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有悔》
1. 灰烬
临邑之城湿气重,夏日多雨冬日多雪,一年没几天晴时候。
远山如墨,微寒的风,孤零零的丫杈,丫杈间漏下断断续续的几颗雨珠。
室内,一灯如豆同样黯淡。
丫鬟晚苏端着药罐子走进来,床上睡一白衣女郎,面覆素绫,盖着雪白绸被,脸色苍白若有病容,一动不动已睡很久。
晚苏压低声:“姑娘,你好些了吧?”
榻上的人听声才缓慢睁开眼睛,瞳孔模模糊糊,似看不清东西。晚苏将她扶起,床尾一堆湿漉漉的银朱色戏服凌乱地堆着,没来得及收拾。
前夜怀珠意外落水,秋末的湖水冰凉刺骨,淋了一身,导致眼疾复发,昏迷一天一夜到现在仍冷得厉害。
晚苏责怪道:“您这场病多少是自找的,就算为太子殿下生辰练曲,也练得太狠了些,没日没夜的,肯定要风寒的。”
如此拼命,不就听说太子殿下将议亲,怕自己失宠吗?这回倒好争宠没成,反在殿下面前落水出丑,直接发烧了。
见怀珠垂着头,也不说话。
晚苏将床尾的银朱色戏服拎起,仍然湿漉漉的,不禁撇了撇嘴:“姑娘,要说您也太拎不清了些。太子殿下对您是好,但殿下也要娶太子妃的,红色乃正妻之服,您不该用这种方式逼殿下。”
白怀珠长得是好看,但再好看,她以为自己真是天上的神仙?一介外室而已。
前天太子殿下生辰,她献唱庆生,戏的内容是新娘,戏服又是正妻才穿的银朱色。她这是做什么,逼太子殿下娶她吗,难怪一向脾气好的太子殿下会生气。
“戏子下三滥,您喜欢可以,平时自己玩玩就行了,不该摆到太子殿下面前来,”
哪有殿下这么仁德慈悲的主子,时常让她去戏园子不说,冬天怕冷着夏天怕热着,珍馐宝贝源源不断往别院送,娇贵一个外室跟公主似的,养得她浑身毛病,竟生出觊觎太子妃之位的心思来。
人人都说太子殿下温柔爱笑,风光霁月如圣人一样,可即便圣人也有底线的。
晚苏的唠叨声还在继续,怀珠静静抱膝而坐,仿佛根本没听见。
她自顾自地看着自己的手,良久,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难以置信。
室内袅袅飘着白旃檀的气息,好熟悉,是佛香莲花藏的味道。
别院,嫁衣,落水。
这是承元二十三年。
这一年陆令姜的生辰,她永远不会忘记。
那条白绫赐来时,她已经一命呜呼了,怎又回到了从前?环顾四周,确实是小小四四方方的别院,真实又清晰。
她重生了。
……偏偏重生在这一天。
怀珠抬起头,泪水无声无息。
那些阴沉惨怛的光景,痛苦的往事,重新又浮上脑海。
怀珠原本不姓白,由养父母带大。她打小肤色白腻,眉如小月,朱唇一点红,又爱着纯白一色的衣衫,拿枝杨柳条很像观音圣洁清净的模样,十里八乡都知道她的美貌,故而得个绰号“小观音”。
怀珠平平安安长到十六岁,天生丽质掩不住,盛世美颜赢得周围乡亲们的倾慕——“谁娶到了小观音,谁就娶到了宝”,丹青手甚至专门照她的模样描了一幅《鱼篮观音图》。
附近的权贵们蠢蠢欲动,认为如此绝世美女沦落穷人家,就是朵无主雪莲花,暗暗打着采撷的主意。
养父张生一直保护女儿,在适龄少年中精挑细选,为怀珠选一门书香世家的亲事,亲家姓许,儿子刚刚科举出仕。
然天有不测风云,订婚宴那日人多眼杂,之前对怀珠垂涎三尺的豪绅石韫闯进闺房,意欲强占。张生听见怀珠的哀嚎声,冲进拼命,推搡之中被石韫磕死,养母亦悲伤过度逝世。
石韫使钱摆平,张家有冤无处诉。孤零零守孝的怀珠带着年幼弟弟,孤零零守着父母的坟。
一位白姓老爷忽然找上门,说要带走自己骨肉,怀珠和弟弟便糊里糊涂入了白家,改名为白怀珠和白怀安。
家境转变,怀珠那小观音的名号并未消亡,反而因悲苦身世蒙上一丝传奇色彩。为争夺一绝世美女,许家和石家大打出手,不惜害死养父……小观音之美貌被传得神乎其神。
那张《鱼篮观音图》带着一点点引人怜悯的血泪故事,越飘越远,终于来到京师,落在了太子殿下手中。
画中,薄薄的白纱,如隐烟雾中。
右手持经箧,左手敷莲花。
神色冰冷淡漠,清雅秀丽,宛若姑射神女,比雪色冷三分。
太子笑了笑,慨世间竟有如斯美女。
那一日,白老爷急匆匆来到累得睡去的怀珠面前,告诉她以后粗活儿都不用干了,“一位贵人看中了你。”
怀珠如遭雷劈,她还沉浸在父母惨死的阴影中,换来的却是一句“由不得你。”
被抬入太子别院那夜濛濛细雨,怀珠眼疾正发作着,双手被绑住,冰绡般的裙摆,流着泪,活脱脱像一尊瞎了眼跌落神态的观音。
当今太子殿下有监国大权,仁德和威望独步。他生得一张圣人般的面孔,广泛赈灾施粥,光风霁月极得民心,慈悲的圣人转世,是天底下最大的善人。
别院里,太子走进来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怀珠额头裹着伤,乃是几次寻死弄的;他稍一靠近,她就害怕地往后缩,细细地啜泣着,乃是这几天被绑怕了。
他温柔问她:“你就是白小观音?”
见她默然不答,他淡淡怜悯着抚摸她额头的疤痕,哄着似的,“谁把你绑成这样,我帮你解开,好吗?”
一面真轻轻替她解开了绳子。
怀珠泪流得已模糊了,仰起头瞥太子殿下的面容——他当真如世人描述那般风光霁月,长长的仙鹤目,慈悲而明亮,比濛濛雨丝还柔和多情。
可细看,那份慈悲却隐没不见,发现他面部的更多细节,三眼白,下泪堂有一颗小小黑痣,盯久了不似鹤目,反倒像毒蛇的眼睛,令人顿生寒意。
怀珠闷了很久,才支支吾吾和他说第一句话,泣不成声:“求求您放过我!”
房中之事早有嬷嬷教过,她无法想象和陌生男人同房,等她的唯有自尽。
太子一笑杂一叹:“何必那么紧张,我只请你过来聊聊天。既然你累了,明日再聊也不迟,快些歇息吧。”
之后的许多天,他不曾强行非礼过,更未曾幽禁她。怀珠喜欢看戏,他便差人日日带她往太清楼——本地最大的一处戏园子,选最好的位置看戏。
京城里名角儿,从前怀珠想也不敢想能听一场,现在却可以包场听。有时候他也会过来陪她一起看,谈笑自若,只似普通朋友那般。
怀珠的戒心渐渐被打破,白家和东宫熟络,太子比怀珠大几岁,怀珠便也随着白家女儿的辈分唤他一声太子哥哥。
也在那时他半搂着她,白净修长的指尖蘸酒,笑着,在桌面上并排写他和她的名字,“陆令姜 白怀珠”,清风一吹神情说不出的怡然风流。
怀珠当时觉得,他的名字真好听。
他让她住在自己一处叫春和景明的私邸,因临邑多雨多雪,少有阳光晴好的天气,才更加盼望春和景明,风和日丽。
怀珠知太子果真是温文有礼的谦谦君子,她只是十多岁的小姑娘,日日的亲密相处渐渐从石头缝隙里渗出爱意。
她由一开始的怕他,渐渐盼他过来;她不会寻常的女工女红,便在读书之余自学绣活儿,做香囊寝衣,一丝一线倾注心意,每晚必熬夜留灯等他。
可他来的次数却越来越少,那些香囊他虽礼貌收下,却从来不戴。
承元二十二年,叛军犯上作乱。
怀珠知道他面对的事危险,雕刻一尊玉观音献他,他漫不经心问是什么。
她耐心讲解观音的意义,救度十方苦难,危险时念诵观音名号,佑他平安。
他一笑了之,并未放在心上。后来怀珠才知道,他不仅不信佛还在灭佛,手下刚斩首了一大批僧众和叛军。
她捏紧观音坠子,不甘心,总想找个理由出来:“太子哥哥,您当年娶我是不是一见钟情?”
她黏着他的手臂撒娇,喋喋不休,说自己眼睛的状态很差,说不定过几年就瞎了,希望他能多陪陪她。
这些话却没得到答案,最后只有玉观音孤零零地被留下来。
未久,东宫传来太子即将迎娶太子妃的消息。
怀珠这才明白为何太子不正面回答她,原来人家有正妻。
她从小生活在父母恩爱的家里,分不得清妻和妾的概念,更不懂太子殿下既有了她,为何还会娶别人?
秋气潇潇,他的生辰到了。
怀珠认真准备生辰礼,精挑细选一戏目,没日没夜排练,想他开口一笑。
她想借机挽回他,因此选的戏目和情.爱相关,戏服也是漂漂亮亮的银朱色。
盼啊盼着,盼得花都谢了,到暮色霭霭终于把他盼来。太子的千秋节要和宫里未婚妻一起过,怀珠充其量算个奴婢,等太子和真正家人庆祝完了才会来她这儿。
怀珠并不气馁,小心翼翼去搭讪。
生辰礼是一出戏,以及一个吻。
她主动凑过去用唇蹭了蹭他的面颊,许愿,“怀珠愿与太子哥哥永远相伴。”
想提醒他,你不可以再娶别人,她已经把他占有了。
他却没甚反应,仿佛她在演独角戏。
她打起十二分精神给他甜甜唱了排练许久的戏,唱完之后满心欢喜期待他夸奖,他却一句:“放肆。”
怀珠愣,他垂眸厌:“你穿的什么?”
“脱下来,下不为例。”
怀珠呆呆杵在冷风中。
她在他面前不是第一次脱了,可以不用羞耻。
外裙脱下来,只剩下亵衣。外裙是一件唱戏用的戏服,红之颜色,仿佛是心在滴血。
原来是那件戏服的祸。
连别院丫鬟都在耻笑,白怀珠千不该万不该僭越自己的身份,穿一件纯红的戏服,生出做太子妃的妄想来。
陆令姜轻掐她的手腕,似还要说什么,她一挣扎却踉跄跌入戏台后秋凉的湖水中,刺骨的寒。
婢女把怀珠捞上时,她惨白无人色。裹薄薄一层衣服哆哆嗦嗦,她没敢再看岸边的他一眼,心里比十二月寒风还冷。
昏迷一天一夜,浑浑噩噩。
再醒来时,太子已离去了。
妾室不能穿红。
外室不得觊觎名分。
从此以后,这铁一般的规矩彻底刻在怀珠心底。
之后数日怀珠没见到陆令姜,外面谣言风光霁月的太子殿下竟有了外室——便是大名鼎鼎的白小观音。斯女长得虽漂亮,却好生浪荡,攀龙附凤爬太子的床。
别院里的动静很快传到太子未婚妻耳中,阁老晏家的大姑娘。
临邑多雨,那日又牛毛细雨。具体发生什么记不清,怀珠只记得顶撞她们之后,晏姑娘的婢女含恨指责:
“白四妹妹,知道你爱慕太子殿下,嫉妒我家姑娘是未来太子妃,但你怎可推我家姑娘?我家小姐身子本柔弱,若跌到湖中去岂非害她性命?罢了,当你无心之失也不重罚你,只诵读《女诫》十遍道个歉就好了。”
那日全京城的贵女都看到了,倾国倾城的白怀珠面若观音蛇蝎心,因嫉妒谋害未来主母。这勾引太子的妖精自作自受,被罚在雨中跪诵《女诫》。
只有怀珠自己知道她什么都没做,晏姑娘自己摔倒的,却理说不清。
再度昏迷,这次发了严重的高烧。醒来时候,陆令姜相伴在侧。
他仿佛淡忘了之前的龃龉,轻微哄着她,目光温柔似水,令人鼻子酸酸的。
耳边,却听他说:“想要名分可以给你,但不可以推她,晏家的醋不能吃的。”
醋?怀珠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他轻飘飘一句,竟也认为她故意推晏姑娘落水。
……可明明,明明前些天她也落水了,生一场大病,他却半句关怀话儿都没有。
怀珠知道陆令姜偏心未来正妻,所有的错归责于她。
她扭过头去,想离开,一了百了。
他却凑她面前,手臂将她圈住,神色温情脉脉,主动提起上次生辰的事:“那日因朝政迁怒于你,是我失礼,全都怪我,你莫生气好不好?”
这样服软的态度十分迷惑人心,此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微微回暖,他如她所愿陪了她好几日,有时读着读着书,他就会主动勾引她,伸手勾她,浪浪地朝她笑;如果怀珠拒绝,他心狠的一面就会涌现,直接将她脱了按在榻上;两人常常读着读着书,就读到榻上去了。
他甚至派人去乱葬岗将她养父母的骨灰拣出来重新安葬,很有弥补她的意思。
可这依旧不影响他和别人大婚。
清理后院时,怀珠眼圈红红的,执著问:“太子哥哥究竟喜欢过我没有?”
这是她第二次问他了,陆令姜沉默片刻,近身抚抚她的脸颊:“当然喜欢。”
怀珠微微心热,只求他给个小小的位份——当初他抢了她,抢了她。现在她只想留在他身边陪他,应该不过分吧?
朝廷面对的叛军依旧猖獗,他要出征,临走前,他善解人意问她:“还有别的想要的吗?”
怀珠微微笑,揉着病症已深的眼睛:“想趁着能看见,和太子哥哥一起看一场小玉堂春。”
他答应了,也笑。
于是怀珠在别院满怀期待等着,对着观音像盼着他平安,早些归来。
等来的却是皇后亲自下令,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她是叛军遗孤,大逆不道。”
晏家那边传来的意思是:“妾室粘人,一条白绫,了结干净”,据说尽管晏姑娘苦苦为怀珠求情,也没护得她的命。
白绫送来的那一刻,怀珠红着眼睛:“我没有与叛军勾结,我是被冤枉的。太子哥哥在哪里?太子哥哥知道吗?他还没回来,我亲自和他解释。”
搬出他的名号求救还是他教给她的办法,就像危难时念诵观世音名号,观音就去前去拯救解脱。
来人冷漠说:“你的事太子殿下已得知了,和叛军首领沾亲带故,谁也保不了你,这便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怀珠摇着头,哽咽了。
叛军?她嫁他之后只去戏楼,其余时间都呆在别院中,哪认识什么叛军。
他明明知道。
来人催促:“姑娘快请上路吧,太子殿下临走前亲自交代了,‘在我回来之前处置了她’,您没羞没臊地纠缠着太子殿下,谋害未来太子妃,还想要嫔妇的位份,早已遭了厌烦,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纠缠?明明是他先招惹她的,她好好在白家呆着,他一句话跟白老爷要了她。
到头来玩腻了,连她一条命都不留。
她说:“我不信。”
他是圣人,最仁慈宽厚之人。他既答应了她,就不会。
对方冷笑道:“索性叫你死个明白。太子殿下与晏姑娘青梅竹马,自幼结为姻婚之好。只因晏姑娘有孝在身三年不得成婚,才暂时要了你解解闷,因你这张小观音的漂亮皮囊。”
“殿下真的想要你吗?给你的避子汤可从没停过。你多年只能当个外室,连最末等的奉仪都没混上,知道什么原因吗?”
“那是因为咱们太子殿下专情,答应了和太子妃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纳妾。你一个养在外面的玩意儿,竟敢谋害晏姑娘,殿下早动杀心,想要名分下辈子吧。”
……
绣鞋所站立的凳子被踢倒,白绫勒下来,能听骨头嘎吱一声。
临死前,她只有一个念头。
骗人。骗人呀。
他说会给她一个名分,带她入东宫。
还说冬日第一朵梅花开了,带她去太清楼,把酒临风,看京城名角小玉堂春。
他的笑那么温柔……
他的心那样狠毒。
原来她动了他的心尖人,原来她与他的心尖人争夺位份,他便容不得她了。
可他根本没有问过她是否真推了晏姑娘,也知道她所求的早不是太子妃了,只是伴在东宫当他一个小小侍妾。
怀珠终于渐渐没了声息,死时手里还攥着祐他平安的观音坠,他从没戴过的。
她一生不值得,被所谓“美貌”毁了。没在乡野死在觊觎自己的权贵石韫手中,终是被太子玩了一遭,随意弃杀。
承元二十四年,太子养在外面的一个外室殁了,据说就是绝世美女白小观音。红颜薄命,无数纨绔子弟扼腕叹息,不过死都死了,人们很快淡忘。
据说太子回城时,见梨花纷纷落下,寺庙里的大观音像流泪了。
他带回一班戏子,小玉堂春。
怀珠从一开始就忘了,晏姑娘也爱看戏班,也最喜欢小玉堂春。
太子带回戏班子,是宠爱未来太子妃,给太子妃带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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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灰烬 02
怀珠独自坐了良久,昏暗的室内只燃了一枝蜡烛,她衣衫皓如白雪,像一朵黑暗中濛濛发光的美丽雪莲。
夜雨还在继续,雨痕蜿蜒而下,窗外黑魆魆泼墨似的,枝柯间结下一层薄冰。
她看向外面。
晚苏抱着脏乱的戏服,瞥见桌边散乱的刻刀,瓷秘色的观音坠还只雕刻一半:“这次您犯太子殿下的忌讳,定然不能翻身了,还雕这些有什么用。”
以前雕了多少个观音坠,寒酸之物,何时见太子殿下戴过。
怀珠冷不丁一句:“你说得对,确实没用,那就摔碎吧。”
晚苏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却见怀珠已然起身,神色漠然,将那观音坠往地面一抛,哐啷,玉断然碎成好几瓣,摔得个触目惊心。
“姑娘!”
晚苏吓了一跳,惊讶之意溢于言表,蹲地上捡碎片:“您疯了,奴婢只是一时气话,您雕了好几天的,怎么真摔碎了?您这么做给谁脸色看,怨怼太子殿下吗?”
