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男神才貌双全而我只有钱》 第1章 临死前的报复 病房内，陆千雪躺在病床上，半闭着眼，手无意识地按着遥控器。 电视机上画面不断闪烁，她却无心观看。 她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了。 脸上毫无血色，脸颊凹陷，皮肤几近透明，青蓝色的血管根根分明，两只手背上，都是淤青一片。 天天扎针输液，手上都没一块好皮了。 她频频看向门口。 终于，哒哒哒……一阵急促又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接着，哐当一声，门被人推开，挤进来七八个人。 清冷的病房内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千雪啊！这收购协议，你怎么还没签呢？” 最先开口说话的，是她的“好丈夫”徐振业。 “就是就是，人家王董都等了好几天了！”紧接着开口的，是她的“好婆婆”李福芳，“那么大的集团公司要收购咱家的小公司，多好的机会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啊！你还等什么？” 随后，是徐家的其他人，七嘴八舌地劝着她。 陆千雪抬起自己的右手，慢条斯理地打量着手背上的纹路。 “公司，是我的，不是你们徐家的。” 一句话，直接让众人都卡了壳。 李福芳一张胖脸顿时扭曲，却强忍着堆出笑容：“哎呀！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你的，不就是振业的？” 一旁的徐振业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直接从包里取出收购协议。 “快签了吧！赶紧把事情办完，再拖下去人王董就找别家了。” 陆千雪先是笑了一下，随即面色一冷。 “永记这个品牌，我是绝对不会卖的！徐振业你大概是忘了，这个品牌，是为了纪念我没出世的孩子创立的。孩子没了，连它的最后一点念想，你都要卖掉？你们徐家人啊，还真是一脉相承的冷血，冷到骨子里了。” 陆千雪的声音越来越冷，说到最后，她的脸上带着狰狞和恨意，一双手紧紧地攥着被子。 “想收购我的公司？做梦去吧！” 徐振业气得脸色通红。 “你！” 一旁的李福芳气吼吼地骂道。 “你这贱婆娘！不下蛋的母鸡！你还当自己是大老板呢？你都快死了，还想保住你那破公司？我呸！要不是我们振业当初拦着，我早就打死你这不要脸的儿媳妇了！” 徐振业拉住了他妈，冷着脸说。 “陆千雪，念在夫妻一场，你也没多少日子了，我本想好好跟你商量的。可既然你不讲理，那我也用不着给你好脸了。你不签是吧？没关系，等你一死，公司就是我的，到时候要卖给谁，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 其他陆家人也跟着帮腔。 “就是，都是一家子，平时吵吵闹闹就算了，这种时候了，就别吵了。” “小陆啊！女人家就该待在家里相夫教子，这十几年你连个孩子都不生，天天抛头露面的，也就我们家振业不嫌弃你，没跟你离婚。” “平时振业让着你，但大事上，还是该男人做主。你一个女人家，懂什么？那王氏集团给了可多……” 最后说话的是徐振业二叔，话刚说了一半，被他老婆捏了一把，不敢继续了。 陆千雪已经恢复了冷静，看都不看这群跳梁小丑一眼。 “想要我签？也不是不行，但有个条件。” 徐振业眼睛一亮：“什么条件？” “我要知道，当初我突然流产，到底谁干的！” 陆千雪猛地抬起头来，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过在场众人。 尽管她已经油尽灯枯，可做了十几年老板，创下全国有名的服装品牌，从白手起家到现在身家千万，浑身的气势，依然让人下意识心惊。 徐家的其他人都不说话了。 徐振业眼神闪烁。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陆千雪“呵”了一声：“我没工夫跟你们拖延时间，你要直说，我今天就签了协议，还有我名下的房产以及其他资产，全都可以给你。反正我也快死了，这些东西又带不走。” 徐振业瞳孔不由一震。 陆千雪的全部身家到底有多少，徐家没有人清楚，就连徐振业，也只知道她名下有不少房子。 如果，这些全都是我的…… 徐振业猛地握紧拳头，没怎么犹豫，一双眼睛，看向了他妈。 李福芳愣了一下。 但接到儿子眼神后，她立刻嚷嚷起来。 “这都十多年前的事了！” 陆千雪面带微笑，一派从容，眼底，却有着诡谲的黑光。 “所以，在我的安胎药里动手脚的，是你吧？还有在人多的时候把我推到路中间，害我差点被车撞的，也是你吧？” 李福芳缩了缩脖子。 陆千雪继续：“是为了我娘家的拆迁款，是吧？你想弄死我，好独吞这笔钱，是不是？” 李福芳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你怎么知道？” 陆千雪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身体往前倾。 “李福芳，你亲手杀了你孙子，你就不怕他会回来找你吗？” 她的声音森寒无比。 “半夜睡觉的时候，你就没听到过他的哭声吗？晚上回家的时候，你就没看到他在门口徘徊吗？” 她的话，吓得李福芳满脸惊恐，忍不住后退了几步，结果不小心撞到了椅子，整个人跌倒在地。 “不、不会的……” “怎么不会？你杀了他呀！他当然回来找你了。”陆千雪继续说着，“现在，我也要死了，等我死后，也会来找你的。” 她嘴角勾了勾，露出个渗人的笑。 “啊！！！不要来找我！不要啊！这都是振业的主意啊！是他叫我这么干的！” 李福芳惊骇地大叫起来。 徐振业脸色一黑：“妈！她那是吓你的！这世上根本没有鬼！” 说完，他一把扯过陆千雪的右手。 “别闹了，快点给我签字！” 可陆千雪没有动。 “你还要干嘛？！” 徐振业没了耐心，强行把把塞到她手里。 陆千雪缓缓抬起头，露出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我呀，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突然，她按下了床头的按钮。 “站住！” “都不许动！” “警察！” 一群穿着制服的人，从柜子里、洗手间、储藏室冲了出来，将徐家人团团围住。 为首一人，直接上来把徐振宁制住。 “徐振业、李福芳，我怀疑你们和一桩谋杀案有关，请你回警局协助调查！” 徐振业惊恐之中还不忘狡辩。 “警察同志，你误会了，你们别听陆千雪瞎说！她得了绝症，脑子不正常，她胡说的！” 陆千雪靠回了床上，晃了晃手里的遥控器。 轻轻一按，墙上的电视机突然画面一转。 “滋滋……想要我签？也不是不行，但有个条件……这都是振业的主意……滋滋……” 徐振业震惊无比。 “你居然藏了摄像头！你这贱人！” 陆千雪没理他，朝警察们后头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点了下头。 那中年人走上前。 “陆总，您的遗嘱，我已经送到公证处公证，从今天起开始生效。” “遗嘱？什么遗嘱？” 徐振业被警察扭着，还不忘发问。 陆千雪转头，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当然把我所有家产都捐出去，不给你们留一分钱的遗嘱啊！怎么？在你们做了那么多恶事后，还指望着我会把钱和公司留给你们？你以前也不傻啊！怎么就会信了这话呢？” “对了，你们家现在住的房子，也是我买的，在我的名下。从今天起，就不是你们的了。我劝你们赶紧找地方搬，房子的新主人，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千万资产，差点就是你的了，现在功亏一篑，一毛钱都捞不到，还要坐牢。这感觉怎么样？” 徐振业面目狰狞，眼睛瞪得老大，眼白尽是血丝。 “你这贱人！毒妇！杀千刀的！” 他如同一头困兽，怒吼挣扎着。 可再挣扎也是徒劳，最后他像只死狗一样，被警察拖了出去。 律师也退了出去。 一眨眼的功夫，病房内又安静了下来。 陆千雪躺在床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脑海中闪过自己的人生。 她闭上了眼睛，呼吸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不小心碰到了遥控，电视机上的画面再次一闪。 妆容精致的主持人，正在屏幕前兴奋地介绍着。 “今天，毕业于加州理工大，曾被费米实验室三度挽留的天才物理学家林云森，终于回国了！” 镜头转向了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 “我回来了。” 陆千雪已经看不到，也听不到了。 第2章 重生在高三 都说人死之前，会闪现自己的一生，但最后记住的，只有最深的执念。 执念，是遗憾，是后悔，是那些从未得到过的东西。 陆千雪最伤心的事，是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可要说她最大的遗憾，却是在高中毕业后就嫁了人，没能上大学。 如果当初自己能勇敢一点，对家里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而不是一味顺从，那是不是，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这个念头一起，就如春日的野草，迅速蛮横地占据了整个脑海，驱之不散，化为了她最深的执念。 好想……能重活一次啊！ 突然，寂静的世界中响起了说话声，由远及近，慢慢变得清晰；眼前一片模糊的视野中，出现了熟悉又陌生的场景。 教室内挤着几十张棕褐色的桌椅，穿着白色夏季校服的学生们，手里捏着一张张表格，聚精会神听着讲台上的老师说话。 “这是关系到你们一生的选择！所以，一定要考虑清楚再填！” 王老师？ 陆千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王老师是她高三的班主任，但他早就退休了啊！ 我这是在做梦吗？ 陆千雪有些不确定，悄悄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大腿。 顿时，痛得龇牙咧嘴。 不是梦！ 她一个激灵。 难道我真的回到了18岁？老天爷真的给了我重新选择的机会？ 她呆呆地看着手上的志愿表，上面写着她的姓名、出生年月、籍贯等等信息，只有志愿栏那里还空着。 而课桌上摊开的资料册，停留在省城大学这一页。 陆千雪猛地惊醒过来。 回忆如潮水般汹涌扑来。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清晰过。 她想起了曾经经历过的种种。 同样是高考完填志愿，她听了爸爸的意见，填了远高于预期的志愿。 后来，不出意外落榜了，家里不让她复读，让她去棉纺厂做工。 她在厂里做了两年，满20岁后，就被嫁了出去。 在棉纺厂没日没夜摆弄机器的画面，在徐家被看不起、被李福芳嫌弃的画面，徐振业一口一个“我妈说”的画面，不断在她眼前浮现。 以及那件被她深埋在心底，一直想要忘记的事…… 陆千雪浑身发冷。 我绝不要再过这样的人生！ 她急忙伸手翻动资料册。 哗啦啦！ 纸张最终停留在了末页。 陆千雪眼神一定，找到了目标。 京城商学院。 在京城，离家一千多公里，足够远。 这所大学不是211也不是958，甚至在全国都没什么名气。 陆千雪一目十行扫过它的历年录取分数线，在二本大学中属于垫底的存在。 但就算是垫底，它也是一所大学。 回想了自己的考高分数，陆千雪毫不犹豫地写下了“京城商学院”五个大字。 填完志愿后，陆千雪还有些浑浑噩噩，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回到了1999年。 是自己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可她除了会赚钱之外，好像也没什么特长。而她赚钱的能力，也不是天生的，是靠着没日没夜的学习和拼酒熬出来的。 她也被骗过被坑过，也投资失败过，花了十几年才建起了自己的公司。 铃声一响，同学们陆续交上了志愿表，准备回家。 陆千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被人流裹挟着冲出了教室外。可当其他人都散去后，她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去哪里。 这时，一只手突然拍向了她的后背。 “千雪，你在发什么呆呢？” 陆千雪慢半拍地回过头，看到了一张俏生生的小脸。 “张晓娟？” 她的语气带着迟疑和不确定。 张晓娟是她高中时的好朋友，两家住在同一片楼里，平时都是一起上下学的。 上一次见张晓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她剃了短发，怀着二胎，身材浮肿，和眼前这个留着齐肩长发、带着粉色发箍、清丽又可爱的小姑娘，完全联系不到一块儿。 张晓娟性子活泼，和文静内向的陆千雪，截然不同。 她凑近了些，好奇地问：“你填了哪所大学啊？你成绩比我好，应该能进省城大学吧？我就不行了，肯定进不去省城大学，我爸妈叫我选师范，以后出来当老师，公家饭碗，不用担心下岗。” 是了，没错。九十年代虽然经济发展提升了，但因为企业改革和重组，大批工人失业，出现了下岗潮。 陆千雪爸爸算是幸运又努力的。年轻时下过乡，跟着一位老师傅学了修电器的本事，回城后又上夜校进修过，进了市钢铁厂，从维修工一步步升到了资深技工。在下岗潮时幸免于难，一直干到了退休。 陆千雪的思绪有些发散，直到张晓娟又问了一遍，她才回过神来。 “啊？哦！我选了京城商学院。” 她话刚说完，张晓娟就爆出一声惊叫。 “什么？！你怎么想的？我们本省的大学不报，居然要去京城那么远？你爸能同意啊？” 她这一声尖叫引得不少人转过了视线。 陆千雪赶忙将她拉到一旁。 “你小声点！那可是京城，首都！” 张晓娟跺了跺脚：“我看你是糊涂了。那京城再好，离家也太远了。你去了那儿，吃饭都不习惯，我听说北方人都不吃米饭，天天吃面和馒头。而且冬天很冷，春天又有沙尘暴，哪有我们浙省舒适啊！” 陆千雪失笑不已。 “你这是那儿听来的闲话？我分数估出来，上不了省城大学，所以才选了京城的。” “省城大学考不上，你也可以跟我一样报师范啊！师范还有补贴呢！你后妈肯定不会给你多带钱，上师范不是更好吗？不用问家里伸手，出来工作也好找。” 张晓娟想不通。 听到后妈，陆千雪的眼神微变。 但她没说什么，挽起张晓娟的胳膊往楼梯走去。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填都填完了，现在说也晚啦！还是先回家吧！” 差点忘了，她的后妈，邵爱花，现在还在呢！ 陆千雪垂下眼睑，掩盖住了眼中的冷意。 两人穿过了隔壁班教室，扶着斑驳生锈的铁质楼梯扶手下了楼。 这时，隔壁班的教室内忽然站起来一个人。 他冷峻严肃的脸上，不带丝毫表情波动，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冷静和沉稳。 他扫了一眼窗外，班主任絮叨的话断断续续飘来，从这边耳朵进，又从那边耳朵出去了。 “云森，你可是我们学校第一个出国留学的学生啊！老师早就说过你肯定能申请通过的，其实没必要参加高考……对了，你什么时候出发？老师到时候给你组织个欢送会怎么样？” 班主任正说着，忽然就见面前的学生从抽屉里抽出了一份表格。 他表情瞬间凝固。 “志愿表？清华？” 他抬起头，想要询问，却见自己最得意的学生，已经走到了门口，急得他扯着嗓子大喊。 “林云森，你怎么回事？你给我回来！” 第3章 偷听 相伴回到钢厂家属院西区，挥别了张晓娟，陆千雪踏上了楼，沿着杂乱潮湿的走廊，一步步往前，最终停留在旧时的家门前。 陆千雪深吸了口气，掏出钥匙，插进钥匙孔向右一转。 门无声打开。 上白下绿的墙壁，水磨石的地面，朱红色的家具；角落里棕色的沙发上铺着白色带花边的蕾丝布；靠门口的墙上挂着大红的挂历；以及灶台前的油烟…… 她在这里住了18年。 陆千雪有些激动难耐地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来到书桌旁，一寸一寸地抚摸着桌面。 桌上摆着粉红色花边的小立镜，照映出她此刻的模样。 陆千雪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都说女大十八变，这话一点也不假。 陆千雪以前胖胖的，个子也不高，相貌也不出众，从小到大都不起眼，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优点，就是“听话”“孝顺”。 但在高三这年，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从120斤跌到85斤。圆脸，变成了鹅蛋脸，于是，原本不算出众的五官，搭配起来竟也十分耐看。 小姑娘都有爱美之心。 她那时候也是。 因为她表现得乖巧，没有反抗，陆卫国给她买了心心念念好几年的红色背带裙。 可没想到，那条裙子却给她带来了极大的伤害。 回忆纷至沓来，陆千雪呼吸一滞。 眼前黑影重重，陆千雪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个狭小黑暗的房间……窗帘上影影绰绰映出来的人影……被人掐住的手腕……被撕裂的裙子…… 陆千雪双手握拳，指甲掐进了掌心。 疼痛让她立刻清醒过来。 这时，门锁扭转的声音突然响起。 陆千雪倏地抬头。 她爸和后妈回来了？ 她正要出去，可脚刚迈到一半，就听到了邵爱花喋喋不休的声音。 “老陆，你真要答应徐家啊？那徐家从前是不错，可徐副厂长已经不在了，他们家就剩孤儿寡母的，不比从前了。” 陆千雪浑身一僵。 徐家…… 原来，这么早徐家就和她爸联系过了？ 陆千雪深吸了口气，走到了门后，默默听起了墙角。 接着是她爸陆卫国的声音。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徐副厂长算是因公殉职，厂里不但给了钱，还把他老婆李福芳的职位提了一级。最重要的是……” 说到这里，陆卫国停顿了片刻，走到门边换鞋。 “我听到有消息说，副厂长的位子会给徐家留着。如果徐家那小子毕业后打算回来，就让他接替副厂长的位子。” 邵爱花惊呼出声：“那徐振业不是才20岁？毕业了也才22岁，哪有22岁就当厂长的！” “就说你头发长见识短吧？22岁的厂长算什么？”陆卫国嗤笑一声。 “那这婚事还真的不错啊！”邵爱花嘀嘀咕咕，“可人家怎么会看上千雪？” “那当然是因为我们家千雪懂事孝顺，在整个厂区都是有名的。”陆卫国很是得意，“徐家要找儿媳妇，当然要找这样的。” 门后的陆千雪扯了扯嘴角。 可不是吗？ 徐家现在的处境，找家世好的儿媳妇，人家不一定愿意，所以只能往低了找。 个性太活泼的，李福芳不喜欢，最后选了她这个乖巧懂事温顺的。 想到这儿，陆千雪待不住了，突然一推房门，发出砰得一声响。 客厅内的两人吓了一跳。 “谁啊？” 邵爱花几步走过来打开门，看到门后站着的陆千雪，神色微微一变，眼珠子转了转，笑着往她胳膊上拍了一下。 “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回家的？怎么呆在屋子里不出声偷听呢？” 陆卫国也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看了过来。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陆千雪面无表情，从小房间走了出来。 “爸，我们今天报志愿。” 再次看到陆卫国，陆千雪心中复杂，难以言喻。 但她已经不是那个陆千雪了。 她不会再逃避，也不会再懦弱。 既然重生回来，那就一定要改变自己的人生。 于是，陆千雪直接走到了陆卫国面前。 “我报了京城的商学院。” “什么？！” 最先叫起来的，不是陆卫国，是邵爱花。 邵爱花着急地扯过她的胳膊：“不是说上省城大学吗？怎么要去京城那么远？” 陆卫国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看着她，然后皱起了眉头。 陆千雪的目光很冷静，推开了邵爱花的手，认真解释。 “我估分出来，成绩够不到省城大学，就填了京城的大学。京城的大学名气大，读出来更好找工作。” 陆卫国看着她，开口。 “不行。” 邵爱花也跟着说：“对，不能去京城。不是都说好了吗？你这孩子怎么闷声不吭地就改了志愿？” “你也不为你爸想想……” 邵爱花喋喋不休。 陆千雪没理会她，只看着她爸。 “去了京城，机会更多，现在外贸行业很吃香，说不定以后还能出国……” 陆千雪的话刚说到一半，陆卫国突然站了起来，语气生硬地喊。 “不行就是不行！省城大学考不上，那就留在家里，打两年工，到岁数就嫁人！” 陆千雪抿了抿嘴。 “我不。” “好啊！读了几年书，胆子大了，敢跟我顶嘴了？你别忘了我是你爸！我养了你18年，难道白养的？翅膀还没硬，就敢不听话我的话了？” 陆卫国怒气冲冲。 陆千雪从小都是亲朋邻里口中最“懂事”最“听话”的那个孩子，她从来不会反驳大人的话。 陆卫国想当然地以为，这一次的陆千雪也不会反抗，会乖乖地听从他的安排。 可这一次，他显然要失算了。 陆千雪神情不变，语气却格外的坚定。 “你不同意也没用，我马上就18周岁了，是成年人了，可以自己做主。” 陆卫国哼了一声，不以为然。 “读了几天书，就以为自己了不得了？没有钱，你连市区都出不去！我看你怎么做自己的主！” “从今天开始，你别想从我这儿要到一分钱！” 说完，陆卫国气咻咻地往卧室走去。 第4章 学神 邵爱花假惺惺地追了上去。 “卫国，你别动气啊！千雪毕竟是她妈生的，有花花心思也正常，你好好跟她说说……” 她不劝还好，一劝，陆卫国更生气了。 “有种就给我滚出去！别在这家里呆着！你既然这么有本事自己能做主，还留在家里做什么？走啊！想去哪就去哪！你就算死在外头，老子也不管了！” 陆千雪目光沉沉地看着邵爱花的背影。 邵爱花是个面甜心苦的人。 在陆卫国面前总喜欢表现得对陆千雪多好，可实际上呢？挑拨离间、空口污蔑，明知道陆卫国反感前妻，却时不时说陆千雪像妈妈，害陆千雪总莫名其妙挨骂。 但这只是她所做的恶事中，最微不足道的几件。 想到两年后发生的那件事，陆千雪忽然觉得呼吸都不畅了。 这屋子，仿佛一下子变得幽深黑暗，充满了压抑窒息的感觉。 陆千雪待不下去了，转身冲出了家门。 可站在堆满杂物的走廊，陆千雪的心却有些茫然。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 热风穿过长廊朝她扑来，陆千雪吐出胸中浊气，拍了拍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陆卫国会用什么手段阻止她呢？ 把户口本藏起来？ 没用的，1999年上大学只需要带上身份证和录取通知书就行了，户口本有没有不重要。至于身份证，满16周岁后就办了，就在书包里装着呢！ 她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学费。 这个时候大学费用很高，一年三千左右。 而当时陆卫国一个月工资才八百，这还是刚涨的，在厂里已经算高的了。 邵爱花在食堂帮工，不是正式工，一个月才三百块钱。 所以，在前些年，是真的有人因为学费问题读不起大学，转而去读中专。 因为中专毕业包分工作。 然而，这项福利如今也没了。 同小区里有个比陆千雪大的男生，就选了中专，可毕业后却找不到工作，最后当兵去了。 陆千雪思来想去，发现重生一趟，最要紧的还是赚钱啊！ 陆千雪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就算她前世是白手起家的小企业家，但也不是万能的。她脑子里都一大堆未来的生意经，也知道未来的一些动向，可没有本钱没有人脉，一切都只是空中楼阁，没法变现。 