再与曹髦说话。 他虽然不聪明,却知道什么人可以招惹,什么人不能招惹。 夏侯玄他们谋反的事情,是司马师亲手操办的。 司马师向来是治政以威,这次的处置结果,也是他向整个庙堂彰显自己的力量,确定自己的名义。 行废立之事,清除曹魏拥护者,为往后的大计立下基础。 这是绝对不可能反悔的事情,若是给夏侯玄等人平反,那就是在打司马师的颜面,以司马师的性格和作风来说,敢扯出这件事来,他可就不管你是谁来。 什么郭氏,什么王氏,什么宗室,什么盟友,司马师照杀不误。 什么关系,什么身份在他面前都毫无用处。 那是一台冰冷的政治机器,无情的杀人机器! 郭建心里的惶恐不必多说,屁滚尿流的离开了府邸,都不敢回头。 就是司马师的那些铁杆盟友,如王肃,只怕此刻也是吓得不敢出门。 华表更是吓得直接病倒,此刻都还在看病。 他们完全不再敢理会曹府的事情。 而杨综也消失了,这一点是曹髦所没有预料到的,他本以为对方是不在乎这些的。 至于那些游侠们,实际上,他们是奉令离开的。 留下他们在府邸,是没有任何用处了。 若是司马师要杀自己,十几个游侠根本无能为力,司马师一声令下,县衙的人就可以将曹髦团灭。 曹髦不希望他们陪着自己赴死,同时也想让他们去做更加有用的事情。 府邸内彻底寂静了下来。 “郭君啊,这是一步险棋...我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您其实没有必要陪着我赴死,司马师若是要杀人,向来是杀的干净,别因为我的缘故,使得您宗族也牵扯其内。” 郭责摇了摇头,神色极为严肃。 “主公,责无能。” “在这种关键的时候,不能为您出谋划策,不能作为您的臂膀。” “这等背信弃义的天下,实在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若是陛下不嫌弃,无能之臣愿与主公一同赴死。” 曹髦抬起头来,看向了站在自己面前那高大的身影。 曹髦笑了起来,“谁说您无能呢?十个留侯也不抵我的郭责啊!” “来,郭君,咱去库房里弄些肉来,且先吃着!” “我那舅父跑的急,新买的肉都不曾带走,可不能浪费了...若是今夜赴死,那也得吃饱喝足!” 秋风轻轻吹过了空荡荡的府邸,大树下,君臣两人手忙脚乱,有说有笑,竟无半点惶恐。 此刻的元城,却并没有曹府内的这般和谐景象。 骑士们不断的从城门飞奔而出,都是带着书信,每隔一段时日就有一人离开,这种情况从昨日持续到了现在。 以元城为中心,一场巨大的震动正朝着周围扩散。 城内的游侠,商贾们,忽然都开始谈论这件事,乃至是周围的几個县城,这件事也是被传的沸沸扬扬。 官吏们反应过来,急忙派人去拦截。 只是,他们这边还没有来得及拦截呢,消息就已经开始在整个河北扩散,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王肃的居所内。 “是曹髦!!绝对是曹髦!!” “这是他早就安排好的!绝对不是临时起意!!” 束完的眼里布满了血丝,眼眶漆黑,嘴角上满是红泡,整个人看起来极为的疲惫。 他神色激动的跪坐在王肃的面前,整个人都惶恐到了极点。 “王公!!您要救我啊!” “太守说我治政不力,使得谣言四起,民心动荡,说要上书治我的罪!” “这不是因为我的原因啊,一天之内,这种消息就能遍布整个河北,这绝对是早有预谋的,不然光是赶路也不够啊!” “曹髦平日里勾结那些商贾!那些游侠!” “河北的游侠商贾都以他为首,他们狼狈为奸!他们早在七八天前就制定好了这样的阴谋!” “他很早就派人在各地潜伏,在同一时日发出消息来,故而能使得整个河北骚动!” 束完在此刻对曹髦也是直呼其名。 他现在可考虑不了太往后的东西了,如今他性命堪忧。 谁都知道,这种事情是不能传出去的,现在官府没能阻挡消息的传播,而这居然都变成了他的过错。 束完只觉得冤枉,这分明就是曹髦的部署,怎么能怪在自己的头上呢?? 惊恐不已的他,急忙来到了王肃的府上,希望能得到王肃的庇护。 王肃此刻却连看他的心思都没有。 他知道,面前这个束完,必死无疑。 消息泄露,总得有个失职的人来死吧? 那是我死还是太守死呢? 当然还是你来代替我们这些贤良们先走一步,我们还得留下来治理国家,继续造福社稷。 他之所以让束完进来,就是想知道事态已经严重到了什么地步。 “整个河北都传开了?” “是啊,一夜之间,周边诸多县城里都有了传言,众人都在谈论这件事....” “元城是最多的,我派人去制止,那些黔首商贾倒是好对付,只是那些士子们也知道了这件事,我也无法逼迫他们啊。” “到了今天,消息都不知已经传到哪里去了,各地都捉拿了不少人,但是无济于事。” “但是,这些被抓的人里,有不少人都愿意作证是受到了曹髦的指使!” 听到这句话,王肃勃然大怒,“胡说八道,陛下怎么会做这种事?” “来人啊,将这个出口不逊的贼子给我赶出去!” 束完吓坏了,他赶忙大声求饶。 “王公啊!请您救救我吧!我愿意帮您啊!我愿意帮大将军杀掉曹髦!” “王公!!” “滚!!” 王肃愤怒的将案上的书籍丢了出去,甲士赶忙将那束完拖走。 束完依旧是大声求饶。 这场面,与当初束曲被拖走时一模一样。 等到彻底听不到束完那烦人的噪音,王肃方才呼出了一口气,看向了一旁的郑袤。 “郑君啊,我的一世清名,怕是要毁于一旦了。” 王肃的眼里满是苦涩。 他太清楚司马师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自己已经派出了骑士,快马加鞭,四天之内,大将军将会知道这个消息,再过四天,大概就会有骑士前来此处,曹髦将消失的无影无踪。 连皇帝都敢废立的人,根本不会在意一个小小的宗室。 曹髦要死了,他死就死吧,连带着自己的名声,也要发臭了。 史书上会如何记载这件事呢?王肃作为太常,逼杀了一个贤良的天子继承者?? 想到这里,一生都在为自己邀名的王肃只觉得头晕目眩。 此刻,郑袤却眯起了双眼。 “倒也未必。” 第025章 仁至义尽 “你根本不了解大将军,他必死无疑!” 王肃坚决的说着。 郑袤皱了皱眉头,欲言又止。 “难道您觉得他还能生还不成?” 郑袤起身,朝着王肃行礼。 “王公,我本来是个没有什么才能的人,被宣文公所提拔,又因为大将军的恩德,方才做到了少府的位置上。” “这次大将军又派遣我前来元城,取拥立之功,有些言语,我本是不该多说的。” “可是兰陵成侯对我有大恩,您又向来将我当作胞弟那样对待,我不能不说。” 王肃看了看周围,让郑袤坐在自己的身边。 王肃继承了王朗所留下的政治遗产,而郑袤作为王朗的“门生故吏”,也被王肃当作是自己人。 就与郭氏一般,王肃虽然是司马家的铁杆盟友,可毕竟也有自家的利益在其中,或许就如司马昭所说的,他终究不姓司马。 “您直说便是,我绝不外传。” “王公啊,三年前,宣文公还在世的时候,王太尉和令狐愚谋反失败。” “宣文公将他们暴尸三日,诛杀了所有参与者的三族,楚王也被迫自杀,其亲属都被远放平原郡...” “您还记得这件事吗?” 王肃抚摸着胡须,“自然记得,可这件事与如今有什么关系呢?” “就在几个月前,夏侯玄,李丰等人因为谋反失败,所有牵连者又被大将军诛了三族。” 郑袤认真的说道:“在宣文公诛王太尉等人三族的时候,就引发了朝野的震动,诸多大臣颇为不满,却无可奈何,不敢直言。” “如今大将军诛夏侯玄等人三族,朝中众人,岂能没有不满呢?” “无论是宣文公还是大将军,为人宽厚,好听劝谏,不因言杀人,故而常常有大臣能直言上奏,不会断绝群臣上奏的途径。” “如今曹髦如此开口,庙堂里的贤人们大概是要上书劝谏了。” 郑袤说了很多,而王肃只听到了几个关键词。 群贤,不满。 同样是篡位,可司马家跟曹家还不太一样,要说这也是文帝留下的大恩大德了。 自从曹丕选择对大族妥协后,世家大族的地位越来越高,在晋形成了所谓的门阀政治。 尽管司马师非常的强大,却也不可能完全不顾及国内的大族。 不然他也不会想各自办法来制衡他们了,早就将他们干掉了事。 这些世家大族完全不在意皇帝是谁,但是他们在意自己的利益,王凌谋反,你杀他,这很公平,诛族做什么呢? 若是我们族内某个人被你抓住把柄,说是谋反,那是不是整个宗族都要陪葬啊? 早在司马懿诛王凌的时候,大族们就已经表达过自己的不满,而如今司马师能力虽然不弱,可你要说他的名望比司马懿还高,那是不太现实的。 他行政以威,却不是一個只懂得杀戮的莽夫,得看是否对自己有利。 王肃仿佛明白了什么,他狐疑的问道:“难道大臣们会保下曹髦不成?他们敢这么做吗?” 郑袤摇着头,“他们不敢明保,可是,他们定然会想办法推动这件事,大将军继承宣文公的事业还不到四年,却已经表现出了极为强大的能力,使得朝中大臣都佩服不已。” 王肃眯起了双眼,他知道郑袤是想说司马师已经引起了群臣的惊恐和忌惮。 郑袤又说道:“到这个时候,我认为,大将军可能会更在意庙堂上的这些大臣,号召者反而不是那么的重要。” “大将军要杀,轻而易举,可是有什么用呢?” “他可以死,也可以不死,决定权完全都在大将军的手里。” “可这件事的关键就不在乡公的身上,而是在庙堂之中,在诸多贤良之手。” 王肃一愣,忽然又开口说道:“其实乡公也没有说错,因贤人遭受蛊惑而无视他平日里的清名,诛其宗族,实在有违天和...” 他只是说了一句,又赶忙停止,不敢再说了。 他反应过来,看着面前的郑袤,眼神格外的复杂。 “您说,乡公是不是也考虑到了这些东西?” “他是否也是与您一样的想法?” “他到底图什么呢?” 郑袤这次却没有说话,只是摇着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要不,再让华表去找他谈谈?” “毕竟这件事因我们而起,无论大将军如何解决,我们都撇不清关系...” 王肃试探性的询问道。 郑袤站起身来,“臣愿前往,与曹公一叙。” 王肃大惊失色,“哎呀,怎么能让您去呢?大将军还不曾下令,与他冒然接触,实在太危险...” 郑袤笑了笑。 王肃本来就是想让自己去探探口风,华表是什么样的人,王肃能不知道吗?他提出华表,不过是逼自己去而已。 可郑袤并不害怕,他请命道:“此事因我们而起,知道些虚实,禀告大将军,这是我们的职责,怎么能逃脱呢?请王公勿要担忧!” 王肃欣慰的抚摸着胡须,赞叹道:“真君子也!” ......... 此刻,在元城东部的一处府邸内,郭建紧张不安的坐在内屋,面前堆满了各类的纸张,地面上铺满了废纸。 郭建的精神状态,看起来比束完还要糟糕。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响声。 “谁?!!” 郭建惊恐的抽出刀来,看向了门口。 “将军,是我。” “有一人求见....说是有要事告知...” “谁??” “是我!!” 一人猛地推开了门,在骑士惊愕的眼神里闯进了内屋,郭建定睛一看,却是吓得半死。 这人他认识,是曹髦府邸里的那个人,那府内都是些鸟人! 郭建惊恐的叫道:“赶出去!将这个人赶出去!” 来人正是杨综,杨综仰起头来,大声的呵斥道:“郭叔始!你是想要死吗?!” “我这次是以庙堂所派的监国谒者的身份来找你,你居然想将我驱逐出去?!” 听到这呵斥,郭建顿时慌了神,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杨综则是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坐在了他的对面。 “你勿要担心,如今,我们两人的处境,颇为相似,你或许认得我,我曾经担任大将军的主簿,后被宣文公所赦免,后与大将军不和,因为征西将军得看重,免除了死刑,流放到地方为官。” 听到杨综这么说,郭建急忙挤出了笑容来。 “原来是杨公!先前我未能拜见...” “好了,废话不必多说,我本来是想在这里等着征西将军的征辟,没想到,竟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你知道吗?曹髦要害死我们了!” 说起这件事,郭建欲哭无泪,“我如何不知道呢?不只是害死我们,只怕连宗族都难以保全啊!所有涉及谋反的人,都要诛三族!” “杨公!!您有什么要教我的吗?” 杨综轻轻抚摸着胡须,慢条斯理的说道:“现在的办法,就只有一个,借力打力!”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将军肯定会认为是你们郭氏在暗中指使,大将军为人多疑,从不轻易相信别人。” “想要保全宗族,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这件事闹大,闹得众人皆知。” “啊??” “你可知道,王太尉和夏侯太常被诛三族,已经使得众人不满,庙堂里的贤良,地方上的重臣,都在等待着机会。” “若是将他们也牵扯进来,大将军还能将天下所有贤才都诛三族吗?” “我...我好像明白了,那我写信给兄长...” “现在是什么时候?!等伱的书信到达洛阳,你兄长的人头已经落地了!你既为大丈夫,何以这般迟疑?!” “你难道就无法靠自己来保全宗族吗?!” “现在就派人!让你的盟友们都知道这件事!将这件事闹大!越大越好,参与者越多,我们就越安全!!” “唯!!!” 杨综不屑的看了一眼面前的郭建,解下了腰间的酒袋,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内屋,他仰起头来,大口饮下。 白喝了你这么久的酒,这是最后一次帮你了。 这次是真的仁至义尽了,往后就再也不理会这些事了! 第026章 司马师 洛阳城内,天色尚且没有明亮。 小雨自从昨晚开始下个不停。 不断冲洗着整个洛阳。 郭德披着亵衣,坐在了窗边,听着雨滴落地的声音,眺望着窗外那灰蒙蒙的天空。 “前日,天相四分,星孛出北,荧惑相承...今日又有雨来遮挡天相,实不详之兆啊。” 夹杂着雨水的冷风袭来,郭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些时日里,郭德甚是不安,总觉得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自从曹芳被废之后,郭德就没有睡过一天好觉了。 倒不是他对曹芳忠心耿耿,只是他们郭氏的权势来自于皇帝,皇帝的人选迟迟没有确定,郭德终究是有些惶恐,寝食难安。 或许当初就该自己去元城,不该让弟弟去。 弟弟这个人,可以统率军队,却不适合参与朝政大事。 如今郭德已经与群臣商定好了以曹髦继嗣烈族皇帝的大事。 听闻司马炎也被派往元城去了。 也不知情况到底如何了,建为何还没有给自己写书信呢? 郭德也不知在这里坐了多久,只觉得有些肚饿。 “来人啊!” 郭德忽然对着前门大声叫道。 作为大魏顶尖的贵客,十二个时辰里,都有专门的仆人来照看他,随时守在前门, 可如今,门外却没有动静。 郭德一愣,随即再次叫道:“来人啊!!” 门外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郭德勃然大怒。 “今日是哪個狗东西守着门?!” 他愤怒的站起身来,这声音甚至将熟睡的妻都给吵醒了。 郭德快步走到了大门口。 他猛地将大门推开,用手指着门外的人。 “玩忽职守的狗东西!!我养你何...” 郭德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他咽了进去。 门外有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高大清瘦的男子。 闪过一道惊雷,那男人的脸庞也在惊雷中若隐若现。 那是一张何其可怕的脸啊! 他的长袍内仿佛只剩下了骨架,浑身都没剩下多少肉。 他眼神狠厉,直勾勾的盯着郭建,他的左眼下长着黑瘤,这使他总是眯着一只眼睛,让他看起来更加的可怖。 这一刻,郭德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气从后背冲向了天灵盖,毛骨悚然。 他仿佛窒息了,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而在男子的周围,则是一群披坚执锐的甲士。 在惊雷之下,他们犹如恶鬼,脸上沾染着血液。 郭德看着这一切,被巨大的恐惧所笼罩,他浑身一软,竟士瘫坐在了地上,浑身都在颤抖着。 “啊..呀...” 他竟失声了。 “出什么事了?” 屋内传出女子的声音,司马妜皱着眉头,从内屋里走了出来,刚走出来,就看到被吓得瘫坐在地上的良人,她大吃一惊,赶忙上前要扶他。 一抬头,又看到了面前的那个人。 可与郭德不同,看到此人,司马妜没有半点害怕,眼里甚至有些惊喜。 “阿父!!” “您怎么来了?这是怎么了?” “无碍。” 男人的声音很低沉,带着磁性。 他从郭德身边走过,直接走进了内屋里,就在方才郭德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司马妜艰难的扶着郭德,却是扶不动,她有些愤怒的看着门外那些甲士。 “还愣着做什么?!快帮我扶起来!!” 甲士们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前方,一动不动,好像完全没有听到这位大将军爱女的话。 司马妜又气又怒,看向了自家父亲。 司马师开口说道:“扶起来吧。” 两个甲士走进来,轻易的将郭德扶起来,带到了司马师的面前,或许是看到了自己的妻子,郭德总算是缓过些劲来,能站起来了。 “拜见...岳丈!” 郭德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彦孙啊,我知你为人贞素,恭谨谦顺,这才将女儿嫁给你,将你当作亲儿子来宠爱,你为什么要背叛庙堂呢?” 司马师开口询问道。 郭德吓得险些再次瘫坐在地上,他哆嗦着说道:“岳丈!何出此言啊?我向来是以您为首,怎么敢背叛您呢?” “哦,你还不知情啊,给他看看。” 司马师对着远处的甲士说着。 很快就有甲士上前,将一个东西递到了郭德的面前。 这是一个手掌,断掉的手掌,几根手指死死抓着书信,书信上满是血迹。 “你家的骑士还是很忠诚的,不肯松手,只能出此下策,你要多谅解。” “这是郭建给你的书信,我还没看呢,你给我念一念吧。” 郭德哪里敢去拿书信,他的眼里满是绝望,“大将军!!我实无罪啊!” 司马师自顾自的说道: “陛下派人告知我,若是要他登基,就得先给夏侯玄,李丰等人平反,恢复他们的清名,释放因他们而被抓住的众人。” “想要分化贤臣与其宗族,让更多的贤才敢与直言,积极上书。” “何等贤明的少年天子啊!纵然太祖高祖,在这般年纪,也是不如当今陛下的。” “这是社稷之福啊,你们郭氏倒是颇有眼光。” 这一刻,郭德终于明白了大将军忽然出现在自家门口的原因,只觉得天旋地转。 只是,他比郭建要沉稳的多,当即就开口辩解道: “岳丈!我向您发誓,这与我家没有任何关系,完全是高贵乡公自作主张,一意孤行,夏侯玄与李丰罪有应得,绝对不能平反!!!” 司马师瞪了他一眼,“你怎么敢对陛下无礼?!伱是想要抗旨不从吗?!” “我....” 郭德看向了一旁的妻。 司马妜赶忙说道:“阿父,我良人是不会反您的,那天子是自作主张,跟我良人无关...” “妜....” “这是在商谈国事,你不必多言。” 司马师说了一句,随即看向了郭德。 “你且起来吧,来,坐过来。” 郭德不敢违背,心惊胆战的坐在了司马师的身边。 司马师长叹了一声,“德,这些年里,我对你们郭氏是极为宠爱的,宫内的大军,一直都是交予你们来掌控,从不曾插手。” “其实,你们家一直都不明白一件事。” “我压根就不在意皇宫里的这些权力。” “大丈夫怎么能短视到这个地步呢?” “你是我的女婿啊,你其实什么都不用做,也能与我家同富贵。” “我既然答应了要拥立高贵乡公为皇帝,又怎么会反悔呢?” “你何以如此急切,何以如此愚蠢?为人手中之刃,尚且不自知?” 司马师摇着头。 “就因为你一个人的缘故,如今庙堂又要变得不安稳了,有些人的眼里,只有宗族的利益,完全不顾国家社稷。” “夏侯玄是谁?那是我孩子的亲舅父啊,是我妻的兄长,是天下闻名的道德楷模。” “当初连昭都劝说我,不要杀夏侯玄,免得引起天下震动。” “可是我不得不杀啊,若是我纵容自己的亲属谋反,这天下社稷岂不是就要灭亡了吗?” 郭德仿佛听出了什么,脸色苍白,一言不发。 司马师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司马师的手是那般的冰凉刺骨。 “彦孙,我知道,你非常的疼爱自己的妻,而妜,又对她的舅父念念不忘...你派遣弟弟去元城,教唆陛下上书,想要为夏侯玄平反,你是个很孝顺的人,可是你这样的行为,会引起一些误会,让天下的贤才们误以为,是陛下要与我过不去呢。” “你的弟弟,他并不知道这里头的情况。” “至于喜,我觉得他年少而聪慧,将来定然很有出息,毕竟是我的外孙。” “你能理解我吗?” 郭德满脸的绝望,“岳丈,我知错了。” “是我教唆陛下,是我想要给夏侯玄平反,一切的错都在我的身上,其余人都不知情,他们都是无罪的。” 司马妜这才反应过来,她急忙跪在了司马师的面前,眼里满是泪水。 “阿父!!求您了!” “阿父!绕了我良人吧!” “看在喜的份上,阿父!!!” 司马师长叹了一声,伸出手来,抚摸着女儿那满是泪痕的脸。 “妜,你长得...真像你的阿母啊。” ps:夏侯徽,夏侯玄的妹妹,嫁给司马师为妻,这是一个很聪慧,很有谋略的女人,常常为司马师出谋划策,她知道司马家不是忠臣,对司马师很是忌惮,而司马师同样也因为她的出身而忌惮她,青龙二年(234年),正逢“大疫”、“大病”之年,据《晋书》记载,夏侯徽被司马师毒杀,时年二十四岁,死后葬于峻平陵。 第027章 让他病逝! 将军府内。 司马昭板着脸,坐在上位。 他的诸多心腹们,分别坐在了他的左右。 气氛有些肃穆,众人都没有开口。 元城的事情,已经传到了洛阳,司马昭在今天天亮时得到了这个消息,惊怒不已的他赶忙再次召集了众人。 众人到达将军府时,神色都有些复杂。 司马昭顿时明白,这个消息是已经传出去了。 司马昭的脸色相当的难看,他自然很清楚这个消息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包括面前这些心腹们,此刻心里是如何想的,这都不好说。 “诸位...高贵乡公的言语,你们大概都是知道了。” “夏侯公,李公等人,谋反而毁了自己的名望,这是罪有应得的,高贵乡公尚且年幼,不曾前来洛阳,对国事一无所知,因他人的挑拨,说出了这样的话。” “你们有什么看法呢?” 司马昭说着,却是最先看向了自己的头号幕僚,杜预。 杜预此刻同样皱着眉头。 “将军...夏侯公和李公名满天下,天下人都很怜悯他们的遭遇,当初大将军要处置他们的时候,连您也是上书求情。” “如今有高贵乡公言语,只怕会有更多人上书请求平反。” “当初既然诛了其宗族,那就断然不能有反悔的道理。” “若是此刻退让,那大将军过往之作为,皆白废。” “现在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压住这件事,另外,我看高贵乡公,年少轻佻,容易为人教唆,并非是明君之选,可以将王肃等人召回。” 杜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夏侯玄跟李丰,两人的名望都很大,比如今的王肃王祥等人还要大,夏侯玄博学多识,精通玄学,跟何晏开创了魏晋玄学的先河,是名正言顺的玄学领袖,士林带头人。 而李丰,他是搞点评出身的,评议天下的人物,帮着各路世家豪门扬名。 虽然李丰的名望不如夏侯玄,但是他算是个中立派的大族,跟当今的诸多世家是一样的,他的遭遇同样引起了很多相同世家的忌惮和怜悯。 司马昭听着杜预的话,正要继续追问。 却有另外一个人开口说道:“我倒是觉得不妥。” 司马昭看向了此人,此人一身的贵气,足以让杜预相形见绌,面带笑容,举止都极为优雅。 此人唤作荀勖。 他是荀爽的曾孙,曾担任曹爽的掾属,在曹爽被杀后,他是唯一敢去吊丧的人,司马家对此也没有理会。 而随后,他的仕途就犹如开了挂一般,一路高升,如今又贵为司马昭的参军事。 司马昭非常的信任他,并且很愿意听他的劝谏。 荀勖开口说道:“将军,夏侯公和李公已经死了,他们的宗族也已经被诛杀,此刻为他们恢复名誉,对您是没有任何损失的,反而能收获庙堂群臣的心,众人都会因为这件事而更加的敬佩您。” “庙堂内的奸贼已经去除,您何不顺应贤才们的想法,恢复他们的名誉呢?赦免他们远方的亲族,表示您的宽厚仁爱。” “至于高贵乡公,他确实不足以供奉庙堂,不必理会。” 司马昭眼前一亮,颇为心动。 说的对啊,反正夏侯玄和李丰都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他的宗族也被杀了,留下来的都是些小人物。 若是能为他们平反,顺水推舟,还能得到很不错的名声,得到世家大族更多的支持。 杜预自然是看出了司马昭的心动,他赶忙说道:“将军!” “这并非是如此简单的事情。” “若是为他们平反,祸害无穷啊!” 荀勖惊讶的看着杜预,“哦?祸害无穷?杜君何不实言告知?” 杜预憋红了脸,也无法说的更清楚,只是说道:“将军,慎思啊!” 司马昭顿时就迟疑了起来。 司马昭看向了其余的大臣们,这些人自然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绝大多数的心腹们,都是站在了荀勖的这边。 他们都认为,不如顺水推舟,通过这件事来获得名望。 至于曹髦,自然是被他们都放弃了。 曹髦肯定是不能再用了,得让他消失,但是平反的事情,还是可以搞的呀。 可是,当大多数人都开始站在荀勖这边的时候,司马昭却警惕了起来。 司马昭远不如他的兄长。 可司马昭并非是无能之人。 司马懿的两個儿子,各有所长。 司马师擅长的是决策和行动,而司马昭更擅长与人接触,交流,他提拔了很多关键的人物,与不同势力的人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群臣都害怕司马师,都愿意亲近司马昭。 司马昭比兄长差了一筹,却也有自己所擅长的领域。 就比如现在,看到平日里因为各种利益问题而争执不下的心腹们忽然站成了一队。 司马昭心里顿时就觉得不对劲了。 可他没有表露出来,他笑着点起了头,“诸君考虑的都很妥当,平反的事情,我会向兄长告知!” “你们来的匆忙,应该都不曾吃饭,可先吃些饭菜,再找大将军商谈这件事。” 众人大喜,唯独杜预一脸的担忧。 司马昭令杜预为自己割肉,就在众人嘈杂之时,他低声问道:“你在担忧什么呢?” “将军,您若是开了这个口子,往后要反对您的人就数不胜数了,另外,大将军的威望扫地,费尽心思所谋划的大业,都要失败...” “平反的事情,只对您没有好处,对别人都有好处,您要深思熟虑。” 杜预不动声色的说着,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司马昭眯着双眼,心中早已明悟。 可他没有急着训斥或者拆穿面前的这些人,他反而开始担心起了庙堂里的那几个重臣。 高柔,郑冲,卢毓,王祥,王观,钟毓.... 连自家心腹都已经是这般模样了,那这些占据着庙堂各个要位的大臣们,他们又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呢? 他们平日里与司马家保持着友善的关系,处于中立,可现在,他们未必就会放过这个机会啊。 司马昭顿时觉得头疼不已。 果然,很快就有甲士匆匆赶到,在司马昭边上耳语了几声。 甲士带来了消息,群臣似乎是想要开一次朝议,来商谈为夏侯玄等人平反的事情。 司马昭强忍着心里的愤怒,脸上依旧是笑吟吟的。 “好,我知道了。” 他看着面前的这些心腹们,大声说道:“这件事,我自会告知大将军,请求他来处置。” “诸君若是吃饱喝足了,便请回吧!” 他笑呵呵的告别了众人,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刚走进书房内,司马昭就愤怒的将面前的案踹翻。 “狗贼!都是一群喂不熟的!” “贪婪无耻的小人!!” 纵然司马家能做到心狠手辣,能做到完全不要脸,却也没有办法无视掉来自世家联盟的请求,司马昭虽然愤怒,却很清楚,自己绝对不能与他们翻脸。 翻脸的下场会对司马家更加的不利。 他看向了一旁的杜预。 “这件事,已经不是我所能解决的了,大哥这病情,唉,真不是时候啊,到现在也不曾召见我,也不给书信。” “也不知道他是否得知了这件事。” “现在就只能靠我们来解决了。” “这些小人固然可恨,现在却不能翻脸。” “但是,引起这一切的那个祸害,我是不能饶了他的!” 司马昭的眼里满是滔天的怒火。 “派人前往元城!!” “高贵乡公体弱多病,病逝早夭!!” 杜预大惊失色,赶忙说道:“将军!不可如此啊!” “元凯!我意已决,你就勿要再劝了!” “谁也无法让我改变想法!” “这厮不过十三四岁,便已造成这般危害,若是让他再活下去,大魏危矣!” “当速除!” “速办!” ps:七月的新书,《匡扶汉室》今日要发布了,哈哈哈,他写蜀汉我写曹魏,三国区要热闹了呀! 第028章 大将军的手段 杜预急忙说道:“将军!” “您是魏臣,岂能无端的杀害宗室呢?” “高贵乡公没有犯下什么大错,天下敬仰夏侯公的人何其多,难道就因为他为夏侯公求情,您就要杀害他吗?” “天下人将会如何看待您呢?” “为夏侯玄平反,会害了大将军,而杀害高贵乡公,则是会害了您啊!” 司马师和司马昭的定位是不同的。 司马师更多的是展现自己的肌肉,通过杀戮来让群臣闭嘴,而司马昭则是拉拢这些人。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比如夏侯玄的问题上,司马师非要杀他,司马昭则是为他求情。 司马师不需要什么清名,可司马昭却还需要。 因为在司马家三步走的方略里,司马师决定由自己的弟弟来完成最后一步,让他登基为皇帝。 因此,他需要清名,他需要得到众人的支持,他得要点脸,要有个明君的模样。 可是历史上的曹髦,却通过自己的性命,让司马师的战略直接崩溃,司马昭颜面无存,司马家只能再拖延一代,让司马炎来完成这个使命。 司马昭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可他还是无比的坚定,“今日不杀了他,迟早会后悔!” 杜预再次说道:“将军非但不能杀他,还得附和他,赞同他,最重要的是,将军得派人去保护他,万万不能让他被有心人所杀害。” “就怕现在想要杀他的,不是您,而是朝中那些别有用心的人。” “平反之事,如今已是闹得沸沸扬扬,若是高贵乡公忽然暴毙,那所引起的非议,臣是不敢想象的。” “高贵乡公的死,有利于庙堂的诸多大臣,却唯独不利于您。” 司马昭气坏了。 “他骑在我头上拉矢,我还得去保护他??” “我堂堂征西将军...我非...” 司马昭憋红了脸,恨得咬牙切齿。 杜预说道:“如今的关键不在于高贵乡公,应当先应对群臣,可先拉拢一派,镇压一派,处死一派,等平反之事解决了,就没有人会在意高贵乡公的事情。” “到那個时候,将军只管拥立他人就是,不必再理会乡公,将军若是要以大事为重,就不能肆意杀害宗室。” “小不忍,则乱大谋。” “当初汉太祖皇帝建立大汉的时候,首先册封他的仇人为侯,从而收获了天下人的心。” “将来解决了诸事,您还得多封赏他,表现出自己的宽厚大度,这样才能得到天下人的爱戴啊。” “乡公不过是一个幼童,只需派一个心腹,率领一屯人马去看管,就能无忧虑,何必非要杀害他来坏了自己的名声呢?” 司马昭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眼里的怒火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笑着拉住了杜预的手,温柔的说道:“若非元凯,险些犯下大错,是我考虑不周,高贵乡公为贤平反,是真贤明,夏侯公的贤名,是天下人都知道的,我应当去帮着他平反!” 杜预松了一口气。 “将军英明!我知道将军向来仰慕大将军,事事都以他为效,只是,将军终究不是大将军,可以看他的处置方法,却不能效仿他的手段。” “将军有自己所擅长的东西,这是连大将军都比不上的,何以去效仿他呢?” 司马昭闻言,顿时笑了起来。 “你说的对啊!我兄长到现在还都不知情呢,却是我在此处忙碌,可见,兄长也有比不上我的时候嘞!” “准备一下,我们去会会那些朝中大贤!” “唯!!” .......... 皇宫,太极殿,东堂。 这里是平日里皇帝与大臣处置天下大事的地方。 装饰并不奢华,当初曹丕修建太极殿的时候,着重修建了负责礼仪和祭祀的正殿,对处置事务的东堂和皇帝休息用的西堂都不是很重视。 按着曹丕的话来说,祭祀和礼仪是对上天和先祖的大事,必须要隆重,而处置和享受并非是那么重要的事情,可以从简。 曹丕这个人虽然有很多缺点,但是在治政和安民方面还是有杰出的才能。 群臣聚集在这里,彼此没有交谈,只是以眼神来交流。 他们对彼此的想法,大概都心知肚明,或许在到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交涉。 司马昭快步走进了殿内,不少大臣起身拜见,也有不为所动的。 司马昭一一与他们拜见,面带笑容,很是温和。 坐在最上位的三位大臣,分别是太尉司马孚,司徒高柔,司空郑冲。 这三人的地位虽高,可真正办事的却是尚书台,尚书令是由司马师来兼任,而代替他办事的乃是尚书仆射卢毓。 司马孚是司马懿的弟弟,名声非常的好,大家族通常有不同的角色,而司马孚在司马家所担任的,大概就是郭责这样的角色。 虽然出身司马家,可他名声很好,深得士子们的敬仰。 高柔是故并州刺史高干的堂弟,从小吏开始做起,从曹操那会干到了现在,是历史上辅佐了曹魏五代人的老臣...因为在高平陵支持司马懿,故而深得司马家的厚爱。 郑冲出身卑微,是曹丕亲自提拔的,只是,这位在政务里一直都是个透明人,从不干涉任何事情,只求自保。 至于卢毓,他的来头就更大了,他是汉末名臣卢植的儿子。火山文学 “将军,高贵乡公主张为夏侯公平反的事情,您可曾听闻了?” 年迈的高柔率先开口。 高柔年纪不小,却没有半点的老气,声音洪亮。 高柔跟司马家并非是依附关系,他们是真正的联盟,而高柔居与庙堂多年,门生故吏无数,就是司马师也不会轻易得罪他。 司马昭本以为,会是一些鹰犬先试探出击,没想到,高柔居然直接开打,完全没有试探的意思。 “我听说了,我觉得这是好事,夏侯公是受了他人蛊惑,方才如此!” 司马昭笑着回答道。 群臣的脸上顿时有了笑容。 可司马昭又补充道:“我愿意与你们一同上奏大将军,请求他来平反!” 高柔不是傻子,他皱了皱眉头,这兄弟俩,又开始演上了? “将军,夏侯公的名望,是天下都知道的,他因为误信了奸臣而受到了牵连,可谋反的并非是他,另有其人,既然新天子都愿意为他平反,我们这些做大臣的,又如何能视若无睹呢?” “将军,我们准备上奏与太后,请求太后下令,为夏侯公平反,请您为首!” 高柔一句话,直接将路给封死了。 不要去找你哥哥演戏,直接跟我们去找太后。 将这件事盖棺定论,你不是说支持我们吗?那就跟着我们去! 如果你不去,那就说明你是假装支持我们的,绝不给你演戏的机会。 司马昭显然没有想到,高柔会如此直接,他一时间也慌了神,急忙看向了司马孚。 司马孚一脸的平静,笑着点点头,“司徒公所言有理!” “对!确实如此!” “应当如此!” 众人都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司马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若非兄长身体不适,这些人还敢这般嚣张吗? 他疯狂的思索着对策。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个内侍从侧门走了进来,直接走到了群臣的正中央。 内侍看着众人,直接打开了手里的诏令,念道: “太后有诏令!” “夏侯玄虽有贤名,却参与谋反,以魏律查办,并无不妥,今有平原侯郭德,因怜其妻舅,故而派人蛊惑新君,伪称新皇令,使得天下动荡,庙堂不安!” “国有律法,不可因人而废,夏侯公,我亦爱之,却不可因此而藐视国法,则国将不国矣。” “严惩平原侯郭德之罪,此平反之事,不必再提!” 内侍说完,就收起了诏令。 众人目瞪口呆。 而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人走进来,朝着群臣行礼拜见,随即禀告道: “诸公,平原侯郭德得知此事引起庙堂之不安,心中愧疚不已,已亲笔书其蛊惑新君,扰乱庙堂之罪,并于昨日夜中服药自杀了。” 这一刻,整个庙堂里都是一片死寂。 包括连司马昭,都是目瞪口呆。 什么??郭德认罪自杀?? 太后还亲自下令拒绝平反?? 什么情况? 是大哥出手了?! 可他是什么时候出手的啊?! ps:感谢上仙齐天的盟主,新书已经六万收藏了,涨势很是不错,感谢诸位的支持,也希望大家别忘了收藏。 这还没上架,就先欠了数十章,不知何时才能还的完啊..... 第029章 行刺! “乡公!” 郑袤朝着曹髦附身行礼,将身体压得很低。 “乡公...” 司马炎满脸警惕的站在郑袤的身后,向曹髦行礼。 开门的曹髦看到他们两个人,脸上顿时洋溢起了笑容。 “安世!” “你来看我了!!” 司马炎浑身一颤,还没来得及开口,再次被曹髦抓住了手。 “这些时日里,我可是整日想着你呢。” “我几次想去看望你,可惜王公拒门不见,数日不见,你还好吗?” “我还好...” 郑袤惊讶的看着他们两个人,他们何时变得如此亲近了? 郑袤是奉王肃的命令来看望曹髦的。 其实也就是来探探口风,想看看这位曹公到底想要做什么,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在临走之际,王肃却又将司马炎叫出来,让他跟着郑袤一起去。 按着王肃的说法,是让司马炎多跟郑袤学一学做事的道理。 可他实际上是什么想法,郑袤非常的清楚。 这让郑袤有些寒心。 比起兰陵成侯,他这个儿子显然名不副实,做事太显露于表面,得不到其父的精髓。 可是郑袤什么都没有说,接受了对方的提议,带着司马炎前来曹髦府上。 郑袤开口询问道:“怎么是曹公亲自开门呢?” 曹髦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家中仆从,都怕受到牵连,连夜逃离,就连我家的监国谒者都跑了,诺大的府邸内,就只剩下了我和郭君两个人。” “请进来吧。” 他领着两人走进了这空荡荡的府邸内。 地面上还有些落叶,各类杂物胡乱摆放着,短短几日内,这府内就多出了些萧瑟,连司马炎都有些不忍。 “我听闻您当初收留了很多人,救了他们的命,他们就是这样报答您的吗?!” 曹髦长叹了一声,“无碍,人各有志,何以强求呢?” 曹髦领着他们走进了内屋,一同坐下,又准备亲自为他们弄来些吃的,郑袤赶忙拒绝。 “曹公勿要如此...我这次来,就是想看望您,不必多礼。” “无碍,起码要吩咐郭君,让他准备些茶水。” 曹髦出去了一趟,很快又回来了,坐在两人面前。 “没想到,如今众人都躲着我走,却还有你们愿意来看望我,只有今天,我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君子啊。” 曹髦颇为感动的看着他们,目光再次落在了司马炎的身上。 “安世,你来的突然,今日实在是无法款待你了,我会准备好些吃的,等你下次前来,定然不会再如此...” 司马炎沉默了一下,“乡公上次的款待,我已经是受宠若惊了,等下次,当是我来款待您。” 郑袤清了清嗓子,将曹髦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曹公啊,您知道那些人为什么都要走吗?” “当然知道啊,我要为夏侯公平反,他们都怕因此受到牵连,故而逃离。” “您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为夏侯公平反呢?” “您与他,素不相识。” 曹髦顿时大义凛然的说道:“我还年少的时候,我的防辅令就常常以夏侯公的事迹来劝说我....让我效仿他的为人。” “我与他虽然素不相识,却仰慕已久。” “夏侯公绝非是乱臣,我听闻,当初大将军要处死他的时候,连征西将军都为他开口求饶,认为他是被牵连的。” “就算我年少不懂事,难道征西将军也不懂事吗?” 听到这句话,司马炎一头雾水,他好奇的看向了一旁的郑袤,“我阿父当真为夏侯公求情了吗?” 郑袤一时语塞。 他总不能说是兄弟两人在演吧.... “是有这样的事情。” 司马炎恍然大悟,“难怪如此呢。” 曹髦继续说道:“况且,我没有什么才能,若是因为大臣对君王的误信,就肆意处置大臣,那我还怎么敢去当皇帝呢?” “若是有一天,因为我的缘故,连累了贤明的大臣,那我该怎么办呢?” “真正要谋反的人是张缉!!真正无道的人是齐王!” “天下人都因为齐王的身份,不敢对他指点,只能处置了夏侯公,这是可以的吗?!” “齐王祸国殃民!虽然他身份尊贵,我却敢直言!” 曹髦越说越快,说的激动,他站起身来,指着司马炎说道:“当今庙堂里,有大将军和征西将军。” “这两個人,一心为国,勤劳治政,他们的贤名,那是众所周知!” “若是我继承帝位,那就是由他们来辅佐我,若是哪一天,因为我的缘故,连累了大将军这样的贤臣,我于心何忍啊!” “安世!你可愿意与我一同上书,为夏侯公平反?!” 司马炎听的热血沸腾,猛地站起身来,正要开口答应,就被一旁的郑袤给拽了下来。 “咳,司马君,不可鲁莽啊....” 司马炎满脸的不悦,“我阿父也为夏侯公求情了,我为什么就不能呢?” “这...最好还是先问过王公。” 司马炎看到对方搬出了外公,顿时就闭上了嘴,可不满几乎写在了脸上。 郑袤再次看向了面前这个难缠的年轻人。 郑袤幼年就很聪慧,年少成名,可是,在相同的年纪,他自认是做不到面前这个少年的地步。 每句话都是坑,就等着自己跟司马炎跳进来! 他的这些回答,无论拿到谁面前去,都是没有一点问题,滴水不漏。 郭氏怎么会选这么一个少年来当皇帝? 难道他们是真的想要匡扶魏室?? 他们才是大魏真正的忠臣? 郭责也带着茶走了进来,给几个人倒了茶,就走了出去。 郑袤正要开口,就听到一声破空声。 忽有箭矢射穿了纸窗,直接插在了一旁的书架上。 郑袤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吓到了,那一刻,曹髦猛地扑上去,将司马炎压在了身下。 窗口处再次有箭矢射了进来,郑袤也赶忙弯下身子,趴在了地上。 就听到门外传来了郭责的怒吼声。 “何方贼子!!” 守在门口的那些骑士大概也听到了响声,急忙冲了进来。 外头顿时一片混乱,郑袤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趴在地上,没有轻易起身。 而司马炎被曹髦压着,眼里满是惊恐。 等到外头的声音平息了,曹髦急忙站起身来,拔出了腰间的剑,快步冲了出去。 司马炎紧随其后。 当两人冲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郭责与诸多骑士们。 “出了什么事?!” “有刺客混进府内想要杀您,好在被我及时发现,这些骑士们闯进来后,他们就朝着后殿的方向跑了!” “已经有人去追杀了!您无碍??” 郭责赶忙打量着面前的曹髦。 曹髦摇了摇头,“没有射中,我们都无碍...是何方贼人?敢来刺杀我??” “这....” 郭责沉默了下来,没有说话。 司马炎此刻是又惊又怒,对着那些骑士们大叫道:“给我追!都去追!不能放跑了贼人!” 郑袤收拾了衣冠,缓缓走了出来。 居然有人想要杀陛下?? 他并不觉得,这是大将军想要杀掉陛下。 说的直白点,大将军完全不需要这种手段,刺杀?那就是太小看大将军了。 可是除却大将军之外,谁又想杀掉陛下呢? 忽然,郑袤吸了一口冷气。 若是不出所料,庙堂内平反之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而若是提议者暴死,大将军还能压得住平反的事情吗? 朝中的非议怕是能将他们直接淹没啊。 郑袤有了一个很可怕的猜测。 而曹髦却拉住他的手,“郑君,今日若不是有你们,只怕我是要死在这里了...劳烦您现在就派人去县衙,封锁县城,以防贼人逃脱!” “好!” ....... 而在此刻,几个气喘吁吁的蒙面人躲在了一处民宅内,发现那些人没能追过来,他们方才扯下了脸上的黑巾,开始更换衣裳。 “太险了,太险了...” “险些就射中曹公,我拉弓的时候,手都在哆嗦...” “曹公为什么要我们去行刺他自己呢?” “不要再说了!毁掉这些东西,按着原计划藏起来!” “唯!!” ps:这本书的风格可能不同于其他几本,因为我觉得,自己还年轻,应该不断的尝试各种风格,努力去突破自己,我不希望自己去复制自己的成功,所以每本书的风格都不相同。 过去总是有人说我的书里没有什么反派,这次,我一定要塑造出一个极为可怕的反派,然后用最爽的方式去击败反派!!例如,等他病死...... 第030章 光明正大 王肃火速赶到了现场。 县尉此刻跟在王肃的身后。 太守的办事效率极高,束完已经被关押了起来,等待庙堂的命令下达,就能押上囚车,送往洛阳。 当听到曹髦遇刺的消息,王肃真的是吓坏了。 若是曹髦出了什么事,那自己这一生的清名可就毁了。 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养名望是为了当官,当官可以继续养望,这是一个有利的循环。 可到了王肃这个级别,养望不再是为了当官,而是为了青史留名和宗族利益。 王肃如今的名望越高,他的子嗣们就越是能被举荐,好的名望可以庇护家族的数代人。 而他的名望若是臭了,遗臭万年,只怕他的子嗣终有一天会被其余世家联手踢出顶级大族的序列里,掉到下品。 因此,当他领着众人冲到府内的时候,王肃最先看的不是自家外孙,而是这位关乎自己名望的高贵乡公。 好在,曹髦并没有受伤。 王肃那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是平静了下来。 随后,他方才看向了自家外孙,又问起了他的情况。 “我无碍,是陛下护住了我...” 司马炎低声说着,看向曹髦的眼神也有些复杂。 起初他只是觉得这个人很古怪,过分的亲近,甚至有点吓人。 后来因为他这前后的落差又对他有些怜悯。 现在,他心里却对这位古怪的乡公生出了些好感。 王肃看向了郑袤,“是何人所为?!” 郑袤摇着头,“实不知也。” 曹髦苦笑着说道:“我向来以诚待人,也不曾有什么仇家,真不知是何人要对我下手。” “我这府内无什么人手,若是刺客再来,怕是无力阻挡了。” 就有骑士说道:“吾等闻声而入,就见几人蒙着脸,与郭君厮杀,见到我们,他们匆忙逃离,他们看起来对这周围很是熟悉,早已做好了部署,我们不熟悉道路,没能追上他们。” 司马炎皱起了眉头,“军中精锐,却连几个见不得光的鼠辈都抓不住?!” 骑士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曹髦却大吃一惊,“熟悉府内??难道是内贼?” “不会是被我遣散的那些游侠吧?” 王肃顿时哑然无语。 你这個人怎么还抢词呢? 这不应该是由我们来怀疑吗? 王肃吩咐道:“派人搜查城内,另外,留下二十人,保护高贵乡公,绝对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他。” “多谢王公!” 曹髦赶忙行礼。 自从他上书要求为夏侯玄平反后,这些人就再也不敢称他为陛下了。 曹髦觉得,这是自己目前所取得的最大成果。 王肃板着脸,只是朝着曹髦回礼,却不愿意搭理他。 可曹髦显然不想要放过这个好机会,他赶忙说道:“王公,这些时日里,我几次前往拜见您,却不能入门。” “可是我什么事得罪了您,让您如此生气?” “我年幼时就以夏侯公,兰陵成侯等人为自己的楷模,效仿他们的品行,对您也是格外的敬仰。” “我知道您是大经学家,有心跟您学习,可是您来到元城之后,从不给我机会相见。” “王公,这到底是为何啊?” 曹髦的眼里满是悲伤,那种被偶像所拒绝的感觉,被他演绎的淋淋尽致。 王肃只觉得毛骨悚然。 坏了,这竖子是要坏我清名啊! 作为一个合格的大族家主,王肃在这些方面还是很敏感的,曹髦这番话,听着像是表达对自己的敬仰,不能相见的悲伤。 实际上,很容易联想成为另外一个意思。 那就是王肃害怕为过去的士林领袖夏侯玄平反,故而不敢与曹髦相见。 当然,这是真的,王肃确实不想扯进这件事里,但是,至少在明面上,他不能表现出来,哪怕司马昭都得装装样,何况是他呢? “老臣惶恐。” 王肃说道:“并非是老臣拒门不见,这些时日里,老臣一直都在为夏侯公平反之事而忙碌,上书与庙堂,告知诸多亲友,故而未能相见,还请曹公恕罪。” 到这种时候,王肃当然也只能表态了。 曹髦要的就是这个,他笑了起来,“王公大贤!王公的德行,可以为天下师,我定效仿!请受我一拜!” “老师!!” 王肃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匆忙应付了几句,逃一般的离开了此处。 司马炎正在数落着那几个失职的骑士。 郑袤却站在了曹髦的身边。 郑袤迟疑了下,然后低声说道:“乡公,我们愚笨,实不知行刺者是何人,可庙堂内,贤才众多,大将军英明非常,他定然是可以知道的。” “那是最好!大将军若是知道了,定能为我抓来真凶!我无忧也!” 曹髦开心的说道。 郑袤顿时语塞,跟曹髦告别后,就带着司马炎离开了这里。 等到他们都离开,曹髦方才跟着郭责进了内屋。 刚走进内屋,郭责就板着脸,很是严厉的说道:“主公!” “嗯?” “这样诡诈的小人手段,实在不该是君子所能做的。” “君子坦荡,何以行这般事呢?” “我因为您的吩咐,不得以操办,可我绝不会再去做这样的事情。” 曹髦笑了起来,“这怎么能算是诡诈的手段呢?” “这是堂堂正正的手段,你不会觉得司马家的人看不出来吧?” “就连王肃都能看得出来,这粗糙手段,也就能骗的过司马炎和我舅父这样的人吧。” “不过,我不怕他能否看得出来。” “重要的不是刺客是谁派遣的,重要的是若是我死了,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就算那司马师完全不在乎名誉,可他也得考虑我现在横死后的结果吧?” “况且,司马师这个人,非常的可怕,我的寻常手段,怕是无法撼动他,故而,我们得不断给他上猛料,让他不得安宁!” “想到司马家现在想杀了我,却又不敢杀,还得小心翼翼派人保护我的样子,我这心里,甚是畅快啊!” “子守,我曹家得国或许不正,但也有自家风骨,这半壁江山,是我高祖父打下来的!” “而如今北方的繁荣,是我祖父和伯父所亲手打造的!” “我们与司马家不同,并非是只懂得诡诈之术的鼠辈!” “我做事向来坦荡,夏侯玄的事情,辞让的事情,包括今日行刺的事情,每件事,都不怕别人知道原因。” 郭责问道:“可若是将司马家逼急了,他们不顾这些,执意要杀了您呢?” 曹髦看着他,眨了眨眼。 “郭君啊,您知道只懂得诡诈之术的鼠辈,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请您告知。” “他们对社稷毫无贡献,所有人只是因为害怕,或者利益,才围绕在他们的身边,不得民心,不得人心,故而他们始终无法做到彻底的掌控。” “他们想杀掉我很容易,不过,杀了我之后,他们也得能应付接下来的局面才是。” “您且等着吧,这件事带来的影响可远没有这般简单。” 经过了这件事,君臣两人的生活再次回到了过去,不同的是府内多了些来保护他们的骑士。 曹髦是个不愿意闲着的人,他每日都跟这些骑士们攀谈,邀请他们来与自己吃饭。 骑士们当然也不敢与他亲近,刻意保持着距离,奈何,架不住曹髦话多,终归还是熟悉了起来。 尽管他们还是很冷漠,可曹髦对他们都有了一定的了解。 就例如这些骑士们的头头,也是当初那个率先叩门的骑士。 他叫成济。 是裨将成倅的弟弟。 目前担任征西将军府从骑督,统率府内骑士。 ps:收藏已经六万七了,不知道上架前能否超过十万,这成绩比我刚开书的时候所预料的要好多了,动力十足! 第031章 都是你的错! 当得知面前之人的身份时,曹髦显得略微恍惚。 在另外一条时间线上,就是此人一矛捅死了自己。 随后,他就被司马昭无情的抛弃,要将他诛族。 他跟兄长不认罪,脱光了衣裳,爬上了屋顶,大骂司马昭,被甲士所射杀。 曹髦打量着面前这个家伙。 他相貌平平,身材也并不高大,在那些骑士们之中,也不是最壮硕的一个。 只是他眼里满是倨傲,趾高气扬的模样,很是不讨喜。 周围骑士们对他的风评也很不好。 他们都认为成济是通过他兄长的关系,方才担任这样的要位。 他的兄长非常厉害,出身行伍,被奋武将军石苞所赏识提拔,随即又得到了司马昭的重视,一路高升,前途无量。 而成济,对比他兄长来说,就实在是太普通了。 他大概也知道外人的评价,跟众人都不太亲近,只顾埋头奉上,做事都很积极,想要出人头地的意思很是明显。 可不知为何,曹髦对面前这个人却没有半点的恨意,或者忌惮。 相反,曹髦忽然觉得,面前这个家伙是个能用的人才。 当街杀皇帝,这种事情,除了莽夫之中的莽夫,是没有人敢去做的。 敢杀皇帝的人有很多,可一般都是毒杀,再不济也得勒死,这得偷偷摸摸的来,你当街去杀皇帝,无论成与不成,三族都得提前谢谢你的大恩大德了。 可这种莽夫,有些时候也能发挥出极大的作用来。 敢当街弑君的人,是否又敢当街弑大将军呢? 只是,如今的曹髦却没有任何可以拉拢招募他人的本钱。 他所能拉拢的不过是商贾,游侠,那些高层所看不起的“贱民”。 对比司马家,他什么都给不了。 哪怕是当上了皇帝,所能许诺的利益只怕也比不上司马家。 不过,曹髦身上有股冲劲,朝气蓬勃。 他有股撞碎了南墙也不回头的蛮劲,他并不理会这些,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愿意去尝试。 做了,可能失败,不做,一定失败。 “原来是成君,好一個壮士!” “我平日里最是好武,看您武艺非凡,也无他事,不知是否能赐教啊?” 成济摇着头,神色颇为冷漠。 “岂敢对陛下动手。” “以您这武艺,想必早已是收放自如,怎么会伤到我呢?请您不要嫌弃,不过是私下里过过招而已...” 成济怎么说也没能甩开这牛皮糖,无奈之下,也只好答应了他。 曹髦拿出了平日里对练用的木棍,而几个骑士也好奇的看向了这边。 两人做好了准备,同时发动了攻击。 成济的进攻很是干脆,势大力沉的一棍直接仰面劈下,比曹髦要快的多,曹髦横起木棍,挡下这一击,整个人都后退了几步。 这一刻,曹髦心里已经对成济的实力有了初步的认知。 这厮的武艺并不差,自己的那些游侠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力气远大于自己,速度也很快,如今的自己还不是他的对手,勉强能过招,可拖到最后,必输无疑。 曹髦想明白了这些,而成济再次进攻,木棍却已经扫向了曹髦的腿,曹髦大惊失色,没能再阻拦,直接被成济扫翻在地。 成济收起了木棍,神色略微得意,“陛下无碍?” 曹髦赶忙起身,拍着手说道:“将军神勇!勇武难当!古之霸王莫过如此!” 成济听闻,顿时也笑了起来,“陛下过誉了。” “我向来好武艺,平日里多操练,自以为了得,沾沾自喜,今日遇到将军,方才觉得惭愧....” “将军,不知能否教导一二呢?” 成济此刻心情大好,便开口说道:“陛下身手敏捷,只是这出手缓慢,不够简练,这武艺乃是厮杀之术,谁先打中对方,谁就能获胜,您这般武艺,像是市井游侠儿所用的,不适厮杀,就以出击来说....” 曹髦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成济还真的有些门道。 按着他的说法,曹髦出招有很多多余的小动作,不够简单,不够直接。 曹髦很是认真的记下了他的教诲,又按着他所教的用了几次刺和劈砍。 成济欣慰的点着头,“就是如此。” 曹髦大喜过望,“将军大才啊,如此猛将,岂能做一个骑督呢?可为大将!我当亲自向大将军举荐您!” 成济这才冷静了下来,神色重新变得冷漠,“不必劳烦陛下。” “哈哈哈,您不必多虑,往后,我还得继续跟您请教呢,将军定然是前途无量!” 曹髦随即将重要的拉拢对象调整为了成济。 趁着这段时日,曹髦的武艺也因成济的指点而精进了不少。 王肃并没能抓住贼人,全城的戒严却没有结束,这些骑士也不再允许曹髦出门。 好在司马炎倒是时不时就来看望曹髦。 他还真的带来了食材和庖厨,款待了曹髦。 曹髦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甚至还在司马炎面前表演了下自己颇为精进的武艺。 他又令人将成济叫来,对司马炎说道:“这些时日里,我都是跟着此人学习,此人勇武难当,猛将之资,安世回去之后,可将他举荐给大将军,如此猛将,担任一个骑督,实在是屈才!” 曹髦又说道:“不过,请您不要对大将军说是我举荐给您的,不然大将军会误以为成君是靠阿谀奉承我才被举荐。” “有您举荐,当使野无遗贤也。” 成济有些茫然。 他本以为,对方不过是想拉拢自己,或者想离间自己。 可现在看着,他怎么像是真的为自己着想一般? 司马炎同样惊疑不定。 你知道大将军是我伯父吧?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向伯父隐瞒? 听意思好像我俩才是一家人似的! “曹髦!!!”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却猛地传来了一阵怒吼声,一阵喧哗和谩骂之声传进了屋内。 成济下意识的拔出了佩剑,挡在了两人的面前。 很快就有一骑士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看向了司马炎。 “公子,镇护将军郭建率人强闯府门,被我们挡在门外!” 司马炎惊呆了。 “这是为何啊?” 曹髦同样一脸的好奇,“舅父想要进来,何以要强闯呢?” “安世!我们去看看!” 当两人走出府门的时候,两伙人正在对峙,郭建双眼通红,脸上满是愤怒,手持利剑,对准了面前的骑士们,显得极为暴躁。 看到曹髦走了出来,他顿时仰头大叫道:“曹髦!!你害死了我的兄长!!我绝不饶你!!” 听到这句话,曹髦心头一沉,却是茫然的询问道:“出了什么事?舅父何以如此言语?” “都怪你!若不是因为你!我兄长又怎么会被杀?!” “我要杀了你!!!” “大舅父死了?!” 曹髦瞪圆了双眼,眼里满是震惊,或许是悲伤,他险些摔在地上。 “怎么会呢?谁敢杀我大舅父?!” “是谁?!” “是你!你要为夏侯玄平反!我大哥受到牵连,含冤被杀,都怪伱!!” 郭建几乎疯狂。 曹髦眼里满是绝望。 “大舅父居然因我而死...我还有什么颜面苟活在世间呢?” 他猛地拔出了佩剑,“安世!我先走一步!” 司马炎只觉得毛骨悚然,他大叫着,成济眼疾手快,赶忙将曹髦抱住,曹髦不断的挣扎。 司马炎愤怒的看着险些逼杀曹髦的郭建,愤怒的叫道:“你这狗贼!你想要做什么?!” “乡公足不出门,如何能杀害你的兄长?!” “谁动的手,你就去找谁去,何以将罪名丢到乡公的身上?!” “你兄长若是为夏侯公的事而死,那是死的其所,你这厮还要坏他身后名不成?!” 郭建凶狠的盯着面前的司马炎,双手颤抖了起来,利剑从手里滑落。 随即,他崩溃的跪在地上,捂着头痛哭了起来。 若是他真有向真凶复仇的勇气,又怎么会上这里来呢? ps:听到很多人都抱怨我写的太少了,且放宽心,等上架那天来个大爆发,然后日更万字,风雨无阻,保大家看的尽兴! 主要是还有很多推荐没走完,还不能赶字数。 第032章 没那么容易! 郭髦默默的离开了。 他是要带着人离开元城了。 而司马炎还在向曹髦抱怨着,“此人不可深交,我阿父常说,这些姓郭的贪得无厌。” 司马炎瞥了一眼郭责,又对曹髦说道:“便是身边人,您也得多加小心,免遭其害!” 郭责的脸色很是难看。 曹髦惊讶的看着司马炎。 好高明的离间计啊! 要是你伯父也像你这样该多好啊! 不愧是司马衷的亲生父亲啊,果真圣质如初。 可惜,权臣常有,而司马炎不常有,自己所要面对的还是司马师这样的对手。 郭建所带来的消息是劲爆的。 这下,轮到曹髦有些愣神了,郭建指责自己杀害了郭德。 这郭德乃是司马师的女婿啊,庙堂之中,除却司马师,谁还敢杀他呢? 司马师为什么要杀他? 他就不怕彻底与郭氏翻脸吗? 郭建今日才告知自己这个消息,那这件事肯定已经发生很多天了,这些时日里,司马师又是如何善后的呢? 曹髦猛地惊醒,这不就是自己先前用的信息差吗? 司马师这是原封不动的还给了自己啊,这下是轮到自己开始猜测局势了吗?火山文学 我曾祖父他母的,这厮都快病死了出手还这么猛? 司马炎劝说了几句,又令成济保护好曹髦,方才离开了此处。 曹髦拉着郭责回到了内屋。 “郭君,大舅父被杀了。” 郭责沉默了片刻,“太后并没有再写书信与我。” “我担心太后也被司马师所控制起来了。” 曹髦悲伤的说道: “唉,大舅父是因为我才死的啊。” 郭责赶忙摇着头,认真的说道:“陛下,人固有一死,当今,我兄长为了给夏侯公平反这样的大事而死,这是死得其所,这绝非是什么值得悲伤的事情。” “我过去曾以为兄长胆怯,不敢匡扶社稷,如今看来,我远不如兄长啊!” 郭责仰头感慨道。 对此,曹髦倒是不做什么评价。 这人若是有敢为庙堂而死的决心,那也不会现在才死,早就跟着夏侯玄他们一同上路了。 就在两人推测庙堂局势,安心等待消息的时候,一位故人返回了府邸。 没错,杨综回来了。 当他衣冠不整,放荡不羁的出现在府邸门口的时候,成济都被他吓了一跳,这人简直是神出鬼没的。 成济很厌恶这类人,可也没有为难他,让他进去了。 郭责看到杨综,眼里满是愤怒。 开口嘲讽道:“危难还不曾结束,您怎么就回来了呢?” 杨综也不理会这个傻小子,自顾自的走到了自己熟悉的树荫下,背靠着大树,箕坐在地上。 “我只是外出行散而已。” 杨综看向了站在门口的曹髦,仰着头说道:“途中遇到了几个好友,倒是知道了一些庙堂的情况,咦呀,真想吃些酒水。” 他这神色颇为得意,仿佛在说,你快来问我呀! 曹髦平静的点了点头。 “酒在库房。” 说完,他转身就走进了屋内。 只留下一个杨综,看着曹髦的背影,在风中陷入了凌乱。 郭责跟着曹髦一同走了进去。 “主公,我看杨公似乎有话要与您说,虽然他先前离开了,不过我们现在很需要知道庙堂的情况...您何不听他讲述呢?” 曹髦摇着头,“不是因为他离开的缘故,只是我不太愿意与他太亲近。” 曹髦早已做好了失败被杀的准备,而杨综是他失败后的后手,若是自己死了,他还能及时劝谏司马昭,司马昭这个人虽然不如他兄长,可是听得进劝谏,说不定还真的能阻拦未来的大浩劫。 若是他现在与自己走的太近,将来司马昭可能就不会太重用他了。 至于庙堂的情况,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自己如今这处境,什么也做不到啊。 曹髦没有多想,挥了挥手,就走进了书房,拿起了一本书,开始看了起来。 郭责看了看他,迟疑了一下,随即走出了内屋。 杨综坐在树荫下,天气逐渐冰凉,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着,可杨综竟是一点都不在乎,他甚至故意扯开了衣领,直面这寒冷。 “杨公。” 忽有人开口叫道。 杨综抬起头来,却是郭责,此刻,郭责手持酒袋,拘束的站在一旁。 “我...” “您...” 郭责两次开口,都没能说下去。 他这一生都不曾求过人,也不懂得如何奉承,他小心翼翼的站着,完全不知该说什么。 杨综盯着面前这個年轻人。 两人沉默了许久。 终于,杨综不好气的问道:“这酒是给我的吗?” “是...” 郭责赶忙将酒给了杨综,杨综大吃了几口,再次看向了郭责。 郭责还是没有说话。 杨综长叹了一声,再次问道:“想让我说说庙堂的情况?” “是...” “你看看你们这两个不当人的!还得我求着告知你们不成?!” 郭责一愣,随即整了衣冠,直接跪在了杨综的面前,“求杨公告知。” 那一刻,杨综的神色有些恍惚。 他看着面前这个迂腐且有些愚蠢的年轻人,不由得陷入了回忆。 他的眼里满是复杂和痛苦。 “你起来吧,我不配受你的跪拜礼....” “司马师逼郭德自杀,给他捏造了一个蛊惑曹公为自家妻舅平反的罪名,让他成为了提议者,以司马望来担任护军将军,又利用郭氏全族来逼迫太后,让太后下令不许平反。” “群臣已经无法再上书了,你回去告知曹公吧,司马师是个完全不在意名誉的人,既然已经平定了群臣,那他下一步很可能就要杀掉曹公。” “无论曹公还愿不愿意继承大位,都无法改变了。” “现在唯一的活命办法,就是上书给司马昭,请求拥立彭城王为皇帝,司马昭是要名的,哪怕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宽容,他大概也会保下曹公,说不定还能封个王位,软禁一生。” “软禁,总比被杀要好啊。” 郭责的脸上并没有半点的害怕,他朝着杨综再次行了大礼。 “多谢您的告知。” “往后啊,你还是多考虑自己吧,郭氏定然抛弃了你,你又被庙堂认为是曹公的心腹亲近,曹公若是审时度势,尚且能活,但是伱,只怕是没有活路了。” 郭责认真的说道:“能为王事而死,死得其所。” 他站起身来,匆忙的离开了这里。 杨综再次看向了手里的酒,仰头吃下。 .......... 郭责赶忙将这个消息告知了曹髦。 “您去找杨综了??” “主公不愿意与他亲近,那臣只好亲自去询问了...” 曹髦说道:“往后不可自作主张。” “唯。” 郭责带回来的这个消息,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事。 曹髦没想到,司马师出手如此狠辣,完全不给机会。 他提议为夏侯玄平反,一来是给天下的忠良表明自己的态度,二来是引起庙堂的矛盾,三来捞取士林的名望,四来是将自己与郭氏绑定起来,让他们骑虎难下。 可司马师直接逼死了郭德,还将事情都赖在他的头上,将为士林领袖平反的天下事,变成了为自己妻舅平反的私事。 又通过太后堵上了群臣的嘴,将自家人强行塞进了皇宫里,分了郭家的大权。 