怀珠道:“气话,你也知道你是奴婢,配说气话?”
这话夹枪带棒,晚苏一凛,白怀珠平日软软弱弱,生一遭病脾气倒大了,拿腔作势当起主人来。
怀珠知这婢子的心思,穿银朱色戏服献唱就是此人的主意,暗地想爬上太子的榻,自己挨过她多少口头欺负。
晚苏顿了顿,暂时揭过上个话头,换回笑脸帮着梳墨色的头发,“姑娘莫气恼,刚刚东宫传话说太子殿下已来看您了。姑娘病了一天一夜,得抓紧这次机会,多抹些胭脂遮遮病容,才得殿下欢喜。”
怀珠低声道:“他来关我的事。”
晚苏又一愣,还没等继续开口,听怀珠料理那件湿漉漉的银朱色嫁衣:“你告诉他我还病着,这个也拿出去烧掉。”
“姑娘……”
晚苏彻底懵,疑惑白怀珠吃错药,还是大病一场坏了脑子。
一针一线绣的戏服,竟说烧了。
往日听说太子殿下要来,白怀珠提前两三次时辰央她们帮她上妆,欢欢喜喜准备饭菜等着,今日却逆情转性六亲不认?
怀珠径直回榻上睡了。
晚苏唏嘘,白怀珠从前都被太子殿下捧在手心纵着,这次仅仅受了点打击,就像一具烧焦的死灰,不管不顾,怨怼太子殿下,破罐破摔,当真是自己作。
霪雨之秋,蛛丝似的雨脚下得遍地潮湿,稀疏又暗淡的星光,室内姜黄色的耿耿残灯,压抑着一层令人窒息的倦意。
入睡没多久雨水便大了,肥大的蕉叶发出噼里啪啦的动静,在风雨中飘摇战栗。室内灯烛全灭,月光像一层黑纱。
这样孤寂的夜怀珠曾熬过无数个,当时盼着有那人在侧,现在却巴不得清净。
朦胧中感到一双手轻轻覆上自己的身体,熟悉的温度游走:“睡得这样早?”
怀珠微怔,随即触电般缩回身子,前世惨死时的情景一幕幕浮现于眼前。
这嗓音化成灰她都认识。
对方却抓她脚踝拖到身下,轻易圈住了腰,笑笑:“害怕做什么,是我。”
随即一枝灯烛亮了。
朦朦胧胧的光。
黑暗的大雨哗啦哗啦地下。
陆令姜的五官显露出来,斯斯文文的面皮,微微上挑狭长风流的仙鹤眼,三眼白,还有他下泪堂那标志性一粒黑痣。
他笑意重复了遍:“是我。”
再见熟悉的眉眼,怀珠呼吸沉重。
陆令姜脸颊被烛光映得暖黄色,关怀道:“哭了?听下人说你发烧病着,眼睛也不大好。”
说着以指尖拭去她颊上泪痕。往常她受一点点小伤都要费心机传到他耳中,他不堪其烦,遂这次的事一开始没在意。
吻从额头滑落到下巴,他安慰着她:“朝上有人弹劾了东宫,我才这么晚来探望你,你莫往心里去。”
前世他也用这样温淡的语气惑她,让她不停地心软沉沦,终至送了性命。
怀珠欲挥开他覆在腰间的手,陆令姜却顺势握住,试她的体温,“头还烧着疼吗?”
他刚从外面过来,拇指沾了些微寒,摩挲她的颈部动脉,那感觉与上辈子被勒死简直一模一样。
怀珠吞咽着情绪道:“不疼了。”
陆令姜莞尔说,“你这般哽咽是还怪我了,总要给你敷个止痛两贴,见你安静睡了才能放心。”
倒真从东宫捎来两剂止痛贴,揉碎的药膏跌落在他茭白的指腹间,暖热粉质的触感,要覆在她额头。
听他虚伪得跟圣人似的,怀珠怨意汹涌,一道冰凉的雪线从胸膛升起,撇开他的手,凶狠着低声:“用不着你管。”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
陆令姜一怔,两人莫名其妙僵持。
平日怀珠都软软糯糯的,走路恰似弱柳扶风,哪曾这般疾言厉色。
怀珠隐忍着,情绪隐没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中。
僵持半晌,她还是抽噎了下,音调微微示弱,“……对,对不住。前日送生辰礼被您责怪,有些伤心了。”
陆令姜咀嚼着她的话,也合情合理。摇摇头喟然,清俊的脸上满是宽容之色:“我知道。是我的错。”
雨水滴滴答答自房檐落下,阴天特有的湿润质地,使得室内都若有若无飘着一层冻缥色的雾气。
这龃龉生得奇怪也不值得,陆令姜并不想和她吵,手指滴滴答答敲在她雪肤上,没急着脱衣裳,只和她说些私闺话。
怀珠却觉得身上一大块附骨之疾,疼痛得很,亟需清理。
见室内的白旃檀焚尽了,想再去续上些,趁机脱开陆令姜。
白旃檀也叫莲花藏香,焚烧的气味庄严圣洁,是佛家之香。怀珠曾跟着养父常年礼佛,养父以秘法调制此行香,日夜浸染,使怀珠身上也自带这种味道。陆令姜向来很喜欢,说是能缓解他的头疾。
陆令姜却轻轻捏住肩头,将她阻回来,在她颈肩咬一口。怀珠一痛,他得了她身上那股销醉的体香钻入肺腑,笑目看她,不尽风流:“焚香哪有闻你舒服?”
往日这些调情之语,她都羞羞答答地应承,或随他一块笑,主动探唇过来触他的唇瓣,两人顺势滚到一块去。
可今日她垂眼僵坐,脸色没有任何波动,如罩冻霜,完全不理调情之语。
陆令姜稍稍敛了色.气,正经道:“小观音,莫气了,生辰之事确实怪我。其实红色穿穿又如何,我当时被许家的事烦晕了头,才猪油蒙心责备你。你打骂发泄也好,却莫与我生分了。”
怀珠仍听得个待答不理。
他道:“对我笑一笑?”
无声。
平时她温顺美丽,今日却一反常态,怎么哄都无回暖之意。
陆令姜未免暗暗纳罕,但他因落水之事亏欠了她,思量着总也要弥补她。
怀珠百念灰冷之下尽是仇意,抬眼恰好瞟见了他脖颈间一道卵色的疤痕,伤的正是大动脉要害,肉早已长齐愈合了,不知何时落下的。
“城里来了小玉堂春的戏班子,我想去看看。”
她淡漠地说着,掀起眼皮瞅他,瞳孔中有疾,雾蒙蒙一片。知他时间宝贵,便挑最费时光的事,“你会陪着我吗。”
果见他犹豫了:“叫下人陪你去好吗?我遣脚夫为你备轿。”
陆令姜一来不怎么喜欢戏子,二来许家因灾民之事盯上东宫,日日呈递弹劾的文字,他着实没时间陪她消磨。
怀珠左右也不是真心请他去。
他微感不适,在她身畔坐下,笑吟吟弹弹她浅檀色的小耳垂:“莫如下次我们请戏班子到家里来,我与你同看。”
怀珠说:“不用了。”
陆令姜默了一息,脸颊笑容依旧完美,再度让步道,“那好,我陪你去,两个时辰回来可够?”
怀珠眼色淡了:“一桩小事而已,殿下明明不喜欢何必呢。”
陆令姜有点自讨没趣,心情越来越无法平静,平日信手拈来的轻柔又甜蜜的语调,此时皆索然无味。
目光游走,忽然落在香楠己上齐齐整整的拼凑之物,“那是什么。”
怀珠一瞥,是摔碎的玉观音坠子,晚苏方才把它们拾起,原本是献给他的。
“观音。”
“如何碎了?”
“不小心。”她低声撇出来一句。
那只瓷秘色的玉坠子她雕了好几日,没事就雕,眼疾发作也忍痛雕,晚苏来禀时说过。
陆令姜眼梢儿的春意一寸寸褪散:“那我哪日遣工匠师傅帮你补起来。”
怀珠摇头:“不必了,小玩意儿而已,左右您不喜欢,碎了便碎了。”
陆令姜听得膈应,送给他的礼物为何碎了便碎了,且他何时又说过不喜欢:“你送的我自然喜欢,从前你的那些坠子香囊之类的,我也都留存着。”
他将心迹表明一二,盼她也说些暖话,怀珠却抽出手:“殿下,见过玉碎能复原吗?”
陆令姜心跳一突,感觉莫名,声声句句不提他,却仿佛声声句句都在提他。
气氛再次窒息,往日她都是太子哥哥长太子哥哥短甜甜地叫,前些天她还遣贴身婢女打听东宫太子妃的消息,纠缠黏人惹他烦恼,今日便冷眉冷目,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陆令姜敛起手,亦微有不快:“你今日真是任性。”
香烛于此时烧尽,留下绿豆褐的一脏团油烬。外面雨点疏一阵密一阵,濯得人心躁。
前日她失足落水,他一直对她存着愧疚。今日闻她发烧,特意冒风雨从东宫赶来。她心情不好,他也低声下气哄着她。
直到此刻,满腔怜惜之意化为乌有。
她这是怨怼他呢。
软软糯糯的白小观音,也会闹脾气耍小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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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灰烬 03
时辰已晚,陆令姜倚在菱花窗畔喝了盏浓茶,粉末似的雨雾飘进室内,吹得他发丝飒飒飘舞,孤寂的影子。
他轻轻阖眼,换位思考怀珠的难处,默了几息还是选择将她原谅。观音坠的事略去不提,他撂下茶杯,褪去了外裳,露出一段白净清瘦的颈,侧躺在她身畔,笑意逗弄她说:“小观音?先安置了吧,有什么话明天再与我说,我都承应你。”
怀珠背着脸,陆令姜探出手轻扳她肩膀,捏触雪白的藕臂,将她的衣裙褪下来,眼色慢慢哑了。多日未见,凭他们的关系,睡觉自不可能简简单单只睡觉。
怀珠不得已回过头,颊间沾了雨夜鸭蛋青的月光:“晚苏或许没跟您说,我今日实在不舒服,请您宿别处去。”
陆令姜手指并未放松,浪荡笑了下,反而轻轻施力,颇有几分刨根问底的意思:“究竟哪里不舒服?”
怀珠闷闷:“说不清。”
他薄薄眼皮子一挑,笑道:“那是诓我了?”
怀珠精神烦乱:“心里不舒服,可以了吗。”
陆令姜微凝。
说出这句话,怀珠自己也染着几分哽咽。想起前世痴痴守候陆令姜,盼星星盼月亮盼他来,他不来,她还巴巴送情笺。
他一开始还礼节性回应,后来索性不会,委婉叫她别再多事,那些一字字写下的情书全部进了渣斗。
现在思来,愚蠢得没边儿。
陆令姜心头萦绕着迷惑,生辰落水的事他已道歉数次,她还至于生这么大的气?今日她究竟中了哪门子的邪。
眼见她下了逐客令,他也并非淫.虫上脑,胸中那点温情揉碎在黑暗中,被窗外的寒冷风雨吹散。
陆令姜呵了声要走,微一犹豫,念及她往日对他诸般痴情之处,今日虽无礼冒犯,终究因为太在意他的缘故。
若他这般拂袖而去了,免不得别院的仆婢们见风使舵,苛待于她,终究压抑住心头不快,淡笑说:“那好,我暂且离去,你好好休息罢。”
怀珠缄默躺着,陆令姜侧眼瞧着,真像一尊不理世人的清冷小观音。
他踱至门口,心神兀自不能宁定,最后一次问:“怀珠,你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吧?不妨说开。”
他已再三挽回,给足了她台阶下。
怀珠埋在被褥间听他音色稍稍沾了冷意,再不应就给脸不要脸了:“有。”
他道:“说。”
怀珠道:“想把画娆调回内宅。”
画娆是个丫鬟,忠心耿耿,从怀珠一入春和景明别院就伺候她。前几日却因为替怀珠私下打探未来太子妃的情报,僭越了主子,被罚到外院做粗活儿。
陆令姜叹了一息,原是这事。那个叫画娆的丫鬟十分不老实,前几日竟到东宫替怀珠问东问西,刺探情报,实在太没规矩了,他才随口一罚。
“自然可以,以后春和景明的事全凭你做主,任谁用谁按你自己心意来,好吗?”
他彬彬含笑,语气极尽让步。怀珠依旧无声无息地躺着,刚才只是公事公论。
陆令姜见此,终于也消磨尽了耐心,掩门离开。
窗外,晚苏和另外两个大丫鬟莲房、荷桃从太子殿下一进了春和景明别院,便打起十二分精神守着。
外面泼墨雨色,本以为太子殿下今夜必定留宿此处,没想到只半个时辰便出来,殿下衣衫亦整整齐齐,早早烧好的热水也没用上,不禁令人咋舌。
太子殿下和姑娘究竟怎么了?
陆令姜在八角攒尖檐下独自立着,手心接着滴滴答答漏下的雨珠。雾气蒙蒙,将他颀长的身形隐没。没片刻,身上的百草霜色衣袍也沾湿了。
太子殿下润白如玉,长相极好,伫立哪处便温柔了哪处的风景,似圣人再世。
三个大丫鬟内心怦怦直跳,跪到太子面前,陆令姜瞧见了她们,温文有礼一颔首:“这么晚还让你们守夜,辛苦了。”
晚苏心跳尤其厉害,面色红了,磕绊道:“谢殿下关怀,奴婢们一点不辛苦。”
陆令姜嗯了声,拂了下袖口淡黄钟磬样儿梅花的纹理,拂去雨渍。三个丫鬟被允起身,和太子说话只如寻常唠家常。
“白姑娘自落水后便一直异常,辛苦多日刻的观音坠她拿起来便往地上摔,不带半分犹豫,跟变了个人似的。奴婢欲劝姑娘两句,也被姑娘责骂了。”
晚苏悄悄添油加醋一番,瞥着太子殿下的脸色,继续道:“不单如此,姑娘还叫我们把您生辰那日她穿的戏服烧了……”
陆令姜眼皮一跳:“烧?”
晚苏连忙道:“不不,奴婢们万万不敢。见姑娘对您似有怨怼,便偷偷将红戏服留下来洗干净,收到姑娘看不到的地方了。”
陆令姜哑然,不愧是临邑第一美人,脾气还挺大。
朝堂上也是,那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许信翎公然弹劾他,名义上说他赈灾不利,实则打着白小观音的主意——那许大人之前是白怀珠定亲的情郎,不知从哪探得白怀珠落在了他手中,才有意针对。
生辰那日,许信翎弹劾他这太子德不配位,他心绪躁烦了些,又加之怀珠穿了身红衣在他面前舞,舞得他头痛,这才撂下几句重话给她,误使她落水。
陆令姜问:“她最近见了什么人,或者听了什么话吗?”
怀珠虽为外宅,他未曾限制过她的自由,她想去哪儿只要报备一声随便去,只怕外面什么流言蜚语传进她耳朵。
晚苏道:“姑娘今儿下午才苏醒过来,之前一直发烧病着,似乎她做了一场梦就这样了。”
陆令姜沉吟半晌:“知晓了。”
当下雨丝密密集集,陆令姜轻轻放走停驻在自己指尖的白蜻蜓,由下人撑了把竹伞,准备回东宫去。
怀珠太粘人也太爱恋人,他晾怀珠一些时日也好,叫她冷静冷静,估计自己就想明白了。
临行前他却刻意交代自己并没与怀珠闹龃龉,叫三个大丫鬟悉心照料她的起居,不得怠慢。
晚苏心里酸溜溜的,太子殿下这么说不就是怕丫鬟们轻慢,欺负了白怀珠去?哪有太子殿下这样好的人,事事处处考虑,依旧有人闹脾气不知足。
乌鸦在房顶扑棱翅膀,萧瑟的呱叫声回荡在雨夜中,一派萧瑟。
接连霪雨令人心神抑郁,翌日,怀珠孤孤独独地醒来,雨脚如麻尚未断绝。
她摸了摸自己完好的衣衫,心有余悸,幸亏陆令姜不屑逼.奸,才逃过一劫。
莲房和晚苏两个丫鬟殷勤为她打来了洗脸水,态度热情,昨夜她惹得太子殿下拂袖而去,竟不见下人白眼懈怠。
怀珠坐在镏金鸾鸟镜前,盯了半晌菱花窗外的景儿,雨欺衰柳一派荒冷。揉揉眼睛,疼的,感觉视线越发看不清了些。
晚苏欲用妆粉将她眉心的朱砂痣遮掉,过于妖艳,不是贤淑女子之相。
怀珠淡淡拂开:“留着。”
晚苏讶然:“可太子殿下不喜欢呀?”
怀珠置若罔闻,他喜欢不喜欢关她何事,从前她一味忍让讨好,身上每一寸皆按他喜好来,得什么好结果了。
妆容她要化自己喜欢的、舒服的,而非讨陆令姜喜欢的。
与太子不欢而散,接下来好几日都不见他人影。怀珠独自清闲,读读佛经练练剑法,稳坐钓鱼台。
桌上摔碎观音坠的碎屑,被怀珠当垃圾丢进渣斗中。
晚苏急坏了,询问怀珠要不要主动给太子殿下送个情笺,像从前那样,得到的答案也是冷冰冰一句“不用”。
晚苏见怀珠一意孤行,埋怨道:“姑娘以为自己是谁,若您进不了太子殿下的后宫,将来被打发回娘家受人耻笑,凄惨后半生!您的清高该分个时候。”
怀珠放下手中教人慈悲的佛经:“僭越的老毛病又犯了,这是你和我说话的态度,下去掌嘴五十。”
晚苏大愕,莲房、荷桃见怀珠动了怒,纷纷来劝阻。然白小观音却没像往常一般心软,一句“打”——硬生生差人掌掴了晚苏五十耳光,打得斯人涕泗横流,牙齿颤颤快掉了,发落去了外院。
杀鸡儆猴,有晚苏打样儿再无下人敢不敬尊上。
怀珠有自己的考量,左右已得罪了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陆令姜的眼线全部借此打发走。否则这些人日日夜夜监视她,她何时能逃脱囹圄。
短短一个下午,怀珠快刀斩乱麻,接连发落了晚苏、荷桃、莲房三个大丫鬟,并从外院调来了自己相信的丫鬟画娆。
下人们怨声载道,指责怀珠无法无天。然她的权利得到过太子殿下的首肯,谁都敢怒不敢言。
其实刚被强娶那会儿,怀珠还没爱上陆令姜,单纯得很,以为他是善男信女,试过偷偷逃走一了百了。结果还没到城门就被赵统领捉住,帮助她的丫鬟画娆被重责二十大板。
赵统领铁面不容情,待陆令姜闻讯赶到别院时,天色已经很晚很晚了,画娆奄奄一息,主仆俩凄惨抱在一起。
陆令姜擦去她涟涟泪水,茫然问:“这是怎么了?”