就在她毫无头绪之际，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 “千雪！” 陆千雪一转头，就看到楼下护栏上方探出的脑袋，正是张晓娟。 张晓娟朝她招招手，挤眉弄眼做了个怪表情。 “我奶奶做了好吃的，快过来！” 陆千雪正想找人打听兼职赚钱的事，便没有犹豫，转而去了张晓娟家。 张家有两个孩子，张晓娟是家里的小女儿，和大哥差了六岁，她出生时还没计划生育呢！两个孩子都是按政策生的，所以没罚钱。 张晓娟的奶奶已经63岁了，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做的一手好饭菜，整个筒子楼都有名。 据说她年轻时给有钱人家的太太当过奶妈，那家的太太人好心善，对张奶奶很关照，张爸的工作就是这么来的。 陆千雪被张晓娟拉进了家，忙站好跟大家打招呼。 “奶奶好，伯伯伯母好。” “好好好，千雪真乖，过来跟奶奶坐。” 张奶奶笑眯眯地朝她招手。 陆千雪顺势坐了过去，就见茶几上摆着一只古朴的八宝攒盒，还是珐琅质地的。八个格子里放着不同的小食，一格水果糖，一格大白兔糖，另外几格都放着张奶奶自己做的蜜饯果脯等等。 陆千雪刚坐下，就被张奶奶塞了一把糖霜花生。 “尝尝这个，刚做的。” 陆千雪吃了一颗，只觉得满嘴生香，又甜又脆，忍不住又吃了一颗。 “奶奶你这手艺不开铺子太可惜了啊！以前的御厨，都没您这手艺吧？” 张奶奶被逗笑了：“你这囡囡，现在这么会说话了啊？我这手艺还真是跟御厨后人学的呢！” 陆千雪眼睛一亮，脑海里迅速想到五六个靠美食致富的点子。 她正想开口询问呢，突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笃笃笃！ 笃笃笃！ 敲门声极有规律，每一下间隔的时间都刚刚好，就像是刻意计算过似的。 陆千千雪心里纳闷，谁会像自己这样，饭点来串门？ 而这时，张晓娟已经蹿过去开门了。 门被拉开，陆千雪下意识看了过去，就见那窄窄的门口，站着个穿短袖白衬衫的高个子男生。 他抬起头，额前的碎发微微一晃，露出了一双明亮又深邃的眼睛。 陆千雪一下子就怔住了。 这不是隔壁班的学神么？ 第5章 学神，应该是没有弱点的呀 学神之所以被叫做学神，是因为他智商超高，从小到大都是学校的第一名、县里的第一名，后来成了市里第一名，直到全省第一名。 学神姓林名云森。 陆千雪以前就觉得这个名字特别好听，听到这个名字，一闭上眼仿佛就能看到郁郁葱葱、层层叠叠的森林。 而此刻，如此近距离地打量着学神，陆千雪脑海中想到的却是前世他的事迹。 学神在物理上有着超绝的天赋，毕业后他直接出了国，被麻省理工和加州理工几所大学争抢，最后去了加州理工，在那里读完博，又被费米实验室高薪抢走，一开始研究天体物理，后来研究量子物理。 陆千雪对物理一窍不通，这是她唯一的一门不及格。所以，对着这位物理专业的学神，她有着本能的敬畏。 当下，陆千雪唰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林同学，你好。” 林云森偏了偏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小少爷快过来！” 张奶奶看到他笑容都深了几分，张家的其他人也是，像对待贵客一样，拘谨又热情地招呼。 林云森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 然后，被张奶奶塞了一把糖霜花生。 “尝尝，这是我今天刚做的，千雪也说好吃呢！” 张晓娟很不给面子闺蜜面子，噗嗤笑了一声：“千雪什么都爱吃啦！奶奶你问她不准。小少爷尝尝看？” 陆千雪拉了一把张晓娟，低声问她：“为什么你们叫他小少爷？” “我奶奶以前是小少爷妈妈的奶妈。”张晓娟同样低声解释。 陆千雪瞪大了眼睛，从没想过学神和张家还有这样的关系！ 她惊奇不已，而这时，林云森默默吃了一颗糖霜花生，把剩下的放回了盒子里，接着开口了。 “张奶奶，不要叫我小少爷了，现在是新社会，已经没有少爷、太太这样的说法了，叫我名字就好。”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的，感觉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但张家人显然是习惯了他这样子，都没在意，依旧笑呵呵的。 张奶奶已经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说了起来。 “你妈妈有没有打电话回来？她去美国好几年了，也不知道在那里过得怎么样，吃不吃得惯美国佬的饭菜……你爸那儿去过了吗？听说他那个儿子是学校里的混世魔王，三天两头请家长。哼！放着你这么好的儿子不要，偏偏要那个女人生的儿子，真是丢尽了脸面。” 张奶奶的一颗心，全都向着林云森和他妈妈。 陆千雪听了，在心里默默想道：原来他也是父母离异的。 在九十年代，离婚是一件很稀罕的事。 当初陆千雪爸妈离婚，整个厂区都传遍了，说什么的都有，都不是什么好话。 她爸妈的结合是当年知青下乡的典型，她妈妈是陆卫国下放村子的村长女儿。当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城，陆卫国就在当地结了婚，没想到，没过两年高考恢复了，能回城了。 当时陆卫国也没想抛弃妻子，他想办法回了城，老丈人也是出了一份力的。 但陆千雪的妈妈在城里住不惯，尤其是和婆婆处不好，各种矛盾不断，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最后受不了了，决定回老家。 自打那后，陆千雪就再也没见过她妈了。 还是过了很多年后，她才从别人口中听到，她妈回村后火速嫁给了同村的小伙子，过得还不错。 就是不知道林云森的爸妈，是什么情况？ 陆千雪忍不住朝林云森瞟了好几眼。 谁知，林云森突然转过头，一双眼睛和她对了个正着。 陆千雪有种偷看被抓包的尴尬。 但她脸皮厚，非但没脸红害羞，还主动朝他笑了笑。 林云森被她这一笑弄得措手不及，略显惊愕的眼睛，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她，眼底泛着疑惑。 而陆千雪笑完，已经转过头跟张晓娟说起了来意。 “晓娟，暑假有没有什么打算？” “啊？什么什么打算？” “我想着离开学还有两个月时间呢，不如找个地方打工，赚些零花钱。你要不要一起？” 陆千雪说话没有刻意压低嗓音，其实是故意说给张家人听的。 张晓娟面露困惑，倒是张爸接了话头。 “要打工啊？附近倒是有厂子在招工，但至少要押一个月工资。” “那就没有小吃店、小饭馆之类的？”陆千雪有些急迫地问。 “那有什么赚头？给人端盘子洗碗？你们可是未来的大学生呢，做这种活不掉价吗？” 张爸满脸的不赞同。 陆千雪想说自己不是要去洗碗端盘子，而是帮忙改进经营方式。 但这话她没法说。 而且仔细一想，她现在就算跑到别人店里，跟他们保证说按我的做法三个月后收入能翻几倍，人家也不会信啊！ 陆千雪叹了口气，双手托腮。 “赚钱好难啊！” 这时，出乎众人意料的，林云森主动开口了。 “你很想赚钱？” 陆千雪点了点头：“我报了京城的大学，听说京城物价高东西贵，得多备点钱。” 林云森沉吟了一下，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接着说。 “我爸要我给我弟补课，我英语不好，要不你跟我一起吧！” 这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都惊了。 “你爸要你给那混世魔王补课？就那歹竹，能出好笋来？补什么都没用！”这是张奶奶。 “这会不会影响你的学业？”这是张爸。 陆千雪惊奇的点不一样。 “你英语不好啊？我还以为你门门课都是第一呢！” 学神，应该是没有弱点的呀！ 第6章 我看得上她那10块钱？ 林云森神态自若，没有丝毫窘迫，反而还一脸坦然地点了点头。 “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我擅长数理化，不擅长英语。” 张晓娟在一旁捅了捅陆千雪的胳膊。 “正好，千雪的英语是我们班上最好的，你们俩太配了！” 陆千雪有些尴尬。 在学神面前，我这点成绩算什么啊！学神以后可是会出国的，英语能差到哪儿去？ “晓娟说得夸张了，我哪能和林同学比。” 林云森依旧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说的话却让陆千雪吃了一惊。 “我知道，陆千雪同学模三的时候英语只错了一题，单门课全校第一。” “你怎么知道？” 陆千雪下意识反问。 “那次我被老师拉去改卷子了。”林云森很有耐心地解释，然后又问了一遍，“你要和我一起吗？费用方面不用担心，我爸在教育方面很舍得花钱。” 陆千雪一双眉毛皱成了一团。 她本来想的是，利用前世做生意的经验来赚钱。 但做生意需要本钱，短时间内她弄不到，做家教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虽然是沾了学神的光…… 陆千雪小心翼翼地瞄了林云森一眼，厚着脸皮笑了笑。 “那好呀！什么时候开始？是上午还是下午？” 陆千雪问得认真，林云森回答得也很认真。 “你要是方便的话，明天早上8点半来我家，我带你一起过去。” 陆千雪顿时眯着眼笑了起来，露出了浅浅的虎牙，嘴上还客气了一句。 “价钱什么的随便给点就行了，我只是单门课年级第一，哪里比得上林同学你数理化全都是年级第一啦！我只要林同学的三分之一就够了。” 林云森讶异地看着她。 张晓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地叹了口气。 “哎，我本来也想试试呢！可我不是年级第一。” 她一脸惋惜的样子，看得陆千雪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 “其实晓娟你也可以做家教补课呀！多招几个学生，简单点，就给他们辅导作业，价格低一点，但人多的话，也挺有赚头的。” 张晓娟不是很自信：“我能行吗？” “怎么不行呢？你不是报了师范吗？是未来的老师，现在就当是提前实习了。” 陆千雪说着，心里还想呢！ 现在还不是正式老师，搞搞暑假班、课外补习班，还能赚点外快，要是考上编制了，反而不能了。 倒不如趁现在多赚点。 陆千雪想到了那些有名的辅导机构，不由心动。 但很快她就按捺住了。 辅导机构不是长久之计，况且，自己以后打算去外头发展，这行业不合适。 还是当兼职，偶尔赚个外快。 想通后，陆千雪转头对林云森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那我明天去找你，对了，你家在哪？” 林云森取过沙发旁的纸笔，写下了地址和电话号码。 陆千雪看着那八位数的电话号码，默念了几遍，就记在了心里。 在张家待了二十多分钟后，陆千雪才离开。 天色已暗，她推开家门，却见陆卫国和邵爱花已经在吃晚饭了。 邵爱花听到声音转过头，看到她，语气立刻变得亲切。 “千雪你回来啦？我看你去了张家，还以为他们会留你吃晚饭呢！” 陆千雪没有回话，走进屋内，转身关门。 邵爱花走了过来。 “对了，千雪啊，我之前放在桌子上的10块钱，是不是你拿了啊？你这孩子，要是缺钱了可以跟我说，我给你就是，别不问一声就拿钱。我不知道，还以为是小偷偷走了呢！” “我没拿。” 陆千雪淡淡回了句。 “哎呀，这家里就我们三个人，不是你难不成还是你爸拿的？千雪你别害怕，只要乖乖承认，邵姨不会骂你的。” 陆卫国喝了一口酒，脸蓦地一沉，将筷子往桌子上用力一拍。 “小小年纪就知道偷钱了？这还了得？我看你是皮痒欠打了！” 陆千雪早在邵爱花开口时，就已经知道她打的什么鬼主意了。 从前邵爱花就经常这么做，故意诬陷陆千雪偷吃、懒惰不干活，等陆卫国发脾气开骂后，她又过来说好话，既离间了父女俩，又得了两人的好感，还在外头有了好名声。 她静静地看着邵爱花表演，也不辩驳。 陆卫国喝了酒又是气头上，口不择言地骂了句。 “你就跟你那个妈一样！上不得台面！” 邵爱花心里得意，很快换上了另一幅面孔：“千雪毕竟还小呢！你别骂她了，小姑娘脸皮薄。千雪，快过来吃饭呀！” 陆卫国一拍桌子。 “吃什么？白吃这么多年饭，又懒又馋，现在就会骗钱了，那以后还得了？不许吃！把偷的那10块钱还给你邵姨！” 陆卫国发起火来的样子，是陆千雪小时候的噩梦之一。 但此刻，陆千雪看着脸红脖子粗的陆卫国，发现自己心底没有半点波澜。 怕？ 不存在的。 解释？ 没用的。 有邵爱花在一旁煽风点火，陆卫国又喝了酒，自己再怎么解释都没用，他不会听。 但如果以为陆千雪拿这对中年夫妻没办法，那就错了。 陆千雪扫了一眼后，忽然开口了。 “我明天要去做家教。” 一句话，直接转移了话题。 陆卫国愣了一下，慢半拍地问：“什么家教？” “就是给别人家的孩子补英语，两个月至少能有1000块。” 陆千雪平静地说着。 “有这保底的收入，你觉得，我看得上她那10块钱？” 陆卫国被酒精泡迟钝的脑子，缓缓地转动起来。 做家教，1000？ 这收入，都快赶上他的工资了！ 这就是大学生的价值？ 他脑子清醒过来后，顺着陆千雪的话想道：才18岁就能赚这么多钱，她确实犯不着骗那点钱。 陆卫国狐疑地看了一眼邵爱花。 邵爱花心里一紧，忙给陆卫国夹了一筷子菜。 “千雪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不就是10块钱吗？就当是我给她的了。” 说到这儿她又话语一转，对着陆千雪语重心长。 “现在的小姑娘花钱没数，不像我们那时候，一分钱要掰成两分钱花。我当初嫁给你爸，连彩礼都没要，带着被褥衣服就嫁过来了。” 这是邵爱花的底牌。 每次一有什么不利于她的事，只要祭出这件事，陆卫国必定会歉疚心软。 陆千雪也不指望一天之内就能让陆卫国改变想法。 血缘关系割不断，加上陆卫国毕竟养了她十几年，她也不可能完全抛弃不管他。 一家子三个人，分成阵营的话，她这个女儿势必是处于劣势的。 得想办法把陆卫国拉到自己这边来，增加他的信任，也得让他看清楚邵爱花的真面目。 第7章 去林家 揣着这样的想法，陆千雪匆匆扒完了一碗饭。 等着陆卫国吃完，邵爱花去洗碗后，她给陆卫国泡了一杯茶。 把茶杯往前推了推，陆千雪开口说道。 “爸，志愿表一旦交上去就没法更改，你就算再不高兴，我也去定了京城。与其发脾气，倒不如我们两个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陆卫国颇为吃惊地看着她。 这个女儿，怎么感觉不一样了？ 陆千雪并不担心自己的异样被别人看出来，她就是陆千雪，又不是顶替了别人的人生，有什么好怕的？ “你如果想用不给钱来威胁我，也是没用的，大学有助学贷款，我也能打工赚生活费。首都消费高，机会也更多。” 陆千雪一句句话说出来，把陆卫国的心思摸了个七八分准。 陆卫国的脸色有些难看。 “你阻止不了我。” “所以呢？我养了你18年，一点回报都没，就白养了这么多年？你这个白眼狼！” 陆卫国死死抓着茶杯，连手指头被烫红了都没发现。 陆千雪没理会他，继续说。 “你无非是怕老了以后没人照顾而已，怕我嫁人后再也不回来了。其实这个好办，我现在就跟你约法三章，我保证你以后的养老，你就别再干涉我的生活。” 也许是被陆千雪的冷静感染了，陆卫国皱着眉思考了几分钟，接着抬头看了她一眼。 “你现在说的好听，谁知道你以后能不能做到？” 陆千雪耸了耸肩。 “大不了我签个保证书。” 陆卫国眼神闪了闪。 “光是保证书不行，再加个欠条。” “欠条？” “对！我养你这18年，花销可不少。等你工作后，这些钱得还。” 陆千雪无语了。 这么斤斤计较会打算，上辈子怎么会过成那样子？ “行，欠条就欠条，等我大学毕业后分期还你。” 陆千雪无所谓，就当是还贷款了。 不过，她还是加了一句。 “那我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也算在里头吧！” “好。” 陆卫国刚一说完，洗完碗的邵爱花朝这边走了过来，笑着问道。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 “没有。” 父女俩同时开口，接着对视了一眼，颇有几分默契地移开了视线。 陆千雪挑了挑眉，心道，看来她爸对邵爱花也没那么信任嘛！ 第二天一早，生物钟准时把陆千雪叫醒。 陆千雪没有赖床的习惯，迅速起床洗漱，梳好了齐耳短发，拿上小背包出门。 在小区外花了5毛钱买了个粽子作早饭，陆千雪一边吃一边朝林云森家住的小区走去。 林云森昨天写的地址，在两条街外，是一座独立别墅。 房子占地两百多平米，但前后院子特别大，都能再建三间了。 陆千雪刚走到门口，忽然从里头冲出来一个四十来岁的阿姨。 陆千雪迅速侧过身，避开了双双摔倒的结局。 那阿姨一个急刹车，拢了拢耳后的发丝，一双细长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打量了陆千雪一眼。 “小姑娘你找谁？这里可是私人宅院，外人不能随便进的。” 陆千雪不知道她的身份，站定后鞠了个躬。 “我叫陆千雪，是来找林云森同学的，我们昨天约好了的。” 一听到这话，这位阿姨唰得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找云森？你和他什么关系？” “我是高三二班的，是林云森的同学，我家就住在钢厂西苑。” “啊呀呀！真是云森的同学啊？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有女同学来找他呢！快快进来。” 这阿姨一改刚才的傲慢，脸上露出了亲切的笑，说话的语气都高了好几分贝，伸手揽住陆千雪的肩就往里走。 陆千雪依稀从她脸上看出了激动好奇的八卦神色。 “请问您是林云森的妈妈吗？”陆千雪礼貌询问。 “不是，我是云森的舅妈，云森的妈妈在国外呢！他一直跟着我们住。” 舅妈带着她进了屋，在门口换鞋的同时高声朝里头喊。 “林荣！林荣！云森的同学来找他玩了！” 陆千雪想说我不是来玩的，可话还没开口，就见一个瘦削的中年人从楼梯后的走廊走了出来。 他穿着半新不旧的衣服，留着两撇小胡子，同样用惊奇的目光打量了陆千雪几眼。 “你是云森的同学？” “隔壁班的同学。”陆千雪坚持解释了一句，然后道明来意，“我是来商量家教的事的。” “家教？” 夫妻俩明显愣了一下。 陆千雪捕捉到两人眼中的疑惑，不由纳闷，难道林云森没跟家里讲吗？ 她还来不及问，林云森的舅妈就拉着她攀谈起来。 “你爸妈是钢厂的工人吗？做什么的呀？家里就你一个孩子吗？你和云森怎么认识的？” 陆千雪被她的一连串的问题弄得措手不及，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哪个。 这时，楼梯上方，传来了一个无奈的声音。 “舅妈。” 陆千雪抬起头，顺着声音望去，就看到白色短袖运动衫的林云森一步步走下了楼。 “舅妈，上班快迟到了。舅舅，去医院时记得帮我跟外公说一声，我晚上再去看他。” 林云森两句话说完，他舅舅舅妈如梦初醒，一个急急往外跑，一个回到里头去取东西。 舅妈跑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喊了一声。 “记得留你同学在家吃顿饭再走啊！” 陆千雪连连挥手：“不用不用。” 林云森表情都没变一丝，转头对她说：“现在就走吧！”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 “我爸家在城南，要坐公交车，大概要一个小时。那辆公交车不走你们家那边。要是定下来后，你可以先到我家，我们一起过去。” 陆千雪点点头，忍不住瞟了他一眼。 原本以为学神是高冷不爱说话的人，没想到话还挺多的。 考虑的也也周全。 两人来到了公交站牌下，等了5、6分钟后，车来了。 这个时间点，大多数人已经上班了，因此车上有不少空位。 陆千雪跟着林云森上了车，递给售票员5毛钱，接过来一张车票，视线逡巡着准备找位子坐。 可就在这时，一连串焦急的声音从车前传来。 “等等！等一下！” 然后，一群穿着斜襟布衣的老太太们，蜂拥着挤上了车。 陆千雪哪见过这种阵仗？一时间反应不及，被老太太们挤得连连往后退。 砰！ 撞上了一堵肉墙。 第8章 一颗薄荷糖 “小心。” 头顶传来林云森的声音。 他抬手按住了陆千雪的肩膀，帮她稳住了身形。 陆千雪尴尬了一秒钟，急忙抓住扶手杆，站稳后抬头朝他笑了笑。 “谢谢。” 两人说话的这功夫，那群老太太们已经攻占了整辆车，所有的位子上都有了人。 “没位子了……” 陆千雪低声自语。 这时，售票员朝他们身后指了指：“那儿还有个位置呢！” 陆千雪转头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空位。 “林同学，你坐吧！” 林云森头也不回：“你坐吧！” “我不用，还是你坐吧！” “到站要一个小时，你一个女孩子，站久了吃不消，还是你坐。” 两人让来让去，车都要开动了，也没人去坐。 售票员看得都忍不住叫了起来。 “你们两个随便谁，赶紧坐好！” 陆千雪还想再说，忽然，林云森抓着她的胳膊往身后一带，直接把她按在了座位上。 她抬头刚要说话，就见林云森提醒。 “开车了，不要乱走动。” 话音刚落，车子突然发动，朝前一蹿，车上所有人都惯性朝前一倾。 陆千雪急忙抓住前头的椅背。 这下，也顾不得让座位了。这司机开车技术太逆天，一路颠来倒去，简直就像是在飙车。 一向冷静自持的陆千雪，脸色发白，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就要吐了。 忽然，一只手伸到了她面前。 “给你。” 陆千雪眨了眨眼睛，就见掌心里有着一颗用透明纸包着的碧绿糖果。 “薄荷糖？” “能缓解晕车，吃了会舒服点。” 林云森低头解释。 陆千雪没有犹豫，拿起来扭开包装纸，把糖果塞进嘴里。 沁凉微甜的气息，一下子盈满口腔，顺着喉咙往下，清扫着憋闷和不适。 她长长吐出口气。 “谢谢你，林同学你想的真周到。” 林云森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旋即移开目光。 “不用谢。” 公交车走走停停，终于，在一个小时后，抵达了终点站。 下了车，呼吸到新鲜空气，陆千雪总算是缓了过来。 林云森爸爸是医生，住的地方是市里的高档小区。 下了车后，陆千雪低声问他：“你为什么跟你妈妈姓啊？” 林云森神色淡淡。 “我爸妈结婚时就说好的，第一个孩子跟我妈姓。” 顿了顿，他又解释了几句。 “我舅舅舅妈没有孩子，外公对姓氏有执念。我爸上大学时被人欺负，我外公帮过他几次。” 陆千雪恍然：“所以这算是报恩？” 那时候谁能想到过了几年就计划生育了呢？ 她小心翼翼地觑了林云森一眼，犹豫着问：“你爸妈离婚，也跟这有关？” 林云森点头：“算是吧！我们到了。” 陆千雪立马闭上嘴不再问了。 林云森敲了敲门，很快，门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阿姨，三十出头的样子，烫着时髦的卷发，穿着修身的连衣裙，脸上画着精致的妆。 “是云森啊！快进来快进来。” “打扰了，冯姨。” 林云森打了个招呼。 “你好，冯姨，我是林云森的同学。” 陆千雪自我介绍了一句，跟着进了屋。 这屋子可比陆千雪家大多了，格局跟三十年后差不多，客厅里摆着新式的真皮沙发，林云森的爸爸赵风平正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他明显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却一动不动，报纸也没放下来。 林云森走到他面前，开门见山。 “爸，我来跟你商量给小松补课的事。” 赵风平终于有了反应，报纸后露出一张国字脸，戴着眼镜，一脸严肃。 “你答应了？” 他眼底有着喜色。 林云森点头，接着拉过陆千雪。 “数学我可以帮他补，但英语我不是很好，就找了个同学来。她叫陆千雪，英语单门课年级第一。” “你好，赵伯伯。” 陆千雪举止有礼，让赵风平暗自满意，点了点头。 “你有心了，小松你是亲弟弟，多帮帮他，以后你有事了他也能帮上忙。” 林云森没接他的话，反而说起了其他。 “那爸，这补课费用你打算怎么算？” 赵风平没想到自己一向少言寡语的大儿子，居然会主动问起钱的事，不由挑了挑眉，折好了报纸放在一边。 