甚至还离间了自己跟郭氏,就郭建那态度,恨不得将自己生吃了。 曹髦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擦去了额头的汗水。 郭责又将杨综的后半句话也告知了曹髦。 听到这里,曹髦却眯起了双眼,嘴角带着若隐若无的笑意。 “我怎么会不知道司马师是什么样的人呢?我从来没想过能通过名誉来限制他....” “不过,他想要杀了我,倒也没有那么容易。” “这大魏天下,现在可还不是他的一言堂。” “郭君,我要再修书一封!” “主公要给何人写信?” “当然是司马昭,杨公不是说了吗?要我写信给司马昭求饶保命,这大贤之劝谏,我岂能不听呢?” 第033章 唯一候选人 洛阳,大将军府。 “兄长。” 司马昭弯着腰,保持着行礼的模样。 司马师侧躺在床榻上,脸色极为阴沉,作为亲弟弟的司马昭,看到兄长的眼神都会感到害怕。 “郭德死后,群臣就不再上书了。” “我现在准备给彭城王造势,趁着太后慌乱的时候,逼迫她写诏令,拥立彭城王来当皇帝,拥立的人选我也想好了,我准备让....” “愚蠢。” 司马师直接打断了自家弟弟。 “若是拥立彭城王,那郭氏就彻底失去了权势,太后就不再是太后了,她就是死也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司马昭一愣,问道:“拥立彭城王不是您的意思吗?” “我提议拥立彭城王,是为了逼郭氏让步,让他们妥协,好让望能担任中护将军,与郭氏共掌皇宫禁卫。” 司马昭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您从来都没想过真的让彭城王来做皇帝,难怪您会在这件事上退步。” “可是,兄长,如今您已经将郭氏得罪狠了,郭德一死,我们两家再无修好的可能,不如直接让太后下台,就立彭城王为皇帝....” 司马师面无表情。 他冷漠的说道:“家族之间,以利益相交。” “当初曹家人也险些灭了郭氏满门,可后来呢,郭氏还不是对他们感激涕零。” “杀了一个郭德算什么,只要能给足利益,照样还能作为你的心腹。” “况且,人是我杀的,与你何干?” 司马昭再次醒悟。 “兄长,那不能还去拥立曹髦吧?” “这竖子年纪虽然小,可为人做事,近乎妖孽,若是等他长大,那还了得?绝对不能拥立他为皇帝,最好能让他毙命,以绝后患!” 司马师冷笑了起来。 “你总算是说对了一次,不过,这人,你不能杀,只能由我来杀。” “至于皇帝的人选,燕王曹宇之子曹奂,年少而聪慧,可以奉明帝之祀...” “好,那就拥立此人为天子!不过,兄长,曹髦那边,您几时动手?” “不急,且等新皇登基,乡公便可病逝了。” 司马师摇挥了挥手,“速去准备吧!” 就在司马昭领命的时候,门外却有一人急匆匆的闯了进来。 来人正是钟会。 钟会跟司马师的关系很是亲近,司马师对他很宽容,司马昭都不敢强闯司马师的书房,而钟会却敢这么做。 “大将军!出事了!” “哦?” “镇东大将军毌丘俭派人前来,要见大将军。” 司马师猛地坐了起来,眼里终于闪过了一丝惊诧。 司马师已经整顿好了庙堂,使得庙堂内再无敢反抗他的大臣,可是在地方上,司马师依旧有顾虑。 曹魏的制度延续了大汉,军队分成了中军和外军。 中军当然就是镇守洛阳,保卫皇帝,而外军则是“都督诸州军事,寻加四征四镇将军之号”。 外军依旧是中央军,不属于州郡兵,可以当成是驻扎在不同战区的中央军。 司马师这个大将军,名义上是可以号令所有中外军的,可是,他们愿不愿意听从,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在这些“都督”之中,既有司马家的心腹,也有曹魏的忠臣。 毌丘俭就是一个相当不安稳的因素。 他的名望很高,比肩夏侯玄,人脉很广,朝野里都是朋友,同时他很能打,打出了全华夏远征东北的最好战绩,而他麾下还有六万精锐,这些都是跟随他长期作战的老卒。 司马师对他都极为客气,因为司马师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解决掉他。 他若是跟吴国联合,号召国内的都督们讨伐自己,蜀国那边的姜维再带着夏侯霸来个趁虚而入,那司马家怕是真的要出大问题了。 “为我更换衣冠!” 司马师赶忙准备了起来。 当毌丘俭派来的使者走进书房的时候,所看到的是一個光鲜亮丽,精神奕奕的司马师。 虽然眉宇间还是有些阴狠,可看起来气势十足,完全没有半点病重的模样。 “大将军!” 那人拜见之后,赶忙将毌丘俭的书信递给了司马师。 司马师看起了书信,脸色阴晴不定。 “好,我知道了,我稍后会回信给镇东大将军,你可以在府内稍微等候。” 那人再次行礼,这才离开。 等他离开之后,司马昭和钟会走了进来。 司马师的脸色非常的难看,司马昭正要上前查看书信,钟会却抢先拿过,直接看了起来。 司马昭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钟表这么一看,顿时也是大惊失色。 毌丘俭的这封书信,是关于曹髦的。 他在书信里表示: 齐王曹芳确实做错了一些事情,大将军效仿霍光,其志可嘉,不过这样的行为难免会引起非议。 好在,您所要拥立的新天子,为人聪慧,心底良善,宽厚爱贤,完全可以作为一国之君。 我对他非常的敬佩,也很支持您的决定。 我已经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了征西大将军郭淮,征西将军司马昭,镇南将军诸葛诞,征东将军胡遵,征南大将军王昶,奋武将军石苞等人,大多数人也表示赞同。 大将军果然英明,新天子登基,大魏定然兴盛。 最后就是一些正常的寒暄了。 钟会看完了书信,眼里满是震惊。 “这怎么可能呢?毌丘俭向来对烈祖感恩戴德,想要报答他的恩情,我先前就预测,废立皇帝的事情可能会让他有反心,他不可能赞同废立,现在他又怎么可能会支持曹髦呢?” 司马昭这才从他手里抢过书信,完整的看了一遍。 “还给我写了书信?我怎么不知道?” 司马师没有理会弟弟,只是看着钟会,他眯着双眼,“毌丘俭怎么会为曹髦开口呢?这夏侯玄的事情,就算有人快马赶到淮南,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派来使者啊。” “除非,有人提前联系了他,将自己的谋划告知了他。” “不可能!我们在他身边的眼线说,这些时日里根本就没有外人来见他,只有他儿子给他送去了书信...” 钟会辩解道。 司马师一愣,随即忽然笑了起来。 这是司马师第一次发笑,当他笑起来的时候,他的脸会变得更加可怕,阴森。 “原来是通过他的儿子来联络的。” “好小子,我还真以为他不怕死呢,原来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钟会惊疑不定的说道:“这绝对不可能是曹髦所为!他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孩子,他岂能有这般谋划?!他身边有大贤辅佐!” “郭责乃愚钝之人,不足挂齿,这定然是那杨综之计!” “杨综这个人,当初就曾为曹爽出谋划策,与大将军为敌,大将军赦免了他的罪行,他居然还执迷不悟!大将军速杀之!!” “不可!!” 司马昭赶忙说道:“杨公大才,我有用处,不可杀害!” “将军这是何意?!是要包庇贼人吗?” “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 两人顿时争执了起来,司马师眯着双眼的看着他们,再次摇了摇头。 “不必争执。” “毌丘俭的事情,不能不慎重,我们还没有做好准备,西边的郭准,听闻他病重在床,南边的诸葛诞,听闻他对毌丘俭有了些不满....” “可现在,郭准依旧活着,诸葛诞依旧是毌丘俭的挚友。” “冒然动手,我们无法面对这三路大军。” 司马昭皱着眉头,“兄长的意思是,还是要拥立曹髦为皇帝?” “他现在就已经搅的天下鸡犬不宁了,若是让他当皇帝,那情况岂不是更糟吗??” 司马师平静的说道:“不必担心。” “诡诈之术,不足以为根本....黄口小儿,何足挂齿?” “我们现在应该去对付的,不是曹髦,而是毌丘俭,毌丘俭不死,我心难安。” “士季,你替我去一趟豫州。” “唯!” ps:阿髦跟司马师的初次对决,要开始了,先前阿髦都算是跟司马昭过手,所以很多人觉得敌人不够厉害,接下来是直接面对司马师,这下火药味肯定就足够了。 第034章 我却不怕! 这几天,杨综总是觉得奇怪。 这些时日里,自家主公的表现极为亮眼,可以说,还不曾登基的他,就给司马家送去了诸多的大礼。 连司马师都被他惊动了。 杨综已经不再将面前的主公当作一个稚童来对待了。 但是,杨综想不明白的是,自家主公为什么现在还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呢? 他应当知道,他平反的那招已经被司马师所破。 此举又已经引起了司马师的忌惮,不知什么时候,可能就有使者前来赐酒了。 他难道还有什么部署不成? 杨综怎么也想不出曹髦的底气来自哪里。 曹髦还是过着原先的生活,早起跟着成济操练武艺,随即跟着郭责读书学习,时不时带着安世在城内游玩。 杨综自然不会明白,曹髦的底气是来自与毌丘俭。 曹髦很清楚司马师的为人,利用名望可以束缚司马昭,却不能束缚司马师。 对一个没有道德的人,你还想道德绑架?? 故而,很早之前,他就让刘路去联系毌丘俭。 毌丘俭身边定然是有司马师的人,刘路一个游侠想偷偷见毌丘俭,实在不现实,因此,曹髦选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联系不了毌丘俭,那就去联系他的儿子。 毌丘俭的儿子毌丘甸在洛阳,官爵较低,身边人不多,好联系。 而且他这个儿子跟他阿父一样,都是大魏忠臣。 而要怎么得到烈祖忠臣毌丘俭的支持呢? 当然就是通过给夏侯玄,李丰平反的事情。 这两個人都是毌丘俭的好友,他起义的一大原因就是这两个人被杀。 他讨伐司马师的时候,就指责司马师杀害了天下闻名的贤才。 曹髦豁出命来去平反,就是给天下的忠臣表达自己的立场,主要就是给毌丘甸证明自己。 他希望毌丘甸能稍微等一等自己,等到见面之后,两人再详谈,别急着造反。 历史上就是因为毌丘甸的书信,加快了毌丘俭的起兵进程。 为夏侯玄平反,看似是给司马家招惹麻烦,可那都是表面,埋藏在最深处的东西就是向毌丘俭证明自己的立场了。 曹髦不敢确定,当自己的书信从毌丘甸那里传到毌丘俭手里的时候,他会不会相信自己,支持自己。 但是这有极大的概率,只要毌丘俭表达出支持自己的立场来,司马师就不敢轻易对自己动手了。 因为此刻,司马师没有把握能彻底干掉毌丘俭,地方的都督们看似一个比一个忠诚,实则各怀鬼胎,他们跟庙堂里的世家大族本就是一家人,都有各自的利益和所求。 若是干掉自己,那就是将起兵的名义拱手送给这些人,司马师断然不会犯下这样的大错! 这就是曹髦一直以来的底气了,这也是他现在还敢安心与司马炎外出游玩的原因。 王肃不许他出门,可是有司马炎在,却也没有人敢阻拦。 司马师没有儿子,司马昭早就是公认的继承者了。 历史上司马昭继位的风波,只是因为司马师死的太突然,而并非是因为继承权的问题。 司马师收养了司马昭的儿子司马攸来继承自己的香火,可这不是说他就可以将位置传给司马攸。 如果司马昭死了,那继承权或许还有悬念。 可司马昭还活着,若是让司马攸继承司马师的位置,那让父子两人如何相处? 你管我叫父,我管你叫君? 这是违背了礼法的东西,是不可能的,况且,司马攸还太年幼,就算他长大了,也不敢跟亲生父亲去争继承权啊。 他们家唯一能拿出来的也就剩个孝,你还能把这个也给踢开了不成? 而司马炎作为司马昭的嫡长子,在洛阳不好说,但在这元城,除了他外公,那就是真的无人敢惹。 “安世啊,这封书信,劳烦你替我交给征西将军!” “啊?” 两人此刻正坐在城内的食肆内,吃着饭菜。 曹髦鬼鬼祟祟的从衣袖里弄出一份书信来,看了看周围,很警惕的交到了司马炎的手里。 这举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传衣带诏呢。 司马炎当然也被吓到了,他也不知道,这左右都是我的人,你防着他们是什么意思? 可司马炎还是接过了书信,同样是小心翼翼的收起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两人成功接头。 曹髦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继续吃起了饭菜。 司马炎呆愣了片刻,方才问道:“乡公,这是什么书信?” “这....书信内的事,是要保密的。” 曹髦迟疑了一下,又说道:“不过,安世不是外人,你既然问了,那我就如实告知。” 曹髦再次看了看周围,让他靠近自己。 曹髦低声说道:“这是我给征西将军的密信,控诉大将军的不端行为,希望将军能为我做主!为天下做主,继续为夏侯玄平反的大事!!” “啊???” “你疯了?!” 司马炎猛地起身,却被曹髦赶忙拉住,“低声些!否则就要被大将军给知道了!” “不是...乡公啊,您知道大将军是我阿父的兄长吧?亲兄长?” “我当然知道!” “那您还敢给我阿父写信来指责我伯父??” “安世!” 曹髦皱着眉头,“征西将军乃是天下闻名的忠良!当初大将军要杀夏侯公等人的时候,就是他多次劝谏,哭诉,却没有办法阻拦。” “我听闻,这次平反的事情,将军也是极为的支持,奈何,大将军却还是不许!” “这样的贤明君子,难道会因为私事而耽误王事吗?” “征西将军之贤明,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也是天下士子所可以信任的。” 司马炎将头摇的如同拨浪鼓,赶忙书信递还给了曹髦。 “不行,不行,你还是赶紧把书信烧了吧!你不知道,我阿父向来是以伯父为主,诸事都听从他的吩咐,绝对不可能帮你的,你这书信交上去,怕是直接落在伯父的手里,这会要了伱的命!” “安世。” 曹髦严肃的看着司马炎,“我与将军从未相见,但是我与你,一见如故,观子见父,看到你,我就能想到征西将军是什么样的人!我相信他会给天下一个交代!” 司马炎急得几乎要揪头发,“彦士!!你想的太简单了!伯父会要了你的命的!” 曹髦忽然笑了起来, “安世终于叫了我的字。” 这是重点吗??? 司马炎瞠目结舌,他看了看周围,“走,我们还是回府吧!莫要在这里多说!” 他拉着曹髦就匆匆离开了此处,朝着曹府走了过去。 曹髦上了车,还是拉着司马炎的手,安抚道:“安世,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与鸿毛,为王事而死,有何惧哉?” “大舅父因我而死,我心里甚是愧疚,恨不得一同赴死。” “只是,夏侯公的事情尚未完成,我不甘心就这么跟他上路!” “如今,还能操办这件事的人,就只剩下征西将军一个人了。” “安世,我想拜托你一件事,若是我因这件事而死,等你将来继承了将军之位,勿要忘了为夏侯公等人平反!” 司马炎满脸的无奈,“你勿要这么说....你真的不该轻易招惹我伯父。” “天下人都惧怕大将军的威名!” “可是为了义举,我却不怕!!” 马车开进了府内,两人边说边下了车。 当两人下车的时候,却发现府内变得不一样了,各处都是精锐的甲士,他们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直视前方。 而一人就站在前方,正死死盯着他们。 此人穿着长袍,袍下骨瘦如柴,脸色阴沉,左眼下一颗肉瘤。 司马炎顿时就怂了,怯生生的叫道:“伯父....” 那一刻,仿佛有惊雷在曹髦耳边炸响。 曹髦只觉得寒气刺骨,毛骨悚然。 他浑身都哆嗦了起来。 第035章 不足挂齿 秋风萧瑟,枯叶随风起舞。 甲士塞满了整个府邸,所有的入口,殿门,都有高大威猛的甲士驻守。 而在这前殿,有足足两百多人的甲士,分别站在两旁。 司马师就站在他们的中间。 他的眼神好似一柄尖刀,刺在曹髦的身上,想要将他捅穿了一般。 曹髦从未感受过这般强大的压迫感,某种难言的不安充斥在他的心里,他浑身都变得僵硬了起来。 司马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去养病吗? 害怕的人不只是曹髦,司马炎此刻更是畏惧。 他此刻就好像是一个偷偷约会被家长所抓住的女子,低着头,偷偷拉开了与曹髦的距离。 曹髦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朝着司马师行了大礼。 “拜见大将军!” 司马师收回了那可怕的眼神,左右打量起了他的府邸。 “你这居处倒是不错。” “多谢大将军夸赞!” “此府乃是大将军所赐,臣有今日,全仰大将军之恩德。” 司马师又瞥向了司马炎,“你在这里做什么?” “伯父...我...我...” 司马炎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司马师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转身就走进了内屋。 曹髦依旧保持着行礼的模样,不敢动弹。 司马炎却是看了看周围,快步走到了一个中年文士的身边,这文士其貌不扬,中等身材,站在司马师身边,都难以察觉。 他的脸上挂着很阳光的笑容,仿佛一个慈祥的长辈。 “贾公,我伯父怎么来了??” 司马炎这么一开口,曹髦却再次吸了一口冷气。 这更是一个重量级的。 能被司马炎称为公,而且能待在司马师身边的贾姓之人,那自然就是贾充了。 贾充是大魏能臣贾逵的儿子,出身平阳贾氏,他跟钟会还不一样,钟会跟司马师司马昭等人的关系亲近,毕竟大家都是大族出身,半臣半友,可这位嘛,那就是司马师最忠诚的走狗。 司马师出征的时候,都会将他留守在洛阳。 他担任参大将军军事,在司马昭时期任大将军司马,亲手操办了弑君之事。 就是因为有司马昭护着,他犯下这般事后也没有受到惩罚。 而晋的这些大臣们嘛,不论能力,個人道德那是相当的一般,而这位贾公更是一般中的一般,弑君背国,谄谀陋质,结党营私,陷害忠良,跟他的女儿贾南风并称“晋初双杰”。 可现在的贾充,看起来是那么的慈祥,那么的温和,完全看不到一点敢弑君的狠辣。 看到司马炎,他的脸色就更温柔了。 “安世,你伯父来这里,自然是为了迎接陛下。” 司马炎一愣,看着还保持着跪拜状态的曹髦,不忍心的说道:“那为什么不许陛下起身呢?” “陛下的为人,我是知道的,陛下为人忠良,先前的事情,大多都是误会...” 贾充看向了曹髦,仿佛这才发现了跪拜的他,赶忙上前,亲自扶起了对方。 “陛下快起,快起。” 若不是知道他的事迹,只怕连曹髦都会觉得这是个大善人。 贾充大声的说道:“大将军有眼疾,本在洛阳养病,按着礼法派遣天下名士王公担太常来迎接陛下,等陛下前来洛阳再拜见。” “只是,没想到此举竟引起陛下这般不满,大将军诚惶诚恐,也不再养病,赶忙前来元城,亲自来迎接陛下前往登基!!” “大将军来的迟了,还请陛下宽恕他的罪行啊!” 曹髦顿时语塞。 你特么的。 合着是我在这里霸凌大将军是吧?? 曹髦赶忙说道:“怎么敢让大将军亲自来迎接呢?” “我是没什么才能的中人,实在难以继承大业,我听闻彭城王很是贤明,他的名望是天下人都公认的,我尚且年幼....” 每当曹髦没有牌可以出的时候,他就会打出彭城王贤明这张牌来。 这样一来,贾充也只能打住,无可奈何的说道:“陛下勿要妄自菲薄,陛下的贤明,哪里是彭城王所能媲美的?” 贾充的说辞,倒是让曹髦安心了不少。 司马师不是来杀自己的。 要杀自己,根本没有必要亲自前来。 看来毌丘俭那边还是有了进展。 可他也不太可能是为了迎接自己而来的,自己值得他去这么做嘛? 况且,还带着贾充一同前来,这显然是别有想法。 迎接自己只是个幌子,他另有图谋。 贾充没给曹髦继续思索的机会,拉着曹髦的手,亲切的说道:“可与我一同去会见大将军。” 曹髦被带进了内屋里,贾充却没有跟着进去,站在了门口,关上了门。 屋内,就只有司马师和曹髦两个人。 司马师跪坐在案牍前,也不理会曹髦,只是看着手里的文书。 曹髦小心翼翼的坐在了司马师的身边,开始打量起这位自己最强大的对手。 作为顶尖世家出身的贵公子,司马师的相貌其实还不错,从侧面看还是很英俊的,只是那左眼的肉瘤,破坏了这美感。 另外,就是他现在的这身体状况。 眼疾折磨了他很多年,如今的情况更是严重,这让他暴瘦,穿着宽大的衣裳,仿佛就是在骨架上盖了布一般。 曹髦能清楚的感受到司马师对自己的无视。 这并非是司马师装腔作势,而是他真的无视了自己。 或许在他眼里,自己不值一提,随手就能捏死,完全不必放在心里,也算不上是什么对手。 曹髦将他当作自己最强大的敌人,毕生的宿敌,奈何,这位宿敌却没有正眼看过他。 曹髦的心里并没有失落与愤怒,反而是有些庆幸。 无视好啊,最好从此忘记还有自己这么一个人,任由自己去发挥。 司马师放下了手里的奏章,冷漠的看向了曹髦。 “陛下,何以迟迟不肯前往洛阳?莫不是忘了洛阳的故人?” “洛阳的故人?” “毌丘甸府中的那位故人,他与陛下也有许久不曾相见了吧。” 曹髦手微微一颤。 “啊?大将军记错了吧,我从未去过洛阳,在洛阳没有什么故人,至于您所说的毌丘之人,我只知道淮南的毌丘俭将军。” 司马师继续盯着他。 “陛下倒是仁义爱民,能纳贤,这很不错。” “当初,杨综犯下了大错,我阿父赦免了他的罪行,对我说,此人有智谋,可重用,可他不愿意为我所用,我只好将他贬到地方,想着等我死了,他便能为我家效力。” “这些时日里,他整日吃酒服散,浑浑噩噩,我本以为,这人是已经不能再用了,没想到,陛下居然还能让这样的死尸还魂,为您所用,劝说郭建,提前告知各地的大族,趁此给我们施压,来保全陛下。” “不错啊。” 曹髦笑了起来,“大将军,杨综心怀天下,乃是真正的贤良,您完全可以重用这个人,不能让他在地方上荒废时日。” “那郭责呢?” “郭责这个人,是我所提拔的,我将他派往地方上,给与重要的职责,可他没有完成自己的使命。” “他蛊惑君王,暗中相助自己的兄长来以公谋私,最后连累了自己的兄长,这样的罪行,陛下觉得是否可以诛杀呢?” 曹髦被这一连串的进攻弄得心神不宁。 当司马师提到了郭责的时候,曹髦更是险些压抑不住心里的怒火。 “陛下的名声在元城颇为不错,当地的县令束完,失职,他的位置,也得好好考虑一番,当初让束完治理当地,是临时的举动,按理来说,他作为当地人,是不能担任当地的官爵的。” “只是,有些时候做事就需要破例,忠良难寻啊,这元城束氏,听闻贤才极多,县令的人选,也得妥善安排。” “陛下,您看,这治理国家的事情,就是这么的繁琐,不易。” “得亏有臣在,不然,这大魏江山,岂不是要灭亡在您的手里了嘛?” ps:好消息是收藏已经破七万啦,感觉上架前十万收的目标还是能达到的! 坏消息是书评太少,没得....借鉴。 第036章 奸臣贼子 好好好,你要这么玩是吧? 此刻,曹髦恨不得将面前这个家伙挫骨扬灰。 真的很想给他看看“天子之怒,流血五步”。 司马师言语里满是恐吓的意味,他想要吓住自己! 他用刘路,杨综,郭责,甚至以整个元城的百姓来要挟。 司马师说起束完,这不是在跟曹髦商谈县令的人选,而是在提醒他,你过去所保护的所有人,随时都会因为你的缘故而被杀的干干净净,生不如死! 曹髦的内心忽然平静了下来。 他不再害怕了。 司马师没有赏赐给自己一杯毒酒,反而是开始恐吓自己,这说明,司马师暂时还不想杀了自己。 他说在毌丘甸府内的故人,却没有说出是谁,也没有带着刘路的头颅前来,说明他并没抓住刘路。 而提起毌丘甸,那自然就是毌丘俭给司马师上了书。 如此看来,自己的谋划是成功了。 站在司马师的角度来看。 他肯定知道,废立的事情一定会引起地方军头们的不满,有可能引起他们的叛乱。 他也不知道此刻直接开战的话,会有多少人站在他这边。 因为曹髦提前与毌丘俭的联络,使得毌丘俭上书为曹髦开口背书。 杀曹髦很容易,这不过是一个小宗室而已。 但是,若是这个小宗室得到了军头的认可,认为他可以继承大位,那你再去杀,这就是直接故意****了。 在没有充足把握能铲除不服从的军头的情况下,司马师不会急着杀掉曹髦。 司马昭觉得曹髦太能惹事,心里对他忌惮,想要处死他。 可在司马师的眼里,曹髦算个什么呢? 瞎蹦跶的跳梁小丑,随手就能捏死,司马师有信心让他翻不起半点的风浪。 司马师压根就不觉得曹髦是自己的威胁,从心底里就没看得起过他。 既然如此,那曹髦就知道该怎么去应对面前这個大将军了。 只见曹髦额头满是汗水,双手颤抖的更加厉害。 曹髦看穿了对方的恐吓之计,本该是鼓足勇气,与这人对峙,不被他所震慑。 可是,与其跟司马师做这种对抗,倒不如入他的局。 你跟我说这些,是为了让我害怕,想要吓唬我? 好,那我就害怕! 此刻的曹髦,仿佛憋着极大的怒火,却又不敢发泄,胸口一起一伏,脸涨的通红,将那种敢怒不敢言的情绪演绎到了极致,就是司马师也看不穿。 这不是因为曹髦的演技太好,完全是他本色发挥,敢怒不敢言,这不就是他最真实的状态吗? 他只是卸下了伪装,露出了真实面目而已。 看到曹髦这般模样,司马师收起了冷漠,脸上带上了一丝自以为温和的笑意,却不知这让他更加可怖。 “陛下...您还年幼,是非对错,您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治理天下,本来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有朝中贤明的大臣来为您治理,您当高枕无忧。” “那洛阳与此处不同,皇宫多奢华,有百丈高楼,美味佳肴,您只管安心享乐,其余的事情,自有臣等来为您解决。” 曹髦迟疑了许久,方才怯生生的说道:“杨公此人,您可自行处置,只是郭君是我半个老师...” “哈哈哈,陛下放心吧,臣绝非狭隘之人,陛下请回去准备,不日当前往洛阳。” 司马师安抚了几句,就让曹髦离开了府内。 曹髦低着头,刚走出了府邸,就看到贾充,贾充满脸微笑,亲昵的拉着他的手。 “陛下,大将军对您极为宠爱,您不要相信那些小人的挑唆,请您回去休息吧,不要担心,诸事有臣!” “有诸多贤才辅佐,将来,陛下也定然能开拓一番伟业!不负天下厚望!” 曹髦感激的点着头,离开了此处。 贾充转身走进了内屋。 “大将军,还是杀了吧。” “我已经试探过了,府邸内外,都没有人愿意出卖他,提供对他不利的消息。” “这厮不死,终是大患。” 司马师没有理会他,贾充又说道:“方才他抛弃了杨综,说要保下郭责的性命,这厮绝对是装腔作势,他真正想保全的人是杨综,而不是郭责!” “当然,他也可能故意这么说,想让我们这么想,以此来保护郭责。” “又或许,他是知道我能看穿,因此故意这么说,想让我想错,来保护杨综....” 看着面前开始无限套娃的贾充,司马师再次摇了摇头。 “这些都不重要。” 贾充再次说道:“无论怎么说,大将军最好还是杀了他,反正毌丘俭是迟早要反的,无论曹髦死不死,他都会谋反,倒不如干掉这个祸患....” 司马师平静的说道:“你怎么能说出这般骇人的话来。” “毌丘俭乃是天下闻名的贤臣,而陛下更是千古难遇的明君。” “如此明君,岂能杀害呢?” “要让他回到洛阳,继承为皇帝,还得让他继承烈祖皇帝的嗣,成为烈祖皇帝的继承者。” “啊??您不杀他就算了,还要帮他立名???” 贾充完全不能理解司马师的想法。火山文学 司马师好奇的问道:“你说,若是毌丘俭这个天下闻名的忠臣,遇到这样贤明的皇帝,他会听从命令吗?” “啊...大将军的意思是?” “倘若陛下对这位重臣极为宠爱,下令让他前来庙堂担任三公,你说,这位大忠臣,他会不会前来洛阳?” 贾充顿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他敢不来吗?这个皇帝,可是他认可的,他自己亲口说要辅佐当今天子的,若是当今天子下令,他岂敢不从?” “可是他敢来吗?他若是来了,还能走吗?离开了淮南,军权旁落,他又算什么?” 这一刻,贾充看向司马师的眼里满是火热与敬佩。 “不愧是大将军啊!” “这曹髦还真的是个宝贝啊,他的名声越大,得位越正,在我们手里的作用就越大!” “是明君!明君!不能杀!绝对不能杀!” 看到贾充醒悟,司马师又说道:“我是不在意这个竖子,可是,竖子狡诈,后患无穷,今有与他亲近者为要挟,不必担心其他。” “不过,公闾,若是有一日,我病重,你不必等待我的命令,可以直接杀了曹髦。” “唯!!!” 贾充当即领命,司马师随即又点了点面前的奏章。 “诸葛诞养了数千死士...正在积极拉拢地方的士子。” “一旦他与毌丘俭联手,那后果就很严重了。” “而车骑将军,虽说与我家甚是亲近,可因为他发妻的事情,终究是有些不满,况且,他位高权重,这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两个人若是不能解决,就不能冒然对毌丘俭动手。” “车骑将军病重,听闻清醒的时日不多,也吃不下什么饭菜了,以玄伯来继承他的位置,还是可行的。” “就是这个诸葛诞....” 贾充皱着眉头,心里也是愤恨这些奸贼使得庙堂不安,他低声说道:“听闻诸葛诞与前将军文钦极为不和,两人交恶,而毌丘俭却很偏袒包庇文钦....” “或许可以从中做文章,使得两人决裂。” 司马师还是没有说话,可他心里大概是有了自己的想法。 “我留在这里,明日,你就打我的旗号,带着皇帝前往洛阳吧。” “尽快让皇帝登基,让他变成名正言顺的皇帝。” 贾充满脸的担忧,“大将军,不如让安世带着他去吧,我就留在您的身边,您的身体....” 司马师的眼疾越来越严重,最近这些时日里,更是疼痛难忍,司马师凭借着强大的毅力,一声不吭,可是医者却并不乐观,他们认为司马师这情况不能再迟疑了,必须要动刀子。 而在这个感冒都能要人命的时代,手术割瘤的风险...实在是太大。 司马师为了平定好国内的事情,一直都在拖延,如今又风尘仆仆的前来元城。 想到这些,贾充眼里便满是恼怒。 这些奸贼!! 罪该万死!!! 第037章 誓不罢休! 曹髦被彻底软禁了起来。 门口站着两位甲士。 他无法离开这个房间。 而无论是郭责,还是杨综,乃至是司马炎,他都见不到了。 司马师连本书都没给他留下,空荡荡的内屋里,曹髦孤身一人,看向了大门的方向。 曹髦并不怕孤独,也不怕被司马师所分权。 只要司马师不愿意,他就不可能拥有任何部下,司马师绝对不会让杨综郭责等人继续跟着自己。 这一点,曹髦很早就预料到了。 他只是很担心郭责的安危。 他怕郭责会闯进去训斥司马师,会当众辱骂司马氏。 他也怕郭责遭受不了羞辱,拔剑自刎。 屋内很是沉闷,仿佛密不透风。 门前的甲士大概都是司马师的死忠,无论曹髦说什么,他们都不理会。 在这般死一样的寂静中,曹髦开始思索起了往后的事情。 在洛阳,自己也会遭受这样的对待吗? 就在此时,门被缓缓打开了。 曹髦一愣,看向了大门处。 映入眼前的是贾充那张虚伪的笑脸,他笑呵呵的走进了屋内,“陛下!您的心腹来看望您了!” 他让开了身位。 站在他身后的人正是郭责。 郭责看起来憔悴了很多,衣衫不整。 曹髦眼前一亮,猛地起身。 贾充拉着郭责的手,将他拽了一下,让他进了屋,甲士随即关上了门。 郭责甩开了贾充的手,整了整自己的衣冠,朝着曹髦行了大礼。 “责拜见主公!” “子守,起来,快起来...” 曹髦正笑着,却突然看到了郭责的后背。 血迹从他的衣内渗出,能看到一条条的血痕。 那一刻,曹髦的笑容凝固,心头一颤,他缓缓看向了一旁的贾充。 贾充满脸的无辜,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子守...起来吧。” 曹髦扶起了郭责,君臣两人对视,却都沉默了起来。 贾充无奈的催促道:“郭君,您整日对陛下念念不忘,说要见他,既然见到了他,怎么又不开口呢?” 郭责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对曹髦说道:“主公,此无耻小人也,居然想让我们指证主公,真当天下人都是他这般的小人吗?!” 贾充脸色一黑,眼里闪过杀意,却又忍住了。 大将军想要通过与曹髦相处极好的那些人来控制曹髦,类似人质那般,贾充也不好动手。 他刚来到府邸的时候,就想要策反曹髦麾下的人,想收集一些对曹髦不利的东西,日后好出手。 他将曹髦麾下逃走的那些仆从,老卒都给抓了回来,软硬皆施。 可众人都是一言不发,说什么也不肯背叛曹髦。 甚至,郭责这厮还朝自己脸上吐了口水,辱骂自己是畜生。 若不是因为郭责还有用,贾充早就将他杀死了。 当郭责以失职的罪被自己鞭挞之后,他却一直高呼着要见曹髦,甚至以自杀来相逼,贾充也有意给曹髦紧一紧绳索,就带着他来了此处。 曹髦瞪圆了双眼。 “子守!不可如此言语!” 郭责眼里毫无惧怕,他再次看向了曹髦,认真的询问道:“陛下这次是要接受群臣的提议,前往洛阳为帝吗?” “确实如此。” “如此最好,主公雄才伟略,朝中自有贤人辅佐,定能开辟不世之盛世。” 听到这句祝福的话,曹髦下意识感觉到了不安。 郭责正直刚烈,不会忍受羞辱,更不愿意成为别人用以要挟自己的手段。 若是司马师等人真的要用他来威胁自己,那郭责想必是已经做好了自杀的准备,这次相见,就是为了跟自己告别。 曹髦抿了抿嘴,不动声色的说道:“我有今日的才学,也是因为您的教诲。” “您还年轻,过早进入庙堂,未必就是什么好事。” “故而,我准备向大将军举荐您,让他重用您,如此一来,我也能放心的前往洛阳。” “您是我的半个老师,您陪在大将军的身边,大将军看到您的德行,定然也能知道我的品行,也就放心的让我来治理国家。” “我知道您为人暴躁,可是,我一直都将您当作自己的效仿对象,若是您继续这样开口辱骂侮辱大臣,那天下人会怎么看待我呢?大将军又如何看待我呢?” “因此,您得改变这急躁的性格。” “当今天下三分,我要嗣烈祖皇帝,继承先祖的伟业,一统天下,使民太平,想要完成这样的伟业,就不能不依靠贾公,大将军这样的贤才来扶持,还请您以天下事为重,勿要效仿那些沽名钓誉的清流名士。” 曹髦劝诫道。 君臣两人相处多年,彼此还是很有默契的。 郭责虽然迟钝,但是也听懂了曹髦的意思。 首先,那句“大将军也能放心”,是在告知郭责,您活着陪在大将军的身边,大将军才会对我放心,因为您如今是我的把柄。 另外,“要仰赖大将军”,这是告诉郭责,自己目前无法与大将军翻脸,只能先苟活,您不能直接得罪他们,否则会连累我。 而最后一句“勿要效仿名士”,是在告诉他,为了天下大事,得暂时委身事贼,要先放下名节,做一些违背内心道德观念的事情。 郭责的脸色有些纠结。 曹髦勃然大怒,“过去是您整日劝说我要以天下为重,早早登基,勿要辜负庙堂,今日又何以迟疑?” 郭责长叹了一声,看向了贾充的方向,不情不愿的拱手行了礼。 贾充赶忙摇着头,“郭君不必多礼,往后你我一同辅佐陛下,同朝为臣,还当多亲近才是。” 他又有些委屈的说道:“郭君有所不知啊,先前的行为,并非是我自作主张,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也有很多的无奈,唉,若非我求情,您又如何能活着见到陛下呢?只是您只当我是奸贼....” 郭责没有说话,曹髦却拉住贾充的手。 “郭君为人木讷,您勿要怪罪,贾公的为人,我是最清楚的,若不是您,我大概都见不到大将军。” “贾公,郭君并非是恶人,只是固执刚烈,我很怕他再得罪别人,受到惩罚,我就将他托付给您,希望您往后能多照看他,我感激不尽。” 贾充大惊失色,“陛下勿要这般言语,陛下既然有令,我便是豁出命来,也得护郭君周全!!” 郭责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曹髦却看了他一眼,“子守,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要与贾公说!” 郭责朝着曹髦再次大拜,起身后离开了这里。 这次,曹髦终于看清了,郭责的后背,伤痕累累,走起路来,都是一瘸一拐的。 曹髦只是扫了一眼,就继续看着面前的贾充。 “贾公啊,我们何时前往洛阳?” “陛下勿要着急,庙堂那边还不曾做好迎接的准备,快了,就这几天,便能前往洛阳。” “我这从不曾去过洛阳,不知什么礼仪,这该怎么办呢?” 贾充笑了起来,“陛下不必担心,等您到了洛阳,自然会有人来教您。” “如此再好不过了。” 曹髦松了一口气,“这样最好,先前王公不肯告知,我心里还颇为忐忑。” “王公??” 贾充眯起了双眼。 曹髦说道:“是啊,先前我几次去找他,他都不愿意见我...我觉得这个人的名声虽然很大,德行却远不如您。” 曹髦没有再继续说,贾充却皱起了眉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两人又随便谈了几句,贾充就告辞离开了此处。 等到贾充离开,曹髦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想起方才郭责那是满是血痕的后背,曹髦的脸色顿时变得狰狞了起来。 贾充!! 你且等着,等到了洛阳!! 非要让你十倍偿还!!! ps:像杜预这样被司马家提拔,然后忠于司马家,得个大晋忠臣的名号,还不能说是狗贼,可像贾充这样,吃曹家的然后弑君,吃司马家的然后怕战败使出各种骚操作,简直就是狗贼里的狗贼。 按某位仓鼠的话来说,秦桧跟他一比,都是个战争贩子。 第038章 前往洛阳! 日出时分,高贵乡公府便热闹了起来。 就看到有甲士不断的从大门进出,格外的忙碌。 没过多久,便有数辆马车从府门行驶而出。 整个元城都已经戒严,不许任何人进出,当地的士卒封锁了道路。 马车的前后都有甲士簇拥,骑士开道。 曹髦从车窗看向了外头。 他们此番要正式离开元城,前往洛阳了。 司马师前来此处,定然有他的谋划,可曹髦尚且猜不出他前来的目的。 看着窗外那熟悉的景色,曹髦的内心也有种说不出的感伤。 此番离去,却也不知何时才能再次回来。 洛阳对曹髦来说,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皇帝的车架,任何人都不许靠近。 司马师甚至都没有给自己安排什么下人,曹髦依旧是孤独一人。 比起“一周目”来说,“二周目”的处境更加凶险。 可是,这“第二次”的开局,远比第一次要有力的多。 三次拒绝成功的将天下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这座默默无闻的小城池里。 平反之事加剧了朝中世家联盟的隔阂,得到了毌丘俭的支持,向天下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曹髦在极其有限的条件下,已经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极致。 这么做的坏处是显而易见的。 无论是司马师还是司马昭,都已经对自己有了很深的戒备。 往后自己必定受到极为严格的监视,想要插手军政,或者拉拢将领基本不可能,司马师临走之前一定会想着带走自己。 但是,不这么做就不会被监视吗?就能逃脱被弑的命运吗? 如今的好处也是明显的,起码,他已经有资格设棋盘了,虽然手里完全没有什么棋子,可好歹不再是他人眼中逆来顺受的棋子。 他并不希望毌丘俭现在就起兵。 就算能换了司马师,损失也太大了。 这可是地方上唯一真心想辅佐魏室的大臣啊,他很能打,手里还有一支六万人的精锐,这都是无人能代替的。 而像诸葛诞之类,跟毌丘俭又不太一样,他更多的是想要自保,想要继续在地方当个土皇帝。 曹髦是绝对不想用毌丘俭来换司马师的,司马师的身体状况并不好,眼疾需要开刀。 很多人猜测,司马师的死因是手术后的炎症。 就算没有受到战场上的惊吓,他也未必能活多久,反正是活不过毌丘俭的。 再说了,惊吓就一定是来自战场吗? 疲劳,愤怒,赶路,能杀死一个手术后患者的方式并不少! 庙堂内的贤臣已经被干掉了,这地方上的仅剩的忠臣,曹髦还是要保一下的。 先安抚住毌丘俭,其他的事情,等到了洛阳,可以缓慢谋划。 司马师行事以急,那曹髦行事就当以缓。 洛阳跟元城不同,虽然那里也是司马家的天下。 但是,那里有很多很多的人。 各种各样的人,足以让曹髦继续自己的谋划。 司马师为什么要提前在元城恐吓自己呢?就是因为到了洛阳之后,很多事情,都未必能像司马师所希望的那样进行。 他想让自己少给他找事。 就如他所说的,治理好一个国家很困难,自己安心享乐就是。 曹髦深以为然。 享乐对吧? 好,让你看看咱是怎么享乐的。 远处的溪水潺潺,总是在水中玩耍的孩童们却不见了踪影。 道路上尘土滚滚,甲士们甲胄碰撞的声音响彻不绝。 王肃,郑袤,华表等三人就跟在曹髦的身后。 华表的脸色看起来相当的难看。 他眺望着大前方,咬着牙,低声说道: “苦差事都是我们做的,恶名都是我们背的,最后为何是贾充领陛下往洛阳呢?” “他不过是将军府的小吏而已!他有什么资格呢?!” 王肃骂道:“休要胡说!明明是大将军亲自来请陛下前往洛阳,这里有贾充什么事?” 华表抿了抿嘴。 郑袤瞥了一眼华表,补充道:“大将军与我们一同前往洛阳,坐在前方马车里的人,就是大将军,您勿要忘了。” 华表点了点头,他纵然不服贾充,也不敢招惹司马师。 司马师并没有跟着他们一同返回洛阳,留在了那里,由贾充打着大将军的旗号返回洛阳。 他留在元城,应当是有没有完成的事情。 王肃早已被曹髦折腾的精疲力竭,他是再也不想参与这些事情了,只想着返回洛阳后能好好修养一段时日。 对司马师留在元城想要做什么,他是一点都不感兴趣。 郑袤却在心里思索着曹髦这段时日里的所为。 当他从王肃这里听到一些小道消息后,终于是明白了曹髦想要做什么。 他是想要拉拢毌丘俭啊。 虽然郑袤不知道为什么曹髦这么急切的想拉拢毌丘俭,可他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或许,他认为此刻不拉拢,就彻底无法跟毌丘俭建立联系。 又或许,他认为此刻不联系毌丘俭,就会使毌丘俭彻底与庙堂翻脸。 郑袤暗自叹息,若是太平盛世,这位陛下定然能有大作为。 可惜啊,他遇到了大将军。 大将军的可怕之处,郑袤是最清楚的。 陛下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不多时,一行人已经来到了阴平。 贾充似乎是不太愿意让太多人见到皇帝,甚至拒绝了当地县令要拜谒皇帝的请求。 这让当地县令颇为惊愕。 贾充并不在意他人的想法,他是個相当自私的人,只要能完成大将军的吩咐就好,其余的事情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他们甚至都没有进城,只是设立了个临时的营地,完全不符合皇帝的规格。 曹髦只能在马车内吃饭,吃了几口,曹髦就恼怒的对车外的甲士叫道:“去将贾公叫来!” 很快,贾充就来到了此处。 “陛下?出了什么事?” “贾公啊,临走之前,大将军曾告诉我,出了元城,遍地佳肴,可是你看看我如今吃的,难道皇帝就吃这种饭菜吗?还不如我在元城所食!” “不合我口味!!” 贾充愣了一下,赶忙说道:“是臣考虑不周,请陛下稍候,我这就为您更换!” “这点小事,何以劳烦您亲自去做?下令就是,您且上来,陪我一同吃!” “好。” 贾充上了马车,就坐在曹髦的身边。 曹髦笑着抓住了他的手,“不瞒您说,初次见到您,我就觉得,将来辅佐我平定天下的人一定就是您!” “我听说了很多关于您的事情。” “听闻您是个非常孝顺的人,年幼就为生父守孝,名扬天下,这实在是令人敬佩啊。” “我还听闻您精通律法,年轻时就参与拟定律法的大事里,先后担任诸多官职,都做的极为出色。” 曹髦不断的吹捧着,而贾充的内心却毫无波澜。 他面带笑意,心里却是在思索着,这竖子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 这一日,曹髦与贾充一同吃了饭菜,曹髦又挽留贾充与自己同寝,贾充当然是不敢的,连连推辞,曹髦很是不舍,拉着贾充的手,又是吹捧了一番。 接下来的时日里,曹髦有事没事就将贾充叫来,表现出了对他极大的好意。 常常跟他一同吃饭,每天都请他留下来与自己同寝。 偶尔下马车,也必须要贾充来扶着自己,表示对他的亲近。 时不时向他请教一些律法上的问题,询问天下的形势。 贾充有些狐疑,这厮是想拉拢自己?或者是离间自己与大将军?? 这让贾充忍不住想要发笑,你凭什么拉拢自己? 你又凭什么敢离间? 你当大将军是傻子? 大将军要求他安抚好皇帝,贾充也不介意陪曹髦演一场君臣同心。 只是,他并没有注意到,周围那些同僚看向他的眼神都已经有了些变化。 ps:贾充的母亲是个非常正直的人,她一直都不清楚儿子的所作所为,她一直当着别人的面谩骂成济,因此大家都是偷偷在背后嘲笑她。她还多次请求贾充将原配李氏带回来,可是贾充因为惧怕新老婆,不敢这么做,最后怀着遗憾而逝世。 第039章 听闻你家有个女儿 贾充每日都事无巨细的将曹髦的言行举止如实的告知司马师。 哪怕是对方对自己的吹捧,他也如实的记载,没有丝毫的隐瞒。 他很了解自家大将军的为人,他绝对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怀疑自己。 就如他所想的那样,大将军很快派快骑送来了书信。 让他安心辅佐皇帝,不必有任何顾虑。 马车距离洛阳越来越近,皇帝对贾充的态度也越来越亲近。 这一日,两人再次一同吃饭。 曹髦都已经开始跟贾充谈家常话了,仿佛完全将他当作了自家人。 “贾公啊,因为我的缘故,大舅父出了这样的事情,这次返回洛阳,见到太后,我该怎么办呢?她会厌恶我吗?” “陛下说的什么话啊...太后定会将您视若己出...” “贾公,我一直将您当作自己的心腹,请您直言,勿要藏私。” 贾充的脸色似乎有些迟疑,他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陛下,因为这件事,太后极为生气,等您到达洛阳,千万不能再招惹太后。” “但是,您毕竟是天下至尊,若是受了她的辱骂,也不必害怕,不要过多理会就好。” “那初次拜见的时候,我该怎么办呢?需要解释大舅父的事情吗?” “不必解释!这件事,说的越多,越是容易引起太后的怒火,您就毕恭毕敬的拜见太后,告知自己的大志向,发誓要继承烈祖皇帝的伟业...太后不在乎自家的小事,更在意天下的大事,她听到这些,定然也不会再与您为难!” “那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曹髦恍然大悟,等见到了太后,自己就好好解释大舅父的事情,绝口不提什么伟业,一切以郭氏为重心,多谈郭家的大事,不谈天下的小事。 往后这贾充就是自家麾下的第一谋臣了,所有事都按着他所说的相反去做,一定能成功! 曹髦继续吃起了饭菜。 他不经意的说道:“我听闻,您有一个女儿,贤惠且美貌,是这样吗?” 贾充顿时大惊失色。 你这竖子连着几日对我示好不会就是为了我的女儿吧?? 难怪有传闻说你有先祖遗风! “陛下怎么会知道我的家事呢?是何人所言??” 曹髦笑了起来,“贾公勿要惊愕,乃是听安世所说起,贾公啊,我看安世奇人异像,又是征西将军之嫡长,您何不将女儿嫁给他呢?” 贾充狐疑的问道:“这也是安世所说的?” “不是,不是,只是我自己的想法而已。” “您勿要多虑,若是您有其他想法,就当我不曾说过这件事。” “陛下,臣哪有这般福分,此事还是莫要再提。” “那嫁给我如何啊?” “啊??” 你果然还是图我的女儿!!! 贾充瞪圆了双眼,神色更加惊愕,“不可,不可,臣女卑鄙,怎敢服侍陛下...” “这是什么话?贾公啊,若是您的女儿都不配,那谁的女儿配呢?” “臣..不敢啊!陛下要愧杀臣!请陛下勿要这般言语!!” 贾充是真的被吓到了。 他是个极为自私的人,向来是个人利益优先,国家利益靠后。 不少人猜测他下令弑君都是为了逼迫司马昭更进一步,好让自己一同发达。 给曹髦当皇后,对一些人有利,对一些人则是有弊。 而对贾充来说,在看到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之后,他心里就笃定,一心跟着司马家就能出头,他恨不得将自己锁死在司马家的船上,哪里敢跟曹髦扯上关系? 这艘破船都快要沉了,自己可以奉命亲近曹髦,但是这亲戚,还是不做最好。 曹髦看着贾充的反应,脸色有些惋惜,“也罢,贾公请起吧。” 曹髦并不想给贾充当女婿,他想要除掉贾充。 贾充虽然是小人做派,但是深得司马家的信任,算得上是司马师的重要谋士之一,司马昭往后的一大心腹。 而要如何干掉这个人呢? 那就得找到贾充的缺点了,贾充的缺点是什么呢? 比起司马家的利益,他更看重自己的利益。 他不会为了司马家的利益而牺牲掉自己的利益,目前他的利益跟司马家的利益是相同的,没有冲突。 可若是,双方的利益冲突了呢? 贾充会站在哪一边? 今日的事情,只是曹髦的一个试探,贾充的女儿若是嫁给了自己,对司马家来说,有什么坏处吗? 大概是没有的,他们很信任贾充,他来当自己的外戚,就能更好的控制住自己。 那对贾充来说呢? 这绝对是坏事,自己明明都可以上新船来奔向新世界了,却非要上破船,尽管司马家可能给与一定的补偿,但是这能比吗? 他想让女儿当皇后,却不能是你曹家的皇后啊! 这件事,贾充会如实告知司马师吗? 曹髦心里很是好奇。 而当天晚上,贾充照例给大将军写信的时候,同样也是陷入了迟疑。 大将军不会顺水推舟,下令将自己女儿嫁给曹髦吧? 等曹髦变成了先帝的时候,只怕大将军也不在了,那自己这個先帝外戚,还能在新王朝里分到更大的利益吗? 贾充迟疑了片刻,看着面前的烛火,忽然清醒。 “贾充啊贾充,你怎么会因为一个竖子的一番话而如此心神不宁呢?” “难道大将军看不出其中的利害吗?” 他的脸色顿时变的坚毅,他低下头,如实的将这些事情都写了出来。 最后,又将自己实在不愿意这么做的想法也给写了出来。 他相信自己的价值和潜力要高于女儿嫁给曹髦后所带来的价值,大将军绝对不会这么做! 写好了书信,贾充这才抬起头来,眯着双眼,脸色阴晴不定。 “这竖子不除,终究是祸患无穷,一旦平定了毌丘俭,就得迅速杀掉他,不留祸患。” 接下来的时日,贾充依旧是跟在曹髦的身边,满脸堆笑,一如往常,态度没有丝毫的变化。 看着他的态度,曹髦心里就知道,这厮是如实告知司马师了。 不然,他定然是不敢再这么积极的凑过来了。 越是靠近洛阳,曹髦心里就越是激动。 到了洛阳,可以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城内有毌丘俭,诸葛诞等人的子嗣,皇宫里有太后,庙堂里还有诸多大臣。 他有信心,让这个死气沉沉的洛阳变得热闹起来,多一些喧嚣。 而他最重视的,就是目前担任侍御史的毌丘甸。 不过,现在还不能冒然与他接触。 等自己到了洛阳,身边定然都是贾充所安排的密探,内外都有监视,出行都会受到严格的控制。 不过,这局势总比在元城时要好的多。 受到的限制虽然多,但是能用的人也不少。 马车一路前进,载着潮气蓬勃的少年皇帝,终于是渡过了河,来到了洛阳北郊邙山的玄武馆。 这是过去烈祖皇帝的临时住所,设有两殿四堂。 群臣在三公的带领下早已来到了这里。 这位新天子,还不曾登基,就已经给这些群臣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而他终于赶到了这里。 群臣们都不曾想到,最后登基的人居然还是高贵乡公曹髦,很多人在曹髦提议平反的时候,心里就觉得他已经无法再登基了。 毌丘俭的事情,终究是瞒不住这些人的。 他们都很想知道,能让毌丘俭亲自开口支持的新天子,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贾充并没有前来,他以大将军眼疾发作为由,提前进入了洛阳。 王肃三人组要承担带领曹髦拜见群臣的诸事。 当曹髦在华表的扶持下走出马车的时候,远处的大臣们早已按着礼仪排好了队形,在三公的带领下,朝着曹髦大礼参拜。 “拜见陛下!!!” ps:司马师此刻在庙堂里的权势很大,但是因为对世家的妥协,因此内患同样很大,司马家一直都想完全控制整个庙堂,但是各个世家依旧有自己的领域,就例如皇宫内,基本都是郭氏的人来负责,司马家面对这些大家族只能通过联姻和封赏的方式来进行拉拢。 随着主角来到洛阳,庙堂里的好戏也就要真正开始了。 第040章 三公 “拜见诸公!” 曹髦毕恭毕敬的朝着面前的群臣回礼。 这是曹髦初次与群臣相见。 曹髦相貌堂堂,威仪十足,很是英武,在这个人均颜控的时代,他这卖相还是很有优势的。 此刻面对群臣,他的眼神里也没有什么慌乱,非常的平静。 这与众人所想象的贤明少年天子形象还是很符合的。 一旁的王肃提醒道:“陛下,您是天子,不必答拜群臣。” 曹髦认真的说道:“面对朝中立下了大功劳的诸多贤臣,我又怎敢失礼呢?” 群臣大多都是欣慰的点着头,唯独站在最前方的那几个大佬,神色各异。 王肃抿了抿嘴,赶忙说道:“陛下远道而来,可暂时前往前殿休息,明日再进洛阳。” 王肃是真的怕了,这竖子狗胆包天,最好还是不要让他跟群臣过多接触,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丧心病狂的胡说八道? 现在贾充不在,应当是进洛阳去跟司马昭见面去了,若是这里出了什么事,那可就是要自己来负责了。 曹髦一愣,惊讶的看着他,“朝中诸公聚集在这里迎接我,他们都是德高望重的贤明高士,怎么能如此轻视他们呢?” “老臣并非是轻视...” “那怎么能丢下他们私自去前殿休息呢?” 曹髦也不给王肃继续开口的机会,几步就走到了群臣的面前,看向了他们。 “臣高柔拜见陛下。” 位于群臣之首的,正是司徒高柔。 高柔身材高大,脸色刚毅,这位在朝中有刚正严明的名声。 作为见证了曹家五代君王的老臣,他的门生故吏无数,影响力极为强悍,司马师也不敢轻易对他动手。 他是司马家在朝中最强大的盟友之一,同时,他跟太后的关系非常的好,也是郭氏极好的盟友。 不知为何,这位司徒公看向曹髦的眼神有些冷漠。 是因为郭氏的原因?或是因为司马氏的原因? 此人是曹髦必须要争取的对象,在庙堂里,敢在明面上跟司马师叫板的大臣,就只有这么一位了。 “高司徒!!!” 曹髦看起来颇为激动,他赶忙朝着高柔再次行礼。 “早听闻您的名声,一直都想要与您相见,今日终于如愿了!” “不敢。” 高柔后退了一步,看向曹髦的眼神依旧是很疏远。 高柔有资格跟司马师叫板,这并不代表着他有心与司马家为难,相反,他跟司马懿的关系极好,跟司马家合作的也非常愉快。 司马氏并没有亏待过这位盟友,曹爽死了,他被封万岁乡侯,曹芳被贬了,他进封安国侯,任太尉,曹髦死了,他增邑,二子皆封亭侯。 第41章 司马昭 王肃要杀皇帝?? 高柔一头雾水,陛下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句话呢? 王肃为什么要杀曹髦? 这件事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其实王肃的风评在这段时日里已经下降了不少,因为郭氏的缘故,不少人都认为,王肃是有意拖延时日,不愿意让曹髦登基。 他想取郭氏而代之的说法广为流传。 高柔很清楚王肃的为人。 王肃不至于这么急切。 更不可能对皇帝动手,他一直都在养望,若是皇帝出了事,最先倒霉的就是他,名誉全毁。 小皇帝这是想离间朝中群臣,想引起我跟王肃的矛盾? 高柔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屑,随即摇起了头。 稚嫩啊,也对,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娃娃,先前有贤才辅佐,方才能做出一些事情来,如今孤身一人,又能如何呢? 高柔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里。 而在此刻,征西将军府内,司马昭正满脸笑容的听着贾充的禀告。 在司马师的诸多心腹里,司马昭最是喜欢这位贾充。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这贾充总是爱说实话。 司马师的其余心腹见到司马昭,总是对他指手画脚,少了些尊重,而贾充就不同了,每次见到他都是各种称赞,表达自己的敬佩之情。 此刻,贾充的老脸上也是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作为一个士人,他似乎完全不在意这种行为会多丢他的脸,多掉份。 “将军,诸事都已经安排妥当,等到皇帝继嗣登基之后,就对他严加管教,派老师来教导他,让他用心学习....” 贾充的话说的很好听,意思却是简单直接。 就是要以学习的名义软禁皇帝,让他无法抽出手来做其他的事情。 “皇宫里已经为他挑选好了诸多近臣,这些人都是贤才,不会让皇帝走向歧途。” “另外,侍中的人选也在商议,不会让奸贼靠近陛下。” “就是太后那边...” 司马昭摇着头,“太后那边,你也不用担心,太后所要的只是曹髦登基,登基之后的事情,她就不会再理会了。” “如此最好。” 司马昭笑了起来,“陛下过去在元城,与小人们混在一起,整日为非作歹,此番来了洛阳,定然要好好管教,不能再让他犯下大错了,这件事就由您来负责吧,若是陛下有什么过错,就及时前来告知。” “唯!!” 曹髦还不曾前来,而针对曹髦的部署却已经在进行了。 司马师是已经打定主意,要将曹髦锁死在皇宫之内,就如元城内的那个小房间一般,让曹髦变成真正的孤家寡人。 贾充离开了这里,临走之前再三发誓,定然不会再让陛下惹出事端。 而他刚走,另外一个人就闪进了府内。 来人却是司马炎。 看到这竖子,司马昭就是一肚子的气。 派你去盯着曹髦继位,你倒好,跟着人家四处跑,游山玩水!火山文学 他正要发火,司马炎却小心翼翼的问道:“贾公走了吗?” “走了!你要如何?” 司马炎急忙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封书信,警惕的看了看周围,然后塞进了司马昭的手里。 司马昭都被他这个举动弄懵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跟我接头?? 司马昭狐疑的打开了手里的书信,问道:“这是什么?” “是陛下让我交给您的书信,说是我伯父治事不力,要您帮他来为夏侯玄平反...” 司马昭刚打开书信,就因司马炎这句话,险些将书信丢在地上。 司马昭不可置信的看向了手里的书信,这么匆匆看完了一遍,他的脸色及其复杂。 司马炎没有骗他,这还真的是一封要拉他入伙的书信。 曹髦在书信里说出了自己对大舅父逝世的痛心,又说出了夏侯玄等人的敬仰,最后指责自己的兄长没能为夏侯玄平反,希望自己能帮助曹髦,一同为夏侯公平反。 “他疯了??” “我也是这么说的!!” “可他非说您与伯父不同,说您是天下人都知道的贤才...” “放屁!” 司马昭打断了儿子,捏着手里的书信,沉思了起来。 “这竖子是什么意思?离间兄弟??” “阿父,我觉得他可能真的是这么想的....” “呵,你以为天下人都如你这般不成?” 司马昭毕竟老辣,绝对不相信这位皇帝是什么木讷单纯的君子,他绝对有所图谋。 这封古怪的书信,这是在向自己求饶吗? 想让自己护住他? 在司马昭苦思冥想的时候,曹髦却已经躺在了玄武馆的前殿内,这是过去烈祖皇帝所休息的寝宫。 他本想再装装样子,拒绝睡在这里,去西堂那边,可是想了想,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面对庙堂里的这些人,装样子纯属无用功。 哪怕自己再孝顺,再仁德,再高尚,只要没能给与他们切实的利益,那就毫无价值。 一周目时的曹髦,就在这個领域里做到了极致,可是又有谁来支持他这位贤明天子了呢? 平躺在床榻上,曹髦的嘴角却带着笑容。 他在高柔耳边说的那句话,压根就不是为了挑起高柔和王肃的矛盾。 他们压根就没有矛盾。 他的真正目标是郭氏。 曹髦心里有一张名单,里头有一些要铲除的人,有要拉拢的人。 郭氏就是必须要拉拢住的关键之一,因为郭德的事情,如今曹髦与他们家的关系很是恶劣,但是,曹髦会想办法去缓和。 他准备好好的榨一榨王肃的价值。 王肃跟高柔没有矛盾,可郭氏却很担心被他取代啊。 没有矛盾,那就去主动创造矛盾。 他不求郭氏能全力辅佐自己,帮着自己去对抗司马家,他只求这些人能保持亲近自己的状态,能有合作的基础。 贾充这里,就要多挑拨,竭尽所能,最好能通过司马攸和司马炎的问题来对付他。 司马孚这里,得时刻保持警惕,但是不能疏远,他想当大魏忠臣,那自己就想办法让他当大魏忠臣。 郑冲目前就不必考虑了。 除了这些人,最重要的,就是得尽快跟毌丘俭取得联系。 毕竟,毌丘俭才是自己活着的保障。 如今司马师不在洛阳,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若是能好好利用,未必不能完成一些大事。 而最最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要不断的没事找事。 曹髦很清楚,司马师是一个事无巨细的人,他的办事风格有点类似诸葛武侯,他会亲自操办所有的事情,除了他弟弟,似乎谁都得不到他真正的信任,哪怕派遣心腹去办事,他也得在身后盯着。 在这种情况下,曹髦必须要给司马师创造出足够多的工作量来,哪怕是每日报道他言行举止的书信,都要足够多,多的让这位眼疾复发! 最好明日就病死! 这些事你别管有用没用,只要做就是了,反正最后去看的还是司马师。 让这厮不得安宁就对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叩门声。 “陛下?”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曹髦猛地跳起来。 一路跑到了门口,急忙打开了门。 “安世!” 司马炎站在门外,长发披肩,手持玉盘,正忐忑不安的看着他。 看到曹髦走了出来,他慌忙退到了一旁,露出了身后的另外一人。 这人长得跟司马炎有七分相似,相貌英俊儒雅,气势不凡,面带笑意,打量着面前的曹髦。 曹髦一愣,心里却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可是征西将军当面?” “老臣司马昭,拜见陛下!” 司马昭作势就要行礼,曹髦大惊失色,赶忙将他扶着,阻止他行礼。 “将军!!我终于见到您了!” 那一刻,曹髦热泪盈眶,仿佛迎来了自己的大救星。 ps:十分感谢鬼欲的白银盟!!感谢南岳蛮龙,十里弦歌的盟主!! 收藏已经突破了八万,距离十万收藏大关就剩下一万多了,十分感谢大家的支持! 老狼定然努力码字,绝不辜负诸位群贤的厚望! 第042章 大舅父死得其所! 比起司马师,司马昭走的是要脸路线。 起码在曹髦被弑之前,都是如此。 故而连毌丘俭起兵的时候,都说司马懿和司马昭没什么问题,就是司马师肆意妄为,把持庙堂,应当被处死。 在大多时候,司马昭至少在明面上是站在所谓“贤臣”这边的。 当然,想离间他们属实是想多了。 司马昭对兄长格外崇拜,诸事都要先问过他的想法,绝无可能对兄长有什么不满。 司马家的这三代,确实都是人杰。 司马昭虽弱于父兄,但是也绝非庸人。 此刻,这位征西将军与曹髦面向而坐,表面功夫确实很到位,担忧的看向面前的曹髦,就仿佛是他的长辈那般。 “征西将军有所不知啊,我出生时就失去了母亲。” “父亲因此而怪罪我,不与我亲近。” “因为庶出,兄弟也不理会我这个兄长。” “后来徙元城,依旧是孤身一人,内有严厉的老师,外有不仁的县令。” “当我得知,太后要拥立我为皇帝时,我心里极为惶恐不安,不知如何才好。” “后来得知大将军要拥立彭城王,而太后与他争执,我就更加害怕了,生怕因此而遇到危险,我只好躲起来,几次拒绝天使。” “后来有舅父等人赶到,告知我,不必担心,他们会护我周全。” “我便去找王公,只是王公数次不肯见我,我只与华君相遇,将心里的惶恐不安都告知了他。”火山文学 “华君安慰我,庙堂里有贤明的大臣,地方上有忠心的将领,不必担心,当顺从庙堂的诏令。” “我就想起夏侯公的事情,夏侯公是天下闻名的高贤,若是能为他平反,定能得到群臣的爱戴,故而如此行事,却不知,此举竟害死了我的大舅父....” 曹髦的眼里满是悲伤,“将军,您不知,这些时日里,我是何等的害怕。” “我很早就知道您的为人,见到安世前来,心里格外激动,能保护我不受人所害的,就只有您了!” 司马昭满脸认真的听着曹髦说着屁话。 对曹髦的这番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信。 可听完曹髦的话,他都忍不住擦拭起了眼泪,“使陛下如此惶恐,这都是臣的过错啊!” “将军!!” “陛下!!!” 君臣两人,感动的握着彼此的双手。 起码在演技方面,司马昭是比司马师要强的,与曹髦旗鼓相当。 司马昭认真的说道:“陛下已经来到了洛阳,这里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有臣在,也绝对没有人敢谋害您,您再也不必担心了,往后要认真读书,不可分心,学习治理国家的才能。” “这天下,迟早还是要陛下来治理,臣等只是为王所驱。” “善!” 曹髦看起来是松了一口气。 “至于大将军,陛下也不必担心,大将军看似严厉,实则也是为了大魏,不得已而为之,处死夏侯公,大将军心里也不好受,那可是大将军的妻舅啊,至于平原侯,那更是大将军的女婿,唉。” 司马昭长叹了一声,“为夏侯公等人平反的事情,迟早都是可以办成的。” “臣定当完成这件事!!” 司马昭的想法很简单,等到收拾掉了所有人,大权在握,可以改朝换代的时候,也可以适当的表现一下新王朝的恩德,赦免一些死人。 依依不舍的走出此地后,司马昭脸色又恢复了原先的冷漠。 他看着手里的书信,冷笑了起来。 害怕就对了...若是从此乖巧听话,说不定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果然啊,只要将他身边的人都带走,那他就是个不知所措的毛头小子,没什么威胁。 ........... 次日一大早,王肃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带着曹髦正式前往洛阳。 