怀珠哽哽咽咽,陆令姜大概也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他轻瞟了画娆那婢子一眼,也跟着惋惜,揉揉怀珠的黑发细声哄着,亲亲她,安抚她受惊的心:“些许小事而已,以后你想去哪儿直接说,拿着我的令牌,咱光明正大遣马车去,好不好?”
怀珠鼻头酸酸的,不知哪来的勇气忤逆他,破罐破摔道:“我已经定婚了,我不想嫁给你,我其实是逃走来着,你要打就打我吧!”
陆令姜一怔,随即释然一笑。
那日又在落雨了,微风吹起发丝,他没打伞,长睫上挂着一颗颗鸭青的小雨珠,风尘仆仆的雨色滑过他的仙鹤眼,三眼白,滑落在他下泪堂的黑痣上。
叹气服软:“傻姑娘,那也没什么。”
只是他又没逼她侍寝,春和景明别院里里好吃好喝的,连称谓都和白家其他女儿一样叫“太子哥哥”,又不是什么夫主之类的,她为何要跑呢,跑什么呀。
怀珠哭得天昏地暗,昏倒在陆令姜怀中。后来发生什么记不得了,只记得他一来,卫兵立即停止了行刑。
也是因为他救了怀珠的丫鬟画娆,怀珠才对他恐惧变成了感激,感激慢慢衍成了爱意。
这爱意最终害死了她。
陆令姜其人最擅长的便是温水煮青蛙,圣人面,蛇蝎心,幽幽默默笑浪的外面下藏着无底深渊。过刚易折,先服软的是他,动杀心的也是他。
……往事不堪回首。
画娆见怀珠发愣,心下担忧。
怀珠鸦黑的睫眨眨,望向画娆,勉强一个淡淡苍白的笑,漂亮又禁欲。
“画娆,从前我是不是特别傻。”
别人给颗糖,就傻傻跟着走了,也不管糖里藏没藏着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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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复燃
陆令姜回到东宫以风炉洗茶,水气稍嫩,泼了;再一盏又稍老,沸水失性,再度泼了。他点茶少有这般心意浮躁的时刻,观室外醽醁色竹林雨幕如丝,茶水本使人明心见性,却浇不开胸中垒块。
他厌了,榻上去安寝,没多久竟感觉外面下雪,白蒙蒙荒凉一片。伸手不觉冰寒,原来是幻境。
一尊观音降世,萦绕白雾圣光。大雪如鹅毛,她静静坐在原地,白衣,白玉簪,垂着眸子,神情说不出悲伤,冰天雪地中只有她孤寂一人。
陆令姜不由自主关怀说:“小观音,下雪了,咱们回屋里去。”
雪地中女子宛若没听见,抬起头,双目覆着白绫:“你是谁。”
这三字说得毫无感情,陆令姜一凝,缓缓才温颜应声:“我是你太子哥哥。”
她摇头,冰冻着一颗心:“不是了。”
“……再不是了。”
“陆令姜,你记得,从今以后你我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随即哗啦啦,在他面前烧成了灰。
雪骤然大了起来,迷了双目,耳边唯有悲凉的雪虐风饕。
陆令姜猛然惊醒,眼睑沾了些微凉的湿意,仿佛是雪花融化的。
抬眉望向窗外,雨声稀稀疏疏,穿林打叶,东方几缕鱼肚白若隐若现,却哪里有小观音。
他垂下头,呼吸重浊。怀珠是最软糯乖顺的人,她和他关系一直很好,她也一直很依恋他,怎会做如此荒唐的怪梦。
陆令姜摒弃杂念,唤下人来净了手。打叠衣衫齐整,见天色已大亮了,一道彩虹挂在柳梢儿头,近几日难得的好光景。
临邑城内,因刑部要抓几个流窜在灾民中的叛军头子,全城禁止卖跌打损伤一类的药剂,有需求者一律带去衙门。
正街,热闹繁华的酒楼下一群群聚集着灾民,流离失所,朝过路人要钱。
酒楼上,几个狐朋狗友却聚在一块,喝酒作乐,悠闲听美人弹琴。
“说起许家,忠君爱国,一身风骨。当今朝中敢弹劾太子殿下您的,就只有大理寺少卿许信翎了。”
其中一个纨绔子弟盛少暄笑笑,又说,“不过,他也只是猜的,没外人知道您和白小观音关系。”
倾国倾城的白小观音入了白家后,莫名其妙失踪。外面纷纷探寻她的下落,找了几年愣是找不到。
谁能怀疑斯文有礼的太子殿下,暗地里怎样的人面兽心,一道旨神秘抢了人家姑娘不说,还封了人家老爹的口,密令任何人不得外传,否则一个字杀。
傅青沉着脸不笑,陆令姜还自掐着酒楼的竹叶窗,瞥楼下那些滋事的灾民。
盛少暄意味悠长:“是吧太子殿下,这些禽兽勾当没冤枉您吧?”
陆令姜撂下窗子,捻着酒盏,凉薄的眼廓阖了阖,彬彬有礼一个漂亮微笑:“哦?你说我吗?怎么听不懂。”
盛少暄不依不饶:“如今许信翎许大人为营救白小观音,都三番两次在朝上弹劾您了,眼看纸保不住火,您还装什么。”
陆令姜方才呷多了酒,此刻醉得头疼,长睫依旧垂下了,把他那漂亮又具攻击性的三眼白遮住:“许家乃世家大族,我欲息事宁人,除了退让更有什么办法。”
盛少暄啧啧,白小观音真神了,石韫和许信翎为争夺她死去活来,连女人缘一向好的太子殿下竟也沦陷。
盛少暄凑到了陆令姜跟前,好奇地问:“太子哥哥什么时候公开你俩的关系,也把白小观音带出来给我们开开眼?”
陆令姜瞅了他一眼,笑吟吟说:“哪行呢,她这几日闹脾气,连我也见不到。”
旁边的傅青咳了咳正色道:“好男儿不沉迷女色,采撷来的庶女而已,殿下确实不该花太多心思。”
顿一顿,“更何况,那外室冒犯了先皇后。”
太子殿下的母亲当年是穿着银朱衣、唱着戏被皇帝赐死,多年了太子殿下心里一直痛着。那外室效仿什么不好竟作死效仿这个,辱及殿下亡母,殿下这才恼她,却并非因为什么妻妾之防。
陆令姜倒没表现过多情绪,若有所思,莫名陷入清晨那个梦中,白小观音站在雪中对他——“再不了。再不了。”
“你须记得。”
“……你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声音回荡在耳畔。
他顿了顿,心口没来由地烦闷。
从前他也因为政务晾过怀珠,她不到一日就会主动送来情笺,而如今忽忽五日过去,依旧半点动静没有,她是病得拿不起笔墨了吗?还是反其道而行之,故意用在这种方式彰显她的存在?
虽然当初他抢她确实只是见她漂亮,打着玩玩的心思,但日子久也习惯她陪着了。她那样爱他,没了父母,之前又独自在白家受苦,只要她不闹脾气,他是愿意眷顾她的。
想起二人在春和景明别院温馨相伴的日子,他也不一定只玩玩,今后可以考虑给她个嫔位,一直留她在身边。
盛少暄道:“我听说女人生气时,常常采用沉默战术表达不满,可让他们的夫郎知道她们的存在。”
陆令姜垂眸睨着香猊中静静掠起的香尘,劣质香料,闻着刺鼻,哪有别院里的白小观音调得半分好。
半晌他才换回清风朗月般的姿态,接了句:“是呢。”却没说他打算回去给怀珠一个正式的位份,她必定喜笑颜开。
临邑多雨尤其深秋,方才还晴朗的日头被几片阴翳的乌云挡住,零零星星飘下雨丝来。片刻雨丝竟变成雨幕,越下越大,天色阴郁,河水暴涨。
只是朋友小聚,陆令姜出门上了架无制无徽的肩舆,二仆前后抬着,不知者还以为是寻常商人出行。
他仍旧微醺着,透明的雨珠滚落在瓷瓷秘色的伞柄上,盯着那颜色,瓷秘色色,瓷秘色,怀珠给他雕的那块碎了的观音坠子也是这种颜色。
他一开始看上白怀珠,就因为那一幅《鱼篮观音图》,画中当真是绝世佳人。那夜他往白家去偶然瞧见了真人,斯人犹如一朵白荷花黑暗盛开,周身如笼罩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一向不信佛的他觉得,世上若真有观音应该就长她那样。
后来他知道,她便是传得神乎其神的白小观音。
实不相瞒,他看到她第一眼就想把她占有,籍由私.欲地爱玩。可他得到她之后,仍耐着性子养了许久,以礼相待,直到养熟才动的她。
他想和她培养出一点爱意,这样日子会过得更舒服,也是因为他想要她的全部,身子,心。
陆令姜笑着惭愧,阖着长睫,靠在肩舆上气息吞吐。头有点醉疼,脖颈间亦有几分撕裂的疼,好像何人用刀割开他的喉管……一摸,是那处疤。
也真怪了,他不曾受过如此致命伤,脖颈这道入木三分的横疤从何而来。
这时肩舆猛然剧烈震颤了下,停住,差点把他震醒来。
脚夫诚惶诚恐地回头:“太子殿下恕罪,一群灾民围住了咱。”
陆令姜下得肩舆去,听人声嘈杂雨声亦哗哗。未及反应,就被一跛脚流民冲过来抱住腿,痛哭流涕道:“求贵人救命,赏口饭吃!”
灾民手上布满泥泞,还没待陆令姜反应,他墨色裁剪的斗篷就脏了一大片渍。
立即有侍卫前来护驾,不料此举引来了更多灾民,水泄不通将肩舆围住。
“不给钱,还打人了,打人了。”
“给钱!不给钱休想过去!”
“家中老母和孩儿快饿死了,民脂民膏全被你们这些权贵搜刮走了!”
情势乱了,陆令姜哑然,止住身边随身侍卫赵溟:“别伤害他们。”
灾民们义愤填膺,难以抵挡。
赵溟恨恨低声:“殿下,这些人都是职业乞丐,盘踞了一段时日,行人皆怕被抢劫不敢从此处过。”
侍卫们得了太子殿下的令收剑不杀,仅推搡试图接近的灾民。
“退后,退后!”
几个老妇和孩子混乱中倒在地上,索性不起,人群中便有人悲愤大喊:“杀人啦!权贵杀人啦——”
远处一公子骑马奔至,穿着一袭文雁深绯官服,头戴乌纱,至少也在四品。相貌堂堂,仪表人才,正是今日多次在弹劾太子的许信翎许大人。
“肃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何人敢杀人?”
灾民们见到了父母官,一把鼻涕一把泪:“许大人明鉴!那权贵的肩舆践踏平民,嚣张无度,拔剑杀人!”
许信翎最恨鱼肉百姓的权贵,当即从马背跳下,搀起倒地的老妇,盯住不远处肩舆:“何人在此放肆?”
陆令姜失笑,他还是第一次被当作犯人。下人撑了把竹骨伞,墨色袍角被风雨吹拂。
许家仆人喝道:“见了大理寺少卿大人,还不速速下跪?”
对方自是没反应。
许信翎伸手一拦,观此人似并非平头百姓,正色道:“我不管阁下是谁,伤了人就该付出代价。您手下豪仆个个带剑,欺辱一八十岁老妪?天底下没有这个理。”
他说得正气凛然,人人义愤填膺。
“当朝太子对流离失所的灾民不管不顾,这些老人家靠着下官救济,才有个遮风避雨的场所。您上来说践踏就践踏,难道心肠是蛇蝎做的不成?”
“阁下到底是谁?报上名来。”
周围灾民在雨中一片静,都等着父母官评理,狠狠整治了权贵,出口恶气。
对方久久沉默,气氛逐渐尴尬,有人扯了扯许信翎的袖口,低声急促道:“大人快别说了,这位便是太子殿下。”
许信翎微讶,见斯人衣冠楚楚,斯文有礼,白白净净的一张面。他哪料恰好撞见死对头,这才住口,擦擦额角雨珠,稍显心虚道:“……太子殿下?”
陆令姜微一点头。
场面多少有些尴尬,许信翎新官上任,在朝堂上因灾民之事多次弹劾过太子,却连人家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
声音不大,几个临近的灾民却都听到了,登时吓傻,竟撞见太子本尊?
一场误会而已,许信翎定了定神,极快极低地说了句:“对不住。”
面色仍不卑不亢,并未因太子的尊贵身份而改变多少。
陆令姜轻轻喟叹,一笑放过。肩舆上搁着些闲置金银,悉数分发给灾民们了。有些灾民东张西望,还欲将肩舆外镶嵌的宝石抠下来,也在混乱中得了手。
素闻太子殿下有圣人的名声,在朝臣中德高望重,果然一副慈悲心肠。赵溟怨然瞪了眼许信翎,他家主子无缘无故受了场劫难,也不计较。
听外面许信翎斜眼乜着陆令姜,一边低声训导那些灾民:“诸位,为人最重要是清廉,天地良心。表面一副圣人心,暗地里行龌龊事,万万使不得。”
指桑骂槐,也不知骂谁呢。
天色昏蒙,陆令姜上得肩舆脑袋也不十分清醒。灾民吵吵闹闹,宛若蚊蝇聚会。前方仍有大批灾民不知他的身份,耍赖碰瓷肩舆,索要钱财。
许信翎责怪他布施得少,但他随身金银不多,皆已分发干净,虽有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心,还拿什么布施?
他薄薄的眼皮掀开一条缝儿,瞥见车厢四角悬缀的镂金丸和云母片,忽然神色温柔地一笑,隔窗丢了出去。
金丸在空中滑出一道灿灿的弧线,漂亮,贵气,迅速引来灾民哄抢。
前方正赶上一座桥,连日来的暴雨冲得河水暴涨,桥体摇晃不稳。
黑压压的灾民在桥上哄抢金丸,忽听哐啷一声巨响,桥塌了,汹涌的河水吞没了所有人头,哀鸿遍野,全部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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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复燃 02
一场雨下出麻烦,灾民们争抢财物,导致桥体不堪重负崩塌。造桥时工匠是否偷工减料不得而知,但与此事有牵连的东宫太子和大理寺许信翎肯定都要追责的。
许父知儿子闯祸,隐瞒了死亡人数,并先下手为强,抢在南书房弹劾:“圣上明鉴,当今太子无能,尸位素餐,性情过于温和疲软,不能铲灭叛军,灾民皆是犬子费心安置,和东宫没半点关系。”
言辞凿凿光明磊落,矛头直指太子。
南书房几位大臣暗暗唏嘘,太子一副圣人心肠,对谁都温良恭俭让,哪里是新晋刚谏之名的许家对手。
却见太子面色清和,衣冠楚楚神色不改,静然伫立在众臣之前。
皇帝问:“太子,你有何话说?”
陆令姜道:“儿臣无话。许卿的指责皆为东宫失职,儿臣都认。只是……”
许家父子听他爽快承认,面色一松。随即又听他话锋忽转,面皮又一紧。
陆令姜淡淡笑了,转过头:“只是要问一问大理寺卿大人,您在京城豢养几千数的职业乞丐,个个须尾俱全却以乞讨为生,拦截沿路官车,是何意思?”
许信翎脸色微变,他刚刚出仕,最痛恨那些为富不仁的豪绅巨富,私下纵容职业乞丐劫富济贫,不料这次弄巧成拙。
许家与东宫早有嫌隙,此番灾民之事由东宫负责。若许家出钱雇些职业乞丐捣乱,无论东宫是否有功绩,外人看来东宫都是不作为。
陆令姜说的,也是事实。
许父亦瞪眼,回头低喝:“混帐,竟有此事?”
许信翎未及开口,陆令姜打断道:“许大人,自然有。您家好儿雇凶捣乱,栽赃嫁祸东宫不算什么,却为何还事后杀人灭口,蓄意使桥体坍塌,断送了几百号流民的性命?”
此言一出众臣哗然,许信翎更面如白纸,他没有杀人灭口,那桥塌陷他也很惋惜,“不,陛下明鉴,臣不会……”
陆令姜道:“怎么不了,嗯?幸存的活口已在北镇抚司狱中了,许大人还请亲自去对峙,或者让诸位卿家评评理。”
群臣议论纷纷,轻蔑恶心之色,没料到一向清白的许家如此龌龊。到底是看太子殿下慈悲,柿子捡软的捏。
许信翎是刚入仕途的青年,如何能经得起这般唇枪舌剑:“你血口喷人,东宫难道就干干净净吗……?”
他越说越不像话,皇帝怒了,摔个茶杯。本朝以仁孝治天下,最恨官员勾心斗角,贻害百姓,竟要流放许家。
许父子才知中了人家的圈套。满朝文武大多背倚监国太子,多年来大树乘凉,竟无一人替许家求情,最终还是陆令姜本人松口才免于流放。
铩羽而归至自家门庭,许父迎头给了许信翎一耳光,大怒道:“小儿放肆,何苦去招惹那太子?”