这时冯姨端着两杯茶走了过来。 “都是自家人，什么钱不钱的，怎么说小松都是你弟弟呀！” 林云森不为所动。 倒是赵风平摆了摆手，主动说道。 “那怎么行？该怎样就怎样，云森不要，还有人家同学呢？总不能叫她白给小松补课吧？” 赵风平沉吟了一下，才继续说。 “这样，一小时15块，陆同学觉得怎么样？” 这比陆千雪预估的要高不少。 但她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瞥了林云森一眼，眼珠子一转，笑着开口。 “这已经很多了，赵伯伯太客气了。我虽然英语成绩不错，但也就是英语还好，哪比得上林同学，不仅是学校第一，还是咱们省数一数二的高材生，铁定的高考状元。” “这样的天分，肯定是遗传了赵伯伯的。” 陆千雪笑眯眯地拍了个马屁。 赵风平的眉头舒展开来，笑得很是欢畅。 “那可不？我是恢复高考后第一批考上大学的。” “赵伯伯有这样的儿子，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走到哪里都有面子。”陆千雪装作不经意的样子。 赵风平笑得更开心了。 那位冯姨默默坐在他身边，忽地一撩发丝：“可惜云森不是跟我们小松一样姓赵。不过，都是老赵的儿子，我心里也是把你当亲生儿子的。” 陆千雪眼神扫过她。 这挑拨离间的手段，可比邵爱花高级多了。 赵风平的眼底，划过了一丝遗憾和失望，笑容也淡了几分。 林云森就好像没看到一样：“没别的事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了。” 赵风平张了张嘴，似是想跟儿子继续说说话，可一看到儿子那面无表情的脸，就又缩了回去。 陆千雪看得分明，眼睛微动，朝两人浅浅鞠了个躬。 “那我们先回去备课了，以后每天都要过来打扰，赵伯伯和冯姨可不要嫌我们烦呀！” 赵风平眼睛亮了亮。 “打扰什么？是正事，对了，时间不早了，吃了午饭再回去吧！” “这怎么行？” “这里也是云森的家，你是云森同学，不用这么见外。” “还是不了，赵叔叔，我回家还有事呢！” 陆千雪婉拒。 赵风平见状，不好再劝，只能送两人出门。 第9章 一起开补习班 离开赵家后，林云森的目光，时不时瞟向陆千雪。 陆千雪脚步一顿。 “林同学，你有话就说，别这样打量人，弄得我浑身不舒服。” “你很会观察。”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完后，林云森接着往前走。 陆千雪赶忙跟上：“你会不会觉得我多管闲事了啊？” 她是看出来赵风平对林云森这个儿子还挺在意，不想让那冯姨挑拨成功，所以才会说了那么几句。 林云森忽地转过头。 陆千雪下意识抬头，猝不及防，他的脸就这么近距离映入眼帘。 他的样貌，不是时下流行的浓眉大眼类型，脸型略长，三庭五眼比例恰到好处，内双眼不是很大，眼尾稍长，显得沉静内敛，又带着一股淡然的气质，好像任何事都不可能让他产生情绪波动。 冷淡的，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 两人距离很近，近得陆千雪都能从他的瞳孔里看到自己模糊的倒影。 然后，她就看到那双瞳孔颤了颤。 紧接着听到他的声音。 “不会。” 陆千雪脑子迟钝了两秒钟，才发出一声满是疑惑的“啊？” 她慢几拍地反应过来，他是在回复自己先前的问题，正想说些什么，谁知林云森却已经转过头，继续向前走了。 陆千雪急忙跟上。 她有些搞不懂林云森的想法。 前世可没有发生这些事，两人之间根本没有来往，他于她，不过就是“隔壁班的同学”。 陆千雪不知道前世的林云森是不是这样子的人，想来想去，只能归结于“天才的想法和我们普通人不一样”。 再次坐公交返回，陆千雪拒绝了林云森邀请吃饭的好意，直接回家准备明天补课的内容。 谁知，刚坐下没两分钟，张晓娟就找来了。 陆千雪去开了门，张晓娟探头探脑往里看。 “你爸和你后妈不在吧？” “不在，上班呢！” 陆千雪拉着她进了门，去拿水果给她吃。 “找我有事？” 张晓娟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脸颊：“之前你说的办课的事，我想试。” 陆千雪有些意外。 “你想做家教？那很好啊！不过，你家里同意吗？” “我爸妈都说好，我爸还说了，就当是提前试试看当老师，攒点经验，赚不赚钱的无所谓。” 张晓娟的眼睛亮亮的，有些激动，又有些忐忑。 陆千雪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你想办什么样的？” 张晓娟摇头：“我什么都不懂呀！所以才来问你嘛！千雪你懂的比我多，你帮我想想，办什么样的好？” 陆千雪想了一会儿才说。 “依我看，要做就做大一点，你语文好，可以教语文，再找几个同学一起，教数学、英语之类的。几门课都补习，单门课定价低一点，但这样招的学生多，整体收入还是很客观的，就是得和其他人分钱。” 张晓娟听得直点头，听到最后，一把抓住了陆千雪的手腕。 “千雪，你来帮我吧！我们一起干，到时候赚的钱平分！” 陆千雪有点为难。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赵家那边，给赵见松补习了。” “但那不是只有上午吗？下午你不用去，可以回来跟我一起呀！” “这……” 陆千雪有些心动。 赵家那边，加上补课和来回时间，差不多12点多能回来，那整个下午她都有空，可以做的事很多。 毕竟，她现在是真缺钱。 只是，不知道赵家那边会不会有意见…… 张晓娟看出了她的犹豫，使劲儿摇着她的手。 “千雪你就答应了吧！你比我聪明，有你在，我更有底气，我爸妈也不用担心我被人骗……” 陆千雪低头想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 “好吧！我们一起干，争取多招一些学生，把规模弄大一些。顺便也能帮你打响名气，等以后寒暑假回来，你也可以继续开补习班。” 她说的是“你”而不是“我们”，显然，她自己是不打算以后寒暑假回来的。 不过张晓娟没注意到，她只听到了陆千雪说好，当即高兴地跳起来抱住了陆千雪。 “哇！千雪你太好了！” 陆千雪拍了拍她的背，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好了好了，那我们来仔细合计合计怎么弄。” 说着，陆千雪跑进自己的房间，找出了笔和本子，很快列出几项。 “需要准备场地，最好就在附近，不要太远；桌椅板凳，能借就借，课本也是……”她写得飞快，“其他的，黑板粉笔、纸笔本子、试卷……” 张晓娟看她列出的一项项，眼睛都瞪大了，心中无比庆幸自己的决定。 这要是自己来，恐怕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懂。 还好有千雪在！ “我爸答应帮我出钱，不过得要我拿出个章程来，千雪你帮我去跟我爸说吧！” 陆千雪没有推辞。 “行。” 距离张爸下班还有半天，陆千雪就拉着张晓娟仔细商量起来。 到了下午五点，两人已经整理出一份像模像样的企划书。 手写版的。 陆卫国和张爸下班时间差不多，陆千雪想了想，留了张纸条，这才起身去了张家。 在张家等了五六分钟，张爸就回来了。 张晓娟兴奋地拉着陆千雪走到她爸跟前。 “爸，我跟千雪已经商量好了，还写了份计划书。” 张爸接过来一看，很是惊讶。 “这写的也太好了！肯定不是晓娟你写的，是千雪写的吧？” 陆千雪笑着说：“是我们一起写的。” “你就别为晓娟说话了，我女儿，我还不知道？她脑子糊涂着呢，哪里能想得这么仔细？你看，连去哪里借桌椅，怎么招人，都写得这么详细。” “爸！” 张晓娟不乐意了，噘着嘴扯着她爸的衣角。 张爸哈哈一笑，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看这事儿有门！不过，只招初中的，会不会太少了？小学生也可以招嘛！” 这个，陆千雪其实是考虑过的，但最后她还是否决了。 “小学生很多没养成好的学习习惯，上课的话，得花精力去纠正他们的行为习惯和课堂纪律，太麻烦。我们不是专业老师，没有受过这方面的学习训练，到时候容易出错。” 她冷静地分析。 第10章 一家子齐心协力让人羡慕 “小学大家成绩都差不多，其实补课需求没那么大。就算有落后的，家里人也能教，出来找补习班的就更少了。初中生，尤其是初二升初三，因为要中考，都急着提升成绩，像英语和物理化，很多家长又不懂，所以这部分人的潜在消费力是最强的。” 她说完，忽然感觉屋子里安静得很，一转头，就发现张爸和张家其他人，都用惊奇的目光看着自己。 陆千雪心里一紧。 不等她想好怎么解释，就听到张妈一脸惊叹感慨。 “千雪太聪明了！你这脑瓜子，怎么能想到这么多啊？” 张爸哈哈笑着：“这不是遗传了陆卫国？陆卫国以前就很聪明，要不怎么能升职那么快？” 张妈不同意：“我看还是更像千雪她妈。虽说她妈没念过书，但人多精明能干啊！当初咱们这院里，就属她最厉害。” 陆千雪已经不记得她妈的事了，听了这话忍不住看向了张妈。 她想问，但张了张口，还是什么都没说，把话题转了回来。 “关于课程，我教英语，晓娟教语文，我们再找两个教数学和自然的，就行了。” “这个你们俩问一问同学，应该没问题。倒是这前期准备，得先置办起来。” 张爸看着本子上写的东西，不得不说，太详细了。 张妈凑了过来，她认得字少，催着张爸给她念念。 张爸念完后，张妈忽然一拍手。 “前两天隔壁二叔不是说厂里在清库房吗？咱们去问问，要是有空的库房，就租一个。” 张爸点头赞同：“这法子好，现在厂里活儿少，那么多库房，肯定有空的。隔壁二叔正好是管库房的，吃完饭我就去问。” “还有这些东西，零零碎碎的，要买的话太费功夫，我找卖杂货的老胡问问，他那儿东西全。” 张爸说着，就给自己安排了好几样工作。 张晓娟和张奶奶也凑了过去，一家四口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敲定了。 陆千雪看着这一幕，心里说不出的羡慕。 张家日子虽然算不上小富小康，但一家子齐心协力，互帮互助，这种氛围，让陆千雪感慨不已。 她前世时，在陆家时就不说了，邵爱花总明里暗里的挑唆，陆卫国总看她不顺眼；嫁到徐家后，徐振业起初对她还算好，可他什么都听李福芳的。 徐家的亲戚们，眼里只有钱。 钢厂破产后，徐家几乎所有人都下了岗，当时陆千雪的童装店刚有起色，就被塞了好几个徐家亲戚。 这几人好吃懒做不说，还瞎指挥，对客人态度又很差，搞得她生意差点做不下去。 陆千雪有些恍惚。 “千雪？千雪？” 张晓娟的叫声，再次将她拉回了神。 “什么？” “我看千雪是累了，先回去休息吧！”张妈拍了拍她的背。 陆千雪摇了摇头。 “我不累，准备东西的同时，招生也要开展，总不能东西都弄好了，一个学生都没有吧？” “这个我先问问亲戚们，实在不行，咱们到一中、二中、三中附近问问。”张爸接过话头。 “我娘家两个外甥都在上初中，我也回去问问看。”张妈也跟着表态。 张家亲戚多，张爸没有亲兄弟，但堂兄弟十几个，关系都不错；张妈娘家也是，兄弟姐妹六个。 这时候的亲戚都是很热心的，有什么事大家互帮互助，很常见。 反倒是陆卫国这样，家里人少，还和大哥家不亲近的，才是少数。 “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 陆千雪向张家的人告辞。 推开家门，陆千雪看到邵爱花已经在做饭了，陆卫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她走到了陆卫国面前，直接说了今后的安排。 “我以后每天早上7点半出门，去城南的赵家做家教，每天15块钱。下午和张晓娟家里一起准备开补习班，到时候会忙到几点，就不一定了。” 陆卫国没想到才一天的功夫，她居然就已经做了这么多。 “真的假的？这么快就找到冤大头了？” 陆卫国一开口就是嘲讽。 陆千雪不为所动：“你爱信不信吧！到时候看到钱，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陆卫国沉默。 他潜意识里，还是把陆千雪当成从前那个沉默乖巧不会拒绝的女儿，并不相信她真能做成什么。 但如果真成了，面对这个女儿，他又该摆出什么态度呢？ 像从前一样肯定是不行了，但要他跟女儿说软话，他又做不到。 陆卫国陷入了纠结。 陆千雪根本没管他的内心怎样纠结，说完后，她就进了自己房间，开始准备明天给赵见松上课的内容。 第一堂课，教什么不是最重要的，引起赵见松的兴趣，才最重要。 虽然她还没见到赵见松，但从林家、赵家两家人的语气和态度上来看，这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估计不好对付。 但陆千雪是谁？ 前世再难缠刁钻的客户，她都手到擒来，一举拿下，这么个小屁孩，又有什么难的？ 陆千雪信心十足。 第二天一早，陆千雪7点就醒了。 起床、洗漱，换好衣服，灌了一瓶凉白开，背上书包，揣上零钱，她走出了家门。 早晨7点多，天已经开始热了，陆千雪拿手挡在额前，先去了早餐店花2毛钱买了两个馒头。 没馅儿的馒头，不好下咽，陆千雪喝了好几口水才吃完。 而这时候，她也走到了林家那条街。 陆千雪再次踏上林家大门。 门还没开，陆千雪想了想，按了两下门铃。 不一会儿门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很快门就打开了，林云森的舅妈看到她，眼睛微微一亮。 “是云森同学啊！快进来快进来~” “阿姨好。” 陆千雪鞠了个躬。 舅妈笑眯眯地拉起她就往里走。 “今天这么早就过来了？还没吃早饭吧？我们正好在吃饭，一起吃两口吧！” 陆千雪连连推拒：“我吃过了。” 舅妈格外热情，非拉着她往餐厅走。 “就别跟我客气了，来来来！”她走到餐厅门口，扭头往里头喊，“云森啊，去拿副碗筷来，给你同学添一碗粥。” 餐桌旁坐着的林云森动作一顿，转头朝门口看了过来。 陆千雪还在努力拒绝。 “我真的吃过了，真的！多谢阿姨，但是不用了。” 第11章 毛遂自荐 陆千雪虽然努力在拒绝，可一抬眼，就看到林云森已经拿着碗筷过来了。 他走到了餐桌的这边，朝陆千雪这边点了下头。 “坐吧！” 鬼使神差的，陆千雪坐了过去。 然后……从他手里接过了碗。 好在碗里只是半碗粥，量不多。 陆千雪暗自松了口气，端起碗凑到嘴边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几口喝完了粥，陆千雪立马就站了起来。 “不好意思阿姨，我有事要和林同学商量。” 林云森也恰好在这时放下了碗。 “去书房吧！” 他站起身，拿起陆千雪的碗叠在自己的碗上，又收了筷子，放进了洗碗池里。 舅妈笑眯眯地看着两人。 “去吧去吧！我吃完也得赶紧上班。” 陆千雪总觉得林舅妈的眼神怪怪的。 可要说哪里怪……她又说不出来。 她跟着林云森走出了餐厅，来到了楼梯对面的书房。 说是书房，其实更像是个客厅。 南面是三扇宽敞的窗户，北面一排胡桃木色的书柜贴墙而立，上面摆满了书。 门对面是老式的书桌，门边靠窗户的位置，摆着两张沙发椅。 红棕色的沙发椅上铺着白色的沙发巾，正中间还绣着花呢！ 林云森领着她走到了沙发前，示意她坐下。 陆千雪正襟危坐。 沙发很软，但她却不敢放松。 这感觉，就像是要和甲方大公司的代表商谈生意似的。 陆千雪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面对林云森时，总是不由自主地紧张，生怕自己做的不好，就会被学神嫌弃。 她清了清嗓子，在脑海里整理了一下思路，才慢慢开口。 “是这样的，昨天回去后，张晓娟来找我，想拉我一起办补习班，不是一对一的那种，而是面对普通初中生的补习。我想着下午我没事，就答应了。” 说到这里，陆千雪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觑着林云森的神色。 “我想着，这件事，还是得跟你，和你爸爸那边，说一下。” 林云森双手交叠在膝盖上，看了她一眼。 “你今天提早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陆千雪点头。 “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做主就好，没关系。” 陆千雪松了口气，紧接着又问。 “那你爸爸那边……” “只要不耽误上午的课，不用特意跟他说。” 林云森换了双手的动作，直接替赵风平做了决定。 陆千雪想了想，觉得也是，昨天去的时候自己也没说只给赵见松一个人补课呀！ 不过，她还是认真保证。 “你放心，我不会耽误给赵见松上课的，我昨天回去后已经整理好了课程，也备好了第一堂课的内容。” 林云森见她这么认真，眼神定了定，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 可话出口，说的却是和心里想的全然不同的事。 “你和张晓娟就两个女生，办补习班，会不会太辛苦？” 说起这个，陆千雪就没那么紧张了，笑着回他。 “不会，晓娟的爸爸妈妈都有帮忙呢！而且，我们想着全科都补，到时候会再找两个同学，负责数学和自然课。第一次办补习班，也不知道能招到多少人，我计划着，最少十二个人，四人一班，同一时间段最多三个班，人手足够了。” 如果能招到更多人，那就最好不过了。 但十二个，是最低要求。 十二个学生，每个人一节课算5块钱，四个老师分，一天其实只赚15块，一个月450不带休息。 这还是毛利，没有去除前期投入呢！ 去掉房租费、桌椅租借和其他零零碎碎的消耗，真正到每个人手上，可能就300左右。这其中，房租是大头。 这是不带休假的算法。 如果按照正常上5休2，那就更少了。 人数少的话，就不划算了。 林云森静静听她说完，看着她眉飞色舞、眼睛发光的样子，眼神变得柔和。 等陆千雪说完，林云森忽然说了句：“听着挺有意思的，我也加入吧！” 陆千雪的眼睛，瞬间睁得老大。 “啊？你、你说什么？” “我也想加入，不知道千雪同学同不同意？” 林云森重新开口，正式问了一遍。 陆千雪目瞪口呆。 “可是你应该……应该没空吧？” 陆千雪差点脱口而出他要出国的事，好在及时止住了话头。 这个时候，林云森出国的消息应该还没传开呢！ 林云森嘴角微翘。 “放暑假了，没什么忙的，就是偶尔要去医院看看外公，并不耽误下午上课。就像你说的，这是一次很好的锻炼机会。” 陆千雪眨了眨眼睛：“我之前跟晓娟这么说，是因为晓娟报考的是师范，她以后就是要当老师的。可对于林同学你来说，这样的机会，没什么用吧？” 你以后可是全球顶尖的科研大佬啊！ 都是别人求着你的份，那需要锻炼这种事啊！ 林云森的眼底露出笑意：“怎么没用呢？我以前并不擅长和人打交道，这样的机会，还是很难得的。还是说，你不想让我加入？” “不不不！没有，我绝没有这个意思！” 陆千雪果断否认。 开玩笑！ 能有高考状元加盟，这个小草台班子，一下子档次就上去了！ 陆千雪求之不得呢！ 林云森眼底笑意连连。 “那就这么决定了，等会儿我跟你一起去张家。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我上楼拿些东西，这就出发吧！” 说话间，林云森站了起来，抬脚朝外走去。 他一离开，陆千雪忽然感觉浑身一松，整个人软软地陷进了沙发里。 她没坐多久，两分钟后林云森就下来了。 他一只手拿着个钱包，另一只手却是握着拳头。 然后，伸到了陆千雪面前。 “拿着。” 陆千雪呆呆的，下意识张开了手去接。 一颗小小的、粉色的半透明糖果，落在了她的掌心。 陆千雪看着这颗糖，好半天也没想明白林云森是什么意思。 于是，她抬起头，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了林云森。 林云森已经接过她的书包，自己背上了。 “是草莓口味的。” 陆千雪：然后呢？为什么要给我糖？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第12章 第四个人 虽然这样想着，但陆千雪还是把糖纸剥开，把这颗粉色的糖果送进了嘴里。 陆千雪上了公交车的时候，脑子里还在回荡着这个问题。 糖果带着草莓的香气，吃起来甜甜的，带着并不明显的酸味。 公交车走到半路时，这颗小小的糖果就在嘴里化完了。 陆千雪咂了咂嘴。 味道还不错。 等下了车，两人前往赵家。 赵风平早早就去上班了，家里只有赵见松和他妈妈。 这孩子别别扭扭的过来打招呼，显然是被家里大人提前叮嘱过。 真正上课的时间，其实只有两个小时，陆千雪先测试了一下赵见松的英语情况，心里有了数，开始从基础教起。 一小时过去后，休息了15分钟，之后就轮到林云森上课。 一上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时间一到，陆千雪婉拒了冯姨留饭的意图，拉着林云森就往外跑。 她忘了算中间休息的时间了！ 现在已经11:15分了，而公交车到站的时间，是11:20。 “得抓紧时间，错过这班车，要等半个小时呢！” 陆千雪发挥出800米冲刺的速度，终于赶上了车。 就算这样，两人到张家时，也已经快1点了。 张晓娟出来开门，见两人气喘吁吁的样子，眼睛都瞪大了。 “怎么跑这么急？” “路上、路上堵车，耽误了好久。” 陆千雪撑着膝盖，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才直起腰了。 “快进来快进来，我也刚吃饭呢！” 张晓娟把两人拉进了家门。 张奶奶站起来，关心地问：“还没吃饭吧？正好家里饭还热着，你们赶紧坐下来。” 陆千雪从前也经常来张家蹭饭，就没有拒绝，笑着应下了。 “我馋奶奶的饭好久了，您做的饭菜，哪怕是普通的拌茄子和蒸梅干菜，都比外头的好吃。” 张奶奶脸都快笑成一朵花。 “你要喜欢，就多吃点，看看现在都瘦成什么样了。” “我真羡慕晓娟，奶奶做饭好吃，爸妈感情好还尊重晓娟。昨天晓娟说想开补习班，你爸妈就很支持，还想着怎么帮忙。我回去跟我爸一说，他就觉得我做不成。” 陆千雪说着说着，忍不住吐槽起陆卫国来。 张家的家庭氛围，真的是很好。 张晓娟嘿嘿一笑，凑过来抱住了陆千雪的胳膊。 “你要这么喜欢我家里人，不如以后嫁给我哥，做我嫂子，那我爸妈就是你爸妈，我奶奶就是你奶奶啦！” 这话刚说完，她自己就哈哈哈大笑起来。 陆千雪没当回事，只当她是在开玩笑。 她现在可不会考虑结婚的事，一来年纪还小，二来，经历了前世的事后，陆千雪对婚姻已经失望透顶。 男人哪有事业香？ 重活一世，陆千雪最大的愿望，是弥补前世的遗憾，去上大学。 这个愿望差不多快要实现了。 接下来，她就想赚足够多的钱，下半辈子不用发愁，提早退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而不是像前世那样，买地皮买房子都看“投资价值”。 想到这，陆千雪忽然表情一顿，忍不住看向了一旁的林云森。 前世那份遗嘱，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好好执行…… 林云森接到了她的目光，看了过来，头小幅度地歪了歪，似在询问。 有那么一瞬，陆千雪眼中的他，和前世最后一次，在电视上看到的他，重合了。 她很想问问前世的林云森，在美国二十年，怎么会突然想到回国呢？ 只可惜，她是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 陆千雪收回了目光，也收回了思绪，转而和张晓娟问起了下午要办的事。 “我妈去杂货店买东西了，我爸昨天跟隔壁二叔说了咱们办补习班的事儿，二叔说今天就去厂里问问，不过问题应该不大，现在厂里空着好多库房呢！” “那我们下午干什么好呢？”陆千雪的闲不住的性子。 “去招人呀！还差两个老师呢！先问问班里的数学委员吧！然后是班长、学习委员……” 张晓娟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 陆千雪静静听着。 她其实已经不太记得班里的其他人了，会记得张晓娟，是因为两人认识很多年又是邻居，多年后也曾见过面。但班里的其他同学，自从毕业后，她基本就是没怎么见过了。 张晓娟一口气说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旁的林云森突然开口。 “数学就不用再找人了，我来教。” 张晓娟愣住了，瞪着眼睛看向了他。 “谁？” 陆千雪赶忙解释：“对了，忘了跟你说了，林同学说也想加入我们。” 张晓娟张大了嘴，一脸的不可思议。 “天哪！小少爷你真是……真是……太给面子了！” 张晓娟激动地跳了起来。 “有你在，我们肯定能招到更多学生的！” 林云森的名字，在整个镇子都是有名的，甚至于市里都不少人听过他的名字。 每年的市区数学竞赛，就像是专门为他举办的似的，冠军非林云森莫属。 陆千雪脸上也带起了笑。 “不过，我们还是缺一个教自然课的，需要对各门课都熟悉，还要有耐心。” 初中物理化还没细分，合成一门课，统称为自然，还包括了地理之类的，虽然简单，但很杂。 张晓娟的细眉毛皱了起来，一时间想不到谁最合适。 陆千雪就更想不出来了。 林云森见两人发愁，再次主动开口。 “我推荐一个人，不是我们学校的，是康乐中学的。” “康乐中学？”陆千雪问他，“是谁？” “以前在竞赛上遇到的，叫沈杰，他理科方面不错，但偏科严重，语文英语极差。” 他说到“极差”这两个字时，陆千雪忍不住低下了头。 因为她也是偏科严重，英语很好，语文和文综一般，数学就……惨不忍睹了。 林云森并没有看到她的神色变化，继续说了起来。 “他家条件不是很好，他爸爸早年断了腿，家里靠他妈妈摆地摊生活。” 话说到这里，意思已经很明了了。 沈杰家里穷，缺钱，肯定不会拒绝这一份工作的。 第13章 开班啦！ 陆千雪略显迟疑。 “康乐中学离我们这儿有点远，坐公交都要一个多小时呢！对他来说会不会不太方便？” 林云森想了下后说：“那我先去找他问问看。” “我们跟你一起去吧！正好下午没事。” 陆千雪紧跟着说。 谁知，林云森却摇了摇头。 “康乐中学离得远，来回一趟挺麻烦的，而且，沈杰这个人，对不认识的人有着抵触心理，还是我一个人去好了。” 他都这么说了，陆千雪只能放弃了这个想法。 “那下午我就和晓娟研究一下传单。” “传单？什么传单？我们还要发传单啊？”张晓娟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连着发问。 “这也是没办法，我们没有本钱去做广告，就只能用这种最简单的方法来宣传了。本来呢，中学门口是最好的地方，但现在放暑假了，学校也没多少人，而且还可能被门卫赶走。” 陆千雪没有一点不耐烦，细细地跟她解释。 “你也知道，学校老师也有私下补课的，我们总不好当着面抢人家生意。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得换个地方，人多的地方，比如厂里的食堂、各个小区门口……” 张晓娟听得连连点头。 陆千雪说了十几分钟，才停了下来。 她觉得有些口渴，四处张望着想找水喝。 这时候，林云森端着一杯水递到了她面前。 “给。” 陆千雪没有多想，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 “谢谢，那我们这就分头行动吧！” 林云森没有说什么话，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张奶奶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叹气：“小少爷什么都好，就是不爱说话。” 陆千雪却觉得这没什么不好。 “虽然林同学不爱说话，但人还是很热心的，又给我介绍家教，又帮我们找人。我以前还以为他是那种高冷不爱理人的人呢！” 张晓娟努了努嘴：“他以前还真是那样！在学校里，我跟他打招呼，他都不理我的，最多点下头。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变得开朗多了。” “以前可能是学业压力。” 陆千雪自认为自己说中了。 张晓娟想了想，深以为然：“有可能。” 闲话到这儿就结束了，之后，陆千雪拉着张晓娟，开始研究传单的样式。 这种初级的宣传方式，在二十多年后，仍未被淘汰，说明还是管用的。 不过，陆千雪的审美和想法，和这个时代的人不同，她定了几张图，让张晓娟挑，谁知道张晓娟挑了一张她觉得最“俗气”的。 说得好听点，叫怀旧。 陆千雪没怎么纠结，直接定了那一张。 张晓娟主动包揽了打印的活儿。 之后的事，进行得十分顺利。 而陆千雪每天的行程，也变得十分规律。 每天清早出门，和林云森碰头，一起去赵家补课，中午回来，准备补习班的事。 张家人见林云森也加入进来，更热情了。 张爸很快定下了补习地点，交了两个月的租金，张妈那边也找到了桌椅，是从一家旧夜校租来的，旧是旧了点，但还能用，主要是没花多少钱。 之后的三天，陆陆续续凑集了各种东西，然后陆千雪带着三人去发传单。 她一点也不怕生，见了三四十岁的就叫大哥大姐，见到和自己差不多的就叫同学，逢人就塞一张传单，哪怕有人转头就扔了她也当做没看见。 在她的鼓励下，张晓娟也鼓起勇气开始找人递传单。 大概是他们几个看着年轻，不少人接了传单还问了几句，陆千雪趁机就报了三人的大学名头，果然引起不少人惊讶的目光。 第二天，沈杰也加入了进来。 他长得瘦瘦黑黑的，戴着眼镜，特别内向，和人说话时下意识会低下头。 陆千雪注意到他的眼镜腿缠着胶带，穿的还是校服。 不过，虽然人内向，但干活却很麻利。 四人出门发传单，沈杰主动抢过了包背着，还把他们的水壶也都挎上了，直接跑到了前头。 陆千雪和张晓娟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拿回来自己背，林云森却阻止了她们两个。 “让他做点事吧！不然他心里不好受。” 两人这才作罢。 一连发了三天传单，总共才有三个人报名，这让张晓娟很是挫败。 一直不怎么做声的沈杰，第一次主动提意见，表示自己上午没事，可以去发传单。 张晓娟想了想，表示也要一起。 两人这么主动积极，陆千雪也不会打击他们，笑着同意了。 等到第二天一早，张晓娟和沈杰一起出门，终于又成功拉来了一名学生。 四人凑齐，可以开班了。 陆千雪一拍板，第二天直接开始上课。 四个学生都是初二升初三，都是因为学习成绩太差，才被家里强行送过来。 其中有两个还是陆千雪她们的学弟呢！ 年纪相差不大，又有共同话题，很快就打消了他们的抵触感，上课很顺利。 上课主要是在下午，张晓娟和沈杰上午还是出去发传单。 之后，陆陆续续又招来几个学生。 加上张家亲戚的孩子，算是又凑齐了两班。 这么一来，三个班，就有12个学生，四个人轮换，同一时段还能有一个人休息。 除开一开始的手忙脚乱，没几天就稳定了下来。 第一个班上满两周后的中午，四人在补习班碰头，林云森从书包里掏出了一叠试卷。 陆千雪有些诧异。 “你是来给学生们打鸡血的吗？” 张晓娟在一旁嘟囔：“这不是打鸡血，这是泼冷水的吧？数学这么难，你居然能考满分！而且还是次次满分！” 沈杰不说话，只是拿眼风扫向林云森。 林云森神色自若。 “这是我初二的试卷，教了这么多天，应该测验一下看看成果了。” 陆千雪眉头皱了皱。 “这都是写过的，要怎么复印？” 难道还要找人ps吗？那也太麻烦了，这年头电脑还没普及，应该还没有ps。 林云森正要说话，张晓娟抬手拍了林千雪一记。 “哎呀，你傻啦？有油印机呢！我外婆家那边就有，我去借。” 陆千雪一时还没想起来油印机是什么。 等两天后，她看到张晓娟带来的东西，才总算想起来。 第14章 印试卷 箱子打开，里面是个方方正正的小机子，用铁片围了一圈，到处都是油墨的痕迹。 上面还有个类似于刷墙漆的滚筒刷子。 张晓娟的包里还装着普通白纸、蜡纸和铁笔。 “我的字写得好，以前班主任经常叫我帮她印试卷。”张晓娟有些得意地抬起了下巴。 陆千雪眨了眨眼睛：“这是问班主任借的？” “那不是，是我外婆家，他们做外包绣花生意嘛！会用这个印花样纸。”张晓娟解释，“只能借我们用三天。” 沈杰唰得站了起来。 张晓娟叫住了他：“你去哪？” “赶紧刻卷子，把后面需要的都刻完，省的下次再麻烦。” 于是，四个人在空闲的时候，又多了一样任务——刻试卷。 除了张晓娟，另外三人对这东西都不熟练，进度很慢。 陆千雪刻完了一张卷子，揉着发酸的手腕，忍不住说：“看来这下晚上要加班了，这半天我才刻了一张卷子。” 这还是因为她的卷子都是英文，好写的多。 张晓娟的语文课，笔画多字多，写起来更慢；至于林云森和沈杰的数学、自然课，字倒是不怎么多，但画图难啊！ “我晚上留下来吧！” 沈杰又主动揽过了这项累人的活。 “那怎么行？不能什么事都你一个人干啊！” 张晓娟也是个热心肠。 这时，陆千雪伸手往两边一推。 “都别吵了，可以两人一组，晚上轮流干。今天就沈杰和林同学吧！” 陆千雪想的是，他们两人早就认识，更熟悉些。 可没想到，林云森摇了摇头。 “如果今晚是我和沈杰，那明晚就是你和张晓娟了。你们两个女孩子，大晚上呆在这里不太安全。” 陆千雪心想，能有什么不安全的？ 又不是深更半夜，就是一开始刻试卷费些功夫，后面印卷子，不是很快吗？ 她还没说出口呢，一旁的沈杰突然抢过了话头。 “我觉得林同学说的很有道理，还是小心点好，这样吧！今晚就我和张晓娟同学留下，明天陆同学你和林同学一起，行吗？” 陆千雪见他们两个都这么说了，看向了张晓娟。 张晓娟一副随意的表情。 陆千雪自认为自己还是挺民主的，于是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你们两个也不要干太久，我看我们进度不慢，最多做两个小时就够了。” “好啦好啦！不过你待会儿回去的时候，记得跟我爸妈、奶奶说一声，给我送饭过来啊！” 张晓娟推着陆千雪去洗手。 油墨其实很难洗掉，不过陆千雪也不在乎，随手擦了擦水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向张晓娟和沈杰挥了挥手，准备回家。 刚走出门外，林云森就跟了上来。 “我送你。” 陆千雪转头看着他：“不用了，这里距离我家很近，走路十几分钟就能到我家了。” 林云森却说。 “反正我现在回家也没别的事做，就当顺便散步了。” “随你吧！” 陆千雪耸了耸肩，没当回事，双手拉着书包的背带，自顾自往前走。 厂房大门口，门卫正蹲在门口台阶上，手里捏着根香烟，吐着烟圈。 陆千雪很自然地走过去跟门卫打招呼。 “大叔，我们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 门卫朝她摆了摆手。 两人走出大门后十几米远，林云森突然开口问她。 “你认识那门卫？” 陆千雪摇头：“不认识。” “那你干嘛跟他说话？” “打个招呼，混个面熟，以后有什么事也好说话呀！” 陆千雪说得十分自然。 其实，要不是她没钱，她是很想买一条烟送给门卫的。 都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这可不是假话。 林云森忍不住看了陆千雪好几眼。 “你……很不一样了。” 陆千雪眉梢一挑，似笑非笑。 “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一样，其实人都会变得嘛！以前一门心思在学习读书上，现在不同了，我爸靠不住，我只能自己更努力些了。” 林云森没再说话，一路沉默着，送了陆千雪回筒子楼，这才转回自家的方向。 陆千雪踏上楼梯，先去了张家，说明了张晓娟的事，这才回了自己家。 推开门，一如既往，陆卫国坐在客厅里看报纸。 一人高的铁质电风扇嗡嗡作响，带起大风，吹着人的时候，觉得凉快，可一转开，就会感觉更热。 陆千雪看这陆卫国手里的报纸，日期不是今天的。 她依稀想起来，家里没有订报纸，这报纸好像是她爸从厂里拿回来的。 一时间，陆千雪看着她爸的目光，就有些怪异。 说起来，她从前的性子，其实更像陆卫国。 换成二十多年后的时髦话术来说，她们父女俩，都是i人，性格偏内向，不爱与人打交道。 陆卫国没什么朋友，和大哥家关系也不好，平时除了上班，就没别的事可做了。 “爸，这报纸你都看了三天了。” 陆千雪不客气地开口。 陆卫国放下报纸，瞪着她：“要你管？” “你要没事做，为什么不听听收音机？或者看看电视？” 陆千雪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自己倒茶喝。 “才赚了几块钱，就想着买东买西了？你知道收音机和电视机的价格吗？”陆卫国吹胡子瞪眼。 陆千雪慢悠悠地喝完了一杯茶，才继续说。 “新的买不起，旧的总可以吧？大伯家不是收了不少电器吗？” 她话刚说完，陆卫国的表情就变了。 “你少跟我提他！” 陆卫国至今对爸妈的偏心耿耿于怀。 当时下乡，原本说好是陆建国去，却临时换成了他。 陆卫国没有心里准备，去的乡下又是东北，吃的喝的住的穿的，哪哪都不适应，还被人联合欺负。 干最脏最累的活，吃最难吃的饭菜，不到三个月，他就瘦了一大圈，之后更是大病一场，险些没挺过来。 陆卫国是吃过苦的。 正因为他吃过苦，所以对陆千雪的很多遭遇，不以为然。 他觉得，我给你好吃好喝，没饿着你冻着你，供你上学，这还不够好吗？ 可他不知道，姑娘家和男孩子是不一样的。 90年代和70年代也是不一样的。 第15章 都是街坊邻居，还收什么钱呀 陆千雪想了想，忽然说了句。 “大伯他们的厂子快倒闭了。” 陆卫国一愣：“你从哪听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又不关心大伯家，当然不知道了，我之前出去发传单，听人说的。”陆千雪含糊了过去，“要是大伯真的下岗了，他们家肯定很难生活，到时候奶奶要怎么办呢？” 她说的，是前世发生的事。 陆大伯上班的化工厂，早在几年前就入不敷出了，强撑了几年，最终在1999年8月底破产。 这一年，破产的工厂企业，有很多。 前世时，化工厂倒闭后，大伯没了工作，家里的三个孩子都没个进项，生活捉襟见肘，大妈天天吵架，指桑骂槐，把陆千雪奶奶逼走了。 陆千雪对奶奶的印象并不坏。 虽然奶奶有些重男轻女，但在陆千雪妈妈走后的几年，奶奶搬过来住，照顾了她好几年，直到邵爱花嫁进来，她才搬回大伯家。 奶奶在她22岁时去世了，当时陆千雪在徐家过得艰难，只来得及回来见了她最后一面。 再之后，陆千雪回想自己那短暂的一生，能想起来的温暖并不多，除了张晓娟，就是奶奶了。 奶奶会给她洗头后抹上香香的头油，会在早上给她冲鸡蛋汤喝，偷偷加一勺糖…… 陆千雪陷入了回忆之中，没有说话。 而陆卫国，则在纠结要不要给陆建国打电话。 打过去说什么好呢？ 嘲笑大哥？ 还是表示关心？ 两样他都做不来啊！ 于是，陆卫国决定装死，就当没听见。 他重新拿起了报纸，挡在自己面前，恢复了陆千雪进门时看到的那副场景。 陆千雪简直要无语了。 这就是她爸的本性吗？ 你说你既然恨他们，那大伯一家快出事了，不是落井下石打击报复给自己出气的好机会？ 要说不恨，别别扭扭这二十多年，又图什么呢？ 图自己不痛快吗？ 陆千雪翻了个白眼，不再管他，转身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陆千雪如往常一样出门。 但刚走到楼下，就被一个大妈叫住了。 “千雪呀！听说你和张家的小女儿合伙开了个补习班？” 陆千雪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大妈，一时想不起来她是谁。 于是，她只冷淡地点了点头。 “是。” 那大妈脸上笑容绽放，往前凑了凑。 “我娘家的小外甥正好也读初中，你们给照顾照顾呗？” 来生意了？ 陆千雪精神一振。 “不知道你外甥是要补一门，还是全部？我们这收费标准是5块钱一节课，” 那大妈搓了搓手，然后用力地拍打着陆千雪的背。 “哎呀，你这孩子真是的，都是街坊邻居的，还收什么钱啊！我和你爸可熟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陆千雪后退了一步。 “那可不行，补习班有补习班的规矩，我不能随便免费收人。再说了，这培训班也不是我一个人开的，我们四个人合伙，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 “这怎么不算呢？你跟其他人说说不就行了？我们也是邻居啊！” 那大妈眉头一皱，嘴角耷拉了下来。 陆千雪没接她的话。 “我还有事，公交车快赶不上了，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陆千雪直接穿过她，往外头走去。 那大妈在她身后叫了好几声，见陆千雪不回头，恼怒地跺了跺脚，对着她的背影呸了好几口。 “不就是念了几年书吗？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我看跟她那上不得台面的妈一样！” 她骂骂咧咧，引来了不少人询问。 “老方，骂谁呢？” 那姓方的大妈脖子一昂。 “老陆家女儿，以为自己读了几年书，就不把我们这些街坊邻居放在眼里了！她以为自己是谁呀？” 她伸出了一只手，晃了晃。 有人不信：“你是说陆千雪？不会吧？那小姑娘平时可害羞了。” “那是以前，现在她和张家小女儿办什么补习班，招了不少学生呢！生意可火了。” “真的假的？就她们几个小姑娘？” “真的啊！那班子就在原本的材料库房，改成了补习班，弄得像模像样的。张家小女儿还天天出去发传单呢！” “真有人去？” “有啊！十几个学生呢！” “那能赚钱？” 其他人歪了话题，开始讨论起补习班到底能赚多少钱。 那姓方的大妈的眼神一直不停闪来闪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于这些，陆千雪一概不知。 她怕来不及，跑着去了林家。 林云森的舅妈已经去上班了，偌大的房子只有林云森一个人在。 他背着包站在门口。 陆千雪上气不接下气地扶着门。 “对不起，我来晚了，路上被人拉住说了会儿话。” “没事。” 林云森摇了摇头。 “那我们赶紧去车站吧！” 陆千雪调整好呼吸，直起腰来。 谁知，林云森却没有往外走，反而转身，走进了屋里。 “哎？你还要干嘛呀？再迟就赶不上公交车了。” 陆千雪朝他的背影喊着，可并没能阻止林云森的步伐。 陆千雪拿出手帕擦着汗。 不一会儿，林云森出来了，手里拿着两根冰棍。 “给你。” 陆千雪一愣，看着那根冰棍，又抬头看了看林云森。 “给我的？谢谢你，但还是算了，我不吃。” 前世她十几年被胃病所苦，早已养成了不吃冰、辣的习惯，下意识拒绝。 林云森眉头微蹙。 “不能吃？是不舒服吗？是不是身上来了？那你别去了，在家好好休息吧！我家有红糖，要不要喝点红糖水？” 陆千雪呆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下一刻，脸爆红。 “你你你……我没有！” 陆千雪几乎要跳脚。 林云森歪了歪头，面露疑惑，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变了语调。 “你要是不舒服就直说，不要硬撑，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如果为了赚钱把身体弄坏了，就太不值当了。” “我真没有……” 陆千雪头一次发现林云森的直男属性。 怎么能跟女同学谈这个话题呢？ 她又羞又恼，瞪了林云森一眼，然后一把夺过冰棍，飞快撕开包装纸，往嘴里一塞。 “现在，你总能信了吧？” 第16章 大伯家的往事 冰棍是桔子口味的，甜丝丝的，带着一点酸，配料简单，其实就是把桔子汽水冻成了冰棍的样子而已。 没有加牛奶、奶油、炼乳、巧克力等等，也就不会太腻。 陆千雪三两口吃掉一半，顿时感觉身体从里到外都凉了下来。 这感觉…… 太舒爽了有没有！ 她都忘了冰棍雪糕是什么味道了。 陆千雪吃得眯起了眼睛。 现在重生了，胃没坏，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火锅！ 烤肉！ 陆千雪脑海中冒出了好多吃的。 忽然，又一根冰棍递到了她面前。 陆千雪眨了眨眼睛，看向林云森。 “你不吃吗？” 林云森把冰棍塞到她手里：“你先吃，我再去拿。” 说完，他再次转身往里走去。 五分钟后，两人站在公交站牌底下，一人啃着一根冰棍，夏风吹来似乎也没那么热了。 两人坐着颠簸的公交车，去了赵家，补完课，赶着最热的日头又返回。 等到了补习班，陆千雪就看到张晓娟趴在桌子上，对着电风扇狂吹。 “好热啊好热啊好热啊……” 陆千雪噗嗤一声笑了。 “晓娟你再这么叫下去，都快赶上外头的知了了。” 张晓娟有气无力地抬起头。 “这一架电风扇不够用啊！我们可有三个教室呢！” 就这架电风扇，是张晓娟妈妈花钱从别人家买来的二手货，就这，还花了50块钱。 这也算进补习班的成本中当中。 陆千雪坐到了她身旁。 “没办法，我们现在钱有限，这种高的电风扇要178一架。” 就办两个月的补习班，花几百块钱买电风扇，不太划算，所以，大家一致同意不再进购。 其实，在陆千雪看来，要是能租或者买二手的，也能接受。 她们现在三个班，一共12个学生，都是报的全科，每个人一天学费是20块，12人就是24块。 两三天，就能买一架二手电风扇了。 只是，去哪儿弄这么多旧电风扇呢？ 呼呼的风吹着头发，陆千雪的脑筋开动起来。 她想起前世那些网文小说。 年代文里经常出现的“宝地”，收购站！ 她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 “咱们这附近，哪有收购站？” “收购站？” 张晓娟来了精神，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对，就是收废品的，去看看，说不定有旧电风扇呢！”陆千雪点头。 张晓娟皱眉：“可是，收购站的东西，肯定都是坏的啊！要是电风扇没坏，谁家舍得卖给收废品的？那可值不了几个钱。” 陆千雪抿嘴一笑。 “坏了，也可以修啊！” “你认识谁会修吗？” 张晓娟眼睛瞪大，就连沈杰也看了过来。 修电器，在90年代算是一门很吃香的技术，不过，她们住的家属楼，没人会这个。 但陆千雪还真知道有人会。 “我大堂哥。” 陆千雪大伯家三个孩子，大堂哥比陆千雪大10岁，但因为性格木讷不太会说话，大伯安排了几次工作最后都黄了，现在28了还在家里待着呢！ 二堂哥比她大6岁，已经进化工厂上班5年了，最近正在相亲。 至于老三，和陆千雪一样是女孩，早早就辍学打工了。 堂姐的性格倒是和两个哥哥不一样，她很活泼，是人来精，就是没长性，在哪个厂子都呆不长，让大伯两口子很是头痛。 但堂姐是唯一一个，在她得了绝症后，来看过自己的人。 陆千雪想到大堂哥，又想到大伯一家即将到来的困境，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于是，傍晚回家后，陆千雪给她爸丢下一个重磅炸弹。 “过两天我可以休息一天，我想去一趟大伯家。” 陆卫国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气狠狠地把报纸往茶几上一摔。 “我就知道女心向外，好吃好喝养了你18年，你就一心向着外人！” 陆千雪揉着脑门。 “我可什么都没说，就是想去看看奶奶和大哥。” 陆卫国依旧瞪着她。 陆千雪都不知道她爸的眼睛，原来可以瞪这么大。 “去去去！你去啊！去做他陆建国的女儿，别做我女儿了！” 陆卫国气咻咻地站起来，往外走去。 走出门时，还用力地甩上了大门。 陆千雪看着门口方向，若有所思。 虽然陆卫国发了脾气，但陆千雪已经决定的主意，才不会因为他而改变。 所以，两天后，陆千雪背着自己的书包，揣上了刚分的一半工资，踏上了去大伯家的汽车。 说起发工资，要不是林云森提醒，陆千雪都忘了这件事。 钱是给张妈管着的，因为她要负责买东西，用完了的粉笔、本子、笔之类的，虽然不贵，但也不能让人家一直垫钱呀！ 但昨天去给赵见松补课的路上，林云森私下跟她提了沈杰的情况，问她能不能提前给沈杰一部分工资？ 陆千雪这才想起来沈杰家里情况不太好，于是一拍板，把张妈请了过来，让她给大家发了半个月的工资。 拿到钱后，不只是沈杰，就连张晓娟也特别兴奋，一直嚷嚷着要买东西。 车上，陆千雪回忆着前世和大伯一家的事。 大伯一家，自从化工厂倒闭后，就一直过得不好。 原本二哥正在相亲，因为这事儿也没谈成，拖到了28才结婚。 至于大哥，就更晚了。 他不想结婚，但被他妈逼着娶了个不喜欢的姑娘，婚后鸡飞狗跳，最后那姑娘受不了大哥的沉默寡言和婆婆的嘴，离婚了。 那之后，大哥就更不爱说话了。 相较而言，陆卫国一开始过得很爽。 女儿嫁给了徐家，工作又保住了，没几年，筒子楼拆迁，分到了几十万拆迁款，还有一套养老房！ 可好景不长，他被邵爱花忽悠着，把邵爱花的儿子接了过来。 那小子嘴甜会哄人，说要给陆卫国养老。 