整个洛阳都已经做好了迎接新天子的准备。 百官准备妥当。 马车从西掖门进入洛阳,百官早已聚集在西掖门的南侧,等待着陛下的到来。 这次,文武百官都已经到齐,包括司马昭,也在百官之中。 曹髦赶忙下车,没有理会司礼官,答拜了百官。 当马车赶到止车门的时候,曹髦又急忙下车。 众人都劝说他可以坐车进入,可是曹髦却坚持要与群臣同行。 “我受到太后的召见,前来此处,岂能坐车前去拜见太后呢?” 曹髦与百官同行到了太极殿,百官在外等候,在一位司礼官的带领下,他来到了东堂。 郭太后就在这里接见新皇帝。 太后今日的穿着极为华丽,只是,她的脸色很是难看,板着脸,看向曹髦的眼神里满是厌恶。 郭氏这次吃了天大的亏。 本来想通过拥立曹髦来继续自己在皇宫里的权势。 结果在他们还不曾得到消息的时候,司马师连夜出击,将族内统兵的几個人都控制住了,而郭建又不在洛阳。 在逼杀郭德后,司马师找到了太后。 自然还是典型的司马师风格,太后是否还想让郭氏继续存在呢? 若是想,那就不要再惹事,否则就以涉及夏侯玄谋反的名义诛郭氏。 在这种情况下,太后甚至都联系不到自己的盟友,又架不住司马师的恐吓,直接答应了他,下令不许为夏侯玄平反。 太后与郭建一样,完全不敢怪罪司马师,纵然有愤恨,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将这股仇恨放在曹髦的身上。 折了一个宗族继承人,又在贤臣面前失了颜面,司马望又分了他们的大权,郭氏受损严重。 曹髦毕恭毕敬的走到了太后的面前,朝着太后行大礼参拜。 “太后!!!” 郭太后的神色极为冷漠,只是盯着下方的曹髦,一言不发。 曹髦抬起头来,与太后对视,眼神坚定,没有任何的退缩,两人就这么对视。 司礼官眯着双眼,死死盯着他们。 “太后!我大舅父死得其所!” 曹髦率先开口。 “你说什么?!” 郭太后瞪圆了双眼,脸色瞬间通红。 “人死不能复生,只是,大舅父是为了给夏侯公平反这样的大事而死的,天下人都很仰慕他的德操,都对他的遭遇极为的怜悯。” “我郭氏尚贤的名声,早就在各地传开了。” “当初我害怕登基会引起您与大将军不和,不敢答应,后来舅父前来劝说,我就答应了他。” “只是,我几次登门,王公拒而不见,耽误了时日。” “后有贤人告知我,可为夏侯公平反,以此告知天下,非您教导不力,这与众人都没有关系,乃是有贼人蛊惑。” “我实在没想到,这件事会与大舅父扯上什么关系。” “不久之后,又有人想要谋害我,险些死在府内。” “无论怎么说,大舅父都是因为我的缘故而死,我辜负了您的厚望,若是太后因此而怪罪我,我愿意以死来偿还。” “只是,我向来将您当作自己的母亲,若是我不在了,就担心没有人来照顾您....” 郭太后的脸色并没有好转,相反,她似乎更加生气了,眼里满是愠怒。 “太后,我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但是朝中群臣,都可以为我作证,其中利害,可以询问司徒公,您问过之后,自然就知道了!” 此刻,郭太后的怒火平息了,司徒公?? 这里有司徒公什么事? 曹髦再次大拜,“太后,舅父为人暴躁易怒,您可以劝说他冷静下来,再询问他元城的诸事,想来定有收获。” “大舅父因我而死,我定当全力弥补过错!!” 看着跪拜在自己面前的曹髦,太后终于恢复了冷静,正如曹髦所说的,人死不能复生,郭氏还是得想办法改变如今的现状。 “你且起身吧。” ps:哈哈哈,感觉这本书可以改名为《我在司马家捣乱那些年》或者《大魏从气死司马师开始》,我每天在想的剧情就是怎么在保命的同时给司马师添堵,好气死他。 第043章 封晋公! 其实曹髦完全可以当着太后的面,将一切都怪在王肃的身上。 哪怕有司马家的人盯着,他也敢这么说。 但是,他需要让高柔也参与进来,哪怕只是露个脸。 如今的郭氏开始变得弱小了,只有让高柔露面,才能引起反响。 高柔肯定不会帮着自己指责王肃,但是无所谓啊,只要自己想办法让郭氏认定背后之人是王肃,就可以让王家和司马家认为这是高柔告知郭氏的。 不求他们自相残杀,只要彼此不信任,弄得庙堂不和,让司马师耗费心思,那就是自己赢! 现在就是做好准备,一切的转机都在司马师的病情上。 郭氏是必须要拉拢的。 他想要与地方的游侠联络,最妥当的办法就是走郭建的途径。 还记得当初设想的洛阳食肆吗? 郭氏不会无缘无故的与自己亲近。 那要怎么得到郭氏的好感呢?其实也很简单,这些大族的眼里只有利益,没有什么人情。 在干掉郭德之后,司马师令司马望担任护军将军,让他与郭建同掌禁军。 这是直接瓜分郭氏在皇宫内的军权,钉了个强有力的钉子。 司马望是司马孚的儿子,年少早成,绝非池中之物。 郭氏颇为不甘,却无可奈何。 而自己却有办法赶走司马望。 在历史上,曹髦对这位司马望极为看重,因为他父亲的关系,常常让他陪着自己,还赏赐给他车马,让他能随时前来陪自己。 这举动吓坏了司马望,司马望为人谨慎,不愿意轻易站队败坏了父子两人的名声,心里惊恐不安,赶忙请求外放。 当然,这些话现在还不能说,司马家所派的人就站在一旁。 但是,只要能私密的见到太后,他就可以如实去说了。 这些就是曹髦目前的谋划,将高柔拉进来,再通过司马望的事情来修复与郭氏的关系,然后通过送饭的食肆来与地方上的人取得联系。 不过,说着很轻松,真的要做就很困难了。 但是曹髦却不能轻易放弃,只要能与地方上的人取得联系,曹髦有信心在洛阳培养一批自己的力量。 郭太后此刻心里有着很多的疑惑,不过,她也没有想着当着外人的面去询问。 郭太后并不高明,但凡她有些手段,都不会让司马家的事情这般顺利。 “既然继承了烈祖皇帝的衣钵,就不能再像元城时那般肆无忌惮的做事,不能辜负庙堂群贤的厚望。” 太后很是自然的对曹髦进行了教导。 曹髦当然是做出一副极为认真的模样,聆听太后的教导。 装模做样的完成了教诲后,太后就令曹髦前往前殿。 登基大殿就在前殿操办。 其实仪式并没有这般简单,按理来说,应当先祭拜烈祖以及诸位皇帝,进行继嗣,宰杀牲畜,最后才能登基为皇帝。 但是司马家如今却急着让曹髦登基。 曹髦大概能猜出原因来,司马师这是想要奉天子以令不臣。 他要对付毌丘俭,自己能成为他手里很好用的底牌。 只要毌丘俭认可自己,那毌丘俭的起兵讨伐司马师就能变成不听君令起兵谋反。 在节省了很多的步骤后,曹髦就在前殿匆忙的进行了自己的登基仪式。 曹髦正式加冕为大魏的皇帝。 只是,他心里却没有半点的激动。 就如当初杨综所说的,这条道路完全是个死路,他没有任何机会能击败大将军。 曹髦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最后的结果是否会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但是,总是得尝试一次。 当曹髦换上天子冠冕,在前殿接受百官参拜的时候,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神色,就仿佛一个提线木偶,在礼官的吩咐下僵硬的运作着。 对帝国的这位新傀儡,群臣非常的满意。 想到接下来的晋升,他们心里更是激动不已。 有官员拿来了诏令,递给了曹髦,再由曹髦递还给他,随即宣读。 “陛下诏令:昔三祖神武圣德,应天受祚,齐王嗣位,肆行非度,颠覆厥德。皇太后深惟社稷之重,延纳宰辅之谋....” 官员大声的宣读了起来,这是曹髦初次听到了自己的诏令。 他也认真的听了起来。 国家的大事似乎与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群臣自顾自的进行了接下来的仪式。 接下来,自己又下了诏,大赦天下,同时改齐王曹芳的年号嘉平为正元,从今日开始,就是正元年间了。 改元之后,自己再次下诏,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德,为天下百姓的榜样,要削减自己的车马服饰和后宫费用,并罢除宫廷及官府中的无用之物。 曹髦在这里只是一个观众,坐在头号的观戏台上。 没有人看向他,也没有人在意他。 他在庙堂里的唯一作用,就只是站在那里,听群臣开口,然后点头。 当然,王肃除外。 王肃尽量躲得远远的,他是真的被曹髦给弄怕了。 今日的仪式完成之后,他是下定决心不再出现在曹髦面前,哪怕装病回家,也绝对不要跟这厮扯上任何关系。 “诸公!!!” 曹髦大声开口了。 仪式猛地中断,礼仪官惊愕的看向了新皇帝,包括那些群臣。 这一刻,王肃只觉得毛骨悚然,在这种场合下,这厮若是胡言乱语,那真的是要出大事了! 曹髦看向了面前的众人,认真的说道:“朕本来是没有继承大位的才能,全仰赖与太后,以及庙堂内的诸贤。” “尤其是要仰赖大将军一族。” “自宣文公铲除了朝中谋逆者,又有大将军为国事而操劳,族内诸贤,一心为国,尚贤爱士!” “若无宣文公的家族,大魏岂能有今日呢?” “他们家族世代辅佐皇帝,功勋高过所有的大臣,四海都蒙受司马家族的恩泽,不可不册封!” 曹髦猛地看向了站在首位的司马孚。 “朕特以并州之太原,上党,西河,乐平,新兴,雁门,及司州之河东,平阳等八郡,地方七百里,封长社县侯司马公进爵晋公!” 这一刻,群臣目瞪口呆。 原先还极为热闹的气氛在此刻变得死寂,众人一言不发。 高柔的眼里闪过惊诧,看向了一旁的司马孚。 司马孚惊呆了! 宣文公和大将军有大功,那你去册封大将军啊,你封我做什么?? 他猛地跪拜在了曹髦的面前,再一次,老泪纵横。 “陛下!!臣何德何能啊,怎么能得到陛下这般的赏赐呢?请陛下收回成令!!老臣不敢受啊!” 曹髦赶忙上前要搀扶。 “老太尉啊,司马家族立下了大功,朕想要册封大将军,可是您是大将军的长辈,怎么能跳过您来赏赐大将军呢?” “请您勿要担心,在册封您之后,朕就会册封大将军进王爵!” “册封征西将军进公爵,其两子皆进公爵!” “朕绝不会落下任何一個人!还有诸位贤臣!” 曹髦又看向了面前的群臣,大声的说道:“天下贤才何其多也!” “此番废立天子的过程中,公卿朝臣们出谋划策,立下了巨大的功劳,应当并按功绩大小给予不同程度的奖赏!” “而大魏的贤才们一心为国,辅佐朕来治理天下,朕又岂能吝啬赏赐爵位和赏赐呢?” “大臣们何其劳苦?朕不能与他们同苦,难道还不能与他们一同享受富贵吗?!” “在前来元城的时候,大将军告诉我,治理天下的大事,不必担忧,庙堂内多忠臣贤才,皆栋梁也!” “朕绝对不能怠慢了这些栋梁!!” “请您领命!!” 曹髦朝着司马孚再拜。 ps:八九月开书的大神是真的多啊,早知道我就晚点开了,感觉要被他们暴打,推荐位也抢不到,诸位投投月票吧~~~不想在新书榜挨揍啊~~~ 第044章 一同进步 刚看到曹髦的时候,群臣们还无法将那个不曾登基就闹得天下不安的高贵乡公与面前这位谦和的少年联系起来。 可现在,他们终于是看清了。 这位还真不是省油的灯。 曹髦这番话说完,整个前殿都是一片死寂。 司马昭站在群臣之中,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的曹髦,心里大概是已经将他掐死了无数次。 司马炎忍不住咧起了嘴,“阿父,我要被封为公了?” “闭嘴!” 司马孚率先打破了僵局,他说道:“陛下!万万不可!!” “过去以宣文公的大功劳,承蒙皇帝册封为公爵,这样的恩德,已经是我们家族所不能承受的,我们又有什么才德,可以受得起陛下这样的赏赐呢?” “听闻自古要治理国家的人,就要赏罚分明,若是做不到这一点,那就是祸乱的开端。” “今日吾等尚且不曾立下太大的功劳,就要得到这样的赏赐,那往后若是真正立下了功劳,陛下又当如何赏赐呢?” “请陛下收回成令!!” 司马孚大声说着。 他这次是真的怕了,这诏令是真的要名。 他就是疯了也不敢受这个诏令啊。 他说完,看向了身后的那些大臣,大臣门打量着他和司马昭的脸色,不敢行动。 群臣的眼神此刻都是有些复杂。 陛下为什么忽然想要册封司马家族呢? 方才居然还说要封大将军为王爵?? 听闻征西将军昨日跟陛下见了面,难道.... 这是将军授意? 不会吧,这不是将自己放在火上烤吗? 不过,陛下真的要大张旗鼓的册封有功之臣吗? 众人的想法各不相同,这次,他们居然没有跟随司马孚来劝说皇帝。 毕竟,大家都想要进步啊,你司马家进步了,那我们也能跟着进步,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只是,那几个重臣,脸色却很难看。 说到底,那些分蛋糕不够多的人,希望能抛弃原先的分法,多分点。 而这些分到了很多蛋糕的人,却不希望改变分配方式,免得自己分少了。 群臣的想法各不相同。 司马孚却还是苦苦相劝。 曹髦看向了大臣,叫道:“贾公何在?” 群臣面面相觑。 司马孚询问道:“陛下说的是贾公闾?” “正是!他在什么地方呢?” “陛下,他任职与大将军府,并没有前来....” 贾充是属于大将军的私臣,并非是曹髦的大臣,除非大将军授意,否则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 曹髦叹息着说道:“若是贾公还在这里,定然能说服您。” “朕是真心想要册封司马家族,以及在此的诸多功臣,为什么您就是不同意呢?” “这并非是贤明君王治理天下的办法,请陛下慎思啊!” “那诸公也是这般想的嘛?” 曹髦看向了面前的群臣。 群臣却都沉默了下来,还是高柔主动上前,“陛下,臣以为,确实不可!” 曹髦似乎是被他所说动了,他抿了抿嘴,无奈的看向了司马孚,继续说道:“也罢,那就赐您黄钺,许您入朝不趋,奏事不名,剑履上殿!” 司马孚还想要拒绝,但是看着曹髦那坚毅的眼神,他终于还是无奈的妥协了。 曹髦再次看向了群臣,“至于群臣的拥立之功,就由您来拟定,司徒公功最高,可加封爵位。” 司马孚受命。 高柔依旧是不为所动。 就凭他这次在废立之中的贡献,司马家都该给他补偿,完全不必曹髦来吩咐。 仪式匆匆结束,原本拟定的很多想法,也被放弃了,王肃实在是害怕又闹出什么事来。 这个近乎荒诞的仪式就在一片寂静之中结束。 曹髦被送去了西堂。 群臣则是各自散去。 司马孚愁眉苦脸,他已经感受到了这位新皇帝的难缠之处。 这位简直就是不按常理出牌。 登基仪式居然想要册封司马氏全族。 他们是疯了才敢受这样的赏赐。 看着周围那些大臣异样的目光,司马孚只觉得头疼。 “恭贺叔父。” 不知何时,司马昭出现在了司马孚的身边,行礼说道。 司马孚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着司马昭。 “子上觉得这是有利于宗族的事情吗?” 司马昭看到叔父脸上的严肃,赶忙收起了笑意,“叔父勿要生气,我听闻,麻蝇不能害人,故而以嘈杂声扰之。” “此麻蝇无用之功也,倒也好,只怕众人再也不敢亲近麻蝇了。” 司马孚皱着眉头,严肃的说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叔父,并无他人....” 司马孚并没有等司马昭多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司马昭无奈的看着他走远,在他走远之后,司马昭方才看向了身后的杜预。 “元凯,你觉得陛下是要做什么呢?” “陛下此举颇为荒诞,却是暗藏杀机。” “现在,有些大臣会认为这是您的吩咐,而他们都希望跟着您一同进爵,接下来,他们就会以这件事来上书,请求您接受,一同受赏。” “而像高司徒这些人,则是会愤怒,认为您操之过急,想要夺取他们的权力。” “若是您接受了,会遭受天下的非议,大好局势会断送,若是不接受,那就要应对群臣的上书和不满....” “不过,臣以为,陛下用这個办法,只是想让您分心,他大概是别有图谋,这件事只是他用来掩盖真正目的的....” “图谋??” 司马昭险些笑出声来,“他都进了皇宫,还能有什么图谋?” “内外之人,都是贾充亲自去安排的,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是晚上的梦话,都听的清清楚楚,图谋?好,那就看看这位贤明的君王到底有什么图谋吧!” 看着一脸嘲弄的司马昭,杜预却是说不出话来。 他是被司马家提拔上来的,是司马家的门生故吏,自然也效忠于他们,只是,像对付宗室,谋国这类的事情,又实在不是他所愿意去做的。 杜预的心里其实也极为的纠结,听到司马昭的笑声,心里更是苦涩。 他可以为将军点破皇帝的一些想法,却实在不想给将军献上对付皇帝的策略。 而另一边,却有黄门找到了高柔,请他去见太后。 当高柔赶到了昭阳殿的时候,郭太后和郭建早已等着他到来。 面对高柔,就是太后也不会太无礼,还得起身回拜。 郭建也是赶忙起身,请高柔上坐。 高柔大大方方的坐在了郭建的对面,看向了太后。 “太后叫我是有什么大事吗?” 郭太后一愣,郭建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些愠怒,却不敢发作。 太后长叹了一声,开口说道:“今日陛下前来见我,他告知我,您知道一些事情,将您叫来,就是为了询问这件事。” 高柔顿时笑了起来。 “竖子信口开河,太后何以放在心上呢?” 高柔是不愿意再跟郭氏继续掺和这些事情了,出于盟友的好意,他提醒道:“我看陛下这几日的行为,举止放荡,荒诞不智,还需要太后多多管教。” “今日登基之时,陛下开口要册封司马孚为公,又声称要册封司马师等人为王公。” “使群臣惊恐不已。” “我听闻,处于危难的地步而不自知的人,迟早是要失败的。” “当今陛下孤身一人,不想着如何本分度日,却屡屡招惹大将军,妄图挑衅,这属实是有些不知死活。” “太后啊,您往后还是勿要再与此子纠缠,否则,定受其害。”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没有纠结的必要,往后,请您多束缚族人,安心待在昭阳殿,定不会受什么亏待。” 高柔甚至都没有隐藏的意思,将话说的极为直白。 说完,他站起身来,“臣还有要事操办,且先告退。” 他转身离开了这里。 郭建的脸色极为难看。 “兄长逝世之后,这老狗对我家是愈发无礼了...” 太后的神色同样不好看。 “若不是我,当初他岂能....” 郭建咬着牙说道:“大姊,这厮分明就是不愿意说实话,昨日群臣都亲眼看到曹髦附在他耳边说话,他的神色还极为惊讶,莫不是这厮看我郭氏失利,就彻底放弃了我们?” 太后在此刻也感受到了无助。 平日里,都是由郭德来充当决策者,当他不在之后,太后遇到这类事情,顿时就找不到人来定策了。 迟疑了许久,郭太后仿佛泄了气。 “如今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不如....就按着司徒所言...” “岂能如此呢?!” “若非我们,这老狗能有今日的地步吗?这司马家能有今日的权势吗?” “那司马望分了宫内军权,这也就算了,那个贾充,欺人太甚,他居然敢自作主张,更换我麾下的人,难道连贾充这种狗贼都能欺到我们头上吗?!” “大姊,这件事,绝对不能这样作罢!” ps:太平天国式治国法,人人有王位,一个不落,哈哈哈~~不为别的,就是折腾! 第045章 监听是吧? 曹髦在西堂内转悠了起来。 他身后跟着四位内侍。 门口站着两位黄门。 廊下站着数个甲士。 身边这四位近侍,年纪都不算太大,低着头,毕恭毕敬的跟在曹髦的身后,这四位都是阉人,是大将军生怕曹髦照顾不好自己的身体,故而派来照看他的。 大将军的大恩大德,曹髦大概是无法偿还了。 曹髦好奇的在堂内转悠了好几圈。 他的评价是,不如我家乡公府。 西堂是整个皇宫内装饰最为简陋的地方了,当初文皇帝曹丕在修建太极殿的时候,就没有大肆的修建自己的住所,他将这里弄得很简陋,又将北侧的昭阳殿弄得很豪华。 他以此来告知群臣,自己是个相当勤俭朴素的皇帝。 说完,他转身就走进了昭阳殿.... 等到明皇帝曹叡继承大位,他对太极殿进行了一定的扩设,唯独没有修建西堂。 他以此告知群臣,自己也是个相当勤俭朴素的皇帝。 说完,他转身去了郊外新修建的玄武堂.... 等到了曹芳,曹芳多次表示自己住的太差,想要住好点,然后,他就变成了群臣用来博名声的工具,有事没事就劝说皇帝要勤俭持家,不易动工。 这就造就了如今的简陋西堂。 “先前听闻烈祖皇帝为人勤俭朴素,尚且不信,今日总算是相信了。” 曹髦有些无奈的开口说道。 身后四人都没有回答,只是保持沉默。 曹髦笑呵呵的看向了他们,“往后就由你们来服侍朕,可朕却不知道你们的姓名。” 听到曹髦这么说,那四人赶忙彼此对视了几眼,赶忙报上了姓名。 在充分吸取了前朝的教训后,曹丕“置散骑,合于中常侍”,由世家大族的子弟来担任宫廷内官,不再由阉人来担任。 散骑的官位很高,没有具体的职能范围但能平尚书奏事,迁转时多任重要官职。 中常侍就这么被取代了。 这倒是没有了宦官为祸,可这也使得曹髦没有了人手可用。 曹髦确定,自己面前这四位内侍,会盯着自己的一言一行,禀告给司马家。 可他依旧是记住了这些人的姓名,甚至给与了他们赏赐。 他又令人将门外的两位黄门叫来,询问他们的姓名身份。 很多人以为黄门郎也是由阉人来担任,其实黄门都是由士人来担任的,曹髦面前这两位黄门从官,就是读过书的士人。 第一位倒还好,第二位却引起了曹髦的重视。 第二位黄门从官的名字,唤作焦伯。 这人年纪并不算太大,双手粗壮,神色坚毅,颜值不错,这大概也是能担任黄门官的原因。 曹髦悄悄记下了这个人。 在历史上,曹髦向司马昭发动最后冲锋的时候,身边有两個心腹。 第一个是冗从仆射李昭,冗从仆射能理解为皇帝的侍卫头子。 第二个就是担任黄门从官的焦伯,黄门从官主要是负责为皇帝跑腿,传达口头诏令。 果然,在随后接见侍卫的时候,李昭也在这些人之中。 这人的相貌看起来平平无奇,身材倒是魁梧,跟刘路差不多。 只是如今这位李昭的脸色很是难看,而且他也不是侍卫头子,只是副手。 曹髦接见了众人,激励了一番,便让他们返回自己的岗位上。 坐在床榻上,曹髦好奇的看着面前的四位阉人。 “你们都是哪里人呢?” “这...” 内侍们面面相觑,陛下远比他们所想的要亲切,热情。 “奴婢乃是上党郡人...” “上党啊,这是个好地方啊!” 曹髦完全没有要休息的打算,与这四人攀谈了起来。 曹髦基本就是胡侃,时而点评地方,时而点评人物,时而说起自己的诸多荒谬的想法。 这一天,曹髦与他们聊到了很晚,聊到这四人都几乎有些崩溃,曹髦方才打了个哈欠,表示自己要休息了。 夜色中,整个洛阳都是一片寂静。 贾充坐在自家内屋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片刻之后,有一个内侍领着几个甲士走进了这里。 “怎么这么晚?这都快要天亮了!” 贾充谩骂着,一抬头,却看到了甲士们手里那厚厚的文书。 贾充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位内侍,就是方才跟在最前头的内侍头子李生,他愁眉苦脸的看着贾充,赶忙行礼认错。 “贾公啊,这实在是不能怪奴婢啊,陛下这说起话来,简直没完没了,您要我们记录他们的言行,我们不但要背下来,回去后还得书写出来,彼此对比,确定没有错误...” “他说了这么多???” 贾充茫然的翻了翻面前的文书。 “你们也不用每一句都记啊!况且只是对你们说的,这记下来做什么?” “贾公有所不知,陛下点评了庙堂的诸多大臣,还说了自己对地方的想法,以及一些想法谋划,我们不敢不记啊....” 贾充看着面前这堆积如山的文书,深吸了一口气。 “你们...做的很好,且先回去休息吧,两人一组,继续盯着,记住,若是做好了,你们在外的家人也能与你们一同富贵,若是做不好,你们在外的家人也就跟着一同遭罪。” “唯....” 送走了他们,贾充翻开了面前的文书。 通篇的废话,却又不能不看。 贾充额头的青筋顿时暴起。 “不当人的狗贼!!!” ........ 次日,曹髦在西堂醒来,整个人都是神清气爽。 但愿昨日负责查看自己言行的贤臣也睡了个好觉! 他伸了个懒腰,在洗漱之后更换了衣裳,就在西堂内用餐。 这饭菜也远不如自己在元城时所吃的。 曹髦看着面前的内侍,开口问道:“昨日守夜的不是周生他们吗?你怎么看着如此疲惫啊?” 李生的眼里布满了血丝,眼眶浮肿,似乎一夜没睡。 “陛下...奴婢无碍。” “哦,无碍就好,看你这样子,不行就回去休息片刻,朕允许你回去休息。” “多谢陛下关怀!奴婢无碍!” “啊,好吧,那伱准备一下,朕要前往昭阳殿去拜见太后。” “记住,往后的每一天,朕要做的第一件事,都是要去昭阳殿拜见太后,大魏以孝来治理天下,朕是要为天下人带头的!” “唯!” “说起这个孝啊,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给你们说说吧!!” 李生瞪圆了双眼。 不要啊!!! 可他终究是没能阻拦皇帝,皇帝缓缓说起了当今的大司农王祥的孝行,表示了自己对王公的极大敬意,又指出自己希望王公所担任的官职,希望他在将来能做出来的事情等等。 内侍们头皮发麻,这得记! 曹髦的嘴角满是笑容,你们要记言行,那就好好让你们记,最好能都送到大将军的手里,让他也好好看看! 吃完了饭菜,曹髦赶忙起身,领着众人朝着昭阳殿走去。 哪怕是走在路上,曹髦也不准备放过他们,火力全开,几个内侍都是晕头转向。 焦伯先一步来到了昭阳殿,禀告了皇帝前来的消息。 很快,昭阳殿的内侍就匆忙出来迎接,曹髦毕恭毕敬的走进了殿内。 曹髦的近侍们正要陪同进去,却被昭阳殿的侍卫所拦下。 “太后只召见了陛下,你们就在这里守着!” 听到这句话,李生心里既是不安,又是庆幸。 终于不用背皇帝语录了,不过,晚上要如何跟贾公交代呢? 果然,太后并不是孤单一人,郭建也坐在一旁。 作为镇护将军,他统率皇宫内的宿卫,常年待在皇宫里,当初他若是在皇宫,司马师或许也不会直接对郭德下手。 曹髦拜见了太后,随即看向了郭德。 “舅父!!!” 曹髦满脸痛苦的朝着他行了大礼。 随后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轻信了王肃那狗贼的谄言!!害死了大舅父!请舅父责罚!!” ps:不放过任何一个能累死司马师的机会!甭管有用没用!要跟司马懿学习,主打的就是一个熬老头战术! 第046章 酸,甜 郭建板着脸,一言不发。 太后无奈的开了口,“起身说话。” 曹髦站起身来,神色愈发的悲愤。 “舅父,您还记得我当初去找王肃,王肃不曾出面,是华表出来招待我的吗?” 郭建没有说话,依旧是凶狠的盯着他。 曹髦自顾自的说道:“夏侯公的诸事,正是华表所告知的,我当初还不知为何,后来才明白,这王肃是有意与我郭氏为难!这华表跟王肃是一伙的!” “他就是想通过这件事来逼杀我郭氏!” “等到后来,庙堂决定让我来继承天子位,我却忽然遭遇了刺杀,若非司马炎及时赶来,只怕我就要死在贼人的手中,元城之中,谁有这般能耐,可以行刺我呢?” “当地豪族,与我极为融洽,唯一与我仇怨的束完,也早已被抓起来,我想,这定是王肃无法阻拦,故而狗急跳墙,想要杀了我,再将此事怪罪在郭氏的头上!” “若是我死了,他便可以对庙堂说,是郭氏为了泄愤,杀了我!” “如此一来,新君不在,又与我郭氏有关,大将军岂能饶恕?定会将我郭氏连根拔起!” “到时候,大将军定然会大张旗鼓的迎接彭城王为皇帝,我郭氏将不存矣!” “这王肃歹毒啊!” “太后若是不信,可以询问高公!他可以为我作证!” 郭太后的神色显然有些慌乱,看向了一旁的郭建,郭建心里也有些后怕。 “还真的有可能,若是你死了,司马师定然要找人来顶罪,王肃那是他们自己人,自然就是我来顶罪了....” “是啊!他就是有意要栽赃给舅父的!” “您还不知道吧?王肃得知这件事后,一口咬定,这定然是熟悉我府邸的人所为!” “舅父,您说,当时谁在我府邸内住的最久?” 郭建猛地跳起来,“老狗安敢如此?!” “舅父若是不相信,当时还有郭君,郑袤,司马炎,成济等人,您完全可以秘密派人去问,看看我说的是不是实话!” 看到曹髦这般坚定,郭建心里却是相信了。 郭建本就厌恶王肃,对他很是警惕,此刻更是火冒三丈,浑身都燃烧了起来。 “好热闹啊!” 就看到一人大步走进了皇宫内,那人的神色阴冷,死死盯着曹髦。 “阿父。” 郭建赶忙起身行礼。 来人是一个小老头,这小老头身上有种司马师的气质,眼神冷酷,正是郭德和郭建的父亲,郭立。 这老头坐在了一旁,看向曹髦的眼神颇为不善。 曹髦赶忙行礼拜见。 郭建好奇的问道:“阿父?您怎么来了?” “大将军赐我宣德将军,震慑宵小,我来此处,就是为了防止有小人作祟,连累太后啊。” 曹髦脸色平静,问道:“皇宫之内,有护军将军司马望坐镇,何需您来震慑呢?” 郭立大怒,却又说不出话来。 曹髦冷静的说道:“大舅父已经逝世了,这件事无法更改,我们应当复仇,却不能操之过急,如今最紧急的事情,就是这位护军将军。” “大将军既然安排了他进皇宫,那接下来,舅父麾下的心腹,只怕也要被替换了。” 曹髦敢这么说,是因为他坚信,贾充定然在皇宫内安插了无数人来盯着自己,人员更换应当不少,而且这应当是没有询问郭氏的意见的。 果然,郭建那难看的脸色说明了一切。 郭立也沉默了下来。 曹髦继续说道:“朕在皇宫内,无法外出,可身边却安插了无数人来盯着,舅父以为,他们为什么要来盯着我呢?” “是怕朕在皇宫里做什么??” “朕还能做什么?” “说白了,他们最怕的,就是我与舅父亲近,他们是盯着我们的。” 曹髦看向了郭立,“若是我没有猜错,是司马家的人让您进来的吧?他们派的人进不来,就让您来打断我们的密谋?” 郭立没有回答。 曹髦长叹了一声,“在这种时候,若是我们还不和睦,那郭氏就要彻底衰亡了。” “太后,我们现在应该要对付的人,不是王肃,不是大将军,是司马望!” “哦?” 曹髦认真的说道:“司马望是司马孚的儿子,在朝中有很大的名望,也深得大将军的信任,他本身也很有才能,这样的人在皇宫,实在令人不安。” “不过,我倒是有办法让他离开。” “这司马孚父子,都非常的重视自己的名望。” “我会想办法让司马望离开,但是他之后的人选问题,就得劳烦舅父了,只要司徒公愿意相助,大将军也不好再强行夺权...” 几个人都认真的听着曹髦的话。 听到最后一句,郭建忍不住摇起了脑袋。 “还说什么司徒公呢,这厮如今对我们的态度是愈发冷漠了,昨日找他问话,他都不肯告知。” “啊??若无我郭氏,他岂能有今日?他怎么能这么做呢?” 曹髦惊讶的询问道。 “这可怎么办呢?” 曹髦很是为难的低着头,脸色格外担忧。 就在这个时候,宣德将军郭立开口了。 “陛下勿要担心....若是陛下真的能让他上书请辞,我在朝中还是有些力量的,不只是司徒公一人。” “如此最好!” 曹髦大喜过望,拍着手说道:“那这件事,我们就得好好商议一番了。” “那王肃虽与我家不和,暂时却不能动他。” “至于司徒公,更是不能得罪,往后要对他更加恭敬,就算不能让他相助,也绝对不能让他来对付我们....” 曹髦认真的分析起了如今的状况。 几人听到也是颇为认真,太后也点起了头。 “大将军并没有一同返回洛阳,若是我没有猜错,当今负责监察皇宫的,应当是贾充。” “贾充这狗贼,煽风点火,诸君还不知道吧,他已经盯上了司马攸和司马炎...准备将他们变成自家女婿呢!” “这厮也得想办法来铲除!” 曹髦与他们商谈了许久,方才孤身离开了此处。 目送他离开之后,郭太后看向了面前的两人,“你们以为呢?” 郭建在父亲面前也不敢先开口,只是看着父亲,做出一副服从的模样来。 郭立沉吟了片刻,方才说道:“且先任他去操办吧。” “若是他能办成,对我们也不是坏事。” “只要我们不帮衬,就是大将军问起来,那与我们无关。” “建啊,我看他对你很是亲善,你勿要再这般冷漠,偶尔也可以适当的亲近,但是绝对不要帮他做事。” “唯!!” ...... 走出昭阳殿的时候,那四位内侍正在等候着。 看到曹髦出来,那四人都是松了一口气,赶忙跟在了他的身后。 曹髦笑着看向了一旁的李生。 “李生啊....今日跟太后聊的真不错啊....” 李生的笑容缓缓变得僵硬。 焦伯跟在最后,看着面前的曹髦正喋喋不休的对那个四个内侍进行言语攻击,悄悄露出了些笑意。 这四個人是临时更换的,包括自己身边那位黄门,原先自己压根都没见过。 焦伯哪里不知道他们的来历? 可惜啊,陛下就算看出来了,也没有用。 焦伯在心里想着,一路跟着返回了西堂。 “焦君!” 焦伯猛地抬起头来,就看到有东西飞来,他赶忙接住。 低头一看,却是橘果。 “陛下....” “此橘甚甜,可食之!” 焦伯有些茫然,看向了周围,包括那四个内侍,手里也是拿着橘,惶恐不安。 曹髦却不理会,塞进嘴里就吃了起来。 焦伯剥开了橘,往嘴里塞了一块。 橘子甚甜。 只是,内心甚酸。 ps:曹髦在历史上真的是做到了极限,越看资料越是这么想,能用的基本都用了,钟会对他的评价是一点都不差,武类太祖,文类陈思。 第047章 狡诈的皇帝 曹髦只用了一天的时日,就跟身边这些人都混熟了。 无论是那四个出身不高的阉人,乃是由士人所担任的黄门,侍卫。 曹髦有着某种极大的亲和力。 在历史上,在同样受到超强监督的情况下,他甚至策反了司马昭所安排的人手,在皇宫内组织起了三百多人的武装势力。 这些人陪他一同赴死。 曹髦对待他人很和善亲切,与朝中大人物不太一样。 况且在这个年代,皇帝的威望虽然在不断下降,却还没有沦落到“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的地步。 曹髦在中低层人士中的号召力也并不弱。 大概是因为大将军还没有回朝,暂时也没有人来找曹髦去祭拜烈祖,或者颁发什么新的诏令。 在名为皇宫的囚牢里,任由曹髦自生自灭。 曹髦却是一刻都不愿意闲着,趁着这段时日,他领着那些人在皇宫内转悠了起来,无论见到谁,都会拉住交谈几句。 很快,整个皇宫内的人都知道了这位新天子的性格。 他与过去的皇帝不太一样。 是个热情,和善的人。 甚至会主动询问这些人的姓名。 他们之中,有不少人,服侍了曹芳近十年,名字都不为皇帝所知。 对这些大人物来说,这些人实在没有任何亲近的必要。 能让他们来服侍自己,都是对他们最大的恩德。 而这件事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庙堂里,群臣多是不屑。 新天子何以这般自贱? 在元城整日跟一些卑贱的人厮混,到了皇宫更是如此,应当早些给天子寻找一位老师,让他知晓道理,明白是非。 ...... 一大早,曹髦便睁开了双眼,打了个哈欠,就坐了起来。 李生赶忙跪拜在他的面前,要为他穿上鞋履。 “伯寻,穿鞋而已,朕自己来就是了!” “岂敢。” 李生匍匐着给他穿上了鞋履。 “那就劳烦你了!” 李生浑身一颤,“陛下勿要吓唬奴婢...这本就是奴婢的职责...” 曹髦站起身来,又前往洗漱。 坐在殿内,看着面前的饭菜,曹髦又热情的招呼了起来。 “伯寻,公与,子顺,言成!都过来,这些饭菜朕一個人也吃不完,一同来吃!” 李生等人腿都软了。 “陛下,奴婢哪里敢与陛下一同吃...” “这有什么?若实在不敢,那就拿着到一旁去吃吧,看你们这瘦的,都拿着!” 李生赶忙再拜,“陛下,奴婢不敢!这是要被问罪的,请陛下饶了我们吧!” “言成,去关了门!” “躲在这里吃,谁还能治你们的罪呢?” “有朕护着,不必害怕,吃就是了!” 曹髦很是强势,他们又哪里敢拒绝呢,四人跪坐在一旁,满脸的纠结,迟迟不敢去吃。 “此处无人,怕什么,吃就是了,改日啊,咱再去将赵成焦伯他们都拉过来一起吃!” 这四人没有说话,脸色格外复杂。 吃完了饭菜,曹髦就出了门,他每日都要去昭阳殿拜见太后。 太后倒不是每次都见他,大多时候都是在殿外行礼,就算是拜见,可曹髦每日都是如此,从不怠慢。 走在皇宫内,曹髦很是热情,见到远处的内侍,侍卫,甲士,都会叫出对方的名字,攀谈几句。 曹髦只用了短短几天,就记住了相当多人的名字。 再一次拜见了太后,依旧没有相见,拜见之后,曹髦就返回了自己的住所。 “赵成!” “陛下。” 曹髦面前有两位黄门,赵成是其中之一,负责为曹髦跑腿。 “你今日再去一趟征西将军的府邸,告诉将军,朕非常的想念他,让他尽快来找朕。” “唯!” “焦伯,你还是去大将军府,去找贾公,告诉他,朕有要事要与他商谈,请他尽快前来。” “唯!” 这是曹髦的日常,他已经连着去找了司马昭好几次,只是司马昭那边借口有事,还不曾前来,贾充这里也是如此,曹髦每天都派焦伯去找他。 自己无法外出,那就得让他们进来。 随后,曹髦再次开始了在皇宫内的闲逛,他感觉此刻的自己有点像是某只刚受封为齐天大圣的猴子,整日无所事事,就是四处在皇宫里瞎跑,去认识各种不同的人,积极跟他们聊天叙话,这些人对自己是又惊又怕..... ....... 征西将军府内。 司马昭看着面前的贾充,眼里满是惊讶。 “贾公,您这是??” 此刻的贾充,看起来居然有些颓废,脸色苍白,眼神迷离,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 贾充摇着头说道:“臣无碍...只是每日处置皇宫的事情,有些繁琐。” “啊?繁琐??” 贾充抿了抿嘴,他也不知怎么解释。 天杀的郭氏! 找谁不好,找了个话痨! 每日那内侍将监听的内容堆放到自己案前,贾充就觉得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曹髦这厮,废话极多,四处在皇宫里瞎跑,见到谁都要搭话,这些话都得记下来,免得他通过宫内人与外取得联系。 他时不时还会阐述一下心中的想法,比如什么希望郑冲担任自己老师,什么希望司马孚能进爵之类的,这些人也得记下来。 这些记录的东西会在晚上送到贾充手里,贾充也不敢让别人代替自己去看,免得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就导致贾充如今的工作量有些超标。 他再将其中重要的部分记录下来,送到司马师那边去。 想来,大将军的工作量如今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飞涨。 这就是曹髦故意给大将军送福报了。 贾充沉默了一下,方才说道:“将军,皇帝这几日无所事事,整日游玩,这样下去,迟早是要出大事的。” “臣以为,应尽快安排一个合适的老师来教导陛下,让他安心学习,莫要再惹是生非。” 司马昭顿时有些为难。 “这是不是要等兄长回来再议?事关重大...” “您有所不知,这庙堂里的事才是真的繁琐。” 司马昭无奈的说道:“新君册立,自然要赏赐群臣...这赏赐之事,迟迟不能定下。” 贾充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是因为登基之日的事情...” “不错,现在他们都盯着我呢,那昏君倒是张口就来,什么公爵王爵,要重赏拥立大臣...可哪里能真的如此呢?” “庙堂的爵位,是不能轻易给出去的,这会拖垮庙堂...这些群臣,根本不在意庙堂!只在意自己的利益得失!” 司马昭咬牙切齿的说着。 司马家早已将魏国当作了自己的东西,因此对这些还是很在意的,他们真的有在解决地方的问题,增加财政收入,削减支出,毕竟,无论是司马师还是司马昭,都不希望弄坏了自家的东西。 可此刻悄然崛起的庞然大物们,他们就完全不在意这些东西了。 竭泽而渔也无所谓。 仿佛庙堂和皇帝都与他们无关。 他们要爵位,要土地,要名声,要官爵,要更多的钱!! 他们不在意爵位太多会不会造成国家财政困难,更不在意这种负担最后是不是会转嫁在百姓的头上,会不会引发民变,他们连皇帝都不在意了,还用得着在意这些? 自从那天曹髦开口封赏之后,就有不少人盯上了这件事。 他们甚至劝说司马孚接受赏赐。 又上书司马昭,希望司马昭能接受赏赐。 他们的目的是让司马家受赏吗??不,他们就是想跟着司马家一起吃肉而已,劝说司马家宰杀牲畜来吃肉,他们就能分肉羹。 可这牲畜现在可是司马家自己的,怎么能宰杀? 这竖子何其狡诈!!! ps:曹髦这就属于破罐子破摔,典型的崽卖爷田不心疼....而门阀政治也绝对是华夏历史上最恶心的制度和时代,这帮不当人的东西是完全不在乎国家利益,彻头彻尾的自私自利,庙堂的蛀虫,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说魏晋荒唐且美好之类的屁话,荒唐是彻底的,“美好”在锅里煮着呢! 第048章 谁敢与皇帝亲近?! 司马昭还在破口大骂。 “当时怎么就没有人提醒我呢?” “拿到这些人的上书,我才反应过来这竖子的险恶用心!” “他不是要捧杀我们,他是要教唆群臣啊!” “合着这大魏不是他的?敢这般祸祸?” 看着面前一言不发的贾充,司马昭很及时的停下来了。 司马昭当然知道自己麾下的众人,包括面前的贾公为什么没有告知自己。 进爵对这些人又没什么坏处。 谁不希望自己的爵位更进一步呢? 包括自己面前的这位贾公,他又何尝不是呢? 这些人终究是外人,根本不会在意这些,说再多也没有用处。 贾充开口说道:“将军,元城的那些叛逆者不值一提,想必大将军早已清洗干净。” “诸葛诞并无毌丘俭那般的胆魄,大将军与他关系亲近,想要拉拢他也并不难。” “等得到诸葛诞的答复,大将军就可以返回庙堂,着手解决毌丘俭。” “这不会太久,这个月,大将军大概就能回来。” “在大将军回来之前,我们起码要稳住庙堂,我认为,可以选择一个贤人来担任陛下的老师,让陛下用心学习,不要整日无所事事...” “大将军既然让将军来负责洛阳的诸事,那您就不必迟疑,尽管操办就是了,大将军也不会怪罪我们的。” 听到贾充的劝说,司马昭迟疑了一下,问道:“司空郑公或许可以为陛下之师?” 郑冲的学问很高,另外,这是一个绝对的中立者,庙堂里的隐士。 他根本不会参与这类的政治斗争,名声也不错,此人来担任皇帝的老师,还是非常合适的。 历史上,司马师也是选择了此人来教导曹髦,而此人到最后也没能为曹髦带来任何切实的利益。 他一直都是中立者,成为了司马家无形的帮凶。 可贾充却赶忙拒绝了。 “不可!” “将军有所不知,这几日,陛下一直都在提起这位郑君,他自幼学习尚书,对此人颇为敬仰,他对左右说,希望通过此人来联系年轻的士子,拉拢太学的学生,得到他们的效劳....” 司马昭瞪圆了双眼。 “当然,他也可能是故意这么说,就是不想让郑司空来担任他的老师。”火山文学 “但是,郑司空在年轻士子里的分量却是太大,他讲述尚书的时候,前来旁听的士子无数,这些人都以他的门生来自居,绝对不能给皇帝任何拉近关系的机会。” “自从他来到皇宫之后,四处与人结识,拉拢皇宫内的众人,这些人如今对他都极为恭敬,常常有人私下里说起皇帝,都是表示对皇帝的同情,对司....咳,反正我认为,还是不要让他来担任皇帝的老师较好。” 司马昭惊呆了,“拉拢皇宫内的人?他拉拢了谁?镇护将军?护军将军?还是殿中校尉?或者哪个散骑?黄门?” “额...都不是,就是些内侍,侍卫,甲士...” “啊?” 司马昭先是一愣,随即仰头大笑。 “陛下已经昏庸到这个地步了吗?过去听闻他在元城拉拢游侠商贾,如今到了皇宫,已经贵为皇帝,居然去拉拢内侍??哈哈哈哈~~~” 司马昭笑得合不拢嘴。 他们这些上层人,从不掩饰自己对底层的鄙视。 在整個皇宫里,除却那些由贵族子弟来担任的散骑和高官,其余人在司马昭的眼里那是跟猪狗差不多的。 贾充却没有跟着笑,他很是认真的说道:“将军!这可不能轻视啊!” “这些人虽然地位卑微,可都是距离皇帝最近的人,若是他们都归顺了皇帝,那往后就是校尉将军,也未必能号令他们做事...故而,我认为,应当不断的更换皇帝身边的....” “贾公,这些人难道会冒着诛族的风险,去跟随一个年幼的娃娃来反抗我们吗?” 司马昭瞥向了贾充。 贾充感觉到了司马昭的不耐烦。 他知道,若是自己继续劝说,司马昭大概还是会听从自己的劝谏,司马昭虽然不如他的兄长,可还是能听得进劝说的。 可是,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又不是自家的事情。 贾充赶忙换上了笑脸,“臣这几日都被皇帝弄得多疑起来了,还是将军啊,沉稳冷静,臣远不如啊!” 司马昭这才满意的点着头,他又将话题带到了郑冲的身上。 “但是,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郑冲啊...确实不太合适,嗯,这样吧,就让王祥来担任皇帝的老师吧。” “毕竟,他在这次拥立时立下了定策之功...” 司马昭的脸色严肃了起来,他认真的说道:“贾公啊,皇帝与那些小人亲近,这不是什么大事,不必在意。” “我所担心的,是陛下与某些散骑交往过多。” 贾充顿时为难了起来,他挠着头,“陛下确实与两位散骑交往过甚。” “谁?” 司马昭的眼里猛地闪过一丝杀意。 “散骑司马炎和散骑司马望...” “嗯???” ........ 此刻,西堂内,两人正坐在曹髦的身边。 皇宫里除却内侍外,还有散骑和侍中。 这两者大多都是兼职,例如司马望是以护军将军领散骑,而司马炎是以奉车都尉领散骑。 侍中同样如此,侍中是代表着某位大臣有资格直接见皇帝,不必等召见,例如高柔,就是司徒领侍中。 有些人加这个是为了陪在皇帝身边,增加自己的资历,有些人是因为担任皇宫内的军职因此要加,而有些人只是为了进出方便。 无论如何,有个散骑或者侍中的头衔,就可以陪在皇帝身边了。 曹髦一手拉着司马炎,一手拉着司马望,看向他们的眼神满是亲近。 “安世啊...朕虽然离开了熟悉的地方,但是因为有你的缘故,并不觉得沮丧。” “朕本来想要封你为公爵,奈何,太尉不许啊。” 司马炎苦笑着说道:“我哪有什么封公的功劳啊。” “您是不知道,这几日,大臣们不断的给我阿父上书,要求他接受赏赐呢。” “我阿父整日都在说这件事。” 曹髦心里大喜。 要的就是这个! 乃公不懂得怎么当个明君,还不知道怎么当个昏君吗? 后世有那么多的“贤明君王”值得自己学习。 有那么多的好政策可以让自己大展身手。 什么士人不纳税啊,什么士大夫不杀头啊,什么细分官职啊,什么重文轻武啊...咦,怎么好像都是同一个朝代的? 且不管是什么朝代的,就这些政策,随手拿出一个都能变成千古罪人。 当然,曹髦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要是这些给搞出来,应该也不用什么五胡,华夏自己就把自己给灭了。 但是,合理的抽出其中的精髓,用以对付司马家还是很不错的。 现在的门阀士大夫们,已经不是大汉的士大夫了。 西汉的士大夫可以丢掉官爵,拿起佩剑去战场砍人,他们在意天下大义。 东汉的士大夫们可以放弃荣华富贵,抡起佩剑砍自己的仇人,他们在意个人荣誉。 而如今的士大夫,呵,他们眼里除却自己的利益,什么都装不下。 哪怕是再混蛋的政策,只要对他们有利,那千古罪人都能变成千古一帝。 若是对他们无用,那千古一帝也能变成千古罪人。 得罪士大夫的皇帝,往往名声都不会太好,可一旦讨好了士大夫,无论你做错了多少事,那都是他们口中的千古一帝。 司马望忐忑不安的坐在曹髦的对面。 看着曹髦时不时偷偷摸司马炎的长发,他只觉得心里发寒。 这两人何时变得如此亲近了??? 不行!! 我得走!! 第049章 怕是要血流成河 “安世,你说这封赏群臣有什么过错呢?” “也不知太尉为何要反对。” 曹髦说着,便看向了面前的司马望。 “子初以为呢?” 司马望赶忙说道:“陛下,赏赐要做到公正,岂能无功而赏?” “况且,若是陛下大封群臣,那庙堂就要耗费钱财来养他们,还会减少税赋收入,庙堂若是无钱,如何救济百姓?如何治理天下?” “这就是我父亲不愿意接受的原因了。” 曹髦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他激动的拉住了司马望的手,“子初真乃贤才也!朕有安世和子初在身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司马炎无所谓,只是傻笑着吃起了面前的佳肴。 而司马望却是更加不安。 司马炎看着远处那四个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内侍,忽觉得烦躁,大手一挥,“一直待在这里做什么?都给我出去!” “一群腌臜阉货,搅人雅兴!” 那几个人当即吓了一跳。 曹髦却劝说道:“何以要谩骂呢?安世,不可如此啊。” 司马炎撇了撇嘴,又瞪了那些人一眼,他们不敢再逗留,赶忙走了出去。 自从返回洛阳后,司马炎方才表现出了真正的自己。 不再像元城时那样的拘束。 “阿父说我不能再这样厮混了,他让我跟随廷尉正裴君,说是跟着他学习道理。” “那人也不过大我十余岁,跟着他能学到什么呢?” 司马炎心里也有诸多的烦恼。 大概是因为曹髦的原因,司马昭提前发现了这个儿子的诸多缺点,因此,决定让他学习改进。 而司马昭给司马炎所找的人选,是年轻的廷尉正裴秀。 裴秀是汉尚书令裴茂之孙,魏光禄大夫裴潜之子。 同样年少成名,后被大将军曹爽辟为掾属,然后就连坐被罢免。 司马昭发现了这个优秀的年轻人,赦免了他的过错,封官进爵,对他极为欣赏。 裴秀是少有的实干能人,在未来,他甚至成为了司马炎的尚书令。 在东汉末期开始,尚书令就已经是庙堂真正的管理者,是真正做事的人。 天下之政出尚书台,三公九卿更像是虚设,如今司马师自领尚书令就是最好的证明。 看着烦恼少年司马炎,曹髦笑着劝慰道:“安世,你说的可是裴季彦?朕听闻,此人很受将军以及大将军的赏识,认为他有三公之资,你应当跟着他好好学习才是,莫要抱怨。” “呵,陛下是不知道,我初次去见他的时候,他居然脱了衣裳,在府内狂奔....” 曹髦一愣,“行散??” 这症状瞬间让他想起了一位故人。 司马炎点着头,很是不屑的说道:“跟着这样的人能学什么呢?学如何服散吗?” 曹髦抚摸着下巴,话说这担任过曹爽私臣的人怎么都好这一口呢? 难道是曹爽带头服散?当初投降司马懿的时候就是服坏了头? 想起那位故人,曹髦的脸色也凝重了些,他低声问道:“安世,你知道郭君和杨公如何了吗?” 司马炎仰起头来,“当然知道,杨公现在就在洛阳,担任我阿父的参军。” “郭君听闻是派往了地方做县令,就是不知是哪个县城。” 曹髦瞪圆了双眼,“啊???” 这跟曹髦所想的有些不同。 杨综已经来了洛阳?还当了司马昭的参军? 参征西将军军事,这可是心腹级的待遇。 司马昭还是有过人之处啊,面对这個可能帮助过皇帝的人,都能如此重用! 郭责那里就更加出乎意料了,曹髦还以为,司马师会将他放在身边,或者关押起来,居然是去当了县令。 司马炎再次说道:“陛下是不是也很惊讶?我在府内见到杨公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 “他还跟我询问您的情况呢!” “我问他需不需要问好,他却掩着脸跑走了...应当是服散了...” 曹髦笑了起来,杨综大概是觉得无法面对自己了。 他又问道:“杨公过去就很受将军的厚爱,只是郭君,他真的当了县令?” 司马炎坚定的说道:“对!是郭芝亲自找到了我阿父,举荐了他,我阿父还说让他进庙堂什么的,可郭芝说郭君的才能不足以进庙堂,为一县令足矣。” “我记得很清楚,这件事就在前几天,就是您登基后的那天吧....” 曹髦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看来,郭氏还是听进了自己的话,为了拉住自己,捡起了郭责,没有彻底放弃他。 虽然他们都无法陪在自己的身边,但是得知他们不再遭罪,曹髦心里还是很开心。 他忍不住拉着司马炎再次吃起了酒。 安世可是自己往后得知庙堂消息的重要途经,有他在这里,贾充的人都不敢靠近。 司马炎和曹髦两人喝的酩酊大醉,又是念诗,又是点评当世人物,好不快活。 唯独司马望,依旧是板着脸,额头满是汗水。 当两人离开的时候,曹髦还非常的不舍得,几次请求他们留下来,可他们怎么也不能在曹髦身边过夜,司马炎同样不舍的离开了此处。 司马望搀扶着他,眼里满是无奈。 “仲父,您对陛下,何以这般疏远呢?” 司马炎醉醺醺的询问道。 司马望心里忍不住抱怨道:废话,我阿父又不是征西将军! 他们家一直都是站在魏室这边的,起码在表面上,是这样的,而司马望与郭建一同掌宫内的宿卫,既不能与曹髦太亲近,又不能与他太疏远。 控制好这个距离是非常关键的。 若是太亲近了,往后跟自家人如何相处呢? 同室操戈?还是放弃阿父积累了几十年的名誉? 这让司马望很是为难,他忽然开始后悔担任这样的官职。火山文学 若是在地方上便好了,比起庙堂里的明争暗斗,他还是更喜欢真刀真枪的在战场上厮杀。 在司马家诸多子弟里,司马望算是比较能打的,在历史上驻守雍凉,多次抵御了来自姜维的进攻。 还不等司马望回答,司马炎就已经酩酊大醉了。 司马望安排了人来护送司马炎回去,自己则是换了身衣裳,匆匆上了车,朝着阿父府邸走去。 ........ 司马孚为人节俭,宽厚,是整个司马家里名声最好的一个人。 而作为他的儿子,司马望的名声也是很不错。 当司马望前来的时候,司马孚看起来很是纠结,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 “阿父!” 司马望行礼拜见了父亲,随即站在了一旁。 “唉,皇帝又召你服侍?” “是啊...又是我与安世两人,一同与陛下吃喝。” 司马孚满脸的苦涩,“他怎么就盯上了我和你呢?” “儿臣实在不知啊...” “唉...陛下年少气盛,你又掌管宫内宿卫,若是陛下做出什么事来,你当如何自处呢?” 司马望大惊失色,“难道陛下在皇宫内还能谋反不成?” “谋反?” 司马孚沉默了片刻,“天下怎么会有谋反的天子呢?” “往后,能不见就不要见,能躲就躲,千万不要再这般亲近...” “阿父,倒不如直接上书请辞,前往边塞...” 司马望的话还没说完,司马孚就打断了他。 “还不能如此...你要知道,你这官职,来的并不容易,是大将军强行从郭氏嘴里拔出来的,若是现在你要丢弃,那郭氏定会想办法要回,庙堂里,可还不是大将军的一言堂啊。” “唉,阿父,我知道了。” 看着面前的儿子,司马孚心里更是复杂,他本以为,换一个年幼的皇帝,这过渡就能顺利进行,自己就不必参与太多事情,可以安心当个忠臣。 可是看当今的陛下,平稳过渡基本就不必想了,怕是要血流成河才肯罢休啊。 第050章 食少事烦,岂能久乎? 梁国,睢阳。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此处。 城门前的甲士也不知是谁家的子弟出行,根本就不敢阻拦,查都不查,赶忙放行。 那马车似乎早已确定了方向,朝着北面的国相府匆匆赶去。 城门口的甲士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还好没有阻拦。 当马车停靠在国相府的时候,府门敞开,马车毫无阻拦的进了府内。 当奴仆们关上了大门,才有一人从马车内走了出来。 此人身高八尺,面相儒雅随和,留着长须,一副标准的士大夫形象。 “拜见征南将军!!” 府内的官员赶忙朝着他行大礼参拜。 此人便是征南将军,诸葛诞。 这位是汉司隶校尉诸葛丰的后人,是已故蜀汉丞相诸葛亮的堂弟。 但看相貌,他与诸葛亮还是有些相似的,只是少了些疲惫,多了些富贵气。 他年轻时为尚书郎,再任县令,后任御史中丞,尚书。 他在经学方面颇有造诣,与夏侯玄等人为友,整日清谈,曹叡是个非常厌恶清谈的人,曹叡认为,这些沽名钓誉的家伙对国毫无用处,因此将他罢免。 后来曹爽执掌大权,又将夏侯玄和他一并提拔,让他出任扬州刺史,加昭武将军。 可惜,曹叡并没有看错,此人确实只懂得清谈。 他并没能帮上曹爽什么忙,对庙堂所发生的一切都视若无睹。 乃至夏侯玄等人被杀,毌丘俭已经怒不可遏,要起兵讨伐司马家,可诸葛诞依旧是不为所动。 历史上,他甚至是帮助司马家出兵与毌丘俭作战。 显然,他不明白,毌丘俭一旦被杀死了,那下一个就得轮到他自己。 除了姓氏,他跟自家堂哥没有任何相同的地方,不过是一个目光短浅的守门之犬。 他并不是后来人口中的曹魏忠臣,他只是想要在地方上继续自己统治的愚蠢军头,在毌丘俭以大义讨伐时背刺,等司马家要对付自己的时候才狗急跳墙。 尽管他再三强调自己起兵的原因是要讨伐司马家,可真正原因却是因为司马家想要让他进庙堂,罢免他的军权,他方才起兵讨伐。 因此,龙虎犬之说,还真的没有什么问题。 当然,他也不算是一无所长,名望很大,能拉拢人心,将士们愿意为他死战,表面功夫很到位。 诸葛诞抚摸着胡须,询问道:“大将军呢?” “请您跟我来。” 周围几个侍卫正要进去,诸葛诞却瞪了他们一眼,“你们就留守在此处便是!” 侍卫们不敢言语。火山文学 诸葛诞独自跟着那人走进了内屋。 “诞拜见大将军!” 进了内屋,诸葛诞就赶忙朝着坐在上位的那人行礼大拜。 司马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此处,他坐在上位,脸色阴沉,盯着下方的诸葛诞。 “起身吧。” “多谢大将军。” 诸葛诞赶忙起身,随即又惊讶的看向坐在司马师身边的文士。 此人的年纪与诸葛诞差不多,只是没有诸葛诞的那身世家富贵气,脸色黝黑,身材干瘦,看起来倒是跟耕地里的农夫差不多。 可诸葛诞一点都不敢小看这个男人。 “振威将军!” 此人赶忙行礼拜见诸葛诞。 他就是兖州刺史,振威将军邓艾。 虽然看起来不富贵,可别误会,邓艾出身大族,南阳邓氏。 只是邓艾的情况比较特殊,他幼年失父,生活对比其他世家比较窘迫,但也算是真正体会过底层生活的。 邓艾的起点比起当朝这些虫豸们都要低很多,早些时日,他是受了太祖武皇帝的大恩大德,被强迫北迁,带到汝南种田。 他曾放过牛,种过地,因为读过书担任看守稻草的小吏,在地方上埋头苦干,一干就是二十年。 直到他凭借着诸多功劳,爬到了典农功曹的位置。 他前往洛阳禀告呈书的时候,遇到了改变命运的贵人,宣文公司马懿。 司马懿一眼就看到这厮不是人...不是庸人。 便直接征召他为太尉府的掾属,召为心腹。 邓艾对魏国做出了极大的贡献,在别人还在高谈阔论,讲什么玄学,服散高歌的时候,他一直都没有忘记自己的老本行,种地。 他给司马懿上奏,要搞水利和屯田,司马懿都允许了,邓艾种地是一把好手,在数年间,魏国的国力开始飞涨,淮南等地变得极为富裕。 他就这么一路立功,担任了太守,打退了敌人,到如今,他已经升到了兖州刺史的位置上。 司马师非常的重视他,多次告诉弟弟司马昭,此公强壮,可大用。 看到邓艾也出现在这里,诸葛诞眯起了双眼。 司马师跟弟弟不同,他不太会装模作样,若是司马昭在这里,早就拉着诸葛诞的手称兄道弟了,而若是曹髦在这里,早就变成诸葛髦了。 司马师却很冷漠,他问道:“诸葛公姗姗来迟,是何缘故啊?” 诸葛诞赶忙回答道:“请大将军恕罪,吴贼蠢蠢欲动,实不敢冒然离开....” 司马师示意诸葛诞坐下来,诸葛诞答谢了他,放在坐在了他的左侧。 “诸葛公啊,具体的事情,士季应当都与您说过了。” “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这眼疾愈发的严重,贼寇不除,我心不安。” 诸葛诞偷偷打量着身边的司马师,司马师的情况看起来确实很糟糕,脸色苍白,骨瘦如柴,说话都带着噪音。 “请大将军放心吧,天下仁人志士,都愿意报效庙堂,报答君王的恩德,不惜一死,许些贼寇,不足挂齿!” 诸葛诞的声音洪亮,光看他这個外表,任何人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当世之能臣。 邓艾在他面前,简直跟乡下老头没啥区别。 司马师便跟他攀谈起了中原的局势。 司马师知道诸葛诞想要什么,他求的不过是自保而已,他也根本不将诸葛诞放在眼里,若是能击败毌丘俭,他可以将毌丘俭的部分势力交给诸葛诞。 比起毌丘俭,诸葛诞的威胁实在太低,倒不是他的势力太小,主要就是主将的区别。 就算诸葛诞全盘接受了毌丘俭的势力,他都不会惧怕,守门之犬,何惧之有呢? 诸葛诞心里当然也是激动,若是能接收毌丘俭留下来的遗产,再等司马师病死,那天下还有谁能对付自己?自己就可以安心在地方上,继续如今的生活.... 两人言谈甚欢,在多个地方都达成了统一的目标。 邓艾只是平静的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邓艾出现在这里,只是被司马师拿来给诸葛诞看的。 邓艾不太喜欢这些事情,他想这些事情能早点结束,他就可以回去继续种地。 在聊了许久后,司马师的身体却有些遭不住,他让诸葛诞先去休息,决定一个时辰后继续商谈。 他这才看向了一旁的邓艾。 神色却没有像对待诸葛诞那般冷漠。 “士载,你的上书,我已经看过了,你想的很对,很周到,农业确实是取得胜利的根本,粮食的重要性在兵力之上。” “既然你觉得当地官员不重视农业,专事交游请托,作风浮华不实,那就按着你的想法去罢免更换他们吧,不必再上奏与我,君可以自己操办。” “另外,你说要设立奖赏,鼓励百姓积累粮食,减少税赋,我都同意了,杜绝天下这华而不实之风的职责,就交给您来执行了。” 邓艾一愣,赶忙起身。 “多..多...多..谢大将军。” 司马师正要说些什么,却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这次,他终于是下意识的想要捂住左眼。 邓艾大惊失色。 “我无碍,您不要担心...就是这几日有些疲乏...诸事繁琐...” 司马师咬牙切齿的说着。 “洛阳送来的书信...越来越多了...” 第051章 伯父家的亲弟弟 司马师确实没有说谎,这些时日里,他是相当的疲乏。 先是司马昭那边上书告知群臣劝进的事情。 群臣都想要进步,而司马家不进步,他们如何进步呢? 故而纷纷起身相逼,甚至因为司马昭在登基前夜私自见过曹髦的缘故,很多人真心以为这是司马家的布局,司马昭严厉反驳,他们只当是效仿那曹髦,想要表现谦让。 群臣步步紧逼,司马昭只能求助与兄长。 而在皇宫内,贾充令人送来的书信是一天比一天多。 司马师最近要对付外头的毌丘俭,要拉拢诸葛诞,还要应付洛阳的群臣,还得盯着皇宫里的皇帝.... 他这眼疾本来就到了必须要动刀的地步,此刻更是疼痛难忍。 强硬如司马师,都忍不住在邓艾面前失态了。 邓艾皱起了眉头,有些担忧的说道:“还..还...望大...大将军多珍惜身体,勿..勿要这般操劳....” “士载不必担忧,您且先返回兖州吧,做好准备就是了。” “与毌丘俭作战,粮草是取胜的关键,有您在这里,毌丘俭必败无疑。” 邓艾朝着司马师行礼再拜,随即离开了此处。 当屋内只剩下司马师一个人的时候,他终于卸下了防备,他痛苦的蜷缩着,手盖在了左眼之上,浑身都因疼痛而颤抖。 因为这眼疾,也曾有心腹提议司马师服散,减免痛苦。 这所谓的散,是指五石散,这是张仲景为了治疗伤寒而发明的药物。 可他的药效,会使人浑身发热,产生幻觉...因此,受到了广大士大夫阶级的吹捧与喜爱。 吃散成为了雅事,很多想要逃避现实的士大夫纷纷效仿,迅速流行。 杨综当初在府内常常裸奔,就是因为这散会让人发热,停下来或者坐着会要命,只能跑,这种行为被称为行散。 魏晋时期的名士多放荡,常常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行为,而原因就是他们嗑嗨了.... 司马师直接处死了那个心腹,他不服散! 他要靠着自己的毅力来硬抗这痛苦。 也不知抗了多久,司马师的泪水湿透了后背,他的痛苦方才减轻了一些。 他强忍着剧痛,从一旁拿起了奏章,继续翻看了起来。 这是贾充派人送来的。 整个庙堂里,只有贾充知道自己在何处。 这次与诸葛诞的会面,司马师做的相当隐秘,趁着天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曹髦身上的时候,他在此处与诸葛诞见面,诸葛诞不敢离开豫州太远,而他也不敢不带士卒进入豫州,梁国显然是最合适的碰头点。 他要做的,就是将诸葛诞彻底拉到自己这边来,减少毌丘俭的威胁。 司马师看起了贾充的书信,看了片刻,他就忍不住咬紧了牙齿,眼里几乎喷出火来。 贾充自然是详细的禀告了皇帝近期内的行为,并且表示不能让郑冲来担任皇帝的老师,又将他在皇宫内拉拢众人的行为,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司马师。 “好贼子...” 司马师忍不住骂了起来。 贾充再一次劝说他,希望能快点对这个贼子下手。 司马师此刻也想要踩死这个蝼蚁,可是他知道,时候未到。 曹髦自己随时都可以踩死,哪怕自己不在,弟弟也能一脚踩死他,但是毌丘俭,只怕就不是别人所能对付的。 毌丘俭有名望有名望,有地盘有地盘,要军队有军队,能征善战,果断狠辣,自己那蠢弟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司马师再次选择了隐忍,他跟司马懿一样,在没有充足准备之前,能隐忍到极致。 故而,他每次出手的时候,都会极为可怕。 ........ “陛下!!” “哈哈哈,我来了!” 司马炎大笑着走进了西堂,曹髦急忙起身。 那几個内侍赶忙行礼拜见,司马炎的眼里满是嫌弃,挥了挥手,“都给我出去!” 内侍也不敢反对,赶忙离开了此处。 司马炎瞪了他们一眼,对曹髦说道:“这些蠢材,见到他们就头疼。” 曹髦摇了摇头,司马炎直接坐在了他的身边。 两人的关系在这段时日内越来越好,自从司马炎前来陪着曹髦之后,曹髦就没有再整日瞎跑,没有再闹出事来,司马昭干脆也就默认了这件事,让司马炎陪在曹髦的身边。 司马炎还是个挺在意感情的人,先前曹髦救了他一命,这让他很是感动。 在后来,亲眼看到自己父亲和曹髦握手哭诉之后,他就开始主动来找曹髦了。 曹髦和司马昭两人互飙演技,最终上当的却是司马炎。 司马炎身边的人,也劝说他多跟曹髦接触,反正司马炎又不可能谋反,没什么坏处。 “安世今日怎么来的如此之晚?” “别提了,仲思要走了,我还想带着他来见你的,结果他这就要走了,我昨日陪着他吃酒,心里甚是不舍啊。” “哦?仲思要走?” “他要去哪里啊?” 曹髦不动声色的询问道。 这仲思,指的正是诸葛诞的儿子诸葛靓,他跟毌丘甸一样,是作为类似人质的存在待在洛阳的,曹魏的军头们基本都将孩子留在了洛阳,表达自己的忠心。 司马炎挠着头,“他说要回豫州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要走了,昨日说是征南将军派人来找他。” “好像是伯父答应他可以回豫州去了。” 那一刻,曹髦猛地醒悟了。 