如今陆令姜在朝堂上反咬一口,轻飘飘一句“想来许少卿只是暂时糊涂,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右一句“但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不宜再选为朝廷表率”,顺理成章拿掉了许信翎进内阁之名额,且终生不得再进,许氏多年寒窗苦读之功毁于一旦。
许父心疾发作,勒令许信翎去家祠忠君报国的牌匾前跪着,静思冲动之过。
许信翎浑浑噩噩,虽终生不得进内阁,但此事他并不后悔。掏出当年与怀珠姑娘定亲的信物,细细抚摩观看。他承认弹劾陆令姜,有一部分原因为了白怀珠。
那时候她父亲长生刚中举,风光得意,两家结为秦晋之好。后来她家生了变故,许家便主动退了婚。
许信翎一直对怀珠心存愧疚,后来千辛万苦往白家寻到了她,却见她含着泪,说太迟了。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她。
随即,白小观音便神秘失踪了。
直到前些天他才知道,原来她被太子一道旨意抢婚了去,囚在私邸淫玩。
·
天晴了,微微见阳光,遍地潮湿泥土的腐朽味。天又阴了,太阳又被云彩遮住,雨点敲打水面涟漪万千。临邑的深秋,便是如此阴晴不定。
太清楼,怀珠备了把伞,叫下人在外等着,自己缓缓走进二楼的雅间。
妙尘师太等待多时,见怀珠过来,紧紧抱在一起:“自你从白家离开,师父一直没机会见你。这次借着承恩寺办佛会,人多眼杂,才得以混进城找你。”
怀珠叫了句:“师父。”
妙尘师太是怀珠的师父,也是恩人,从小教她剑法、佛经,更收留她这弃婴,托付给张生和秋娘夫妇俩收养。
前几日怀珠将画娆调回身边后,从画娆那儿得到了妙尘师太的一封密信——邀她相见,并求一点跌打损伤的药物。
怀珠便选了这太清楼会面,她平时就爱看戏,往来此处不会引人怀疑。
这一处雅间只有一扇窗户,能看到街景,却并不能观台上戏,乃是专门给男女客人行私密之事用的。
妙尘师太问:“他没限制你自由吧?”
怀珠摇头:“没有。”
妙尘师太叹息说:“当初石韫那狼羔子闯进你的订婚宴非礼你,师父没赶得及相救,白白使你养父惨死,终生大憾。师父已遗误过你一次,不想再给你添麻烦。”
怀珠侧过头:“师父别说了。”
妙尘知她心中难过,犹豫了片刻,问出了最重要的:“怀珠,师父只问你一句,要你的那个人是不是太子?”
怀珠猝然抬眸,双目覆了条素绸,白玉般的面庞虽抹了淡淡一层胭脂,却仍显得血色全无,闷冷又抑郁,仿佛一朵雪花随时会被阳光晒融。
良久,她说:“嗯。”
妙尘师太早有预料:“这下事情难办了。上次太冲动了,也是师父思虑不周,才叫你明明都逃出城门了又被捉回去。”
怀珠恍恍惚惚,妙尘师太说的上次,还远在前世,远在她爱上陆令姜之前。
当时她私逃,画娆被杖责,是陆令姜宽赦和原谅了她们。然原谅却没有那么轻易的,那夜,他问她:“一起喝点酒吗?”
此前怀珠一直抵触他,这次他救了她和丫鬟,她没法再将他拒之门外。
头一次打开心扉的滋味很好,酒为陈酿,喝起来淡淡无味,却醉人厉害。他揽着她,尝尝她的唇脂,轻柔又甜蜜的音调,伏在她耳边又问:“玩玩吗?”
玩玩?怀珠瞪大眼睛,脸色红透。他笑意春深,外表斯文克制,骨子里挺放浪的,自要了她之后一直留她到现在,也算尊重。她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尴尬说:“我……不会。”
他吻住了她,笑隐隐:“我教你呀。”
呼吸沉沉,长久得令人恍惚。他轻分开了她的双腿,整夜都没让她再合上过。
那时她的第一次。
现在想来帮她救画娆是套儿,引她喝酒也是套儿;他没直接上她而用这种曲折手段,恩威并济,不过为了让她更服帖罢了。他想玩玩她的人,也想玩玩她的心。一个能在朝政上兴风作浪的人,对付她那样一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多简单。
怀珠唏嘘着,分不请自己是恨陆令姜多些,还是恨自己前世的蠢多些。
妙尘师父见她这般,劝说:“跟着那种人哪能好得了,整个朝廷都是腐朽黑暗的,官官相护,早不配坐这江山了。”
顿一顿:“其实那次失败后,师父不是没想过再冒险带你走,可你那么喜欢太子,不会答应的。”
怀珠病患的眼睛如蒙了一层雾气,定定道:“师父,我悔了。”
妙尘讶然:“你说什么?”
怀珠平静重复:“徒儿之前错落情网,自食恶果。如今徒儿早已醒悟,在他身边感到十分危险,摇摇晃晃宛若早走蛛丝上,决心与他恩意断绝。定情的信物我摔碎了,曾经做梦嫁给他的红嫁衣我也烧了,只求能脱离火坑。”
她宛如一滩死灰,虽重新燃起的只是一丁点火星,但火星绝不会熄灭。
妙尘师父听罢良久感慨道:“当断则断,很好,你长大了。可此事须从从长计议,师父不想你再如上次那样冲动。”
怀珠应承:“我知道他的弱点,其实天底下美貌之女子多的是,只因我身体带些莲花藏的气息,能缓解他的头疾,所以他才留我在身边。”
陆令姜对她谈不上爱,一时玩物而已,按照前世很快会腻。前世他杀她的一部分原因就是她太黏人,不知天高地厚地和他心上人争位份,使他厌烦。
莲花藏之香虽调起来费事些,却不算如何难得。她虽恨他,却又远不是他的对手。因而,若她将治头疾的莲花藏香秘方献给他,又知趣儿地主动退出,他应该能放过了她。
妙尘师父仍有顾虑:“不太好说,徒儿有些天真了……”
抢了个美人到手,还没玩腻,怎么会因为区区香料放手?
话没说话却开始重重咳嗽,妙尘左臂受了极其严重的刀剑伤,偏全城禁售跌打损伤的药石,几日来已体力不支。
怀珠拿出早已备好的药物。妙尘苦笑,过意不去,亦将一小包药丸交予怀珠,叮嘱道:“这是治疗眼疾的偏方,可缓解疼痛,但治标不治本。你且用着,待日后脱身出去,为师再为你寻访名医。”
眼睛是怀珠身上最痛的症结,可从没人关怀过她,也没人为她找过大夫,上辈子一直拖着最后拖瞎了。
怀珠压抑情绪翻涌:“谢师父。”
妙尘受伤太重,难以在此久留,两人约定若有机会在承恩寺的佛经会上再见,续说今日之事。
推门却见门口还守着个丫鬟画娆,妙尘师父警然问:“这人可靠吗?”
怀珠点头,有生死的交情。
妙尘走了。
怀珠独自思量着,现在全城捉叛军,禁售跌打损伤的药,师父偏偏这时候受伤。又听师父话中似对朝廷多有仇视,难道师父就是叛军。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她前世便是被污蔑为叛军死的。现在她只想离开陆令姜,不惜任何手段,不管任何人帮她。
怀珠唤画娆进来,一会儿去香料铺子一趟。
画娆没问为什么,忠心耿耿道:“姑娘放心,奴婢这条命是姑娘救的,姑娘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任何人不会知道。”
太清楼内咿咿呀呀,唱念做打,锵锵锵,咚咚咚,台子上两个青衣缓步踱出,好戏开场了,引来台下一片吆喝鼓掌声。
怀珠正要和画娆离开,从二楼窗子瞥见一群人。几个男男女女皆绫罗绸缎,骨气里散发贵气。其中一人长得最好,鸦色玄黑衣袍沾着雨色,露出一截清瘦性.感的脖颈,透着温柔斯文,浪荡爱笑,真是要了命的好看,化成灰也认识是陆令姜。
另外几人一男子面生,一女子是她长姐姐白眀瑟,另一人则是阁老晏家的千金小姐,晏苏荷。
几人谈笑自若,俊男俊女,纨绔风流,把太清楼的达官贵人们都看呆了。
太子殿下在外玩得浪不算什么秘密,稍微了解他的人都知道。竟这样巧,他也带着未婚妻来看戏。
怀珠垂眉齿冷了下,前几日她也问过他能不能陪她来戏楼,得到的是再三推诿,不爱看。但他心尖尖上的未来太子妃来了,便爱看了。冷落她多日不见,原来在捂着未婚妻的心。
她觉得讽刺,觉得憎厌,唯独不觉得心酸。上辈子哗哗似流水一样的心酸早流过去了,他现在娶谁都与她无关。
毕竟白绫送来时,杀她的理由是:“咱们太子殿下专情,答应了和太子妃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纳妾。”
“你一个养在外面的玩意儿,竟敢谋害晏姑娘,殿下早动杀心。”
“想要名分下辈子吧。”
讽刺至极,凉薄至极。
怀珠匆匆就要走。
此番没报备,她和画娆偷跑出来的,不欲和陆令姜撞面。
然越想躲越躲不开,刚一出门,那眼尖的白家大姐姐白眀瑟就微微惊讶叫道:“哎呀四妹妹,竟然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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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复燃 03
怀珠身子一僵,白眀瑟尖尖的嗓音引起不少的轰动。晏苏荷、盛少暄等人转头望过来,陆令姜亦面露讶色。
见怀珠今日半披乌发,目覆白绫,一袭缣缃色百褶裙,全身如罩满白雪,玉色一样纯粹。若再戴上头纱手持杨柳枝,眉心那一粒朱痣,活脱脱是观音菩萨转世。
真美呀。真是传说中的绝世美女。
当年白小观音被一众男人抢得热火,后来神秘失踪,不知落到了谁的手里,此刻却忽然露面。
盛少暄注视良久才恋恋不舍地移开眼睛,啧啧叹息,别有意味。
晏苏荷亦滞了半晌,镇定地招呼:“原来四小姐也在,真是巧。”
怀珠和这些人说半字也懒得,眼神只下意识瞟向陆令姜,斯人却没什么神色。
气氛略略奇怪,白眀瑟打个圆场。众人落座,盛少暄挨着晏姑娘坐,晏姑娘又挨着陆令姜坐。怀珠既走不脱,坐在了离众人最远的位置,周围只挨着眀瑟。
目光不由自主聚在怀珠身上,眀瑟依次引荐了晏苏荷和盛少暄,最后顿一顿,才笑容可掬道:“……这一位四妹妹肯定不知道吧,是太子哥哥,人可好了,你们之前没见过。”
怀珠掀起眼皮子,心照不宣。此番偷跑出来未经报备,如此恰巧被他撞见。
踯躅才闷声道:“太子殿下。”
陆令姜轻吹着茶盏中冻缥色的浮沫,闻声微一颔首,关系不远不近。
眀瑟见二人疏离的样子暗暗得意,自己这便宜妹妹生来卑微,怎见过风光霁月的太子殿下?白家只是四品之家,她也是削尖了脑袋结交到了晏姑娘,进而才有幸认识太子殿下。
当下更热乎,太子哥哥长太子哥哥短地叫着,有意无意体现优越感。
帷幕拉开了,戏台子上咿咿呀呀。这场《目连救母劝善》是场大戏,长达一百折,回肠荡气。锣鼓每敲一下,气氛随之悲凉一分。客席的灯烛都灭了,剩摇摇欲坠的几颗火星。
晏姑娘见怀珠太远,亲和地邀她过来坐。怀珠无动于衷,自顾自在角落静默,听陆令姜和晏苏荷有说有笑,一个太子一个太子妃,两肩挨近,亲密无间。
怀珠忆起前世和陆令姜最后一次相见,他问她想要什么,她说想和他一起看小玉堂春,等来的却是一条白绫。原来他不是不爱看戏,只是懒得陪她看。
眀瑟凑过来好奇问:“许久不见四妹妹踪影,爹爹把你送去哪儿了?”
对于怀珠去向,白老爷向来守口如瓶,任眀瑟怎么打听,甚至连白夫人都不知道。
大多数人都猜测白小观音被石家那位纨绔子弟石韫弄走了,眀瑟却知道并没有,因为石韫就是她的夫君。眀瑟一直不喜欢怀珠,也是因为明明她先和石韫定了婚事,石韫的魂儿却被白怀珠勾去了。
若非白怀珠后来忽然消失,自己还不一定能当上石家主母。
白怀珠究竟被什么见不得光的人圈养了,是四十岁的大腹便便,还是六十岁的老白毛?白家三女都三书六礼正常婚聘,只有白怀珠丢人现眼,为人外室。
眀瑟载着揶揄的笑意:“你家金主爷爷今日终于舍得放你出来了?平日你伺候他是跪着还是舔着?”
怀珠把玩香囊中几粒冰凉的药丸,若有若无的草药香,妙尘师父刚刚给的。
闻眀瑟奚落,斜斜剜她一眼:“是呢,大姐姐的夫君石韫公子当初爱我快爱疯了,说只要我嫁给他,跪地给我提鞋都愿意。谁料他如今又食言娶了大姐姐,估计把大姐姐当替身了吧。”
眀瑟脸色顿时一变:“住口,你胡言乱语什么,敢污蔑我夫君?”
怀珠歪了歪头,又艳又冷:“大姐姐不信?也不用急,这辈子生得丑些没关系,下辈子好好投胎就是了。”
她朱颜酡色的唇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水光润泽,当真天生媚态,锋芒毕露地张扬自己的美貌,美貌就是天赋,美貌就是武器。
她就是比所有人都要美。
拉开档次、一骑绝尘的美。
别人嫉妒死也羡慕不来。
“你……!”眀瑟牙齿咯咯作响,拿起桌上烫茶就要泼怀珠,“小贱.人,就会勾引男人,和你娘一样的妓子,活该为人妾室被万人玩。”
这话真真戳中了眀瑟的痛点,她虽是白家嫡女,却遗传白老爷多些,左右颧骨略显不对齐,皮肤也较其他姐妹为黑。夫君石韫好色,曾多次贬低这副容貌。
怀珠漫不经心,淡淡剜道:“你急什么?想好这一泼什么后果。”
她们不都喜欢装一副贤淑小意的模样吗,她们最爱慕的太子哥哥可就在一旁,泼了,太子哥哥可就看出来谁是泼妇了。
眀瑟隐忍着放下茶杯,忌惮着太子,那些脏话还真收了起来,指责道:“四妹妹,白家待你不薄,你本非白家的种,这么多年白家却养着你和你那野种弟弟,你还不知人伦不敬尊长,当真忘恩负义。”
怀珠哂道:“不薄?白家把我和弟弟当奴隶使唤,饭不温饱衣不穿暖,动辄打骂,更把我强绑了送去虎狼坑做妾,毁了我一辈子,便是不薄?行了,你费那么大劲儿才做了陆令姜和晏苏荷的走狗,好好稀罕吧。”
眀瑟又怒又惊,平日白怀珠唯唯诺诺的,白家一介浣衣婢而已,叫她往东不敢往西,今日她究竟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如此忤逆不孝公然怨怼母家,还敢直呼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大名?
台上丝竹声喧闹起来,一场戏正演到关键部分,蹭蹭蹭,咚咚咚。
怀珠觉得这场戏令人作呕,起身离去无半丝留恋。眀瑟气不过,狠狠踩了脚她曳地的裙摆,欲让她当众裸身,至不济也跌个大跟头。
怀珠察觉,闪身躲了过去,妙尘师父和养母从前都教过她剑器舞。只是这么一来,香囊里的药丸甩了出去,一颗骨碌碌正好滚到陆令姜脚边。
场子静了。
陆令姜和晏苏荷同时回头瞅她们。
盛少暄皱眉道:“三姑娘,你怎么还和你妹妹顽闹?”
眀瑟被太子殿下这样盯着,生怕留下刁蛮的印象:“不,不是,她先撒泼的。”
羞愧欲死地回座坐下。
怀珠伫在原地,感到了陆令姜目光中无形的压力。她隔着白绫小幅度地揉了揉眼睛,有点疼,也有点湿。
但妙尘师父总共才给了她十颗药,每一颗对于她的眼睛来说,都是延缓失明的救命药。丢脸可以,却不能丢药丸。
她不顾面子走到陆令姜跟前,蹲下身子在黑暗中摸索药丸。
忽感指尖异样,与一柔腻冰凉的手触到,原是陆令姜的手。
他虽还坐在原座,却微微弯着腰,口型一张一合,似在体贴问是找这个吗?
一枚小似雨珠药丸,正躺在他手心。
怀珠气息沉了沉,迅速从他手心撷过。两人呼吸交织,都带着嫩寒的白旃檀香。一起睡得多了,气味沾在彼此身上。
周围皆朝这边张望,陆令姜还欲留她,她的裙角却从他手心飞速逝去,只剩一阵空荡荡的秋风。
陆令姜见怀珠面覆白绫,才想起她的眼疾。她本来不用戴白绫的,如今惧光成这样,怕是因前些日的落水而严重了。
眀瑟细声细气道歉:“太子哥哥,盛哥哥,晏姐姐,四妹妹从小不是在我家养的,野蛮不懂礼貌,还请见谅。”
盛少暄自是和和气气应了,陆令姜闲闲呷着茶芽,酽酽蒸腾着天缥色的水气。
晏苏荷瞥见方才陆令姜与白怀珠指尖相触,心里乖乖的,下意识离陆令姜近了些,想挽住他的手,却被他不动声色拂开,疏离冷淡得很。
晏苏荷失落。表面表现得越不在乎,往往心里越在乎。方才她看得分明,太子哥哥的眼神一直落在白怀珠身上。
……
怀珠从酒楼脱身出来,长长舒口气,才感胸口的堵塞之意渐渐消退。
画娆正在外等她,担忧地问:“姑娘没被为难吧?”
怀珠摇头,按照前世推算,过几日承恩寺的佛经会她们会把她叫过去羞辱一顿,再诬陷她推了晏苏荷,给陆令姜日后腻歪她时一个杀她的理由。
病入骨髓,拔除迫在眉睫。
她招呼画娆:“走了。”
先按原计划去香料铺子,买几味制备莲花藏之香的原料。
怀珠童年美满,幼蒙庭训,在文学、佛法、剑法、香料上均有一定程度的造诣。如今养父虽死,靠着遗下的香方制莲花藏香不成什么问题。
画娆陪着怀珠,主仆俩买完香料,见怀珠脸色氤氲着一层云,似有隐忧。
今日在酒楼偶遇了陆令姜,等待她的还不知是什么结果。
秋雨沾衣,敛了伞刚进一进春和景明院的门,果然见陆令姜正倚在朱漆二色的槛窗边,手指有一搭无一搭地敲着,似已等很久了。
闻她来了,他懒懒掀起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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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复燃 04
临近黄昏,半钩月亮挂在苍苍莽莽的天际,洒下黄螺色的光,如漠漠轻烟飘荡在半空。黑暗一刻一刻浓了。
陆令姜见怀珠回来,揽住她的腰往墙上带。怀珠骤惊,一声“唔”没喊出来,几分失重,绣鞋无力地蹬踹几下。
画娆呆呆站在外面,“姑娘!”眼睁睁看着姑娘被拖走而无能为力。
陆令姜去吻她她竟还挣扎,他便固定住了她两只纤纤玉手,垂首再去觅她的唇。刚买的香料悉数滚落,被两人的动作随意踢到一边,差点洒落遍地。
门没关,外界的潮气溅进来凉丝丝的,雨珠乱似珍珠滚。
怀珠喉间溢出一丝轻喃,覆在目上的白绫松松坠下,软塌塌绕在脖颈。
扒开朦胧的眼,她恍恍惚惚能看到陆令姜俊秀清雅的面庞,仙鹤目,三眼白,泪堂的黑痣,眉骨下天缥色的阴影,周身经了潮气的濛濛雨色。
吻长久得令人恍惚,直至唇上微微红肿,怀珠才找到说话的间隙,皱着眉角:“……你怎么来了,不是朝政很忙吗?”