陆卫国在他的忽悠下，卖了养老房，钱却被这母子俩诓走了。 他无处可去，又嘴硬不肯找陆千雪，过得很是凄惨。 最后是大哥给他租了个房子，又通知了她。 陆千雪始终记得那时的情形。 大冬天，难得地下起了雪，她那一向脾气倔的爸，穿着橙色的环卫衣服，骑着一辆破三轮车，在大马路上扫地。 第17章 借到了人 陆千雪靠着车窗，闭上了眼睛。 当时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彼时她的公司已经开起来了，也算是有点钱，可因为当初拆迁款的事，已经有十几年没和陆卫国说话了。 本以为，有着房子和几十万存款，陆卫国的生活会过得很好，却怎么都没想到，他最后会这般穷困潦倒。 陆千雪把陆卫国接了回去。 没接回徐家，而是接到了她名下的另一套房子里。 可十几年的空白，不是几句话能弥补的。 她找来保姆阿姨照顾，每个月定期给钱，偶尔也会去看他。 可陆卫国还是在一年后走了。 他得了癌症。 同样是胃癌。 他走的那晚，陆千雪在国外谈生意，接到消息立马赶了回来。 后来听护工和阿姨说，陆卫国早就不行了，却一直不肯闭眼，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等着她回来。 见到女儿最后一面，他才咽了气。 可惜当时他已经没法说话了，不然，陆千雪很想问一句：你后悔吗？ 但以陆千雪对她爸的了解，就算他再后悔，也绝不可能道歉。 往事沉重。 陆千雪陷入了前世的记忆中，很久很久，都没说一句话。 直到售票员推了推她。 “你不是要去化工厂吗？到站了，赶紧下车吧！转90路公交车，别记错了。” 售票员还挺好心，提醒她一句。 陆千雪道了声谢，起身下了车，又去附近买了些水果、牛奶，还有绿豆糕等等，装了满满一书包，才踏上了90路公交车。 她出现在大伯家门外时，他们一家子都惊呆了。 “小雪你怎么过来了？” 奶奶最先反应开口。 陆千雪笑了笑：“很久没见奶奶了，过来看看您。” 奶奶皱巴巴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倒是大妈，看到她手上拎的牛奶，又看了一眼明显很重的书包，脸上堆出了笑。 “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看着怪沉的，大妈帮你拿。” 说着，她就要去拿陆千雪的书包。 奶奶张了张口，最后什么话都没说。 陆千雪也不在意大妈的势利，东西本就是给他们一家的。 她把书包放在地上，直接拉开了拉链，苹果香蕉什么的没管，直接把一盒绿豆糕拿了出来，递到奶奶面前。 “奶奶，这是专门给您买的。” 奶奶一瞪眼：“小小年纪，瞎花什么钱？” 陆千雪笑嘻嘻地凑了过去，搂住了奶奶的肩头。 “我赚到钱了，这可是我第一次拿到工资，特意买来孝敬您的。您要是不收，不是浪费我一片孝心？” 奶奶听到她赚钱了，明显不信，但还是收下了绿豆糕，拉着她走进了屋内。 大伯家住的不是筒子楼，而是二层民房。 这是陆家的老房子了，大伯结婚时翻新盖的。都快30年了。 陆前进走进堂屋，大伯陆建国从里屋走出来，看到她，很是意外。 “小雪？你怎么来了？你自己一个人来的？你爸知道吗？” 陆千雪先叫了一声大伯，才回答他。 “我一个人来的，我爸知道，不过他没过来。我是来找大哥，想商量点事。” “你一个小姑娘，跟他能有什么商量的？” 大伯眉头皱了皱。 陆千雪也没有寒暄，直接开门见山。 “我听说化工厂效益不行，可能要裁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大伯表情一僵，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陆千雪接着又说：“大伯和二哥都在厂里上班，我不是乌鸦嘴，只是未雨绸缪，要是有个万一……”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没把话说出口，因为面前的三个人脸色都黑沉黑沉的。 于是，她转了话题。 “最近我在和同学们给人补课，能赚不少钱，马上就2000年了，是新世纪了，国营厂一个接一个的倒闭，大伯，其实可以考虑换一条出路。” 陆建国沉着脸不说话，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到一旁坐下。 “小雪你从哪听到化工厂要裁人的消息？” “听学生家长说的呀！”陆千雪说起假话面不改色，“我和同学经常出去发传单，见到的人多，听了不少消息。不只是化工厂，还有市一棉、麻纺厂、造纸厂……” 陆千雪一口气报了好几个名字。 陆建国的脸不黑了。 变得苍白无比。 “没想到……没想到啊……” 他并没有怀疑陆千雪话里的真实性，因为，从前的陆千雪就是乖巧不会说谎的性子。 而且，最近厂里的流言很多，由不得他不信。 奶奶唉声叹气，大妈骂着厂里的那些领导们。 良久后，陆建国揉了一把脸，再次开口。 “你说找你大哥……这些和他有什么关系？” 陆千雪抿起了嘴角。 “大哥不是一直对电器很感兴趣吗？我想着，不如让大哥开一家修家电的小店，现在好多人家里都有电器，电风扇、电烧炉、录音机、电话机，甚至冰箱、彩电……这些东西越来越多了，不愁接不到活。” “他能行么？” 陆建国不是很有信心。 “哎呀，大伯要是不信，我先带大哥去试试，怎么样？” 陆千雪眨了眨眼睛。 “试？试什么？” “修电器啊！” 陆千雪没有全都说出来。 陆建国半信半疑，但想着大儿子在家里待着也是待着，还不如出去试试看呢，就同意了。 于是，陆千雪成功从大伯家“借”到了大堂哥陆千山。 她拉着大堂哥走出家门，一路走到公交站牌附近，大堂哥才想起来问她。 “小雪你要带我去哪？” “去收购站。” 陆千雪踮起脚，拍了拍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大哥的脑袋。 陆千山忍不住看了她两眼。 “小雪变了好多啊！” 陆千雪歪着头问他：“那大哥是觉得我变好了，还是变不好了？” 陆千山肯定地点了点头。 “变好了。” 陆千雪就笑了。 因为大哥从小不爱跟人说话，也不会主动跟人打招呼，导致从小他就被亲戚朋友说脑子不好，是个傻子。 哪怕上学后，他的学习成绩并不差，那些人依然这么说。 但在陆千雪看来，他只是性格内向而已，和熟悉的朋友、自家人，他说起话来可多了，有时候堪比话痨。 第18章 修电风扇 等了七八分钟，公交车到了。 两人上了车，选了后面靠窗的两个位置坐下，陆千雪就问起了大哥最近在做什么。 于是，陆千山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这一开口，直到下车，他都没有说完。 “好了，我们到地方了。” 陆千雪打断了他。 陆千山一抬头，就看到了用红漆写的五个大字。 废品收购站。 “还真的来收购站啊？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陆千山满头雾水。 陆千雪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我们培训班缺两架电风扇，我就想着来这里找两架旧的，大哥帮我修一修，就能省很多钱了。” 陆千山一点没有被使唤利用的感觉，反而还很高兴。 “这个啊！我会！家里电风扇坏了，就是我修的。” 这时候，陆千雪已经走了进去，找到了收购站的老板。 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于是沿用习惯的叫法。 “老板，这里有旧电风扇吗？” 那老板随手指了指里屋：“都在这儿，你们要能用的还是不能用的？” “先看看不能用的，大哥，快过来！” 陆千雪朝大哥招了招手。 陆千山赶忙跑了过去。 角落里，堆着七八架风扇，有的是一人多高的立式电风扇，但也有台式的，外表的漆都剥落了，而且基本上都带着大片的铁锈。 现在的电风扇都是铁做的，很重。 陆千雪指着看起来最好的一架问：“大哥，这个你看看？” 陆千山从包里拿出了电笔之类的工具，开始忙活起来。 他一旦开始做事，就心无旁骛，不会搭理人，陆千雪见帮不上忙，就去跟老板聊天。 过了半个小时，陆千山那边好了。 “嗡嗡嗡”！ 还别说，这铁制叶片转动产生的风，比现代那些塑料片子，大多了。 而且声音也特别带感，听起来就有点直升飞机那螺旋桨的感觉。 陆千雪笑眯眯地拍着她大哥的背。 “大哥，你还挺厉害的嘛！” 陆千山抓了抓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 老板看着这破风扇被修好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急忙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烟来。 “这位小兄弟厉害啊！要不要来给我做事？” 陆千山摆摆手：“我不抽烟。” 然后，扭头去看陆千雪。 陆千雪眼珠子一转：“我大哥还有别的工作呢！不过，如果老板愿意的话，可以按件算钱。” “按件？怎么算？” “抽成呀！就两成吧！比如我大哥帮你修好了一架电风扇，你如果卖出去50块钱，就给我哥10块钱。” “不行不行！我这收来价钱就不低，给这么多，我没得赚还得倒贴钱。” 老板一个劲地摇头。 陆千雪才不会信他的话。 新的电风扇普遍100左右，一般有点小毛病都舍不得丢，能卖给收废品的，那说明这电风扇有很大毛病，很可能修过好几次都没修好。 而收废品的，是大多以废铁的价格收购，能花多少钱？ 他要是卖50，至少能赚一半。 陆千雪摩拳擦掌，和老板讨价还价，最终将定在了一成半。 老板刚露出喜色，陆千雪忽然话语一转。 “不过，老板这这店面不太行啊！这到处都是破烂废品，谁家会来你这儿买家电呢？” 老板一时语塞。 陆千雪又说：“正好我大哥家要开二手店，以后你这儿的东西，不如都放到我大哥家寄卖，怎么样？” 老板瞪着眼睛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许久后，他才猛地一拍大腿。 “你这小姑娘，原来打的这主意！你不早说！” 老板很是懊恼。 还以为是来送钱的，没想到是来收钱的！ 陆千雪笑容不变。 “哎呀，反正不管怎么样，老板你也有得赚啊！当然啦，要是以后你出去收东西，多收一些废旧家电什么的，就更好了，价格高一点也没关系。这里头的利润，可比废纸壳子、废铁高多了。” 老板摸了摸下巴，心动了。 最后，两人痛快地达成了合作。 片刻后，陆千雪花了30买下了那架电风扇，离开了收购站。 陆千山抱着那架修好的电风扇，跟在她后头，忍不住问。 “这风扇，现在就给你那儿送去吗？” 陆千雪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不用，这是给你家的。” 陆千山唰得停下了脚步，连连摇头。 “这怎么行？这是你花钱买的。” “30块钱而已，就当是我借你的，等以后你赚了钱再还我就行了。”陆千雪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陆千山想了想，觉得也行，但他还是有顾虑。 “你说的开二手店，能行么？” 他对自己不是很有信心。 不是说他怕修不好，而是他不会做生意，面对陌生人，会说不出话来。 陆千雪早就考虑好了。 “大哥你靠着夜校学来的那点知识，都能自己修家电，你真的很聪明很厉害！要不是家里情况不太好，我其实更建议你去大学进修。至于开店嘛，其他的不用你管，有大伯大妈他们呢！” 大伯一家，个性分明。 大伯在厂里人缘好，大妈能说会道（牙尖嘴利）不肯吃亏，二哥可以帮忙搬东西送货，要是堂姐肯回来，她负责销售，就足够了。 货源她都给拉好了，一家收购站不够，就再找几家。 唯一的问题，就是店面了。 但既然是卖二手家电的，没必要往闹市区挤，在家门口附近租个小房子就行。 实在不行，就在自己家。 反正大伯家的房子正好临街，来来往往的人也挺多的。 陆千雪跟陆千山这么细细一分析，陆千山简直惊为天人。 “小雪你怎么能想到这么多的？” 陆千雪抿着嘴笑了笑。 其实，这是前世大哥自己鼓捣起来的。 在大伯和二哥下岗后，陆千山就开始想办法赚钱。他一开始给街坊邻居修家电，但他不太会说话，每次都是人家看着给点儿，赚的不多。 但他技术好，久而久之，名声也传出去了，就有人主动带着家电上门找他修。 再后来，他用攒下的钱，开了一家小小的二手家电店，维持着家里的生计。 第19章 电影票 如今，陆千雪不过是把过程提前了而已。 不过，现在想来，陆千山在这方面还是有些天赋的，如果能更上一层楼那就更好了。 等陆千雪回到大伯家，大妈看到那一架不花钱的电风扇，高兴得合不拢嘴。 陆建国把陆千山拉到一旁问了好些问题，细细琢磨了一番，觉得这里头有门道可行，这才认真思考起陆千雪的建议。 之后的事，陆千雪不打算掺和。 她已经帮他们指明了一条路，足够他们渡过下岗危机，至于日后能做成什么样子，做到哪种地步，这就不关陆千雪的事了。 陆千雪在大伯家吃了顿午饭，然后踏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可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陆千山居然来了。 他背着一台台式电风扇，胸前还挂了个重重的包，热得满头大汗，脸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似的。 “大哥你怎么来了？” 陆千山憨憨地笑了笑：“我爸说不能白收你的东西，那架电风扇太大，不好搬，所以让我把家里这台送过来。” 陆千雪看着他背着的电风扇，这可比昨天那架生锈的电风扇新多了。 她有些迟疑。 “大妈同意了？” “我妈没说什么，应该是我爸提前跟她说好了。” 陆千雪不信，不过既然大伯叫大哥送过来，说明是不想占自己便宜。 于是，陆千雪没有拒绝。 “正好我们补习班缺两架电风扇，谢谢大哥了，进来喝杯茶吧！” 她带陆千山进了家。 陆千山凉快了些，问起了补习班的事，然后非要帮她把电风扇背过去。 陆千雪推脱不了，索性同意了。 两人稍坐了会儿，一起抬着电风扇出了门。 路过小卖铺时，陆千雪停了下来，买了两瓶冰的桔子汽水。 “给。” 她把其中一瓶汽水递到陆千山面前。 陆千山连连摇头：“你自己喝吧！我都是大人了，早不馋这些东西了。” “我喝不下两瓶啊！这都打开了，你要不喝，待会儿冷气都没了，就不好喝了。” 陆千雪故意一脸为难。 陆千山一犹豫，陆千雪就把瓶子塞到他手里，然后拿起自己那瓶，一口气全喝完。 陆千山学着她的样子仰脖子一口干掉。 陆千雪笑眯眯地接过空瓶子，还给了小卖铺老板。 “这样喝，是不是特别爽？” 陆千山点了点头，有些意犹未尽。 之后，陆千雪走走停停，又买了些零食和文具，等两人到补习班时，没有一只手是空的。 张晓娟正和沈杰说话，看到她进来，不由惊呆了。 “千雪，你这是买了多少东西啊？” “没多少，就是些小东西。” 陆千雪把袋子放在桌子上，指了指陆千山。 “这是我大堂哥。” 两人忙向陆千山打招呼叫人。 陆千山却没回话，把电风扇放到了地上，就站到了陆千雪身后。 “我大哥有些内向，不太爱说话，他是来送电风扇的。” 沈杰皱了皱眉。 “这电风扇很贵吧？” 陆千雪瞟了他一眼：“这是我大伯送给我的，不是给补习班的。不过我家已经有两架了，所以我想着这一台带过来用，算是借的。等假期结束，要还的。” 沈杰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不自在。 张晓娟没有注意到，拉着陆千雪问起了她买的东西。 “刚领了钱，这算是我这辈子拿到的第一份工资，当然要庆祝庆祝啦！不过钱不多，就只能买些零食了。等我以后赚得多了，再请晓娟你吃大餐。” 张晓娟嘿嘿地笑了两声，大声说。 “那我要吃肯德基！” 陆千雪笑着捏了捏张晓娟的脸。 “行，不过我觉得麦当劳更好吃。” “麦当劳？是去年在市区开的那一家吗？我还没去过呢！不知道好不好吃？” 张晓娟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把自己的书包抱了过来。 “我妈把我的工资收走了，只肯给我20块钱，我买了两支笔，这支是给你的。” 陆千雪低头一看，是一支英雄牌钢笔，上头银色下端红色。 “我记得之前你很想要一支钢笔来着，我只能买得起这个，千雪你不要嫌弃呀！” 张晓娟又说了一句。 陆千雪握紧了钢笔，笑得很是开心。 她其实已经不记得张晓娟说的事了，毕竟这对她来说，不是几个月前，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不过，张晓娟对她的好，她会一直记得。 过了会儿，张晓娟忽然问：“对了，林同学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陆千雪解释：“他外公出院回来了，他在家陪外公呢！说是要迟个半小时再过来。我们来分吃的吧！这个巧克力你尝尝。” 张晓娟吃了一口，高兴地大叫起来。 等林云森到了后，就看到沈杰和一个陌生的青年站在门边上尴尬地对望，而陆千雪和张晓娟两人，坐在桌边叽叽喳喳地争执着哪一种巧克力好吃。 林云森一脸疑惑，转向了沈杰无声询问。 沈杰就说了之前的事。 林云森先向陆千山表示了感谢，然后走到桌旁。 “学生快到了，把东西收拾收拾吧！” 说着，他主动收拾起桌上乱七八糟的包装纸。 他一开口，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接着，就是忙得脚不沾地的一下午。 上完最后一节课，陆千雪正要和张晓娟一起离开，却被林云森叫住了。 “千雪同学，你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张晓娟朝陆千雪做了个鬼脸，飞也似地跑开了。 陆千雪无奈，把书包放下，看向林云森。 林云森紧抿着唇，双手背在身后，似乎有些踟蹰。 “林同学？” 陆千雪等了好久，不见他有反应，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林云森一瞬间回过神来，吸了口气，把手从背后伸了出来。 他的手里，捏着两张皱巴巴的电影票。 “这个，是别人送给我舅妈的电影票，但我外公回来了，我舅舅舅妈没空去，我想着你可能会喜欢，就拿来给你了。” 陆千雪完全没有多想，笑着接过了电影票。 “谢谢你，林同学。正好我和晓娟一人一张呢！” 林云森的表情微顿，但瞬间恢复了正常。 第20章 还礼 看电影这种事，在陆千雪上辈子的人生中，几乎是没有过的事。 重来一次，她已经改写了自己的将来，可以不用背负沉重的人生，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陆千雪兴冲冲地跑了出去，很快就追上了张晓娟。 “晓娟你看！” 张晓娟看到她手里的电影票，一双眼睛都瞪大了。 “哪来的电影票？是什么电影？” 陆千雪递给她一张。 “是明天晚上，7点半开始，我们一起去看呀！” “哇！是《情书》诶！没想到居然会引进这部电影，我以前听班主任和英语老师聊过，说这部电影很感人，可惜之前只在大城市上映，我们这儿没有。” 张晓娟很是兴奋。 “那你要不要去？”陆千雪挑眉看着她。 “要去要去！” 张晓娟一蹦三尺高，高兴地抱住了陆千雪的胳膊。 “我还从来没看过外国电影呢！” 电影票上写着的地点，就在离她们学校不远的老电影院。 这家电影院已经有好些年头了，大部分时候都是播放一些老电影，偶尔才会上新。 《情书》这种爱情片，不管是对青春期的少年少女，还是对成年的男女朋友、夫妻，都是很有吸引力的。 两人在楼梯口挥别，陆千雪往家走的时候，心里想着，这电影票怕是不便宜，不好白拿，得买点什么还礼呢？ 但林云森家里条件好，虽然不是很有钱，但也不缺吃穿，平时看他，好像也没特别的喜好。 陆千雪很伤脑筋。 这要是在前世，手表、电脑什么的随便选就是了。 但现在么…… 别说电脑了，她连个计算器都不一定买得起。 陆千雪打开家门，走进自己的房间，把书包放下，把里头的东西往外掏。 “实在想不出来的话，那我也送支笔好了。” 陆千雪看着张晓娟送给自己的钢笔，不由嘀咕。 一张电影票大概15块，两张30，那花40-50块钱买个礼物，就差不多了。 “就这么办！” 陆千雪呼出口气，开始准备明白给赵见松上课的内容。 补了半个多月的课，赵见松的进步还是挺大的。 赵见松妈妈已经在暗示下个月不补了，这几天没看到林云森的爸爸，也不知道他的意思。 不过，要是能停了赵家的补课也好，每天来回跑，太热了。 这边的补习班弄得不错，陆千雪还是想继续招生，把它做大些。 她咬着笔头，想到什么，就在本子上记下来，很快，就写满了一张。 到了第二天，陆千雪和林云森从赵家出来时，她忽然问他。 “林同学，你喜欢什么颜色？” 林云森脚步一顿，回头看着她，眼中带着丝讶异。 然后，他摇了下头。 “没有特别喜欢的，都行。” 陆千雪又问：“那你平时除了上学，还喜欢做什么？比如打球？电子游戏？” 林云森再次摇头。 陆千雪很伤脑筋，这家伙简直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啊！ 她心想，算了，还是买支笔好了。 于是，下了公交车后，陆千雪没有跟林云森一起走，只说了句自己有事，就飞快地跑开了。 她来到了附近的文具店，可找了一圈，也没能找到合适的，只能问文具店老板。 老板却说，贵的笔没人买，所以他这儿不进货，建议她去新华书店。 陆千雪只能又赶往新华书店。 在新华书店里挑到了合适的钢笔后，陆千雪松了口气。 付完钱，正要出门时，她无意中瞥见了门口架子上的磁带。 磁带啊…… 这真是令人怀念的东西。 陆千雪驻足看了会儿，但没有买。 随身听带在身上不太方便，还不如等攒够了钱去买个p3呢！ 前世时，她第一次见到p3是2002年的事了，不过，p3上市应该要早两三年，只是她们这小镇子上没有，市区的百货商场或许会有。 习惯了前世的网购和超大商场，现在陆千雪觉得哪儿哪儿都不方便。 她琢磨着，下个月找一天空闲的时间，拉上张晓娟一起去市区逛逛。 这么想着，陆千雪推开门走了出去。 到了补习班，恰好沈杰和张晓娟都在里头整理上课的东西，外间只有林云森一个人在。 陆千雪就直接走了过去，把装着钢笔的盒子递给他。 林云森愣了愣，抬起头。 “这是送给我的？” 陆千雪点点头：“是回礼，电影票的回礼。” 林云森没有接。 “你不需要这么做，那电影票没花钱。” “那也不行呀！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我不能白占你便宜呀！”陆千雪把盒子往前送了送，“本来我也想不到送什么，昨天晓娟送了我一支钢笔，我才想到的。这个看着还行，你要不先用用看？” 林云森抿了抿嘴，眉宇皱了皱，似乎不是很高兴。 陆千雪心里纳闷：这是不喜欢还是怎么了？ “你要是不喜欢，那我现在就去退了吧!” 陆千雪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 “我没说不喜欢。” 林云森忽然开口，在她的手收回的同时，接过了盒子。 “谢谢。” 林云森一脸认真地说道。 “谢就不必了，不过，你别勉强啊！要是不喜欢，我就再换个别的。”陆千雪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林云森嘴角翘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不勉强，我会很珍惜它的。” 他这么一说，陆千雪总算是能松口气了。 人情还了，她就觉得轻松很多。 之后上课都特别有劲儿。 下午的课结束后，陆千雪和张晓娟把书包放在补习班，只带了个小包包，两人就手拉手一起出去了。 沈杰打包好自己的东西，看到这一幕，不由奇怪，转头问林云森。 “她们两个干嘛去？” “看电影去了。” 林云森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沈杰双手交叉放在脑后，叹了口气。 “小姑娘就是轻松啊！还有心情去看电影……哪像我们。对了，你家里同意你的事了吗？” 沈杰和林云森也算是认识很久了，从初一的数学竞赛开始，到现在已经认识六年了。 虽然每年只见那么两三回。 不过，沈杰对于林云森还是挺关注的，他比其他人，更早知道林云森不出国、打算留在国内的事。 