难怪啊,诸葛靓年幼时跟司马炎长大,可没过几年,就忽然被诸葛诞送到吴国那边为人质,他是什么时候从洛阳去了豫州,一直都没有定论。 而如今看来,诸葛靓作为人质却能回到父亲身边,显然就是诸葛诞跟大将军达成了合作。 如此看来,诸葛诞背刺毌丘俭,是早有预谋的,而不是临时起意。 那么...大将军此刻,不是在元城,而是在豫州? 不对,他不可能孤身去豫州,他这身份不能轻易搞单刀赴会,诸葛诞肯定也不能去元城...他也怕司马师给他来个云梦泽之变。 他们肯定在豫州的边界处,不能让扬州的毌丘俭发现,那么很可能是在陈留国,或者梁国。 二选一的话,梁国背靠着兖州,兖州的邓艾是司马家的心腹...嗯,他们在梁国碰头?! 司马炎有些无奈的说道:“我本来就没什么好友,他这一走,我在外就成孤身一人了...” “安世,不是还有我吗?” 曹髦笑着,拉住了他的手。 “这倒也是。” 司马炎笑了起来。 两人一同吃了饭菜,正攀谈的时候,曹髦忽然开口说道:“安世,你有没有想过,你将来是想做大将军,还是做征西将军。” “啊??” 司马炎有些狐疑的看着他,“你是什么意思?” “大将军的眼疾,听闻是愈发严重了,我只是不知道,将来是该封司马攸为大将军,还是封你阿父为大将军。” “那肯定是我阿父呀!” “这还用说?攸才多大啊,纵然他长大了,那也得是我阿父,哪有儿子骑在父亲身上的道理?” “那...你阿父不在之后呢?是封你为大将军,还是攸为大将军?” 司马炎顿时就愣住了。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司马炎的亲弟弟司马攸,跟他一母同胞,可问题是,这个弟弟完美的继承了家族的优点。 他还非常年幼的时候就展现出了非凡的智慧,与寻常孩童不同,语出惊人,且好读书,深得贤才们的喜爱。 这引起了司马懿的重视,司马懿很喜欢这个孙子,后来又过继给了司马师。 他聪慧异常,又温和宽厚,亲近贤才,乐于施予他人,爱读经籍,好写文章,各方面都是典范。 司马炎跟他一比....嗯,没什么可比了。 当然,司马炎也有自己的优点,司马炎的优点是嫡长子,同时,双手过膝,长发飘飘... 在这个时代,人们相信,能做出大事的人一定有些非凡的相貌。 要么是极为好看,要么是极为怪异。 司马炎这种有奇异相貌的嫡长子,还是很有市场的。 司马炎并不仇视这个弟弟,但是,确实也喜欢不上来,这种邻居家的孩子,不,伯父家的亲弟弟,简直就是司马炎的噩梦。 总是被拿来对比,总是被贬的一文不值.... 第052章 将身家性命托付于您 “安世!” “不必理会这些了!” 曹髦严肃的打断了司马炎的沉思。 司马炎满脸的茫然。 不是你主动提起了这件事吗?? 曹髦大义凌然的说道:“朕不管他征西将军是怎么想的,也不管他大将军是怎么想的。” “在朕这里,你就是朕的大将军,是朕的安世武侯!” “你勿要为这些事而忧虑,另外,也不要在外说起这些事情,你是知道的,但凡涉及到权力,有些事情就会变得极为可怕。” “朕在想,或许是你的心腹们告诉你,让你多来找朕,说是有好处。” 司马炎一愣,正要开口,曹髦再次打断了他。 “不必解释!” “安世,朕将你当作自己的心腹至交,若是真的对你有利,那你就尽管来找朕,朕的太极殿,只为你一人而敞开。” “陛下...我...” “好了,安世,来,继续吃!” 司马炎低着头,吃起了饭菜,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而曹髦边吃边说,话题仿佛永远都在他这边。 “安世,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伱得稍微当心点那个贾充。” “朕总是觉得,这厮似乎并不愿意让我们相见。” “当初刚见到他的时候,朕还以为他是庙堂的贤臣,可如今却觉得,这人别有用心。” “啊??” 司马炎抬头来,“陛下为何会这么想呢?” “这件事还是不多说了,你就记住,勿要跟他太亲近,朕看此人,言行不一!” “好....” 司马炎稀里糊涂的离开了此处,而曹髦却皱起了眉头。 诸葛诞已经与司马师合作,可毌丘俭却并不知道,他大概还以为自己能得到诸葛诞的支持,他现在很需要将这个消息告知毌丘俭。 可是,看着站在门外的四个内侍,曹髦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要如何让毌丘俭知道这个消息呢? 他现在根本无法与外取得联系,朝野里也不可能有人帮助自己。 曹髦坐在上位,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毌丘俭是自己能活着的原因,必须得帮他。 毌丘俭一旦没了,暴怒的司马师绝对会用最残忍的办法来弄死自己。 光是自己这些时日里的添堵,想必就已经治好了司马师的低血压。 “朕要练字!!” “取笔墨来!” 曹髦大手一挥,李生等人不含糊,赶忙就为他取来了笔墨。 其实,曹髦跟自己身边这些人的关系很不错,能感受到,他们对自己颇为敬爱。 可是,曹髦无法轻易相信这四个人。 能待在自己身边,必定是贾充亲自安排,是不可能轻易让他们弃暗投明的。 果然,在曹髦提笔书写的时候,这四個人一直都盯着他看。 这让曹髦颇为无奈,瞪了他们一眼,“盯着朕做什么?这么盯着,朕写不出来啊,到门口站着去!” 内侍也不敢拒绝,站在了门口,目光时不时瞥向了曹髦。 曹髦完全不在意他们,提笔书写了起来。 这么一写,就耗费了很长的时日。 内侍们站在门口,都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就在这个时候,曹髦猛地走出来,却是将他们吓了一跳。 曹髦拿着手里的纸张,递给了他们。 “看看!写的如何啊?” 李生接过书信,眼前一亮,赶忙夸赞道:“陛下写的好!陛下这书法,超然脱俗,绝非常人所能比,实在是好啊!” 他们自然是一个劲的夸曹髦写的好。 他们大概也看不出哪里好,反正好就对了。 “朕抄写了孝经,走!去昭阳殿,朕要将孝经送给太后!” 曹髦带头就朝着昭阳殿走去,众人不敢怠慢,纷纷跟在了他的身后,曹髦边走边说起了孝经。 “在所有的品德里,孝顺是最重要的,一个对父母不孝顺的人,还能有什么品德呢?” “朕觉得啊,一本孝经,足以战胜数万精兵...” 曹髦正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腰,看向了身后,他对着焦伯说道:“焦君,你回去一趟,拿下我的玉佩,我用来压孝经了....那玉佩是舅父所赠的,拜见太后时不能不带!” “朕方才说到哪里了?哦,对了,这孝经啊,它对天子,诸侯,卿大夫,士和庶人五种贵贱不同的人所行孝道都做出了不同要求,朕认为,只有熟读孝经...” 曹髦对着身边的人喋喋不休的说着话。 而焦伯此刻却一脸无奈的回到了西堂内。 他回到了方才陛下书写的地方,却没有在孝经上看到玉佩,他在周围搜寻了一番,就看到了写在地上的字。 “焦君,当今国家危难,朕有求于你。” “诸葛诞在梁国与司马师会面,他的儿子准备返回豫州,他们勾结在一起,准备对付征东将军。” “请您将此事告知侍御史毌丘甸,让他告知毌丘俭,可以在洛阳内传播,说大将军拉拢诸葛诞来平息为夏侯玄平反的事情,两人达成了合作,诸葛诞出卖了好友。” “您服侍在我的身边,定然有人盯着您,毌丘甸身边盯梢的人更多,若是这件事泄露出去,定被诛杀。” “朕在宫内,观察多日,发现唯独您才是值得朕信赖的忠义之士!” “朕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您,看完之后,是擦去还是禀告给贾充,都由你自己来决定。” 那一刻,焦伯的脸色变得通红。 他喘着气,双手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在此刻,曹髦正站在昭阳殿前,跟几个内侍谈论着孝经,眼神却不由得看向了西堂的方向。 稍后,来的会是手持玉佩的焦伯,还是满脸狰狞的贾充呢? 曹髦心里并没有底。 虽说历史上的焦伯是跟着自己一同赴死的,可是如今自己来皇宫才不过几天,又怎么能轻易相信别人呢? 但是,这件事却不能拖延。 不能再让毌丘俭重蹈覆辙。 最好的办法是能让诸葛诞再次反水。 诸葛诞跟大多数世人一样,都是比较要脸的,毌丘甸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就算被贾充知道了,自己的处境又能坏到什么地步呢? 顶多就是将自己完全关押起来,不许自己外出一步。 毌丘俭还在,自己就能活着。 曹髦有些不耐烦的问道:“焦伯怎么还不曾来?赵成,要不你去...”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出现了焦伯的身影。 他低着头,快步走到了曹髦的面前,随即,他将手里的玉佩递向了曹髦。 “陛下,臣没辜负您的厚望,为您找来了玉佩!” 看着一脸诚恳的焦伯,几个内侍撇了撇嘴,找块玉佩而已,怎么搞得这么隆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要讨赏呢! 曹髦轻笑了起来,从他手里接过了玉佩,随即挂在了自己的腰间。 “好。” 君臣两人对视了一眼,诸多话语,竟在不言中。 曹髦松了一口气,庙堂里并非是没有忠臣。 黄门焦伯,侍卫李昭,以及未来的尚书王经等人。 只是,这些人都算不上什么太重要的人物,在司马师的眼里,同样是蝼蚁,随手就能捏死。 无论怎么说,焦伯的答复,还是让曹髦心情大好。 起码,在这虚伪的皇宫里,自己有了一个可以信任的人。火山文学 从此不再孤单。 当得知曹髦带着孝经来见自己的时候,太后尽管很是狐疑,却还是让他进来了。 曹髦自然是先来一套孝顺的流程,然后说起了司马望的事情。 司马望这些时日已经开始躲着曹髦走了,曹髦多次下令,他才会无奈的前来,他的惶恐不安,就连郭建都已经感受到了。 这让太后非常的欣慰。 包括郭立在内,若是曹髦真的能迫使司马望辞官,那他们一定会发动朝中的盟友,将这个位置再次拉到自己的手里,不让司马家过多的干预皇宫内的事情。 这一次,无论是太后还是舅父,对曹髦的态度都有了明显的变化。 第053章 俺也一样! 曹髦身边的众人里,黄门官是可以外出回家的。 毕竟是士子来担任的官职,诸多束缚跟阉人们还是不同的。 当焦伯完成了今日的差事之后,就跟着赵成一同朝着太极殿外走去。 像他们这些人,进出太极殿都要经历很繁琐的盘查,确保他们什么也带不出去,什么也带不进来。 毕竟有了前人的经验,像衣带诏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再发生了。 殿中校尉领着诸多甲士,守在门口。 赵成是贾充派来的,跟焦伯并非旧相识,通过盘查后,也没有等焦伯,笑着行了礼,就匆匆离开了。 焦伯同样接受了甲士严格的盘查,当然,什么都没有搜出来。 “焦伯对吧?” 殿中校尉打量着面前的焦伯。 “尹校尉!” 焦伯赶忙行礼。 “呵,我记得,你出身寒门,当初受过文皇帝的恩德,要记得忠义的道理...” 焦伯在心底冷笑了起来。 哪里能比得上校尉您呢? 这位校尉在皇宫里也是赫赫有名的。 焦伯是寒门出身,可这位校尉出身更低,他叫尹大目,年少时失去父母,流落街头,为曹氏所抚养,成为了曹氏家奴,大将军曹爽非常的信任他,让他做殿中校尉,保卫内殿。 可后来嘛,此人却带着司马懿的书信回到曹爽的身边,保证司马懿不会杀害曹爽,说司马懿当着自己的面发誓了。 曹爽随后就投降了,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而此人却因为这样的功劳,被司马懿留了下来,继续担任殿中校尉。 司马师对他也颇为赏识。 焦伯心里对他极为鄙夷,在众人的眼里,曹家抚养了他,曹爽提拔了他,而他居然害死自家主公,还厚颜无耻的继续担任殿中校尉,巴结司马师,简直就是败类中的败类,还不如贾充呢。 焦伯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却也不敢表现出来。 他诚惶诚恐的说道:“请您放心吧,定然不敢忘却,定当一心办事,不负众望。” 尹大目沉默了片刻,随即点了点头。 “你去吧。” 看着焦伯低着头离开,尹大目的心里满是苦涩。 手再次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过错。 若是当初,自己没有轻信司马懿的誓言.... 当今天子大权旁落,甚至那些服侍他的人,都是贾充最近才塞进来的,贾充那厮甚至厚颜无耻的告诉自己,若是皇帝有什么不轨的想法,可以率兵控制殿门。 这世道,皇帝还能谋反不成?? 尹大目想起贾充那副嘴脸,心里就愈发的痛苦。 他再次看向了皇宫的方向,这次,眼里却满是悲伤。 他有心亲近皇帝,可是,皇帝又怎么会亲近自己这个背主之贼呢? 自己还不能死,自己要要复仇! 司马师那厮快要不行了,这是最后的机会,只要毌丘俭等人能抓住这个机会.... 尹大目再次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抬起头来,眼神一如既往的麻木。 焦伯的府邸就在皇宫的附近,并不遥远,走进了府邸,焦伯终于松了一口气。 自家府邸很可能也是遭受了监视的,毌丘甸的府邸同样如此,那该如何告诉他呢? 或许,只能趁着天黑的时候,从自家后院墙偷跑出去,然后前往毌丘甸的府邸。 不过,毌丘甸的府邸又在什么地方? 这还得想办法去查。 接下来的时日里,焦伯开始准备这件事,他在后院巡视了好几次,确定后院没有监视自己的人,又在此处垫了石头,确保自己能迅速跑出去,不发出太大的动静。 随后又确定了毌丘甸的府邸所在,他不敢在那里徘徊,只是以拜访其余朋友的名义从那里路过了几次。 毌丘甸那边所受到的监视,跟他所受到的监视程度完全不同。 焦伯发现毌丘甸府邸的四周,都堆积着形形色色的人,根本没有人能偷偷跑进去。 这让他很是郁闷。 望着那进出府邸的粪车,焦伯忽然有了主意。 .......... 当满身恶臭的焦伯从粪桶内爬出来的时候,毌丘甸满脸的愕然。 车夫颤抖着说道:“主公,此人非要见您,说是家主派来的人,还说要以这种方式进来,我略有迟疑,他就说要杀了我...” 毌丘甸笑着拉住他的手,“无碍,您且先进去。” 等到那车夫进内屋后,毌丘甸赶忙朝着焦伯行礼。 “壮士!请受我一拜!!” “使您受了这样的羞辱,我实在是...” 毌丘甸的脸色很是凝重,焦伯却赶忙回礼,“不敢。” “为了进来,我哄骗了那个车夫,请您勿要怪罪,其实我并非是征东将军所派来的,我是从皇宫里出来的。” “啊??” 毌丘甸惊愕的看着他,就忽然有一人闪了出来,“你说什么??” 焦伯看向那人,那是个糙汉子,此刻格外的激动。 “我确实是从皇宫里出来的,陛下有话要我告知...” 焦伯随即将曹髦的话告知了面前的毌丘甸。 毌丘甸脸色大变。 “诸葛诞已经...” 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一旁的壮士却叫道:“君勿要轻信!此人说不准是司马师派来骗你的呢!” 焦伯大怒,说道:“你是什么人?何以这般羞辱我呢?” “那你骂一句入他母的司马师来听听?” “我...我不与你这般粗人计较!” “毌丘君!你看!他分明不敢说!” 毌丘甸苦笑着说道:“刘君啊,莫要怀疑,若是司马师所派,不至于这般麻烦...焦君,您有所不知,这位刘君,乃是陛下的心腹爱将...” 焦伯一愣,随即有些狐疑的说道:“他??我看他乃市井游侠,您可勿要被骗了...” “你说谁是骗子呢?!” 两人再次杠上了。 毌丘甸无奈的站在他们中间,看着焦伯,“焦君,多谢您及时告知,我现在无法直接将书信送到阿父手里,司马家已经开始盯上我了,不过,您放心吧,我还能外出,我会将这件事弄得沸沸扬扬,路人皆知,当然,我阿父肯定也能知道!” “他司马师在阿父身边派了人,我阿父在洛阳就没有人了嘛?” “为了天下大义,我宁死,也绝不会辜负陛下!!” 毌丘甸说着,眼里满是决然。 他当然也知道,司马师跟毌丘俭翻脸的那一天,就是他的死期。 他再次拉住焦伯的手,也不顾那手有多恶臭。 “就是苦了您,让您遭受这样....” “毌丘君不必多说,自陛下登基以来,其良善仁义之风,吾等有目共睹,陛下以诚待我,将生死交予我这样卑鄙的人,如此信任我,我与您一样,宁死也不会辜负陛下的厚望!” 刘路一愣,随即补充道:“俺也一样!” 毌丘甸再次说道:“好壮士!请您回去告诉陛下,让他不要担心这件事,我一定操办妥当,绝对不会让他失望。” “另外,您还要告诉他另外一件事,我阿父已经派了人在洛阳,我在洛阳,也并非是毫无还手之力,若是陛下有事,可以托付与我。” 刘路也赶忙上前,认真的说道:“还有,等你见到了主...陛下,请告诉他,我刘路还在洛阳,若是有事,尽管交代,我定然不会辜负!” 焦伯深吸了一口气,朝着他们一拜。 “愿与诸君一同,辅佐圣君,匡扶社稷,安定天下!!” 焦伯自然还是要通过先前的方式来离开,可是焦伯并不在乎这些,他没有辜负陛下的厚望,这已经让他非常的开心了。 等到焦伯离开之后,毌丘甸却是眺望着太极殿的方向,再次长叹。 “刘君啊,在这般困境之中,陛下尚且没有放弃,拼出路来与我们联络...可恨啊,若是有贤明的人来辅佐,陛下真不知能建立何等的伟业啊!” “我们不就是贤明的人嘛?” 刘路一脸认真的问道。 毌丘甸忽然笑了起来。 “言之有理!!” 第054章 一首空城雀 “臣拜见陛下。” 新任的散骑朝着曹髦行礼拜见。 这散骑官简直是成为了司马家用以拉拢诸多世家的上好工具。 曹丕以散骑来作为皇帝的侍从,皇帝在皇宫的时候就待在他身边劝说他,皇帝要出去就骑着马一同出行。 他以各个家族的年轻才俊来担任这个官职,一方面是拉拢他们的家族,另外也是给这些年轻人铺路,从散骑出来的基本都不是小人物。 可到了如今,散骑已经不是曹髦所能决定的了。 司马家想要拉拢那个家族,想要重用提拔哪个人,谁就可以担任散骑。 就在今日,司马昭委任了一个新的常骑常侍。 这完全不需要经过曹髦的许可,甚至,曹髦是最后一個知道的。 这位新任的散骑常侍,身材高大,他并不年轻,看起来有四十多岁,即使隔着距离,曹髦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敢喝酒进皇宫?? 曹髦有些惊讶,再次打量着面前的这位散骑。 他的神色有些颓废,这种气质跟杨综极为相似,那种浓浓的厌世情绪。 他看起来不太爱说话,颇有些高冷。 他这态度,就连前来监视曹髦的黄门官赵成都看不下去了。 “常侍!拜见陛下,理当通报姓名才是!” 这位常侍瞥了一眼赵成,直接给他翻了个白眼。 赵成目瞪口呆。 将军派来的这都是什么人啊?! 还觉得皇宫内不够乱是嘛?? 看到这个举动,曹髦顿时哈哈大笑。 “朕还说是谁呢,原来是阮嗣宗啊!” 阮籍一愣,还是没有说话。 没错,面前这个人,便是后来大名鼎鼎的竹林七贤之一,阮籍。 曹髦起初也没反应过来,只是他身上的酒味和白眼却暴露了他的身份。 曹髦笑着对左右说道:“诸位有所不知,朕听闻,大魏有个不世的贤才叫阮嗣宗,此人不善言语,却能以眼神示人,厌恶便是白眼,喜欢便是青眼....” 他看向了赵成,“赵君啊,看来你是不得贤人喜啊!” 赵成尴尬的笑了笑。 曹髦却不客气,大手一挥,“来人啊,取酒来,贤人前来,朕岂能怠慢?” 听到酒字,阮籍眼前一亮。 此人性格孤僻,不愿意参与庙堂的争斗,本身又好酒,就索性放飞了自我,他蔑视礼法,放荡不羁,连所谓的孝都不放在眼里,他的母亲逝世之后,他照常喝酒吃肉,引起了巨大的非议.... 很快,李生等人为他取来了美酒。 曹髦便在西堂与阮籍吃起了酒来。 “阮常侍啊,今日朕以美酒款待,为何不以青眼示朕呢?” 阮籍终于不再沉默,很是随意的拱手说道:“多谢陛下!” 曹髦身边的众人都被吓的目瞪口呆,这厮何其无礼啊?! “听闻阮常侍擅诗,何不让朕见识见识?” 阮籍瞥了一眼曹髦,说道:“尚未醉,不得诗。” “哈哈哈,好,那就继续喝!” 曹髦亲自为他倒上了酒水。 阮籍的酒量极好,曹髦很是热情的与他谈话,他却只是自顾自的吃酒,喝了多久,却没有大醉。 反而是曹髦,看起来已经有些摇晃了。 他缓缓站起身来,猛地用手指向了远处。 “干戈随风靡~~” “武骑齐雁行!” 阮籍一愣,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了曹髦。 曹髦正要继续,却又苦笑着摇着头,坐在了阮籍的面前。 “朕醉了,醉了,竟是作不出后半句来....” 阮籍惊愕的看着他,默默的拿起了面前的酒盏。 是作不出来,是还是不能作出来呢。 他忽然起身,一口吃下了那美酒。 “嘉时在今辰~~零雨洒尘埃!” “临路望所思,日夕复不来~~” “人情有感慨,荡漾焉能排?” “挥涕怀哀伤~~辛酸谁语哉!!” 曹髦大笑,这不是阮籍的咏怀诗嘛?怎么突然用在今天了呢? 身边的几个官吏,自然也是目瞪口呆,那内侍是不知其中的奥妙,而赵成和焦伯却能听出些别的含义来,他们想要夸赞,却又不敢夸赞。 “好!好!好诗啊!” 曹髦起身,举起酒盏,朝着阮籍敬了一盏,也是一饮而尽,随即吟唱道: “嗷嗷空城雀,身计何戚促!” “本与鹪鷯群,不随凤皇族~” “提携四黄口,饮乳未尝足!” “食君糠秕馀,常恐乌鸢逐!” “耻涉太行险,羞营覆车粟。” “天命有定端,守分绝所欲!” 内侍们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算是不懂诗的那几个内侍,也能听出诗歌里浓浓的悲愤,更何况是阮籍呢? 阮籍瞪圆了双眼,盯着面前的曹髦,嘴里反复念叨着这首《空城雀》,神色更加悲伤了。 “好诗,好诗啊!陛下作的好诗啊!!” 阮籍的情绪忽然就激动了起来,附身又要去拿那酒盏。 “阮常侍!阮常侍!!” 赵成却赶忙拉住了他,“您已经吃醉了,陛下也醉了!还是先回去休息!莫要再饮!勿要再饮了!” 阮籍哪里将这厮放在眼里,翻了个白眼,就要继续去拿。 这些内侍和黄门都乱成了一团。 再这么喝下去,你们俩怕是要念出反诗来!哪里还能让你们继续喝呢! 阮籍很快就被装上了马车,被皇宫内的官员们送出了皇宫。 而曹髦同样是伶仃大醉,摇摇晃晃的回到了西堂,他仿佛是真的醉了,他拉着一旁的李生。 “贾公要将女儿嫁与我!你知道嘛?贾公要将女儿许配给我!” “他将梁国的事情都告知我了!” “哈哈哈~~” 站在远处的焦伯瞪圆了双眼,一声不吭。 李生等人面面相觑。 曹髦很快就扛不住这酒力,睡了过去,众人守在他的面前。 看曹髦段时日内不可能醒来,李生就带上了周生,开始继续自己的工作,在抄写了皇帝今日的言行举止后,这些东西很快就出现在了贾充的面前。 贾充的眼里布满了血丝。 他已经有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了,贾充是个相当谨慎的人。 面对皇帝的废话战术,他还是全力以赴。 没日没夜的去看皇帝的言行,然后整理出其中有用的东西,送到大将军那边去。 贾充并不怕累,为了日后的荣华富贵,这算什么呢? 小皇帝若是以为这就能动摇我,那实在是想多了。 贾充很是认真的开始查看了起来,从曹髦拜见太后开始观看。 贾充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在皇宫里,贾充可以拦着曹髦去见外臣,让他的政令无法出去,可是,却没有办法阻止他见太后。 以孝治国,贾充也无能为力。 不过,贾充并不担心太后这里会出什么问题,他们早就被大将军吓破了胆,那个郭建除了整日叫嚣,什么也不会做,不值一提。 当贾充看到曹髦与阮籍非常亲近的时候,心里忽然又有些担忧。 阮籍出身大族,年幼失父,八岁就能写文章,从而名扬天下,他的名声在那些士子里很大,就连过去的太尉蒋济和大将军曹爽,乃至宣文公司马懿都派人去征他为官,对他极为重视。 他们重视的也不是阮籍的本身,而是他的名望,想让他站在自己这边。 他跟王祥差不多,主要就是用以拉拢士人。 司马懿逝世之后,司马师又将他留在自己的身边,对他很是重视。 司马昭就更在意自己的名望了,常常对左右说起想跟阮籍联姻的想法。 这次,司马昭就是以有拥立之功为由,封阮籍为关内侯,徙散骑常侍。 这个人还是很有名望的,不好对付,绝对不能让他跟皇帝有太深的联系。 贾充随即就看到了他们两人的诗作。 贾充顿时捏紧了双拳。 不好! 要出事! 第055章 大将军在何处? 在前汉,诗歌并不是那么的受重视。 不少世人都认为,只有经典才是最重要的,诗歌不过是点缀。 若是有文人沉迷在诗歌之中,那通常会被认为是不务正业,不安心修经典,搞什么诗歌呢? 可是在此刻,情况又变得有些不同。 当经典无法立足如今的现实,无法解决诸多儒生的困惑之后,思想大变动,经典的地位一落千丈,诞生了很多的狂士。 这些人开始无视经典,开始翻开过去的老庄学说,企图找到些不同的东西来作为安慰。 诗歌的地位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沉迷书法,音乐,诗歌,不再是小道,而是变成了高雅的事情,精通这些事的人不再被称为不务正业,而是可以凭此获得极大的名望。 阮籍的诗就写的很好,天下的士人们都爱看。 若是这两首诗传出去,定然会造成很不好的影响。 尤其是陛下的那首诗,这里头分明就是在控诉司马家对自己的打压和操控! 贾充眉头紧锁,却又不知该如何解决。 阮籍这个人向来无礼,就是对大将军,也算不上太客气,自己的话,他更不会放在心上,或许得要征西将军出面来解决这件事! 贾充在心里做好了打算,随即又继续往下看。 当他看到曹髦的那几句醉话的时候,贾充只觉得头晕耳鸣。 那一刻,贾充浑身都哆嗦了起来,手里的纸张掉在了地上,他颤抖着几次去拿,都险些没拿稳,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捏紧了这纸张。 贾充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他的眼里满是惶恐。 “贾公要将女儿嫁给我,他将梁国的事情告知朕了。” 梁国有什么事情,贾充心里当然清楚! 诸葛诞跟大将军在梁国见面! 这件事,在如今是属于绝密的。 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大将军,自己,钟会,邓艾。 就连坐镇洛阳的司马昭,都不知道大将军的具体动向。 这皇帝是怎么知道的?? 他怎么可能知道?? 贾充只觉得毛骨悚然,他下意识的要将这里重点标记,却迟迟无法落笔。 他不知道,这张纸张如果如实落在大将军的手里,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大将军会认为是自己泄密嘛? 不,不,大将军为人英明,怎么可能被离间呢? 那就如实告知... 不,不,大将军为人狠辣,只要他对自己有定点怀疑,他就会毫不迟疑的除掉自己,他从不留下隐患... 贾充的手颤抖了起来。 若是不告知,那大将军从其他人口中得知,自己岂不是要更惨?? 皇帝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到底是谁要谋害自己?! 在这一刻,贾充的恐惧完全达到了极限。 看着手里的纸张,他竟完全不知该如何处理。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太了解大将军了,他不敢赌大将军会饶恕他,若是司马昭,他或许还敢,可司马师.... 贾充的眼里满是绝望。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不对,不对...曹髦这是故意将这番话说给我听...他就是想让我害怕,我不能让他得逞!” “他就算猜到了这件事,也不可能传出去,只要他不传出去,那就没什么影响,我只管如实告知大将军,只要没坏了他的大事就好...只要清洗掉曹髦身边的人...” “家主!” 就看到家奴一把进了书房,他满脸愤怒的指着门外的人说道:“这厮甚是无礼,连禀告都不许...” 随即,就看到两人走进了书房内。 为首的人,贾充是认识的。 正是成济。 成济冷冷的看着贾充,朝着他行了礼。 “贾公,征西将军现在要见您。” 贾充脸色茫然。 ........... 征西将军府,不知为何,今日是格外的寂静。 就连府内的仆人,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内屋之中,司马昭正看着手里的书信,脸色格外的冷酷。 贾充跪坐在司马昭的面前,神色颇为不安。 “贾公啊...” “我兄长此刻在哪里?在做什么呢?” 贾充茫然的看着司马昭,摇着头,“实在不知。” “嘭!” 司马昭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案上,愤怒的叫道:“你不知道!可他人却很清楚!” “整个洛阳都在疯传,说我兄长在梁国与诸葛诞相见!!” “说要给与诸葛诞补偿,让他不要责问夏侯玄的事情!!” “你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司马昭已经没有了平日里那祥和温和的模样,整个人都暴躁到了极点,眼里燃烧着怒火。 贾充自然是更加惧怕了。 皇帝怎么可能跟外取得联系呢?? 这怎么可能呢?! 他全天都在自己的监视下!! 难道李生等人背叛了自己?! 尽管前来的时候,贾充已经预料到了一些内容,可他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将军,我...我...” 贾充正要说什么,又急忙改口,“将军!这定然是诸葛诞那边走漏了消息!整个洛阳,知道这件事的人就臣一人,臣这些时日都在盯着陛下,都不曾见过人,怎么可能外传呢?” 司马昭笑了起来,“原来如此,诸葛诞专程派人前来洛阳来泄密?” “贾公啊,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啊?” 贾充只觉得毛骨悚然,他此刻不敢肯定,曹髦那边的事情,有没有被司马昭所得知。 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面对这样的情况,心里彻底茫然。 他根本弄不清楚现在的局面。 消息是从哪里泄露的,是怎么泄露的,皇帝是怎么知道的,司马昭是否知道...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若是前后的语言矛盾,那自己就是要死在这里了! 一股巨大的危机感包围了贾充。 贾充的脸色顿时变得坚毅了起来。 他抬起头来,眼里含着泪水。 “将军!!” “我受了大将军的恩德,对大将军向来忠心,大将军相信我,故而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我来做...” “如今却出现了纰漏!” “我愿意承担所有的过错!!请您现在就处死我吧!” “臣绝无怨言!!” “能为大将军而死,臣死得其所!!” 贾充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 司马昭只是眯着双眼,盯着他的脸,忽然,司马昭收起了杀心,他笑着将贾充扶起来。 “您何必如此呢?” “我只是询问您的想法,从来没有用您来顶罪的意思,您勿要多虑,起来吧。” 司马昭安抚了好几句,让贾充坐在自己的身边。 贾充欲言又止。 “您有什么想要说的,尽管说就是了。” 贾充这才低声说道:“将军,其实大将军的事情,洛阳内并非是只有我一個人知道...还有一个人也知道。” 司马昭一愣,“何人啊?” “王太常!” 司马昭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将军,我觉得,王太常这些时日里很是反常,当初他前往元城的时候,就多次拖延时日,似乎就是有意不让曹髦来继承大位。” “后来曹髦忽然提起为夏侯玄平反的事情来,都说是杨综的谋划,可杨综这个人,如今就在府内,您也看到了,他整日服散吃酒,像是能出谋划策的人嘛?” “包括行刺的事情,先前我们以为是曹髦所为,可问题是,曹髦的门客都是一些游侠,他们哪里来的强弩?” “我总觉得,王公似乎是有意与陛下为难,您还记得嘛?当初王公上书告知陛下的情况...” “他的描述是陛下不过一个纨绔,无才无德,有勇无谋,可如今看呢?” “当初大将军在元城的时候,曾召我和王公来商谈接下来的事情,当时就隐约透露了自己暂时不能回去,还有要事要办的事情。” 贾充只说了一半,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一半却足以让司马昭想到很多东西了。 第056章 与臣无关!! 王肃是司马昭的老丈人。 司马昭对这位老丈人还是很敬重的。 可当贾充开口点破这些事情之后,司马昭的内心却变得不再平静了。 贾充是个很珍惜自己性命的人。 为了保住性命,他什么都能做的出来,历史上,他为了不上战场,可谓是闹出了极大的笑容,将自己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此刻,为了能不背黑锅,他赶忙将罪过都疯狂的推到了王肃的身上。 他并不在乎这样做是否会引起更大的矛盾,是否会使得世家与司马家的联盟遭受打击,他只要自己能活下去。 为了能活下去,他连母亲和儿子都可以不理会,又怎么会在意什么狗屁司马家的利益? 贾充说的很自信,仿佛他自己就是这么想的,又不盖棺定论,给自己一个迂回的空间。 司马昭此刻沉默了下来。 王肃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呢? 其实,当初司马昭就曾怀疑过王肃,他怀疑王肃是不是跟当下的群臣一样,都急着想要进步。 他是自家的岳父,司马攸和司马炎的外公。 自家再进一步,他受利似乎最大。 可问题是,自家还没有到更进一步的时候。 外部的军头还没有解决呢,就想着更进一步,这是昏了头了,他司马昭又不是袁术! 可是,王公有很好的名声,为人谨慎,怎么会如此迫切... “将军,这都是我的一己之言,我并非是说就是王公所为,王公的贤名,天下人都是知道的。” “我听闻,当初朱建平曾说王公长寿且居三公之位...三公之贤,必定不是我这样的人所能去非议的...” 司马昭只觉得内心有些乱。 “贾公啊,您且先回去吧,继续盯着皇帝...我会解决这些事情的。” “唯!!” 贾充说着,起身离开了此处。 在他离开之后,司马昭冷笑了起来,杜预一如往常的从侧门走了进来,坐在了他的身边。 “元凯,当初我兄长说,可用此人,却不可重用,我还不曾明白。” “如今我算是知道了,此人不实。” “他有事隐瞒,就算不是他泄密,也不能相信他的话....” 杜预从来不说他人的坏话,此刻也只是沉默着。 “元凯,这件事,你认为是谁做的?” 杜预迟疑了一下。 “臣...以为,与其追究是何人所为,倒不如想办法来弥补...” 司马昭瞥了他一眼,苦恼的说道:“如何弥补啊?这事已经在洛阳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 “毌丘俭定然也能知晓了,现在就是紧闭城门,禁止进出也不行了。” “这计还不是一般的歹毒,诸葛诞一向爱惜自己的名声,这说诸葛诞为了自己的爵位出卖夏侯玄,与大将军私下里见面,诸葛诞还能坐的住嘛?” 第057章 还需要继续监视吗? 贾充哆嗦着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当仆人关上了门的时候,他几乎直接瘫在地上。 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对贾充来说是那么的恐怖。 一句话说不对,只怕日后就要被大将军所杀。 大将军那里是不存在任何感情的,贾充甚至怀疑,若是司马昭哪天做了对不起司马家族的事情,司马师也会毫不迟疑的杀掉他。 这是一台冷酷无情的政治机器。 好在,自己暂时还是安全的。 但是,最大的漏洞就在曹髦那里,若是曹髦再次开口,硬要说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告密,那自己的下场一定会很惨。 可是要怎么堵住曹髦的嘴呢? 要不...干脆.... 贾充心里顿时有了一个很冲动的想法。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来自面前的笑声。 贾充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婴孩,朝着自己走来。 贾充脸上的愤怒消失了,露出了一抹惬意的笑容来。 那婴儿看起来还不到一岁,还在吃奶的年纪。 他是贾充的儿子,贾充很是无耻的给孩子取了个乳名,叫黎民。 大概是想说自己将黎民百姓都当作自己的儿子来对待。 这孩子并非是嫡出,可贾充没有嫡子,只有这么一個庶出的儿子。 奶妈抱着小家伙走到了贾充的面前。 贾充笑着在孩子的头上亲吻了一口,又伸出手来捏着他的脸。 孩子被他逗得很是开心,大声笑了起来。 听着孩子的笑声,贾充只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他看着奶妈,认真的叮嘱道:“好好照看,他除了你可是谁都不认的,往后少不了你富贵的。” “多谢家主!” 奶妈赶忙行礼。 贾充又捏了捏孩子的脸,这才转身走进了内屋。 走进了内屋,贾充拿出了笔墨,开始书写了起来,他将所发生的事情都写了出来,他需要冷静的去分析当前的局面,保全自己的性命,绝对不能就这样被那竖子给害了! 就在贾充认真书写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惨叫,紧接着,就是孩子的啼哭声。 贾充猛地站起身来,“出了什么事?” 他赶忙将写的内容藏在了身上,急急忙忙的走出了内屋。 走出书房后,贾充整个人都惊呆了。 奶妈倒在地上,身体周围满是血泊,而儿子此刻被另外一个妇人所抱着,正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贾充瞪圆了双眼,快步走上去,直接从那妇人手里接过了孩子。 “你这是在做什么?!你疯了?!” 这妇人看起来比贾充要年轻很多,模样却很是丑陋,肥头大耳,双眼极小,闪烁着一丝恶毒。 “身为奴仆,居然敢勾引家主,这狗东西不该死吗?!” “怎么,才迎娶我多久啊,你就开始勾搭贱人了?!” 这女人对着贾充就是破口大骂。 这女人,正是贾充如今的妻子,郭夫人。 贾充的原配是李夫人,李夫人李婉,她正是原中书令李丰的女儿,因她父亲的罪,坐徙乐浪。 贾充原先对夫人有多谄媚,那在她妻家落难的时候就有多狠绝。 他很是干脆的抛弃了原配,迎娶了城阳郡太守郭配的女儿。 这位郭夫人的伯父,正是如今的车骑将军,郭淮。 她跟贾充的原配完全不同,为人恶毒,阴险,好嫉妒,模样又丑陋,就仿佛是代替李婉来惩罚贾充一般。 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奶妈,贾充惊呆了,“你在说什么?我何曾...” 郭夫人可不听贾充的解释,当即嚎啕大哭,表示一定要告知自家父亲和伯父。 贾充只觉得头皮发麻,赶紧安抚起了夫人,又是道歉,又是认罪。 孩子依旧在嚎啕大哭,许久都不曾停下来。 贾充待在书房内,再次拿起了笔,却迟迟不能落下,心烦意乱。 就在这个时候,赵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带来了皇帝的诏令。 “曹髦想要见我?!” 听到贾充直呼皇帝的名讳,赵成吓得赶忙低下头,一言不发。 贾充咬着牙,正要让赵成滚蛋,却不知又想起了什么。 “好。” “我会过去的。” ....... 当满脸疲惫的贾充来到皇宫的时候,曹髦正笑呵呵的跟几个内侍闲聊。 看到贾充前来,他极为开心,急忙上前扶持。 只是,贾充再也不是原先的笑面虎形象了。 他此刻是真的没有力气去演了,他被折腾的不轻,连演都不愿意演了,直接就摆出了一张臭脸。 “贾公??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如此疲惫?” 贾充冷笑着,看了那些内侍一眼,说道:“都出去吧!” 众人急忙走了出去。 此处就剩下了贾充和曹髦两个人。 “陛下好算计啊,这一招,竟是让我进退不能。” “不过,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陛下,陛下为何要这般对我呢?” 曹髦狐疑的问道:“贾公到底在说什么呢?” 贾充勃然大怒,“陛下!!此处并无外人!!” “您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朕想做什么?” “朕想做什么不重要,贾公啊,您想要做什么?” 贾充眯起了双眼,“臣只是想要辅佐贤君,匡扶社稷而已。” “陛下...我并不知您为何这般对我,也不知道您是从哪里得知了那般吓人的消息...可臣从未想过要害您,当初也是我一直想保护您....” “啊?吓人的消息?什么吓人的消息?” “诸葛诞的事情!” “贾公!!这般大事,您怎么可以告知朕呢?若是坏了大将军的计策,这可如何是好?!” 曹髦惊讶的站起身来。 贾充此刻已是怒不可遏,几乎就要扑上去掐死曹髦。 可惜,他不敢,也不能这么做。 “臣一心对陛下,陛下却要这般对我,好...既然陛下要臣死,臣又怎能不死呢?请陛下明日就上书,就说是臣泄密....让大将军处死我!” 曹髦摇着头,平静的看着面前的贾充。 “贾公,您认为,是谁泄露了这个秘密呢?” “臣不知道...” “请您直说吧,贾公,您应当知道,朕从未想过害您,相反,朕更想得到您的帮助。” 贾充的脑子顿时灵活了起来。 “陛下,臣以为,或许是太常王公。” 曹髦点了点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朕知道了,贾公,这件事与您无关,就是太常王公泄密,您不必担心。” 听着曹髦的话,贾充实在是猜不透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可如今,能堵住曹髦的嘴,才是最重要的。 贾充诚惶诚恐的说道:“陛下,臣定然不会忘记您的恩德,定然全力辅佐,从明日起,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搅您,您可以自己挑选一批内侍...” 曹髦哪里会相信这厮的鬼话,他认真的说道:“不必,朕相信您,就现在这些人吧!” 贾充又应付了曹髦几句,各种表达自己的忠心,其实都是些屁话。 他甚至还不忘记提郭责和杨综,带点威胁的意思。 很快,两人就走了出来,走到门口,曹髦拉着他的手,指着身边的几个内侍。 “他们往后还需要将背下来的文书送到您那边去吗?” 贾充的脸色煞白。 而那些内侍,侍卫,包括赵成的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 贾充沉默了片刻,随即摇了摇头。 “自然是不必。” 曹髦知道,监视并不会因此而停下来,贾充什么也保证不了。 不过,他要的就只是这句话而已。 “好,贾公,那您便早点回去吧,庙堂里的事情,您不必担心,朕不会泄露您所说的事情!” 曹髦大声说着,在贾充那要杀人的眼神里,挥手与他告别。 当贾充离开之后,殿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惊恐的看着曹髦,完全不知该说什么。 ps:郭氏其实是在257年嫁给贾充的,不过嫉妒后杀奶妈逼杀幼子是真的,因为剧情需要,因此进行了一些小改动,不影响观看。 第058章 所谓大丈夫 “陛下....” 李生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曹髦与贾充的那番话,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当初是贾充派他们前来,让他们盯着曹髦的一举一动,可如今,贾充却当着他们的面,摇着头表示不必再监听。 这让他们格外惶恐。 难道陛下早就知道了? 曹髦平静的看着他们,转身走进了殿内。 众人顿时不知所措,而曹髦心里却很清楚。 以贾充的信誉和为人来看,不监视自己那是不可能的,贾充到目前为止,都表现出了对他极大的热情。 可以说,若不是早知道贾充的为人,曹髦只怕也会被他所欺骗。 贾充这个笑面虎最拿手的本事,就因为曹髦的先知之能而被废掉了。 想想看,若是曹髦没有融合未来的记忆,那他还能看穿这个狗贼的为人吗?只怕在临死之前,才能知道这厮有多狠辣。 而现在嘛,无论贾充如何伪装,都是没有用处的。 哪怕贾充现在就是指着自己的祖坟发誓要效忠曹髦,曹髦都不会相信他。 可是,现在是个可以利用的好机会。 曹髦是不会放过的。 他走进西堂后,不动声色的说道:“李生进来,其余人且等着。” 众人不敢违抗,再也没有像前几天那般一同进去。 李生低着头,跟着一同走进了殿内,关上了大门。 当李生脸色惨白的跪在曹髦面前的时候,曹髦只是长叹了一声。 “朕从不曾亏待你,若不是贾充告知,我都不知原来你是他派来盯着朕的。” 李生惶恐的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皇帝。 他顿时痛哭了起来,“陛下饶命啊!” 曹髦摇着头,“贾充这个人,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可以牺牲掉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亲人,何况是你们这些人呢?” “朕将你当作心腹来对待,从不曾有轻视,你为什么要这般对待朕呢?” “陛下...他以奴婢的家人作要挟,奴婢自幼失去父母,是兄长抚养长大的,奴婢....” 看着面前痛哭的李生,曹髦并没有再训斥他。 “原来是为了家人啊。” “那就可以理解了,有什么能比得上家人的亲情呢?” 曹髦仰起头来,脸色很是哀伤。 “我虽然没有兄长,当初却也有人将我当作自己晚辈来照顾....也不知他如今是否受了委屈...” 曹髦再次看向了他,“你起身吧,朕不会怪罪你的。” “贾充往后若是还要你盯着,那你就照办吧,朕也不为难你,保护好你的兄长。” 李生只觉得羞愧难当。 曹髦是第一个将他当人看的贵族。 他的脸色通红,兄长的模样在脑海里浮现,一次次的压制着他某些疯狂的想法。 李生再次嚎啕大哭。 过了许久,李生从内殿走出来,双眼通红的看向了另外一個内侍。 “陛下让你进去。” 周生低着头,沉默着走进了内殿。 就这样,曹髦一一单独召见他们。 他们也不知道曹髦在里头跟彼此说了什么。 这真的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而曹髦在见完这些人后,终于盼来了自己最渴望相见的人。 “焦君!!” 曹髦不敢太大声,只是激动的上前,拉住焦伯的手。 这是君臣两人的第一次私下交谈。 焦伯双眼通红,就要给曹髦行礼拜见,曹髦死死拉住了他。 “焦君!伱我之间,不必如此!” “整个庙堂内,朕就只有您一个心腹了,朕的性命,就托付在您的手里了!” “愿为陛下效死!” 焦伯赶忙说起了外头的情况,“我将消息带给了毌丘君,他在城内还有人手,他们四处散布诸葛诞跟司马师私通的事情,城内已经是传的沸沸扬扬!” “众人都很鄙夷诸葛诞的行为。” “毌丘君让我告知陛下,他愿意为您而赴死,他府内还有个叫刘路的...他也是这般说的....” 焦伯的语速很快,他知道不能耽误太久,将宫外的情况详细的告知了他。 曹髦这才说道:“好,好,皇宫内有您,皇宫外有毌丘甸和刘路,朕何需惧怕他司马师?!” “这段时日,您就不要再去找他们了,贾充这狗贼,定然会加紧监督,这样吧,您可以在皇宫内联络一些可以信任的人,朕对此处不熟,可您在这里多年...” “您定然是知道哪些人是真心为庙堂的,可以偷偷联系他们...” 焦伯赶忙说道:“陛下,臣认为冗从李昭是可以信任的人。” “我与他相识多年,他为人正直,忠心耿耿,因为耿直,得罪了不少人,故而无法升迁,他武艺了得,庙堂内的侍卫大多以他为首...” “好!朕相信焦君!既然是焦君所举荐的,那定然是贤人!” “臣....” 焦伯本来还想多夸一夸,没想到,皇帝这般干脆。 他朝着曹髦再次行礼,“臣绝不辜负陛下的厚望!” 很快,焦伯也是红着眼走出了内殿,随后是赵成。 曹髦很快就与这些内侍黄门们私谈了一番,众人的神色各异,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氛围。 可曹髦对他们的态度却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笑着说道:“诸位,过去的事情便过去了,往后,贾公就要辅佐朕了,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 “且弄些饭菜来!” 这一天就这么匆匆过去。 当李昭安排好了今日的轮换,准备离开的时候,焦伯却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李昭一愣,却没有搭理他。 “子亮....今日皇宫里的事情,听说了嘛?” “嗯...” 李昭的态度很是冷漠。 焦伯苦笑了起来,他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当初贾充找到众人,对他们威逼利诱的时候,李昭始终沉默不语,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立场。 贾充勃然大怒,想要杀掉他。 可惜,这位皇宫的侍卫头领,他妻子姓卞。 没错,太祖的武宣皇后卞夫人的那个卞。 贾充并非是司马师,只能是更换了他的官职,另外选择一个人来担任侍卫头领,他从“队长”变成了“副队长”。 而在当时,直接应允了贾充的焦伯,在李昭看来,就是不忠不义的小人。 从那之后,李昭就再也没有给过焦伯好脸色。 可正是李昭的这态度,才让焦伯愿意相信他。 两人有多年的交情,焦伯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君啊,我没有您那般强势的妻族,如是不从,早已被处死,你因此而轻视我,我也不怪罪,只是,我不留着自己的性命,如何能辅佐贤君?如何能为陛下解惑呢?” 李昭依旧没有看他,神色冷漠。 “我不曾怪罪,道,不同,不相为谋。” “您又怎么知道我们并非是同道之人呢?” 李昭一愣,看向了焦伯。 “你不是我,又如何知道我的道?” “李君的道,不就是要为天下铲除国贼嘛?” 焦伯说的很小声,并没有敢当着众人的面高呼“国贼司马师”。 李昭看向焦伯的眼神顿时就不同了。 要不是知道焦伯的为人,李昭现在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贾充派来诱杀自己的。火山文学 焦伯不动声色的说道:“此处并非是说话的地方,不要停下来,往外走吧...”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朝着殿门走去。 “陛下的仁德,想必李君也是看到了。” “陛下所遭受的委屈,你比我更加了解。” “可当今陛下,乃是非常英明的皇帝,绝对不会轻易为贼所欺...他让我举荐值得信任的人,我说起了您的名字,他当即就让我来找您。” “李君,您有强势的妻族,跟我这种寒门不同,若是安心做官,迟早都能担任校尉...” “你愿意抛弃这些荣华富贵,与我一同赴死嘛?” 李昭冷漠的抬起头来,正视着远处。 “大丈夫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 “为天下大义,何惜一死?!” 第059章 血痕 贾充回到府邸后,脸色就从惶恐不安变得冷酷了起来。 他等到了晚上,确定皇帝已经休息了,这才派人去将李生等人叫到了自己的面前。 四位内侍以及两位黄门,此刻都站在了贾充的面前,神色各异。 贾充却不为所动,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 他平静的看着面前的众人,“我并非是什么乱臣贼子,派人盯着皇帝的一言一行,只是因为皇帝年幼,生怕他做错了什么事,故而及时能改正。” “这也不是我自己想要去办的事情,乃是受大将军的命令来办的。” “诸位勿要多虑。” “今日陛下叫我,询问你们的事情,陛下开了口,我也不能欺骗陛下,免得犯下欺君之罪。” “可是,陛下毕竟年幼,诸事还是需要大将军来辅佐。” “当初在元城的时候,陛下就被小人所欺,今日更是如此...” 贾充主要还是看向了两位黄门官。 至于那几个内侍,他看都不看一眼。 作为传统的士大夫,他对宦官有着很深的抵触,这不是个例,整体的士大夫都很反感这些阉人。 他们认为,整个汉末的乱局,都是这些阉人所造成的。 皇帝圣明,是不可能有过错的,而他们都是心怀天下的贤良,也不可能有错,那过错就一定在阉人,在十常侍! 英明神武的文皇帝曹丕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乎就没有了中常侍这个官职。 果然,中常侍消失之后,庙堂里就全都是贤人了,天下太平,百姓富裕,百业兴旺。 贤明的人害怕百姓们太劳累,大发善心,将他们的耕地收为己有,将他们变成自己的佃户来疼爱。 他们又担心小商贾们走南跑北的遇到什么危险,兼并他们的产业,将他们发配到边境,又光明正大的抢劫了他们的财产,避免他们为强盗所抢劫。 他们担心皇帝处置政务太劳累,就贴心的代替皇帝来承担。 在几十年后,凉州发生了大灾难,饥荒遍地,民不聊生,易子而食,贤人老爷们心善,见不得这种惨状,赶忙派遣猛将率领精兵强将前往“救济灾民”,当这些猛将们将黔首杀的差不多的时候,粮食就够吃了,灾情果然得到了很好的控制。 再往后,还是这些贤人大老爷们,生怕自家将士在战争里死伤太多,为了仁慈起见,他们召集塞外的胡人来为他们作战,打完仗又不愿意给工资,甚至让他们去劫掠贱民来作为军费。 而此刻,贾充作为贤人大老爷的代表之一,又开始安抚起面前这些卑微的小人物们。 “诸位,陛下这里,还是要上心的。” “陛下如今认为你们不会再盯着他,那你们就顺势答应他,可是,作为人臣,我们岂能纵容陛下去犯错呢?哪怕是牺牲了自己的名誉,也要辅佐陛下啊!” 贾充大义凌然的说着。 焦伯满脸笑容,心里却只想往他的脸上吐口痰。 好个厚颜无耻的老贼!! 陛下果然没有看错,你個反复无常,背信弃义的恶狗! 众人也不知心里是如何想的,此刻却纷纷行礼称是。 “贾公。” “我不愿为之。” 贾充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他闻言看去,却是内侍之一的周生。 周生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年幼时进入皇宫,兢兢业业,在皇宫内多年。 此刻,他却直视着贾充。 “贾公...我食了庙堂多年的俸禄,虽然不配谈什么道德,却也知道,食人俸禄而背主,是要遭受天谴的。” “陛下对我甚是仁德,甚至不曾怪罪我的恶行,我不会再助纣为虐了。” 贾充笑了起来,脸色顿时变得极为可怖。 “你个没鸟的阉犬...无父无母无子的野畜,也配谈什么背主?” 李生等人无比的惶恐,想要劝住周生,却又说不出话来,焦伯与赵成更是惊愕的看着他。 周生的脸色平静,哪怕被贾充这般侮辱,也没有半点的恼怒。 “贾公,您阿父是个贤明的人。” 贾充仿佛被踩中了尾巴的老鼠,气急败坏,指着面前的周生,大叫道:“来人啊!!将这厮给我带下去!!脱去他的衣裳,打!!打到死!!” 当即就有两个奴仆冲进来,一把抓住周生,就往外拖。 从始至终,周生一声不吭,也不谩骂,任由奴仆将自己拖走。 “你也配说我阿父?!” 贾充的父亲贾逵,被曹操所举荐,担任曹操的私官,在后来,他在地方为官。 他亲自组织民众大兴水利,改善当地农田灌溉条件,又疏浚中原地区部分河道,开通运河二百余里,方便了交通运输,世称“贾侯渠”。 贾逵死后,为豫州吏民所追思,吏民刻其石像,立碑建祠以念,这在魏国群臣里是罕见的。 而他的儿子嘛,那就更罕见了.... 外头传来了惨叫声,周生还是没能抗住那殴打。 这叫声使屋内的几个人格外的惊惧,尤其是其余几个内侍,更是瑟瑟发抖。 贾充或许不敢随意处死黄门官,可他们这样的内侍,那就是随意杀掉了。 其实,魏晋是有律法的。 其实,杀人是违法的。 在汉朝,士大夫不能随意杀人,哪怕你是三公,或者诸侯,若是牵扯到人命案件里,那也会被惩罚,例如汉初留侯的儿子张不疑,就因为谋杀而被夺爵,哪怕是你家里的私奴,也不是你说杀就杀的。火山文学 唯一能合法杀掉的只有你儿子,若是儿子忤逆,可以杀,官府还会帮你杀。 可在魏晋,士大夫开始公然杀人,随意杀人,不受任何制裁,比如晋初第一大贤人石崇,他常常召集府内美人给宾客陪酒,若是宾客没有喝干净,那就斩杀美人....简直肆无忌惮,桀纣听了都得敬杯酒。 贾充的夫人更是连着杀了两个奶妈,也没受到任何惩罚。 外头的惨叫声渐渐停止了,书房内很是寂静。 贾充狞笑着看向了其余几个内侍。 “他是个无父无母的野畜,可诸位还是有自己的家人吧?” “勿要自作自受,安心办好我所交代的事情,人人都有赏赐。” “来人啊!” 贾充装模作样的给每个人都发了钱财,表示了一下自己的宽容大度。 随即,他吩咐众人要假装答应皇帝,然后继续监视他的一言一行,随时要告知自己。 又不许他们将今日的事情告知任何人,否则就要诛他们的族。 众人只能答应。 贾充这才不耐烦的将他们赶了出去。 当他们走出书房的时候,地面上仿佛还有被拖拽的血痕。 他们就踩着血迹,沉默着走出了这里。 那些内侍是不敢多言语的,他们的眼里满是悲哀,默默的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而赵成却长叹了一声。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焦伯,眼神很是复杂。 “没想到啊,我今日尚且不如一个阉人。” 焦伯赶忙提醒道:“赵君慎言啊!” 赵成转头,看了一眼贾充的府邸。 “焦君啊,我想要辞官了....得想办法离开皇宫了。” “您要当心啊,千万不要在殿前跟别人谈论....” 焦伯大惊,“你在说什么...我...” 赵成摇着头,“无碍,您不要慌张,我只是提醒您而已,不要跟李昭多说什么,他倒是有妻族护着,我们呢?出身寒门,说是士子,可贾充要杀我们,又比杀阉人难到哪里去呢?” “今日,我看到李昭与人说了很多,虽然没听到是什么,可毕竟是殿中之官,私下谈论终是不妥。” 焦伯一言不发,脸色很是难看。 赵成笑了起来。 “陛下对我极好,我虽然不能像周生那样坦然赴死,但也实在做不了贾充这样的小人....告辞!” “保重!” 赵成行礼,随即匆匆离开。 焦伯站在此处,脑海里满是方才的血痕。 唉..... 第060章 另一道血痕 “大将军,事情已经办妥!” 钟会抚摸着短须,极为自信的说着。 钟会人高马大,模样俊朗,往那里一坐,很有气势,病怏怏的司马师都被他给比下去了。 司马师身边的案上放着很多的文书。 这些都是来自洛阳和皇宫的书信。 整个司马家都是以司马师为核心,都绝对听从他的命令。 这就导致,整个天下的事情都压在了这位病人的身上。 而自从废立曹芳之后,这国事忽然就开始变多了,司马师要处置的东西越来越多。 越是聪明的人,就越是不相信自己的大臣,总是觉得他们办不好事情。 诸葛亮是这样,司马师同样也是如此。 司马昭已经四次上书给司马师,告知庙堂里的事情。 他的那几封书信,用通俗易懂的话来整理,那就只有一句话。 哥!!救命啊!!朝中大族开始不当人了!! 在这种情况下,司马昭无法相信任何人,哪怕是身边的那些心腹,毕竟,这些心腹同样也是世家,他们盲目的索要利益,根本不在乎庙堂的利益。 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哥哥的身上,希望这位无所不能的兄长能为他解决困惑。 司马师用手指叩打者一旁的木案。 “士季,诸葛诞的事情,我已经不再担心,我所担心的,是庙堂里的那些恶犬。。” “这些恶犬,早晚都是要喂饱的。” “但是,该怎么喂,是一个要重视的问题。” “他们开始狂吠着要骨头了,这可不是好事。” 钟会对庙堂里的事情还是很清楚的。 他笑了起来,“大将军,或许我也是庙堂里的诸多恶犬之一....这些事,不应当是您私下里考虑吗?” 钟会跟司马师,司马昭一同长大,与他们的交情很好。 哪怕是在司马师身边,这位也是受到了极大的宠爱,他甚至敢跟司马师开玩笑! 这可是司马昭都不敢的。 钟会出身名门,本身才能杰出,为人高傲,蔑视他人,连司马师都这般纵容他,这使得他愈发的桀骜,也是留下了一些隐患.... 司马师却还是板着脸,这位似乎就没有半点幽默感,他很是严肃的说道:“你不是恶犬。” 钟会抿了抿嘴,“我是与大将军说笑...算了。” “那大将军准备怎么办?” “我准备让你给我出个建议。” “好想法!” 钟会说着,随即沉思了起来。 “这些人可不好对付啊,大将军跟过去的太祖皇帝不同,在太祖皇帝时期,没有人敢说自己与太祖皇帝是同朝为臣,也从不将他当作自己的同僚来对待,不是当作国贼,就是当作主公。” “而大将军,虽然势力庞大,可在庙堂大臣的眼里,却只是他们的同朝之臣,尚未达到能为主公的地步。” 钟会说的非常直白且露骨,完全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司马师却很平静,面无表情,显然,他们并非是第一次谈论这些事情。 钟会继续说道:“这是迟早的事情,那位陛下不过是让这件事提前了几步而已。” “当今天下,谋朝必以国!猎国必以士!” “而大将军若是要走那一步,就得先喂饱这些恶犬。” “恶犬若是吃不饱,就会反过来啃自己的主人。” “大将军,看来有些事情需要提前了。” 司马师的脸色很是难看。 “这有些太急切了,现在就将他们喂的太饱了,往后要怎么办?恶犬若是饱了,就不愿意再去跟着主人狩猎了。” 钟会平静的说道:“我们很早就谈论过这个问题,改变当今的爵制,用来喂饱所有人,让他们愿意真心辅佐大将军...若非您的病情,或许早就推行了吧。” “现在还不是谋国的时候,可革新爵制,拉拢诸勋,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我明白大将军所担心的问题。” “可是,我觉得,若是这政策一定要推行,那最好还是由您来推行。” “为什么?” “征西将军亦人杰,却并非是大将军这般的雄才....改爵位,喂群狼,这一定会引起很多的问题,您能解决,可他却未必。” 钟会也完全不回避继承者的问题。 司马师的身体并不好,随时都有可能逝世,司马攸的年纪又实在太小,哪怕再给司马师十年的时日,司马攸也还是年少...司马昭继位司马师是没有悬念的,有悬念的是司马攸和司马炎谁来继承司马昭。 钟会跟兄弟两人的关系都很亲近,也完全不怕引起什么忌惮。 司马师心里很清楚,钟会说的是实话。 弟弟这個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容易上头....缺乏克制力,以及有些盲目的自信。 司马懿是个谨慎到骨子里的人,司马师的隐忍功夫也不弱于他父亲,唯独到了司马昭,他不是很能藏得住事。 而且,司马师认为自己这个弟弟有些软弱,耳根子软。 当然,这是因为司马师不知道历史上的司马炎,否则他就会真正明白什么叫耳根子软...若是他知道了,指不定现在就去掐死司马炎了,顺带诛贾充九族。 “不行,还是不能急,得想个其他办法,压下去。” 司马师还是拒绝了,并没有被钟会说服。 钟会有些无奈,再次说道:“大将军,我早就说了,当今这位陛下,会是大祸患,这才刚到洛阳,就惹出这般事来,您还要留着他?” “毌丘俭。” 司马师的回答相当具有自己的风格。 简单明了。 钟会点着头,“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来操办这件事吧,我会让那些人闭嘴的,至于您,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医者说了,您的眼疾不能再拖延了,必须要动刀。” “前天那个梁国的名医,您知道他吓成了什么样吗?他对我说,您现在所承受的痛苦,就是仿佛有人以刀刺目,他实在想不通您是怎么忍受着这般痛苦,一声不吭的...” “他见过很多的患眼疾者,大多疼都是哭喊不止,无法忍受...唯独大将军。” 钟会摇着头,“勿要再拖延了,天下不能没有大将军,安心接受治疗吧。” 司马师依旧是板着脸,正要吩咐什么,就有甲士禀告。 很快,来自洛阳的使者将书信递到了司马师的手里。 “什么?!” 司马师的脸色在那一刻就变了,他站起身来,浑身杀气腾腾。 钟会一愣,赶忙从他手里接过书信,看了起来。 这是司马昭的书信,司马昭上书告知,洛阳内的贼人四处声称诸葛诞出卖夏侯玄,在梁国与大将军司马师密谋.... 钟会瞪圆了双眼,他惊愕的看向了一旁的司马师。 司马师浑身一颤,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左眼。 “啊!!!!” 钟会吓坏了,赶忙大叫了起来,“医者!!医者!!” 他就要往外冲,司马师那枯骨一般的手却一把拽住了他。 钟会看向了司马师,司马师缓缓抬起头来。 左眼的肉瘤似乎破裂,流下了一道血痕。 那血液顺着他的脸一路往下流,司马师就用那只完好的右眼死死盯着面前的钟会。 这模样当真是无比的吓人。 “派人拦住诸葛靓。” “准备马车,我要返回洛阳。” “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洛阳!” 钟会不忍心的看着他脸上的血痕,“你且别想了!我先去叫医者!!” “按我说的去做!!!” “我....唯....” 钟会匆匆离开,司马师直勾勾的看着前方,他的左眼流下了一道血痕,让他的相貌变得更加狰狞,他只是凝视着前方,心里的杀意再也无法忍耐,犹如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第061章 践踏! 