这话问得奇怪,刚还在戏楼遇见。
陆令姜眼神撒着一点亮,刮了下她鼻尖,风流缱绻地笑着:“来陪你上.床啊。”
语气自然轻松,再正常不过。
果然方才在太清楼的斯文端方都是装出来的,人面兽.心才是他。
怀珠一蔑,只想骂龌龊,心涉游遐间,男人已将她平放在被褥上,问:“方才在太清楼,为何一眼都不看我?”
怀珠消极着,脸色惨白:“避嫌。”
“避嫌?”他尾音上扬轻轻重复,洋洋洒洒的笑意,“我和你有什么嫌,各自都是清清白白人。”
十样锦混色白裙已掀到腰际,双膝顺理成章分开,接下来发生什么心照不宣。
怀珠之前已拒绝过一次,他晾了她五六天,她亦没讨到什么好处。瞧妙尘师父今日意思,似是叫她忍得一时之苦,别打草惊蛇,待日后出囹圄。
可迎合他……她如何能够?如何跟一个纵容未婚妻狠心下旨“妾室粘人,一条白绫,了结干净”以及“因晏姑娘有孝在身,才暂时要了你解解闷”的人如胶似漆?
怀珠终拗不过内心情绪,撂下衣裙,语气极冷一句:“陆令姜,我不愿意。”
咬着牙关,眼尾泛红,起身睃到牙床角落去,动作没沾一丝温情味儿。
她甚少直呼他的大名,陆令姜刹那间感到违和,停下动作,柔声缓缓问:“小观音。怎了,身体还不舒服吗?”
他欲去试一试她额头的温度,被她粗暴地打掉,警告他:“别碰我。”
陆令姜哑然,“谁惹我们四小姐了?”
越瞥着他的风流俊脸越觉得讨厌,怀珠不耐烦,怨毒说道:“我只要你滚开,你耳聋吗?”
空气忽然安静了。
陆令姜轻敛双眉,依她所言,下榻站到长窗一边去。菱纱上嵌有牙绯色的吉祥仙桃葫芦纹,密密团团,象征百年好合。
他深吸口气,盯着不语,也自酝酿片刻情绪才道:“你这几天究竟发什么疯。”
怀珠将脸埋在膝窝里,瑟缩了下。
静寂良久,陆令姜几日来氤氲的不安之感达到最浓,她以前会给他雕观音坠,写情笺,粘着他贺生辰,甜丝丝叫太子哥哥,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个滚字。
天底下就她敢对他说滚。
她在无理取闹什么。
要失去她的既视感,令他微微心烦。
他一直待她很好,耐心熨帖,从前她提的条件他没拒绝的,这次她未经报备偷跑戏楼被他撞见,他亦半句重话未责。
可如今,她梦里对他说不共戴天,醒着再三拒绝他,把他当仇人。
窗前隐约见冥色的远山,醽醁的柳枝,景致越看越衰败。凉风裹挟雨点,吹散他的发丝,露出他一对冰凉恶毒的上三眼白。
他忽然回头扫她。半具身子埋在被褥中怀珠被他这么一看,下意识激灵。
陆令姜见此神色顿时淡了,踱回去道她身畔,抬起她的下颌:“呦。脾气长了,怎么就碰不得你了。”
怀珠心冷,陆令姜黑暗压抑的目光似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那种轻慢态度令她双膝微微发软,想起前世被他操纵的恐惧。她越是抵触,他越要与她罗裳挨蹭,耳鬓厮磨,看看卵能不能击得过石。
她神志骤然清醒几分,陆令姜的指尖缓缓触到她唇畔,伸了食中二指出来,骨节分明,又长又皦白的颜色,语气淡淡道:“来。你知道怎么做,我教过你的。”
怀珠抵触,知道他在惩罚她。僵持片刻无可奈何,抓皱他的衣袖,眼尾红着:“殿下,我错了,您不要这么对我。”
他道:“错了?”
怀珠道:“嗯,错了。”
他打量半晌,才见宽容之意,乜着她:“那你错哪儿?”
怀珠没正面答,只道:“殿下抱抱我。”
陆令姜轻薄地滑了滑她喉,察觉到她叫的是疏离的“殿下”。称谓的变化他数日前就已察觉,此刻不悦,直接点出:“你以前叫我太子哥哥。”
怀珠低声道:“我和家中姐妹都长大了,不好再没规矩。”
这借口说得严丝合缝,陆令姜一默,其实他有点喜欢她跟个小尾巴似地那样甜甜叫他,尊不尊卑的有什么所谓。
“你说说,为何会出现在太清楼?”
怀珠唇角翕动了动:“因为想看戏。”
他道:“那为什么在二楼雅间,封闭小空间看得到戏吗?”
眉间有些不一样神色。
怀珠仰起头,嗔怒反问:“您为什么非要逼我,刚才看您和晏姑娘在一起那样亲密,心痛得要碎了,才一时忍不住。”
她后半句已带了哭腔,坚硬的态度是冻的冰,融成寒的水,汩汩流过人心间,让人心酸又怜惜。
陆令姜闻此神色松泛几分,最近他晾了她多日,还疑惑平日粘人的她怎么半点动静也无,原是偷偷跟踪他来着。否则焉能那样巧,他和朋友去了太清楼,她恰恰也在。
她原是……吃醋了。
心绪忽然明朗起来,他撑颐在她枕畔:“想见我,非得去那种地方,胡闹。”
太清楼的雅间是用来干什么用的,谁人都知道。
怀珠埋脑袋在他怀中,蠕动了动。其实多日不尝芳泽,陆令姜亦怀念。他晾她并非真正弃了她,而是要她乖,要她今后好好听话——但她竟嫉妒了。
“你从哪儿知道我会去那里的?”
怀珠耷拉着眼,临时编造的谎言罢了,说得越多露馅越多。他却托了她的下巴,轻捻她唇珠不依不饶:“问你话呢。”
怀珠逼着自己解释:“我只是想看戏,偶然撞见了您。那日邀您陪我,您不来,我说自己来,您答应了的。”
他一哂,眉梢轻佻:“那怪我了?”
怀珠不再搭理。陆令姜笑她嘴硬,定然又是买通了他身边哪个随从,但死不承认,她从前就贿赂过画娆帮她打探晏姑娘的行踪。
她就那么的喜欢他。
天然的身高差使他下巴恰好抵在她软蓬蓬的头顶,陆令姜捧住她脑袋,凝睇她病患深深的眼睛,伸手把白绫摘掉了。
怀珠一痒一惊,刚要反抗,听他静静拍着她背:“眼睛痛,过几日为你请大夫,杂七杂八的药先别吃了。”
反驳没有任何意义,怀珠点头:“嗯。谢殿下。”
他手臂下移环住纤腰,垂首洞察着她神色,学着她的语气解颐逗弄:“嗯。嗯。就会嗯。怎么听不出高兴呢?是不是在想陆令姜这混帐在外有多少个女人,现在来充什么好心?”
怀珠顿时抬头,寒意十足:“有几个?你会告诉我么。”
陆令姜瞧她严肃的样子,实觉得白小观音是个宝,叫人爱不释手。涌起一片情潮,诚心实意讲:“没有,怕得病。”
怀珠阖上双目,漠然将他推开,显然是不信。
她嘴上与他周旋,也不服输,道些奚嘲的话:“太子殿下有权在手,看上了哪家漂亮姑娘,强绑过来,分别安放在不同别院,这样您便有了三宫六院。”
这话颇具嘲讽,他却不见愠色:“你真冤枉我了,只有你一个。”
要她这一个还饱经朝廷忠臣的弹劾呢,更何况什么三宫六院。
怀珠前世经历过真相,对这些甜言蜜语不屑一顾。颜如桃李,心似蛇蝎。
他知她心情糟,也不强迫别的了,浅尝辄止抱抱她,说说话,和她一起听雨,又存心说些惹笑的趣事逗她欢颜。
场面虽暂时缓和,但怀珠眉目一直遮着几片阴云,总觉得她和他不似从前了。
陆令姜以为她还在为晏苏荷吃醋,她那么在乎他,看到他要娶正妃了心下定然难受,短时间凭言语哄不好的。
但他打算告诉她,过些时日抬她入东宫去,给她正经位份,名字入玉牒,与他长长久久相伴,她定然欢喜。
两相对视之下,两人皆要开口。
“小观音——”
“殿下——”
恰在同时,她道:“殿下先说。”
陆令姜让步:“你先说吧。”
目光流转,见方才散落在地的一包包香料。怀珠亦察觉,下榻去将它们拾起。
他问:“是什么?”
怀珠道:“莲华藏。”
莲华藏又名白旃檀,气味类似沉水香。清热无烦恼,使夏日感到清凉。佛经上的神话讲,只需焚烧小小一铢,其香气便能染遍整个小三千世界。
他认出:“是你身上味道。”
怀珠歪歪头,问:“殿下喜欢吗?”
他微笑着点头,自然喜欢,每当他头痛难忍时抱一抱她,他自己的小三千世界仿佛也被她的体香浸染遍了。
怀珠也随他一笑,很是难得。
“殿下喜欢就好。”
随即话锋一转,冷冰冰道:“…那我把莲花藏的秘方给您,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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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复燃 05
北天黑云三缕,压住了月光。深秋雨淋,远山几杵寺庙钟声惊梦,寒鸦呱呱二贰鸣叫,蝼蛄翅膀抖动的擦动。
正因室内过于静寂,外界的一点点小动静才能清晰入耳,衬得静更静。
陆令姜兜头被泼了瓢雪水,自信碎成一地,以为自己听岔了。
白怀珠居然说这种话,她一向最黏他的,曾经一封封地写情笺,一夜夜留灯痴痴等他,一年年上蹿下跳地为他过生辰。
即便他真娶太子妃把她扫地出门,她也会死缠烂打地赖着,又傻又天真说:太子哥哥,你既最初招惹了我,怎么可以不要我?
可最近的怀珠,他越来越读不懂了。
陆令姜神色仍静似一片湖水,沉沉道:“小观音。任性也该有个分寸。”
怀珠本就试探一句,正如师父所料他现在还没玩腻她,和平分开是不可能的。即便他玩腻了也不一定会放她走,因为她是他一句话绑来的,等同于强抢民女,这么多年来一直被他藏在春和景明别院中,对外秘而不宣。
若留下活口容她出去大肆宣扬,外人岂非都知道了他这副圣人的皮囊之下,龌.龊的蛇蝎心肠?
她弯弯唇,淡得照不出影子:“嗯,您别在意,我是开玩笑的。”
他道:“你今天开几次玩笑了?”
怀珠沉吟半晌:“若殿下不喜欢,以后我不说了。”
他瞥了她一眼,半讥半笑:“你这般试探我,心里是不是藏着其他打算?再和你的婢女逃跑一次,嗯?”
语气夹着冷,神情更深不可测。
剐了剐她脸,宠溺似的,“你走就走,我何时拦过,你想去哪儿我没送你去。强扭的瓜不甜,我从没打算强迫你什么。”
是她爱他死去活来,不是他爱她,麻烦她搞清楚。因为吃醋她竟闹成这样,开这种没边儿的玩笑,以为能赢回什么吗。
怀珠道:“我没有,您真误会了。”
他眼神里全然是打量,往后靠在罗汉床的元螺钿靠背上,不冷不热道:“那证明给我看。”
怀珠一滞,咽了咽喉咙。
她犟着,他也陪她耗。
隔了一会儿,怀珠丢下手中香料回到床边,双膝跪在他双膝之间,捧着他的脑袋去吻他浮凸的喉结,轻轻痒痒的,像小鸟的啄,女人向男人臣服的姿势。
博山炉中的莲花藏静谧燃着,缭绕烟雾,聚烟不散,在紫檀顶盖上方形成一座小小的海上仙山,吻痕虽浅,却有数枚。
她缓缓问:“这样证明,可以了吗。”
他神色浮出些满意:“可以。”
怀珠却忽露齿,狠狠咬了口他的喉结。这一下绵里藏针,陆令姜倒嘶了声,掐了她腰拖回来,把人按在罗汉床上。
“挺疼的。”他笑吟吟着,沾点孟浪,“坏东西,敢趁机咬我。”
怀珠呼吸滞涩,目光又恨又倔。
“你杀了我?”
“我咬回来。”他轻佻地说罢,阖目,干干净净的气息压低下来,百倍加深刚才那一吻,直吻得她口脂横飞,几欲窒息。
怀珠爬起来,擦着唇上晶莹的水渍,果真摸到一排轻轻浅浅的齿痕。
欲走,亵衣后面牙绯色的带子被他拽了下,怀珠浑身无力地倒在男人怀中。
两人都休息了会儿,褪了冲动,怀珠只顾着呼粗气,陆令姜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地熨帖道:“……怀珠,你好好的别闹了。你入东宫的事我已准备差不多了,位份绝对令你满意。”
怀珠闭着眼没反应。
“之前叫你暂住春和景明院也不是因为别的,东宫里的皇太后,皇后,晏家个个不是省油的灯,她们用仁义礼智孝压我,我亦束手无策,你过去是找挨骂吗?”
他撩撩她的发丝,这尊小观音他见了第一面就喜欢,多年来一直是他珍爱的。他从没想过和她分开,早已把她当成人生一部分,规划未来时也考虑了她,她万万不该因一时意气和他开这样的玩笑。
怀珠道:“原来如此,谢殿下。”
面色乖巧懂事,口中称谓却还是生疏的殿下,跟泥塑木雕似的,以前她高兴时会搂着他的手臂跳来跳去。
陆令姜心如塞了团棉絮,堵得慌。
他道:“谢我的话,朝我笑一笑。”
怀珠仰头敷衍笑了下,最近阴雨太多了,连她的笑容都缺少阳光的味道。
雨夜中两人靠在床头,肩挨着肩头挨着头。陆令姜迫使自己暂时忘了方才的龃龉,随手在桌边拿了本话本陪她读,声情并茂地给她讲故事,趣闻轶事,小道消息,好的坏的都和她说,轻快又幽默。盼着逗一逗她,让她忘记心结,恢复他们从前融洽相处的状态。
“……这几日没来看你是我不好,以后会改的。最迟后日册封的旨意就会下来,你把心放肚子里踏踏实实的。待入了东宫,我们天长地久地过下去。”
这次的事他认为自己实在无大错,事事处处为她考虑。她留在白家也是被践踏的命运,留在春和景明院却可以舒舒服服当主子,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只夜里侍奉侍奉他,并不算亏。
怀珠爱他,这点他一直深信不疑。即便偶尔闹闹脾气,她的那颗心是不变的。一开始只是和她一晌贪欢,现在食髓知味,他也有点动心了,很乐意她喜欢他,并且投桃报李,也返回一点爱意给她,暖她的心。
她完全不用担心他会抛弃她,他们还会在一起很久很久,她能依赖的只有他。
怀珠静静听着他这般甜言蜜语,不知他和多少人说过,晏姑娘,白眀瑟,京城许许多多的贵女,一阵呕心感涌上喉咙。
辗转过身子:“困,让我睡吧。”
陆令姜气息一滞,自己掏心掏肺说了这么多,白怀珠跟没听见似的。
怀珠下意识用手揉揉眼睛,他阻住,唤人递一条湿热毛巾来。
“睡可以,别用手直接揉眼睛。”
这才发现别院的心腹被换掉了,进来的都是一个个陌生面孔。
陆令姜无奈一笑也没在意,左右说了以后春和景明院的事都由她。他自己先净了手,才以热毛巾敷她眼睛。
怀珠懒懒躺在他膝盖,眉心一点痣,瓷白的肌肤,清冷得仿佛她不是活生生的人了,变成了一尊玉观音。
陆令姜轻扒她眼皮,见她瞳仁朦胧又模糊,还真是病患已深。自己之前不闻不问,难怪她要伤心。待欲再看,她低低咒骂了句,不耐烦地把他的手撇开了。
一夜无语。
·
白怀珠走后没多久太子也离开了太清楼,其余众人觉得没意思,自行归家。
眀瑟搭上晏家的马车,和晏苏荷一道走,顺便套近乎。
眀瑟安慰道:“苏荷你放心,她哪有你美啊,白小观音的名号都是炒出来的,跟外面那些勾栏名妓似的,正经人家小姐哪有抛头露面赚名声的道理。”
“从前在白家,爹爹只让她给我和眀箫、眀笙洒扫浣衣,根本不算我白家的四小姐。”
晏苏荷皱眉道:“眀瑟,别这么说你家四妹妹,太子哥哥和盛哥哥都多看了她一眼呢。”
眀瑟想起方才怀珠出言不逊,心下恼恨:“勾引人的贱蹄子,她被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圈养了还不安分,竟还外出招摇过市,打起太子哥哥和盛哥哥的主意。”
晏苏荷微微好奇:“你说你家四妹妹被谁养了?”