第21章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他手里 第21章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他手里 林云森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不管他们同不同意，事情已成定局。” 沈杰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家里不同意，但他决定强硬到底了。 “我以前没发现你是这么强势的人啊！” 沈杰拍了拍林云森的肩膀。 “先前你找我说补习赚钱的事，我还纳闷呢！现在算是明白了，你是担心家里不给出钱，所以未雨绸缪？其实大可不必，以你的成绩，拿个奖学金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林云森抬头瞥了他一眼：“和这个无关。” 说完，林云森背起书包，朝他挥了挥手。 “我走了，你记得锁门。” 然后，扬长而去。 林云森并没有直接回家。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决定去一趟学校附近的书店。 这家书店，每个月的这几天，都会上一批国外的科学杂志。 林云森每个月都会来买。 他到的时候，老板笑眯眯地朝他招手。 “小同学来啦？还是老样子？” 林云森点了下头：“麻烦您了。” 老板把早就留下的三本杂志从柜子里拿了出来，递给他。 林云森付完钱，把杂志放进书包里，在附近找了个地方吃晚饭。 等饭的功夫，他拿起杂志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忘了时间，等回过神来时，天都快暗了。 林云森急忙收拾好东西往外走。 可刚走了没几步路，他就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这里离电影院很近，只隔了一个街口。 陆千雪和张晓娟站在电影院门口，一人拿着一个甜筒，不知说着什么，笑得很是开心。 “还有10分钟电影就开始了，我们这就进去吧！” 陆千雪看了看时间，朝张晓娟说。 张晓娟将最后的甜筒壳子一口塞进嘴里，捂着嘴，一个劲点头。 可就在这时，一个意外的声音响起。 “晓娟？” 张晓娟一回头，差点把嘴里的甜筒壳子的碎片喷出来。 陆千雪也听到了声音，同样回头，也有些意外。 “晓强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站在两人身后的，是张晓娟的哥哥张晓强。 张晓强穿着一身深蓝色的旧衣服，推着一辆自行车。 自行车前头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几个字：棒冰、冷饮、雪糕。 后座上绑着一个大大的箱子，上面包着厚厚的棉被。 张晓强有些尴尬。 “我……” 陆千雪在看到那牌子后，就知道张晓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 显然他是来卖东西的。 电影院门口人多，尤其是这两天，因为《情书》的上映，来看电影的年轻男女很多，是做生意的好地方。 只是，张晓强不是在市区的棉纺织厂上班吗？就算要赚外快，也不至于跑到这儿来吧？ 市区的人流量明显更多啊！ 陆千雪心生疑惑。 而张晓娟，则是大叫起来，一下子窜出去扑到了自行车的前杠上。 “哥！你不好好上班在这里做什么？” 张晓强一手扶着车，另一只手又去扶车座后的箱子，有些手忙脚乱。 “我、我就是闲着没事，出来做点小生意赚点钱。” “什么叫闲着没事？你不是说厂里很忙吗？妈好几次叫你回家，你都说没空。这叫没空吗？！” 张晓娟很生气。 “你是不是在厂子里犯了事，被人赶出来了？” 张晓娟本来只是随口乱说，却没想到，张晓强一下子变了脸色。 张晓娟尖叫起来。 “居然是真的？哥你对得起爸妈和奶奶吗？为了你这份工作，家里付出了多少你不知道吗？” 张晓娟简直要气疯了。 为了让张晓强进棉纺织厂，家里花了不少钱疏通，还给他买了崭新的自行车，生怕他去了市里会被人瞧不起。 普通的自行车120就行了，张爸张妈花了将近400块，给他买了凤凰牌的。 那都是5年前的事了，当时工资还没涨呢！这一辆自行车花掉了张爸两个多月的工资。 张晓娟气得要打她哥。 陆千雪急忙拉住她：“晓娟，你先冷静冷静，听你哥解释。” 张晓强面露愧疚。 “都是我的错，是我拖累家里了……” “你赶紧跟我回家！跟爸妈解释去！” 张晓娟抓住他的胳膊就要往家走。 张晓强挣扎：“我东西还没卖完呢！” “多少钱，我买了还不行吗？” 张晓娟“财大气粗”的样子，惊到了张晓强。 “你别闹，我这一箱子东西可不便宜，成本都要30呢！” 张晓娟摸了摸钱包。 今天出门前她和她妈报备过了，她妈想着不能让女儿空手去，就给了她一张20和一些零钱。 刚才的甜筒，就是张晓娟掏的钱。 “给你！” 张晓娟把钱包里的钱都拿了出来，塞到她哥手里。 “晓娟你哪来这么多钱？” 张晓强这下是真的震惊了。 “我自己赚的！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和千雪开了个补习班。好了别问了，回去再跟你说。” 张晓娟推着他。 张晓强找不到借口，只得耷拉着脑袋，点了点头。 张晓娟走出去两步，忽然又跑了回来，把电影票塞给陆千雪。 “千雪，对不起，我今天不能跟你一起看电影了。下次吧！下次我请你。” 张晓娟双手合十，一脸的歉意和恳切。 陆千雪摆了摆手。 “没事，家里的事要紧，你赶紧回去吧！不过被骂你哥了，我看他也不想的，恐怕是厂子效益不好，裁了很多人。” 陆千雪还劝了一句。 张晓娟点了下头，转身又拧着眉推这她哥往前走。 兄妹俩就这么走了。 陆千雪看了一眼时间，只剩3分钟电影就要开始了。 看着手里的两张电影票，她有些可惜。 “看来今天只能我一个人看电影了，这票，浪费了。” 陆千雪嘀咕着，忍不住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刚才这是怎么了？” 陆千雪猛地抬头，就看到林云森朝这边走来。 他看着张晓娟和她哥离去的方向，脸上带着疑惑。 陆千雪眼睛一亮。 “你现在有空吗？” 林云森点了点头。 于是，陆千雪把那张票塞到他手里：“晓娟有事先回家了，电影快开始了，我来不及找别人，要一起看吗？” 林云森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瞬。 眼睛深处，似乎有着愉悦的光彩流淌。 他再次点了下头，嘴角不由自主地浮起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第22章 一起吃宵夜 陆千雪见他答应了，舒出口气。 “那我们赶紧进去吧！马上就要开始了。” 说着，她抓着林云森的手腕，转身小跑着冲进了电影院。 门口的大爷检查过票后，挥了下手，让他们通过。 两人按照票上所写的地方往前走，很快就找到了门。 可一进去，陆千雪就发现这间屋子都快坐满了。 而且，都是两两一对，不是牵着手，就是头挨着头。 陆千雪有些尴尬。 她忘了，这是部爱情片啊！ 和学神看这个，也太奇怪了。 陆千雪心里一点也没有浪漫、旖旎的情绪，只觉得别扭极了。 她站在门口没动，倒是里面有个人转头看到了他们，皱眉催促。 “你们两个站门口干什么？快点坐好！不许乱说话，别影响其他人看电影。” 大概是看陆千雪和林云森年纪轻，这人的语气不是太好。 陆千雪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找了个最后排的位置坐下。 林云森倒是面不改色，十分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很快，屋内的光线尽数消失，在一片黑暗中，面前的大荧幕上亮了起来。 陆千雪很快适应了光线，聚精会神地盯着荧幕。 下一刻，一只手突然伸到了她面前。 “给。” 陆千雪低头一看，发现是一颗糖。 她扭头看向林云森：“你随身都带着糖吗？” 林云森点点头，语气有些飘忽地说：“家里很多，出门随手抓了几颗。” 陆千雪拿起了糖，不由感慨。 “其实这个习惯挺好的，万一有低血糖的话，一颗糖说不定能救命呢！” 前世时，她有段时间拼命工作，总是忘了吃饭，久而久之就得了低血糖，好几次当街晕倒。 也不知是她命大还是运气好，每次都会遇到好心人帮忙。 不过，后来事业起来后，她不用天天往外跑拉业务了，三餐也规律了，低血糖就没有再犯过。 只是，低血糖虽然没了，可胃病却越来越严重…… 陆千雪眨了几下眼睛，压下了脑海中的记忆，拨开了糖纸，将亮晶晶的糖果塞进嘴里。 “这种糖挺好吃的，比大白兔好，大白兔总是粘牙，还容易卡在缝隙里。” 陆千雪心情轻松，随口说着闲话。 黑暗中，林云森的声音越发显得飘忽。 “我外公总是说，不管再忙，都要吃饭。” 陆千雪歪了歪头，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说这个。 林云森接着又开口了：“你吃过晚饭了吗？” 陆千雪被他这冷不丁的转移话题给弄得摸不着头脑。 但她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吃过了，我和晓娟一起吃的。” 说完这句，她刚想再说什么，前头的人突然转过了头来，语气带着不悦。 “嘘！你们别说话了！” 陆千雪忙捂了捂嘴，不再闲聊，看起了电影。 一时间，室内只有喇叭里传出的配音声音。 电影放完后，不少人沉浸在男女主人公的感情中难以自拔。 陆千雪却没什么感觉，拉着林云森，率先离开。 两人走出电影院，站在大门外，陆千雪长长地吐出口气。 “要早知道是这么个故事，我就不看了。” 林云森转头看着她：“你不喜欢？” 陆千雪摇头：“不喜欢，别别扭扭的。只能说，我就欣赏不来日本的文化。” 林云森看着她的脸，想了一瞬后问。 “那你喜欢看什么？” “不知道呢！以前也没什么时间看电影，不过，要是有新电影，我大概还是会来看一看。” 说完，陆千雪下意识摸了摸肚子。 有点饿了…… 一场电影2小时，现在都9点半了，外头大部分店都关门了。 这时，林云森忽然开口了。 “我知道有家小饭馆，要12点关门，一起去吃点东西吧！” “好啊好啊！离得远吗？” “不远。” 林云森在前头带路，陆千雪跟在他后面，说着话的功夫，穿过了长街，拐进了一条不起眼的小巷。 穿出小巷后，陆千雪忽然鼻子一动。 “好香啊！” “走这边。” 林云森指了指右边。 又往前走了两三百米后，陆千雪看到了一家民房，大门外挂着一块手写的牌子。 “小炒”，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 大门后有个十岁的小男孩探头探脑，见两人停下脚步打量，急忙打开了门。 “要吃饭吗？” 林云森点点头。 小男孩高兴地领着他们进了院门。 院子里摆着七八张方桌，有不少人坐着喝酒吃菜、聊天胡侃。 小男孩领着他们进了堂屋，这里安静些，只有两张小桌子。 陆千雪坐了下来，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这里有家小饭馆呢！ 小男孩报了几个菜名，林云森看向陆千雪。 “想吃什么？” “我想吃家常豆腐、酸辣藕片……” 陆千雪报了几个菜，那小男孩记下后，试探着问。 “不点个肉菜吗？我们家的红烧肉可好吃了。” 陆千雪摊摊手：“大晚上的，吃红烧肉会长胖。” “那再要个蒜蓉虾。” 林云森做了决定。 听到虾，陆千雪有些懊恼。 “哎呀！早知道就吃小龙虾了。” 夏天，就该吃小龙虾啊！ 只可惜，这家小饭馆并没有。 林云森看着她，忽然说：“下次去别的地方吃吧！” 陆千雪眼睛一亮。 “你知道哪里的比较好吃吗？” 林云森点了点头，眼中露出笑意。 “我对这附近都很熟。” 却没说为什么熟。 陆千雪也没多想。 不一会儿，菜陆续上来了。陆千雪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林云森却没怎么动筷子，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她吃饭，眼中，透着外人难以察觉的柔和。 最后，几个菜都没吃完。 陆千雪想要付钱，谁知，林云森在她低头猛吃的时候，已经付了钱了。 这让陆千雪很是懊恼。 又欠一次人情。 不过，这次的人情比较好还，下次请林云森吃顿饭就是了。 陆千雪心情很快就好了起来。 夜已深，天气凉了许多，晚风吹拂在人身上，也没了白日里滚烫的感觉。 陆千雪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极好地哼着不知名的调儿。 跟她并排走的林云森，忽地停下了脚步。 “你哼的什么歌？” 陆千雪没有回头：“我也不知道，随便乱哼的。” 林云森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眼神深沉，似有话要问。 可最后，他什么都没说。 陆千雪觉得此刻的他，和平时的他，不太一样。 “你……” 她刚开头想问，却被林云森打断。 “你家到了。” 陆千雪抬头一看，果然，到筒子楼外了。 等她再转回头，却发现林云森的神情， 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已经很晚了，回去吧！”林云森开口。 “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回去也小心点，明天见。” 陆千雪朝他挥了挥手，朝家门走去。 第23章 居然失败了？ 陆千雪蹑手蹑脚地开了门，踮着脚往自己房间走去。 她没有开灯，只能凭着往日的记忆摸索着前进。 好在，没有碰到东西发出声音。 等回了房间后，陆千雪吐出口气，倒在了床上。 第二天一大早出门时，陆千雪在楼梯口遇到了张晓娟。 “晓娟？” 陆千雪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张晓娟有气无力地朝她挥了挥手，看起来有些精神不济。 陆千雪走了过去：“你哥的事，弄清楚了吗？” 张晓娟唉声叹气。 “弄清楚了，我哥那个厂从去年开始就效益不好，原本说还能撑着，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从上个月开始就清退了好多人。我哥下岗后，怕我爸妈知道后失望，就一直没敢告诉家里。” “那他这段时间住在哪儿？就靠卖冰棍饮料赚钱？”陆千雪又问，“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等天冷了怎么办呢？” “他倒是想得好，说是天气冷了之后就卖爆米花。”张晓娟没好气地说，“可这算什么嘛？他好歹也是个中专毕业的，难不成以后就靠卖小吃赚钱？我妈昨晚上拉着他哭了好久，我爸气得差点要打他。” 陆千雪想了想，说出了心里话。 “其实，做得好的话，卖小吃也挺赚钱的。” “再赚钱，那也不稳定呀！以前在厂里就算效益不好的时候，基本工资还是照发的，而且还有宿舍，还给养老，多好啊！我爸苦口婆心劝我哥，棉纺织厂不行，就再去其他厂子看看，总能找到工作的，但我哥不同意。” 这就是时代的鸿沟。 现在的人们，大多数还是从前的观念，想的是稳定，力求一个铁饭碗，至少旱涝保收。 他们不知道，在之后的二十年，将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陆千雪也没想着去说服他们。 大伯一家是情况不好，已经处于被裁边缘了，一家人都是靠着化工厂。但张家不一样，张爸在钢厂的工作还稳着呢！ 人一旦有了后路，就会失了拼搏心。 张晓娟拉着陆千雪吐了好多苦水，她不理解她哥，可看着她爸骂哥哥，她心里又难受，所以跑出来透气。 陆千雪听完她的诉苦后，拉着她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你哥都是成年人了，他想闯一闯，那是好事，就算闯失败了，大不了回来从头开始，你爸妈总不会不管他，对吧？依我看，你不如劝劝你爸妈。” 顿了顿，她又换了个角度说。 “如果你哥被你爸妈留在了家里，以后要是过得不如意了，说不定会埋怨爸妈，这样反倒不好。等他闯过了，不管成功还是失败，都是他自己的决定。成功当然最好，就算失败，他也能理解你爸妈的苦心了呀！是不是？” 张晓娟听着听着，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一把抓住了陆千雪的手。 “还是千雪你有办法！我这就回家跟我妈说去！” 张晓娟唰得站了起来，兴冲冲地就往家里跑。 陆千雪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24章 流言四起 她紧了紧书包带子，继续往前走。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大中午，陆千雪和林云森从赵家赶回补习班，还没进门呢，张晓娟就大叫着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陆千雪。 “千雪你太厉害了！多亏了你的话，我爸妈已经同意我哥的事了！” 陆千雪拍了拍她的背。 “没吵架吧？” “没有没有，不过我爸说了，叫我哥每个星期都回家一趟，免得家里担心。” 陆千雪松了口气。 没吵起来就好。 其实这事儿说穿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卖小吃，虽然听起来不是很好听，可赚的钱是很可观的。 不管在哪朝哪代，中国老百姓都离不了“吃”。 “他这小打小闹卖冷饮和冰棍，只能卖一时，要是和别的东西搭配着卖，生意能更持久些。昨天我们去吃宵夜，那家小店生意可好了，就是地方偏了点。不如叫你哥想想，做正经的饭菜小吃生意？” 陆千雪脑子习惯性地想到这些，嘴里下意识说了出来。 张晓娟不懂这些，但她知道陆千雪脑子好使，出的办法肯定有用，于是用力地点了下头。 “我回去就跟家里说说。” 这时，喝完一杯水的林云森，也开口了。 “张奶奶厨艺很好，可以教你哥几手，就算只是做小吃生意，也得把手艺练到家了，不然，生意可不好做。” “对对对，我奶奶那儿藏了好多方子呢！” 张晓娟笑得更开心了。 张家的波澜，并没有影响到补习班。 等今天的课上完后，陆千雪说了下个月的安排。 “赵家那边，月底应该就会结束了，下个月我全天都有空，我们可以扩班。这次，不做小班，做大班，一个班20-40个人。” 她一边说着，张晓娟在旁边飞快地记着。 “那么多人，怎么招的到啊？” 沈杰有些发愁。 他本来性格就偏内向，去发传单已经是他能做的极限了。 陆千雪摆了摆手。 “我已经想到了一个主意，第一个，就是让现在的这些家长们帮我们宣传，私下告诉她们，拉来多少学生，后面的课程就能便宜多少，如果能组一个班，全班的人都能打折。” 张晓娟写到这儿，忍不住抬起了头。 “这、这我们不会赔本吗？” 陆千雪轻笑一声。 “当然不会，这便宜多少、打多少折，是要精心算过的，肯定是要有钱赚的啊！也可以卡个上限，具体的，我们都想想，集思广益。” 不用去和生人打交道，沈杰松了口气，立马举手表示赞同。 于是，第二天，他们都各自跟学生的家长联系，说了这件事。 可意外的是，居然没有一个家长答应。 陆千雪想不通。 这是后世最常见的促销手段了，经过实践认证的啊！这些家长怎么会不心动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 行动失败的陆千雪，收拾好东西，低头皱眉往外走。 走到厂子大门口时，门卫大伯突然叫住了她。 “陆卫国他女儿！” 陆千雪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眨了下眼睛才反应过来。 “大伯，你叫我？” 陆千雪每天进进出出，都会和门卫大伯打招呼，有时候还会递些吃的，有一次还送了一包烟。 这大伯后来见了她，都是眉开眼笑的。 可今天，大伯却板着一张脸，一脸的严肃。 陆千雪纳闷。 这是出什么事了？ 陆千雪朝门卫大伯走了过去。 大伯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厂里的领导听说了你们的事，很不高兴，不想把库房再租给你们了。” 陆千雪心里一个咯噔。 “为什么？之前不是说好了吗？租两个月，租金我们都已经提前交了！” 大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这我管不了，我又不是领导！谁让你们自己不好？我们这是正经国家单位，可不是外头乱七八糟的地方，这风气要是被带坏了，影响很大。” 门卫大伯像赶鸭子一样，把陆千雪赶出了大门外。 陆千雪眼神沉了沉。 门卫的这些话里，透露出很多信息。 仿佛在暗示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影响到了厂子。 这根本没道理啊！ 给学生补课，能有什么影响？ 这又不是二十年后，还会有人举报不成？ 陆千雪揣着一肚子问号回家去了。 刚一走进小区，陆千雪就看到不少大妈大婶聚在一起嘀嘀咕咕。 可她们一看到陆千雪，立刻就止住了话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还不是正眼看，而是抬着下巴，斜着眼打量。 颇有一种瞧不起的架势。 陆千雪心中更加困惑了。 但她什么都没问，面不改色地穿过她们，上了楼梯。 在楼梯口停顿了几秒后，陆千雪决定先去张家探探。 今天张晓娟提早回来了，为着她哥的事。 陆千雪一敲门，门立刻就开了。 但开门的不是张晓娟而是张妈。 张妈的眼神闪过了一丝不自在。 “千雪啊，你怎么过来了？” 陆千雪偏了偏头，看了一眼屋里。 “我来找晓娟有事，刚才回来时，门卫大伯说厂里的领导不想让我们继续干了，要把库房收回去。” 屋里，除了张爸，其他人都在。 张晓娟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他凭什么？我们可是交了两个月的房租的！” 陆千雪走进屋内，顾不得一个个打招呼，语速飞快，又接着说了起来。 “门卫大伯说的话我不是很明白，所以想来问问，你们有没有听说什么？” 说着，陆千雪的目光，看向了张妈。 张妈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慌张。 她不是个善于掩藏情绪的人，这一慌张，别说陆千雪，张晓娟和张晓强都看出来了。 张晓娟几步冲到她妈面前。 “妈，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张妈支支吾吾。 “不是……也没……就是……哎！我也是听别人瞎说的。” “到底什么啊！急死个人了！” 张晓娟急得甩着她妈的胳膊。 张妈叹了口气，这才说出了实话。 “就是我今天一早出去买菜的时候，听到几个人在说千雪……说、说她不检点，和男人出去鬼混，半夜三更才回来。” 几个人同时惊呼起来。 “什么？” “太过分了！” 陆千雪倒是神色平静。 “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就奇怪，门卫大伯说什么风气，原来是这回事。 她向大家解释：“就是那天看电影，晓娟遇到了晓强哥，提前回来了，我正好遇到了林同学，就请他一起去看了。电影看完，他请我吃了顿饭，然后送我回家。” 张妈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我就说嘛！千雪这么乖巧，怎么会做出那种事呢？那群八婆，就知道胡说！” 张晓娟走过来拉住了陆千雪的手。 “都怪我……” “跟你有什么关系？明明是那些人的错，不知道情况还乱串。我倒是无所谓，可如果因为这件事影响了林同学，那就不好了。” 陆千雪可太知道这些大妈们八卦的能力了。 只是，她还是有些奇怪。 如果只是八卦流言，最多在小区里传传，大家茶余饭后说说罢了，怎么会传到厂里去？而且，还弄得这么严重，居然因为这么一件事就要收回库房？ 这里头，肯定不只是传闲话流言这么简单。 陆千雪猜得没错。 之后的两天，流言越来越过分了。 一开始还只是传她不检点，后来演变成她勾搭男人彻夜不归。 再后来，又说她在上学时就和老师勾勾搭搭…… 原本还不当回事的陆千雪，意识到了严重性。 得赶紧揪出背后的人！ 再这么传下去，连张晓娟都要受连累了。 