曹髦从睡梦里醒来,心里甚是惬意。 都说当皇帝累,其实就是身边没有贤明的大臣而已。 像我身边有贾充,司马昭,司马师等人,每日不是游玩就是吃喝,何累之有呢? 说是乐不思魏都不过分。 庙堂里有这些贤臣,还真的是我的福气。 曹髦自嘲了一波,随即开始走流程,拜见太后。 越是与这些人接触,曹髦就越是看不起这些人。 郭家给他的感觉很差,又怂又贪。 他们很害怕司马师,就是那个鲁莽的郭建,当着别人的面,都不敢跟自己问候。 太后也不敢接受自己的拜见,每次拜见,都是让自己在外行礼了事。 可是吧,这帮人又实在是利欲熏心。 他们整日盯着司马望的事情,那郭立还几次来询问自己,这件事的进程如何。 若是他们一怂到底,彻底臣服司马家,或是一刚到底,寸土不让,曹髦都会觉得他们有本事。 可非要当个骑墙派,还是那种恶心盟友的骑墙派。 曹髦反正也不急着召见司马望了。 他本来是想通过郭建那边来与刘路等人取得联系,如今通过焦伯打开了局面,往后加入自己麾下的人会越来越多,乃公曹髦,魏武之后,岂能跟你们郭氏之流狼狈为奸? 天下没有白白付出的事情,也得让我看到些诚意吧? 曹髦从太后那里回来,前后的内侍们依旧低着头。 他的内侍换了一个人,周生不见了踪影。 曹髦询问了李生,李生告诉他,周生因病回了家。 曹髦心里当然是门清的,却还是装模作样的抱怨了几句。 衣冠楚楚的名门之后,想方设法的想要谋国,出身底层的阉人,却为了心里的坚守而死掉了。 曹髦不敢也不能对此表达任何的想法,他只能将这些账都藏在心里,慢慢复仇。 可身边人的态度还是发生了不少的变化。 像李生等人,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死盯着自己不放了,或许是因为有第一次被拆穿的尴尬,他们总是留着些距离,也不会竖起耳朵来听曹髦讲述了。 这让曹髦很是不满。 司马师让你们来监听我,你们怎么能这般怠慢呢? 你们不能辜负朕的大将军啊,大将军的福报就靠你们这些人了,如何能怠慢? 由于他们不再寸步不离的跟随曹髦,曹髦也有了偶尔跟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 焦伯也趁机告知了事情的进展。 李昭已经被他拉拢了过来,同时还有十余位侍卫,都是李昭的心腹好友,都愿意效命。 曹髦心中大喜,而焦伯也是故意为他们创造了一个单独见面的机会。 在焦伯吩咐诸多内侍往外搬东西的时候,曹髦不动声色的站在了李昭的身边。 “李君...昨晚从焦君口中得知了好消息,昨晚,朕睡得很好。” “过去总是寝食难安,心里惊惧,这下,朕也不必害怕了。” “朕身边也有了虎侯啊。” 曹髦看着前方,并没有看身边的李昭。 而李昭也低着头,保持了距离。 “陛下...臣食君禄,为王事,职责也。” “好,朕的虎侯,接下来,你就继续拉拢宫内的侍卫,朕不管其身份,内侍,帮厨,黄门,只要是您信得过的,都可以拉拢过来!朕对虎侯是绝对信任的!” 李昭脸色通红,险些没能控制住情绪。 他忽然说道:“陛下,臣有一人想要举荐,却不知....” “机会不多,虎侯尽管说就是了...哎!李生!那张案留下!勿要搬!” 曹髦对着远处说着。 李昭这才说道:“陛下,殿中校尉尹大目,是我过去的主官,其实,他并非是外人所说的卖主求荣之辈,过去,他常常教导我们要效忠君王,不能为贼所用...” 曹髦一愣,猛地惊醒! 尹大目!!! 这位出卖了曹爽,被不少人暗中嘲笑的底层之士!! 曹髦知道他是因为他那奇怪的名字,此人没有什么长远的目光,因为司马懿指着洛水发誓,就相信了他的话语,导致了曹爽的惨案。 而他心里一直都是极为愧疚,发誓一定要为曹爽复仇。 历史上,他跟司马师一同征战毌丘俭,他看出司马师的病情非常严重,就主动给司马师说:文钦本来不想谋反,是毌丘俭所逼迫的,请让我去劝说他投降。 司马师答应了他。 尹大目就到阵前,高呼:“文刺史见到我了吗?您为什么不能多忍耐几天呢?” 这是尹大目知道司马师快不行了,想要留文钦,可文钦却对他破口大骂,说他背主之贼,准备用弓箭射杀他,尹大目嚎啕大哭,紧接着,他从此没有了下落,大概率是被司马师弄“消失”了。 曹髦脑海里迅速锁定了一个人,那個见到自己后总是要躲避的校尉。 他先前还觉得奇怪,现在就明白了。 对方背负着骂名,故而羞愧,不敢与自己相见! 而他,是如今的殿中校尉....虽然不如郭建这个镇护将军,可是麾下足足有八百人的战斗单位,还是守护在太极殿的八百甲士!! 曹髦的内心顿时沸腾了起来。 若是能将尹大目拉过来,那自己在皇宫里,可就有了一点点的自保之力,而且,尹大目背负恶名,司马家的人对他很是信任,认为他绝对不会被曹家人所拉拢。 曹髦的情绪顿时激动了起来。 李昭此刻却很是纠结。 他知道自家这位过去的主官绝非是背主的小人,可是陛下未必就会相信...说不定往后连自己都得不到陛下的信任了。 想到这些,他又有些后悔,是不是不该提起这件事? “好虎侯!” “当初司马懿洛水放屁,这是谁也没能想到的事情,绝非是校尉的过错,朕知道校尉乃是曹家人所抚养长大的,乃是朕的同族长辈!他麾下出了虎侯这样的人,朕还为什么要迟疑呢?” “虎侯可以如实告知,但是一定要小心,司马家在皇宫里布满了耳目...” 曹髦说着话,就朝着李生等人的方向走去。 李昭已然说不出话来。, 只能在心里说道:唯!!! 曹髦跟李生等人胡扯,心里却在思索着值得相信的大臣们。 尹大目算一个,除却尹大目,还有一个王经。 王经虽然也姓王,可他不是大族出身,他就是一个富裕的农民出身,后因得到同乡崔林的赏识,被提拔任官。 他跟毌丘俭被称为是大魏最后的忠臣。 此刻他还在担任江夏太守,很快,他就会去担任雍州刺史,然后被姜维暴打一顿,随即在庙堂担任司隶校尉,很得曹髦的厚爱。 曹髦在起事前,联系了出身太原王氏豪族的王沈,高阳王氏豪族出身的王业,以及农民出身的王经,请求他们来帮助自己。 王经让曹髦忍耐,仔细谋划,然后再动手,可曹髦显然等不下去了。 随即,两位大贵族出门就要跑去找太后告密,还想拉着王经去,可王经没有同意。 最后,司马昭处死了他。 处死之前,王经被押着跟母亲请罪,母亲告诉他:谁人不死?死得其所! 好笑的是,两位世受魏恩的名门出卖了曹髦,而农民出身的王经却守住了道德底线。 曹髦坐在府内,看向了周围的那些侍卫们。 他们看向曹髦的眼神已经不同与往日。 曹髦笑了起来。 天下并不缺乏忠义之士,这些被世家大族所看不起的人,却在人格上狠狠的践踏了那些轻视他们的人。 这一次,自己要带领他们,不只是要践踏那些人的灵魂,还要践踏那些人的肉体!! 第062章 还手之力 “校尉...” 看着面前李昭欲言又止的模样,尹大目心里满是狐疑。 当初,李昭曾是他的麾下。 这个性格正直刚烈的年轻人,跟大多数同僚都合不来,尹大目却很喜欢他,就常常帮助他。 到了如今,对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需要被庇护的年轻人了。 屡次升迁,颇有名望,再也没有人敢为难他了。 可尹大目依旧在殿中校尉的位置上原地踏步。 这也没办法,尹大目出身太低,家奴出身,虽是曹家家奴,可如今早已不是曹家的天下。 而且他的名声也不好。 他又不懂得继续去跪舔司马家,自然就没办法继续往上爬。 不过,尹大目也没有往上爬的想法,他只是想找到机会来复仇而已。 尹大目挥了挥手,让自己的几个甲士继续在门前守着,叫上了李昭,朝着一处空地走去。 此处都归尹大目管,他在此处颇有资历,周围的甲士都听从他的命令。 “你有什么事?” 尹大目说着,随即又说道:“你如今可不比当初,贾充让我派人去盯着你呢。” “你得罪他了?” 李昭跟在尹大目的身边,对自己被监督的事情,他是很清楚的,只是没想到,负责监督的居然是尹大目。 “贾充让我们盯着陛下,监视他的一言一行,每晚都要禀告给他。” 李昭如实说道。 尹大目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满脸的愤怒,“你说什么??” 李昭苦笑了起来,“校尉居殿中,如何不知?” 尹大目的脸色通红,他自然知道司马家的想法和谋划,可却不知他们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直接派人盯着皇帝的一言一行,当初的董卓都不曾这么做!! 岂能这般欺辱天子?? “你特意来告知我这件事??” 李昭在尹大目面前还是有些惧怕的,尽管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青年,可面对老上司,心里未免会有些慌乱。 他再次低声说道:“我岂能与乱臣贼子为伍?陛下也知道这件事,故而将大事托付给我!” 尹大目大惊失色,赶忙摇着头。 “不可!不可冲动!!” “子亮,我不知道陛下交代了你什么,可是,现在并不是动手的好机会,司马师还活着,我们绝对没有胜算...” 李昭知道自家这位老上司误会了,赶忙说道:“并非是要动手除贼。” “校尉大概也知道,庙堂里的贤臣都已经被司马师所杀害,皇宫之内,更是由郭氏与司马氏掌权,陛下身边,无一忠臣。” “陛下只是交代我,让我联系更多的忠义之士,效忠陛下,等待时机。” 李昭这么一说,尹大目方才松了一口气。 尹大目是真的害怕这位年少的皇帝忍受不了这羞辱,直接领着众人去除贼。 虽说国贼一定要铲除,但是,没有人比尹大目更清楚司马师的可怕之处。 想起那天的政变,到现在,尹大目还会常常从噩梦里惊醒。 虽说这事以司马懿为主导,可真正的操刀人却是司马师。 或许,司马懿下定决心要干大事,就是因为在儿子里看到了司马师,孙子里看到了司马攸。 当司马懿逝世的时候,不少人都很开心,准备往司马家的眼里撒灰。 可是,这些人最后都没了。 这些一路见证了司马家崛起的老臣们,或多或少的患上了司马师恐惧症。 听到陛下只是要找到一些真正效忠他的人,尹大目顿时来了兴致,可这兴奋却没能持续太久,眼里的光很快便暗淡了。 “那你便去找吧,我会保证你们的安全,不会让贾充知晓。” 李昭一愣,“校尉,您便是我第一个来找的人。” “我?” 尹大目的脸色很是苦涩。 “我一个卖主求荣之人,如何能辅佐陛下呢?若非我,陛下又怎么会过的如此卑微....比起司马家,曹家人反而是最想杀我的。” “你勿要跟陛下提起我,否则,你也要失信与陛下了...” 尹大目很清楚那些曹家人对自己的态度,他对此也没有怨言,毕竟是自己的过错,方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李昭平静的说道:“我已经告知了。” “什么?!你怎么....” 尹大目下意识就想要骂这個耿直的榆木脑袋,心里却又生出些不该有的期盼来,他颤抖着问道:“那陛下是怎么说的?” “陛下说,司马家的过错,岂能怪在校尉的身上,校尉与曹家亲近,又是我所举荐,定然是忠心之士。” 这番话,却让尹大目心里的愧疚感更加浓烈。 他的眼眶泛红,眺望着西堂的方向,竟是有些失态。 在这些年里,尹大目一直都被这种愧疚感所折磨着,他并不甘心就这么死了,若是现在死去,那就真的成了卖主求荣的小人。 还没有为大将军复仇,岂能就这样死去呢? 李昭的这番话,确实让他动容。 李昭赶忙说道:“校尉!此处虽是您来驻守,可依旧有不少贾充的耳目....” 尹大目强忍着心中那复杂的心情。 “我知道了,子亮啊,伱回去告知陛下,臣愿为陛下效死,另外,司马师如今的身体愈发的糟糕,他是撑不过多久的,还希望陛下能忍耐几日...” 李昭笑了起来,“校尉实在是太轻视陛下了。” “陛下虽年少,却英明神武,您说的这些道理,他前不久才派人告知了我们...校尉,这件事要稳妥,否则会害了陛下,所拉拢之人,绝对要谨慎,不能是无信无义之辈...” 尹大目跟李昭又说了几句,方才带着他回到了殿门前。 尹大目皱着眉头大声说道:“是否让你调任,这不是我说了算的!得贾公自己来决定!你走吧!” 李昭的脸色很是难看,转身就离开了此处。 送走了李昭之后,尹大目再次守在了这里。 甲士狐疑的站在他的身边,“校尉,何事如此开心啊?有什么好事?” “谁说我开心的?我心里甚是厌烦!” “校尉方才一直都在偷笑,还哼唱起了曲子,莫不是要纳妾??” “少废话!给我守着去!” 尹大目轻轻一脚踹在那甲士的屁股上,甲士笑着离开了此处。 或许是因为出身的缘故,尹大目跟麾下众人相处都很不错,深受众人的拥戴。 次日,李昭迫不及待的将这个消息告知了焦伯。 焦伯都惊呆了。 那个叛徒?背主求荣的家伙?他居然要投奔陛下? 你不是害了陛下吗? 李昭用自己的信誉来保证,方才打消了焦伯的一些怀疑。 当焦伯趁机将消息传到曹髦这里的时候,曹髦大喜过望。 他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跟尹大目把酒言欢,可惜,这是不行的,不能让任何人发现殿中校尉跟自己有联系。 司马昭或许能忍受自己去拉拢内侍,拉拢甲士,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去拉拢殿中校尉。 那人可是负责守护太极殿的,是真正的实权派人物。 在司马师不在洛阳的这段时日内,自己可是赚翻了呀! 当初豁出命来赌焦伯果然没赌错,通过这一人,就将自己的耳目给扩展了出去。 虽然局势依旧很危险,可自己再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了,焦伯,李昭,诸多侍卫,以及尹大目和他麾下士卒....若是自己将司马师和司马昭召到太极殿,能否直接杀死他们呢? 曹髦又赶忙否定了这个想法。 当初司马师去找自己的时候,带去的甲士都不少,他极为谨慎,从不轻视自己的敌人,只怕是不会单独来见自己。 况且,就算杀掉了司马师和司马昭,司马家还是大有人在,自己要对抗的是一个大家族,不是一两个人。 还是先苟着吧,这还不到一个月,自己的手就已经伸出去很远了。 若是再给自己半年,呵,定然能给司马昭一个大惊喜! 你是怎么架空乃公的,乃公就怎么架空你!! ps:前往北京培训学习,结果跟天涯分到一个宿舍里,天天跟他搞码字比赛,这厮说若是我赢了就趁我睡觉时将存稿都给发了,这厮不当人已经很多年了。 第063章 造孽啊! “将军...请允许我休息几日。” 贾充站在司马昭的面前,脸色极为苍白。 这既有曹髦的原因,也有他家中的原因。 书房内,司马昭的面前摆满了诸多的文书,他的日子显然也不好过,兄长不在洛阳的时日里,他终于见识到了平日里人畜无害的大臣们的真正模样。 看着面前的贾充,司马昭显然也听闻了他家里的事情,摇着头,叹息道:“贾公节哀。” 贾充唯一的儿子贾黎民死了。 而他逝世的原因也很简单,奶妈被杀后,这孩子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不吃不喝,跟着奶妈就一同去了。 或许,其中还有其他的什么原因。 可是,无论是司马昭还是贾充,显然都不愿意继续去深究这件事。 只因为,贾充的夫人姓郭。 若说贾充一点都不难过,那是假的,可说他因为儿子的事情无法继续做事,那也未必是真。 贾充是真的不想继续担任监督曹髦的工作了。 当初司马昭让自己来操办这件事的时候,贾充还挺开心,认为这是自己拉近与司马家关系,往上继续爬的好道路。 给将军做十件好事,不如给将军做一件坏事。 可问题是,曹髦绝非是什么良善之辈。 自从开始监督他之后,贾充离自己的梦想是越来越远。 诸葛诞事件更是让自己这些年的努力白废,直接上了司马昭的黑名单。 而曹髦又时不时派人去召见他。 贾充也想过要杀掉曹髦,可现在的情况下,他似乎也无法下手。 面对这样的情况,贾充干脆的选择放弃。 就算捞不到功劳,也不能将性命丢在这里啊。 现在群臣不喜欢自己,将军不喜欢自己,再这么混下去,岂不是头都要混没了? 贾充对局势还是有着很好的判断。 他很是悲伤的低着头,身体摇摇欲坠,仿佛随时要倒下。 这也不是他精心伪装,唯一儿子的逝世,确实给了他一定的打击,在得知噩耗的时候,周生的“天谴”二字不断的在他脑海里回荡着,让贾充几乎疯狂。 另外,曹髦这话痨,让贾充的工作量严重超标,贾充如今每天都睡不满三个时辰,每日醒来时都是头疼无比,再这样下去,自己怕是要被小皇帝给送走了。 出于这些理由,贾充选择暂时退出去观望。 还是老实等大将军回来吧,自己是大将军的心腹,而征西将军却未必信任自己啊.... 司马昭却更是头疼。 他麾下的人才虽然多,可都是忙着处置各类的事情,目前他也找不到人来代替贾充。 目前司马昭身边还闲下来的人,只有两个。 一个杜预,一个是杨综。 杜预要留下来给自己出谋划策的,司马昭要对付群臣,就不能没有他。 而杨综....司马昭很了解他的为人,他过去在曹髦身边当官,怎么可能愿意去监视曹髦呢?这样的命令会逼死这个人才。 司马昭的手段对比兄长来说非常粗糙。 但是他还挺能用人,知道身边的众人适合用在什么地方。 他积累和提拔的人才一点都不比他哥哥差。 他迟疑着说道:“贾公啊,按理来说,出了这样的事情,是该让您休息的,可是,我的身边不能少了您啊。” “王公说要辞官,您现在又说要休息,天下的贤人都要弃我而去了吗?” 司马昭说的很悲情。 可贾充却一点都不感动。 “将军,并非是如此,臣只是想要休息些时日,处理好家里的事情,如今臣心烦意乱,实在不好....” “贾公啊!!” 司马昭深情的拉住了贾充的手。 “我怎么会不知道您的难处呢?可我实在离不开您啊,您失去了儿子,这样的心情我能理解,我愿意让我儿子像服侍我那般去服侍您!” 贾充很是感动的看着司马昭。 “将军!!” “贾公!!” 两人深情对视。 司马昭连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说了出来,贾充哪里还敢拒绝?再拒绝怕不是就要让自己去跟父亲问好了? 送走了贾充,司马昭的脸色再次变得阴沉了起来。 “先是王肃,然后是华表,现在又是你贾充...当真以为庙堂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兄长还在的时候,一言不发,怎么到我执政,都急着要离开了呢?” 司马昭的眼里闪过一丝凶光。 “来人啊!备车!我要去见王公!” 当司马昭来到了王肃府邸的时候,王肃也是亲自前来迎接。 王肃虽然是司马昭的岳父,可在司马昭面前,他完全不敢摆出什么长辈的架势来。 王肃觉得,司马昭有些时候比他兄长还要危险。 司马师虽然下手狠辣,可是他懂得隐忍,也知道权衡,司马昭看起来温和,可容易上头,完全不顾及后果。 杀戮在司马师这里只是一個恐吓的手段,而在司马昭这里是解决所有问题的手段.... 司马昭依旧热情。 “听闻岳丈身体不适,特意前来看望...不知现在如何?” “唉,怕是无法继续担任太常,辜负了庙堂的厚望啊。” 王肃说着,脸上也满是疲惫。 自从受命去迎接皇帝后,他就被曹髦给坑惨了,这把年纪,被曹髦吓得不轻,他还想活着去做三公呢,并不想这么早就逝世,还不如先退了观望观望,然后再做决定。 在这方面,他跟贾充的想法倒是差不多。 司马昭却满脸的悲伤,“岳丈,使您劳累,这都是我的过错啊!” “这太常,不做也罢,您是要以身体为重!” “若是您病倒了,我们该如何自处呢?” 王肃终于松了一口气,对司马昭的态度也就温和了不少。 司马昭随即又跟王肃扯起了家常,说起了司马攸,司马炎,王肃越听脸色就越是凝重,他怎么觉得,这厮别有想法呢? 果然,司马昭紧接着说道:“岳丈啊!这太常,就让他人来做,但是有一件事,必须得要您亲自来!” “这是关系未来的大事,非您不可啊!” 看着司马昭大义凌然的模样。 王肃一愣。 为什么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 “儿曹髦前来拜见太后!” 曹髦照常来到了昭阳殿,殿前的内侍仰起头来,哪怕是在曹髦这个皇帝面前,都不曾收起自己的傲气。 皇宫内是郭氏的天下,这些陪伴在皇后身边的老内侍,都是无比的嚣张。 站在殿前的这个老内侍,居然姓郭。 以郭氏如今的地位,不太可能会让族人去当阉人,曹髦想到,这位可能是在太后还不曾被赦免的时候成为了官奴阉宦的。 如今郭氏被赦免,可这位郭老公的鸟却回不来了。 这大概也是刺激到了这位,使得这位看起来总是那么的讨人厌。 “太后有令!殿外拜见既可!” 郭老公拉长了声音,甚至都没有正视曹髦。 焦伯只觉得浑身的怒火都在熊熊燃烧着,老狗!! 连司马昭都不敢如此!! 曹髦不为所动,他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跋扈的郭老公,开口问道:“你不去问问太后吗?” “太后早有命令!不必询问!” 曹髦笑了笑,朝着昭阳殿行了礼,转身离去。 郭老公依旧站在这里,似乎为自己吓跑了皇帝的伟业而感到无比的骄傲。 曹髦转身走着,这次,连李生都看不下去了。 “陛下!!这实在是欺人太甚!!” “哈哈哈,无碍,无碍!” 曹髦轻笑着,让他们都不要再议论这件事。火山文学 看到太后身边有这样一个杰出的阉人,曹髦心里是无比的开心。 这样的人好啊,说不定哪天就能用得上! 曹髦是越想越开心。 当他来到了西堂的时候,抬头一看。 王肃正站在他的面前。 第064章 感谢征西将军送来的贤才!! 造孽啊!!! 王肃险些就要气晕过去了。 自己卸任太常本来就是为了远离曹髦。 结果,司马昭却让自己担任曹髦的老师,来教导他,免得让他走错道路。 王肃说什么都不同意。 司马昭又是说这是临时的安排,又是说什么为了未来考虑,也不管王肃的想法,强行下了令。 王肃只能强忍着内心的愤怒,出现在了太极殿。 曹髦看到王肃的那一刻,在心里忍不住赞美起了伟大的征西将军! 多谢征西将军送来的大礼包啊! 曹髦本以为,自己的老师会是郑冲,再不济也是王祥,他完全没想到,居然是王肃。 王肃好啊,王肃跟郭氏不对付,跟贾充也不对付,是惹是生非必备的大贤臣啊! 曹髦格外的感动,他上前拉住王肃的手,说什么都不愿意松开。 “王公,真的是您啊!” “他们说今日我的老师要来,没想到,居然是您!” 曹髦的表现非常的真实。 王肃也被这种热情弄得有些狐疑,他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希望我来教他.... “陛下,我只是暂时担任您的老师,并非是....” “老师!!” 曹髦却已经拜上了。 王肃抿了抿嘴,既然如此,他也只能开始教导了。 两人的课堂就设立在了西堂,为了防止曹髦到处乱跑,司马昭甚至都没有选择其他的地方。 内侍们自然是要守在门外的。 王肃并非是教《尚书》,他教的是《太玄》。 王肃早年跟随大儒宋忠学习,学的就是《太玄》,全名是《杨子太玄经》,乃是汉时的扬雄所写。 这本书以“玄”为中心思想,揉合儒、道、阴阳三家思想,成为儒家、道家及阴阳家之混合体,其中有很多神神叨叨的内容,有大量阴阳、五行思想及天文历法知识,其余的就是一些占卜的知识。 王肃对自己的学问还很有信心,刚开始还是漫不经心的讲述。 可是当他发现曹髦不但能跟上自己的进度,甚至还能举一反三的时候,王肃也惊呆了。 这竖子竟有这般天赋? 王肃不信邪,赶忙加快了自己的节奏,说了很多自己折磨出来的内容。 “我懂了!祸福、动静、寒暑、因革,对立统一!此称谓玄之又玄...” 王肃一愣,再次讲述道:“故有九赞,甲,舆斗相逢,历以记岁,而百谷时雍。” “中:阳气潜萌于黄宫,信无不在乎中。初一:昆仑磅礴,幽...” 曹髦赶忙拍着手,“此九赞,曰潜藏,曰预示,曰萌芽,曰发展,曰旺盛,曰衰弱,曰消亡,曰遗忘,曰重复...” 王肃就不信这个邪,越说越多,越说越快。 可无论他说什么,曹髦都能迅速理解,甚至反客为主。 王肃惊诧的发现,这竖子在经学方面的天赋高的离谱!! 他甚至能结合儒家的其他学说,对自己的学问进行反击。 这真的是一个十余岁的少年吗?? 曹髦在原先的历史上就能跟庙堂大家辩论,何况如今两个灵魂融合,思绪更进一步,纵然面对王肃,也是完全不落下风。 两人就这么聊着,连时日都忘记了。 直到内侍无奈的提醒他们,王肃才发现授课的时日已经超出了一个多时辰。 “若是你....” 王肃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看着面前的少年,他又收回了话。 这等天赋,若不是皇帝该多好啊。 以他如今的才学,再学个数十年,未必就不是下一個杨雄! 可惜啊...他,还有这个机会吗? 王肃如今的心态忽然就有些不同了。 王肃虽然是一个大族的领袖,可也是个大学问家,遇到了这样的苗子,他心里也是颇为感慨。 王肃还是离开了此处。 曹髦目送着他离去,眼里却闪烁着光芒。 在王肃离开之后,曹髦则是要留下来继续复习老师所讲的内容,这是变相的将他禁足,可曹髦对此并没有任何不满。 而在此刻,王肃进入皇宫,担任曹髦老师的事情,也是在各地传开了。 王肃连着教了他几天,除却太玄之外,王肃还带来了其他的书籍,这是对曹髦天赋的肯定。 这一天,王肃刚刚离开,门外就有了不速之客。 曹髦都不用看,就知道来人是谁。 那尖锐的声音,正是太后身边的郭老公。 听着门外的噪杂声,曹髦笑着,继续翻看起了手里的书籍。 果然,很快,李生就红着脸走到了曹髦的身边,他看起来有些恼怒,看来是被郭老公骂的不轻。 “陛下,太后召见。” 曹髦瞥了他一眼,皱起了眉头,“郭老公?” “是他...” “你怕他做什么?难道还拦不住他?” “陛下,他毕竟是太后的人,若是我拦住他,那您在太后面前...” 曹髦咧嘴笑了起来,“他背后是太后,你背后可是贾充啊,你怕什么呢?没有贾公的命令,我怎么敢离开此处呢?” 李生眯起了双眼,似乎明白了曹髦的意思。 “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曹髦坐在屋内,认真的听着门外的声响。 自从得到焦伯等人之后,郭氏的优先级在曹髦心里就开始下降。 而郭氏对自己的态度也很无耻。 他们只想坐收利益,却不敢付出任何东西。 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现在得知王肃来担任自己的老师,这些人才知道着急了,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些答案,他们对王肃可是很忌惮的,可哪有那么容易呢? 人们对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往往都不会太珍惜。 李生此刻站在外头,“郭老公,请告知太后,陛下暂且不能过去。” “什么?!” 郭老公瞪圆了双眼,脸色通红,指着李生骂道:“他敢忤逆不成?!” 李生平静的说道:“大将军担心陛下的学业,特意让人吩咐我们,要照看好陛下,不能让陛下分心...这与陛下没有关系,至于忤逆,郭老公莫不是认为大将军令陛下忤逆?” 郭老公顿时变成了被掐住脖颈的鸭子。 他支支吾吾的,却怎么也不敢将矛头对准大将军。 “这是太后的命令!!太后的诏令!!!” “我得到的是大将军的命令,是贾公所吩咐的,若是太后要在这个时候见陛下,就让她下诏给大将军或者贾公...他们若是应允,我自然也不拦着。” 那一刻,郭老公气急败坏,他想要破口大骂,可李生死死盯着他的双眼,却让他说不出什么来。 他愤怒的转身离开。 几个内侍却惊讶的看着李生,似乎是惊讶与他的胆量之大。火山文学 其实,每一个能活到这般年纪的阉人,在这方面都有些本事,比那些世家出身的人,往往更优秀。 当郭老公添油加醋的将事情转告给太后的时候,郭建再次拍案而起。 “好狗贼!安敢放肆?!” “我这就去将皇帝带过来!!” 太后瞥了他一眼,“不许放肆!” 郭立却被气笑了,他指着郭建骂道:“太后还真相信这竖子敢去太极殿不成?连屁股都没有动一下....” “但凡你个竖子有你嘴里的胆魄的一半,我们都不会如此被动!” “你连你兄长的一半都不如!” 被郭立这般辱骂,郭建低着头,只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太后皱起眉头,“这曹髦是被囚禁了?” “这么说也不错,以学习的名义,将他禁足,不许他外出...还是令王肃这个狗贼来担任他的老师...这是想要做什么?!” 郭立此刻也坐不住了。 他明明跟大将军都谈好了的,大将军怎么能这么做呢? “太后,我亲自前往!” “皇帝是我们所拥立的,怎么也轮不到王肃这狗贼来逞凶!” 第065章 感谢舅父大人送来的壮士 “太后要见陛下。” 当郭立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李生就有些不够看了。 面对相同职位的阉人,他还能利用贾充和司马师的名头,可面对这位宣德将军,他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李生赶忙朝着他行礼,急急忙忙的走进了殿内。 很快,曹髦就出现在了郭立的面前。 曹髦赶忙朝着他行礼拜见。 郭立示意他跟上自己,然后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这里。 李生等人赶忙跟了上去。 大概是因为还有外人在,郭立也不曾多说什么,态度依旧倨傲。 当他们走进昭阳殿的时候,太后和郭建正在等着他们。 看到曹髦到来,郭建当即起身,对着他说道:“好胆!太后召见你!你居然敢不来?你是要忤逆吗?!” 若是不动手只是说话,这位舅父大概跟关羽张飞赵云是一个级别的猛将,暴躁如火,浑身是胆。 郭立比郭建更加生气。 “给我坐下去!!” 他这么一开口,郭建又极为老实的坐了下来。 王肃都已经闯进他们的地盘里了,他们对这一切都不知晓,在这种时候,还要把皇帝往对方那边推?自己这是生了个傻子不成? 郭立皱起眉头看向了曹髦,但愿这竖子不会生气... 曹髦当然没有生气。 看到这家这位愚蠢透顶,暴躁无能的舅父,他心里开心极了。 平日里面对的都是贾充王肃司马昭这样老谋深算的狗贼,跟他们相处的越多,曹髦就越是喜欢郭建安世这样的人了。 多好的人啊。 曹髦赶忙朝着郭建行礼,满脸无奈的说道:“舅父,这不能怪我啊,还不是因为贾充和王肃那厮。” “贾充派人来盯着我,王肃又不许我与太后相见...” “太后初次派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可是没有他们的命令,我连门都出不去啊!” 曹髦擦着眼泪,悲痛的说道:“我还算个什么皇帝呢,我连西堂都出不去,每日都要被王肃和贾充来管着,他们完全不将我当作天子来对待,仿佛我随时要被赶回元城...” 看到曹髦这般悲痛,郭立赶忙劝慰道:“陛下勿要悲伤,有我们在,绝对不会让王贾之贼为非作歹!” 郭建也开口附和:“是这样的!” “你且安心,有舅父在此,谁也不能将你怎么样!” 曹髦只觉得这句话很是耳熟。 当初在元城,这位好像也是这么说的,结果等到安世赶来,他跑的比谁都快。 随便一个姓司马的都能将他吓成这個鸟样,曹髦不知道,在司马师面前,舅父是否还敢喘气。 郭太后叹息了一声。 郭家人当然知道曹髦如今的处境。 她很是慈祥的说道:“来,孩子,坐在我的身边。” 曹髦擦了擦眼泪,随即坐在了郭太后的身边。 “太后...我...” “唉,不必多说,我心里都知道。” 郭太后温和的抚摸着曹髦的脸,就好像将曹髦当作了自己的亲生孩子。 只是,她这简陋的演技,尚且还比不上贾充,在曹髦眼里,更是漏洞百出,就比如那抚摸自己的手,这不像是母亲的抚摸,更像是给客人搓澡。 这也太用力了些! 可曹髦还是一脸的感动。 “阿母...当今的局势,我已经看透了,我们没有胜利的希望。” “王肃如今担任我的老师,内外都是贾充所安排的人,我犹如被囚禁一般....” 太后一愣,“那司马望还不曾离开,怎么能轻言放弃?” “太后...还是算了吧,我已经想通了,往后就安心读书,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实在有心无力...” 郭太后还没说话,郭建却急了。 曹髦对付司马望的攻势,已经浮现出了胜利的曙光。 因为曹髦对司马望超乎常理的厚爱,使得司马望越来越不敢待在皇宫里,不是说病了就是说要服侍父亲。 再这样下去,司马望铁定是要滚蛋的。 而郭立也趁机拉拢好了庙堂里的盟友,就等着司马望主动请辞,他就急忙给司马昭上压力。 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你怎么能放弃呢? 曹髦依偎在郭太后身边,对这些人的想法也是很清楚。 这些人的贪婪深入骨髓,当他们看到眼前的肉快要掉进嘴里的时候,说什么都是不会再放弃了。 就如曹髦所想的,郭建忍不住说道:“做事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髦啊,既然做了,就一定得做好,不能轻易放弃啊!” 不只是郭建,就是郭立,此刻也是忍不住劝说了起来。 “陛下,我知道你心里惧怕,不过,皇宫内有我郭氏在,方才你也看到了,我亲自前往,他们都不敢多说什么...” 曹髦不为所动,还是很惧怕的模样。 郭太后再次抚摸着他的头,“孩子,听你舅父的,勿要惧怕,若是你都退缩了,那我们要如何保护你呢?” 几个人的态度已经跟以往不同了。 而曹髦听到太后的劝说,脸色略微迟疑,还是点了点头。 “您是我的阿母,我听您的。” 几人都是大喜过望。 曹髦这才说道:“只是如今王肃盯着我,又有贾充虎视眈眈,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办...” “他们都是诚心要与我郭氏作对...” “哼,他贾充算个什么东西?王肃又算什么东西?真以为这皇宫里是他说了算吗?” 郭建大声说道:“你且放心,明日,我就抽调一人去保护伱!” “此人身高八尺有余,名门之后,在我麾下任郎,哈哈哈,让他带领几个精锐之士守在陛下的身边,看他们还敢如何!” 曹髦大惊,“就怕那贾充告知大将军....” “整个皇宫都是我负责守护的,我派人在太极殿周围巡视,这难道还触犯了律法不成?大将军就是知道了,又能如何?” 郭建叫嚣着。 曹髦心里当然是开心的,他从来都没有想郭氏能给什么实在的东西。 这些人也就是在嘴上给自己一些支持。 无论郭建说的人是谁,自己都赚到了! 随即,太后又问起了王肃的事情。 曹髦自然是添油加醋,将王肃塑造成一个想要图谋郭氏之位,为了荣华富贵不惜逼走皇帝的险恶之人。 郭氏对此深信不疑,大概,是因为他们也会这么做。 次日,郭建所派遣的人就到场了。 此人身高八尺有余,放在人群里是那般的显眼,他领着四位士卒,就在西堂周围巡视。 曹髦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赶忙请他进来说话。 这么一问才得知。 郭建并没有说假话。 还真的是名门之后。 面前这位壮士,年纪很小,只有二十岁出头。 他叫满长武。 乃是昌邑敬侯满宠的孙子。 得知他的身份,曹髦更是眼前一亮。 这确实是一个正直守规矩的人,在历史上,自己驾车冲锋的时候,满长武的姑父司马干想要进入掖门,奔赴事发现场,被满长武拦住了,满长武不许他破坏规定,让他走别的门。 结果因为这件事,司马昭勃然大怒,认为这厮跟王经一样,都是偏袒曹髦。 因此他被杖杀,也就是用木棍打死。 “原来是昌邑敬侯之孙,难怪如此高大神武!实在不凡!” “来人啊!大赏!!” 跟其他人不同,对满宠的孙子,曹髦可以光明正大的结交,司马昭在曹髦死后彻底发疯,可现在并没有,不会疯狂到直接仗杀满长武,如今的群臣也不会袖手旁观。 况且,这位可是自家舅父派来保护自己的人。 自己跟他结交,这算什么大事? 满长武一家跟司马家走的很近,想必这也是郭建派他前来的原因。 而曹髦此刻却笑呵呵的拉住对方的手,眼里满是热情。 多谢舅父大人送来的大礼包!!! ps:哈哈哈,群贤们大家好,我是奉义天涯,和老狼在一个宿舍学习,第五天了,拼字终于赢了一天。赌注是他多发一章!这张算我请大家的! 第066章 鸮声噪耳 “嗷嗷空城雀,身计何戚促。” “本与鹪鷯群,不随凤皇族。” “好啊!好啊!!” 洛阳内的一处奢华府邸内,八位奇形怪状的士人围坐着,看着面前的诗,纷纷称赞了起来。 就看到一位身高接近八尺的美男子,醉醺醺的站起身来,大声说道:“陛下好文采!本是穷苦的麻雀,难以维持生命,只能与小鸟为伍,怎么敢与凤凰同伍?” “你们这些人都是无耻的凤凰!” 面前众人哈哈大笑,唯独一位神采奕奕的年轻人皱起了眉头,没有说话。 阮籍朝着这醉汉翻了个白眼,也不说话。 就看到另外一个身材矮小的年轻人起身,对着那醉汉叫道: “嵇叔夜!” “你若是那空城雀,又为何要与我们这些凤凰为伍?可见,你也是陛下口中的凤凰无疑!” “你才是凤凰呢!你全族都是凤凰!” “我是小鸟...不,我是空城雀...” 那人醉醺醺的,前言不搭后语,而这位高大的壮士,正是当今名士嵇康。 嵇康出身大族,嵇康的父亲嵇昭,官至治书侍御史,而他的兄长嵇喜,早年即以秀才身份从军,深得司马家的宠爱。 他本身更是迎娶了沛王曹林的孙女长乐亭主为妻,因而获拜郎中。曹林是曹丕的弟弟,嵇康因此与曹髦是同辈。因为迎娶了宗室,嵇康做了郎中,就是跟随在皇帝身边的官职。 可这人却极为邋遢,尽管模样出众,从不收拾自己,也不好好工作,整日饮酒作乐。 矮小之人继续说道:“来,来,不管这醉鬼,这厮不懂品酒,只知牛饮,就是找一群猪来,他也能跟着一同吃!不必理会!” 众人再次大笑。 矮小之人唤作刘伶,他身材矮小平凡,只有六尺多高,在在场的众人格格不入,他同样嗜酒如命,醉生梦死,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当世名士,被誉为天下第一品酒师。 “提携四黄口,饮乳未尝足~~” “食君糠秕馀,常恐乌鸢逐!” 刘伶又念了两句,笑着对嵇康说道:“你这厮听清楚了,每日都吃不饱饭,吃的是糠秕渣馀,还害怕乌鸢追逐!这凤凰跟乌鸢可不一样!” 嵇康大手一挥,叫嚣道:“有何不同?不过是自称凤凰的乌鸢而已,趁着凤凰还不曾长大,就要啄此凤凰,称彼为雀!” 此话一出,府邸内瞬间寂静了。 一个模样粗糙,少有老相的男子皱起了眉头,对一旁的年轻人说道:“叔夜吃醉了,将他送到内屋去休息吧。” 这男人叫山涛,对比其他人来说,他的出身较低,他的父亲山曜,只是一个县令。 山涛早年丧亲,家中贫困,少年时即有器量,卓尔不群,为人沉稳谨慎。 而那个年轻人,模样与阮籍有七成相似,他叫阮咸,是阮籍的亲侄子。 在阮咸将烂醉鬼嵇康送到了内屋后,众人继续谈论起了空城雀。 “耻涉太行险,羞营覆车粟。” “天命有定端,守分绝所欲。” 刘伶念着,摇着头说道:“可惜啊,身份卑微,不能与陛下共饮!” 到了这一句,众人再次沉默不语。 耻于涉足太行山的险峻,更羞于抢食覆车之粟,一切都有天命来定夺,故而安分生活。 这简直是陛下的肺腑之言,却又何尝不是这些名士们的真实写照呢? 就看到一個浑身贵气的男子起身说道:“若非最后一句,这首诗是应当要烧毁的。” 此人唤作王戎。 这位更是重量级,他出身琅琊王氏,是凉州刺史王浑的儿子,自少神采秀美,长于清谈,以精辟的品评与识鉴而著称,在场的众人里,他与司马家最为亲近。 听到他的话,阮籍又给了他一个白眼。 迟迟不曾开口的那位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去掉最后一句,然后发到各地去!为麻雀壮壮胆!”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这位留着胡须,身材高大,眼神锐利,跟这帮酒鬼的气质不太一样,他叫吕安。 东平吕氏出身,他父亲是冀州牧吕昭,他为人刚烈,跟众人不同,他常常想着如何治理天下,救济百姓。 王戎指着吕安叫道:“仲悌!!都说了此处不谈国事!” 看到两人要争吵起来,最后一个向秀也赶忙起身劝和。 向秀出身河内向氏,文章写的很好。 而这些人,就是当今最著名的名士集团,阮籍,嵇康,山涛,刘伶,王戎,向秀,阮咸,在史书上被称为竹林七贤。 嗯,跟嵇康结交已久的吕安却没能上榜。 他们就是魏晋时期迷茫士人的典型,无法实现心里的抱负,对司马家的残酷统治不满,对现实生活绝望,因此躲避隐居,服散,喝酒,蔑视礼法.... “空城雀...空城雀啊!” 吕安看起来甚是不满。 一股难言的情绪在众人之中传递着,刘伶长叹了一声,“诸君,既是谈诗,就不要再谈论其他的事情,我们不做那凤凰,也不做那乌鸢,也不做那小鸟...” “那我们做什么?” 吕安反问道。 “我们吃酒。” 山涛回答道。 吕安苦笑了起来,拿起了面前的美酒,一饮而尽。 刘伶再次尝试着活跃氛围,说起了其他的文章诗歌。 而王戎则是趁机坐到了阮籍的身边。 “嗣宗啊,你担任散骑常侍,这是好事,可不要再将皇宫内的东西带出来了,哪怕是诗歌,也不要再带出来了...” 他低声说道:“这几天,洛阳之内,可是一点都不安静,先是有人诋毁征南将军,如今,这首诗更是传的沸沸扬扬,很多人都说那大将军是乌鸢,朝中公卿是给乌鸢献媚的凤凰...毌丘俭乃是鹪鷯...” “这些言论甚至传到了太学。” “那些年轻士子是什么样的,您也知道。” “这已经引起了不少大臣的不满。” “一首诗,竟是得罪了满朝公卿和大将军...你勿要再如此了。” 阮籍再次丢去一个白眼,一声不吭。 王戎苦笑了起来,“你厌恶就厌恶吧,我也是为了大家好,征西将军已经下了令,往后诗歌里不许再现凤凰...我们钻研诗歌便是,何必参与这些事情呢?” 在场的众人,似乎很快就忘掉了方才的不愉快,再次投入到了清谈环节之中。 他们开始点评天下名士,谈论诗歌,就是不谈任何大事。 刘伶笑着说道:“汉时有八厨,当今有我们八人,可谓贤才不绝!” 吕安接茬:“也不知后人如何评价?是八醉?还是八贤?” 众人有说有笑,在狂欢里结束了这一天的美好生活。 当阮籍醉醺醺的往家走的时候,吕安扶着他。 “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吕安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阮籍瞥了他一眼,“是个十三四岁的人。” “废话...我是问他的为人如何?” “狡诈。” “好你个反贼!敢侮辱天子?” 平日里,吕安与嵇康以及山涛最为亲近,跟其余几个人倒是不怎么交往,此刻,他却缠在阮籍的身边,甚至开起了玩笑。 阮籍思索了片刻,然后说道;“是个懂得隐忍的雄主,生不逢时。” 吕安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敢多说。 阮籍自顾自的说道:“我们非雀,非鹪,非鷯,非凤,非鸢,实乃鸮也,不祥之预,见不得光。” “吕君不必多问,只管饮酒就是。” “那阮君为何要将麻雀的声音传到整个洛阳去呢?” 吕安再次问道。 阮籍沉默了片刻,随即仰头大笑。 “此鸮声噪耳也!!” 第067章 你压根都没服! “将军。” “高乐亭侯....” 司马昭赶忙起身,笑脸相向,脸上不敢露出半点不满的神色来。 来人是一个老者。 老者大概有七十岁,却是精神奕奕,不见老态,若说钟会等人的傲气是泄露在外的,那此人的傲气,就是深藏在骨子里的,只能通过他的眼神来看到。 面对权倾朝野的大将军的亲弟弟司马昭,老者的眼里甚至看不出多少敬意来。 仿佛司马昭在他面前只是个小辈。 司马昭咧嘴笑着,赶忙请此人坐下来。 老人居然也不推脱,直接坐了下来,看向了司马昭。 “将军找老夫是有何吩咐?” 还想着寒暄几句的司马昭当即愣住,赶忙笑着说道:“怎敢说吩咐,只是有求于您啊。” 这位老者,便是大魏高乐亭侯,尚书仆射,加加光禄大夫,卢毓卢子家。 他的父亲,就是大名鼎鼎的汉末名臣,卢植,蜀汉昭烈皇帝的老师。 可司马昭对他的敬重,并非是因为他父亲的缘故。 他跟王肃这种因父而贵的人还不一样。 卢毓十岁的时候,卢植就逝世了,他的两个哥哥也在战乱死去,当时袁绍还在跟公孙瓒交战,遍地饥荒战乱,卢毓就在这样的环境下,独自抚养哥哥的遗孀和孩子。 在他长大之后,文帝曹丕听说了他的事情,将他召来,提拔了他。 从那之后,他开始兢兢业业的做事,他跟那些名士们都不一样,他跟卢植一样,是一个坚决的务实派。 他很厌恶那些喝酒服散整日清谈的名士们。 当曹叡厌恶夏侯玄诸葛诞等人的时候,此人进了皇帝的眼,曹叡就让他举荐一些务实的大臣。 卢毓举荐了很多人,他所举荐的人,又举荐了很多人...可以说,在朝中,他的地位虽然比不上高柔,可是,作为真正的务实派领袖,他的门生故吏遍布在所有最关键的位置上。 若是得罪了此公,大魏的行政体系就要崩溃了。 他如今执掌尚书台,虽然尚书令是由司马师来兼任,可真正下达命令的人却是卢毓。 司马懿对他很是敬重,积极拉拢他,司马师更是如此,颇有让权的意思,司马昭在他眼里,还真的就是个小辈。 “老夫尚且还有要事,将军明说就是。” 卢毓也不愿意浪费时日,说话很是直接。 司马昭抿了抿嘴,方才说道:“还不是群臣的事情。”火山文学 “这些时日里,群臣纷纷上书给太尉与我,希望我们能听从陛下的安排,可我们哪里有这样的功德能接受陛下的恩德呢?” 说到恩德的时候,司马昭甚至咬起了牙。 “嗯。” 卢毓继续看着司马昭。 司马昭又说道:“这些时日里,群臣以各种说法来推辞,不愿务实,这是要逼迫我来接受啊....” 这件事还是来自于曹髦在登基仪式上的德政。 群臣在发现司马昭不搭理自己之后,就开始主动进攻,不惜以怠慢政务和罢工的方式来逼迫对方。 这种情况最先出现在尚书台,尚书台作为大魏的办事机构,权力虽然巨大,可官爵实在太低。 他们也渴望着三公九卿那样的待遇和利益,当他们开始有意的玩忽职守之后,整個大魏的政令就被迫停滞了。 这让司马昭格外的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他想通过杀戮来让他们屈服,可是牵扯到了太多的世家,现在又是关键时候,若是自己大开杀戒,将这些人逼到毌丘俭那边去,那还了得?? 司马昭苦笑着说道:“卢公,这些人大多都是您的门生,就想请您出面...” 卢毓仰起头来,“这是什么话?大将军最是厌恶朝中大臣接结党营私,难道将军以为老夫是那样的奸贼吗?” “啊?怎么敢...是我说错了,您的威望最高,想请您出面。” “您若是出面劝说,他们定然是不会多说的。” “朝中群臣,对您甚是敬佩...” “何不请司徒公劝说啊?” 卢毓再次询问道。 司马昭毫不迟疑的说道:“司徒公哪里有您这样的才干呢?” 卢毓摇了摇头,“将军啊,劝说他们是可以的,可是,这样的事情,不是光靠着言语就能成的...” 司马昭自以为明白了什么,赶忙说道:“我懂得,我懂得,我已经上书皇帝,准备奏封您为大梁乡侯,封您的儿子为侯,加侍中...” 那一刻,卢毓涨红了脸,猛地站起身来。 “老夫无能为力!朝中还有要事!将军不必送行!” 他转身就离开了。 只剩下一个目瞪口呆的司马昭。 这老狗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 很快,杜预急匆匆的走进了内屋,司马昭将方才的事情告知了他。 “将军糊涂啊!!” 杜预满脸的苦涩,他提醒道:“您难道忘记了征南将军的事情吗?若是您现在对卢公大加赏赐,然后他再出面劝说群臣,那群臣会怎么想呢??” “况且,他是海内知名的大贤,您怎么能说的如此直白...” “哎呀!” 司马昭这才反应过来,“我平日里与府内那些人接触太多,却是忘了卢公与他们不同...元凯!可有补救的办法??” “请将军现在就写书信来请罪,勿要再提劝说群臣的事情了!” 司马昭用拳头砸了砸自己的额头,“事情太多,我几乎没有精力了,你那边的事情如何了??” 杜预同样很疲惫,他也能理解司马昭,这些时日里的事情,一个接着一个,杜预都快跑断腿了。 “涉事的众人,都已经查清楚了...” 他们此刻所说的事情,乃是诸葛诞的事情。 诸葛诞的名声在几日内就开始天下贤士朝着卖友求荣的方向飞速下降。 诸葛诞跟夏侯玄一样,都算是士林的领袖人物。 诸葛诞有意妥协的事情传开之后,顿时激怒了大批的士子们。 而司马昭当然是派人澄清谣言,可问题是,士子们仿佛已经上了头,就在今日早晨,有三十多位士子聚集在诸葛诞的府邸前,强闯府邸,打伤了留守的奴仆。 他们强闯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寻找诸葛靓。 他们最初是让府内的管事交出诸葛靓,看看他是不是在府内,可管事哪里能交的出来,于是乎,就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他们当然也没能在府内找到诸葛靓,这也变相的证明了谣言的真实性。 诸葛府的人赶忙跟将军府求助,司马昭派遣杜预前往。 司马昭深吸了一口气,眼里闪过一丝凶光,“元凯,你现在就去廷尉府找裴君,让他抓捕那些士人,澄清谣言!” 杜预自是领命。 当杜预来到了廷尉府的时候,官吏对他很是客气,赶忙将他带到了裴秀的面前。 杜预毕恭毕敬的朝着对方行礼拜见。 裴秀的年纪只比司马炎大十来岁,如此年轻,却已经身居要位,是廷尉钟毓的第一属官。 世家出身的人往往都有不错的模样,这大概是因为他们的父亲总是能找到模样上佳的女性来生子,同时,不需要下地干活,因此白净。 杜预认真的说起了有人强闯诸葛诞府邸,打伤他仆人的事情。 裴秀听的十分认真。 “因此,将军令君去抓捕那些士人,从他们口中问出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指使...将那些人一举拿下,切断来自淮南的手脚...” 杜预说着,裴秀却没有回答。 杜预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裴君...” “啊?啊!哈!啊!哈哈!!” 裴秀忽然怪叫了起来,脸上出现了一抹不自然的笑容。 杜预被他吓了一跳,还没等杜预反应过来,裴秀已经跳起身来,手忙脚乱的脱掉了自己的衣裳,在杜预惊恐的眼神里,大笑着冲出了府邸。 可面对如此行为,府内的众人似乎都已经习惯了,熟视无睹。 杜预很快反应过来。 行散?? 你方才都没服散!! 不想抓士子明说! 装你母呢!!! 第068章 神出鬼没 “今日我们所要教的....” 王肃拿起了书籍,却发现曹髦不复平日里的热情,甚至都拉远了距离,正偷偷打量着自己。 当他发现王肃看向自己的时候,又急忙低下了头。 虽说王肃平日里最是厌恶这个竖子。 也希望他离自己越远越好,可心里还是不免有些狐疑。 王肃很清楚这竖子惹事的本事,虽然狐疑,却也没有询问的兴致。 他认真讲述起了手里的书本内容。 近期内的洛阳,很是不太平。 群臣上书要封赏。 诸葛诞的府邸被强闯,廷尉钟毓从不对士人下手,而他的属官裴秀装疯卖傻,也不愿意去抓捕。 而一篇空城雀更是闹得沸沸扬扬。 那篇空城雀,仿佛是在指皇帝,又像是在指当朝的那些士子们,自从被阮籍带出去之后,就彻底火爆了整个洛阳。 士子们纷纷吟唱,暗讽当朝者。 尽管杜预劝谏司马昭可以通过无视来解决,可被诸事缠身而愤怒不已的司马昭,还是下令禁止此诗,不许任何人传唱,否则就要坐牢。 司马昭的禁止,让这首诗更加火热了,简单来说,就是破圈了,从洛阳走向了天南地北。 本来还没什么兴趣的,一看连庙堂都禁止了,这却引起了士人们的叛逆精神,魏晋的士人本来就叛逆,不让做什么就非要做什么,司马昭的行为无疑是添了一把火。 洛阳内的乱局,是当初废立皇帝时都不曾出现过的。 除却这些明面上的乱相,背地里的事情就更多了。 王肃看的很清楚,这三件事里,起码有两件事都是因为这个竖子而引起。 诸葛诞的事情,庙堂里似乎还没有查出是谁人所为。 也不知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去泄露这等大事,就不怕司马师回来后砍头诛族吗? 王肃在心里想着这些事情,继续了今天的课程。 可他接下来的教学却并不算太顺利,平日里聪慧异常,展现出极强的经学天赋的曹髦,此刻却畏畏缩缩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让王肃很是恼怒。 毕竟还带着经学家的身份。 在曹髦屡次不能接住自己的话后,王肃终于是有些忍不住了。 “陛下近期内忙着诗歌,却是忘了经典大义?” “陛下,经典方才是正道,诗歌不过是小道耳,怎么能本末倒置呢?” 曹髦挠了挠头,“并非如此...王公,只是舅父说,您是有罪之人,让我不得亲近。” “舅父?” 王肃一愣,随即冷笑了起来,“是郭宣德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吗?” 他显然并不将郭建放在眼里,很是倨傲的说道:“郭氏才是有罪之人,得到了烈祖皇帝赦免,不想着本分,守不住内心的贪恋,呵呵...” 王肃大概也知道郭氏为什么如此敌视自己。 对郭氏的行为,王肃只是不屑的说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王肃匆匆完成了今日的教导,随即离开了。 在他离开后不久,曹髦前往拜见郭建。 “舅父,王肃已经走了,我准备继续宴请司马望,争取在这几日内让他离开!” 曹髦很是认真的说着。 郭建自然是很支持的,他拍打着曹髦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你尽管去办,也别怕惹出什么事来,自有舅父来帮你!” 曹髦支支吾吾的说道:“方才王肃与我提起您来...” “哦?” 郭建眯起了双眼,“他说什么?” “他说您是鸟。” “老狗欺我太甚!!” 郭建再次破口大骂。 照常给两人拱了拱火,曹髦乐呵呵的返回了西堂。 刚走到了殿门口,就看到一脸严肃的尹大目,周围的士卒,脸色也极为肃穆。 曹髦一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当他过了殿门。 果然,一個正站在门外。 那人瘦骨嶙峋,浑身仿佛只剩下了骨头和一层皮。 他的脸上绑着布帛,将左眼盖住。 此刻用那仅剩的右眼死死盯着面前的曹髦。 曹髦下意识的腿软,险些骂出声来! 我曾祖父!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还没死?! 而多日不曾相见的贾充,此刻就弯着腰,站在司马师的身边,他的脸色看起来就更是复杂了。 这是司马师第二次这么吓唬曹髦了。 他总是出现在所有人都不曾预料的地方,神出鬼没的,非常的吓人。 而且那眼神,仿佛下一刻就要下令将曹髦给剁成肉酱。 曹髦收起了内心的恐惧,表现出大喜过望的样子来,赶忙上前,一把抓住了司马师的手。 “大将军来了!!” “怎么都不告知朕一声呢?朕好去迎接啊!” 众人大惊失色。 就连贾充也被惊到了。 他可记得,曹髦第一次见司马师的时候,吓得脸色苍白,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更别提敢这么拉着大将军的手来说话。 司马师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就平复了下来,任由曹髦拉着自己的手。 “不敢劳烦陛下。” 跟当初见面时不同,如今的曹髦已经不是小宗室,而是大汉的天子,司马师也不能再让他保持跪拜的礼仪不起身。 “怎么能说是劳烦呢?大将军是庙堂的重臣,朕遇大将军,如鱼得水,就如武皇帝得定陵侯!如文皇帝得宣文公!” 曹髦顿时开启了话痨模式。 开始喋喋不休的表达着自己对大将军的仰慕之心。 司马师现在是明白为什么贾充送给自己的书信会那么多了。 “陛下。” “臣来皇宫,是有要事操办。” “士季,带陛下暂时前往东堂。” 司马师下了令,就有一人走到了曹髦的面前,好奇的打量着他,随即笑着说道:“请陛下跟臣前往东堂。” 士季? 钟会! 曹髦眼前一亮,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纠缠司马师,跟着钟会离开了此处。 司马师则是看向了面前的内侍,黄门,他转身朝着西堂走去,甲士们押解着这些人,一同朝着西堂走去。 曹髦走在钟会面前,没有回头。 司马师忽然出现在这里,又让自己离开,那他一定是为了泄密的事情而来。 贾充有没有将自己知道诸葛诞行程的事情告知司马师? 若是他告知了,司马师一定知道有人给自己通风报信,那他会直接将皇宫内的众人下狱,将自己囚禁在西堂,让自己足不出户,然后慢慢去审查。 那贾充大概是没有如实告知。 那司马师前来皇宫,目的不是自己,而是贾充! 因为只有贾充才知道他的动向,因此,他成为了司马师最大的怀疑对象,司马师或许不怀疑是贾充泄密,但是他怀疑泄密者在贾充的周围。 他想要知道贾充是否隐瞒了什么,很可能要对比那些内侍所抄写的内容与贾充所递交的内容是否相同! 所以,他将贾充带到了这里! 所以,贾充的脸色那么的难看! “陛下在想什么呢?” 钟会忽然开口问道。 曹髦心里警觉,却急忙摇着头,“没想什么,没想什么。” “陛下是在想,大将军为什么会来皇宫?” 钟会再次问道。 曹髦苦笑了起来,有些迟疑的问道:“是啊,大将军为什么忽然就出现在皇宫里了呢?是朕做错了什么吗?” 钟会的眼里带着笑意。 “大将军前来,自然是有他的目的。” “这些时日里,洛阳实在不稳啊,或许,您身边的人,会知道一些东西。” “大将军,就是准备好好询问他们一番,问问他们与洛阳内的事情是否有关联呢!” 曹髦满脸的担忧,“若是他们犯下大错,会牵扯到朕吗?” 钟会的脚步一顿,随即又不慌不忙的说道:“陛下,您是大魏皇帝,没有人能牵扯到您,只是,若有事隐瞒,再被大将军查出来....嗯,那终究是不好的。” 钟会快步走到了曹髦的面前,低下头来,盯着他的双眼。 “总是有人以为自己很聪慧,轻视天下的贤人。” “企图通过一些不切实际的谣言来诋毁征南将军...以为联络到侍御史就能高枕无忧...” 钟会握住了自己的佩剑,笑着问道:“陛下觉得呢?” 第069章 冤枉啊!!! “啊??” 曹髦在脑海里回忆着安世的模样,下意识的摆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脸。 钟会一愣,这表情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他看向了周围的几个甲士,甲士们赶忙离开,钟会这才说道:“陛下可知臣是谁?” “实不知也。” “臣钟会,正是您方才您说的定陵侯之子。” “啊!原来是钟廷尉之子!” 钟会脸色一黑,“廷尉乃是我的兄长,臣是定陵成侯之子!” 曹髦大吃一惊,再次打量着面前的钟会。 钟会无奈的解释道:“父亲老来得子。” “原来如此!!” “那您阿父是多少岁才有了您呢?” 看着话题逐渐走偏,钟会赶忙打断了曹髦的提问,他说道:“臣的意思是,臣世代忠良,并非是不知报效帝王的人。” “刚到洛阳,臣就已经先拜读了您的诗。” “陛下文采斐然,实在令人敬佩,就连阮君对您都是赞不绝口。” “陛下,事情只要做了,就没有不留下痕迹的,您若是犯了错,现在就可以告知臣,臣一定会劝说大将军,保全您的富贵。” “臣可以对着自己父亲的名誉来发誓,一定会保全您。” “可若是您现在不说,大将军自己问出来,那我就是想要保下您,都没有机会了。” 钟会看起来很是认真。 “陛下实在是太轻视大将军了,请您勿要一错再错,实言告知吧。” 曹髦害怕极了,浑身哆嗦着。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陛下自然是知道的!” “陛下难道不想要活命了吗?!难道我不值得您的信任吗?!请陛下告知!!” 钟会再次逼迫,神色激动,不断的让自己的佩剑发出声响来,给与曹髦更大的压力。 曹髦顿时就被吓住了,他的脸色苍白。 “好...好...我说,我说...是..王公。” 钟会一愣,“什么王公?!” “王公!王肃!是王肃!” 钟会又前进了一步,“王肃帮您泄密?!” “是王肃告知我征南将军在何处!” 钟会眼里满是狐疑,却是一把抓住了曹髦的手,抓着他转身就朝着西堂的方向走。 而此刻的西堂内。 贾充的脸色极为难看。 他站在殿外,看着周边的几个内侍和黄门,眼里惊疑不定。 司马师正在一一将那些人拉进去问话。 贾充自然是知道司马师的来意。 他是来查泄密的。 想到这里,贾充就是眼前一黑。 自从曹髦说出了诸葛诞的动向后,贾充心里就格外的惧怕,他成为了第一嫌疑犯。 贾充不敢实话告知司马师,因为他也搞不清楚皇帝的消息来源。 因此,在给司马昭一个误导消息后,他就开始着手解决这件事。 对内侍们进行威逼利诱的方式让他们闭上嘴巴,修改他们给自己的上书内容,堵住曹髦的嘴巴。 他想要悄无声息的替换掉李生等人,将这件事想办法压下去,然后辞职回家观望。 可是,他真的没有想到。 司马师居然回来的这么快!!! 贾充想要对付司马昭,或许还有机会,可是要对付算计司马师...那他就实在不够格了。 司马师的回来速度,吓坏了所有人,他甚至连司马昭都没有通知。 在看到司马师的时候,贾充就如当初的曹髦,吓得险些瘫坐在地上。 司马师哪里看不出贾充这里的异常? 故而,司马师火速又带着他来到了皇宫里。 此刻,贾充只能是期待着,李生等人不会出卖自己。 司马师所带来的压迫感太强大,足以令人窒息,贾充浑身哆嗦着,脑海里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出对策来。 现在如实告知大将军,会不会太晚了些? 贾充抬起头来,看到那几个内侍也在看向自己。 这一刻,贾充感觉是那么的绝望。 就在此刻,钟会匆匆赶来,他还抓着曹髦的手,曹髦看起来有些慌乱,被他直接拉进了堂内,门口的甲士都不敢阻拦他。 “大将军!” 钟会走进了堂内。 放开了曹髦的手,朝着司马师行礼。 此刻,司马师还在盘问内侍,看到钟会忽然进来,不解的问道:“不是让你前往东堂吗?” “大将军!我是来为陛下求情的!” 钟会满脸真诚的朝着司马师行了大礼,“大将军,方才陛下告知了一些事情,陛下或许做错了什么事,臣请大将军能不要怪罪,臣愿意代替陛下来受罚...” 司马师很是恼怒,“钟士季!你难道是要践踏律法吗?” 眼看两人就要开始演上了,曹髦慌乱的打断了他们。 “朕没错!朕没什么错!都是王肃,是王肃告诉我征南将军在梁国的!我只是听了而已,朕有什么错?” 这番话一出,司马师顿时收起了演技。 他的眼里满是惊讶。 他看向了钟会,却发现钟会也皱起了眉头。 “那陛下说说,王肃是何时告知陛下的?” “朕...是在登基之前...” “他说什么?” “就说征南将军在梁国要与您见面...让我记住。” “哦?” 司马师眯了眯双眼,随即站起身来,“士季,去将王公请过来吧。” “唯!!” 司马师又将其余众人都叫了进来,让他们都待在这里,不要动。 没过多久,王肃再一次出现在了皇宫里。 他的眼里满是惊慌,他当然也不知道司马师到来的消息,钟会忽然找上门,说大将军有请,王肃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 当他被带到司马师面前的时候,他方才缓过神来,朝着司马师行礼拜见。 “王公啊,陛下说,是您将征南将军的事情泄露了出去,是这样的吗?” 司马师缓缓开口问道。 这一刻,王肃险些跳了起来。 什么?? 他早上还在想着是那個蠢物干下这种事呢,怎么到了中午就变成是自己干的了?? 他看向了曹髦,眼里是说不出的愤怒。火山文学 坑啊!!! “大将军!老夫从未知道这件事,又如何泄密!这定然是小人所陷害,这件事定与那郭氏有关!!” 王肃最先想到的自然是郭家人,率先发难。 贾充只觉得有些腿软,他可清楚的记得,当初曹髦跟自己询问,这件事是谁泄露的.... 而司马师将曹髦的话又告知了王肃。 王肃只觉得冤枉。 “大将军!登基之前,老夫从未与陛下说过话,这一点,众人都可以证明,哪怕是路上,我也不曾与他言语,贾公是知道的,对吧?贾公?您当初整日陪在陛下的身边!” 贾充一愣,麻木的点点头。 王肃又说道:“后来,我一直到开始教导陛下时,方才与陛下见面,根本没有见面的机会,如何能告知他?贾充不是派人盯着陛下吗?贾公,你收到的内容里,可有我跟陛下密谋的事情?!” 贾充再次麻木的摇了摇头。 司马师这才缓缓看向了曹髦。 曹髦有些语无伦次,眼神频繁看向了贾充。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人站了出来。 “大将军...我知道一些事情。” 司马师一愣,转头看去,却是黄门官焦伯。 他此刻格外认真,开口说道:“大将军,当初贾公让我们盯着陛下,有一天,陛下醉酒,说出了贾公的名字,又说了征南将军的事情....负责记录这件事的阉人,叫周生...后来,贾公进了皇宫,与陛下商谈了许久。” “出门的时候,陛下指着李生等人问他,这些人以后还会盯着自己吗?” “贾公说不会。” “后来,负责记录的周生就因为小事而被贾充处死了。” “大将军现在去搜索这几个阉人的府邸,或许还能找到大量的钱财,都是那贾充所送的....” “其余的事情,我们就不知道了……” 这一刻,贾充猛地瘫坐在了地上,看向了面前的司马师。 “大将军!不是您所想的那样!!不是!!不是!” “我也是被人陷害!!” “我冤枉啊!!!” “冤枉啊!!!” 第070章 贾充你坏事做尽! “原来是你这个狗贼!” 王肃勃然大怒。 “我说当初前来洛阳的时候,你怎么整日缠在皇帝的身边,同食同住,登基之时,陛下还曾询问你的下落,我就说陛下失了杨郭二人,如何能做出这番事来,如今我算是明白了,那登基之事,也是你教的!” “你这狗贼处心积虑!难道就是为了诬陷我吗?!” “老夫定不饶你!!” 王肃此刻气的牙痒痒,上前就要跟贾充分个高低,甲士赶忙挡在他的面前。 贾充脸色苍白,看向司马师的眼里满是绝望。 “大将军!大将军!是您让我去陪着陛下的!是您的命令啊!” “我没有教!我没有泄密!”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件事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司马师没有理会贾充,反而是看向了一旁的曹髦。 “陛下以为呢?” 曹髦此刻脸色苍白,额头不断有汗水滑落,一言不发。 钟会再次走到了曹髦的身边,拉着他的手,“陛下,您实话实说,有臣在这里,定保您周全...” 曹髦这才看向了贾充,“在前来洛阳的道路上,朕问大将军为什么不一同回去,贾...贾充告诉朕,说..