眀瑟也不十分了解,只记得当时石家公子来白家提亲,指名道姓要小观音。白老爷不甘心怀珠嫁那么好,便提出结姻条件,她为正妻,怀珠为媵妾。
石韫垂慕白小观音美貌,自然应承。两家敲定下来,已互换了聘礼,甚至过几天就要迎亲了。眼看着水到渠成,白老爷却忽然反悔,毅然退回怀珠的那份聘礼,此后再见不到怀珠的踪影。
眀瑟虽照常嫁到石家为宗妇,但石韫恼羞成怒,认定白家骗婚,用小观音当诱饵嫁了个丑八怪白眀瑟来宗妇,婚后时常打骂眀瑟发泄怨气。
谁也不知白老爷为何忽然毁婚,小观音的去向更成了谜。人人猜测是比石家更上头的人出手要了白怀珠,贵族中谢家赵家寥寥几个大腹便便的老爷,哪一个都头发花白五六十岁了。
晏苏荷唏嘘道:“原来如此,她也是个命苦的姑娘,不得明媒正娶,稀里糊涂就失了清白,连夫家是谁都不知道。”
眀瑟道:“苏荷你别叹气,虽然爹爹不说,但你若真好奇,我帮你试试不就完了?正好承恩寺的佛经会快到了,我托人送封信给她出来玩,到时候打听她的下落易如反掌。”
晏苏荷笑了笑,不置可否。
……
眀瑟说办就办,想法儿联系到了当初送怀珠出嫁的嬷嬷,两天后,经嬷嬷的手又将信送到了怀珠的亲信丫鬟画娆手中。她还想亲访怀珠,自是做不到的。
承恩寺的佛经会,有浴佛仪式和僧人讲经,还会搭戏台子唱戏,每两年举办一次,许多善男信女都会前去,富贵人家常常借此为儿女相看。
画娆将眀瑟费了九转十八道弯递来的请帖交给怀珠,问道:“姑娘要去吗?她们蓄意请您,免不得又欺负您。”
怀珠固然知道晏苏荷和白眀瑟等人的心思,但她不得不去。按前世,白家老太太马上病逝了,这是计划中重要一环。
她道:“去。”
画娆隐忧在心,忽瞥见卧室花梨木几上搁着一封大纁红色洒金嫔妇文书,金灿灿的十分耀眼,是册封怀珠为太子嫔的抄本,上午刚由宣旨太监喜洋洋送来的。
怀珠亦瞧见,缓缓拿起文书,放在燃烧的香烛上,烧了,化为滚烫的灰烬。
火光映得她面庞忽明忽暗,多几分静穆肃杀的感觉,仿佛她瞳孔也燃起了火。
画娆大惊:“姑娘您怎烧了……太子嫔的至高位份,不是您一直想要的吗?”
怀珠目光淡漠,待灰烬冷却了,随意推开,溅得光洁的榴花鸾鸟镜一片脏尘。
观音碎,嫁衣烧,毁婚书。
拉杂摧烧之,当风扬其灰。
今后白怀珠和陆令姜这两个名字,永不可能出现在同一张婚书上,永不可能出现在同一张地契、田产或任何书面纸张上……他是他,她是她,永远没有交集,今生永远只可能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她心中复燃的火星正在逐渐变大,最终变为一个大火球,燎原之势,一发不可收拾,焚尽万事万物。
她与他长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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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复燃 06
秋气潇潇雾气甚浓,天空终日被厚厚的铅灰积云笼罩,冬日的脚步临近,木叶飞坠,寒意一阵一阵加重。
怀珠几日来闷在春和景明院不出,练练母亲教的剑器舞,打香篆,读佛经。佛经她并读不了多长时间,半炷香就会眼仁酸痛,哗哗流泪,视力越来越差,比前世衰损得还快。
陆令姜请来东宫一位御医为她看眼,御医摘掉覆目的素绸,对她瞳孔认真探了数次,唉声叹气。
怀珠见御医脸色沉重:“很严重么。”
御医连忙道:“不,小夫人多虑,只是寻常眼疾,喝几帖药便好。”
她神色微恍,讶然了下,随即恢复了那副心淡如菊的样子,仿佛连自己的病症都不关心。
出得室内,御医擦了把虚汗。
那姑娘太美,眉心一粒朱砂痣,看得人三魂七魄一荡。可她的气质却比广寒宫中的嫦娥仙子还寒,令人难以接近。
暗暗想着,难道这位是大名鼎鼎的白小观音了?
她竟是太子的内眷。
花园灵璧石边泉水潺湲,水中养着数百尾鱼儿,雪眼,蓝眼,印头红,连腮红,还有几尾珍稀透明鱼,薄薄的鱼肌可见其肠肚内脏,排萍畅游,好不欢脱。
御医背着药箱来:“太子殿下。”
四角亭间有风拂过,松枝摇动可听松涛,凉爽风雅。陆令姜正喂鱼食,闻声侧头问:“诊断如何?”
郭御医道:“不瞒殿下,小夫人的眼疾有些棘手,似是娘胎里带的痼疾,因生母怀胎时受惊奔波所致。下官无能为力,还请殿下速速寻来李回春大夫,专攻眼科,天下或许只有他能治。”
又道:“但李回春已出家了,法号莲生,在承恩寺后的云深峰上修禅。但此人性情孤僻,发愿今生侍奉药王如来菩萨,轻易不问红尘不肯问诊,更不下山来。”
陆令姜:“哦?高僧?”
郭御医心虚,太子殿下主张灭佛杀僧,多年来沾满了比丘尼的血腥,与佛家完全是水火不容的两个阵营。
“当然,下官也可开几帖汤药,暂缓症状……”
陆令姜道:“越拖下去,越严重吧。”
郭御医艰难点头,见殿下依旧和颜悦色,壮着胆子道:“小夫人已病入膏肓,若无良药,不出两月必然瞎盲。”
陆令姜阖下长睫,默了一息。礼貌谢过了郭御医,另送了许多金银,出诊一次相当于一年的例钱。
临走前,东宫羽林卫的统领赵溟额外叮嘱道:“白姑娘乃殿下私事,还恳望郭御医莫宣扬出去。”
郭御医一惊,知道那姑娘姓白,板上钉钉是传说中的白小观音。
前些日大理寺卿许信翎弹劾太子殿下,就是因为觊觎倾国倾城的白小观音。白小观音销声匿迹良久,竟真落到了太子殿下手中。
郭御医守口如瓶:“大人放心,这点规矩下官懂得,必定不说的。”
……
垂花门内,陆令姜又喂了会儿鱼,才闲闲回到卧房。
怀珠正自对着棱花镜,用镂雕玉梳头发。他随心所欲地从背后挽住她下巴,将一条白绫丢给她,正巧缠在她的脖子上。
怀珠顿时激灵一下,登时站起。
他按住她肩膀,言笑晏晏:“一条白绫而已也能吓着你?这是御医新给你遮光用的,之前那条质地太粗糙不能用了。”
前世被勒死的噩梦一幕幕重现眼前,那时也是一条雪白的绫。怀珠半晌才敛去情绪,谨慎问:“御医说了什么。”
陆令姜抬腿半坐在了妆镜台上,姿态放松,一边玩了下挂在壁上木色深暗的伏羲氏古琴,发出铮的一声响:“没说什么。小毛病而已,吃几帖药便可。”
又拿新挡光绫给她双目覆上,脑后系个蝴蝶结,不松不紧。观赏片刻啧啧夸她:“不愧是白小观音,这样子也很美。”
怀珠冷色道:“你希望我瞎掉?”
他一吻印在白绫上,潮潮热热的:“怎么会?瞎了也得我养你。”
怀珠推开他,从没指望过仇人会善心给自己看病。回到罗汉床歇着,闲庭寂寂,熏香静静焚着,房檐昨夜的积水零零星星地落下,一派静谧和谐。
她想了片刻:“殿下,有一桩事。”
把眀瑟大姐姐邀请她去承恩寺佛经会的事说了,她想白天和家中姐妹叙旧,晚上顺便回白家住,为祖母尽孝。
见他没反应,补充:“跟您报备。”
陆令姜听着,闭目养神了会儿,却故意刁难道:“不行。前天刚闹脾气要和我分开,现在有事求我了?”
怀珠道:“您说过不会限制我自由。”
陆令姜俊容上沾些浪谑:“行啊,你若到我身边来唤我一声太子哥哥,亲一亲,甜些,我便应承如何。”
怀珠鄙夷:“殿下时刻这么不正经吗?”
他反问:“亲亲而已,说做别的了。”
怀珠冷哼了声,避过头去。
“罢了,我不去了。”
陆令姜吃了一瘪,本想借此好好拿捏她,谁料她这么轻易放弃。欲继续搭话,她垂首摆弄着手中的玉龙凤灵芝如意,古色朦胧,也不理会。
小观音现在不禁逗了。
他索然无味,往回找补道:“那我另外提个条件你答应。”
踱步过去,抢走她手中如意,迫使她专注一点。前几天那只瓷秘色的观音坠碎了,那本来是他的生辰礼,“要你补回来,或者重雕一个送我。”
怀珠甩个白眼:“殿下不是不要吗?”
既是生辰礼便该生辰当日送出,上一个观音坠是她亲手雕的,凝注几天几夜的心血,既然碎了后面再补有什么意义。
他笑吟吟道:“悔了,我眼瞎。”
毫不在意她的损话,拉起她的纤纤玉指,放在自己腰间墨色的腰带上。那里有一个天然的孔,前几日还悬着别的玉佩,现在全摘了,空空如也只等着观音坠。
“重送我一个,等你刻好了,我天天贴身戴着。”
他说甜言蜜语一串一串的,怀珠淡淡抽回手来,雕观音很累也很费眼,她懒得,要买的话外面街上只几文钱的事。
陆令姜见她不置可否,又找话道:“那日生辰匆忙,还没问你为何总送我观音坠,有什么典故吗?讲来听听。”
怀珠道:“殿下少杀两个比丘尼,自然有人讲给你听。”
这句试探与危险恰到好处,他神色顿时冰凉了一分,四平八稳笑道:“当年灭佛可把沙门得罪光了,现在我不敢求诸神庇佑,没事只能拜一拜你这座小观音了。”
莫名想起那个梦,那个怀珠身着观音菩萨的白纱,在他面前化为灰烬,口口声声说与他恩断义绝的梦。
观音聆终生苦难,倒驾慈航。身处苦难中的众生只要在危难中念诵观音名号,观音就会前往解脱。
“听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将来我身处困难时也向观音许愿,管不管用?”
他独自演了会儿独角戏,怀珠也不回答,颇有点热脸贴冷脸之嫌。晾了片刻,他又回到刚才的话头:“……好吧我应你,第一条可以,第二条不行,你也别忘记答应我的事。”
第二条不行是不允她回白家住,怀珠反感:“为什么?我回白家有正经事做。”
他睨着她脸,有种不可言说的隐晦,淡淡敲打道:“什么正经事,孝顺你那没多少感情卧病在床的祖母?住白家有什么好的,你自己眼睛还病着。且你这张脸出去会惹多少麻烦,心里清楚吧。”
明明秘而不宣,那大理寺的许信翎,怎么就嗅到了她和他在一起。
怀珠道:“那我回白家住,探望一趟祖母,承恩寺便不去了。”
他轻薄笑:“讨价还价?”
怀珠不语了。她去承恩寺本来也是借机回白家,如今被陆令姜一句话否了,困在别院心血全白费。
陆令姜柔软的唇在她额头流连片刻,印出数枚吻痕,才又道:“不过你得自己去承恩寺,明日我有翰林院的事。你家几位哥哥姐姐若欺负人,怕不怕?”
关键是他那未婚妻也会过去。
本以为她会考虑考虑,没想到她坚定说:“去啊。”手中摩挲着玉龙凤灵芝如意,不知何时又被她抢回来了,缥缈的眼神虽朦胧,却像狐狸一样狡猾,慢慢悠悠道:“我连殿下都不怕,怕那些人作甚。”
陆令姜长狭的仙鹤目眯了眯。
他那一双眼很特殊,神色温软时是温润灵秀的仙鹤目,神色暴戾时眼珠在上,眼睛里左下右方显露三眼白,疏离淡漠感,给人感觉阴险毒辣,如蛇目,面相学上属于大凶之相。
所以他大多数时候有意识地多笑笑,和颜悦色,以掩盖面相上冰凉阴毒的那种感觉,尽量使气质随和一些,不愿别人因皮囊误解他。
他幽幽说:“你这么讲,我还就非得找个人陪你去了,免得日后怪我苛待。”
怀珠齿然,他大抵是想监视她,却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当下无语,陆令姜缓慢靠近怀珠,罗裳挨蹭。白旃檀清淑的香气袅袅飘来,熏得人一醉。自从上次生辰她落水闹脾气,他们还没同房过。
怀珠表面应承着,却趁机拿起自己挡光的白绫,将他两只手缠住了。陆令姜啧了声,知她还在闹小脾气,不愿承宠。
他抬手两只手求她解开,嗔责道:“我真是输给你了。”
又幽幽默默说着戏谑话,哄了她许久,也没见怀珠应一声。
一边暖烫得很,一边却凉寒得很。
以前总是她老在说他听着,如今恰好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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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公开
十月二十承恩寺办佛经会,半山腰停满了世家大族的马车,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嘈杂的人声盖过了古刹的撞钟声。
传说白家那位素有二乔甄宓之容的白小观音今日会亮相,故而许多豪绅贵妇慕名前来,欲一睹芳容。
白眀瑟作为主办人早早到场,与晏姑娘、韩姑娘几位贵女热热乎乎碰面。
“你家四妹妹当真红颜祸水,一个几经转手不知被玩了多少次的女人,能让满城男人神魂颠倒。”
“听我在朝的哥哥讲,大理寺许大人查白小观音究竟被哪位高官圈养,竟疑心到太子哥哥头上,简直中了降头。”
几人笑嘻嘻着,见晏苏荷脸色差了些,连忙补充道,“……不过太子哥哥是何人,怎会和寻常逐色之徒一般。”
晏苏荷稍有自得道:“殿下的专情我是知道的,他婚前玩得浪归浪,婚后绝不纳妾。”
说着下意识捋了捋自己妃红的长裙袖口,金流苏步摇,梨花妆,颇有些得意。
这场佛经会名为讲经,实则各路世族名媛汇集在此,说是比美大会也不为过。
眀瑟捧场道:“是啊,都知道太子哥哥只倾心苏荷你一人,羡慕死人了。我那四妹妹徒有虚名,不及你千中之一美。”
韩若真也附和:“晏姐姐是未来太子妃,身份尊贵,那种勾引男人的风尘货色如何相比。”
旁边落座的黄鸢听她们肆意贬低自己朋友,实在忍不住道:“你们凭什么说四小姐?嘴巴放干净点,混淆黑白乱指责人。”
黄鸢是黄老将军独女,从前认识白四小姐,性情相投交了个朋友,并不觉得斯人哪里水性杨花勾引男人了。
韩若真几人嘿嘿冷笑数声:“你护着她,便是跟她一类人了?你母亲也是妓子?”
这话太难听,黄鸢干巴巴憋:“你们…”她是乖乖女本不擅吵架,气得溅泪。
当下寺庙大师讲经已结束,眀瑟东张西望,见白怀珠还未前来,有些焦急,斯人信中答应得好好的却临时爽约。
眀瑟叫来了白家管事的嬷嬷:“我不管她住在何处,今日必须到。虽然她傍了个又老又丑的金主害怕丢脸,但场子备好了人也叫齐了,等着她上第一炷香,容不得她临阵退缩。”
嬷嬷犯难,亦联络不到四小姐,之前送信都是交给一个叫画娆的女侍。
又等良久见一青呢马车姗姗来迟,众人眼前一亮,想见识传说中的白小观音,不料先下来的是两鬓斑斑的白家老爷。
眀瑟顿时一呼:“爹爹,您怎来了?”
白老爷沉脸不理,叫轿夫撂下梯凳,先搀着轿中姑娘下来。
众人只觉微风一拂,扑面而来淡淡的莲花藏香气,瞥见雾绡月光般一片裙袂,双目覆白绫,冷浸浸的如经了雪的潮气,只片刻功夫便不见踪影。
白小观音,那就是白小观音!
当真绝世美人。
人群后知后觉地沸腾起来。
眀瑟慌慌举步追逐白老爷,白老爷到角落处才低喝:“不孝女,又胡作非为!”
眀瑟道:“没有,女儿寻常游寺。”
“还嘴硬?”
白老爷强压怒气,若非眀瑟又欺负怀珠,太子殿下怎忽然找上门叫他亲自送?怀珠明明是他小女,儿女理当侍奉父母,现在倒反过来让他伺候怀珠了。
……想当初,他刚把张生的儿女接回白府不久,一天傍晚,招凉榭畔,他隔着珠帘跪迎贵人,只能恍恍惚惚猜出对方身份。
太子那时斯文有礼,扬手叫他起来,赏了许多金银绸缎和他爱惜的书画墨迹,甚至还和他平平淡淡地论起墨宝鉴赏来。
白老爷不过四品,哪里见过这么大的佛,吓得战战兢兢。好在太子和颜悦色平易近人,当真是传闻中的圣人模样。
“前日偶然得了幅鱼篮观音图,看上去挺赏心悦目的。”太子笑了笑,“想问是府上千金吗?”
白老爷恍然大悟,张家那对姐弟中只有怀安是他的种,怀珠本来是累赘。若借此奉承了太子殿下,极大的功德。
他立即欲办,太子殿下的靴尖却一点,刻意叮嘱:“您请不要外传我的身份。”
白老爷一愣,诚惶诚恐叩首。
白老爷找到怀珠,要她去侍奉太子殿下,怀珠却不愿意,痛哭流涕苦苦哀求。
白老爷当时训道:“是太子殿下把你从石家虎狼窝救出来的,能过去侍奉是你的福分,你还矫情?殿下今晚就接人。”
怀珠寻死好几次,都被丫鬟们救下。白老爷怕闹出人命,绑了她的双手才顺利送去了太子别院。
多年来靠着怀珠,白老爷的仕途青云直上,因而他不容许怀珠在太子那儿出任何差错,也没敢向任何人透露这段关系。
……
当下白老爷定了定神,教训眀瑟道:“给我老老实实的好生照顾你妹妹,出了岔子拿你是问!”