于是，她再次来到了张家。 这一次，却不是来找张晓娟的，而是找上了张奶奶。 “奶奶，您年纪大，认识的人多，在咱们筒子楼有威望。您能帮我打听打听，是谁在传我闲话吗？” 张奶奶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了自己身边。 “你这囡囡啊，平时挺聪明的，这次的事就想不到？咱们这楼里的大嘴巴，一个是你们那楼的赵阿婆，一个是一楼的方金花……” 张奶奶一连报出了几个名字。 “方金花？” 陆千雪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张奶奶又说：“她这人最喜欢贪小便宜，前几天还来过我们家，想让她娘家侄子外甥到补习班来，可她又不想花钱，被晓强妈骂了一顿。” 陆千雪听到这话，一下子想起来了。 “前几天我早上出门，好像遇到她了，也是说想让她外甥来补课，我一说价钱，她就说什么街坊邻居要什么钱，我就没理会她了。难道就因为这事儿，她就到处说我闲话？” 这也太过了吧？ 回家的路上，陆千雪越想越不对劲。 走到家门口时，陆千雪还没想明白，在走廊上停留了很久。 然后，把手转动的声音，将她拉回来神。 家里有人？ 谁先回来了？ 她脑海中蹦出个名字来。 于是，在门开的瞬间，她唰得一步躲到了门后，然后飞快后头，藏在了鞋柜后头。 邵爱花！ 邵爱花怎么会这么早下班？ 陆千雪眯起了眼睛。 邵爱花左右看了一眼，关上门后，迈着小碎步朝楼梯走去。 陆千雪跟了上去。 她倒要看看，邵爱花在搞什么鬼！ 第25章 父女俩居然统一战线了 陆千雪不快不慢地跟在邵爱花后头，一直下到了一楼。 邵爱花并没有往外头走，而是拐了个弯，快步走进了其中一户人家中。 陆千雪看着那扇门，眯起了眼睛。 张奶奶之前提过，那个姓方的，就住在一楼。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人之间肯定有问题。 陆千雪耐心站在楼梯拐角，耐心地等待着，过了好一会儿，邵爱花才从那扇门内走出来。 门打开的一瞬间，陆千雪看到了门里的人。 果然是那天拉住她要免费补习的大妈！ 方金花！ 陆千雪确定后，不再逗留。 在晒爱花上楼梯之前，她率先上了楼，跑回了家。 回到自己房间后，陆千雪托着下巴思考起来。 这种手段，杀人于无形，阴损得很。可要反击，却很难。 这年头，又没有录音笔，又没有监控，就算她能证明邵爱花和方金花有来往，也没法证明传流言的事和她们俩有关。 “如果有目击证人就好了……” 陆千雪低声自语着。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用另一件更劲爆的流言，把这件事掩盖下去。 但陆千雪咽不下这口气。 她一定要让邵爱花得到教训！ 正想着呢，她又听到了开门声，应该是邵爱花回来了。 又过了五分钟，她听到了陆卫国的声音。 陆卫国一回到家，邵爱花就格外殷勤，又是帮他拿东西，又是递鞋子的。 “老陆啊，最近你在厂里，不知道有没有听说一些事？” 邵爱花开始试探。 “什么事？” “也没什么，就是一些闲话……”邵爱花故意这么说。 一般人，听到这样的话，会急忙追问到底是什么事，可陆卫国不是一般人。 他眉头皱了皱，语气带着不悦。 “既然是闲话，就不必提了。” 邵爱花被噎了一下。 门背后的陆千雪捂着嘴，险些没笑出声来。 陆卫国朝他的“宝座”走去。 邵爱花急忙跟上，又试图开口：“虽然是闲话，但和千雪有关，我听了挺担心的……” 提到千雪的名字，陆卫国总算有了反应。 “千雪？千雪怎么了？最近不是挺好的嘛！” 邵爱花故作担忧地叹了口气。 “你不知道，楼里好多人都在传，说千雪和一些男的不清不楚，勾勾搭搭的……” 邵爱花故意停顿了一下，等着陆卫国大发雷霆。 可陆卫国还没发火，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重重的开门声。 砰！ 房门撞到了墙上，陆千雪从屋里走了出来。 邵爱花被她吓了一跳，脸都白了。 等回过神来，她拍着胸口埋怨：“千雪你什么时候回家的？也不说一声。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这是想吓死谁啊？” 陆千雪冷着脸看向她。 “我回自己家，还要跟你报备不成？” 她语气生硬，带着明显的不悦，走到了邵爱花面前，一双眼睛盯着邵爱花。 “邵姨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很好奇，到底是谁在背后传我闲话？邵姨你又是从谁那里听到的？我最近天天都忙着上课赚钱，说我勾搭男人？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陆千雪冷若寒霜，眼神更是带着慑人的气势。 邵爱花被她吓得后退了一步，腿撞到了茶几上，险些将茶几上的玻璃杯撞倒。 陆卫国也是眉头一皱。 “就是，到底哪个在背后说千雪坏话？说别的也就算了，居然传这种闲话，安的什么居心？这样以后她还怎么嫁人？” 虽然之前陆千雪的态度，让陆卫国很不满，但对于女儿的名声，他还是很在意的。 他也不相信陆千雪会去做那种事。 邵爱花没想到陆卫国会是这样的反应，这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心里有些慌，但还是佯装镇定。 “这又不是我说的，我也是听来的。人家说的真真的，说有人看到千雪半夜跟一个男人出去。一个人说可能是假的，这么多人说，总不会是假的吧？” “你听来的？你听谁说的？” 陆千雪眯起了眼睛，一副非要逼问出来的架势。 然后她抬头看向陆卫国。 “爸，我自己是不在乎这些的，反正再过一个月我就要去上大学了，她们说什么，我又听不到。可爸你还要在这儿生活呢！我这女儿的名声不好，对你也有影响。我看这传闲话的人，是故意针对我们家。是不是你们厂里要提拔人，有人提前针对打压你啊？” 陆千雪随口瞎说。 可陆卫国却当了真。 因为最近厂里人事变动确实很大，裁了一些人，又调了很多岗位。 他在厂里干了十几年了，一直是高级技工，要是再进一步，就能当领导了。 嘭！ 陆卫国一拍茶几，脸色气红了。 “肯定是！他们抓不到我的把柄，就造谣你！简直太气人了！不行，一定要把这人揪出来！” “爱花，你快说，到底是听谁说的？” 陆卫国比陆千雪还要气。 父女俩难得地站在一条战线上，两双八分相似的眼睛盯着邵爱花，让她心都抖了好几下。 “我、我……” 她想找借口搪塞过去，可眼前这父女俩紧紧盯着，根本不给她转移话题的机会。 邵爱花吞了吞口水，最后开口。 “是、是一楼的方金花。” 陆千雪听到她说出这个名字，嘴角翘了翘，又迅速隐没。 “爸，方金花是谁？” 陆卫国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眼底满是嫌弃。 “就是个大嘴巴八婆，整天不敢正事儿就爱占便宜，人见人嫌。你怎么会跟她凑到一起？” 后面一句是问邵爱花的。 邵爱花露出为难的表情：“我也没主动找她啊！就是有时候见面打个招呼而已。” 她极力撇清自己和方金花的关系。 陆千雪瞥了陆卫国一眼。 “爸，人家都欺负到咱家门口了，难道就这么坐着挨打？” 陆卫国唰得站了起来，大步朝门口走去。 邵爱花这下是真的慌了，急急忙忙抱住他。 “老陆，你别冲动啊！这事儿也不一定就是方金花在传……” 陆千雪慢悠悠的声音再次响起。 “邵姨，这不是你说的吗？是方金花跟你说的，怎么这会儿你又反口了？虽说你不是我亲妈，可好歹嫁给我爸这么多年了，这种时候，你难道不向着自家人，要向着外人不成？亏我一直把你当亲妈呢！” 第26章 大伯一家的战斗力 陆千雪说着，还故意做出一副震惊伤心的表情。 这就叫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邵爱花没想到她会反将自己一军，食指指着陆千雪，瞪着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陆卫国也不急着出门了。 仔细一想，觉得女儿说得也有道理啊！ 他狐疑地看向邵爱花。 邵爱花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你啊老陆。你看我们家就你一个男人，方金花家里可有好几个人呢！你一个人过去，肯定会吃亏的。” 邵爱花急中生智，总算是想出了一个不错的理由。 陆卫国一听，就有些打退堂鼓。 方金花老公是出了名的混子泼皮，还生了三个儿子，这一家四个战斗力，他一个人确实打不过。 陆千雪一看她爸的表情，就想叹气。 耳根子软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邵爱花暗自松了口气，面露关切。 “老陆啊，这件事，人家也没有摆在明面上说，只是私底下说说，我也是偶然听到的。万一咱们去了，他们不承认，也没办法啊！” 陆卫国皱着眉。 “难道就白白吃这个亏了？千雪被她们说成这样，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那也是没办法……” 两人正说着，突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老二？老二！卫国！你在不在家？” 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屋内三人，顿时神情各异。 陆千雪眼睛亮了亮，眼露喜色。 邵爱花换上了一张和气的笑脸。 至于陆卫国，第一时间走过去开门。 “妈，你怎么来了？” 外头站着的，正是陆千雪的奶奶。 不过，除了她之外，还有陆建国一家子。 除了陆千雪的堂姐，一家人都来了。 陆卫国看到大哥，脸就耷拉了下来，一脸的不高兴。 “你怎么也过来了？” 陆建国对弟弟的冷脸一点都不在意，笑呵呵地朝陆千雪打招呼。 “千雪啊，大伯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陆千雪走了过去，依次叫人，然后把他们领进了客厅。 来了这么多人，客厅显得有些拥挤。 陆卫国朝邵爱花一挥手。 “还不快去泡茶？” 邵爱花不情不愿地去烧水了。 陆千雪走到陆千山身边：“大哥，是有什么好事？” “可不是嘛！这次还真多亏了千雪。”陆千山还没开口，他妈就抢着说话了，“千山把那台风扇摆在了堂屋里，谁来了都问一句，知道是千山从废品站弄回来修好的，都夸他有本事呢！” “这几天，有几个邻居家送了电风扇过来，千山都修好了。我想着，这活能干！正准备去办手续，把店开起来。” 陆建国接过了话头。 陆卫国有些惊奇地看向大侄子：“你都会修电器了？” 陆千山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 “自己瞎学的。还有很多不懂呢！” 陆千雪这时候才开口：“光靠修家电，收入太少了，所以我建议大伯以卖二手家电为主，顺带修家电，这样生意会更好些。” 陆建国连连点头。 “你说的那家收购站，我也去过了，把那里的旧风扇什么的，都拉回了家。还去了另外的几家，拉回来不少。” 说完，他叹了口气，拍了拍陆卫国的肩膀。 “卫国啊！你一直气爸当初让你下乡，把我留在了厂里。可现在下岗的是我这个大哥，你在钢厂可比我过得好多了。” 陆卫国看着大哥这幅样子，心底的怨气散了不少，但他不是轻易服软的人，硬邦邦地转过了头。 虽然，做二手家电生意，并不一定能给陆建国一家带来多么富裕的生活，但这至少给了他们一个希望，一条活下去的路。 想到这，陆千雪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这时，一直没有做声的二堂哥陆千海，突然开口了。 “刚才我在外头听到二叔在说什么吃亏？还提到了千雪，二叔，你们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一提起这个，陆卫国的脸色就很不好看。 “别提了，最近楼子里看我们家不顺眼，私底下编排说千雪，坏她名声。” 他没好意思说那些话，但其他人都听懂了。 陆建国一家子全都怒了。 “什么碎嘴泼皮，竟敢欺负到我们陆家头上了？” 陆建国眉头紧皱。 还别说，他这个表情，和陆卫国有七八分像。 陆千海四下扫了一圈，然后走到饭桌旁，拎起了长凳。 “谁敢欺负我妹妹？我不揍死他！” 话还没说完，他人已经往外冲了。 第二个冲出去的，是陆千雪大妈，紧接着，才是陆建国和陆卫国兄弟俩。 陆建国是去拉人的。 小儿子那火爆脾气，他要是不拉着点，说不定会闹出人命来。 陆卫国的表情，就很玩味了。 陆千雪分明瞧见她爸脸上带着兴奋、得意，以及看好戏的神色。 陆千雪心中疑惑。 这是觉得自己一方人多了，所以不怕了？ 陆千雪表情古怪极了。 她没忍住，也跟着跑了出去。 当邵爱花拎着热水壶过来泡茶时，却发现客厅里只剩下陆千雪奶奶一个人了。 她有些发憷，朝陆千雪奶奶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 另一边，陆千雪走出家门后，沿着楼梯一口气跑到了一楼。 还没到方金花家门口呢，她就听到了一声铜锣般响亮的嗓子。 “呸！哪里来的骚贱货！竟敢往我侄女身上泼脏水？龌龊东西……” 陆千雪看到大妈双手叉腰，指着方金花家破口大骂，都惊呆了。 那些脏话，她想都想不出来。 大妈的战斗力这么强的吗？ 她还没回过神来呢，就听到方金花家里一声惨叫，忙跑上前去。 然后，就看见屋子里一团乱，八九个人拉扯成一团。 陆千雪定了定神，就看到混乱的中心，是二堂哥骑在一个中年人身上，沙包大的拳头往他身上抡。 妈耶！ 她第一次见到二哥的战斗力。 这简直是武松打虎啊！ 不不不，那挨打的，可一点不像老虎。 陆千雪甩了甩脑袋，把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开。 这架，毫无悬念，以陆家一方胜利告终。 第27章 狗咬狗 方金花见老公儿子都被打得鼻青脸肿，什么也顾不得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哭又叫。 “没法活了！这么欺负人，是要逼我们一家去死啊！姓陆的，你们仗着人多就敢无缘无故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要去派出所找警察，告你们去！” 这时，陆千雪从外头走了进来。 “去派出所？那正好，我也有事要跟派出所的人说道说道。” 方金花的哭喊声停顿了一下，她看着陆千雪，眼神明显心虚地闪烁了一下。 “说、说什么？” 陆千雪走到她面前。 “你在外头编排我的那些话，到处散播流言，论起来可是犯了诽谤罪。” 陆千雪的语气冷冷的。 方金花瞪着她：“你别唬我！什么诽谤罪？我不过是跟街坊邻居闲聊而已，有什么错？什么诽谤不诽谤的，我可不知道！” “等到了派出所，我看你还能不能这么嘴硬。” 陆千雪嘴角勾了勾，笑眯眯地看着她。 “我们这边，可是有证人的。我后妈亲口说的呦！” 方金花的眼珠子瞬间瞪得老大，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 “谁？你说谁？” “我后妈邵爱花啊！刚才她跟我和我爸说的，爸，是不是？” 陆千雪抬头看向陆卫国。 陆卫国重重地点了下头。 方金花气得破口大骂。 “邵爱花竟敢在背后捅刀子！那些话明明都是她教我说的！这会儿反倒把罪都推我头上了？拿我卖好，她邵爱花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我呸！” 方金花朝唾了口唾沫。 这话，让在场众人都是脸色一变。 陆卫国眉头一皱：“你在胡说什么？这事跟爱花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就是她说你们家千雪晚上不回家，跟男人在外头待了一夜，也是她跟我说你们家千雪在学校里受男老师喜欢。还说你们补习班另外两个男的，对你有意思。这些可都是她告诉我的！” 方金花说的那叫一个信誓旦旦。 陆家所有人的表情都冷了下来。 陆千雪大妈骂了一句脏话，陆建国则看向了陆卫国。 “老二，这到底怎么回事？” 陆卫国哪里知道？ 脸一阵黑一阵白的。 陆千雪双臂环胸，看着方金花凉凉地说了句。 “别以为这事儿推到我后妈身上，就能算了，外头都知道是你在背后乱传闲话，这里头，可没我后妈什么事哦！” 方金花咬着后槽牙。 “我这就找她去！” 话刚说完，她就呲溜一下往外蹿了出去。 陆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把目光投向了陆卫国。 陆卫国的脸，黑得想要滴出水来。 他还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 陆千雪挑了挑眉，没有做声。 她就是故意的。 要解决这件事，其实也有其他办法。 但有什么比让方金花和邵爱花狗咬狗，来得更痛快呢？ 最后，还是大伯发了话，一行人才离开方金花家。 刚上了楼，众人就听到方金花嗷了一声。 陆千雪扭头看去，就见自家门内，冲出来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影。 方金花扯住了邵爱花的头发，邵爱花疼得直叫唤。 这一场战斗，邵爱花完败。 等到两人被拉开，邵爱花一脸委屈地看向陆卫国，想寻求安慰，谁知却看到陆卫国沉着一张脸，表情很难看。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陆卫国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千雪的事，是不是你传出去的？” “老陆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邵爱花还想狡辩。 可她刚说了两句，方金花就跳了起来。 “还说不是你？还说不是你！明明就是你告诉我的！呸！你现在装什么好人？” 邵爱花脸色发青，气恨地瞪了方金花一眼，拉着陆卫国的衣袖极力解释。 “真的不是我……这明显是方金花故意这么说诬陷我啊！你不能相信个外人而不相信我吧？” 陆卫国没有说话。 于是，邵爱花用力挤了挤眼睛，把眼睛挤得红通通的，声音也低落了下来。 “我嫁给你这么多年，做牛做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难道都不信我吗？” 陆卫国的眼神，浮现出了一丝迟疑。 陆千雪看得分明。 她就知道，她把这耳根子软的，只要邵爱花哭几声，就会动摇。 陆千雪没怎么失望。 好在，今天家里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陆千雪走向了奶奶。 她奶奶一直坐在沙发上，对于先前方金花和邵爱花打架的事，看在眼里，却一直没有动。 这会儿，陆千雪走了过去，一脸的委屈，奶奶立即有了反应。 她敲了敲茶几，扶着沙发站了起来，走过去拉住了陆千雪的胳膊。 “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老二，我以前以为你脑子挺清楚的，怎么这才几年，就糊涂了？” 陆千雪奶奶因着当年的事觉得对二儿子多有愧疚，已经许多年不曾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了。 陆卫国眼睛瞪圆了。 “我哪里糊涂了？！” “这么明显的事都看不出来，还不糊涂？” 奶奶把陆千雪往自己身后拉了拉，一副保护的姿态，一向慈爱的脸，此刻却是板了起来。 “千雪这么乖这么懂事，你不心疼，我心疼！小雪，这就跟奶奶走，去你大伯家住去！你爸这死脑筋，别管他了。” 陆卫国有些尴尬又有些别扭，下意识推开了邵爱花的手。 “妈，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不心疼千雪了？” “心疼？你要心疼她，千雪就不会被人诋毁了，好好的一个姑娘，被人传那样的流言，名声都快毁了，你倒好，还护着这女人。你也不想想，除了自家人，谁会知道千雪跟哪些人关系亲近？谁会知道千雪晚上回不回家？外人有那么闲吗？天天盯着你家？” 奶奶指着陆卫国，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水吗？动动脑子想一想！” 陆卫国表情一僵。 虽然他也怀疑，但被自家老娘指着鼻子骂没脑子，他还是有些恼了。 “妈！” “叫我干嘛？觉得丢脸了？这丢脸还不是你自己的问题？老婆都管不好，还能干成什么事儿？早知道当初就不让你离婚了，还不如让千雪她妈一直呆在这儿呢！好歹人亲妈不会害孩子。” 这话，就像是踹了邵爱花心窝一脚，她脸瞬间就变了色。 第28章 有问题 邵爱花想要反驳，可一看到陆千雪奶奶的眼神，就不由缩了回去。 最后，还是陆建国出来打圆场。 “好了，都是一家人，就别计较那么多了。嘴唇还会和牙齿打架呢！老二，你也是，平时也要多关心关心千雪，事情都出了好几天了，你居然今天才知道。要不是我们今天正好过来，你是不是就当没这件事了？” 陆建国不愧是陆卫国亲哥，很了解这个弟弟。 说完，陆建国走到陆千雪面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千雪啊，大伯知道你受委屈了，都是自家人，下次要是再有什么事，你别怕，只管来告诉大伯，大伯帮你出头。” 陆千雪没有应声，转头看向陆卫国。 “爸，你说呢？” 陆卫国偏过头去不吭声。 这是不反对。 陆千雪耸了耸肩：“其实这件事，如果只是针对我，我是不在意的，外头的人再怎么说，和我也没多少关系了，再过一个月我就要去京城上大学了。她们嘴皮子再厉害，我也听不到。” “但是，这件事已经关系到补习班，不知道是哪个人告到了厂里领导那儿，现在闹得领导不肯再租房子给我们，要我们停了补习班。” “这补习班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关系着四家人呢！真要因为我关停了，连累了另外三家，这责任又该算是谁的？” 她语速不快，但一句句话，都说得极其在理。 方金花急忙嚷嚷着撇清关系。 “这可跟我没关系啊！我就是在楼子里和街坊邻居聊天时说几句而已。我可没说给厂里领导。我家男人也见不到厂里领导啊！” 陆千雪眼睛眯了眯，眉梢挑起了一边。 “我知道不是你，你不就想让你娘家外甥还是侄子到我们这儿免费补课吗？要是补习班关了，你也捞不到好处。” 方金花松了口气。 陆千雪看向了邵爱花。 邵爱花赶忙解释：“天地良心，这事儿也不是我说的啊！我就是在食堂做事，哪里能认识负责库房的领导？” 其他人互相看了一眼，觉得这两人说的也有道理。 厂里的大领导，平时那么忙，她们哪里见得到？ 就算偶尔碰上了，人家大领导也没工夫听她们说闲话呀！ 二堂哥迟疑着开口。 “会不会是传闲话的人多了，大领导偶然间听到的？” “也有这个可能。” 陆建国摸了摸下巴，接着目光一转。 “老二，这件事，你去说，把事情跟大领导说清楚。别以为这事跟你没关系就撒手不管了，千雪是你唯一的女儿，她要是不好，你能好的了？” 他重点强调了“唯一”这两个字。 然后，语气一沉。 “老二啊！虽然这些年，你一直对我心里有气，但咱们亲兄弟，就算再吵再闹，也是亲兄弟，有些话，你不爱听，但大哥还是要劝。你就千雪一个孩子，其他什么都没有千雪重要啊！” 陆卫国觑了陆千雪一眼，见女儿眼风都没给自己一个，心里很不舒服，嘟囔了一句。 “她现在翅膀硬了，胆子大了，早就不听我的了。以后我还能指望她？” “你这是蠢话！不指望千雪，你还能指望谁去？千雪最多跟你闹脾气，她还会真的撒手不管你？都说三岁看老，千雪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 陆建国板着脸，往陆卫国背上拍了一记。 大妈也跟着帮腔：“就是，千雪多乖啊！比我家千里那倔驴好多了，我都想跟你换换。” 陆千里是陆家唯一一个刺头，虽然是女孩子，但从小就不服管教，假小子一个。 陆卫国想起侄女那嬉皮笑脸的样子，急忙摇了摇头。 陆千雪险些被他逗笑了。 她想起前世的事，心中感慨。 若是没有前世陆卫国后来凄凉的事，重生回来，她或许真的会扔下陆卫国不管。 可前世他死前那样子，陆千雪每每想起来，心里都很是复杂。 陆千雪叹了口气。 别人重生，都是和老公、男朋友发生孽缘，怎么自己就没呢？ 重生回来，面对的是这个不争气的糊涂蛋老爸。 