大将军要在梁国跟诸葛诞见面,还说...” “说什么?” “还说让我牢记这件事...他又告知我,登基时可以册封群臣...” “说高司徒可以为朕做主...” 贾充瞪圆了双眼,脸色涨红,他死死盯着曹髦,骂道:“曹髦!!!你为何要害我?!为何要害我?!我何曾如此?!” 看着贾充几乎疯狂,司马师再次用眼神让他闭上了嘴。 司马师冷笑着说道:“陛下确定是在回去的道路上?” 曹髦点着头,“是这样的。” “可是,那时臣还没有决定要在何处与诸葛诞见面啊...” 司马师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了起来。 曹髦心里一颤,迅速思索了起来,司马师前往元城,绝对不会是临时起意,当毌丘俭的书信到达洛阳的时候,他已经就想到要拉拢诸葛诞,以他那谨慎的性格,会到了元城再决定碰头的地方吗?? 他这是在诈自己! 曹髦很是惧怕,可还是很坚决的说道:“可朕没有说谎,确实是这样...朕不曾说谎...就是在回去的路上,是过了阴平县的那一天...” 司马师这才站起身来,没有理会曹髦,朝着门外走去。 贾充看到他要走,赶忙匍匐着上前,抱住了他的腿。 “大将军!臣冤枉啊!” “臣冤枉!冤枉啊!” “您是信任臣的,臣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曹髦陷害我!他陷害我!” 贾充这种怯弱的小人,在遇到这种情况后,完全慌了神。 司马师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再看他一眼,甲士们上前,将他拉扯开来,拖到了一旁。 司马师急匆匆的离开了此处,甲士们押解着贾充随后离开,贾充还在不断的挣扎,大声呼救。 钟会却留在了这里。 等到众人离开后,钟会看向了惊魂未定的皇帝。 “陛下,您看,事情就是这样,总是有小人想要利用陛下来做事,陛下太容易相信别人,就容易出现这样的后果....” “大将军对您非常的失望。” “朕不曾泄密啊!!” 曹髦格外的委屈,他大叫道:“朕只是无意中听到了这件事!这也算是过错吗?!” “算,当然算。” “有些事情不能去看,有些事情不能去听,有些事情不能去说,否则都是过错,是不符合礼法的。” “陛下...这件事才刚刚开始,所有牵扯到这件事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陛下,臣说再多也没用,这样吧,明日,臣会教您如何明辨是非...” 钟会也离开了。 曹髦的表情没有变化,可心里却反复思索着钟会的话。 这厮的能力确实很强,如今的他,还不曾到达自己的巅峰期,却已经是司马师的左膀右臂,可是,他那作为顶级世家所自带的桀骜,迟早会要了他的命! 王肃等人也都离开了,西堂再次变得格外寂静。 今日,司马师几乎是以撕破脸的方式,前来皇宫里发泄自己的不满。 那他想让我表现出什么样的状态呢? 快想想,若是安世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呢? 曹髦瞬间有了思绪,他颤颤巍巍的坐回了上位,一拳打在面前的案上,“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他双眼通红,几乎要哭出来。 ........ 而此刻,大将军府内。 贾充早已被脱去了外衣,穿着白色的亵衣,如同死狗一般被按在地上。 司马师坐在上位,左手边是司马昭,右手边是钟会。 还有其余的诸多司马家心腹,分别坐在两侧,一脸平静的看着贾充。 司马昭此刻从钟会那里听到了事情的经过,当即又气又怒。 “我早就怀疑你这个狗贼隐瞒了什么,果然如此!!你还敢欺骗我!” “兄长!当初我询问是何人泄密,他当时就说是王公!!” 司马昭将那日贾充所说的王肃怀疑论全盘告知了司马师。 王肃同样在场,听到这些话,他整个人都几乎要爆炸了。 难怪你特么不许老夫辞官,我还以为你是不想放走我这个贤才,合着是不想放走我这個嫌犯是吧?? 还有这犬入的贾充,老夫与你什么仇什么怨,伱居然要千方百计的害死老夫?! 贾充的嘴已经被堵上了,他只能呻吟着,两个甲士死死将他按在地上,他只能惊恐的看着司马昭。 此刻,司马昭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声在司马师的耳边说道:“兄长,若是曹髦在到来之前就知道了这件事,那...登基仪式的时候,我曾看到他与高司徒说了话,高司徒很是震惊,周围的众人都不曾听到。” “后来,郭氏又几次偷偷会见了司徒公。” 司马师沉吟了片刻,然后摇着头,“司徒公不可能泄密。” 司马昭也没有多说什么,再次坐在了一旁。 听了方才的话,司马昭觉得,高柔即使没有泄密,他肯定也是知情的。 坐在周围的诸多心腹此刻也是交谈了起来。 “难怪洛阳里事情这般多,原来是出了贾充这个狗贼!” “这些事情居然都是贾充所为!” “难怪皇帝对他那般的厚爱!” 心腹们攀谈了起来,所有的罪过仿佛都变成了贾充的,而他们则是无比的干净。 贾充在庙堂里并没有什么朋友,这些年他光顾着去跪舔司马师和司马昭了,连士人基本的操守都丢掉了,哪怕是司马师的那些心腹们,也很看不起他。 魏晋的士人可以没有大汉士人那般的荣誉感,可以蔑视礼法,可以服散饮酒,却不能像个狗一样的点头哈腰。 众人也没放过这个落进下石的机会,愣是给贾充编造了极多的罪名。 司马昭冷笑着说道:“兄长,数罪并罚,可以处死了!” 贾充剧烈的挣扎了起来,脸上满是惶恐。 司马师却眯起了双眼,“且先带回廷尉关押。” 甲士拖着贾充离开了这里,司马昭却有些无法理解,“兄长,您还想要放过他不成?” 司马师看向了众人,令他们都出去。 屋内只剩下了司马师,钟会,司马昭三人。 司马师这才说道:“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贾充或许隐瞒了什么,可他并非是幕后之人。” “他没有这样的胆量。” 钟会问道:“那大将军觉得谁才是幕后之人呢?高柔?王肃?” “曹髦。” 钟会顿时笑了起来,他摇着头,“不可能,曹髦确实很有本事,他想要策反贾充,泄密的事情跟他也扯不开关系,但是,他绝对不会是幕后之人,他就是再有本事,也不过是十三岁的娃娃,身边无人可用,一举一动都被监视...他做不到!” 司马师看向了他,“十三岁的孺子,为什么就做不出到呢?” “因为我做不到。” “像他那般岁数的时候,我做不到。” 钟会自信的说道。 第071章 众人皆醉我独醒 钟会拥有几乎开了挂一样的人生。 作为钟繇老年才拥有的儿子,他无疑受到了极大的宠爱。 在他还非常年幼的时候,就展现出了极为惊人的智慧。 在他五岁的时候,他父亲带着他去见太尉蒋济,蒋济大惊失色,认为此子“非常人也”! 钟会整日跟司马师等人往来,长大之后,更是无所不通,在所有方面几乎都做到了顶级,当夏侯霸投降蜀汉后,对姜维说:魏国有个年轻人叫钟会,若是他被重用,那蜀国和吴国就要出大事了。 历史上,在司马师逝世之后,司马昭将他作为第一谋臣,无论是军事,还是内政,都会询问他的想法。 后担任司隶校尉,虽说身在外,但朝廷大小事务和官吏任免权,钟会无不插手,司马昭对他也是言听计从,无比的重视。 在最后,他更是一手掀起了灭蜀之战。 有能力是真的有能力,可傲也是真的傲。 自信且自负的他,完全不相信曹髦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因为在他这般岁数的时候,他就做不出来。 司马昭默默的看着此人吹嘘,心里尽管有些不忿,却也认可他的才能。 这些年里,钟会一直都在为兄长出谋划策,兄长也几次交代,不能得罪此人,要重用他,要宽容大度。 司马师缓缓说道:“士季,不可自负。” 钟会对司马师还是很信服的,听他开了口,也就没有继续装下去,只是认真的问道:“大将军,您为什么会怀疑曹髦推动了这件事呢?” “他的行为太过反常,初次见到我的时候,他吓得惶恐不安,今日却敢拉着我的手交谈。” “似是有所依仗。” 钟会眯起了双眼,思索了片刻,“大将军说的对。” “后来我询问的时候,他又极为害怕,这变化实在有些太快,不合常情。” “况且,贾充有什么理由做这样的事情呢?” “是想害死曹髦立下大功,是想扶持他灭掉我们来立下大功?” “还是说为王肃?为高柔?” “这都不对,他压根就没有这样的胆魄。” 钟会收起了自负,皱着眉头沉思了起来。 “王肃....他跟王肃没有利益纠缠,郭氏,他跟郭氏也没有联系...高柔,高柔能看得上他?跟这些人都有关系的只有曹髦。” “大将军说的不错,或许这件事还真的是曹髦亲自推动的。” 钟会顺着司马师的话,迅速就改变了自己的看法。 司马昭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你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钟会再次皱起了眉头,“可这若是曹髦做的,他要如何能做到呢?贾充很轻易就能做到,郭氏也能轻易做到,可是,唯独曹髦是最不可能做到的。” “皇宫里都是贾充所安排的人,他刚前来还没有多久,不可能拉拢到别人,就是拉拢到了,他如何能得知这个消息,如何能传递出去,不可能!” “若是城内有人接应他,那就只能是毌丘甸,可毌丘甸的府邸也是日夜监视的,根本就没有外人进出...” 司马昭安静的看着他们思索,过了片刻,方才开口提醒道:“那贾充?” 钟会的脸色顿时坚决。 “杀。” “无论如何,贾充都要杀,就算他没有泄密,可他隐瞒大事,收买内侍,杀人灭口都是确凿的,自从曹髦前来洛阳后,洛阳内诸事动荡,就连很多跟随大将军的人,都别有想法。” “重视自己的利益超过重视庙堂的利益,这件事不能不遏制。” “贾充必须要死,但是要死的有价值。” “大将军,将这个人交给我吧,我会让他死的有用些。” 钟会主动请缨。 司马师沉默了下来。 他似乎并不急着去杀掉贾充。 钟会再次说道:“大将军,此人已经无用了,就是留下来,您还敢去用他吗?” “泄密肯定与曹髦是离不开关系的,他身边的人都得换,从殿中校尉到甲士,所有人都得换掉,另外,毌丘俭的那个儿子,也不能让他肆意妄为了,搜查他的府邸吧。” “还有王肃....太后....高柔,这三个人,臣也会一一处置。” “至于贾充,反正也无用了,倒不如让我利用他来做点事,我绝对不会让大将军失望。” “往后监察皇帝的事情,也由我一人来承担了。” 司马师听着他的话,这才点了点头,允许了。 司马昭不服气的目送着钟会离去,随即看向了司马师,正要开口,“啪~~”,一记巴掌打在司马昭的脸上,司马昭只觉得眼前冒起了星星,眼里满是惊愕,随后急忙跪在了司马师的面前。 “兄长。” 司马师收起了手,右眼死死盯着面前的弟弟,眼里满是失望。 “我若是不在,你便要这般治理天下吗?” “我...” “你连一個十余岁的孩子都压不住?” “不是,兄长,有毌丘俭...” “所以你就任由庙堂里乱成一团?政令不通,人心思异,名士暗讽,学子作乱,我不过离开半个月,这洛阳内居然有了亡国之相!!” 司马昭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这不只是因为方才的巴掌,更是因为自己这些时日里的表现。 司马昭也有些搞不清楚现状。 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得如此糟糕,自己一直都规规矩矩的,一切都是按着兄长的吩咐来操办,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可无论如何,他也没有为自己辩解。 再怎么说,这些时日里的糟糕表现,挨一巴掌也不冤枉。 “子上,我们没有退路了。” “不进则亡。” 司马师忽然开口说道。 司马昭惊讶的看向了兄长,那一刻,他惊呆了,他赶忙起身,“兄长!你的左眼在渗血!来人啊!” “坐下来。” “可是...” “子上,我的眼疾,不能再拖延了,就在这两日里,要动刀切除。” “嗯....” 司马昭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年幼时,司马昭有父亲可以依赖,当他长大成人后,有兄长可以依赖,而历史证明,失去了司马懿和司马师后的司马昭,并不是那么的出色。 他搞砸了很多事,从弑杀皇帝到继承者的人选,再到进一步对世家妥协。 要不是这人很听劝,加上运气还不错,真不知道要死上多少次。 跟曹丕这种人菜瘾又大,还不听劝的二代不同,司马昭这个二代,虽然也菜,但是听劝,能即使规避伤害。 司马家的继承者们,是一个从强逐步减弱的过程。 司马师很清楚的知道自家弟弟的优点和缺点,若是可以,司马师真希望继承自己位置的人是司马攸。 可惜,以自己目前的情况来说,就是手术顺利,只怕也撑不过太久。 司马攸还是太年少了。 司马师认真的说道:“子上,诸事都不能急躁,不要被别人的谋略带着跑,要稳住内心,认真观察,然后做出最有力的判断,庙堂里有很多贤明的人,多听听不同人的看法,然后再做出决定。” “若是我此番手术失败。” “那你就要独自去对付那些奸贼了...我现在教你该如何去对付这些人...” ........... 廷尉府外。 一行人堵在了府门前,为首的妇人正指着面前的几个官吏破口大骂。 “尔等可知道我伯父是什么人吗?” “我要见我的良人,你们还敢阻拦?我良人是被冤枉的!” “让钟毓出来见我!!!” 这妇人甚是蛮横,她正是贾充的妻,得知良人被带走,她心里悲愤不已,火速前来解救,只是,廷尉府的官员似乎并不将她那个担任车骑将军的伯父放在眼里,只是冷眼看着她,不许她进去。 就在妇人继续撒泼谩骂的时候,就看到一人匆匆前来。 此人身材高大,模样俊美,一身富贵气,妇人都愣了一下。 来人正是钟会。 “莫不是贾公之妻?在下钟会...” “啊?原来是钟君!” “我是来见我家良人的,此处官吏却不许我进去...” 钟会恍然大悟,看向了那些官员,“妻要见夫,此常情,何以阻拦呢?郭夫人,请您勿要担心,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救下贾公...” “我保证他很快就能回去见你,你不必担心,有什么要我转告给他的话吗?” “啊..没什么,那就多谢钟君了,若是能救他出来,我郭家绝不忘记您的恩德!” “哈哈哈,我与贾公乃是多年的好友,您不必多礼。” 钟会笑着,告别了郭夫人,脸上却多了些嘲弄。火山文学 天下尽是愚笨之辈。 第072章 幕后主使 “贾公!” 此刻的贾充,早已没有了往日里的蛮横与傲然。 他犹如一条死狗般蜷缩在牢房的角落里,借着从窗口射进来的光芒,能看到他那披头散发,灰头土脸的模样。 听到这声呼唤,贾充猛地抬起头来,他的脸上满是伤痕。 当他发现栅栏外的钟会时,他的眼里闪过了无限的求生欲。 “钟君!钟公!!” 他连滚带爬的冲到了栅栏前,用头顶着那栅栏,盯着面前的钟会。 “我冤枉!我冤枉啊!我不曾背叛大将军!我不曾泄密!” “真的是曹髦告知我这件事的,包括王肃,也是他故意设局,让我说出他的名字来!”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贾充这副恶臭胆怯的模样,让钟会实在是厌恶。 名士们可以怕死,但是不能求饶,无论有没有风骨,都要装出有的样子来,就没见过这般怯弱怕死的士人! 钟会是一个很复杂的人,他很欣赏那些文采斐然的名士,也很向往先汉的那种豪迈之风。 可是他本身,又跟司马家走的很近...... 可这并不妨碍钟会对贾充的鄙视。 他愤怒的看向了一旁的官吏。 “谁让你们对贾公用刑的?!” “简直乱来!难道尔等都不知他往日的功绩吗?!” 官吏赶忙请罪,钟会便让他们开了牢门,将贾充带出来。 此刻的贾充,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伤,痛哭了起来。 “多谢钟公!多谢钟公!”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呢?” 钟会亲自扶着贾充,离开了廷尉,上了车,却是令人将马车开向自家的府邸。 “贾公啊,现在事情还不曾调查清楚,若是直接将您送回去,怕是引起非议,不如就以调查的名义,且先住在我的府上,我也不会亏待您,等到事情查清楚了,再送您回家,您觉得如何啊?” 贾充哪里还敢质疑,此刻他恨不得将钟会当作亲爹来尊敬,赶忙答应了他。 “钟公啊,我向来以为自己是个能人,百般手段,左右逢源,现在才知道,自己竟是这般的无能...竟被陷害到了这般地步!!” 钟会无奈的摇着头,“主要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您,大将军也无法再偏袒...”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敢有怪罪的意思...这些事情都指向我,就连我听完那些话,都以为是自己做的...” “可我发誓!我绝对没有背叛大将军,这都是那曹髦捣鬼,此子恐怖啊,我居然栽在他的手里!!” 贾充喃喃着,又看向了钟会,脸上堆满了笑容,“钟公啊,我知道我是无法再得到大将军的信任了,请您救我一命吧,我愿意全力辅佐您,从今以后,以您为首,言听计从,做牛做马...只求您能救下我的性命...” 魏晋的名士虽然服散喝酒清谈,可他们还不至于堕落到像贾充这个地步。 贾充算是此时名士的另类,毫无节操可言。 钟会赶忙说道:“您这是什么话?大将军的贤明,天下人都知道,他怎么会无端的冤枉别人呢?” 两人一同回了府,钟会又派人去给贾充送去了新的衣裳,安排他洗浴。 随后又跟贾充一同吃饭。 贾充在廷尉内挨了不少打,后背几乎都被抽烂了。 跪坐在钟会的面前,他很是痛苦,可钟会仿佛根本没有发现这一点,贾充也不敢叫苦,只是低着头,不断的解释着自己的事情。 自从被抓住之后,贾充其实已经解释了很多次了。 他这次没有私藏,将全部的事情都一一告知。 只是,无论是大将军还是钟会,似乎都不怎么在意他的解释了。 早在他决定向司马师隐藏的时候,就已经替司马师做出了选择。 钟会却将话题转移到了其他方向。 “贾君啊,大将军也很苦恼啊,泄密的事情破坏了大将军的谋划,而这庙堂里的群臣又不肯安静下来,整日闹事....唉。” 贾充一愣,若有所思。 钟会抿了抿嘴,说道:“就算您没有泄露机密,可这隐瞒的事情,总是真的吧?” “这...” 贾充顿时就说不出话来。 “我看啊,如今的办法,就只能是您将功赎罪,来重新得到大将军的赦免了。” 贾充也不迟疑,“请您吩咐!我该怎么做呢?!” “司徒高柔。” “嗯??” “您的意思是?” 贾充有些不明白。 “你一个小官员,如何能做得出这般大事来,难道不是受了司徒公的指使吗?” 贾充只觉得毛骨悚然,“钟公是要?” 钟会冷笑了起来,“自从废立之事后,司徒公愈发的看不清他自己了,庙堂诸事,他都想要插手,征西将军派人想他帮忙,结果居然被他轰了出去,你说,这样的逆贼,还能留着吗?” 贾充赶忙摇着头,“钟公,司徒公乃是庙堂重臣,门生故吏无数,大将军对他都极为尊重,您如何能对他动手,不可,不可。” “您若是要动司徒公,就是大将军也压不住庙堂内的群臣啊....况且外头还有个毌丘俭,若是他们两人合谋,那大好局势就要送出去了...” 钟会摇着头,“你多虑了,高柔徒有虚名,他能立足庙堂,不过是因为资历深而已,他有什么能力能与大将军抗衡?” “当初废立皇帝时,高柔就曾站在太后那边,使大将军无法拥立彭城王。” “这才有了如今的诸多麻烦。” “此人不除,大将军如何能安心呢?” “至于那些大臣,呵呵,我与大将军早已商谈好,我们要设立新的官爵制,他们得到了利益,还会为一個无足轻重的老头来说话吗?” 贾充有些迟疑,贾充虽然被曹髦整的很惨,可他绝非什么蠢人,他总觉得钟会没有跟自己说实话,事情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 钟会看到他迟疑,顿时也皱起了眉头,语气也变得冷漠了起来,“贾君,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不,不,很对!很对!高柔这老贼,就是他吩咐我来做这些事,将事情泄露给皇帝,想要挑起陛下与大将军的矛盾,控制陛下,取大将军以代之!” 贾充即使知道前方可能有坑,也不得不跳。 如今的他,已经没有资格来反对什么了。 很快,两人就谈定了这件事,贾充写好了一篇弹劾文,随即,再次跟着钟会上了马车。 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地却是司徒府。 当他们赶到了此处的时候,钟会却没有让贾充跟着下车,让他在马车内等候着,自己前往拜见高柔。 高柔对钟会还是很喜爱的。 高柔跟钟繇的关系不错,当初钟繇还挺赏识这个小老弟,曾帮衬过他几次,如今看到钟繇的儿子,高柔自然也不会无礼。 高柔以秉公执法而闻名,可那是他年轻时的事情了。 在他年迈之后,他似乎就变成了他年轻时最厌恶的那类人,占据着三公之位,与奸贼勾结,废立皇帝,结党营私,为己谋利。 钟会毕恭毕敬的拜见了他,坐在他的身边,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士季,我与你父亲相交甚好,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钟会这才无奈的拿出了那弹劾,递给了高柔。 “您先看看这个...” 高柔拿起来,随意的翻看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愤怒,却很平静的放下来。 “贾充?他为何想要陷害老夫呢?” 钟会赶忙说道:“高公啊,贾充密谋要挑起陛下与大将军的矛盾,被识破后下狱,这是他献给大将军的,大将军格外愤怒,让我前来询问您...” “询问?哦,是来质问的?” 高柔并不惧怕,“老夫从不参与这些事情,大将军何不直接派人来抓我呢?” “高公...离间君臣,想取大将军而代之,这是诛族的罪行啊!” 高柔眯了眯双眼,对钟会的态度也顿时冷漠了许多。 “所以呢?” “大将军说...当今庙堂里的群臣很是不安,需要您这样的老臣来安抚他们,让他们安心做事,不要总想着得到什么赏赐...庙堂里的群臣都以您为首,辅臣之中,以您的名望最高,还请您出面相助...” 钟会说完,赶忙又说道:“高公,这是大将军所说的,您不要误会,我并非他的说客,我是主动请缨,前来找您...” “我实在不想让您与大将军之间再出现什么误会!” “胡闹!!!” ps:请书友们不要站在上帝视角来评判书里的角色啊,我们的视角跟他们的视角不同啊....他们哪里能知道主角可以预知未来?在他们眼里,主角不过是略微聪明的十三岁孩子而已啊....有些人说我将司马师写的太神了,有些人说我将司马师写的太蠢了....我自认是在写他们每一个人的优点和缺点,如果没达到你们所想的效果,那我继续努力。 第073章 人与人是不一样的 高柔的脸色通红。 这是在要挟老夫?? 当真以为乃公是好欺的?把我当郭德和贾充了?! 钟会长叹了一声。 “我担心您会误会,特意将贾充从牢房内带了出来,您且稍候。” 钟会看向了门口的甲士,叫道:“去将贾充给我带进来!” 甲士走了出去,高柔依旧是不为所动。 伤痕累累的贾充被带到了此处,看到面前的两个人,贾充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难看,他并不愚笨,自然是明白了钟会带自己前来的目的。 想到触怒这位司徒公的后果,贾充的眼里满是惊惧。 他看向了钟会,钟会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那神色却让贾充想起了司马师。 贾充绝望了。 他没有选择! 他猛地跪在了高柔的面前,痛哭了起来。 “司徒公啊,我辜负了您的信任,您所交代给我的事情,被大将军所知晓了....请您宽恕,我并非是不忠不义之人,我还有老母要奉养....” 钟会皱起了眉头,站起身来,大声的质问道:“司徒公交给你的什么事情?” 贾充赶忙说道:“司徒公令我挑拨陛下与大将军的感情,引起两人的冲突,好取代大将军的位置,他还答应我,事成之后,要封我为公爵。” 或许是发现自己实在无法推脱,贾充索性心一横,按着钟会的命令,将高柔牵扯了进来。 此刻,高柔的脸变得极为难看。 作为当朝司徒,服侍了多个皇帝的群臣之首,高柔坚信司马师不敢对自己下手,可贾充这番栽赃,也能对他的名誉造成一定的打击。 甚至给了司马师一个处置掉自己的机会。 高柔一生刚烈,在年迈时却选择了龟缩。 彻底改变他性格的人,并不是司马懿,而是司马师。 当初支持司马懿,是因为利益相同,而跟随司马师,除却利益相同之外,还是对他有些忌惮,司马师的杀性比司马懿还要重! 司马懿起码还会赦免一些有罪之人,用来展现自己的仁德,可司马师从不赦免任何人,除非是能从此人身上抽取什么利益。 看着高柔的脸色,钟会朝着甲士挥了挥手,让他们拖走了贾充。 贾充犹如一条死狗,浑身哆嗦着。 他知道,这一次,自己将高柔得罪狠了,往后的日子定然是不好过了,这庙堂里,大概是没有自己的位置了,除非,能通过夫人联系到车骑将军! 对啊,自己还有妻族!! 贾充眼前一亮。 仿佛抓住了另外一根救命稻草,不断的安慰着自己。 贾充被拖走之后,钟会继续看向了高柔,劝说道:“司徒公啊,庙堂之内,您的资历最深,威望自高,您已经是人臣之极了。”火山文学 “庙堂里的群臣都听从您的话,都认可您。”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高柔站起身来,愤怒的说道:“你以为,光凭着那狗贼的胡言乱语,就能对付老夫吗?!” “痴心妄想!!” 钟会赶忙站起身来,很是委屈的反问道:“司徒公为什么要这么想呢?贾充陷害您,这也不是我所吩咐的,我只是为大将军办事而已。” “仲父,您与我阿父的私交很好,原本大将军是派我前来,想用贾充来拿捏您,逼迫您放弃庙堂的位置,我主动接下了差事,来到这里,还是那句话,我是来帮助您的!” “呵呵,好犹子,你打算如何帮助我呢?” “当今大将军对您忌惮,只是因为您的名望太高,群臣对您太敬佩的缘故。” “不知司徒公可知道汉初酂侯自污的典故?” “当初的酂侯,与您何其相似啊?名望无双,天下敬仰,可这样的名望,对您来说,难道是什么好事吗?” “您已经是群臣之首,爵位很高,子孙都已经得到了爵位,家族的势力,是其余人都比不上的,大将军的身体越来越差,而您却很硬朗,司徒公,您明白我所说的吗?” 高柔这次似乎才听进了钟会的话,他有些迟疑的坐了下来。 “征西将军派人来见您,您竟然将他的人轰了出去,您说,大将军如何能放心啊?” “仲父,我是真心为了您啊。” 钟会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大将军的眼瘤崩裂,需要动刀切除!” “他迫不及待的办这件事,就是因为您先前对征西将军所做的事情。” “仲父,大将军临死前的反扑,定然会十分可怕。” 高柔在庙堂里也有自己的耳目,而司马师的病情,只是天下人都在关注的事情,高柔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此刻,他瞪圆了双眼,逐渐理解了这一切! 司马师这是快不行了,临死之前,想要替弟弟干掉自己这个能抗衡他们的势力吗?! 看到高柔眼里的惊惧,钟会赶忙说道:“可这是一个好机会啊!” “我知司徒公为人刚烈,勇武非凡,可是现在,绝对不是逞勇斗狠的时候,您可以以退为进,现在大将军最担心的事情,就是群臣逼迫他们上进的事情。” “我听闻,有一两個大臣劝进,可以拒绝他们,而若是全部的大臣都劝进,那就得顺应天命。” “若是您能代替大将军出面,来压制这些劝进的大臣。” “一来,那些劝进的大臣会因此而怪罪您,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与您亲近,您就达到了自污的目的。” “二来,大将军会误以为您软弱,怕了他的威势,从而对您放松警惕,就不必担心他临死反扑。” “三来,这也能保全您自己的利益不是?这些人的目的,也是为了往上爬,若是公爵多了,那公爵还能算是公爵吗?” 钟会轻声说着,看向高柔的眼神是那么的真挚。 “仲父,我将您当作长辈那样来对待,绝对不会做出害了您的事情,办成这件事后,您的家族,将永远得到大将军的庇护,这不是很划算吗?” 高柔顿时有些迟疑了起来,不知为何,他心里猛地生出了一股愤怒。 他经历过战乱和痛苦,他杀过贪官和污吏,他遭受过很多的威胁和恐吓,可他从未低过头,以强硬的方式回击,得到了刚烈的名声。 “司徒公!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在这种时候,您怎么可以迟疑呢?!” 钟会猛地提升了音量。 高柔浑身一颤,在那么一瞬间,他体内的力气和勇气仿佛都被抽空,被藏起多年的宝刀终究是生了锈,他从一个刚烈威猛的大魏司徒,化身为一个颤颤巍巍的老者,杂乱的白发,让他看起来竟有些可怜。 “这件事得再想想....” 钟会笑了起来,他低声说道: “仲父,您不必现在就做出决定,您可以慢慢思考,不过,大将军那边,只怕这两天就要动刀了,无论您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一定会支持您!” “若是您这次选择自污,就是暂时隐忍,等大将军不在了,难道征西将军还会是您的对手吗?” “若是这次您选择反击,与大将军决一死战,我也会暗中帮您,征西将军向来不喜我,大将军若是不在了,只怕我的下场也不会太好。” “一切都看您了,臣以您为首!” 钟会再次行礼,随即转身离开了这里。 高柔呆滞的看向钟会的背影,他并非是毛头小子,不会因为钟会的这番话所蒙蔽。 话说得如此好听,却还是藏不住他司马家说客得身份。 他此刻多想再次怒斥这些人的行为,然后决一死战,那声愤怒的咆哮就藏在他的心间,不知为何,终究是堵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只能呆愣的看着钟会消失在视线里,整个人又颓废了几分。 钟会拉着贾充上了马车。 马车内格外的寂静。 贾充抿了抿嘴,开口问道:“钟公知道不能让大将军出面来压制群臣,所以想逼司徒公出手压制那些劝进的大臣,是这样吗?” 钟会有些惊讶的看向了他。 “你倒是不笨,那为何要做出这样的蠢事呢?” 贾充笑了起来,“钟公,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也不曾做出任何的蠢事来,若是您在我的位置上,您也做不出任何事情来,这根本就是一个死局,是为了杀我而精心设计的死局.....” 钟会摇着头,“天下没有什么死局,只有破不了局的人。” 贾充眯了眯双眼,却没有开口反驳。 钟会看出了他的不信任,仰起头来,自信的说道:“接下来,我就带着你去见那个设局的人,让你看看,破局有多简单。” ps:从今天开始足不出户,直到十月一号为止,全力存稿!!!十月一号上架那天来个爆更!!以此为誓!! 第074章 贾充之死 太极殿内。 “陛下。” 钟会笑呵呵的出现在了曹髦的面前。 曹髦板着脸,眼里充斥着对钟会的戒备。 钟会摇起了头,“陛下,您尚且年幼,分不清是非,误将贾充这样的奸贼当作忠良,却将臣这样的忠良视为奸贼。” 曹髦低着头,继续扮演着受气的无助天子,不搭理钟会。 钟会跟贾充可不同,甚至跟司马望都不一样。 大多手段在他面前都没作用,就算想要拉拢,那也得等司马师不在,否则一定没有效果。 就他跟司马师的这对组合,起码在魏国,还没有人能比得上。 故而,曹髦在这种时候只能认怂,按着他们的想法来。 钟会却主动拉起了他的手。 作为司马师的铁杆心腹,他根本不会担心亲近皇帝是否会引起什么忌惮,多少有些凭借着司马师的宠爱而肆意妄为的意思。 “陛下,您实在是太轻视大将军了,您知道大将军对您是何等的偏爱吗?” “请陛下跟我来。” 钟会拉着曹髦的手,将他带出了西堂,焦伯和李昭对视了一眼,默默无言。 在众人的簇拥下,钟会将曹髦一路到了太极殿外。 太极殿外,早已布满了甲士,这些甲士们脸色凶狠,把持了所有的进出口,这些都不是郭建麾下的人,曹髦在从前从未见过他们。 只有守太极殿的尹大目,不曾被更换,他此刻站在甲士的中间,手放在剑柄上,目视前方。 曹髦看到面前的这番架势,看着面前钟会那洋洋得意的神色,心里更是忍不住冷笑了起来。 笑吧,且让你先得意着,总有你后悔的时候。 钟会满脸笑容的说道:“大将军很担心您的安危,特意从军中挑选了一些彪悍的士卒和忠诚的将领来代替原先的人,往后,他们会照顾好陛下,不会让奸贼谋害您。” 曹髦默默的看着前方,一声不吭。 “您看,这些人是何等的悍勇,往后有这些人来保护您,陛下还需要担心什么呢?” “从内侍到侍卫,乃至殿内外的甲士,校尉,都要换掉了。” “一个不留啊。” 钟会咧嘴笑了起来,他似乎很期待能从曹髦的脸上看出些愤怒。 “这足以看出大将军对您的厚爱啊。” “当然,不只是如此,听闻陛下对毌丘甸颇为宠爱,大将军特意升他为参军事,留在身边,或许甲士们如今就在他的府内宣读诏令呢。” “司徒公高柔已经答应要出面痛斥贾充,镇压群臣。” “诸葛靓也告知群臣,将自己被贾充诱到城外狩猎的事情解释清楚了。” “另外啊,太后,王肃这里,大将军也都做好了赏赐的准备,反正天下间陛下所亲近的人,定然都是能得到提拔的。” 钟会盯着曹髦的脸。 “陛下难道不感动吗?” 曹髦平静的看着前方。 焦伯,李昭等人皱着眉头,不知所措。 尹大目眼里也有些忧惧。 这些时日里,曹髦在皇宫里做了不少的事情,再一次有了自己的力量。 可转眼间,这些都又一次消失了。 就像那元城一般,司马师随意一个命令,就让自己再次变成孤家寡人。 司马师这是准备正式跟毌丘俭撕破脸了?? 曹髦的内心五味杂陈。 在司马师的强权之下,自己的奋斗就是这么的艰难。 可是,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当初选择这条道路的时候,不就已经想过这些了吗? 如今距离自己登基还没过多久,自己都不曾正式去祭拜烈祖皇帝,也没有正式的参与朝议,很多流程都没有办完。 却已经收获了很多人的心。 这不就是成就吗?司马师就是再疯,也不可能将尹大目,李昭,焦伯这些人全部处死。 不过是将他们换到其他位置上去,切断与自己的联系。 司马师也不敢肯定自己与谁有联系。 只要他们还活着,自己还是有机会的,再送来一批人是吧? 好啊!我就不信这些人里没有焦伯李昭这样的人! 最好你一直换,我可以不断的拉拢各种各样的人! 曹髦的眼神变得明亮了许多。 他看着一旁的钟会,“大将军想的很是周全!” 钟会一愣,这显然不是他所想要的效果。 他很想看到这位年少的皇帝暴跳如雷的模样。 他笑了笑,又开口说道:“当然,还有一封礼物要为您献上!” 当即就有甲士押着一人走了过来。 那人被堵着嘴,正在不断的挣扎着。 当那人走进的时候,曹髦终于看清楚了那人的脸。 那人正是大魏忠良,贾充! 贾充此刻被脱去了外裳,只穿着亵衣,被两个甲士死死抓着,拖到了此处。 贾充的眼里满是恐惧,他疯狂的挣扎着,嘴里不断的发出呜咽声。 曹髦看着他这悲惨的模样,心里再次想起了郭责那几乎被抽烂的后背。 曹髦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他惊恐的看着一旁的钟会。 “你这是要做什么?” “贾充可是阳里亭侯的嫡子,天下闻名的雅士,他的妻子乃是车骑将军家的....你敢....” 看着曹髦那不可置信的眼神,钟会大笑了起来,这才是正常孩子的反应嘛! 他一把拉住皇帝,让他看向贾充的方向。 甲士扯下了贾充嘴里的布条。 钟会大声吼道:“贾充为了给他的原先的岳丈李丰正名平反,故意散布谣言来逼迫征南将军!诓骗诸葛靓前往城外,构陷其父!想要离间君臣,又诽谤司徒公与王太常!” “此人眼里只有一家之利,罔顾天下的利益!!” “事发之后,更是想要谋害陛下!罪不可恕!!” “杀!” 钟会就站在曹髦的身边,开始了自己的定罪。 “钟会!!!” 贾充仰头怒吼了起来。 “我等着你!!!” 那一刻,甲士手里的快刀犹如疾电般闪过。 随着一阵寒光,贾充那颗狗头顿时掉落在了地上。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从那无头的脖颈上喷射出了血液,犹如喷泉,而人头则是滚了好几圈,终于停了下来,直到落地的时候,他的眼神里还是怨恨,仿佛死死盯着钟会。 贾充居然死了! 曹髦只觉得浑身一颤,心情莫名的舒畅,又觉得不解气,这厮何以死的这般痛快呢?! 忽然,曹髦高呼了一声,双眼一闭,竟是晕了过去。 周围的内侍们自然是手忙脚乱,赶忙上前扶持。 钟会也有些愣神,虽说他今日当面斩杀贾充就是为了吓唬一下这个皇帝,让他往后不要再闹事,可这个效果,是不是自己所想的要好太多了?? 钟会从来就没想让贾充继续活下去,哪怕大将军要留下他,钟会也想办法杀掉他的。 毕竟,大将军的身边人,不需要那么多人,有我一個就足够了。 你贾充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并列? 贾充的罪行不在于泄露机密,而在于跟皇帝密谋,欺骗大将军,犯下了这样的事情,就绝对不能留下他的性命。 钟会只是想让他废物利用,让他为自己多做点事情而已。 先是通过他来驱使高柔帮助自己镇压群臣,解决群臣上书所引起的怠政之风。 然后将诸葛诞的事情怪在贾充的身上,正好贾充的岳父是李丰,杀了他来平息这件事。 最后呢,当然就是用他的人头来吓唬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皇帝。 在钟会看来,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纵然再是聪慧,当面看到砍头的场面,怎么也不可能不害怕,段时日内,他一定会夹紧尾巴来做人,再也不敢惹出事来。 可惜啊,效果没达到,陛下这是直接晕了过去。 钟会眯起了双眼。 陛下这演的,实在是有些太过了。 先前说贾充的时候也是如此。 年轻人还是太急躁啊。 不过,这般年纪就能做到这一步...... 当真是令人仰慕! “来人啊,送陛下回殿内休息。” 第075章 七贤可助安世 安排好了皇帝的事情,钟会就准备离开了。 走出了几步,钟会忽然停下了脚步,看向了那些内侍。 随即,他挥了挥手,有甲士走到了他的身边。 “贾公毕竟是名门之士,就这么独自上路,实在不妥,让那四个服侍皇帝的阉犬跟着贾公一同上路吧,一路上也好有个照料。” 甲士点了点头。 “那黄门官和侍卫是不是....” 钟会皱起了眉头,愤怒的盯着甲士,丝毫不掩饰眼里的杀意,“你以为天下的贤士跟这些阉犬是一样的吗??” 甲士被吓了一跳,赶忙请罪。 钟会眼里满是不屑,瞥了他一眼,转身就离开了。 只剩下一群甲士开始清扫这被血所污染的太极殿。 钟会跟贾充不同,他身上还带着点大汉士大夫的气质,虽然不多。 除非是真的惹到了他,不然他对士子们还是挺友好的。 而那位甲士,也就是如今负责来保护曹髦的新侍卫头子,看着钟会这傲气的模样,眼里有些不忿。 若是曹髦在这里,就能认得出。 此人,正是司马昭府内的成济。 曹髦被众人带回了西堂,安置了下来。 当曹髦缓缓睁开了双眼,当即有人开了口。 “陛下!陛下!勿要害怕!” 此刻,站在曹髦面前的,竟是一个曹髦完全不认识的内侍。 曹髦皱起眉头,“你是何人?” “陛下,奴婢姓徐,贱名恐辱陛下之耳...是来服侍陛下的。” “原来是徐生,李生他们呢?他们在何处啊?” “他们...被调往了其他地方。” 皇宫内的阉人,大多都不配拥有名字,除非是能做到很高的官职,当然,在大魏的体制下,宦官基本不可能出头,士子们跟宦官有着很深的矛盾,这持续了很多年,两次党锢让士子们至今难忘。 生是指年轻人,像李生就是姓李的年轻人,徐生就是姓徐的年轻人,若是年纪大些的,像太后那边那样有资格有点权力的大阉人,一般称为老公。 听到对方的回答,曹髦却沉默了片刻。 李昭等人或许还能活,可那四位内侍,怕是没了。 在这些大族的眼里,底层人的性命仿佛是那么的不值一提,随手就能掐死,完全不在意。 他们四人虽是受了贾充的命令来监督自己,可这些时日都相处在一起,突然被处死,曹髦心里也有种难言的情绪。 兔死狐悲?或许不太恰当,总之是有些莫名的惆怅。 钟会将自己身边的人都给换掉了。 再次让自己成为了孤家寡人。 这些人看起来都有些害怕,想必他们也明白了,如今服侍皇帝是一个高危职业。 曹髦从未在皇宫里见过他们,看来,司马师更换的很是彻底。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来了这么多的人,总不能是现阉的吧? 曹髦记下了他们的名字,随即开始沉思了起来。 贾充死了,这大概是曹髦近些时日里最为畅快的事情了。 这个虫豸,早在元城的时候,曹髦就已经想要杀死他了,终于,自己为郭责报了仇,要了他的狗命! 这厮一死,贾南风就再也不会上台。 纵然自己现在被司马师处死了,也算是改变了一些东西吧? 这狗贼死在了自己一直都在跪舔的司马师的手里,想必他也是死的无怨无悔了。 可曹髦却不能展现出自己的开心,起码现在还不行。 贾充虽然死了,可却来了個更要命的钟会。 钟会对比贾充来说,那简直是....碾压啊。 贾充只是靠着阿谀奉承来往上爬,可钟会是实打实的能臣啊,而且比起贾充,钟会几乎没有什么把柄,目前想要杀死他的难度似乎还高于气死司马师的难度。 这么一个人代替贾充来盯着自己,往后所面临的危险大概是要更大了。 而当曹髦走出门后,方才发现,司马师远比自己所想的还不要脸,当然,也可能是钟会一手安排的。 这四个内侍,皆来自河内。 而门口的两个黄门,皆姓司马。 外头的侍卫,那家伙不是成济嘛?? 你这是把太极殿变成了司马府啊!!! 曹髦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成君!!!” .................... 司马师返回庙堂之后,洛阳内却诡异的平静了下来。 贾充的暴毙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他身上的罪行,让众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是真的嘛??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而诸葛诞将军的儿子也在洛阳公然露面,声称自己前几日受到贾充的指使,前往城外狩猎,不知道城内所发生的情况。 这一切似乎都坐实了贾充的罪行。 整个庙堂上下,居然没有一个人来为贾充喊冤。 只有贾充的妻还在哭诉这件事,上书要求严惩钟会,否则就要上书给自己的伯父。 可惜,她的娘家人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连夜派人将她接了回去。 贾充与原配所生下的女儿,还有贾充的母亲,都被她一并带走,倒还算有些情义。 根据一些不着调的消息来看,皇帝因为贾充的死而伤心过度,连着几天都在西堂内养病,大门不出,至今都在做噩梦,状态非常不好。 这些谣言越来越多,甚至有说皇帝已经死了,大将军密不发丧的。 而此刻的西堂内,司马炎皱着眉头,坐在床榻边上。 “钟君也真是的,要杀便杀,何以带到你的面前来砍头呢?” “那血淋淋的,我听了都害怕!” 司马炎说着,身体都哆嗦了一下,有些心疼的看着面前的曹髦。 曹髦蜷缩在床榻上,看起来状态确实很糟糕。 若是大将军想让自己害怕,自己就得害怕,钟会想通过当面斩首来吓破自己的胆,那自己就得被吓破胆。 曹髦初次见到那血腥的场面时,他心里确实是非常的惧怕,可是也有一种大仇得报的爽感,被砍头的是那个狗贼贾充,诛杀这样的狗贼,不会让曹髦吓得晕厥。 但是,钟会都给了自己舞台,自己怎么也得配合他一下吧。 钟会唯一的问题,就是过分的自傲,轻视他人。 有才能的人或许都有些这样的毛病。 连邓艾和司马昭都被他看不起,何况是自己呢? 而面对钟会,就不能像对付贾充那么草率了,该怂就怂,将他捧起来,捧得高高的,然后等着他摔下来就好了。 曹髦看着面前的司马炎,有些惧怕的说道:“安世,你就勿要再说了,自从那件事后,朕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 “陛下,勿要害怕,那贾充就是个奸贼,这是他应得的下场!” “您不知道吧?这狗贼居然想要将女儿嫁给我的弟弟,我也是在他死后才知道了这件事,您说,这厮是什么居心?” 司马炎的脸色非常难看。 曹髦瞪圆了双眼,“原来还有这种事!” 司马炎低声说道:“当初陛下说要提防着他,果然没说错!这厮确实是一个奸贼!” 曹髦看了看周围,再次低声说道:“处死他的钟会,为人狠辣,且极为高傲,他只看得起大将军,轻视其余众人,而且,他还极为年轻,安世也不要被此人抓住了把柄!” 司马炎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曹髦又说道:“从贾充的想法来看,庙堂里想要支持司马攸来继承大将军位置的人还是不少的,安世啊,你身为嫡子,必须要拉拢一些值得信任的人,让他们全力支持你。” “朕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庙堂里有钟会这样的人在,将来若是你的父亲执意要立司马攸,朕也不能帮你太多啊....” 司马炎有些无奈。 两人的关系越来越亲近,很多话也是可以直接说了。 他长叹了一声,“我也想拉拢,可是,我没有什么官职,也没有什么名望,如何能让他们来支持我呢?” 曹髦笑了笑,“以安世现在的官职,想要拉拢群臣确实困难,但是,天下可不只是有群臣啊,安世可知道汉惠帝的典故吗?” “汉惠帝?你的意思是,让我迎娶自己的外甥女?” “额,并非如此,当初汉太祖高皇帝想要立赵王如意为皇帝,惠帝的舅父就为他找来了四位名士,这四位名士开口要支持惠帝,高皇帝就打消了原先的想法,让惠帝继承了自己的位置。” 司马炎眼前一亮,“原来如此!那我该上哪里去找那四个人呢?” “四个人算什么,朕可以为安世找来七个人,若是能得到这七个人的支持,征西将军也定然不会考虑别人....” 司马炎大喜过望,紧紧拉着曹髦的手。 “陛下的厚爱,我定然报答!” 第076章 枭雄 “从未听闻世上有无功而受大赏的贤人。” 朝议上,高柔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的群臣,火力全开。 “我听闻,庙堂里的大臣,居然上书劝说太尉接受赏赐,这是要陷太尉与不义吗?太尉并非是没有功劳,可他的功劳比起宣文公如何呢?怎么能让他接受公爵这样的赏赐呢?” “当今大将军辅佐圣君,匡扶天下,难道就是为了贪图爵位和名声吗?” “这些人,只是为了自己能一同得到赏赐,故而纷纷上书,这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顾道德的人,是品行低下的人,而那些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怠慢政务,使政令不通的人,是应该被处置的!!” 高柔大声的训斥着。 群臣的脸色不断的变幻了起来。 司徒公大贤啊,你有了爵位,连你的儿子都有了爵位,自己位列群臣之首,吃肉吃得快吐了,却不许我们喝汤?? 道德低下?废立皇帝的人又能比我们好到哪里去呢? 随着司马家扯开了道德的破布,整个庙堂都变得乌烟瘴气。 几乎没有人能幸免。 司马昭此刻却站起身来,无奈的说道:“司徒公啊,也不是所有的大臣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庙堂里的政务确实多,这足以证明我大魏蒸蒸日上,国泰民安,官员们的行为,不能都当作威胁来看待.....” 司马昭披着自己那张虚伪的皮,当着群臣的面扮演着好人的角色。 高柔的呼吸声都变得沉重了起来,这个无耻的狗东西!! 他很想要破口大骂,可外头似乎传来了甲士盔甲所碰撞的声音,这让司徒公的怨恨都无处发泄,他只能是配合着司马昭继续演着戏。 尽管大好人司马昭再三表示要体谅群臣,可大恶人高柔还是不顾他的劝阻,愣是要处置那些怠政的官员们,同时,他表示,谁再敢提起这件事,那就是对皇帝的不敬,一定会被严厉处置。 群臣们憋着火,无声的结束了这次朝议。 高柔还是选择了向司马师低头。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以刚烈而闻名的大贤了。 没有胆魄跟司马师来一场决一死战,在自污和硬刚之中,他选择了自污配合。 同时不断的安慰着自己。 司马师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何必去跟一个濒死之人去计较这些东西呢? 就先假装配合他,等到他不在了,事情可就不同了! 当朝司徒公亲自出面,果断将上书请赏定义为了犯罪,除非是打算跟高柔正面刚,否则,这些大臣们也自然是要收起这些想法的。 司马昭却一一安抚着这些人。 “诸位勿要担心,对这件事,其实大将军已经有了些想法,或会上书陛下,请求改爵制....” 原先还颇为不忿的大臣们,此刻再听到司马昭的话,眼里顿时亮起了光芒。 而准备外出的高柔浑身一颤,惊愕的看向了司马昭的方向。 这一刻,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上了钟会的当! 要改爵制却要我先来压制群臣?! 高柔只觉得怒火中烧,险些就忍不住要扑向司马昭。 可司马昭已经不在乎这位司徒公了,他甚至有些挑衅的看向了高柔的方向,面带微笑。 失去了名望和支持的司徒公,您还有什么跟我们叫板的底气嘛? 高柔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那背影却显得更加萧瑟。 这是钟会一早就谋划好的。 高柔来当坏人,司马昭来当好人,给他们画出一个更大的饼。 其实也不能说是饼,因为司马昭真的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自家的崛起方式颇为另类,他们想要再进一步,就只能是拉拢这些大臣。 杀贾充来恐吓,用高柔来镇压,再由自己出面来许诺更大的利益。 这三板斧砍下来,庙堂里基本就安静了,听不到什么杂音了。 听着群臣纷纷表示自己先前上书都是因为心向大将军,司马昭心情大好,钟会先前那些无礼的行为,都被他直接选择遗忘。 大才啊!! 有才能的人有些傲气也是正常的,往后再也不能对钟君不敬了! 司马家是完成了自己的目的,可高柔这却是被坑惨了。 经过这件事,高柔在庙堂里的名望大受打击,原先依附他的大臣纷纷站在了司马家这边,庙堂里除司马家外的最大的自主派就此倒下,双方的关系从合作变成了依附。 超议结束之后,司马昭激动的坐在床榻边,拉着司马师的手,眼里满是开心。 “钟君真乃神人也!那高柔给我们做了枪,又由我来出面,彻底收服了他们!哈哈哈,不费任何力气啊,而且,经过这件事,高柔再也不敢与我们叫嚣,那些世家也都老实了很多,郭家也失去了依仗.....” “诸葛诞的事情都开始平息,钟君,您为什么不早点返回庙堂呢?” 司马昭看着坐在一旁的钟会,恨不得现在就起身给他拜一個。 自己身边的幕僚杜预,跟此人比起来,还是差了很多啊。 钟会被司马昭如此吹捧,他也藏不住脸上的笑容,仰起头来,“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这还是大将军没有出手,否则,哪里会如此麻烦?”火山文学 跟这两个人的开心不同,司马师的脸上满是凝重。 “你将贾充杀的太急了....” 钟会颇为不屑,“迟早都要杀,让他死的更有价值一些,不是很好嘛?” “大将军是担心郭淮嘛?不必担心,我听闻,郭淮在不久前再次晕厥,医者们正在全力治疗,我认为,他活不过半年了。” 司马昭此刻已经化身为钟会的无脑舔狗,赶忙点着头,“钟君说的很对!该杀!该杀!” “皇宫里的人,才该杀。” 司马师平静的说着,又问道:“皇帝身边的侍卫黄门甲士,可都已经处置掉了?” 钟会皱了皱眉头,“阉人已经处死了。” 司马昭拍了拍胸口,“其余的黄门侍卫就交予我来做吧,我现在就去下令,将他们全部处死!” 司马师瞥了一眼钟会,又看着司马昭,摇了摇头,“不必如此,给他们安排些其他官职就是了。” 司马昭有些茫然,却还是点了点头。 钟会继续说道:“大将军,接下来,就是对王肃和太后了。” “我认为,太后这边不必着急,郭家跟这件事肯定也有关联,但是不能冒然下手。” “王肃倒是不能再留了,给皇帝再换个老师吧。” 司马昭吓坏了,“您要杀掉他嘛?!” “自然不是,王公这样的人,庙堂自当重用。” 司马师大手一挥,淡定的说道:“这些事情,士季自己来操办就好了。” “毌丘甸那边,更要当心,现在还不是跟毌丘俭撕破脸的好时机。” 因为曹髦的泄密,使得司马师的计划再次往后推迟。 他本想要搞定诸葛诞,然后再用曹髦的名义给毌丘俭下令,让他进庙堂来做三公,只要毌丘俭反对,那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号召大军来讨伐他。 可如今,自己的身体状况出了大问题,必须要动刀子。 而诸葛诞也因为先前的事情受到了影响,功亏一篑。 这种时候去讨伐毌丘俭,很难不出大问题。 想到这个难缠的对手,司马师的右眼里满是杀意。 钟会当然也知道其中的利害,点着头说道:“您放心吧,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去动他们的。” 司马师点了点头,这才开口询问道:“医者准备何时动刀?” 听到这句话,司马昭和钟会顿时就沉默了下来。 动刀的危害,医者已经很明确的告知了他们,医者极为恐惧,因为他们也不敢说一定能成功。 司马昭低着头,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 “兄长,医者不敢冒然动手,说是要先做好所有的准备,选个吉祥的时日....” “呵,吉祥?不必浪费时日了,让他现在就进来动手吧。” “啊?” “兄长,可是...” “无碍,告诉医者,让他勿要害怕,若不成功,不算是他的过错。” “另外,若是我死了,你们都不许为难医者,军旅之中,还需要这样的金疮医来救命。” 司马师的语气很平淡,仿佛这件事与自己没有关系。 司马昭和钟会对视了一眼,随即朝着他附身长拜。 “唯!!!” 第077章 不靠谱的郭县令 河阴县,县衙内。 几个模样俊俏,穿着富贵的年轻人,此刻正跪在县衙内,眼里满是惊恐。 为首者看着坐在上位的新县令,哆嗦着说道:“县君!这定然是有什么误会!我们都是良家,实在不该遭受到这样的羞辱!” 另外一人也赶忙解释道:“我们家世清白....” “做强盗劫杀百姓的人,也能被称为清白的良人吗?!” “在你们的家里找到了私藏的强弩,还有你们藏起来的货物,这都与被杀的商贾们所丢失的东西对的上,商贾们身上所找到的弩矢,与你们的一致!” 新任县令愤怒的咆哮着。 那年轻人也有些怒了,“郭君!难道你要袒护那些商贾,来逼杀我们这些良家子吗?你莫不是收了他们的贿赂?否则如何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河阴县新来了一位县令。 这位县令很是奇怪,他叫郭责。 来到县城之后,他既不去拜见当地的名门望族,也不去搭理那些上门送礼的豪强地主,居然整日领着官吏往黔首贱民身边跑。 这让他的风评变得很差,县内的众人都觉得,这是一个昏庸无能的县令。 而郭责的行为越来越过分,今日,他居然派人抓了几个大族的子弟,还搜了他们的府邸。 自从武皇帝逝世之后,他们有多少年不曾遭受这样的待遇了! 这让当地的世家大怒,纷纷上书庙堂,而这些被抓住的大族子弟们,此刻也是又惊又怒。 做县令还能贪婪到这个地步吗?居然收取商贾的贿赂,来对付我们这些良家子? 商贾们给的,我们又不是给不起,何以如此呢? 郭责愤怒的盯着面前这些人。 在两天前,一伙商贾从县城经过,次日,有巡视的亭长发现,整个商队十三個人全部被杀,货物被劫,这十三个人里,妇孺老弱皆有,最小的孩子不过十二岁,还是被践踏而死的!! 郭责亲自前往,看到了那惨烈的场景,他赶忙派人去取证,发现当天有贵公子们领着家奴在这一带狩猎,随即突袭他们的府邸,找到了被他们抢走的货物。 郭责无法想象,这些狗东西怎么敢这么做,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明明有着用不完的钱财,一生衣食无忧,为什么还要去杀人越货?? 为什么要对那么小的孩子下手!! 郭责将罪证放在这些人面前的时候,他们完全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他们只是觉得,郭责是被人所收买了。 一旁的县丞惶恐不安,赶忙在一旁提醒着: “县君啊,这几个都是当地豪族,中正上品...有两个姓荀,还有一个姓王....” “不能着急,不能着急啊....当今刺史是个公正的人,可以交给他来操办啊....” 或许是看到有人为自己说话,除却为首那人之外,其余几个人都叫嚣了起来。 “你个狗官,勾结商贾,等庙堂知道这件事,定然将你押进囚车里,让你不得好死!!” “现在就将我们放了!!” 郭责咬着牙,看向了一旁的县尉。 “这几个人,抢劫商贾,残害十三条人命,罪大恶极,按着大魏律法,这般罪行,已经不必过问庙堂,可就地处死,请您将他们带出县衙外,当众斩首!!” 县丞只觉得双腿都在颤抖。 他死死拉着郭责,眼里满是绝望。 你是太后的族人,那你也不要坑害我们啊! 这些地方豪族,杀几个商贾算什么事?不都是这样的吗?给些补偿就是了,何以如此呢? 再说了,杀了他们,你顶多是被罢免,有太后保你,那我们呢? 我们不得被这些豪族给撕碎了吗? 他惊恐的看着县尉,不断摇着头,暗示他不要听从。 县尉年纪不小,是一位留着浓密胡须的中年人,身材颇为雄武。 此刻,他只是平静的看着郭责,看了片刻,然后抽出了自己的佩刀来,“来人啊,给我押出去!!” 县丞大惊,“疯了!都疯了!疯了!” 那几个富贵子此刻才意识到了事情的恐怖,他们又连忙改变了模样,开始求饶。 此刻的他们,完全没有平日里的风度,气节甚至都不如贾充,大声哭嚎着,撕心裂肺,可县尉压根就没有理会这些,他将这些人都带出了县衙。 他看向了面前的这些富贵公子们,眼里充斥着杀意。 “当初伱们将赵胡害的家破人亡的时候,可曾想过这一天?” “砍!!” 县尉一声令下,士卒们抡起了手里的刀。 那一声声尖叫戛然而止。 直到人头落地的时候,这些富贵子弟们还是一头雾水。 赵胡是谁? 县衙外的情况自然是引起了一大批人的围观,其中有人流泪,有人叫好,有人欢呼。 县尉的脸色变得有些严肃,转身走进了县衙,再次拜见了郭责。 县丞已经完全吓傻了,此刻瘫坐在了一旁,双眼无神。 县尉行了礼,随即说道:“多谢县令,给了我报仇雪恨的机会....半年前,我麾下的一个士卒,被他们骑马撞伤,我将这件事报告给了县令,县令让他们赔偿.....” “他们从此怨恨我那个属下,将他们逼的家破人亡,害死了他一家六口人。” “我一直都想为他复仇,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若是庙堂派人来问罪,我愿意与您一同受罚。” 郭责沉默了片刻,随即看向了一旁的县丞,“你若是要辞官,那就去吧!” 县丞哆嗦着走出了县衙,从头到尾,都是一声不吭,而郭责却扶起了面前的县尉,“真壮士也,来,请坐。” 郭责让县尉坐在自己的身边,随即说道:“如今的天下,贼寇四起,民不聊生,您觉得是什么原因呢?” “我认为......” 县尉欲言又止。 郭责却认真的说道:“这是因为国贼当道,奸臣四起,忠良无剩的缘故!!” “都是因为那司马家族的缘故!” 县尉瞪圆了双眼,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郭君所言有理。” “我出身西平郭氏,或许你也知晓。” “早已知晓。” “那你肯定不知道,我曾担任陛下的防辅令。” “啊?当今陛下?” 县尉确实很吃惊,这件事,他确实不知道。 郭责继续说道:“陛下当今落在了贼人之手,陛下为人正直刚烈,绝对不会屈从与贼,想必,他现在正与司马家族全面争斗,寸步不让!我虽然远在县城,却也知道忠义的道理!” “这些时日里,我看到了县内的乱象,诸多官吏之中,唯独你是愿意帮助我来铲除奸贼的义士,那么,你愿意跟着我去铲除国贼,将陛下拯救出来吗?” 县尉此刻依旧是处于震惊状态内。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一个小小的县尉,怎么会跟这种大事扯上关系。 “您是想要谋反??”火山文学 “谋反的是司马家!匡扶社稷的举动,也能算是谋反吗?” 县尉想了想此刻自己的处境,杀了那些世家大族,反正也没啥好下场,索性心一横,叫道:“愿意为陛下效劳!!” 郭责很是开心,“谁说地方上就没有忠义的人呢?” 随后,他给县尉说起了自己的谋划,“当今陛下被困在洛阳,最是需要人手,陛下的名望在这里虽然不显赫,可是在河北等地,还是无人不知的。” “陛下在地方的名声越大,那司马师就越是不敢谋害他!” “故而,我们需要以陛下的名义,拉拢更多的人,让他的名望遍布整个天下,等到时机成熟,我们就领着这些人,攻打洛阳,诛国贼,救天子,匡扶社稷!!” “啊...攻打洛阳....” “是啊!我们还得想办法跟征东大将军取得联系!” “攻打洛阳,不能少了他!” 县尉的眼神有些呆滞。 您是想带着一个县的兵力去跟征东大将军打配合嘛?? 他怎么觉得这位郭君有些不靠谱呢? 要做这么大的事情,又是出身名门,应该不会不靠谱吧??? 错觉!肯定是自己的错觉!! 第078章 钟会的文青病 当县尉走出县衙的时候,外头的百姓看向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同了。 他的这番行为,也算是为当地除贼了。 感激他的人并不在少数,借着县令的风,他也算是狠狠刷了一波威望。 有个子高的顶着,他此刻也不怕那些世家大族来问罪,大摇大摆的走向了自家府邸。 当他回到府邸的时候,当即就有七八个壮汉围了过来,他们大多身材壮硕,满脸的凶狠。 “大兄!” 众人纷纷拜见,县尉摇了摇头,让他们勿要多言,随即就领着他们进了内屋。 坐在上位,县尉将城内所发生的事情告知了众人。 “哈哈哈,杀的好啊!” 当即就有糙汉拍着手,甚是激动。 “我们还在想着如何刺杀这些畜生呢,没想到,县令却先了我们一步啊。”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激动,有人问道:“大兄,那我们还按着原计划跑去新丰嘛?” 王县尉沉吟了片刻。 “暂时不必了...大族要报复是肯定的,但是,县令背后也并非无人,而且我看县令,也不像是会拿我们来替罪的人...” 更多的事情,王县尉并没有细说。 倒不是不信任面前这些兄弟们,只是这件事影响太大,他得深思熟虑。 或许是看出了他的迟疑。 有人建议道:“大兄,此番将那些大族得罪狠了,留下来定然有意外,不如先将主母和如他们送去新丰....” 王如是县尉刚出生没多久的儿子。 在魏晋时期,地方的官吏与豪强世家的关系相当复杂,像大官都是大族出身,与世家自然是一丘之貉,面对豪强也颇为强势。 可若是王县尉这样没什么背景的,别说世家了,就是豪强都能压他们一头,处处找茬,有些强势的豪强,几乎将他们当作奴仆来对待,代表着庙堂的官吏的权威性开始崩塌。 若是遇到县尉这样性格强硬,手下又有一帮亡命徒的人,矛盾自然会更激烈。 王县尉沉思了许久,方才再次看向了面前的心腹们。 “我们已经将县内大族都得罪狠了,况且,以我们的出身,便是给他们为鹰犬,立下再大的功劳,也没有晋升的希望了。” “既无退路,也无进路,倒不如用性命来博个富贵!!” “诸君可愿与我办大事,建功立业?!” 几个壮汉对视了一眼,赶忙起身行礼。 “大兄!我们都愿意跟随您!” 自从文皇帝改变了曹操的以才取士和汉末的以德取士,将大魏的选官模式变成了以家族取士后,整个大魏的官僚系统就出现了大问题。 当然,此刻名义上还是以名声取士,不过,这名声就是几大家族互相吹捧,没有底层人什么事。 而升迁渠道同样遭受了影响,原先以政绩和功劳进行升迁,而此刻,官吏的升迁完全变成了大族内部的游戏,对不同出身的人的仕途有了明确的上限,出身不足,立下再大的功劳,也注定无法继续往上爬,相反,出身足够,啥也不干也能升到很高的位置上去。 底层那些出身不足的官吏,同样憋着一股火。 王县尉当即朝众人下达了命令。 “县内那些被罢免的吏员们就由我来亲自联系,牢房内还有不少的囚犯...这些人就由子温来联系...” “还有各地的游侠头子,大商贾,也可以先去联系。” “得到这些人的扶持后,我们就可以配合县令,进行夺权,占据县城,以清君侧!!” .......... 洛阳,东街。 平日里人来人往的街道已经被包围的水泄不通。 甲士们分别驻守在街道诸多进出口,有小校率领甲士将整個府邸周围包围了起来,手持强弩,保证没有一个人能从这里跑出去。 在甲士们做好了此处的防备工作后,钟会方才出现在了此处。 钟会的马车停下来,他随即大摇大摆的走下了车。 仰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府邸。 此处乃是侍御史毌丘甸的府邸。 先前他给曹髦说自己已经拿下了毌丘甸,其实都是在给曹髦上强度上压力。 现在还没到完全撕破脸的时候呢。 负责当地的小校满脸堆笑的看着钟会,那种不加掩饰的谄媚,让钟会很是厌恶。 “来人啊!破门!” 小校赶忙下令。 钟会勃然大怒,“我奉大将军之令来奖赏毌丘君,尔等岂敢无礼?!滚开!” 本想在钟会面前露个脸的小校被这般训斥,赶忙退到了一旁,惶恐不安。 钟会亲自上前叩响了大门。 连着敲了几次。 终于,有人打开了门。 一位身材高大,身穿华服,相貌不俗的文士站在了钟会的面前,此人正是毌丘甸。 看到毌丘甸,钟会眼前一亮。 好风采啊! 他笑呵呵的朝着对方行了礼。 “会拜见毌丘君!” “多仰慕您的名声,今日得以相见!” 