眀瑟委屈,敛唇不语。
承恩寺庄严宝殿内,怀珠身心寂静安定,敬第一炷香,香头对向菩萨圣像。
她衣裁白雪眉含秋霜,阳光落在身上仿佛也融为清冷的雪雾。白绫挡在她双目上更添禁欲的美感,不与群芳同列。
众人看得感叹敬畏,甚至不敢大声喘气,怕惊扰了那神圣虔诚的一幕。观音菩萨下凡了,不在壁画上而在凡尘中。
相比之下,所有人都在追捧白小观音,晏苏荷显得黯然失色多了。她悄悄掐了下手指,面上仍保持完美表情。
天色不知何时阴沉,承恩寺弥漫一层飘忽不定的寒雾,遮住了太阳,远处灰色山影仿佛墨汁绘就,漆乌摸黑叫人心悸。
怀珠不是故意来晚的,昨晚陆令姜宿在别院,虽在她百般推诿下没同房却仍吻得她腿软,今早她又涂脂抹粉遮吻痕,待到白老爷来接终于晚了。
白小观音一经露面,结交者如潮涌,皆被白老爷挡掉。黄鸢等不及去叙旧,怀珠怔了下,才想起这位唯一的朋友。
两个姑娘喜相逢,顾不上拿伞,匆匆到后园僻静处寒暄,却冷不防被人撞到。
“谁,撞我们眀姊姊?”
怀珠抬头,正是韩若真和眀瑟。
不是冤家不聚头,对方也看清了怀珠,淡淡揶揄:“原来是倒贴男人的东西,真晦气。”又见她面覆白绫,“呦,还瞎了?”
黄鸢柳眉倒竖登时要急,怀珠问:“你们做什么。”
“你说呢?”
韩若真挑了挑眉,“白怀珠,你撞了自家亲姐姐,不知道歉吗?”
眀瑟本也厌恶怀珠,却因父亲的到来不敢造次,只低低道:“四妹妹,你虽仗着爹爹护着,也不能平白欺负人。”
怀珠漠然,前世她就被诬蔑推太子妃,此刻俨然故技重施。
她声音慢条斯理:“哦?道歉?”
话没说完,画娆上前去两记耳光。
掴声清脆,久久回荡。
啪啪,眀瑟和韩若真一人一记。
干净又利落。
两人呆若木鸡,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从前人人可欺的软包子,溢出泪水:“白怀珠你疯了……你,你疯了吗,竟敢打人?”
怀珠耸了眉梢儿:“不是你们要求的吗。”
韩若真哪受过这等委屈,恼羞成怒,叫人押下画娆,同时捋袖子准备打回去。
“小.贱婢!”
然她刚扬手,手腕被另一只更为有力的铁手牢牢握住,回头却是太子殿下.身旁的赵溟统领。
太子殿下和晏姑娘缓步踱来。
见此,众人登时鸦雀无声。
陆令姜气定神闲地环顾了一圈四周,轻淡笑道:“挺热闹的。”
怀珠沉了沉眉,昨晚陆令姜明明说没时间,不知为何又出现此处。敛起眉眼,两人虽遇,却一副不认识的样子。
黄鸢心急,太子殿下和韩若真等人相识,必定护短,白的也能变成黑的。
韩若真和眀瑟梨花带雨,捂着脸颊,向着她们的太子哥哥和太子妃姐姐哭。
“这位白家四妹妹,仗势欺人故意撞了她亲姐姐。我们不过说她一句,就挨了她恶奴的耳光,求太子哥哥做主!”
然任凭如何告状,赵溟始终控制着韩若真的手,铁面无情。
陆令姜若有所思道:“只是戴了白绫,就戳人家的痛处,讽刺人家瞎了?这回应该是韩家妹妹和明妹妹不对吧。”
原来太子都听见了。
眀瑟激灵,不敢说话。太子哥哥不是不认识白怀珠吗,为何那样护着她?
韩若真却知道太子向来是圣人脾性,慈悲心肠,对谁都一副老好人的样子,愤愤难平,转而向晏苏荷咬牙切齿道:“晏姐姐,你做做主!是非黑白在此,求你给个公道……”
话未说完,忽又挨了赵溟一耳光。赵溟常年练武下手重,啪啪到肉,不留情面的一掌下去,打得韩若真脸肿如烂桃。
“韩姑娘!太子殿下在此,您的意思是太子殿下不辨是非黑白,不给公道吗。”
赵溟是武夫,打得极为严厉,韩若真吓傻,瑟瑟骨抖,跪地连求饶都忘记了。
陆令姜温文一笑带过,叫赵溟扶起:“得罪韩家妹妹了,些许小事何必较真,你们两位姑娘各退一步也就过去了。”
太子最是公正,仁德,罚韩若真是她确实做错了,周围诸人皆噤若寒蝉。
后园开始下雨。日冷风寒,枝柯间的嫩冰被冻得酥脆,雨色给秋色蒙上一层薄薄的蛛丝白纱。
气氛略有些僵滞,晏苏荷一边撑起伞,一边合时宜地和怀珠致歉:“妹妹们胡闹,还请四妹妹莫要介怀,原谅她们,有什么错我担着。”
她说得光明磊落,大有正宫风范。也一句话也拉开亲疏,怀珠是外人。
转头又对陆令姜,目光盈盈,像妻子望向丈夫的自然:“太子哥哥,也叫若真妹妹和眀瑟妹妹原谅了四妹妹吧,打人之事传出去可不好听,都是未嫁姑娘家珍贵的名节。”
怀珠漫不经心在一边瞅去,晏苏荷正和陆令姜撑一把伞,并肩站立,罗衫挨蹭,郎才女貌的太子和太子妃。
而陆令姜的仙鹤长眼,下泪堂的那粒黑痣,衣冠楚楚的书卷气,潇洒轻佻的浪漫,幽默的笑语……曾经令她眷恋至极的每一寸,全在不经意间给了晏苏荷。
他那时对正室妻子的尊重,爱护,对妾室却可以随意拨掉衣裳分开双膝,浪骸玩弄一整夜,事后丢下一碗避子汤。
见他亲切对晏苏荷说:“你做主。”
前世临死前——“太子殿下与晏姑娘青梅竹马,自幼结为姻婚之好。”“咱们太子殿下专情,答应和太子妃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纳妾。”
雨水越来越大,怀珠静静站在雨中,懒得再看这两人恩爱。执念早已放下,眼下诸人皆在,正是求恩典好时机。
她面庞轻轻松松一笑,神色光明磊落,答晏苏荷方才的话:“好啊,原谅。”
紧接着惊雷般的:“……也盼太子殿下何时发发慈悲,放无辜被抢的民女回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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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断情
清风中怀珠的白衫微动,如一株落满雪的松木,傲然独立,骨子里透出冷寂和蔑视,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晏苏荷僵然,错愕不已。韩若真、眀瑟和黄鸢犹如闷雷灌耳,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太子殿下,如一颗颗钉子。
陆令姜亦沉默一息,恍若置身熊熊烈火中。她好厉害,短短两句话就把他钉在耻辱柱上,罪人似地等待审判。
外人看太子的样子,衣冠楚楚,斯文有礼,濯濯如春月柳,肃肃如松下风,恰似文公孔孟圣人在世。
谁知道一个后院干净、放款赈灾、孝顺父母,甚至连雨后蜻蜓都舍不得碾死的菩萨心肠之人,暗地里却沾满了肮脏,人面兽心,竟做出强抢民女的卑龊事。
众人难以置信,晏苏荷更是含泪,期待着太子怒喝一句放肆,将这胡言乱语的白怀珠拖下去,证明清白。
可过了会儿,太子的反应却只是轻淡漾出一笑,道:“……那不太行呢。”
他的脸色很快转圜,神情气度亦脱离了最初的惊讶,变得平静冲和,微翘的尾音沙沙的甚至带一丝缱绻的味道。
“小观音。你提这个要求是不是有点无理取闹了?”
众人险些被狎昵的“小观音”二字麻得灵魂出窍,见太子状貌亲密,语气稀疏平常,显然坐实了两人确有云.雨私情。
怀珠秀眉深蹙,本以为陆令姜当着未婚妻的面不愿公开,趁此把事捅出去,闹得越大越好,好令陆令姜迫于舆论就范,谁料他竟敢大方承认。
陆令姜缓缓走到怀珠身畔,在众人震惊木讷的注视下,抬起皦白的食指拨了拨她颈间衣领,显露昨夜一道未褪的痕。
“……只因昨晚没让你玩玩我,你就气成这样,恨不得当众指责我,嗯?”
隐秘龌.龊的闺房行径被他这般自然流畅地当众说出来,言语笑谑,令人心跳一怦,想入非非。
黄鸢呆呆张着口,无法消化。韩若真更是如遭雷劈,如身在梦中,原来白怀珠家里的夫郎就是太子哥哥。
眀瑟怔怔跌在地上,羡慕嫉妒恨地攥紧裙角,白怀珠这几年不是被老男人圈养了吗,怎么和太子哥哥扯上了关系?明明前两天相见他们还互不认识。
抬眼,见白老爷匆匆赶来。
白老爷那副不算震惊的神情早已冲卖了一切,原来爹爹早就知道。甚至有可能,便是爹爹把四妹妹献给太子哥哥做嫔妇,以博仕途的。
为什么白家四女儿个个天生丽质,偏偏是怀珠?就因为她白小观音的虚名,榻上会勾男人?
眀瑟几乎崩溃,羡得牙根痒痒。
晏苏荷也慌了,哀怨交集,脸色惨白,崩溃的哭嗓:“太子哥哥——”
泪水涔涔而下。
陆令姜并没有要和晏苏荷解释的意思。既然口子已经扯开了,索性将猜疑坐实。男未婚女未嫁,各玩各的,现在他们谁也管不着谁。
晏苏荷嫉恨得哭了,发丝凌乱连雨伞都忘了撑,一向仪静体娴的她想发狂。
消息飞快蔓延引得整个寺庙地震,人人皆错愕不堪。白小观音心比天高,竟勾上了当朝太子,且两人在一起有很长时间了,举止亲昵。
甚至有人细致地发现,太子殿下宫绦的流苏和白小观音的样式相同,都是藕丝秋半色,观音低眉形,连玉佩的缺口一凸一凹都能匹配上,很大可能是眷侣款。
只一阵风的工夫,从前围在晏苏荷周围的蜂蜂蝶蝶都转向白家,奉承阿谀,赞扬白小观音才貌两全,和太子郎才女貌,实属天作之合。
白老爷被众星捧月,心头惴惴不知是福是祸,怨怼眀瑟。若非这妮子自作聪明,焉有此等无妄之灾。
前院如沸水炸开,怀珠离了承恩寺一路狂奔,风雨潮湿地洒在她鬓间,凉凉的空气透过肺部,她大口大口呼吸着,惨笑着,好像终于冲破了枷锁。
画娆气喘吁吁地跟来:“姑娘等等奴婢!吓死奴婢了,您怎直接将太子殿下和您的关系捅出去了?太子殿下表面不说什么,私下定然生气,免不得叫您吃苦。”
怀珠摸着自己咚咚蓬勃跳的心脏,今朝方尝到活着的滋味:“这一步不走,以后吃的苦更多。”
画娆摇头:“奴婢不懂。太子殿下对您也是好的,从没苛待过您,您把晚苏她们这些东宫老仆打发走了,殿下也没说半个字。殿下还打算给您太子嫔的位份。您为何如此不喜欢殿下?”
怀珠发丝滑下亮渗渗的雨珠:“你也觉得我太绝情了,是吗。”
陆令姜之所以当众承认,估计也是看时态无法挽回了,才顺水推舟。
画娆愣了下,连忙道:“不,奴婢不敢,奴婢的性命都是姑娘救回来的,一辈子跟着姑娘。定然……定然是太子殿下还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惹您伤心了。”
怀珠拖着一身湿透的白纱漠然往前走着,若非经历过彻心腐骨的绝望,又怎能下得了天大的决心。
承恩寺后山是一座游山玩水的所在,园林笼罩在天水碧色的烟雨迷蒙中,恍若泼墨山水画的意境。高低错落的山腰间搭建了个戏台子,寺中佛经会结束后本要来这边看戏的,然现在所有人喧闹沸腾,此处寂然空落。
画娆知怀珠嗜好看戏,扶怀珠拾阶而上,戏台子正唱着一出《普天乐》,马丹阳三度任风子的桥段,咿咿呀呀,浓墨重彩唱念做打,铮铮若玉石之声。
戏是在人多时热热闹闹听的,此时空自回荡于寂寥园林之间,平添一丝诡异。
怀珠坐下,山间戏台子逼仄,醽醁色菀菀柳丝低垂下拂湖面。这出园林秋色正佳,远处孤魂野鬼在哭。仰头见越来越浓的黑云,霪雨已吞没了最后几缕天光。
山雨欲来风满楼。
半晌闻得匆匆几片脚步声,太子殿下和盛少暄都到了。从盛少暄脸色的阴沉程度来看,外面闹的动静一定不小。
怀珠消极晾着不回头,画娆发虚,矮身替怀珠行礼道歉:“太子殿下,姑娘不是故意的,也是情非得已……”
陆令姜淡淡打断:“会保护你的主子很好,回去领赏,下去吧。”
画娆激灵,以为太子殿下说的反话,犹犹豫豫再欲替怀珠辩解,却再没机会。盛少暄知他们有话要说,知趣儿地坐在角落处静静看戏。
只剩他们两人,怀珠垂眼坐着,手心玩着裙角一枚冰凉的珠子。陆令姜从后面轻轻搭住她纤薄肩膀,如握冰霜,她衣裙被雨浸,风一吹从里而外透心凉。
他道:“下雨了也不知撑伞,身子刚好点,淋着了又是一场风寒。”
摘下自己的斗篷披在她肩头,动作温和,平平常常,却并无兴师问罪之意。
怀珠默默推掉。双目还覆着白绫,哪有是看戏,分明在刻意等他。
她问:“殿下,准备怎么治我?”
他道:“我没说治你,是你治我。”
气氛凝滞。
半晌,陆令姜续续道:“真要我罚?”
怀珠反问:“你会放过我吗?”
他含笑揪她过来,两根白净长指轻佻地放到了她嘴里,摁住了舌头,几分威胁的冷意:“那好,这条灵巧的舌头我先拔下来泡在药水里收藏,免得它的主人再出去乱说话。”
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怀珠咳嗽了声,干呕着。
陆令姜笑意褪了,指尖还悬挂几丝晶莹的液。他不是真要罚什么,与她笑谑几句全为了轻松气氛,告诉她有什么事他都兜着,不必紧张,她闯出天大的祸也无所谓,他永远会向着她。
两人凝神互视,陆令姜净了手,重新去握她手上的正常位置,暖意激荡于二人掌心间,阴冷潮湿的天气中分外珍贵。
陆令姜瞳孔清澈地倒影着她,换回正色,引她坐在太师椅上,自己则掀袍单膝跪在她面前,两人视线平等以便于更好地说话。怀珠的角度,刚好看到他喉间那道触目惊心的横疤。
“好了怀珠,我昨晚和你说那些个贵女不好惹叫你小心,现在知道厉害了吧。打了她们就打了,你也别往心里去,没有任何问题。”
他诚然道,“你才是我的自己人。以后碰见了麻烦也可以叫画娆出手,出了事我替你兜着。盛世美人,白小菩萨,我只怕你流泪,嗯?”
他没告诉她今天他确实有事来不了,但不放心她独自一人,即便有白老爷护送,到底还是亲自来了。
碰见晏苏荷也纯属偶然,他到这儿没见到怀珠,撞巧才同晏苏荷走一段路,并非什么太子和太子妃相伴游寺。他连晏苏荷一正眼也没看,一片裙角也没摸。
他心里眼里都是她。
“至于公开,你愿意公开我们的关系,妇唱夫随,我皆随你。左右不日搬去东宫住,到时候普天皆知我们相爱,也无需藏着掖着了。”
陆令姜微微仰着头,神色柔情似水,平日冷漠的三眼白也充满缱绻。
他之前选择不公开全是为朝政考虑,虽然他和她后来是相爱的,但他们的相遇却被扣上了强娶民女的帽子。
怀珠心悦他,依赖他。今天他为她在韩若真等人面前撑了腰,也没计较她大胆妄为捅出二人的关系的事,还巴巴找过来轻怜密语说了这样多的软话,她的心结应该解开了。
他想着她这尊观音,他一生一世都守在身边,两人好好过。眼睛的病他也会帮她治好,她这一生都会十分明亮。
怀珠却依旧淡着面孔。
台上传来袅袅戏音。
两人同时望过去,忽然想起那一日她邀他同看戏,他没陪她。
陆令姜顿了顿,应景地提道:“戏?过几日我单独陪你一次可好?小玉堂春,你最喜欢的角儿,就我们俩。”
挑一个春和景明的日子。
怀珠的态度平静,他问的话没答,唯余空荡荡的戏音。
一段孽缘已走到了尽头。
台上的戏曲唱词,“我世跳出虎狼丛,拜辞了鸳鸯会。花残月缺,再谁恋锦帐罗帏。”
咿咿呀呀,咿咿呀呀。
她说:“殿下,我刚才当着晏姑娘说的话不是儿戏。你我恩断义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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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慌张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周围的喧闹都化作云烟,万事万物褪去颜色,连耳畔富有韵律的戏音也变成了摧枯拉朽。
她短短一句话犹如闷雷灌耳,陆令姜心中兀然一顿,很难以置信,“嗯?”
怀珠扭过头去,消极的样子。
陆令姜本能地扣住她手腕,呼吸几分沉重,神色间露出微微的紧张。之前淤积的所有不祥预感终于在此刻轰然决堤,平日稳坐钓鱼台的他,心彻底乱了。
猛然忆起在春和景明院她也说过类似的话,只是他没怎么在意,以为她一时拈酸喝醋,如今她明明白白又说了一遍。
他和她同床共枕这么久,太了解彼此了。她方才的语调中带有不可回转的寒意和决绝,绝非开玩笑。
陆令姜故作轻松说:“小观音,你说什么呢,如此没边儿。”
却脸色渗白,握着她的手微微颤,力道不由自主比平日重了许多,嗓音亦夹杂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
怀珠死水无澜。
陆令姜服软让步道:“……好好,你不喜欢,我们自己在东宫搭个戏台子如何?今后我们一起住,春听鸟声,夏听蝉声,我时时刻刻伴着你。得了你这尊小观音是我一生幸事,我会昭告天下你是我情之所系,永志不渝。”
他语速稍快,急于流露自己的真心,用以掩饰自己的慌张。一个平时散漫慵懒的人忽然正经起来,效果反而不如人意。
怀珠完全无动于衷:“殿下,刚才没听清我的话吗?”