陆千雪的叹气，在别人看来，还以为是她伤心了，忙一个个来劝她。 陆千雪摆摆手。 “我没事，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补习班的麻烦解决了。要是解决不了，另外三家人一气之下找警察来，我可拦不住。” 她说着，眼神若有若无地瞟向邵爱花。 邵爱花眼神闪了闪，脚步下意识地往陆卫国身边挪了挪。 陆千雪就知道，这件事和她脱不了干系。 陆卫国根本就没注意到邵爱花的神情变化。 “行了，我会想办法找领导说清楚的，你就别操心了。” 这件事，似乎就到此戛然而止。 可陆千雪知道，事情远没有结束。 大伯一家走了之后，陆千雪拉着方金花直接去了张家，说清楚了这件事。 张妈很生气，差点要扑过来打她。 方金花连连告饶，才免了一顿打。 陆千雪让她挨家挨户一家家去澄清。 方金花哪怕再不情愿，也只能苦着脸一家家地去敲门，主动说是自己想要外甥侄子免费补课，陆千雪不同意，她才故意散播说陆千雪坏话。 本来嘛，这种事其实屡见不鲜，大家私下传传，说别人闲话，可没有什么造谣诽谤的意识，更加不觉得这种事会坐牢。 就算被正主知道了，大不了吵一架打一架。 可从来没有像这样，让人主动挨家挨户去解释道歉的。 楼里的人都惊奇不已。 这滚刀肉一样的方金花，居然被人制住了？ 可真稀奇。 就连方金花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一看到陆千雪那冷下来的脸，就不由自主地哆嗦呢？ 到晚上八九点，她拖着酸疼的腿回到家，饭也顾不上吃，直接倒在了床上。 可翻来覆去好半天，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一直想着这件事。 直到半夜，她突然翻身坐了起来。 “这个陆千雪绝对有问题！” 她老公被她吓醒，也跟着坐了起来。 “什么什么？谁有问题？” 方金花一拍床板。 “陆千雪啊！陆卫国他女儿！” “她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问题？你别想了，赶紧睡吧！” “你懂个屁！就只是一个普通小姑娘，能吓到老娘？” 方金花骂了一声。 她还想再说，可她老公已经躺了回去，翻了个身后，很快鼾声如雷。 方金花推了他两下，没推醒，气得她捶了好几下。 方金花越想越不对劲，决定第二天偷偷跟着去看看。 第29章 总是会有意外打乱计划 陆千雪对于这些一概不知。 第二天，她照常出门去了林家。 在等公交的时候，陆千雪主动说起了这件事。 林云森听了大皱眉头。 陆千雪还以为他是担心补习班，急忙保证。 “我爸已经去和厂里领导说清楚了。就算万一不能说服厂里领导，就只能换地方了。” 林云森摇了摇头。 “我不是担心这个，只是没想到，你家里会发生这么多事。” 他紧抿着嘴，眉头也微微皱紧，然后转头看向陆千雪，认真地说。 “这补习班是我们一起开的，不管是赚钱还是亏本，都是大家一起承担的，你不用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陆千雪一怔。 这时候，公交车来了，陆千雪来不及说话，就被林云森拉着上了车。 中午到了补习班，四个人凑在一起，张晓娟义愤填膺，为陆千雪打抱不平。 沈杰沉默着不说话，眼中有着隐隐的担忧。 林云森屈指敲了敲桌面。 “这件事错不在千雪同学，只是意外难免，你们不要怪她。” 张晓娟连连摇头。 “我怎么会怪千雪呢？这都是那个姓方的大妈，太可恶了！” 沈杰也紧跟着表态。 “就是，这种人，到哪里都避免不了的。只是可惜，我们好不容易在这里站稳脚跟……我原本还想着等寒假和明年暑假，也跟着你们一起干呢！” 他们四人当中，沈杰是最缺钱了，所以心中难免忧虑。 陆千雪拍了拍手。 “好啦，就算下个月不能干了，也没关系，这一个月赚的钱，已经超出我的预料了。” 一开始陆千雪是想赚学费的，但后来和陆卫国谈拢， 不需要担心学费和生活费，她心态轻松了许多。 前世因为忙着生意赚钱搞垮了身体，重活一世，陆千雪对什么事都更看得开了，对于赚钱也没那么大的执念。 想起前世小助理给她推荐看的小说，陆千雪就很是感慨。 那些小说中，重生的人总是带着深深的执念，为了报仇或者为了重续旧缘，情节激荡。 可她自己，在死之前就已经为自己报了仇，对陆卫国的心结，也早已放下，所以，现在的她心态平和，没那么深的怨恨。 陆千雪忍不住想，要是把自己的事写成小说，肯定没人看。 没有重生报仇，也没有爱而不得的恋人，谁会看啊？ 她的思绪有些发散飘忽。 在其他人看来，就像是在发呆。 这时，张晓娟接过话头说：“是啊是啊！我妈说这一个月补习班收到的钱，快有七千块了，去掉房租、桌椅之类的，我们每个人能分到差不多一千五呢！” 沈杰深吸了口气，苦笑了一声。 “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想到，给人补课能赚这么多钱。” 一个月一千五！ 这在沈杰看来，是很大一笔钱了。 “这下，我的学费不用愁了。” 沈杰放下了心里的一桩大事。 林云森沉吟了一会儿后，主动跟他说：“你报的工商大学，分数不算很高，录取的可能性很大。以你家的情况，可以先申请助学贷款或者助学金，学费可以以后再还，这部分钱，你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沈杰不懂这些，有些担心。 “贷款？我怕以后还不起。我家一个亲戚，前些年想开店，就贷了款，结果生意失败，欠了银行好多钱，房子都被卖了。” 听到这话的陆千雪，总算是回过神来了。 “助学贷款？这个和银行贷款不一样吧？” 林云森点头。 “不一样，助学贷款没有利息，可以毕业后分期还，比如你贷了一万，分两年，每个月还417块左右就行了。等你毕业，工资肯定比现在的高，很快就能还清。” 沈杰眼睛微微一亮。 要是在上个月，他肯定不敢申请贷款，417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笔大钱了。 可现在，一个月就赚到了1500，417，看起来也没多少了。 陆千雪也很赞同。 “之前我都想过申请贷款，但我爸工资不算低，估计很难通过，我就放弃了。除了助学贷款，好像还有贫困生补助金之类的？你问问你们老师看。” 沈杰抓了抓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谢谢你们帮我出主意，我回去后会和家里好好商量的。” “沈杰你报的也是省城的大学啊？那我们离得说不定很近呢！”张晓娟关注点不太一样。 沈杰点了点头：“我本来也想报师范，但分数估出来还算高，班主任劝我报金融，以后可以进银行，也是一份稳定工作。” 这一点上，张晓娟和沈杰就很有共同话题。 两人就哪种工作比较稳定，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等今天的课上完后，四人收拾了东西一起离开。 在经过大门口时，陆千雪停了下来，朝着门卫大伯招手打了个招呼。 门卫大伯板着脸，看都没看她一眼。 走出大门外后，张晓娟忍不住问：“千雪，这门卫势利眼的很，他都这样对我们了，你怎么还跟他笑脸相迎的？” 陆千雪摆摆手。 “决定又不是他下的，是上头领导发的话。都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跟他们处好关系，也没坏处。” 张晓娟不是很理解，但还是把陆千雪的话听进去了，没有追问。 陆千雪到家后没多久，陆卫国也下班回来了。 也不知道他怎么跟领导说的，总之，领导还是不肯继续把库房组给她们，但也没急着赶她们走，可以等到月底再走。 陆千雪早就料到了，一点都不意外。 她算了算这个月的收入，赵家那边，她请了几次假，到月底应该能拿到390，加上补习班这边的1500，一共1890，将近两千块钱，已经很不错了。 虽然京城消费高，但省着点也够用一个学期了。 再说了，到了那边，还可以想别的赚钱法子。 陆千雪心安定了下来，决定8月不忙活了，就在家里好好休息。 可事情的发展，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出人意料。 陆千雪此时并不知道，后来会发生那样的转变，打乱了她的计划。 第30章 林家发生了什么事？ 到了7月底那几天，高三毕业生们，陆陆续续都接到了录取通知书。 一时间，几家欢喜几家愁。 张晓娟是最早收到通知书的。 她拿到通知书后，第一时间就跑来找陆千雪，分享这一份喜悦。 陆千雪并不意外，前世张晓娟就顺利考上了师范学院。 不过，她还是很为她高兴。 两人商量着，补习班停了后，去市区的肯德基大吃一顿，然后逛逛公园，看看大熊猫。 紧接着是沈杰，在张晓娟之后也收到了通知书。 之后，陆千雪就专心等着自己那一份。 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北京寄过来比较费时间，她等到了7月的最后一天，也没能等到。 哪怕陆千雪再冷静，再有耐心，这会儿也不可避免地担心起来，脑子里胡思乱想不断。 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中午，陆卫国居然提前回了家。 陆千雪正在房间里翻看以前的书，除了英语，其他知识她差不多都忘光了，尤其是数学，好多都看不懂，想着趁开学前补一补。 她看得晕晕乎乎，快要睡着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她从迷糊状态中惊醒。 陆千雪起身去开门，就看到她爸拿着一份大大的信封，满脸笑容。 陆千雪福灵心至，喊了起来。 “我的通知书到了？！” 陆卫国点了点头，把通知书递给她，才走进家里。 “邮递员不知道怎么回事，送到厂里去了，被压在一些包裹信件下面。多亏了传达室的人知道你，整理东西的时候发现了，把信送到了我们车间。” 陆卫国走到水壶旁，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 “你爸我为了给你送这个，可是请了半天假的！” “行行行，我知道你功劳大。” 陆千雪头也不回，找来小刀，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信封，从里头拿出了一叠厚厚的纸。 她完全无视那些资料单，抱住了录取通知书，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终于到手了！ 陆千雪欢呼一声，甚至原地转了个圈。 我可以去上大学了！ 她顾不得和陆卫国说一声，抓着通知书就跑了出去。 她想立刻跟张晓娟分享这一份喜悦。 跑到张家，陆千雪咚咚咚敲了好几下门，可并没有回应。 “奇怪，晓娟说这两天她都在家啊！怎么没人应呢？” 陆千雪觉得奇怪。 就算其他人不在，张奶奶肯定会在的。 陆千雪想了想，去隔壁问了声。 隔壁阿姨正在做饭，一边炒菜一边大声喊。 “你说张家啊？他们十分钟之前突然出去了。” “去哪儿了？” “好像是去什么林家了，有个人来传信，说是林家出大事了，然后张家老娘就带着家里人赶过去了。” 林家？ 陆千雪的表情一顿。 难道是林云森家？ 肯定是！ 林云森家里会出什么事？ 是他外公病加重了，还是林云森出事了？ 陆千雪心中焦急，急忙飞奔回家，把通知书放好，再次飞奔出门。 她一口气跑下楼，没有停顿片刻，直接冲往林家。 这一个月，她几乎天天往林家跑，路线早已烂熟于心，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 这短短的路程，今天仿佛特别漫长。 陆千雪脑海里忍不住冒出各种不好的猜测。 她努力把这些坏念头甩开，安慰自己，前世从没听说过林云森家里出事，现在也不会的。 终于，她跑到了林家的大门外。 可让她惊讶的是，林家大门外居然挤满了人，路边也停满了车。 铁质栅栏大门紧锁着，能看到房子的正门和窗户。 但人影，一个都瞧不见。 陆千雪看了看周围人脸上的神情。 没有伤心或者哀伤，反而带着兴奋，嗯，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只是，林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31章 名声反转 大门前人实在是太多了，陆千雪踮着脚看了半天，都没找到挤进去的路。 她抹了一把汗，眼珠子一转，趁人不注意，悄悄来到了院墙的后门附近。 就在她考虑着要不要翻墙进去时，后门突然打开了一条缝，一个熟悉的脑袋从里头钻了出来。 “千雪！” “晓娟！” 陆千雪惊了一下。 张晓娟看到她先是意外，紧接着松了口气，赶忙把她拉了进去，然后快速锁上了门。 “你怎么也来啦？”张晓娟压低了声音问。 “我收到通知书了，去你家找你，可你不在，问了邻居，才知道你来林家了。”沈清云几句话解释完，接着又问，“林家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多人呢？” “你跟我进去就知道啦！” 张晓娟拉着她往屋里跑。 穿过走廊来到小书房，陆千雪一看，呦呵！居然全都在。 张晓娟的爸妈、哥哥和奶奶，以及林云森和他的舅舅舅妈，都围在沙发旁。 沙发上坐着个白头发的老人，应该就是林云森的外公了。 陆千雪一进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好在陆千雪足够镇定，上前几步跟众人一一打了招呼。 张晓娟把陆千雪拉到自家人旁边，向林家人解释：“这是我好朋友，不是外人。” 林云森的舅妈笑眯眯地看着陆千雪。 “我们知道，小雪每天都过来，和云森一起去赵家给那小子补课。小雪呀！快过来坐。” “谢谢阿姨，不过，到底为了什么事外头围了那么多人啊？” “哈哈！小雪还不知道呢？这可是一件大喜事，云森的高考成绩下来了，是咱们浙省的第一！状元！” 张爸大笑着说道。 看他那兴奋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家孩子考上了状元呢！ 陆千雪仔细回想了前世，但没想起来。她前世这时候因为高考失利一直待在家里，并不知道外头的事。 因此，陆千雪也没生疑，转身，发自内心深处地向林云森道喜。 “恭喜你了，林同学。不过我一直觉得你是铁定的第一，从来没有怀疑过。” 林云森眼眸抬了抬，回了个浅淡的笑。 笑容在他嘴边迅速消失，快得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陆千雪心中奇怪：怎么感觉林云森好像不是特别高兴呢？ 她转而又想：可能是因为林云森要出国，对于高考成绩没那么在意吧？ 陆千雪自以为自己猜对了，便抛开了这个念头，又问大家。 “那外头的那些人……” “有些是记者，还有一些是想请云森去给他们家孩子补课的。”这次回答的是舅妈，“一开始我还好心接待，客客气气跟他们讲，我们云森不习惯跟陌生人接触，可他们不听啊！非要上楼，把爸都吵醒了，我一气之下就把他们赶出去了。” 然后就出岔子了。 被赶出去的人愤愤不平，撺掇其他人要硬闯。 幸好关键时候，林云森叫人去通知了张家人过来帮忙，挡住了外头的人群。 陆千雪听完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只能问。 “那现在怎么办？”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还是林云森的外公发话了。 “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这又不是什么坏事，大大方方出去就是。” 林云森眉头紧皱，虽然没有开口，但谁都看得出来他不是很乐意。 陆千雪举起小手，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我看外头的记者挺多的，一个个的都要采访，林同学也应付不过来呀！不如这样，选里头最大的一家，让这家的记者进来，说好只回答几个问题。你看这样行不行，林同学？” 说到最后，陆千雪转头看向了林云森。 林家人原本以为林云森会拒绝，可没想到，他点头答应了。 甚至都没考虑一下！ 舅妈眼底的惊喜，都要溢出来了。 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我这就去外头交涉！” 说着，她拉着老公快步往外走。 不一会儿，一个三十来岁穿着西装的人被领了进来。 “我是省电视台的晚间新闻记者齐毅，这是我的名片。” 他把名片一张张递给了在场的所有人。 陆千雪都得了一张。 她把名片收好，示意张晓娟跟自己退出去。 可没想到，刚走了几步，就被林云森叫住了。 “齐先生你好，我想让她……们和我一起接受采访。” 记者看了一眼陆千雪和张晓娟，见她们都是学生模样，笑着点了点头。 “这两位都是你的同学吧？两位同学过来吧！别紧张，就当是随便聊聊。” 他都这么说了，陆千雪和张晓娟就走了回来。 记者早就打好了腹稿，一开口先是恭喜，紧接着话语一转，问起林云森平时是怎么学习的。 这种采访其实很平常，都是报喜的，不可能会有刁钻的问题。 林云森思忖了一会儿，挑着能说的说了。 随后，记者转过来问陆千雪和张晓娟。 “林云森同学平时在学校是什么样的？大家对他的印象怎么样？两位同学分别说一说吧！” 陆千雪很镇定，说了一大串好话，张晓娟见她说话自然从容，也不紧张了，跟着说了些林云森的日常。 反倒是张爸几个，紧张得手都攥紧了。 等两人说完，记者又转回了林云森那边。 “不知道林云森同学接下来这段时间有什么打算？是预习以后的课程？还是出去玩放松放松？” 谁知，林云森摇了摇头。 “我原本正和同学们一起办补习班，给附近的初中生补课。不过可惜的是，刚做了一个月就做不下去了。” 记者愣住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 他下意识地追问：“怎么做不下去了？” “有些误会，我们年纪小，人微言轻，别人不信我们。” 林云森简单地说了句，没有过多地解释。 记者面露惋惜：“这太可惜了。要是早知道，我就让我家孩子也过来补课了。高考状元亲自补课，多难得的机会呀！” 紧接着他语气一转。 “没想到林云森同学放了假都没有放松，竟然和同学们一起办补习班，这种精神，真是太让人敬佩了。” 他夸了一大堆，直到没什么可问的了，才起身离开。 陆千雪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感慨。 “看来林同学家里是没法安静了。” 第32章 忙得不可开交 张晓娟歪了歪头。 “啊？为什么啊？” 陆千雪指着门口。 “这个记者只要回去一说，咱们这补习班的名声很快就会打到全省了，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人求着林同学给他们补课的。” 说着，陆千雪还做了个夸张的数钱动作。 “到时候，就是数钱数到手抽筋了诶！” 林云森低头轻笑，习惯性地握拳挡在嘴边。 笑完后，他开口纠正她。 “不是我，是我们。” 陆千雪眨了好几下眼睛：“可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要是没有你，我也不会去给人补课。再说了，一开始我们就说好一起干，当然要一起干到底了。” 林云森的表情认真无比。 陆千雪看着他，心底有着暖流划过。 一旁的张晓娟没想那么多，一听到可以继续开补习班，兴奋地大叫起来。 “哇！太好啦！” 她开心地抱住陆千雪，又蹦又跳。 陆千雪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好了好了，你别跳了。晓娟，要是继续补课，那估计比之前还要更忙，你能坚持得下来吗？” 张晓娟用力点着头。 “我会的！我哥没了工作，家里积蓄不多，我能自己赚钱就不用麻烦我爸妈了。而且，我很喜欢跟大家一起做事，累是累了点，但开心呀！” “我也觉得挺开心的。” 陆千雪笑眯眯地说。 她说的是真心话。 前世一直过得压抑，哪怕后来赚到了不少钱，可却很少有开心的时候。 现在，她没有沉重的负担，也没有了压力，心情是轻松的。 “但是厂子那边不给我们租房了，我们要去哪里上课啊？” 张晓娟想到这一点，愁得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这个不用担心，到时候会有人主动帮我们解决的，你看着吧！” 陆千雪脸上带着自信的表情。 张晓娟现在对她几乎是盲从的态度，听她这么一说，立刻就不担心了，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问起了陆千雪通知书的事。 确定陆千雪要去京城上学，张晓娟开心过后，又长吁短叹起来。 “再有一个月就要和千雪你分开了，我真舍不得。要是能一直和你在一起就好了。” 张晓娟抱住了陆千雪的胳膊。 “要不你做我嫂子吧！只要你嫁给我哥，那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啦，可以永远在一起。” 她这孩子气的话，让陆千雪失笑不已。 不等陆千雪说些什么，一旁的林云森忽然开口。 “别胡说了，你以后也是要嫁人的，再怎么都不可能和千雪一直在一起。” 张晓娟张着嘴，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颓丧地低下了头。 “还真是。要不，我们找找两兄弟的人家？” 陆千雪再也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 “晓娟你怎么想那么远啊？我现在可不想结婚的事，我们才刚上大学呢！” “可是，以后总是要结婚的呀！” 张晓娟的想法，和她爸妈一样，毕业后找份稳定工作，然后结婚生孩子。 陆千雪没有试图去改变她的想法，每个人的追求和想法是不一样的。前世时张晓娟生活得平淡，但也温馨，没什么大灾大难，唯一愁的就是二胎发胖，减肥比较难。 陆千雪想着，这样的生活，其实挺适合张晓娟的。 离开林家后，张晓娟还在嘀咕着。 张家人得知补习班会继续开下去，一个个都喜出望外。 张爸甚至打算请假几天，帮她们把补习班重新弄起来。 不过，最后被大家劝住了。 张奶奶拍板：“上班可不能马虎，现在好多厂子效益不好，到处都在赶人，你可不能让人抓住小辫子。还是让晓强去帮忙，反正他最近在家也没事。” 张晓强弱弱地解释：“我在家也忙的……” 但话刚说到一半，就接到了老妈、老妹和奶奶的死亡凝视，剩下半句话拐了个弯。 “我去我去！” 事情正如陆千雪预料的那般，当天的晚间新闻，就播出了采访林云森的片段。 陆千雪和张晓娟作为“学校同学”，也被剪进了画面中。 这个时候的人们，娱乐方式没后来那么多，电视是大家最常看的。 有些人家没有电视机，就会厚着脸皮去亲戚、邻居家，一群人凑在一起看新闻、看电影，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基本上吃完晚饭溜达一圈后，大家就去有电视机的人家家里看新闻联播、晚间新闻、天气预报等等。 因此，晚间新闻一播，几乎整个镇子上的人都知道了林云森这个高考状元。 陆千雪和张晓娟也蹭了一波热度。 就连学校的老师校长都格外激动，在学校里还有大门外都拉起了横幅。 要不是林家拒绝，说不定这横幅都要拉到林家的家门口去了。 热闹过后，原本那些学生的家长们，期期艾艾地跑来询问八月开班的事。 陆千雪就假装发愁，表示厂子不给租房了，没有地方上课。 当场就有两三个家长拍着胸脯说解决这件事。 然后到了第二天，库房领导亲自来找张家人说这件事。 陆千雪被张晓娟拉了过去，看到这位大领导和和气气地说着话，不由挑了挑眉。 她把张晓娟拉到一边，低声问。 “他怎么来你家了？” 张晓娟跟她嘀咕：“听说是先去了林家，但林家不开门，他见不着人，就来我家了。” 陆千雪险些没笑出来。 林家可不是钢厂的员工，根本不给他这个面子。 林云森的舅舅和舅妈都是在镇政府工作的。 有张爸出面应付，陆千雪她们不需要怎么操心，事情就办妥了。 库房重新出租，而且连旁边的两间空库房也一并租给了她们，价格还便宜了两成！ 张晓强带着朋友们花了两天时间清理好库房，把桌椅板凳都搬了进去。 而这两天时间，陆千雪四人在统计最近报名来上课的人，给他们分班，准备教材、复印卷子……忙得不可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