毌丘甸却没给他什么好脸色,他看了看钟会外头的那些甲士,讥讽道:“钟君前来见我,还要带着这数百人马,足可见您的仰慕之情啊!” 钟会也不觉得羞愧,大笑着说道:“这是用以彰显您的威仪!若是您不喜,可以让他们离开。” 毌丘甸没有再说话。 钟会却是一副自来熟的模样,此刻的他,俨然有点曹髦那个意思了。 钟会对贾充这样的人不屑一顾,但是对自己真正欣赏的文人,却又是不同的态度了。 也是因为这样的性格,最后导致了魏晋时期影响最大“粉转黑”事件。 钟会如今最崇拜的士人是嵇康。 他早年曾写了一部《四本论》,写完之后,这位傲气的少年得到了不少的称赞,可是他并不理会这些,他想得到自家偶像的肯定。 于是乎,这位小粉丝带着自己的书来到了嵇康的府外,来回踱步,却又不敢进去,最后将自己的书直接丢进了嵇康的府,然后撒腿就跑。 这行为很像是那些偷偷写情书却不敢正面递给暗恋对象的早恋少年。 当然,面对这位“仰慕者”,嵇康的态度却很冷漠。 在钟会大权在握之后,终于敢去正式拜访嵇康了,可嵇康却再次无视了他的好意。 钟会作为一个骄傲的人,哪里能允许别人如此对待自己,于是乎,当场粉转黑,再后来就是司马昭杀嵇康了..... 这件事告诉我们,当钟会带着仰慕之情来找你的时候,最好还是接受,不然后果会很严重。 “您不请我进去嘛?” 钟会笑着问道。 毌丘甸让开了身,让他进来。 钟会大步走进了府内,毌丘甸的属下分别站在两侧,看向钟会的眼神里满是恐惧。 钟会扫了一眼,甲士们跟在他的身后,一同走了进来。 钟会拉住了毌丘甸的手。 “毌丘君,您的仁德才学,那是连大将军都有耳闻的,今日我前来,就是因为大将军的吩咐。” “大将军决定征您到他的麾下,为他左右臂膀。” “往后,我们二人就能一同辅佐大将军,治理天下,给与天下太平,这不是很好嘛?” 毌丘甸听着钟会的话,脸色通红。 乃公何德何能,敢与尔等这帮小人同流合污?! 若是在往常,毌丘甸此刻就要拔剑砍上去了,管他能不能砍的死,就是拼个死活。 这位在历史上,直接上书毌丘俭,让他不要理会自己,直接动手。 是个根本不将生死放在眼里的人。 可是此刻,毌丘甸却忍住了。 因为,在这洛阳城内,他还有牵挂。 司马师的身体越来越差,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死掉,他一死,父亲从地方上起兵,陛下在洛阳召集贤良反击,司马家的末日就要到了! 还没到拼个死活的时候呢! 第079章 腐蚀 看着一言不发的毌丘甸,钟会又自顾自的说起了自己的憧憬,大概意思就是很期待能跟毌丘甸一同工作。 他也并不询问毌丘甸是否愿意。 就在钟会在这里大谈未来的时候,钟会所带来的甲士们却开始逐一盘查毌丘甸麾下的众人。 钟会认为,毌丘甸这里应该是有条大鱼的,这条大鱼很可能与曹髦有关。 看到这一幕,毌丘甸的眼里没有半点担忧,很是坦荡。 钟会有些狐疑,难道,那条大鱼跑了? 不可能啊,除非他一早就逃,否则,这些时日里那般盯着,怎么可能跑的出去呢? 可事实就是如此,在经过了层层盘查后,小校确定,毌丘甸的府内没有多出哪个人来,奴仆的信息与过去的信息匹配,也没有找到任何一个河北口音的,几乎都是淮南口音。 他们又将毌丘甸的府邸内内外外的搜查了很多次。 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 钟会脸上的笑容顿时少了一些。 他看着一旁的毌丘甸,摇着头说道:“自从这陛下进入洛阳之后,很多事情都失去了控制,变得不可预测....当真是令人惊诧啊。” “陛下这般年纪,文采那般出众,谋略又如此高超....实在令人仰慕。” 毌丘甸忽然开口说道:“此非谋略文采,实得道者也。” “君不闻,得道者多助的道理?” 钟会咧嘴笑着,“若是这般说,那大将军岂不是最得道者?天下愿意相助他的人何其多呢?” 毌丘甸只是一脸平静的与他对视着,却没有继续反驳。 “也罢,请您现在就跟着我前往大将军府吧,这处府邸,实在不堪,怎么能配得上您呢?大将军自有赏赐!” 钟会再次拉起了他的手,毌丘甸却看着自己那些麾下,问道:“那他们呢?” “您不必担心,您很快就能与他们相见。” 当钟会拉着毌丘甸上了马车之后,甲士们则是开始了对他府内的“抄家”,这是怕对方在府内偷偷留下什么信息。 毌丘甸上了马车,脸上也没有什么惧怕。 钟会带着他,一路来到了大将军府。 可是,前来迎接他的人并非是司马师,而是司马昭。 司马昭的缺点很明显,优点也很明显。 面对这位“大敌”之子,司马昭没有表现出半点的敌意来,很是热情的拉着对方的手,眼里满是欣赏。 “我与您同朝为臣,却没有多少时日相见,实以为憾!” “不愧是征东将军之子啊,果真英杰!” “来,来,请进。” 司马昭若是作为一个守成之君,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能用人,能听劝,就是遇到大事时会很慌乱,乱出招。 三人一同进了内屋,司马昭坐在了上位,毌丘甸和钟会一左一右坐在了他的身边。 “子邦啊...庙堂里小人极多,总是有奸贼想要行离间之毒计,实在令人愤怒。” “我对征东将军,向来是极为仰慕的,总觉得,以他的才能,应当进入庙堂,位列三公。” “当今的司徒公,年纪已经很大了,前些时日里,又因为事情太繁杂,病倒在榻,已经有好几天不曾露面。” “我听闻,陛下非常的信任征东将军,多次对左右谈起他的功业。” “我准备上书皇帝,请求以征东将军为三公之首,辅臣之先,以他为司徒,我大魏定然兴盛啊!” 司马昭笑了起来,眼里满是憧憬,好似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毌丘甸暗自冷笑。 即使这些时日他被盯着的很厉害,也得知了庙堂里的一些事情。 高柔因为压制群臣上进的缘故,名声遭受了冲击,很多人都在背地里骂他,说他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无视贤才们的利益。 毌丘甸还在思索司马家为什么要对自己的盟友出手。 现在是明白了,这是要给自己的父亲腾位置啊。 以司徒之位来待你,这诚意算不算大? 你不愿意来?那你是什么意思? 毌丘甸一言不发,神情依旧冷漠。 司马昭很是诚恳的说道:“子邦啊,征东将军已经位极人臣,建功立业,扬名天下,这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再往前一步,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我兄长对您是非常重视的,他说,愿意将最小的女儿许配给您,与毌丘家代代联姻结好。” “我们很快就要进行爵位改制,以征东将军的威名,以您的贤名,父子二人共进爵,这也未必不可啊。” “到时候,征东将军定然是最先封赏的。” “征东将军年纪也大了,若是需要地方来修养,整个大魏,任由他挑选,多少土地,都可以作为他的食邑!” “您也可以继承征东将军之志,往后的淮南军务,照样可以由您来执掌啊!” 司马昭的眼神极为热切,死死盯着面前的毌丘甸,恨不得将心腹挖出来给他看看。 如今司马家的情况非常不乐观。 最大的威胁是毌丘俭。 对上他,司马师都不敢说自己有必胜的把握,何况现在司马师病重动刀...若是司马师不在了,谁来跟毌丘俭对打? 司马昭??司马孚?? 他们是毌丘俭的对手嘛?? 司马昭是真的不希望开打,他很想拉拢毌丘俭,就像拉拢诸葛诞那样。 有什么是大家不能谈的呢?你拼死拼活的,不也是为了宗族嘛? 想要土地,官爵,地位,权力,我都可以给你啊,大家坐下来一同啃食大魏不好嘛? 为什么非要给那个毛头小子卖命呢? 司马昭认为,毌丘俭跟诸葛诞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毌丘俭的胃口更大一些而已。 不过,大魏的蛋糕足够大,大家完全可以一同享用,没必要你死我活,和和气气的多好啊。 至于真正掌权后怎么办,那就得另说了。 毌丘甸神色平静,一言不发。 司马昭却没有在意他的冷漠,大手一挥,“来人啊!设宴!我款待毌丘君!” 接下来的时日里,司马昭将姿态放的很低,对毌丘甸百般呵护,金钱,美食,美女,那是毫不吝啬的往上砸,说什么都要腐蚀掉这個心腹大患。 ............ 此刻,在洛阳正阳街内的食肆内,一身商贾打扮的刘路不动声色的听着众人讲述东街被彻底封锁的事情。 他皱起了眉头,埋着头不让他人看到自己的神色。 果然,司马师还是动手了啊。 难怪毌丘君会急着送自己离开...在亲自体验了一下焦伯的进出方式后,刘路对那位黄门是彻底服气了。 那简直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的事情。 直到现在,刘路都感觉自己浑身散发着臭味,尽管已经洗漱了很多次。 这都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他完全不敢多想,想起来就会干呕。 可是,为了陛下的仁德,这么做也是值得! 刘路逼着自己吃完了这顿饭,当他走出食肆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茫然。 街道很是热闹,人来人往,可刘路却觉得自己是那般的孤单,放眼望去,却看不到一个熟人,听不到熟悉的口音。 此刻,他没有住所,没有身份,甚至,他连佩剑都没有....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做什么。 毌丘甸定然是被抓起来了,而陛下这里,自己也根本没办法去联系。 孤身一人,在这陌生的城池内。 接下来去做什么? 强闯皇宫? 暗杀司马师? 落草为寇? 就在他束手无策的时候,远处却出现了一行人,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上,对着周围肆意的指指点点,时不时调笑远处的女子,路人都是躲着走,不敢靠近。 刘路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身份,当地的游侠! 跟很多人所想的不同,都城的治安虽然好,可游侠却是最多的。 在汉末魏初,游侠还是大族子弟们最喜欢的娱乐方式,带着一把剑就上街还是很流行的,而都城内的大族子弟又是最多的。 刘路捏了捏自己的衣袖,那里还藏着当初陛下所赠与的金。 他隐约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了,自己当效仿陛下,结交当地的游侠,寻找时机,为国除贼!! 第080章 报答 “成君,您何以这般对朕呢?” 曹髦令人搬来了胡床,就放在成济的面前,双眼仔细打量着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成济板着脸,一言不发。 如今,曹髦身边再次没有了熟人。 新来的四位内侍倒是不敢再光明正大的记录自己的一言一行了,时刻都保持着距离。 那两位黄门官,其中一人叫司马回,一人叫司马车,听闻两人都是司马家的远亲,大概是出了五服的那种,不然也不至于来给自己当什么黄门官。 这两人对曹髦的态度还算是和气。 而新来的侍卫头子成济,过去虽然与曹髦相识,此刻却一言不发。 他看向曹髦的眼神都很不一样。 曹髦觉得,那不是看向人的眼神,那是看向猎物的眼神。 这才多久不见,成君怎么就将自己当成了猎物呢? 成济冷漠的说道:“陛下,臣不敢多言。” “哈哈哈,成君何等猛将,当初曾亲授武艺与朕,如今怎么会不敢多言?” 成济再次板着脸,不再理会曹髦。 曹髦心里却看的清楚,这厮分明是得到了司马昭的授意。 那天司马师前来的时候,他的状态看起来就很糟糕了,左眼都已经包起来了,若是没有猜错,这厮应当是跟历史上的一样,去动刀了。 历史上,司马师在动刀割瘤后,情况得到了一定的好转,可随即又面临毌丘俭的起义,赶忙奔赴战场,在极快的时日里平定毌丘俭之后,病死沙场,很多人猜测司马师死于手术后的炎症。 自己的情况与一周目时完全不同。 一周目的时候,自己选择了苟,一直求稳,在那些忠良间刷声望,积极拉拢士子们,可这并没能起到任何的作用,反而使自己失去了很多的机会。 二周目,自己已经成功引起了司马家的全力打压,可是,自己也成为了反司马家的一道旗帜。 起码,毌丘俭就已经忍住了造反的想法,开始冷静的与司马家对峙。 这简直是让司马家进退维谷,冒然开打吧,没有必胜的把握,拖下去吧,司马师的病情又如此严重。 当然,这样做的风险也很大,虽然吸引了国内外那些反对司马家的仁人志士,但是司马师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若是他快不行了,那自己定然是陪葬的。 以自己目前所展露出的才能,司马师怎么可能留下自己来给他弟弟捣乱呢? 那么,成济很可能就是被司马昭画下了大饼,若是大将军有变,那就赶快控制好自己,说不定还要他在暗中除掉自己,病逝夭折什么的。 以这位成君的莽撞和杰出的政治智慧,说不定他现在还盘算着该拿自己的脑袋来换个什么爵位呢。 曹髦摇起了脑袋。 安世不过十六岁,刚刚完成了经典的教学,还不曾介入政治教学,啥也没干过,表现蠢萌也就算了,可你成济是个三十多岁的成年人啊,你怎么也不懂呢? 看来,是得让这位看看这场斗争是有多残酷了。 曹髦看向了一旁的司马回,询问道:“子归啊,如今的殿中校尉是何人啊?” “乃是故参军司马逊...” “哦?与你有亲?” “乃是宣文公弟城阳亭侯之子。” 他这么一说,曹髦就明白了,是司马懿弟弟的儿子啊。 如今这情况,就剩下自己还不姓司马,其余的都换成了司马。 曹髦笑着说道:“好啊,皇宫里可谓是贤才云集,朕甚是欣慰!子归,你去将这位校尉,以及护军将军都给朕请过来!” “今日,朕就设个家宴,来款待司马家群贤!” 司马回一愣,却也不敢违背,赶忙走了出去。 曹髦此刻看着一旁的成济,笑着说道:“征西将军安排了你们这些贤才来照顾朕,朕再也不必害怕了,朕好久都没能睡上好觉,还好有你们啊。” 曹髦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的废话攻势。 他讲述了很多东西,等候了许久,那两人方才姗姗来迟。 无论是司马逊还是司马望,此刻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两人无奈的拜见了曹髦,却也不敢坐下来。 曹髦热情的起身,拉着他们坐下来,又令人为他们倒酒。 “哈哈哈,诸君勿要拘束!” “朕与安世乃是至交,亲如兄弟!对诸位也是极为仰慕的!” “当今这庙堂里,有太尉,大将军,征西将军,皇宫里又有你们四位....我司马家贤才何其多也!” 曹髦这认贼为父的行为,连成济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可曹髦身边的这几个司马家,神色却愈发的不安。 尤其是当曹髦要亲手为司马望倒酒的时候,司马望更是惶恐,不断的拒绝。 曹髦又拉住了司马逊的手,要求他今夜与自己同眠,可司马逊哪里敢答应,赶忙拒绝,就差跪在曹髦面前求放过了。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们担心曹髦的性取向。 嗯,除却上一个烈祖皇帝,曹家的其余皇帝还是没有男女通吃的。 他们跟成济不同,他们是看得清局势的。 他们显然也知道大将军病重代表了什么。 他们倒不是怕司马昭会忌惮他们,大家可都是亲戚,可问题是,皇帝对他们表现的如此厚爱,然后他们把持着皇宫里的守卫之责,若是皇帝被大将军给罢免或者弄死了,他们要如何面对天下人啊? 你就是那個得到皇帝厚爱后帮着亲族干掉皇帝的忠臣嘛? 他们可不敢面对这样的风评。 并非每个司马家都不要脸。 尤其是司马孚这一脉。 看着他们惶恐难安,成济只觉得有些奇怪。 你们可是大将军的亲戚,你们怕什么呢?难道大将军还会担心你们联合皇帝谋反嘛? 两人坐立不安,直到皇帝喝醉了,他们方才如释重负,匆忙离开了此处。 曹髦却缠住了成济,醉醺醺的拉住他的手。 “成君啊,他们居然跑了!司马家的群贤都喝不过朕,看来还是得您来啊!” 成济一脸的嫌弃,没有回答。 司马回赶忙上前,要将皇帝给带进去。 曹髦心里很失望,乃公都给你明示到这种地步了,伱还听不懂嘛?? 司马家的人都不想当刀子,你是觉得自己比他们还有势力?觉得自己比他们还要与大将军亲近?? 他干脆放弃了说服这位莽夫的想法,直接拉住了司马回的手,唠叨了起来。 “我实在是羡慕您这些兄长啊。” “征西将军也有个好兄长,遇到事情总是可以询问。” “你们也是啊,唯独朕没有啊。” “若是朕也有个见过世面的兄长,这么多的事情,倒是可以问一问....当上了皇帝,也无能炫耀之人,哈哈...” 曹髦胡言乱语,俨然大醉。 其实他是换了种方式来进行暗示。 成济这个傻大个显然是看不明白局势了,但是他的兄长,未必如此。 能在司马师的麾下讨饭吃,那人肯定不蠢,只要让他明白自家弟弟准备做什么,那他就有拉拢成家兄弟的机会了。 只要这个傻大个能跟自家兄长稍微联系一下.... 当然,曹髦也不确定这有没有用,他也无法将话说的更加直白,就看那位骑督是否能及时发现弟弟这里的情况吧! 成济显然并没有听出曹髦的言外之意。 他还沉浸在自己升官的欢乐之中。 直到这一天,他刚刚回到府内准备休息,却得知兄长上门。 “兄长!!” 面对大哥,成济就不敢像对待曹髦那般冷漠了,脸上堆满了笑容。 他很年幼的时候,父亲就逝世了,是他兄长拉扯着他长大,将他培养到了如今的地步。 而他也没有辜负兄长的厚望。 在历史上,给与了兄长一个堪称完美的报答,诛了自家三族。 ps:兄弟们且再忍一忍,还有一周就要上架了,目前老狼还在攒搞,上架后我不出门了,天天在家爆更。 另外,有读者提出建议,认为剧情注水,我得解释一下啊,剧情是有很多分支的,各地的矛盾是不同的,这些分支最后肯定是能汇聚到一起,成为主角翻盘的关键点... 第081章 惊喜! 成倅的相貌与弟弟有八成相似,身材也差不多。 若非那茂密的胡须,简直与孪生兄弟没什么区别。 可此刻的成倅,神色很是严肃,看不出半点欢喜。 成济并没有看出兄长的情绪,他很是开心的拉着成倅的手,笑呵呵的展示了身上的甲胄。 “兄长,你看!冗从仆射!” “哈哈哈,我也有出息了!这下算是不辜负你的厚望了吧?!” 看着一脸得意的弟弟,成倅脸色一黑,不动声色的询问道:“不是说好升任太子舍人嘛?怎么变成了冗从仆射?” “哈哈哈,兄长,且进来说!” 成济很是开心的拉着兄长走进了内屋,让兄长坐在上位,自己则是坐在了他的身边。 “这还不是多亏了兄长?本来是要升舍人的,但是征西将军说看在兄长的颜面上,就升我做了这冗从仆射!” “兄长,那舍人说起来也不过是宿卫而已,说的直白些,就是拿着武器在皇宫里站岗!这算什么官职呢?可如今就不同了,我现在可是皇帝的侍卫首领,所有的侍卫都要听从我的吩咐,我麾下足足有一百多人呢...那太子舍人算什么?” 看着成济这得意的模样,成倅的脸色更黑了。 “你知道个屁!” “蠢物!!” “你真当太子舍人就是个守皇宫的??这位置跟郎中一样,是给你增加资历的,往后朝中若是有了空缺,那是要从郎中舍人里选人去顶上的!!” “你个蠢东西!!冗从仆射算是个什么东西!我非得被你气死!现在就跟着我去见征西将军...” 成倅此刻是真的气坏了,他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一个如此蠢笨的弟弟。 拿太子舍人来换冗从仆射,你是被蠢驴踢坏了脑袋嘛?? 成倅担任司马师麾下的骑督,他还是有些能力的。 骑督并非是一個正式的官职,而是临时任命的军事职务。 他的权力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若是往大里说,这是能统率大将军麾下所有骑兵的,若是往小里说,不过是大将军身边的骑士头子而已。 这位置比较尴尬,属于那种心腹,却没有晋升空间的,为了避免弟弟出现这样的情况,成倅方才费尽心思让他去跟着司马昭,想让他从司马昭这里走向太子舍人,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官员。 毕竟,兄弟两人的出身不好,若是不镀金,很难获得好的开局。 可这镀金机会就如此被浪费,成倅自然是气的牙痒痒。 成济却赶忙拉住了兄长,“兄长且勿要恼怒,我还有一个大惊喜!” 成济走到了门口,张望了一下,随即坐回了自己的原位,内心的激动再也掩饰不住,他低声说道:“兄长有所不知,我此番还有重任在身!” 成倅一愣,瞥向了这个不成器的弟弟。 “有说直说!” 成济赶忙说道:“征西将军召见了我,他告知我,大将军如今病重,情况不稳,若是大将军这边出了事,皇帝就不能继续留了...我作为皇帝的侍卫首领,要随时做好准备,若是大将军不行了,那就得配合征西将军,让皇帝因悲痛而逝世...” 成倅瞪圆了双眼,浑身哆嗦,只觉得头皮发麻。 成济却再次说道:“他答应我,若是能办好这件事,就给与我们兄弟俩相应的爵位,一同担任将军...” “兄长?!你说,拿舍人来换这个冗从仆射,值不值?!” 成济似乎还在等待着兄长的称赞。 而成倅此刻只是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整个人都被吓坏了。 这大惊喜却是是太大了,大的这位身经百战的武将都觉得双腿发抖。 成济许久都没等来兄长的夸赞,狐疑的看着自家大哥。 “兄长?怎么了?” “我....” 成倅咬牙切齿,这一刻,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起身一脚踹在了弟弟的身上,直接就将成济踹翻,这还不够解恨,他抡起拳头就要打。 成济是被打懵了,说的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动手呢? 他虽是个浑人,但是被兄长抚养长大,确实没有胆量跟哥哥动手,只是抱头鼠窜,不断的求饶。 “我打死你个蠢物!!” “惊喜??这就是惊喜??” 成倅愤怒的说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是什么出身,敢去参与这种事情?那贾充都被他们不留情的杀掉了,你又算是什么?啊?” “伱要是帮着他们杀掉皇帝,次日我们就要被族诛了!” “你是想拉着我们全族的人去陪葬嘛?!” 听到兄长的话,成济还是有些不可置信,“怎么会呢?” 成倅缓缓坐了下来,眼里满是绝望。 “完了,这下可完了,若是现在拉着你去找将军,那就是不忠...若是让你继续留着,那迟早要出事...” 成济此刻方才感受到了一些不妥,难怪那几个姓司马的会那么害怕。火山文学 原来都是不愿意背负恶名嘛? 他有些迟疑的说道:“兄长,征西将军既然答应了我,应当不会放弃...” “呵,答应?” “那他有没有指着洛水发誓要保全你呢?” 成倅冷声质问道。 成济顿时就说不出话来。 司马家的信誉实在是太低了,因为本身没有足够的底蕴,他们只能采用欺诈手段,不断的消费自家的信誉,反正自家的信誉也不值钱。 包括先前对郭德,贾充,高柔三人的下手,其实也引起了很多大臣的警觉。 司马家迟早是要对盟友动手的,只要司马家想要取代曹髦,成为真正的皇帝,那国内的大族,肯定就得治,总不能让自己也被架空吧? 因为曹髦的缘故,司马家这次动手过于仓促,虽然平息了不少的风波,可却引起了很多人的不安。 而且名誉再次遭受了打击。 就连成倅这种司马师心腹,都不认可他们的信誉,认为自己会被出卖,何况是其他人呢? 兄弟俩坐在内屋内,沉默无言。 成济终于是意识到了这件事的危险,他猛地拍了下大腿,“征西将军是想让自己当刀?用完就丢?” 成倅没有理会他。 看着兄长那绝望的脸,成济咬着牙,愤怒的说道:“大不了我就断绝与家族的关系....” 成倅都被气笑了。 “你以为过去大家说要为夏侯玄平反是为了什么?” “宗族关系,是你说断就断的?同福不同难?” “高柔他们都没能办成的事情,你凭什么能办成?” 成济束手无策,“那我们该怎么办呢?兄长,我不怕死,我不想连累上你,实在不行,我就自杀!诸事都因我而起,绝不会连累你们!” 成倅瞪了一眼这个傻大个,“给我闭上嘴!给我们招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还想要一死了之吗?!” “那我要怎么办呢....” “兄长,大将军不是很器重你吗?要不你直接找大将军来说情?” “大将军啊....” 成倅长叹了一声。 这位大将军,向来就不是一个会顾及什么感情的人啊。 看到哥哥没有回话,成济再次问道:“那要不我就装病?砍掉自己的手?” 成倅额头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 “你这么做,跟我带着你去找征西将军有什么区别?不都是违抗他的命令吗?” “大将军已经有两日不曾露面,若是我没猜错,此刻定然是在全力医治,天下事都在征西将军的手里,若是我借着大将军心腹的名义去反对他,岂不是要被他所忌恨?” 成济满脸的绝望,“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怎么办呢?” “不必慌张...你且先按着征西将军的吩咐去做,不过,绝对不能对皇帝动手,哪怕征西将军亲自下令,也不能对皇帝下手,否则,我们必死无疑....” “当今这天下,愈发的不太平...大将军若是不在了,征西将军,能压得住吗?” 成倅的眼里闪过莫名的光芒。 成济若有所思,“兄长的意思是?” “且再等等吧,你先前不是说皇帝对你很好吗?你不能主动靠近皇帝,但是也不要过分的拒绝他的善意...” “皇宫里还有司马望,司马逊等人,要急也是得他们急,我们也只能耐心等着了。” “若是真的要逼我们去死...呵,都是肩膀上抗着一个脑袋,且看看谁先死!!” “好!!!” ps:十一万收藏了,哈哈哈,本来还想着上架前能十五万收,结果开书不是时候,遇到了诸神之战,没啥好的推荐位,追读也涨不上去,只能期待强推给点力啦。 第082章 下猛药 “仲父!!” 曹髦此刻扑向了司马孚,死死拉住他的手,脸上满是激动。 司马孚满脸茫然的站在堂前,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失了神。 随着曹髦不出门,也不见黄门或散骑,导致洛阳内的谣言越来越过分,甚至都传出司马师毒杀了皇帝这样的谣言,这让司马家也有些坐不住了,在洛阳内进行了肃清活动。 想来也知道,这些谣言的出现定然是与毌丘俭是扯不清关系的。 在这段时日内,杜预抓获了不少人,这些人都是幽州或淮南口音,伪装成商贾,混迹在洛阳内,收买洛阳的官员,在暗地里执行各类的谣言传播活动。 虽然抓住了他们,可杜预却没能从他们口中得知什么有用的情报。 这些人在发现事情败露之后都选择了自杀。 这些事本该是由司马师来负责的,奈何,司马师的眼疾已经动了刀。 医者切除了他的肉瘤,可他却不敢保证司马师一定会无碍。 如今,司马师还处于晕厥的状态,并不清醒。 他的具体情况,大概只有司马昭等几个人才清楚。 庙堂内的大事落在了司马昭的头上,司马昭要处理的事情忽然增多,也有些忙不过来,在这种时候,司马孚主动提出要帮着他解决皇宫里的事情,前来安抚皇帝,并且对外澄清谣言,司马昭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当前的三公内,郑冲是个与世无争的隐士,高柔....已经被司马家得罪狠了,只剩下个司马孚,算是能被信任的。 其实在先前时日,司马孚一直都是在躲着曹髦的。 初次见面,曹髦就给了他一个大惊喜,险些就让他进了个公爵,从那天开始,司马孚每时每刻都在遭受着群臣的劝进。 紧接着又被逼着给了入朝不趋,参奏不名等特权,要知道,上一個有些这些特权的还是董卓曹操他们,这让自诩为忠臣的司马孚如何能忍受啊。 何况,自家那个小犹子,也并非是什么宽容大度的人。 就因为这些事情,司马孚都不敢再来拜见皇帝,只是躲起来,装作自己不存在,开始效仿郑冲的生活方式,可惜,因为这个姓,他注定做不了庙堂里的隐士。 “陛下,臣来迟,让您受苦了...” 司马孚的反应很快,急忙开始安抚着面前的少年皇帝。 两人返回了西堂,而那些负责盯梢的人,也并不敢在此刻监听。 曹髦满脸的委屈,他诉苦道:“仲父是有所不知啊,前不久,那钟会当着朕的面前,杀死了贾充,从那天开始,朕就没有睡过一天好觉了....” 这有什么?那天见过陛下之后,老夫也不曾睡过一天好觉啊! 司马孚在心里抱怨着,脸上却愈发的慈祥。 “让陛下受苦了。” “钟会做的确实不对。” “老臣定然会向大将军弹劾他,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曹髦此刻在心里疯狂的盘算了起来,如今曹髦最想要得到的东西,其实是兵权. 名望只是点缀,并非是强有力的保命神器,哪怕自己李白附身,写个诗歌数百篇,得到天下人的狂热吹捧,那也保不住自己的性命,司马师想杀就杀,无法阻止他。 只有手握兵权,才能拥有自保之力,只有军队才是根本,其余都是虚的。 自己这些时日里那么活跃,司马师都没杀自己,这显然不是因为什么名望,只是因为毌丘俭忠于自己,而他麾下有八万大军。 一周目的经历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拉拢贤才刷名望没什么实际作用。 司马孚作为太尉,名义上的军队最高指挥,跟大将军这个实际上的军队最高统帅,其实是有争锋的机会的。 可惜,司马孚绝对不会为自己所用。 这位演技蹩脚的大魏忠臣,漏洞百出,却永远不会站在自己这边,与其相信他会帮助自己对付司马师,倒不如幻想钟会能帮助自己对付司马昭,这甚至更靠谱一些! 但是,这并不代表司马孚就不能为自己所利用。 司马家并非铁板一块,他们的宗族胃口同样很大,见不得司马懿这支一脉独荣,都想要吃肉。 曹髦跟司马孚寒暄了几句,司马孚的主要目的,并非是要为司马昭澄清什么谣言。 他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而来的。 话里话外,都是说自己的儿子才能不足,受不起陛下的厚爱,希望陛下能放过.... 这几天,曹髦为了点醒成济那个二货,对司马望和司马逊表现出了极大的宠爱,比以往更甚,为了能让司马望随时可以见到自己,曹髦甚至赏赐给他马车,安排好人员,好让他能在自己下令后以最快的时日赶过来陪自己。 这大概是让司马孚也有些坐不住了,这才借着澄清谣言的名义匆匆前来,委婉的贬低自己的儿子,顺便吹一吹接替了尹大目的司马逊。 听他的意思,好像是在说,别祸害我儿子,想找人祸害可以找我侄子! 曹髦只是乐呵呵的听着,随即,长叹了一声,有些幽怨的看向了面前的司马孚。 “若是您来担任大将军,那该多好啊。” 司马孚浑身一颤,赶忙打断了他。 “陛下,臣何德何能.....” “不,仲父,你跟那些人完全不同,朕跟您的儿子也接触了很多,他与那些人也不一样,你们都是真心对朕的。” “或许,您会觉得朕是在使离间之计。” “仲父会这么想,朕也不会惊讶。” “但是,朕想要告诉仲父,若是有一日,大将军不在了,朕一定会支持仲父...征西将军的年纪也并不小,日夜操劳,我听闻,他也得时常服药,身体尚且还不如您....” “若是您能担任大将军,朕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再也不会有钟会这样的人,闯进皇宫里杀人....” 曹髦的神色很是悲伤,喃喃自语着。 司马孚可不敢接这个话,只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自顾自的说道:“陛下勿要这般吓唬老臣,老臣并无什么治理国家的才能,也没有统帅群臣的德操,因为烈祖皇帝的提拔,方才有了今日的地位.....” “想到自己德不配位,老臣心里已经很是不安了,整日想着该如何报答陛下,又哪里敢去想什么其他的事情呢?陛下勿要再说了。” 曹髦再次说道:“有什么不配,论名望,论资历,论能力....” 曹髦忽然停了下来,苦笑着说道:“仲父以为我还是在离间,对吧?” “朕不会离间,也知道不可能离间,大将军的雄姿,是您所比不上的,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可是,大将军的身体,又能支撑多久呢?” “而征西将军,有什么地方能比得上您呢?不说您,就是您的儿子,无论是谋略,打仗,还是名望,哪方面是弱于征西将军的呢?” “无论是对朕,还是对司马家来说,您上位,才是最好的结果,征西将军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太急躁了,藏不住事,大将军若是将大事委托给他,朕断定,他必败无疑,大事又得拖延数十年!” “算了,朕也不多说了,您且自己去看吧,总有一天,您会发现,他们会拖着司马家和整个天下走向深渊,只有您站出来,才能拯救天下....” “仲父,此处没有外人,朕只想让您知道,未来若是天下有变,朕是绝对愿意让您来顶替大将军的,朕虽然没有权势,可手里乃是大义,若是您现在就去找征西将军,将这些话告知,朕也不会怨恨您的。” 司马孚一声不吭,完全不接曹髦的话。 他再次说起了司马逊的问题,仿佛压根就没有听到曹髦的这些话。 曹髦此刻敢光明正大的对司马孚说这些话,是因为司马师动了手术。 这已经是一个很关键的时候了,曹髦也没有必要去拖延了,若是司马孚将这些话告知司马昭,那就任他去说吧。 司马昭在这个时候早就焦头烂额了,让他更加烦躁也不是不行。 反正自己与他们早晚都要见血,就是藏的再好也没有用,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倒不如用这个机会给司马孚这里下下猛药! 第083章 享福你来,背锅我去? 即使同为一个家族,司马家内部的利益诉求也是不同的,司马家族并非上下齐心,若非司马师太过强势,他们早就先咬起来了。 司马家大封诸侯王,除了借鉴魏国的教训,镇压世家之外,还有就是要整合整个家族的利益到一处。 曹髦也不管自己的埋刺有没有用,先做了再说。 做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司马孚很快就从皇宫里离开了,也没有再提起儿子的事情。 他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司马孚倒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也没想过跟犹子们去争什么,那个位置虽然充满了诱惑力,可危险系数也同样很高。 他可没有司马师那样的魄力。 况且,兄长将大业托付给自己,让自己辅佐犹子们去完成大事,自己怎么能有非分之念呢?若是被皇帝所蛊惑,掀起内讧,司马家定然灭亡啊! 当司马孚回到自家府邸的时候,司马望早已等候着他。 “父亲?怎么样了?可让他收回诏令了?” 司马师他们可以无视皇帝的诏令,可司马孚和司马望是不行的。 司马孚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父子两人面向而坐。 司马望的眼里满是绝望,“父亲,我必须得走了,贾充被杀后,陛下对我是越发的亲近,声称自己整日做噩梦,还要我守在西堂,一同入眠。” “再这样下去,就要出大事了!” 看着惶恐不已的儿子,司马孚平静的说道:“无碍,不是让你去找征西将军了嘛?他是怎么说的?” 提起这件事,司马望就更加惶恐了,脸色苍白。 他支支吾吾的说道:“他将我训斥了一顿,说我的官职乃是大将军费尽千辛万苦才求来的,若是我现在放弃,那就是对不起大将军,他还让我整顿皇宫内的兵马,去接收郭建手里的军队...” “还有呢?” “还有...还有就是...” 司马望迟疑了片刻,方才低声说道:“他说若是他安排侍卫们做事,让我不要急着插手,等到办完事后再将他们杀死....” “什么?!” 司马孚猛地起身,眼里满是愤怒。 司马望看着父亲这愤怒的模样,苦笑着说道:“我初次听到的时候,也是如您这般,谁能想到呢,征西将军竟然真的有弑君的想法...父亲,您说,这如何能行呢?” 司马孚咬着牙,愤愤不平的说道:“他怎么可以让你参与到这样的脏事里呢?!” 司马望一颤,惊诧的看着父亲。 司马孚或许意识到失言,赶忙清了清嗓子,“我自去找征西将军,你就先待在府上,勿要外出了。” 司马孚毕竟还是做不到司马师那般的无视道德,哪怕是在儿子面前,他也愿意保持着一个良好的忠臣形象。 可面对儿子的事情,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令人准备了马车,朝着司马昭的府邸匆匆赶去。 当他赶到司马昭的府上时,司马昭还不曾醒酒。 尽管迷迷糊糊的,却还是前来迎接仲父。 司马昭这些时日里,正在全力进攻,想要攻陷毌丘甸。 他的力度可比曹髦还要大,整日宴请,每日都是不同的美食和美酒,来自五湖四海的美人服侍,赏赐各类的黄金,锦绣,各种对未来的承诺,他几乎是不计成本的想要拉拢毌丘甸。 他坚信,任何人都是能被收买和打动的。 只是,这位侍御史的脾气跟他父亲一模一样,面对司马昭的攻势,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喝酒吃肉,美女不收,赏赐全退,承诺不听... 这可将司马昭气的不轻。 但是心里也逐步放弃了收买毌丘俭父子的想法,看来,自己跟这人是一定要拼个死活了。 他这刚准备休息,司马孚又找上门来。 司马昭一脸的茫然。 “仲父....你怎么来了?” 看着犹子脸上的表情,司马孚只觉得无奈。 别看这家伙傻乎乎的,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来意,司马望上午才来过,如今自己又前来,他能不知道嘛? 他只是不想要知道而已! 很多时候,司马昭都是这么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可谁若是真的相信这家伙纯真无知,那就是要倒血霉了。 “子上啊,我是为了子初的事情而来的。” 司马孚严肃的说道:“子初想要外放,你为何不答应他呢?” 看到叔父没有隐瞒,很是直接的挑起了这個话题,司马昭也不掩饰了。 他长叹了一声,认真的说道:“医者告诉我,兄长的疾病,他们未能知愈否。” “兄长的瘤已经被切下来了,但是,兄长迟迟不曾清醒,期间醒来两次,吃了些水,便再次晕厥....只能不断的喂水喂食。” “他们说,兄长本来就有疾,又疲劳过度,四处奔波,导致疾病加重,体力不支....如今天下事都落在了我的手里,此正是我最需要家族相助的时候,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让子初离开庙堂呢?” 司马昭又说道:“子初的才能,我是知道的,整个家族里,唯独他是能做事的,其余人都不行。” “子悌跟他也无法媲美。” “而皇宫里的那个小东西,他多能惹事,想必您是最清楚的,兄长说了,若是他此番无法醒来,那就不惜代价的除掉那小崽子,让他一同上路。”火山文学 “因为兄长一旦出事,毌丘俭就会发动进攻...可能连诸葛诞这些人都会背信弃义!” 司马昭的声音很是低沉。 司马师因为曹髦所赠送的福报,导致手术不如历史上那么的顺利,出现了一些并发症状,使得诸事都落在了司马昭的手里。 司马昭又不能完全调动司马师麾下的心腹门,整个天下都在盯着大将军的病情,内有群臣,外有军头。 这一切都让司马昭非常的不安,压力巨大。 面对司马孚,他也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 “仲父,我已经吩咐冗从仆射成济做好了准备,若是兄长这边出了事,就让他动手除掉曹髦。” “然后再由子初出面收拾掉他,就当是为皇帝报仇。” “绝对不会出现什么纰漏,说不得子初还能靠着为皇帝复仇的功绩往上一步....” 司马昭说的信誓旦旦。 似乎这对司马望来说是千年难遇的好机会。 可司马孚却没有这么容易上当。 那曹髦看起来是好对付的嘛?连司马师都对他不放心,那什么叫成济的,能办好这件事? 到时候,他奋力反扑,那自家儿子该怎么办?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一不小心,这弑君的恶名就直接盖在他的头上了。 自家这一脉本来就是作为司马家的退路而存在的,现在这种情况,参与进去之后,确定还能继续当后路?? 你想杀皇帝可以,可是不能让我家的人牵扯进去啊。 好事都是你们这一脉的,坏事就要我们来承担? 欺负人也不能这么欺负啊。 司马孚收起了平日里的和气,他皱着眉头,无比的严肃。 “子上,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的兄长将你们托付给我,让我用心扶持。” “这些年里,我自认是没有辜负兄长厚望的。” “你觉得呢?” 司马昭一愣,赶忙回答道:“自然是这般,我与兄长,都是承受了仲父的恩德...” 司马孚点着头,“既然如此,那你就得答应,得让子初离开,离开的越快越好,让他前往其他地方。” “啊?仲父,我方才说了,兄长病重...” “正是因为大将军病重,故而子初必须要离开,这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子初,这是为了我们司马家族!” 司马孚皱起眉头,不知为何,今日皇帝的话回响在脑海里,态度也就愈发强硬了起来。 第084章 猎人与猎物 司马孚的神色变化,让司马昭愣了神,他再也不敢装模作样,老老实实的拿出了面对长辈的态度,诚恳的说道:“他若是走了,那皇宫里的事情要如何安排呢?” 司马孚看到司马昭改变了态度,也不再如方才那般强势,态度也和善了些。 他劝慰道:“子上啊,我实在不明白,你手握十三万中军,加上各地将军的支持,能统率的军队超过了二十万,你为什么会如此害怕呢?” “若是你害怕毌丘俭叛乱,我尚且还能理解,可是在洛阳,你担心皇帝起事,这就是我所不能理解的了,你有什么好害怕的呢?皇帝一个人,能比得上你手里的十万中军嘛?!” 司马昭低着头,不敢回话。 司马孚继续说道:“若是说你担心太后,郭建手里的士卒加起来也不过四千多人,郭家的大权全部加起来,也不到一万人,你用得着担心他嘛?!” “我听闻,你用殿中校尉尹大目来取代了长水校尉郭芝,让尹大目来担任长水校尉。” “如今郭家手里,也就剩下了郭建的那支军队。”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面对叔父的质问,司马昭迟疑了许久,支支吾吾的说道:“兄长让我勿要轻视皇帝...” “他让你不要轻视皇帝,不是说让你担心成这般模样!现在的敌人是毌丘俭,毌丘俭麾下有精锐的八万大军,这才是伱要担心的,那皇帝又算什么大敌呢?” “依我看,你倒不如将皇宫内的军权都交给郭家好了。” “什么??” 司马昭猛地站起身来,瞪圆了双眼,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司马孚,“仲父,您这是什么意思?当初我兄长可是耗费了不少心思才....” “你且听我说,首先,如今不同于往日,自从郭德被杀,高柔遭受打击后,郭家就失去了与我们继续抗衡德实力,除了太后的名分,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的威胁了。” “其次,那个郭建,他的为人,你或许比我更加清楚,他就是个无勇无谋的小人而已。” “这样的人,就是手持十万大军,也不会是我们的对手,何况只是皇宫里的军队,这些人,他是否能调得动都是问题。” “况且,你方才说了,大将军留下了命令,若是出了事,就得对皇帝动手。” “按着现在的情况,除却郭建这个蠢物,还有谁敢接替子初呢?你就是拿到庙堂去,群臣也得躲着,不敢领命。” “且先将权力交给郭家,若是大将军这里出了事,就让成济负责去办事,若是办成了,那是郭家监察不利,若是办不成,那就让郭家变成主谋。” 司马孚眯着双眼,认真的为犹子解析了起来。 他这么一说,司马昭顿时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这人的能力且不谈,听劝是真的听劝,他即刻改变了自己原先的观点,站起身来,朝着司马孚行大礼。 “若非仲父,我险些犯下大错啊!按着仲父所言,无论最后如何,都可以怪在郭家的身上,一石二鸟,可是...仲父,若是他们站在皇帝那边该怎么办呢?” “郭建这个蠢材,若是能领着我们所安排的四千多甲士来击败你的十万大军...或者说他但凡有这样的胆魄。” “那我们家早就给他们给取代了,若是他们全力支持皇帝,那更好,一网打尽!” 司马昭眼前一亮,赶忙再次改变了态度,对着司马孚就是一顿吹捧,各种不要脸的夸赞是张口就来。 很多大臣都觉得,跟司马昭相处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情。 司马师就从来不会舔什么大臣,为人严肃,不善言辞,但是司马昭就不同了,在拉拢人才方面,他很有一套。 哪怕是杜预这样的年轻后生,他也能很认真的对待,故而得到了大批人才的效忠。 其实,能有这样的本事,就已经算是一個合格的继承者了。 放在历朝历代里,也算是中上的继承者。 很多二代还做不到他这种程度呢。 司马昭全盘接受了司马孚的观点,认为应当将郭家推出去背锅,同时,他对司马望也有了另外的安排。 司马昭愤怒的说道:“贼将姜维自狄道攻占河关,临洮,弄得雍凉人心惶惶,车骑将军病重,无力出兵,我看,可让子初前往雍凉,抵御外贼!” 司马孚抚摸着胡须,点着头答应。 这些年里,姜维的攻势是越来越猛了,这已经是第七次大举进攻了,打的司马家也是焦头烂额。 司马昭要处理的问题还真不少,除却内部的毌丘俭,外头的蜀国和吴国也不算太平,蠢蠢欲动。 有人说毌丘俭似乎还与吴国有联系,这就更吓人了。 若是毌丘俭在内发动叛乱,诸葛诞响应,吴国和蜀国一同出兵,那司马家只怕当场就要暴毙。 每次想到这种可能,司马昭就觉得手脚冰凉,胸口发闷。 说起姜维,司马孚也无奈的叹息,这位天水姜伯约,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麻烦,今年的战役里,若不是徐质在襄武击杀了张嶷,不知姜维要打到哪里去了,尽管击败了张嶷,可魏军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姜维的援军到达之后,更是将魏军打残了。火山文学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姜维下一波的攻势将会更加凶猛。 不过,这并不是他们现在该考虑的,攘外必先安内,毌丘俭不死,司马昭之心不安啊! 两人正交谈着,忽然听到一声惊呼,就看到一个仆从慌慌张张的冲进了屋内,那仆人的神色看起来极为惶恐,浑身都在哆嗦着,恐惧将他完全笼罩。 “将军,将军....大将军他,大将军....” 看到仆人这个模样,司马昭猛地跳了起来,也不理会身边的司马孚,大叫了一声,直接冲了出去,司马孚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随即,他眯了眯双眼,低着头,哀叹了一声。 大将军要不行了? 心里有了这个猜测,可不知为何,司马孚忽然觉得,肩膀仿佛轻松了不少。 当司马昭冲进了内屋的时候,却看到钟会正坐在兄长的身边,轻轻擦着眼泪。 “兄长!!!” 司马昭跪在地上就要痛哭。 钟会赶忙起身,“将军!大将军并未出事,只是方才清醒了一次,又再次晕厥了,您不必担心....” “医者没有明说,可大将军定然是能好起来的。” 钟会解释了起来,可司马昭此刻神情恍惚,似乎就没听进他的话。 他匍匐着到了司马师的面前,看着躺在床榻上的那骨瘦如柴的兄长,司马昭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兄长,你不能走啊...我不能没有你啊....” “兄长,虽然你平日里对我非打即骂,我也在私下里说过你的坏话,可是我知道,天下不能没有你....” 钟会愣了一下,有些玩味的看着面前的司马昭,又瞥了一眼司马师,没有打断他。 司马昭继续说道:“我一定会处理好庙堂和外头的事情,若是兄长不在了,我一定让那些奸贼们全部陪葬!还有那些医者,一个不留!” 司马师依旧是一动不动,双眼紧闭。 司马昭哭泣了许久,方才擦了擦眼泪,看向了一旁的钟会。 “钟君啊,如今是关键的时候,兄长身边,我会派遣其他人来看守,您就暂时到我的麾下,来为我出谋划...” 钟会赶忙打断了他,“咳,将军,不必如此急躁,大将军未必会出事,还没到这个时候,请您不要如此担心。” “大将军的病情,是万万不能让外人知道的。” “尤其是不能让毌丘俭所知道。” “你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与平日里一样,千万不要让他人知道真实的情况。” “大将军这里有我在,您也不必多虑,安心去操办您手里的事情便可。” 第085章 听说了吗?大将军要死啦! 钟会又吩咐了很多东西,司马昭这才起了身,依依不舍的看了兄长一眼,这才低着头,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 钟会确定众人离开后,这才看向了司马师。 “大将军,真的要连征西将军也要一并瞒着吗?” 司马师依旧没有说话,双眼紧闭。 钟会点点头,“好吧,大将军想的也对,正好能看看将军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也算是对他的一个考校。” “只要我们保持沉默,外头的那些老鼠就会迫不及待的钻出来,想要啃食大魏,哈哈哈,说起来,这抓老鼠也算是一件趣事了。” “听闻汉时的张汤年幼时曾审判老鼠,用残酷的律法来惩罚它们。” “今日,我也效仿一番那张汤,看看也能否像张汤那样青史留名。” “那些小老鼠,我是不在意的,我就想知道,皇宫里和淮南的那两只大老鼠,会不会也伸出头来.....” 阴暗的房间内,司马师犹如死尸一般平躺着,钟会眯着双眼,阳光透过窗户,照耀着地面,钟会的脸就藏在那阴影之中,犹如藏身阴影里的猎人。 ...... “我兄长,他的病情已经好了,眼疾已经治愈好了,没有什么大碍了,过些时日,就能好转。” 司马昭很是随意的应付道。 这些时日里,“关心”大将军病情的人不在少数。 他们时不时就来找司马昭询问大将军的情况,说的那叫一个诚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对大将军有多么忠诚呢。 而面对这些人的关心,司马昭只是以一切都好来搪塞。 暗地里,司马昭却进行了一系列的人员部署,他府内的心腹们几乎都被派往了各处,开始准备接手一些重要的工作。 群臣并非是傻子,他们很快也意识到了一些异样。 若是大将军当真无碍,为什么到现在都不曾召见群臣? 为什么钟会等人消失了这么久?? 为什么要安排你的人来接手各处的差事? 难道.... 群臣的双眼顿时明亮了起来。 洛阳再一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似乎,大家都在等待着什么,或者说,他们都想要确定什么,风雨欲来的景象笼罩了整个洛阳,使得人心惶惶,司马望的辞职离去,更是使群臣更加惊诧。 这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群臣的判断。 如果不是大将军真的不行了,司马望又为什么要离开皇宫呢? 随后,司马昭又干脆的将皇宫内的大权交还给了郭家的人,这再次影响了群臣的判断。 或许,大将军这次真的要走了。 这个不能明说的消息在洛阳内穿的沸沸扬扬,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全力的推波助澜,好让更多的猎物跳进来..... 而骑士们不断的从洛阳朝着各地前往,一股不安的难以言明的氛围从洛阳走向了天下各地。 有人担心有人欢喜,众人都觉得,很快就有大事要发生了。 只是,群臣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他们并不会如此急切,望着面前的诱饵,还是在仔细的观望着。 司马师这些年里给众人带去了不少的惊喜,在没有确定之前,他们可不敢贸然出击。 当然,也并非是所有的大臣,都是这般的深谋远虑...... “哈哈哈哈~~~” 郭建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太极殿。 这是曹髦来到皇宫后,郭建第一次出现在这里,平日里,他是连殿门都不敢进的。 此刻,在甲士们惊疑不定的眼神里,他得意洋洋的走进了殿内,直接就朝着西堂的方向走去,身后还跟着那位高大的满长武。 殿中校尉司马逊瞪圆了双眼,赶忙挡在他的面前,逼迫他停了下来。 “将军,您这是....” 郭建看向司马逊的眼里竟然有些不屑,他不悦的挥了挥手,“我来拜见陛下,你且继续守在这里便是!” 司马逊此刻都惊呆了。 他此刻也不敢确定这厮到底要做什么,他也不明白,平日里那个见到他们就要躲避的人,此刻怎么变得如此大胆? 他再次说道:“将军,若是没有大将军的诏令,是不能进入太极殿....” 郭建脸色大变,骂道:“我奉大将军之令,接管皇宫内大军,你是什么人,也敢拦我?速速让开!” 听到这句话,司马逊迟疑了片刻,却还是让开了道路。 皇宫内的职位变更,他当然是知道的,他还挺羡慕司马望的,只可惜,司马望能走,他却走不得。 郭建板着脸,骂骂咧咧的领着人走进了殿内。 司马逊撇了撇嘴,对身边的甲士说道:“给我盯着,若是有什么不对,及时禀告。” 郭建俨然没有将司马逊和曹髦放在眼里,他直接领着人就闯进了西堂内。 “陛下!!” 曹髦都被吓了一跳,他赶忙起身,颇为惊喜的叫道:“舅父!!” 郭建此刻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那种敌意,看向曹髦的眼里满是宠爱。 这些吃矢的东西,向来不在乎什么情谊,眼里除了利益什么都装不下。 郭建很是开心的走到了曹髦的面前,双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很是得意的说道:“陛下,往后你再也不必担忧了!” “今日,我替陛下夺回了大权,我仲父接替了那司马望,哈哈哈,大权在手,整個皇宫内,又是我们郭家说了算!” 曹髦满脸崇拜的看着他,“舅父果然了得!” “当初大舅父都做不到的事情,竟是由您来完成了。” “朕再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哈哈哈~~” 听到这句吹捧,郭建几乎飘了起来,对比他那位过继的亲兄长来说,郭建实在不堪,两人的表现完全不在同一个水平上,甚至都不值得司马师去拉拢的那种。 他其实跟司马炎一样,或多或少的生活在兄弟的阴影之中。 而如今,他兄长都做不到的事情,被他所完成,他证明了自己,起码,他是这么想的。 这让他非常的开心,心里的那种骄傲是他人都不能媲美的。 他正要说些什么,却很快反应过来,皱着眉头,对周边的人说道:“都给我出去!” 他这神色,几乎就是在告诉司马家,我要跟皇帝密谋一些东西了。 那些内侍和甲士们哪里敢逗留,对视了一眼,就纷纷离开了。 郭建坐了下来,慢条斯理的说道:“这也少不了你的功劳啊,司马望被逼走了,这位置又落在了我们手里,而最好的事情,是司马师....哈哈哈,你还不知道吧?他要死了!” 此话一出,曹髦顿时吓了一跳。 司马师要是死了,那他临走前肯定是要干掉自己的! 而且,历史上司马师的手术不是顺利完成了吗?难道就因为自己气了他几次,奔波了几次,就手术失败??不会吧? 曹髦这么一想,就觉得事情不对劲。 钟会可不是贾充啊。 他整日陪在司马师身边,别说司马师死了,就是司马师有死的迹象了,钟会都会毫不犹豫的动手,根本不可能拖延时日。 就算不说这个,若是大将军真的死了,郭建还有机会来自己面前炫耀吗? 司马师能将郭建当作蝼蚁,不在乎,可司马昭一定会要他的命。 曹髦有些迟疑了起来,问道:“当真如此?” “那是当然!” “洛阳都传开了,哈哈哈,司马昭还在全力掩盖,可是大家心里都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听到这句话,曹髦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司马师定然是没什么大问题的,不然怎么会闹得沸沸扬扬?经历了上次的事情,曹髦是一点都不敢小看钟会了。 司马师这是通过类似“诈死”的手段来勾引内外的敌人?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若是这件事被传到各地去,那不就出大问题了嘛?动摇军心不谈,像诸葛诞这样的中立派怕不是都要改变立场? 若是征东将军趁机发动进攻,你司马家不就出大事了嘛? 你真当天下人都如我舅父和安世这般淳朴嘛?? ps:这个时期的史料是真的搞人心态啊,好多东西都经不起推敲,还特么彼此对立....如果下本要开南北朝,岂不是更惨?看来写历史还是得找那些史料比较丰富,能自圆其说的朝代。 第086章 咱们不亏! 不对,司马师定然有不为人知的想法! 曹髦思索了许久,心里有了很多的猜测,可他也不敢完全确定。 曹髦能看出大多数人的想法,却是看不透司马师的。 这厮从不按常理出牌,就算下一秒司马师忽然出现在门外,曹髦都不会惊讶,因为这厮本来就是这么一个人,主打一个始料不及。 当初曹爽做梦估计都没想过司马师能变出三千人来..... 就在曹髦还在思索这件事的时候,郭建却已经陷入了自己的狂欢之中。 “司马昭远不如他的兄长!不值一提!” “往后啊,你就安心待在这皇宫里,那些盯着你的人,我都给赶出去!” “有舅父在此,你完全不必害怕!” 郭建说的越来越离谱,曹髦心里却是冷笑。 司马昭就算不如他兄长,倒也不是舅父这样的人能去碰瓷的...比起舅父来说,他倒算是一个雄才伟略的二代领军者了。 当然,也就是在心里想一想,曹髦当然还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除却郭建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人轻易的咬钩了。 按着现在的情况来看,毌丘俭越是按兵不动,司马家的压力就越是大,自己就越是安全。 司马家现在所面临的挑战还是很艰巨的,内忧外患,进退维谷,就是不知道大将军能否再次战胜这些强敌。 有自己这般贤明的君王全力支持大将军,想来他定然能成功吧! 郭建吹了很多的牛,又听着曹髦的那些吹捧,心情甚好,最后,他方才拉着曹髦的手,趾高气扬的往外走,这明显就是要皇帝送自己出去。 曹髦觉得,如果郭建跟司马家换个位置,或许他会更加的跋扈,比司马昭还要可恶。 当他们走出西堂门的时候,外头却站着一个人。 曹髦吓了一跳,险些以为真是司马师守在这里,定睛一看,方才松了一口气。 此人相貌俊美,双手过膝,长发飘飘,并非是司马师。 郭建下意识就松开了曹髦的手,想要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忍耐了下来。 他仰起头,很是无礼的从司马炎身边走过去了,仿佛没有看到他一般。 司马炎惊讶的看着他远去,站在了曹髦的身边,问道:“这厮来你这里做什么?” “说是自己成功使得郭家大权在握,要朕看看.....” “就他??” 司马炎的眼里满是鄙夷,他不屑的说道:“若非我父亲仁德,早就将他拉出去处死了,若是没有太后,他算是個什么东西,不学无术的蠢物....” 曹髦沉吟了一下,额.....好吧。 “安世怎么忽然来了?” 司马炎这才看向了曹髦,眼里有些悲伤。 “伯父可能要不行了。” “父亲比以往都要暴躁,夜里也不睡觉,守在伯父的门前,对我非打即骂,我还看到他偷偷的哭泣,我想,伯父大概是真的不行了。” 司马炎的声音有些低沉,他的心情也非常不好。 虽然凶狠了一点,可毕竟是自家的亲伯父啊。火山文学 曹髦长叹了一声,拉着他的手,安抚道:“放心吧,大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朕相信大将军。” “多谢陛下....朝野之人都说陛下与大将军不合,他们哪里知道你们的真情实感呢?” “唉,朝野之人,最爱搬弄是非,任由他们去说,朕一定为大将军祭告神灵,获取庇佑....” 曹髦安抚了几句,才将司马炎哄好。 司马炎这次前来,除却来找曹髦谈心之外,主要还是为了上次曹髦所说的找贤人为他造势的事情。 司马炎尚且年轻,还不到参与家族政治的年龄。 但是在曹髦的点拨之下,他对更加年幼的弟弟司马攸有了极强的忌惮,当然,司马炎倒也不至于说去谋害自家亲弟弟。 他没那么狠辣,他只是想要更快的增加自己的势力而已。 因为年纪太小,想走正常渠道实在是困难,那就只能按着曹髦所说的,找贤人来给自己造势了。 其实这也是当今大族们常用的手段,互相吹捧彼此家里的年幼娃娃,在他们还不曾正式入仕之前就将名声给打造好了。 魏晋时期,基本是个大臣,年幼时都有聪慧天才的风评,而且这个风评一定是有某个大臣亲自给与的。 大族们就靠着这种互相点评的方式来刷名望。 曹髦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我们可以在太极殿内设宴,邀请那七位贤才进皇宫...” “只要安世能与他们成为朋友,一同吃酒,高歌,作诗,你的名气自然就有了。” “往后诸多的士人也都愿意支持你了。” “皇帝召见城内的贤才,询问对策,这是古时就有的,何况是你亲自去请,他们定然不敢不从。” 曹髦在历史上就常常在东堂设宴款待名士,过去的曹丕,曹叡也常常这么做,故而这不算是特例。 可司马炎看起来有些迟疑,“陛下怎么敢确定他们真的会来呢?” 曹髦笑了起来,这竹林七贤,可以分成两拨人,心向司马家的,心向大魏的。 司马炎去请他们,坐标在太极殿,无论是亲司马还是亲魏,肯定都没理由拒绝啊。 “安世回去后将事情告知征西将军,征西将军出面,他们定然是不敢不来的。” 听到曹髦的话,司马炎赶忙摇晃起了脑袋。 “不可能的!” “我父亲绝对不会同意的!” 司马炎无奈的解释道:“陛下,我父亲甚至都不许我将那些友人带进自家府邸里,又怎么可能允许我带着那些人在太极殿内摆宴呢?” “不可能的。” “阮公或许还行,他是散骑常侍,本就能进皇宫,可是其余那些人,他们哪里有资格在皇宫里坐宴?” “我若是给父亲说,要带着那么多不相干的人进太极殿来,与您一同饮酒作乐,他会打死我的!” 听着司马炎的话,曹髦却是一点都不慌,他笑着吩咐人给自己和司马炎弄来些茶水。 “安世,你是嫡长子,你害怕什么呢?” “怕我的父亲。” “安世,你多虑了,你若是想要继承伱父亲的位置,只有嫡长子的身份还是远远不够的,你还需要表现出同等的胆魄来!你现在去找将军,告知自己想要拉拢贤才的想法,将军是绝对不会为难你的。” “他定然会很开心,很欣慰,说不定还会赏赐你呢。” “赏赐??赏我十计军棍嘛?” “怕不是要把我的屁股给打烂了....” 司马炎不太相信这番话。 曹髦长叹了一声,“安世啊,难道我会谋害你吗?这件事若是成了,往后士林里就有你的好名声了,得到了士人的肯定,就算不成,你被惩罚了,那在士人的眼里,你是为了亲近那些贤才而被罚。” “你想想,这样是不是对你更加有利?” 司马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可是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啊。 曹髦再次蛊惑道:“你想想,若是一顿打能换来那么多贤才的认可,得到天下士人的敬意,那值不值啊?他们会多感动啊,你可是为了他们献出了自己的屁股啊!” “可是.....” “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呢?你的屁股和大将军之位,到底哪个更重要呢?” 司马炎咬着牙沉思了许久。 “好!我去说!” “若是挨了揍,那陛下定要将这件事告知阮籍,让他知道,我是为了他们这些人,才挨了这顿打!” “没问题!安世,真猛士也!” 曹髦颇为欣慰的看着司马炎,“今日安世为了天下的贤才而牺牲自己,这样的壮举,定然能得到天下士人的爱戴!” “无论成不成,我们都不亏。” 司马炎咬着牙,鼓足了勇气,告别了曹髦,匆匆离开。 曹髦送走了他,方才看向了身边的几个人。 曹髦这些时日里,再次跟身边人混熟了,因为王肃没能继续来给他上课的原因,曹髦又回到了过去那种乱逛的模式。 在这种模式下,曹髦又一次结识了不少的人。 无论是那四个内侍,还是黄门,乃至是一些寻常甲士,曹髦都记住了他们的名字,碰到了总能说上几句。 这些人大概也是头次遇到这般热情的皇帝,都有些受宠若惊。 而曹髦最想要攻陷的,还是那位成济。 第087章 将军欲杀吾等 曹髦有着极大的亲和力,事实证明,钟会的换人之策并不算太高明。 曹髦也从司马炎,郭建等人的口中得知了皇宫里原先众人的下落。 尹大目取代了郭芝,担任长水校尉,麾下的士卒从八百人变成了三千人。 这长水校尉虽然不是守在太极殿,可依旧是承担着守护洛阳皇宫的重要职责。 可以说,这对尹大目来说,甚至是一件好事。 他担任殿中校尉已经很久了,总是得不到提拔,这次,司马家趁着更换皇宫内守卫人员的机会,也将他升了上来。 看得出,司马家对他还是颇为信任的,不愧是历史上能跟着司马师出征毌丘俭的人。 初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曹髦开心的几乎想要手舞足蹈。 这可太好了呀,八百人在皇宫里还能有些用,出了皇宫就不好说了。 可三千人,那就不同了,况且,长水校尉麾下是以胡骑为主。 这些胡骑可不是什么司马家的铁杆,他们只认虎符,或者说,他们只认利益,谁能让他们吃饱,他们就跟着谁来杀人....不要拖欠他们的工资就好。 在洛阳的三千胡骑,这若是用好了,完全能给与司马家致命一击。 而其余的几个人的安排,也是令人啼笑皆非。 焦伯升到了少府担任若卢令,成为了那位郑袤的麾下,而职责是主藏兵器.... 李昭就更离谱了,他是直接被安排到了中军内,担任军司马,名义上领军一千。 钟会这么一分散,曹髦觉得自己的力量反而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别的不说,若是司马师忽然病死,然后钟会暗中毒杀自己,那这些人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等到大军讨伐毌丘俭的时候,光是尹大目就足以给司马家整个大活了。 当然,钟会的行为也确实给曹髦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焦伯调任之后,他无法再联系皇宫以外的力量了。 可是,咱还有郭建作为备选啊,自己刚刚帮助对方拿下了皇宫内的军权,极大的改善了双方的关系,只要能按着原先的计划,从食肆下手,依旧可以在外头建立起自己的“地下交通站”。 若是能将面前这位莽夫收为己有就更好了。 曹髦笑吟吟的看向了成济。 成济这几日的状态明显有些不对劲。 最初,成济一直都对自己有很深的抵触,不愿意搭理自己,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很不对,像是在看猎物。 可这几天里,成济却犹如霜打的茄子,无精打采,愁眉苦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曹髦根据这些时日的接触,心里已经推断,以这厮的心智,根本不会发现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这显然是有人告知了他内幕,很可能就是他兄长开口了。 历史上成济弑杀自己,是一个偶尔情况,成济担任太子舍人,皇宫里的郎官,贾充下令之后,他即刻动手。 他的兄长完全不知道弟弟做了什么,也无法提醒,只能与弟弟一同被杀。 但这次就不同了,因为曹髦的活跃,司马昭提前做好了部署,成济不是临危受命,而是提前得到了命令,作为兄长的成倅,发现事情不对,定然是会劝阻他的。 “诸位啊,许久不见贾公,朕心里甚是思念啊。” “诸位可知他的家人如何了?” 曹髦忽然开口询问道。 司马回愣了一下,随即回答道:“陛下,大将军饶恕了他的家人,允许他们前往西边定居....” 曹髦摇着头,感慨道:“当初大将军领着贾充来见我,对贾充是何等的宠爱,这才过去多久,他就死在了朕的面前,当真是令人感慨万千。” “不过,此人也是死有余辜,不知进退,整日想着加官进爵,面对功名,急不可耐,故意离间朕与大将军,想要从中牟利...却是连带着将那些负责照顾我的人也一并连累了。” “自古以来,急功近利,为他人刀刃者,皆没有什么好下场啊。” “前汉的酷吏们是如此,如今的贾充也是如此。” 曹髦似乎别有所指。 站在曹髦身边的众人,神色各异。 那几个内侍的脸上有些惶恐,在那些大族的眼里,他们这些阉人的性命,不值一提,钟会在更换皇宫守卫人员的时候,对这些阉人也是直接下杀手,通通处死了事。 皇宫里的阉人们,对这些大族们是又恨又惧,曹髦每次开口,他们都得打起精神,曹髦哪一句话说错了,或者说了不该说的,最先被处死的都是他们。 曹髦在与皇宫内的阉人接触的时候,发现了他们内心对大族们的极度愤恨。 当初的十常侍,党锢之乱是所有士人们都不敢忘却的噩梦。 在魏晋时期,攻击宦官是从上到下的政治正确,从皇帝到地方官员,没有人敢为他们说话,也没有人敢亲近他们。 否则就是自绝与天下的士大夫。 曹髦就没有这种顾虑,他不用担心自己在士林的名声是否会受到影响,反正他在士林也没有影响力。 曹髦得到了皇宫内不少阉人的拥戴,包括负责饭菜的汤官令,都在送饭时偷偷表明了自己的忠心。 而黄门就不同了,司马昭为曹髦所找来的两個黄门,都是司马家的,他们不像焦伯那样敢与曹髦亲近,但是也不完全是司马昭的鹰犬,他们始终跟曹髦保持着距离,不亲近也不冷漠,完成自己的职责就好。 成济的表情最是精彩。 听着曹髦的话,他黑着脸,一言不发。 “来人啊,取木棍来,朕要与成君学习武艺!” 曹髦再次下令。 成济没有给曹髦教武艺的兴致,但是此刻不同于往日,皇帝下令,他不敢不从。 两人过招,其余众人都在旁观。 “成君...您最好还是想办法离开皇宫吧。” “啪~~” 木棍撞击在一起,曹髦低声开口说道。 成济一愣,不动声色的退后了几步,两人再次交手。 “已无退路!” “啪!!” “您是能建功立业的猛将,实在不敢参与到这种事情里。” “我....” 两人再次过招。 成济大概是心乱,竟是没有像原先那样轻易击败曹髦。 “您可知道司马望为什么要走,为什么换成了郭家人?这与君有关!” “您可以问问成骑督!” 曹髦说着,长棍一扫,竟是打在了成济的小腿处,成济站立不稳,顿时摔在地上,茫然的看着面前的曹髦。 曹髦赶忙上前扶起他,笑着说道:“成君何以这般让着朕呢?哈哈哈,跟成君学习武艺,朕这武艺大涨啊!” 成济没有了比试的心思,还在思索着曹髦的话。 看着他的模样,曹髦心里便很是欣慰。 他本来想直接将事情告知成济,但是,比起他人所告诉的,人总是愿意相信自己猜出来的。 倒不如让成倅他们自己去猜,当他们发现其中的门道,成倅定然会派弟弟来联系自己。 若是能得到成家兄弟的相助,啧,那自己还真的可以部署对司马家的斩首行动了。 若是想要收服成济,最好是不让他的兄长参与进来,但是,曹髦想要收服的不只是成济,比起这个莽夫,他更想要得到那个能被司马师所看重的武将成倅。 他们并非是大族出身,哪怕得到了司马师的重视,也没有继续进步的机会了。 要争取到那些不得利益者,一同来对抗这些既得利益者! 这番话果然给了成济不小的触动,当天,他急匆匆的赶去了兄长的府邸,跟兄长说起了这件事。 成倅这几日也是在想着如何解决这件事。 他想要跟大将军见一面,奈何,大将军不见任何人,司马昭跟他又不熟... 当弟弟说起了司马望和郭建的事情后,成倅猛地反应了过来。 他站起身来,眼里满是凶狠。 “好贼子!!司马昭让司马望镇守皇宫,是为了杀你啊!!” “他们是早就做好了杀你的准备啊!!” “我为他出生入死,这狗贼却想要我们的命!!” “啊??” 第088章 你打我啊!! “怎么会呢??” 成济瞪圆了双眼,他当然想不明白这其中的联系。 成倅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说司马孚怎么那般急着让儿子离开...” “难怪司马昭又将皇宫内的军队都交给了郭建....” “那司马孚父子平日里最爱装模作样,想来司马昭也将同样的命令下达给了司马望,司马望这才急着离开。” “司马望当然是不能做脏事的,让你来当刀,再由司马望来杀掉你...” “司马孚不愿意,就让郭家来代替。” “等你动了手,就让郭家来杀你,然后再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郭家和你的身上...” 听到兄长的话,成济勃然大怒,“他们早就想要杀了我??” “这还需要怀疑吗?你若是为他们做这种事,他们如何能留下你?!” 成济双眼通红,愤怒的说道:“这些时日里,我可是忠心耿耿,兄长为他们立下了那么多的功劳...” 成倅冷笑了起来。 “忠诚?你还能比贾充更加忠诚吗?” “贾充和郭德这样的人,在他们眼里都可以随意抛弃,何况是我呢?” “我们出身卑微,他们哪里会在意我的功劳?就是立下再大的功劳,还能封侯不成?!” 说起爵位,成倅也有些愤怒。 司马家这些年里封了不少人为侯,可这些人吧,大多都是因为父亲的原因而受到册封,这些新侯爷们平日里就是饮酒服散裸奔,政绩军功全无,都是一群混吃等死的废物。 因为大臣的功劳而赏赐他家中子弟为侯,这是司马家最喜欢用的拉拢手段。 他们完全不在意这种封赏方式是否会引起出身不高的将领们的不满。 那些真正打过仗,讨伐过鲜卑,抵御过吴国,抗住了姜维的将领们....只是因为没有好的出身,就什么都得不到。 司马家内部的矛盾,远比后世人所想的要多。 畸形的制度,畸形的思潮,定然会引起诸多的矛盾。 晋朝从始至终就没有太平过,哪怕是大族们所吹嘘的太康盛世,从太康元年(280)到太康十年(289)这段时日内,说是天下一统,各地太平。 可雍凉都被打成废墟了,也没有人理会,反正看不到就是太平盛世。 天下经过战乱,重新统一,必定会迎来一段高速发展期,当时的士大夫说太康盛世,天下没有穷人...这句话说的很对,晋朝一直都在很努力的消灭贫苦人口。 穷人不是死了就是被世家当农奴了,说天下没有穷人是对的。 此刻,兄弟俩对视着,神色都有些肃穆。 成济愤怒的说道:“兄长,我们杀了司马师兄弟俩吧,直接投了陛下!” 成倅一愣,心里的怒火顿时就平息了。 “你想死不成?!” “反正他们都要杀我们,何不干脆投了皇帝,我看皇帝是非常好的人,若是我为他杀人,他一定不会想要我的命!” 成济很是认真的说道。 成倅险些被弟弟气笑了。 “你也得能杀啊?!你以为大将军是随意就能杀死的??” “我知道大将军很厉害,可是他们要杀我们啊,那我们要怎么办?任人宰割吗??” 成倅摇着头,“大将军是很厉害,可大将军又能坚持多久呢?” “若是大将军不在了,外军能有几个听从征西将军的命令?若是毌丘俭打赢了...那还有他们什么事?” “兄长的意思是??” “且不急...你可以去亲近陛下,听从他一些不过分的命令,帮助他,至于杀人的事情,我们再观望观望...若是司马昭非要伱杀掉皇帝,那我们就投奔陛下,联系毌丘俭,来个里应外合,就看看他册封的那些怂包将军们能否挡得住我们!” 司马家带头破坏了大汉的道德社会,使得君臣之间也没有了过往的忠诚观念。 成倅毫不忌讳的在弟弟面前说起了这些不忠的言论。 而成济听闻,也没有觉得有丝毫不妥。 兄弟两人当即开始谋划了起来。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弑”的时代,正式拉开了序幕。 当成济再次出现在曹髦身边的时候,他的态度已经有了很明显的改变。 只是当着那两个司马黄门的面,他也无法跟曹髦多说什么,但是看到他的神色,曹髦心里就已经明白了兄弟俩的想法。 这一次,成济甚至是主动提起了要比试的事情。 曹髦自然也不拒绝,两人再次在殿前抡起了棍棒。 “陛下,往后臣定然全力教导,您要学武艺,臣不敢私藏....” 成济笑呵呵的说着,脸上写满了谄媚。 曹髦手忙手里的接着招,“好,朕也当用心学习,假以时日,若有作为,定以将军为太傅,以骑都为太尉。” 成济只觉得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对他这样的人来说,现在的官爵都已经不小了,什么太傅太尉,那是做梦都不敢去想的东西。 不知为何,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成济的心彻底乱了,仿佛有什么在挠着,想着自己披上了三公冕服的模样,成济的双眼仿佛都充了血。 接下来的时日里,司马回最先感受到了不对。 他们这两个黄门被孤立了起来。 太极殿内的侍卫跟阉人仿佛都躲着他们,明明是皇帝最重要的辅佐吏,此刻却变成了外人。 他们自然将这些情况都写出来,送到钟会那边去。 ....... 钟会的府邸并不算太奢华。 府内的仆人也不多,钟会喜欢安静,他的书房在府邸的东南角,书房是单独的一座房屋,外头有假山溪水,绿树成荫,很少有人敢来这里打扰钟会。 而书房内,则是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 钟会喜欢阅读几乎所有类型的书籍,从诗歌到史书,从兵法到百家学派的理论,钟会从不挑剔。 此刻,他就着茶,很是优雅的看起了《六艺论》。 看了片刻,钟会又低下头来,看起了面前的几个奏告。 这些都是那两位黄门所提供的东西,告知曹髦最近几日的动态。 钟会跟贾充不同。 贾充会吩咐曹髦身边的所有人,盯着他的一言一行,然后全部禀告。 可钟会却只是吩咐了那两個黄门,让他们盯着皇帝每日的行为,汇总告知自己就好。 简单来说,钟会并不关心小皇帝说了什么。 他也不想让自己的精力耗费在这样无意义的事情上。 钟会的理想是去灭蜀伐吴,统一天下,成为一人之下的大将军。 皇帝说了什么,关他鸟事? 皇帝长了嘴,自然就要说,自己还能堵着他的嘴不成?想说什么就说,反正也说不了太久了。 看着两位黄门官的禀告,钟会的嘴角再次浮现出了一抹笑容来。 “好竖子...居然一点都不激动?是不相信大将军出事了吗?” “这般年纪,竟有这般才能...贤君啊,贤君。” “只是,这品味实在太差,整日跟一些阉人和侍卫混在一起...成何体统?” 钟会摇着头,“简直就是暴敛天物...怎么能如此不堪?” 无论是司马师还是司马昭,都不太在意曹髦去接触那些阉人以及侍卫...毕竟在他们看来,这些都是些可有可无的蝼蚁,跟他们接触,只会让自己的名声变臭,除此之外,毫无意义。 可钟会却很不喜欢,他觉得这是一块璞玉掉进了溷藩之内,明明那么好的相貌和文采,却变得臭不可闻。 “就算要自污,也不能如此啊。” 钟会颇为不忍,收起了面前的上书。 本来还挺期待小皇帝听到大将军出事后有什么想法,可如今看来,他还是很理智的,在他这个年纪,竟然能保持清醒,这实在是难得。 不过,这也不重要,反正大将军也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位皇帝。 这次要对付的也根本就不是皇帝。 之所以盯着皇帝,纯粹是因为钟会对他感兴趣。 钟会收起了东西,令人准备马车,准备前往征西将军的府邸。 拖了这么久,也该出手了。 ........... “父亲!我要请阮籍在内的七位名士进皇宫,与陛下设宴,谈论经典!” 司马炎满脸的决然,大声的对司马昭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书房内,顿时就变得寂静了。 司马昭缓缓抬起头来,眼神凶狠的盯着自家儿子,“你说什么??” 司马炎咽了咽口水,心里顿时惧怕,可想起曹髦的那些话,他再次鼓起了勇气,大声的说道:“父亲,我打算领着洛阳的名士,进入皇宫,与陛下一同设宴!” 司马昭猛地站起身来,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司马炎。 司马炎索性也不怕了,仰起头来。 打就打吧,还能打死我不成?? 挨了这顿打,我还能名扬天下! 来吧!! 你打我啊!!! 第089章 坏了 司马昭步步逼近,当他终于走到司马炎面前的时候,看着面前微微颤抖却不曾退缩的儿子,他忽然笑了起来。 “不错啊,是长了些胆魄。” 司马昭收起了方才的冷酷,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指了指身边,说道:“坐下来吧。” 司马炎有些惊讶,父亲居然真的没打自己! 不只是没打,还对自己如此温柔! 他惊疑不定的坐在了父亲的身边。 司马昭皱着眉头,长叹了一声,“安世啊,如今是多事之秋啊。” “你有这样拉拢名士的想法,有跟我叫板的胆魄,我非常的开心,但是,现在这局势不明,你伯父还不曾醒来,此时此刻,你不能再带着人去皇宫。” “若是惹出什么事来,你又如何能负的起责任呢?” 司马昭没有再像从前那样谩骂,反而是给儿子耐心的解释了起来。 “等到这些事情结束了,你再拉拢那些名士吧,你要做这些事情,我是不会反对你的,只是说,现在的情况不太适合而已,若是我没说错,这是曹髦教你的吧?” “这位陛下啊,想要拉拢那些名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司马昭正在说着,就有一人闯进了书房内。 司马昭一愣,正要大骂,看到来人,他却迅速收起了不满。 “钟君?” “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钟会,司马昭对钟会还是挺不错的,各方面都比较宽容,重视,只是钟会对司马昭,就实在是有些轻视,看不上,跟面对司马师时完全不同。 钟会正要回答司马昭,看到一旁的司马炎,顿时有些惊讶,忍不住问道:“安世怎么来了?” 司马炎赶紧将自己的想法再次说了一遍。 钟会眼前一亮。 “这是好事啊!” “理当如此啊,该去啊。” 钟会的开口支持,让司马昭有些惊愕,他赶忙上前,拉着钟会的手,拉着他往回走,低声说道:“钟君啊,陛下一直都想要接触这些人,您若是答应了,岂不是很麻烦?” 钟会皱着眉头,严肃的说道:“您怎么可以这么说呢?” “陛下想要做什么,难道我们这些做大臣的还能去阻拦吗?”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只是这样的小事呢?陛下乃是天下共主,我们身为大臣,理当要遵从!” “况且,这七位贤才相聚在皇宫,这也是一件雅事啊,定然轰动天下,不是总有小人说我们囚禁陛下,对陛下无礼吗?若是贤才聚集在太极殿,谁又敢再这般言语呢?” 钟会笑着说道。 司马昭恍然大悟,却又觉得有些不对。 你这厮到底是为了澄清谣言,还是为了能加入这次的宴会?? 钟会对这些名士的推崇,司马昭可是很清楚的。 至于什么君要臣死之类的屁话... 你前几天拉着贾充到皇宫里斩首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面对这个兄长的心腹,自己不得不依靠的人,司马昭还是收起了小心思,语重心长的说道:“我只是担心陛下为小人所欺骗啊.....”火山文学 “不会,这些都是天下闻名的贤人,怎么会欺骗陛下呢?” “到时候,我也会一同前往...确保他们不会惹出什么乱子!” 钟会很是严肃的说道。 你果然就是为了能够加入宴会!! 司马昭在心里吐槽着,无奈的看向了司马炎。 司马炎当然是大喜过望,此刻正眨巴着双眼,看着父亲,眼里满是期待。 “就按安世所说的办吧,将军以为如何?” 司马昭抿了抿嘴,尽管心里不想这么办,可他还是没有拒绝钟会,答应了下来。 司马炎开心坏了,赶忙朝着他们两人行礼。 “多谢父亲!多谢钟君!” “我这就去邀请他们!!现在就去!!” 司马炎开开心心的离开了这里。 司马昭目送儿子离去,随即无奈的看向了钟会,问道:“钟君是因何事找我?” 钟会示意司马昭坐下来,两人面向而坐。 钟会沉吟了一下,方才说道:“大将军病重,对付毌丘俭的事情,不能再拖延了。” “给毌丘俭下达皇帝的诏令,让他来洛阳担任三公吧。” “啊???” 司马昭猛地起身,根本就坐不住了。 “钟君啊!这就要对毌丘俭动手了吗?若是逼反了他该怎么办呢?” “兄长如今无法统率大军,难道要我去带兵平叛吗?他绝对不会轻易就范....” 司马昭看起来很是急躁。 这局势对自家实在不利。 钟会倒是很平静,他问道:“那征西将军认为,应当在什么时候解决毌丘俭呢?” “应当....” 司马昭正要回答,却又给不出答复。 无论是继续拖,还是现在就处理他,对司马家都很不利。 根本就没有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 进退维谷!! 看到司马昭无奈的神色,钟会笑着劝慰道:“将军不必担心。” “都怪那贾充!!若不是他!现在诸葛诞已经站在了我们这边!!” 司马昭咬着牙,司马师原先的计划是等郭淮死掉,用自己人来掌控西北的军队,然后让诸葛诞站在自己这边,最后让王,石二人保持中立,他就能率领大军讨伐毌丘俭。 可现在,郭淮病重,却没有死掉。 诸葛诞本来快要投向他们,却因为那谣言,使得诸葛诞连忙撇清自己与大将军的关系,不敢玷污了名声。 局势愈发的不利。 “现在若是逼反了毌丘俭,谁来统率大军呢?” 钟会摇着头,“将军不必担心,照办就是了。” “毌丘俭麾下八万精锐,可他们的家属都在北方,无心作战,他们只能求速战,若是久攻不下,士气定然不存,到时候,想要平定他,就很轻易了。” “您当初古代的周亚夫是如何平定诸国之乱的吗?” 钟会笑着问道。 司马昭一愣,“坚守,拖垮?” “毌丘俭乃是名将,不过,他现在的劣势实在太明显。” “您的麾下有中军十余万,加上地方上那些支持我们的将军,能动用的军队超过二十万,毌丘俭绝非是我们的对手。” “您尽管下令,若是毌丘俭因此而谋反,天下还有谁敢支持他?” “孤身一人,又如何是我们的对手呢?” 看着自信满满的钟会,司马昭心里顿时觉得有些古怪。 他眯起了双眼,狐疑的问道:“钟君,请您如实的告诉我,你与我兄长是否有所谋划?” “您上次不是见过大将军了吗?” “伱们是想要骗出庙堂里的反贼,一网打尽吗?” “还是想要示敌以弱??逼迫毌丘俭起兵速攻??” 钟会面无表情,“庙堂里哪有还有什么反贼呢?大将军整日躺在病榻上,一动不动,这个样子还能对付您口中的反贼吗?您勿要想这些,还是做好准备吧。” 司马昭眯起了双眼,“我还是要先兄长一面,然后才能决定。” 钟会脸色一冷,很是不悦。 “这并非是不相信您,只是没有兄长的命令,不敢去做这般的大事。” 钟会冷笑着,“将军这是认为我会勾结外敌来谋害您吗?” “绝非如此!钟君勿要这般言语!” 司马昭很是严肃的起身,朝着钟会附身行礼。 “只是我向来以兄长为主,兄长在动刀之前,曾告诉我不能激怒毌丘俭。” “我不敢违背兄长的命令。” 听到司马昭的话,钟会笑了笑,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此处。 在他离开之后,司马昭再次沉思了起来,这事有点古怪,钟会的反应也不对劲,难道我兄长真的是装的??他其实已经痊愈了?? 若是这样,那自己前几天当着他的面前诉苦抱怨..... 司马昭的眼角抖了一下。 坏了,摊上事了。 得去找兄长确定一下了。 第090章 群贤毕至 “哈哈哈,诸位,请进!” 司马炎满脸红光,眼里满是得意,而站在他面前的,正是洛阳内鼎鼎有名的七位名士。 除却吕安之外,其余众人全部到达。 只是现场的氛围,略微有些诡异。 阮籍本来就是散骑常侍,故而,他显得很是淡定,站在众人最前,一声不吭,一如往常,而他的侄子阮咸就站在他的身后,好奇的打量着面前的皇宫。 嵇康还是醉醺醺的模样,需要山涛和向秀扶持着他。 王戎的脸上挂满了笑容,热情的回应着来自司马炎的善意。 刘伶的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容,只是没有王戎那般明显。 其实竹林七贤的立场并非是一样的,像阮籍和嵇康,明显是很偏向曹魏的,对司马家不感冒,只是因为没有什么实力,只能通过变相的方式来拒绝他们。 而山涛和向秀,对曹魏是有一定的同情,只是勇气不足,也不敢像阮籍嵇康那样拒绝司马家的好意。 刘伶是个中立派,或许心向曹魏,但是他并不愿意参与这些事情,只管当好自己的名士。 而王戎就比较特殊了,他的父亲可是司马家的铁杆盟友,而他也跟司马家,钟家走的很近很近。 当然,王戎也并非是贾充那样的人,他为人还挺坦荡,不重视仪表和礼法,健谈,不在乎钱财,故而能跟这六人混迹在一起。 司马炎也没有想到,自己能如此轻易的将这些人聚到皇宫里来。 这七个人的名声很大,别说司马炎了,就是司马昭也曾多次想宴请他们,只是吧,他们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常常拒绝,不愿意前往。 自己却做到了父亲都做不到的事情! 司马炎此刻的心情大概与郭建是差不多的。 这些人出现在这里,也是各有原因。 像王戎他们,大概是不想拒绝这位征西将军的儿子,而嵇康这类人,大概是想要见识见识那位写出空城雀的英才皇帝。 司马炎领着众人走进了皇宫内,镇守皇宫的甲士们看着面前这些人,眼里也满是狐疑,不过有司马炎带路,他们自然也不敢拦下来盘问。 可进出皇宫还是不容易,要经过很仔细的搜查。 像嵇康这样的醉鬼,按理来说,让他进皇宫都是掉脑袋的过错,可是司马炎站在这里,甲士又能如何呢,只能是目送着他们进去。 进了皇宫,这几个人的脸色都很是平静,对周围也不好奇。 只有年纪略小的阮咸和王戎打量了一下周围。 当他们来到西堂的时候,曹髦笑着出来迎接。 他只是随意一说,没想到,司马炎居然真的将他们带过来了。 这有些不符合常理,司马昭如此轻易的答应了他们? 曹髦心里想着,却是笑呵呵的与众人行礼拜见。 面对这位年少的皇帝,众人或多或少还是表现出了敬重的,只有阮籍和嵇康这两个人例外,嵇康醉眼朦胧的看着面前的少年,忽然开口问道:“就是您写了空城雀??” 司马炎皱了皱眉头,虽然是名士,这也太无礼了些! 曹髦笑了起来,他知道,那几位毕恭毕敬的名士,未必是偏向自己这边的,反而是这两个看起来最无礼的人,才是真正亲近自己阵营的人才。 他开口说道:“并非是朕所写,只是过去无意听到过,拿来为己所用而已。” 众人不可置否,这样的诗歌岂能是随意听来的? 嵇康却点了点头,“难怪呢,陛下这個年纪,就算作诗,也应当是朝气蓬勃的,不该是这般的桑沧.....陛下可知此诗是什么人所作?” “不知,大概是不在世上了。” “可惜,可惜啊,若是遇到此人,我岂不是要与他饮酒到死?” 曹髦看了一眼远处的案牍,“若是嵇君有意,朕愿意代替此人来与您饮酒,朕的才华虽然比不上他,但是他的诗歌,朕却知道一些!” “好!!” 看着两人这般交谈,周围几人,面面相觑。 众人很快就坐了下来,他们倒也不是很拘束。 对曹髦也谈不上有多亲近。 倒不是说他们看不上这位傀儡皇帝,他们对谁都是这个态度,就是司马师来了,他们也是如此。 他们就不太喜欢跟那些凤凰们一同起飞。 场上最拘束的人反而是司马炎。 这几个人仿佛还是待在竹林之中,谈笑风生,很快,他们就进入了状态,开始大声的吟唱诗歌,彼此调侃。 光是这场景,都足以让他们青史留名了。 毕竟能在皇宫里做到这种境界的人,那还真的不多。 曹髦认真聆听着他们的话题,也不多说话,面带微笑。 反而是司马炎,一直都在很努力的寻找话题,想要融入这些人的团队里,只是,这些人都不太搭理司马炎,能来这里就给足了面子,你还想怎么样? 看着自家的安世坐在一旁当起了舔狗,曹髦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诸君啊,今日能聚在这里作乐,还得是因为这个妙人啊!” 曹髦一把拉着司马炎的手,看着面前的几个名士。 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看向了曹髦。 司马炎很是紧张,不知该如何言语。 曹髦却平静的说道:“安世不懂得饮酒,却喜欢看人饮酒,他不懂得作诗,却喜欢听人做诗,他不懂得经典,却喜欢听人讲述经典.....” “天下有这般的妙人,不是诸君的幸事吗?” 嵇康哈哈大笑了起来,指着面前的司马炎说道:“倒是个好东家!” 众人也笑了起来,司马炎低着头,颇为害羞。 曹髦继续说道:“这次,得知朕想要见诸君,安世可是不顾自己的安危,去找征西将军说情,愣是说服了将军,将诸君叫来....能为友人做到这个地步的人,实在罕见啊。” 刘伶忍不住说道:“若非如此,我们还不愿意前来呢!” 众人大笑,唯独阮籍和嵇康的脸上没什么笑容。 皇帝召见名士,都需要得到征西将军的同意?? 山涛忽然询问道:“那陛下为何想要与我们相见呢?” 曹髦眨了眨眼睛,“实在是有求于诸位啊。” 一时间,场面再次寂静了下来。 只有嵇康懒洋洋的说道:“陛下直说无妨!” “各地都进贡了不少的美酒,只是朕这个人啊,能饮却不知饮,尝不出好坏来,听闻诸君都是酒中豪杰,特意请来为朕品酒!” 众人这才笑了起来。 “陛下就不怕我们给品没了?” “有安世在,怕什么呢?若是没了酒水,便让安世上他伯父那里偷就是了!” 司马炎挠了挠头,傻笑着说道:“偷,我偷!只要陛下和诸君开心....” 经过这么一番攀谈,司马炎自然而然的就融入到了这些人当中,这让司马炎更加的开心,积极参与他们的话题,而曹髦还是观察着面前的众人,有些高深莫测的样子,一言不发。 众人很快就喝的酩酊大醉,不知何时,嵇康已经坐在了曹髦的身边,不省人事的模样。 “陛下...您如今可还...” 他的话还没说完,曹髦就捏住了他的手,狠狠用力。 嵇康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愕,仿佛明白了什么,耷拉着脑袋,不再说话,仿佛完全醉了。 司马炎显然是又上头了,此刻拉着曹髦的手,说什么都不愿意放开。 “彦士啊!今日我是真的高兴啊!” “这么多的名士,都对我如此客气!” “多亏了你啊,若是没有你,群贤怎么会愿意当我的客人呢?” “我生在将军府,无人亲近,自幼孤身一人,长大后,也只有靓这么一个朋友,他要走了,却又多了你,我是绝对不会辜负你们两个人的....” 就在司马炎倾诉着衷肠的时候,不速之客姗姗来迟。 第091章 赠钟会 钟会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了。 他身上甚至没有平日里的那种桀骜。 看起来简直就是个谦谦君子。 当他忽然出现在宴会上时,众人都有些惊愕,包括曹髦,此刻也是搞不清他的来意。 钟会看着面前的诸多名士,眼里满是惊喜。 尤其是看到嵇康也在场的时候,他更是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 这人有点不对劲。 当他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众人很快就有了不同的反应。 钟会的名声其实还不错。 比起贾充之流,是要好很多的。 众人纷纷起身拜见,也只有阮籍和嵇康不为所动。 阮籍对谁都是冷冰冰的模样,而嵇康呢,平日里都是醉酒状态,对皇帝都敢勾肩搭背的人,对钟会就更是冷漠了。 钟会一一与他们回礼。 “陛下说要召集洛阳内的贤才,我还在想,是什么样的贤才能让陛下心动,今日方才知道,原来是诸位啊。” “难怪陛下会亲自宴请,哈哈哈,群贤聚集太极殿,实乃雅事!” 钟会吹捧了几句,曹髦率先起身。 “哎呀,是朕的过错!险些忘了这洛阳之内还有钟君这位大贤啊!” 曹髦赶忙上前,拉着钟会的手,拉着他坐下赴宴。 钟会推辞了几句,却还是笑呵呵的坐在了众人之中,眼神不断的飘向嵇康的方向。 “陛下今日不曾作诗吗?” 钟会开口询问道。 王戎笑着说道:“钟君不曾前来,陛下也就不曾作诗,在等着您来呢!” “哈哈哈,陛下的那首空城雀,实在令人震惊,可传世矣!” 山涛提醒道:“不可谈论此诗。” 钟会大手一挥,“不过是诗歌而已,有何不能?今日难得相聚,若是不谈诗,不饮酒,岂不是浪费?” 钟会直接融入了这些名士之中,也对,他本身也算是一个名士。 除却个别几人,其余名士对他还是非常客气的。 曹髦眯着双眼,一声不吭。 钟会还是不断的谈论着曹髦的那首诗,“陛下,今日群贤聚集,何不再作诗一首呢?” 曹髦看向了钟会,沉默了片刻,问道:“钟君真要朕作诗?” “那是自然!” “陛下的文采,天下皆知!” “好!” “那朕就作一首!” 曹髦拿起了面前的酒盏,仰头痛饮,随即看向了远处。 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看向了这位少年皇帝,就连嵇康,此刻也是睁开醉眼,颇为期待的看着曹髦。 “疾风知劲草~~~” “板荡识诚臣!!” “勇夫安识义?” “智者必怀仁!!” 曹髦一首诗作完,气氛顿时寂静,唯独醉醺醺的司马炎,此刻忍不住拍着手叫好。 “好诗!好诗啊!!” “陛下好文采!” 竹林七贤的脸色有些不对了,面面相觑。 这首诗看起来是在吹捧自家的贤臣,可是在如今这个情况下听,怎么总觉得有些讽刺的意思呢? 阮籍念叨着这几句,脸色忽然变得复杂,握紧了拳头。 嵇康脸上的醉意仿佛都消失了,板着脸,脸色同样难看。 钟会直勾勾的看着曹髦,眼神有些迷茫。 “武类太祖,文比陈思...” “好!!!” 钟会忽然拍起手,司马炎都被吓了一跳,猛地清醒过来,狐疑的看着周围,“出了什么事?” 钟会反复念着曹髦的诗歌,满脸的激动,“陛下当真好文采!好文采啊!” “此诗可有名??” 曹髦笑了笑,“以此诗赠钟君。” 七贤再次沉默...赠钟会?? 这就更讽刺了,这几乎就是指着钟会的鼻子开骂啊,诚臣...钟会??? 可钟会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什么讽刺之意,他高兴坏了,是真的很开心,他拉着曹髦的手,“多谢陛下赠诗!!” “臣若是能名流青史,定然是因为陛下的缘故!” 曹髦明显感受到钟会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了,平日里总是很警惕,不屑,今日却多出了些敬佩和欣赏。 曹髦都懵了。 你这人有点不对劲啊! 就抄了一首诗而已,你怎么好收买的吗?? 你要是喜欢我天天给你抄啊,每天送你一首! 文青的心思大概是很难猜测的,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钟会是觉得自己能当得起陛下作诗来夸赞,尽管几天前,他方才将贾充拉到陛下面前砍了头.... 尽管钟会很是活跃,可七贤的态度却没有方才那般洒脱了,气氛逐步变的冷淡。 可钟会却不在乎了,他甚至都没有继续盯着嵇康看,拉着曹髦的手,说个不停。 宴会因为钟会的原因提前结束,众人喝的大罪,钟会为他们安排了马车,送他们离去,包括司马炎也是如此。 最后,这皇宫内也就剩下了曹髦和钟会两個人。 钟会神色复杂的看着曹髦,开口说道:“陛下啊,天命不可违,顺天命者存之,陛下大才,实在不该自误,还请陛下用心学习,勿要有什么杂念...” 曹髦的眼角跳了跳。 这是劝自己认命? 他是想要保下自己的性命还是想让自己乖乖等死? 无论是哪一种,曹髦当然都不会放弃抵抗。 曹髦这些时日里,已经在太极殿内外刷了不少的好感度,偶尔那些甲士看到自己,都会主动行礼。 尤其是阉人群体,对自己格外亲近。 接下来,他要主动联系自家舅父,然后看看能不能从他这里突破太极殿内的封锁。 当然,还要勾结庙堂内的群臣,他这里可是有不少“祸国殃民”的好政策,足以给司马昭惹出不少的麻烦。 “陛下,这些时日里,您总是跟那些阉犬混在一起,这非常不好。” 钟会有些痛心的摇着头,“您应当结交像今日这般的贤人,岂能跟那些阉犬杂役攀谈?” “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臣会给您找一位好的老师,明日开始,您就继续学习,勿要再胡乱走动了。” 曹髦一愣,又找老师?? 钟会没有再透露太多,令司马回带陛下回去休息。 从皇宫里出来,钟会就坐上了马车,下令朝着城内的另外一处府赶去。 坐在车内,钟会依旧是在念着方才的诗歌,嘴角满是笑容。 “哈哈哈,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好诗,好诗..简直就是为我而作...” 钟会并非是要返回自家府邸,他的目的地,竟然是王肃的府邸。 当钟会的马车来到此处时,王肃早已被惊动,很快,就有一个少年郎出门来迎接钟会。 此少年郎身材高大,模样清秀,对这般风采的人,钟会的态度自然也是不错。 “君夫...怎么是你来迎接呢?不是说你在外求学吗?” 此人乃是王肃的第四子王恺。 嗯,说起王恺很少有人知道,可说起历史上的王石斗富,那知道的人就多了。 历史上,这位王恺与今奋武将军石苞的儿子石崇斗富。 王恺饭后用糖水洗锅,石崇便用蜡烛当柴烧,王恺做了四十里的紫丝布步障,石崇便做五十里的锦步障,王恺用赤石脂涂墙壁,石崇便用花椒。 两人的斗富行为被告到司马炎这里去,群臣认为他们奢侈太过,希望司马炎能主持公道。 司马炎觉得石崇确实很过分,怎么能让自己舅父这么没面子呢? 于是乎,司马炎偷偷送了王恺一棵二尺来高的珊瑚树....帮助他赢下这场斗富之战,可惜,老王还是输了,赢不过石崇。 那石崇为什么如此有钱呢? 先前提到过的那位以劫杀商贾为乐的那位大官.....就是这位斗富的主角石崇。 此刻,王恺就已经初步表现出了未来的性格,只见他浑身的华服锦绣,实在亮眼,好似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一般。 这身打扮,却很入钟会的眼。 多好看啊! 大魏之士,就当如此! 钟会仰着头,在王恺的陪同下,大摇大摆的走进了王肃府邸。 第092章 狂士 王肃在近些时日里,可谓是倒霉透顶。 自从在元城招惹了那个脏东西之后,他这本该一帆风顺的仕途就开始接连遭受各种打击。 上次贾充的事情,虽然没要王肃的性命,可却将他彻底拉进了司马师的黑名单里。 但凡自己不是司马昭的岳丈,此刻大概都因为“忧惧而病逝”了。 尽管司马昭再三告知王肃,称自己对王家是格外信任的,但王肃知道,自己的仕途大概是完蛋了。 司马家不大可能继续重用自己了。 这些时日里,他一直都闷在府内,大门不出,对外就说自己病重,什么都不掺和。 哪怕听闻大将军病重,他都没有派人去拜访。 他已经打定主意,一切都以保命为主,再也不参与庙堂里的乱事了。 我不出门,你个脏东西总不能再祸害我了吧? 当得知钟会前来的时候,王肃也不是那么的上心。 他是坐在床榻上来迎接钟会的。 钟会愣了一下,却没有在意他这无礼的态度,笑呵呵的行礼拜见。 “王公,许久不见...听闻您病重,特意前来拜访。” “哦...多谢士季关心,老夫尚且还没死。” 王肃对钟会的态度格外冷漠,这让站在门口的王恺都有些愣神,我们两家的关系不差呀,您何必如此呢? 钟会当然清楚王肃为什么是这个态度。 只因为...贾充谋反的时候,大将军曾让自己暗查王肃,钟会也没有做的太“暗”,四处走访调查,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在做什么。 钟会直接坐在了一旁,既然王肃是这个态度,那自己也不必客气什么了。 “王公这些时日里为什么不去教导陛下呢?” 钟会开口质问道。 王肃一愣,惊愕的看向了钟会。 你说我特么为什么不去?? 钟会自顾自的说道:“陛下这些时日里,四处游荡,虚度时日,这几日,他竟与那些阉人为伍,实在令人痛心,这都是王公的过错啊!” “钟会!!你欺人太甚!!” 王肃再也坐不住了。 乃公甚至都没有出府,这曹髦的事情还能怪在乃公的头上?? 钟会笑了起来,“王公,勿要激动,且听我说。” “您毕竟年迈,又多疾病,而陛下少年,生性活泼,让您来教导,确实不易,我已经向大将军上书了...大将军说,不会再使您为难。” 王肃松了一口气。 钟会却紧接着说道:“雍凉的事情,您听说了吗?” “陈刺史安抚了当地的羌胡人,教化他们,不让他们为姜伯约所利用...只是,车骑将军病重...陈刺史也是格外忙碌...那里正是缺乏了一个精通经典,能帮助刺史教化地方的贤臣啊。” 听到这句话,王肃瞪圆了双眼,“你的意思是...” 钟会直勾勾的看着他,咧嘴笑了起来。 “不错,就是想请您前往雍凉...” “你!!!” “王公勿要急躁...车骑将军若是出了事,陈刺史定然是接过他的职位,那陈刺史的位置,自然也需要一個值得信任的贤臣来暂领...这对您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 钟会志得意满的坐在马车内,回忆着王肃那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心里就格外的舒畅。 就在他吟唱着诗歌,缓缓回到府邸的时候,却有一人站在自家府邸门口,等候着他。 此人比钟会要稍微矮小些,却也留着很长的髯。 他皱着眉头,看起来很是严肃。 钟会看到了此人,笑着从马车上跳下来,几步走到了他的面前,随意的行了个礼。 “兄长在这里等什么人呢?” 此人乃是钟会的大哥钟毓,他与弟弟的年龄差还是挺大的。 他目前在朝中担任廷尉,主刑罚。 在钟会还年幼的时候,最是喜欢跟在哥哥身后,四处捣乱。 钟毓在年轻的时候,可是比钟会还要不靠谱,就是个十足的纨绔,四处游玩,性格浪荡。 不过,在钟繇逝世之后,他很快就成长了起来,独当一面,变得成熟稳重了起来,也不会再带着年幼的弟弟四处瞎混了。 只是,钟会却还是我行我素,或许是年纪还没到该成熟的时候。 钟毓此刻皱着眉头,回答道:“自然是等着你。” “天下哪有兄长等候弟弟的道理?兄长可勿要陷我与不孝啊!” 钟会一如既往的尖牙利嘴。 钟毓却没有心情跟弟弟开玩笑了,他只是招了招手,让弟弟跟上自己,随即走进了府内。 钟会跟在兄长的身后,他比钟毓高出一头来,风采更盛。 “士季...这些时日里,有不少人找到了我。” “你为什么要对司徒公出手?为什么要亲自斩杀贾充?!” 钟毓的声音很是急切,听得出,他此刻的心情十分不好。 钟会还是那散漫的模样,压根没将兄长的质问放在心上。 “贾充怎么都要死,我只是用他的死来做了些事,至于司徒公,若是十年前的司徒公,倒还值得我尊崇,可如今的他,不过一贪生怕死的老匹夫,有什么好怕的?” 钟毓瞪圆了双眼,“他可是父亲的好友!” “还有那王公,华表!这些人都被你给得罪了!” “这些本来都是与我们家亲近的人...你为什么要去得罪他们呢?!” 钟毓压根无法理解弟弟的行为。 自家父亲当初人脉甚广,门生故吏无数,在他逝世之后,自己也是继承了他的衣钵,继续跟庙堂内的各个家族保持良好的关系,继续增加人脉,想要将家族发扬光大。 可谁知自家弟弟在这些年里变得愈发桀骜,将自家盟友几乎都得罪了一遍。 弄得现在庙堂大臣看到自己都要躲。 各个家族对自家的意见也很大。 你这是图个什么呢?? 司马家不要名誉,我们家还要呀!! 钟会理直气壮的说道:“同朝为臣,哪来的什么亲近不亲近,只能怪他们妨碍了大将军的事...” “呵...” 钟毓冷哼了一声,“你到底是钟会还是司马会?” 钟会眯了眯双眼,“兄长何以担心呢?这些都是蠢笨之人,得罪了又能如何?假以时日,我辅圣王,为群臣首,这些人,也只配来吹捧我,不值一提...” “对,就你聪慧,我们都很蠢笨,我们眼盲,痴癫,想不出伱这般的计策来!没你这般的大才!” 钟毓咬牙切齿的说着。 钟会再次笑了起来,“多谢兄长!小弟愧不敢当!” “其实,兄长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些,只管做好您自己的事情,继承父亲的衣钵,做到父亲那个地步就好。” 钟毓惊愕的看着弟弟,“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这话,是在看不起父亲的功勋吗??你再这么下去,宗族都要与你一同赴死了!” “断然不会。” 钟会很是干脆的回答道。 钟毓黑着脸,说不出话来。 钟会提醒道:“对了,我今日去了王肃的府邸,又得罪了他一次,以他的性格,说不准现在就去找征西将军告状去了,您若是想要缓和与他的关系,不妨现在就过去。” “我.....” “你好自为之!” 钟毓猛地撇了下衣袖,愤怒的离开了这里。 看着怒气冲冲离开了此处的兄长,钟会只是笑着,没有进取的魄力,何以能建立前所未有的功名呢? 兄长还是胆怯了呀。 钟毓上了车,急匆匆的朝着司马昭的府邸赶去。 钟会果然没有分析错,王肃确实是在司马昭的府上,此刻正诉苦,司马昭的夫人也在此处。 王元姬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只是保养的很好,脸色圆润,眼神明亮,有些不符合年纪的清秀,司马炎大概就是随了她。火山文学 王元姬八岁的时候就可以背诵诗经论语,王朗非常喜欢这个孙女,多次感慨,若是个男孩该多好。 当然,按着那个时代大族互相吹捧的习惯来说,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此,那也不太好说。 反正她的名声是很好的,为人也很聪慧,难得的是她很节俭,历史上,她也一直在劝说儿子司马炎要勤俭,不能浪费,司马炎很听妈妈的话,没有铺张浪费...在她逝世之后,司马炎就彻底放飞了自我。 而此刻,她正认真的听着阿父诉苦。 第093章 后路 王肃低着头,缓缓讲述着自己的身体情况,言语里的意思很明确,就是不愿意前往雍凉之地。 司马昭摸了摸鼻子,有心拒绝,可是看着一旁的妻,又不好直接驳斥。 比起司马师这台冷血的政治机器,司马昭还是有些人情味的。 他更像是一个人,不惜以得罪群臣的代价来保下心腹贾充,也会在两个儿子的立储问题上迟疑,会感到愤怒,会感到悲伤,对自己的亲戚也都不错。 而司马师为了达到目的,可以杀自己的妻子,杀自己的女婿,若是司马昭破坏了司马家整体的利益,或许他都能对弟弟下手。 司马炎的人情味就更重了。 历史上,晋军攻破建业,孙晧投降,诸葛靓逃走,司马炎知道诸葛靓的姐姐是琅琊王妃,必然去了姐姐所在的地方,于是就去找他,诸葛靓逃到厕所里,司马炎就直接堵在厕所门口,诉说两人年幼时的交情,还想要给人道歉.... 后来司马炎得知自家舅父奢侈无度,跟人斗富,这位最先想的居然是偷偷送东西给舅父,不让他输掉.... 得知岳父趁着自己晕厥的时候安插心腹,更换了自己的诏令,他竟只是简单的训斥了几句.... 被大臣当面训斥,他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虽然这位治理国家不怎么样,但是当朋友当亲戚那是真的没话说,主打的就是一个以诚待人,宽厚温和。 到了司马衷,人情味就更更更重了,这位见谁都乐。 其实,王元姬是很少会参与娘家的事情,无论是兄弟们来找她,或者是父亲来找,她都不会相助,也不会因为娘家的事情而向司马昭求情,也正是因为她这样的性格,让司马昭更加宠爱她。 可这一次,王元姬却站了出来。 在王肃说完之后,王元姬看向了司马昭,认真的说道:“钟会见利忘义,喜欢挑起事端,恩宠太过一定会作乱,不能委以重任,应该适当的打压他。” 司马昭挠了挠头,又来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家妻子对司马昭的意见很大,她从来不在自己耳边吹什么枕边风,唯独对钟会,每当自己夸赞这位能臣的时候,王元姬总是说这个人不可靠,野心太大,喜欢挑事,目中无人等等。 司马昭哪里会不知道钟会的这些缺点。 可是,这人是真的好用啊! 庙堂里的群臣,各个都是利益熏心,最重要的是,他们彼此勾结。 别看如今司马家跟诸多大族合作联盟,一同啃食曹魏,可是,等他们掌权之后,情况可就不同了。 现在司马昭对高柔等人一一下手,其实也是在扫平以后的障碍。 历史上,司马炎完成统一之后,庙堂就采取了一系列的办法来限制豪族,对付世家...翻脸比翻书都快,可惜,已经做大做强的大族,已经不是庙堂能制服的了。 若是司马师那还不好说,司马炎嘛....这人执政多年,都不曾杀过多少人,他不忍心杀人。 这类的革新,不流血怎么能成呢? 钟会虽然有诸多的缺点,可是他从不跟其余大族勾结,虽说算不上孤臣,可也是能信任的能臣快刀了。 王肃听到女儿的话,却没有开口附和,平静等着司马昭回话。 司马昭摇着头,“岳丈啊,是您多虑了,没有人说要将您发配到凉雍去,只是想若是事情有变,可以让您前往,若是您不愿意去,就继续担任太常,这有什么呢?” 王肃看了一眼王元姬,没有说话。 王元姬却忽然开口说道:“父亲,这话是对的。” 王肃一愣,尽管心里不解,却还是点着头,表示听从。 三人正说着,就有甲士禀告,说是钟毓前来拜见。 司马昭大笑,“正说着钟会,他兄长就来了!” 王肃眼里闪过一丝恼怒,当即起身,“那我就先回去了...” “岳丈勿要着急...您许久不曾前来,不如在后院歇息片刻....夫人,带着岳丈去聊一会吧,我办完事就过去。” 王元姬领命,当即就令人扶着老父亲,走出了内屋。 刚刚走出来,就与钟毓碰到了。 钟毓看到他们两人,赶忙行礼拜见,态度十分诚恳。 王肃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会。 钟毓很是无奈的说道:“舍弟顽劣,若是有得罪了您的地方,请您恕罪,过几天,我定然会去您的府邸上,赔礼道歉...” 听到钟毓的话,王肃还不曾开口,王元姬却先说道:“钟公不必如此,公事公办,怎么能说得罪呢?要拜访也是我们家先去拜访才是...” 两人聊了几句,钟毓方才走进了内屋。 王元姬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认真的对父亲说道:“钟毓跟他弟弟不一样,不能得罪,要多来往。” “唉...这些都好说,可是我这...我这年纪,如何能去的了凉雍啊?姜维闹得那么厉害....”火山文学 王肃明显是有些纠结。 王元姬安抚道:“父亲勿要担心...这不过是钟会在吓唬您呢,我认为,这是离开庙堂,返回老家的好机会...如今洛阳内多动乱,趁此机会退仕回家,远离这些事情,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此刻,钟毓自然也是见到了司马昭。 司马昭很是客气的将钟毓请到了身边,让他坐下来,方才亲切的询问道:“稚叔前来,可是有什么事要禀告?” “将军,先前那些传播谣言而被关押起来的人,已经调查清楚了,他们都是这一年内从淮南前来洛阳的...虽然没有招认,可都与毌丘俭有些关联...” 司马昭一愣,不动声色的问道:“您怎么会认为这件事与毌丘将军有关呢?” 钟毓赶忙说道:“毌丘俭此人野心勃勃,与夏侯玄李丰等人交好,大将军处置了那些人,毌丘俭心里定然不忿,早有欺君罔上的想法,故而派人前来洛阳,传播谣言,妄图离间君臣,以图大魏....” 司马昭大喜过望,赶忙拉住了钟毓的手,“朝中像您这般能说实话的大臣已经不多了!” 钟毓这番话,直接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是坚决站在司马家这边的,是反对毌丘俭等乱臣贼子的。 司马昭感慨道:“庙堂有您与士季,何其幸也!” 钟毓迟疑了一下,还是很干脆的说道:“将军,我弟弟才智过人,但好玩弄权术,野心不小,不可不提防。” 司马昭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若将来果真如此,那我只治钟会之罪而不牵连钟氏一门。” “多谢将军!!” 钟毓再次行礼。 钟毓发现自己越发不能限制弟弟之后,只能是采取这样的办法来减少弟弟对自己家族的危害了,这也不算是背刺弟弟,实际上,这跟司马孚是一個道理。 给自己家族留条后路,按理来说,应当是钟毓全力以赴,钟会负责留后路。 可钟会比钟毓要激进的多,将兄长该做的事情给做了,那钟毓自然就只能去当后路了。 但愿自己所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吧。 司马昭却没有再提起钟会,他很是认真的说道:“都说您善于识人,当今王公不愿意为陛下之师,陛下尚且年幼,身边不能没有人教导,您愿意为我举荐一个人嘛?” 钟毓不假思索的说道:“司空郑公,德高望重,精通经典,他的才学,是天下人都承认的,应当由他来负责教导陛下。” 司马昭眯起了双眼,他还记得当初贾充曾说过,曹髦企图利用郑冲来拉拢天下士子的想法。 他缓缓说道:“郑公当然是适合的,只是他忙于国事,若是再让他负责教导陛下,怕是忙不过来,您能否再想想别人呢?” 钟毓苦笑着说道:“臣愚笨,除却郑公,实在是想不起别人来。” 司马昭抿了抿嘴,这就是他喜欢钟会的原因,庙堂里这些人,总是喜欢藏私,不求有功,只求无过。 什么都不敢说。 钟会就不会如此了,他是敢说敢当的。 司马昭此刻想起了另外一个人,或许,此人可以为曹髦的老师。 无论是名望,道德,还是对司马家的亲近程度,都是最合适的。 第094章 王家老祖 “陛下...司马回与司马车二人,是来监视您的,请您勿要相信他们!” 曹髦有些茫然。 此刻,那四位被钟会所安插过来的阉人们围绕在曹髦的身边,徐生带头说出了这句话。 “他们常常令奴婢将陛下的言语抄写出来,交给他们...” 曹髦刚刚起床,这四位内侍就给他整了个狠活,直接自爆。 徐生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些奸贼,欺人太甚!!” “你们这是....” 曹髦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们。 徐生认真的说道:“陛下...这些奸贼视我们如猪狗,原先的李生周生等人,我们都是相识的,他们犯下什么过错,要被诛杀满门?” “奴婢听到司马回私下里与司马车言语,说再过些时日,又要将奴婢等人换掉...” 徐生的眼里有些绝望。 “我们不曾犯下什么过错,纵然被杀,也实在不愿意拖累宗族,只求陛下能救下我们!” 曹髦顿时沉默了。 钟会对这些人有多轻视,曹髦是很早就感受到了,这并非是偶尔情况,包括贾充,对这些阉人也完全看不上。 因为上次的泄密事件,导致钟会对皇宫内的阉人非常的不信任。 故而,他们决定时不时就更换皇帝身边的人...而被更换会是什么下场,李生周生等人已经用自己的性命来演示了一遍。 曹髦本以为那些人只是被杀死了,没想到,钟会连他们的族人都没有放过。 斩草除根?? 何至于此?? 这些底层人的性命就真的如此不值一提嘛?? 曹髦眼里闪过凶光,却很快消失不见。 他无奈的看着面前的四个人,“若你们说的都是真的,那朕要如何救下你们呢?” 徐生赶忙哀求道:“若是钟会要更换奴婢,求陛下开口,留下奴婢...奴婢不曾做过什么坏事,实在不该遭受这样的报应...” 其余三个人也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钟会说的更换,可不只是要换区区四个人,上次更换,是将皇宫内的大小官吏都换了一遍,其中阉人是最惨的,从负责饭菜的,负责清扫的,负责衣裳的,负责洗漱的,几乎所有能跟曹髦有直接联系的阉人都被秘密处置了...钟会对士大夫较为纵容,可对这些人,那就真的是当成猪狗来杀,反正杀了还能再换一批,反正杀的再多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不过是一些卑贱的不男不女的腌臜玩意而已。 这样的行为,自然是引起了诸多阉人的不安,他们的工作就是照顾皇帝,你要以接触皇帝的罪行来杀人,那我们这差事还能干的下去嘛? 当然,他们也没有退路,这差事不是想辞就可以辞的,先前倒是出现了阉人逃跑的事情,被抓住后,当街斩首示众,甚至都懒得给挂一个蜀国间谍之类的罪名。 这是一個滥杀的时代,有权者可以随意处置下层百姓,不受任何制约。 曹髦长叹了一声,无奈的说道:“朕的话若是有用,李生等人又怎么会死呢?” 徐生等人愈发的绝望。 他们本以为,只要自己安心做事,不参与任何事情,就能活下来....可听到司马回他们的言语后,这些阉人顿时就崩溃了,原来结局只有一个死!! 曹髦看着他们脸上的绝望,再次开了口。 “这样吧,你们且先将这个消息传给皇宫里的诸多内侍,多寻找那些值得信任的人,只有几个人,自然是无力与钟会等人对抗,若是整个皇宫内的内侍能齐心协力,钟会也未必能轻易杀戮,无论如何,朕都会全力保下你们!” 徐生等人大喜,赶忙行礼拜谢。 曹髦此刻成为了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无论这个稻草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他们都不愿意放弃。 这些年里,他们从未遇到过如曹髦这般的君王。 曹魏这几代的君王对阉人都十分痛恨,这是从曹操时就留下的习惯,曹操当年可也是参与过诛杀阉人事件的,是曾打死过阉人亲戚的,传闻还曾刺杀过张让.... 加上后来汉献帝身边的阉人也不老实,导致曹操对阉人集团就没有改变过看法。 到了曹丕,这位就更绝了,将阉人的全部权力都收走,分发给世家大族....这就导致魏晋出现了高门子弟来皇宫里照顾皇帝的这种诡异情况。 而曹叡和曹芳对阉人也不感冒,或者说,他们不想影响到自己在士林的名望,毕竟要依靠大族来治理天下。 曹髦就不同了,他完全不在意跟这些阉人接触是否会影响名誉,对他们非常的温和,常常表达自己的关心和宠爱,从不辱骂,对阉人的态度虽然比不上认阉人为父母的灵帝,但是也比曹魏这几个要好太多了。 阉人们自然是无比的支持这位新皇帝,他们都不敢想象,若是这位新天子真的掌握了实权,皇宫里的局势是否又会回到汉末那会呢? 十常侍时期啊,那是多么的令人向往。 直到外头传来了司马回的声音,这四人方才不说话了,赶忙站在了曹髦的两旁,低着头,一声不吭。 曹髦此刻却是心情大好。 自己十月初登基,到如今已经是一月有余。 在这短短的时日里,虽然被打压了两次,可自己依旧做出了很多事情。 除却弄死了贾充外,在各地都有了自己的人手,搞乱了当今的局势.... 曹髦先前最烦恼的就是无法与各地的自己人取得联系,他一直都想走舅父的关系,可如今嘛,若是能收服皇宫内的阉人集团,那就不用发愁了! 这些人虽然没有权势,也无法跟外头的甲士抗衡,可是,他们分布在皇宫各地,消息灵通,而且,阉人里是有专门出皇宫去采买物资之类的人啊,阉人是可以出皇宫的! 若是能将他们凝聚在身边,那还需要犯险去找舅父嘛? 如果能跟外头的尹大目,李昭,焦伯,刘路,毌丘甸,嵇康,阮籍,郭责等人取得联系.... 曹髦眯起了双眼,过去他一直都希望司马师能早点死,现在,他却希望司马师能再活一会了,司马师还活着,他们就不会急着对自己下手,那自己就能拉拢更多的人...等到司马师病逝,司马昭反应过来,自己或许都有跟他叫板的底气了。 “陛下!” 司马回的声音打破了曹髦的幻想。 司马回笑着说道:“请陛下做好准备,庙堂为您安排的老师到了。” “哦??” 曹髦在洗漱更衣后,走出了西堂,学习的地方被安排到了东堂。 历史上,曹髦常常在太极殿东堂召集名士来饮酒作乐,也在那里学习读书。 当曹髦来到东堂的时候,早有一位老者在等着他。 此公穿着朴素,年纪比王肃等人要小一些,他面带微笑,笑吟吟的看着曹髦,这跟曹髦所见过的名士贤臣们都不一样。 那些所谓的名士和贤臣们,看到曹髦的第一反应都是惶恐,生怕自己被他所牵扯进什么麻烦里,不是躲避就是搪塞。 可如今这位,眼神里满是欣赏,全无担忧。 他看起来甚至还有些迫不及待。 看到曹髦到来,他赶忙起身,笑着行礼拜见。 此人身材很是结实,有些武将的风范。 “臣王祥,拜见陛下。” 王祥?? 卧冰求鲤?? 曹髦当然是知道这位的,别看这位的家族在当今不算什么,跟王肃,钟会,荀勖等人无法相提并论,可在未来嘛..... 那些小小的两千石就不提了,就说三个人。 王导,王敦,王羲之。 没错,这三人就是来自于如今王祥所在的琅琊王氏。 王与马,共天下。 面前这位就是那个与司马共天下的王家奠基人了。 第095章 贤君能臣 王祥。 这位如今大魏新崛起的道德楷模,隐约有要超过前辈,成为扛旗人的架势。 王祥王公的心情非常好,此刻他笑吟吟的看着面前的少年皇帝,怎么看怎么顺眼。 没办法,这位皇帝对他的帮助实在是太大了呀。 过去的道德领袖是夏侯玄,诸葛诞,李丰等人,在夏侯玄等人被杀后,就是以诸葛诞,郑冲,司马孚,王肃,卢毓这些人为领袖,王祥其实还差了他们不少。 但是,架不住这位皇帝使劲霍霍啊。 短短时日内,诸葛诞声名狼藉,王肃被骂的狗血淋头,郑冲因为在夏侯玄事情上的不作为,也被不少人鄙夷,司马孚更是躲在府内不敢出来.... 王祥的地位瞬间就上去了。 如今甚至成为了皇帝的老师。 王祥跟王肃等人有所不同。 王祥是一个颇有进取心的人,或者说,是一个比较自信的人,他不认为成为曹髦的老师会是一个麻烦,他觉得,这是一件好事,能帮着自己成为名正言顺的士林领袖。 “您便是卧冰求鲤的王公??” 曹髦有些激动的询问道。 王祥颇为谦逊的说道:“年幼时所为....” 王家在汉时也很显赫,但是在晋时的发家基础,就来自面前这个人。 难怪这个家族的崛起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猛,看王祥的状态就知道了,他们家显然要更激进一些,敢于突破,这才能在世家大族的血腥竞争里杀出头来。 看此人的发达史,就能发现,此人几乎不会放过任何一個对自己有利的机会,而且敢去做。 最开始他被征召的时候,是在地方为官,盗贼横行,官员“无法治”,这些盗贼的成分也是显然易见的,这位以道德而闻名的君子,果断出手,召集士卒,亲自出击,一一击破斩杀了盘踞在徐州各地的贼寇,大治徐州。 这举动不只是吓坏了那些大族,就连百姓们都非常的开心,民间有歌谣来称赞他的行为。 从县令一路高升到司农,在每个职位上都做出了完美的政绩。 在郭太后与大将军争夺皇帝人选的时候,群臣都是躲着,不愿意参与,此公再次出手,全押曹髦,成功完成仕途上和名望上的再次跳跃。 他如今因为参与定策有功,被司马师封为关内侯,郭太后感谢他的相助,让他做了光禄勋,大将军却截胡,直接提拔他做了司隶校尉。 他将自己卖出了很好的价钱。 而曹髦还知道,此人靠着这把握时机的能力和非凡的胆魄,一路做到了晋朝名臣里的名臣,位列三司之上,将整个王家都给带飞了。 《晋书》列传一和列传二是后妃传,大臣列传是从三开始的,而列传三里的第一个大臣....就是王祥。 曹髦激动的拉住了他的手。 “王公啊,原来真的是您!朕当初在元城的时候,就曾听闻过您!” “那时朕就很想要见您,没想到啊,今日居然能在此处见到!” “朕何其有幸!” “请受朕一拜!!” 曹髦这过分的热情,向来是很多大臣的噩梦,可是王祥却没有半点的惧怕,他看起来好像比曹髦更加激动。 “陛下!!臣何德何能啊!!” 刚说了一句,这位的眼泪就忍不住的滑落。 曹髦都惊呆了。火山文学 我曾祖父! 这厮怎么哭的比我还快? 王祥双眼通红,“得陛下这般厚爱,臣当以效死!!” “陛下乃是千古难遇的贤明之君,太后令我为陛下之师,臣惶恐,末学岂敢教导圣王?” “只是太后之令,臣不敢不从,只能全力以赴,愿辅佐陛下,成就千古之伟业....” 曹髦很是感动,当然,王祥这话谁信谁是安世。 曹髦还没说呢,王祥就已经喋喋不休的开始说了起来。 曹髦一愣,心里顿时抱怨了起来。 司马孚!!! 你看看人家!! 有些时候,要多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为什么没能混成大魏忠臣?有没有努力锻炼演技?有没有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 无论是笑面虎贾充,还是大魏忠臣司马孚,在此人面前都差远了。 但凡自己不是二周目,此刻怕不是要拉着他的手来谋划诛杀大将军的事情了。 然后他明日就能以不能明说的大功劳再进一步,而自己就得去陪烈祖皇帝了。 曹髦也是热泪盈眶,“王公!国有您这般的贤臣在,朕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其实,抛开曹髦自身的立场来看,司马师不能算是曹髦最强大的对手。 在庙堂层面上,曹髦最强大的对手应当是未来那些以王祥这些人为首的世家大族。 连司马家面对这些世家大族都得低头,等司马家都死绝了,他们还在不断的祸害华夏,甚至到了唐初,还能清楚的看到他们所留下的恶心痕迹。 可是,不同的时候,要对付的敌人是不同的。 司马家不能打败这些人,那自己就可以先利用这些人来打败司马家,然后徐徐图之。 最后肯定还是要对付这些人的,至于会不会养寇自重.... 自己就算比不上司马师也不能说比不上司马衷吧?? 两人一直都在说着毫无意义的客套话。 说了许久,王祥方才说起了正事,往后,就是他来当曹髦的老师,来教导曹髦。 在历史上,王祥也曾当过曹髦的老师,给他讲述治理天下的道理。 此刻,也是如此,王祥给曹髦讲课,讲的并非是经典,王祥认为,经典只需要记下来就可以,真正治理天下的方法跟经典是不同的,王祥更多还是偏向了治理天下的法门。 曹髦只是听了片刻,心里就明白,为什么一周目的时候自己没有继续跟着王祥来请教了。 王祥所讲述的治理天下的办法,实在是....太浮夸,太假,太空了。 “圣明的君王治理天下,就要重用贤臣,远离小人...” 第096章 不求有功,只为捣乱 在得知自己要担任皇帝的老师,前来皇宫教学的时候。 王祥心里是很激动的。 他认为这是自己一个博取名声的好机会,而且,也是自己参与各项“大事件”里的好机会。 王祥是个不怕事的人,他不怕参合这些大事会不会送命,他只怕自己无法参合这些大事。 说起来,他的想法跟曹髦倒是差不多。 做了未必能进步,但是不做一定无法进步。 虽然激动,可实际上,王祥并没有太在意曹髦。 这是一个巨大的棋盘,目前最有优势的棋手是司马师,手里的棋子无数,而皇帝虽然通过一系列的闹剧来爬上了棋盘,可棋子实在太少,明面上就一个毌丘俭,而且还无法直接指挥,只是个名义上的棋手。 王祥也不曾想过会跟曹髦有什么牵连,只是想他能否变成自己手里的一個机会而已。 可是当曹髦说起了自己想法的时候,王祥却有些懵圈了。 这是什么舍己为人的圣君?? 这是真正的圣天子啊!! 司马师!! 你看看人家!! 有些时候得不到群臣和豪族的支持,要多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是不是自己画的大饼不够大?是不是自己对大族们不够友善? 曹髦清楚的看到王祥的眼里闪烁着光芒。 早在元城的时候,曹髦就曾跟华表谈过自己的想法,当时的华表十分激动,可是,华表注定没有那样的胆魄,即使很向往曹髦所画的大饼,却也没有豁出性命来将这变成真的勇气。 但是王祥可就不同了。 无论是眼光,做事的胆魄,在大族之中的号召力,各方面,王祥都不是华表所能比的。 若是说中正的想法让王祥欣慰,那这免税赋的想法就让他很是激动了。 王祥想要说些什么,看着面前的少年,他很是无奈的长叹了一声。 可惜啊。 这样贤明的君王,却是等不到大权在握的时候了。 若是他能执掌大权,推行这些政策,何愁大魏不兴? 奈何,遇到了司马家这样的强敌,压根就没有胜算。 而无论是司马师或者司马昭,显然都不会推行这样的政策,他们远不如陛下这般贤明啊。 王祥的眼里满是惋惜。 曹髦又说道:“今日听您的讲学,朕是受益无穷啊,包括这刑罚,不瞒您说,朕也觉得当今这刑罚太过,动不动就诛族砍头....就算犯了错,那也是高贤,朕听闻,刑不上大夫,岂能用这种肉刑来折磨贤才呢?” “双方都应体面才是...您说起这件事,朕就会想到夏侯公的事情,心里甚是惋惜。” “还有一件事,是朕在元城时就想过的...大魏与前汉不同,大魏的贤才何其多,可诸多官职却与前汉差不多,这让多少贤才遗留在野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