“我说我与你恩断义绝,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没有瓜葛,没有任何关系,断得干干净净,也不会再见面。”
继续道,“之前老缠着殿下确实事我的错,您如今要成婚了,和平分开,对谁不都是好事吗?”
陆令姜恍若瞬间置身阿鼻地狱,又仿佛冰水兜头,一腔情慾全部冷灭下来。
她真要和他分开?
他平时对她态度一贯是漫不经心的,因为她像一只误闯温室的柔弱白蝴蝶,而他就是温室的主人,打杀或养着这只蝶全都由他。她的人、一切思想、人生都圈入他的掌控之中,永远颠扑不破。
可如今,这铁一般的定律要变了。
陆令姜掀起薄薄的眼皮,仙鹤目中露出上三眼白,下泪堂那一粒黑痣,再不似平日那般温和,而似毒蛇的眼睛,惋惜,遗憾……微微透着阴毒之意。
“你脾气见长。”
他抬高了一个音阶,“听话!刚才我和晏苏荷只是偶遇,真的什么都没有,我也从没碰过她。……怀珠,珠珠,白小观音,太子嫔?叫你什么都好,你要的我都应承,这种话不要再提。”
一旁角落的盛少暄被太子这句吓得激灵,头皮隐隐发麻。
太子为人方面宽容大度,圣人心肠,博爱一切,没半点架子,连晚苏那种婢女都能和他面对面对说话,做事都是与人商量着的。盛少暄也曾恶意取笑过他多次,太子每每总是一笑了之。
情绪方面,太子平日也笑吟吟着更多些,几乎没有什么大开大阖的脾气。
而现在,太子却从未有过的严厉,甚至微微透着命令的语气。眉骨投下卵青色阴影越发得沉重,骨节隐隐发白。
怀珠低眉未曾退让,两人对峙着,似有一根无形的纽带,一个决绝剪断,一个竭力缝补。
白老爷这时候过来,蓦然被阴沉的气氛吓一大跳。瞧瞧头顶天色墨黑,蛛丝似坠着雨,太子殿下的神色也如阴晦黯淡。
白老爷战战兢兢,本不欲此刻惹麻烦,奈何家中忽出了白老太太的丧报——白老太太今年六十,花甲之年,刚家丁来说今晨用过了早饭后就寿终正寝了。
“……臣母故去得突然,臣心中悲痛,家中更乱作一团。臣记得身上还背负着太子殿下之前的托付,特来求殿下开个恩典,允臣先行回家奔丧。”
陆令姜昨日找到白老爷,本意是白老爷乃怀珠的父亲,有斯人在怀珠必不会独自一人在承恩寺受欺负。此刻看来一番好心当做驴肝肺,全部付诸东流了。
他此时烦乱不堪,哪有心情理会什么丧事,欲叫白老爷滚,终究碍着礼数和自身涵养咽下去,淡淡对白老太太之死表示遗憾。
怀珠却也得跟着回娘家去。
她虽非白家亲生,族谱上却有她的名字,从前住白家时也是要给祖母晨昏定省的,如今白老太太身死理当棺前守孝。
山风簌簌,裹挟着凉凉的雨点。
怀珠柔弱的身子淋于风口,在陆令姜面前垂下首,征寻他的同意。她虽嘴上说与他决绝,自己却没有自由的权利。
白老太太死得实在不是时候。
但儿女尽孝,乃是人伦。
陆令姜轻轻点了下头。
怀珠一敛衽,跟在白老爷后面。她眼睛还生着病,跟盲人似的覆了条白绫,显得更清冷孤寂。
陆令姜欲言又止,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怅然若失。她一个神情也没留给自己,一句解释之语也没说,抛下那样不负责任的话,逃离虎狼窝似地走了。
他自嘲着,说不出什么滋味。
缥碧色的濛濛烟雨中,独自静默着,双手耷拉也没撑伞,风中凄凉,雨丝濯乱了他崧蓝色岁寒三友纹的发绦。
只是和晏苏荷巧遇而已,她至于吗?
回想她刚才的话“你要成亲了,不缠着你”云云,很明显是反话,更加确定她还在喝晏苏荷的醋。
盛少暄也呆了,白怀珠刚才那种冷漠、决绝甚至有些仇视的态度,确实有点出格,什么仇什么怨。
情之一字愁煞多少人,连陆令姜这种浪得没边儿的公子哥儿也被人拒绝了,从前可只有他拒绝别人的份儿。
盛少暄试探着劝慰道:“殿下,她今日糊涂了,你别在意。”
陆令姜默如一片影子。
盛少暄亲眼目睹了这位天之骄子太子爷的尴尬,不好奚嘲什么,只劝道:“太子殿下,说句实在话,姑娘家最看重的就是名分。你一道旨意不明不白要了她,养在别院当外室,她心里肯定会计较的。”
停了停,“……我见之前她还是十分十分喜欢你的,半步都离不开,一声声太子哥哥叫得跟小嘴流蜜似的。”
陆令姜静静说:“当初是我错了,一眼看中她确实因为她的外表。但后来我已把她当正经内眷看待,太子嫔的位份也给她了。生辰那天她穿了件银朱的嫁衣唱戏,我因母妃死时的心结失手叫她落水了,事后我不止一次地道过歉。眼疾的事我也没说不治,御医说什么就备什么。我晓得姑娘家性子多愁善感,寻常撒撒小脾气当然可以,但她说的是什么——?”
恩断义绝。
何等的铁石心肠才能说得出口。
她前些时日那样粘着他,百般小意温柔求他给位份,如今要与他恩断义绝?
陆令姜向来追求水到渠成的谈情状态,不喜欢强迫,也没对谁动过心。特别想要的,长这么大就她一个。
他也知道自己强行介入了她的生活对她不公平,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寻求弥补,对她几乎有求必应。
但这次怀珠闹脾气实在没边儿,三番两次提和离,用这种方式逼他就范,实在触了他的底线。
盛少暄道:“或许您给的位份还不够。她白小观音身负绝世美女之名,从小被男人们捧着长大的,多少得有点傲气。虽然家室不配,她心里未必没想过和你堂堂正正地拜花堂,当正室太子妃。”
陆令姜斜斜睨着远处翠微山色,呼吸着冰凉的雨气,无丝毫释怀。若光是位份的问题倒还简单了,她欲求不满时什么样他知道,这次根本不是。
多年来浸淫朝政让他早学会了隐匿情绪,可此刻隐隐的焦虑和不安几乎压抑不住,似头顶鸦雏色的天空,心浮气躁。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多年的涵养让他不可能和怀珠吵,或者再用什么其他手段威吓她,使得她越来越抵触自己。
他知道自己三眼白,又有粒克人的黑痣,不断告诫自己要时刻笑,要温润,低眉慈悲,否则自己长得一张不是好人的脸,天生就会吓跑她。
“让我再想想吧。”
清冷的西风洒面,陆令姜双肘倚在戏楼锦葵式红漆栏杆上,长目半眯了会儿。
他有点慌,却又不那么厉害,总觉得事情没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他拿出诚意,让她感受到他的心就是了。
但她想离开他,绝不可能。
……
陆令姜从后园子戏楼出来,暗袍洇湿了雨痕,透出上面精绣的落花流水纹,人也跟落花流水似的。
眼前空荡荡,来此集会的男女都还在承恩寺内骚动,山脚下只有白家的家丁在静悄悄地收拾马车。偌大的天地间好像只剩他一人,耳边是临近黄昏的绕梁不散的撞钟声,和呱呱老鸦叫。
他缓缓散步着,六合靴犹如踩在棉花堆上,第一次不知何去何从。
往常,他都会第一时间回春和景明院找她,好像那里真的充满阳光春和景明。
现在一切算落空了。
远远地见晏苏荷带着两个丫鬟,拦在白家马车之前,似在特意等他。
晏苏荷奔过来,眼睛红得和桃子一样:“殿下真的收了白妹妹当妾室?方才见白家妹妹匆匆和白家老爷离开,脸色铁青,定然误会了什么……也怪我,我亲自帮您和她解释吧?”
陆令姜上下端详着晏苏荷,猜透她的心思。晏家如今捏着他未婚擅自养外室的把柄,婚事废了不说,在朝堂上随便参他一本都够他身败名裂的。
现在自然应该说几句好听的,甜言蜜语,好生巴结抚慰一下晏家。
他道:“好啊,那你去吧。去她家说我不和你成婚了,她当太子妃,把她给我哄回来。”
晏苏荷愕然。
“殿下……您……”
张口结舌很久。
陆令姜睨着她惊讶,冷笑了笑,半晌才淡淡道:“玩笑话,别当真。你平时不是喜欢我逗你吗。”
随即拂袖而去。
晏苏荷怔怔站在原地,咬了咬唇,被怼得不知所措,泪腺快要崩了,从前还真是小觑了那白小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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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一吻
白老爷和怀珠从后山戏台子匆匆下来,画娆紧随其后。眀瑟等人早已回家守孝了,白老爷留到现在,一则为了眀瑟的胡闹和太子请罪,二来等等怀珠。
白老爷略带惭愧:“怀儿,爹爹倒没想到你如此识大体,主动愿为你祖母服丧。”
毕竟怀珠不是白家的种,之前因为太子殿下的事,白家对她又不太厚道。
怀珠低沉嗯了声。
白老爷舒了口气,又絮絮叨叨:“爹爹知道当初你不愿意侍奉太子殿下,惦记着那姓许的后生。但这也是为你好,没有爹爹送你去太子那里,你焉有今天?”
怀珠声音沉静:“是得感谢爹爹。”
白老爷心脏一突,明明是感谢的话,却听不出半分感谢之意。
“那你刚才究竟和太子殿下胡闹什么?爹爹可都听见了。不准任性,待回去好好和太子殿下道歉认错,争取来年怀上子嗣,白家满门的荣耀就靠你了。”
怀珠似轻哂了下,没听进去。
白老爷微有不快,如今怀珠越来越不听话了。欲责备几句,又想起她做了太子的嫔妇,要报复白家只是吹吹枕边风的事,隐忍不发。
怀珠亦晓得白家不过看她有利可图,才巴巴过来攀什么亲戚。其实她已和陆令姜一刀两断,白家青云直上的美梦很快泡汤了。
山间腾起一阵银色的雨雾,枝条柔弱的树被打得东倒西歪,临邑最大的不好就是潮湿,春夏秋总在落雨,没完没了。
承恩寺山脚下的四季花卉影壁后,韩若真跪得双膝红肿,哭得嗓子都哑了,求饶道:“……饶命,臣女知罪,再也不敢乱嚼舌根了!”
赵溟监刑,无奈道:“韩姑娘,都是太子殿下的吩咐,属下亦无能为力,您还是好好跪着吧。”
就因为晏苏荷等人的搅合,白小观音要与殿下割绝。殿下固然不能惩罚未来太子妃,却可以罚帮凶的韩若真和白眀瑟,每人在雨中跪足两个时辰才允起身。
韩若真怨道:“殿下和白怀珠闹变扭,就可以拿我们撒气吗?凭什么。”
赵溟一瞪眼:“韩姑娘!注意您态度。”
韩若真住口,又哽咽说:“我真的知错了。只要您告诉殿下饶恕我,我有办法帮殿下哄回白姑娘,我保证。”
赵溟迟疑,不置可否。
韩若真慌了,她一个世家名门的大小姐哪里被罚跪过。越过影壁斜斜瞥见白小观音和白老爷的身影,忽然喊道:“白姑娘,白姑娘,求您发发慈悲救命!”
不远处的画娆刚要扶怀珠上马车去,韩若真跌跌撞撞奔过来,“之前多有得罪姑娘,如今深自后悔,求姑娘开开恩免我责罚吧……”
怀珠雪白的裙角顿时沾了个脏手印。
赵溟低低骂了句脏话,令卫兵速速将韩若真搀到远处。
“让白姑娘见笑了。”
怀珠微有纳罕,刚还趾高气扬的贵女竟落魄成这般模样,回过头,见陆令姜伫在不远处,刚从半山腰的遍布青苔的石阶下来。
怀珠顿时明白,韩若真他下令罚的。只是韩家也是有头有脸的贵族,他这般羞辱人家女儿,真当天底下没王法吗,韩家岂能善罢甘休。
陆令姜径直过去握住怀珠被雨气浸得冰凉的手,呵了呵暖,动作缓缓的,刚才的龃龉仿佛完全没发生过,半点和她恩断义绝的觉悟都没有。
他将生凉的唇触在她的额角上,有种压抑的欲色,柔情款款问:“担心我呀?”
怀珠皱眉,没头没脑。
他知她疑心罚跪之事,主动解释道:“那几个女子害得你我生了嫌隙,跪跪算什么,死了也不冤枉。我只护着你,谁也不能惹你不高兴。”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没什么特别的,却夹杂着冰凉狠毒,轻轻松松要人命。
怀珠想起前世他玩腻了她时也赐了她一条白绫,太子对待弃子,似惯来如此。
陆令姜见她神情有异,察觉说错话了,自顾自地改口道:“当然,今日图一时爽快罚了韩家女,改日我还得亲自登门上韩家赔罪。”
怀珠心思缥缈,只漠不关心着嗯了声。
陆令姜忽然将她的下颌轻掐向自己,怜爱不舍地圈住她纤腰,将她紧紧带向自己,贴身相依。他极低哑的幽怨在她耳蜗深处,只有彼此能听见:“……我对你不好吗?为什么你对我如此冷淡 ,又为什么要借着奔丧的幌子离开我?怀珠,阿珠,要不你别去白家了,我带你回东宫,实在有些舍不得你。”
他的力道带了微微的桎梏之意,仿佛下一刻便会反悔,让她跟他走。怀珠感受到危险,骤然缩回手,动作决绝,好似壮士断腕。
陆令姜微微讶然。
她几乎是使全力地推开他。
白老爷看得咯噔一声,生怕自己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得罪了太子,及时插口道:“殿下,怀儿为她祖母仙逝伤心坏了,嗓子嘶哑,见谁都心情欠佳,过两天就调整好了。”
陆令姜晾在一旁,隔了半晌才恢复了正常的语调:“是。人死不能复生,伯父和四姑娘都请节哀。”
又深深看怀珠一眼,见她深垂螓首,态度依旧坚决,显然是绝不答应自己刚才的提议,只好无奈让步道,“算了,好吧……爱回就回吧,稍后我也会去吊唁。”
刚才他在山腰的戏楼阖目小憩了会儿,做了个噩梦,到现在仍浑身冷汗。梦中俨然是个上吊的女子,影影绰绰的白裙好像怀珠的模样。
自从怀珠落水以来,他时常做些荒唐的怪梦,这次是最可怕的。她悬挂在半空,他脖子上的伤痕也跟着痛,一种无法言说的前世今生的痛。
隐隐感觉,她这次要和自己分开并非闹脾气那么简单,也并非哄哄就能搪塞。他怕她真有危险,所以才不愿意她离开他的视线回什么白家。
当下陆令姜轻轻喟叹一声,挥手叫来赵溟,就由赵溟继续护送怀珠父女归家,负责路上安全。
齐刷刷的两排兵将,披坚执锐,得百十来号人。
白老爷惊得目瞪口呆,回白家而已也经得起如此兴师动众。怀珠十分反感,知道陆令姜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回娘家奔丧也要派人监视着。
白老爷忐忑道:“太子殿下……”
陆令姜解释道:“冒犯了,但真的只是二位保证安全,出于好意。”
毕竟他做了那样一个怪梦。
怀珠淡淡哼了声,终于忍不住脾气:“你要不要把我双手也绑起来,省得跑了?”
陆令姜心情沉重,勉强一笑,道:“可以吗?”
怀珠道:“你说呢。”
他服软笑叹:“那我可不敢。”
怀珠冷冷:“你是不是有病。”
陆令姜百转肠回,刚才她对他熟视无睹,现在她才第一次和他互动,只要她理理他,骂他有病也好。
然而这短暂的幸福感并未持续多久,怀珠很快登上马车去,身影漠然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了。
白老爷被怀珠的大逆不道之言吓得半死,不敢横生枝节,小心翼翼地行了一礼,也随怀珠登上马车。
怀珠闭目养神,关紧所有窗户,气息略有些不稳。马车刚前进几步,轿夫蓦然急刹住了,自是太子还有吩咐。
陆令姜撩开厢窗的帘,“小观音。”
“过几天接你去看玉堂春,记得,雅间我都包好了。”
怀珠面无表情坐在车内:“我不去。”
陆令姜逝过一丝忧郁,随即笑吟吟着,恋恋不舍地伸手进来摸雪色肌肤,不咸不淡地威胁道:“不去也得去,不去我真到白家绑你过去。”
他带着几分执著和放浪的深情,熟练地拉开怀珠双目上的白绫吻了一下她眼睛,潮潮热热。
怀珠扣住车窗。
他永远听不懂人话,听不懂何为恩断义绝,此生不见,一厢情愿地纠缠。
……
马车如期到了白家。
明净的翠绿挂在黑压压的老树干上,雨色氤氲下,天空有如一张大绿纸滃染,满纸的乌云浊雾。
白老爷方才亲眼看到了太子殿下和怀珠隔窗打啵儿,老脸羞得通红,惊叹于太子殿下竟对怀珠如此浓情蜜意,半刻都离不开。
一路上白老爷没少责备怀珠,怪罪怀珠不识好歹,还敢给殿下脸色看。
怀珠充耳不闻,见白家门前悬了白纸灯笼报丧,门楼砖雕一如往昔,雕刻梅兰竹菊,恍惚间阵阵清风把泥土清新的芳香送来,有些触景生情。
她一开始去承恩寺佛经会的目的,就是顺理成章听到白老太太的死讯,进而正当理由摆脱陆令姜,然过程却一波三折。
幸而,她最终做到了。
她已走出了那座困顿的牢笼,尝到了自由的味道,心情也似雨过天青的明朗。
昔年在太子别院活得抑郁,事事处于他的掌控之下,宛若似行尸走肉,现在自己也能独立了。
痈疽祛身,迎来新生。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她还能斩断所有羁绊,完完全全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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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一吻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4. 私会
白家下人们个个腰缠缟素、头裹丧帽,闻老爷驾到纷纷出门迎接。
外院还停着一辆伽罗色的马车,形貌样式甚为陌生。
白老爷下得车来,疑问:“谁家的?”
下人道:“是吊唁的客人许家,很早就来了,大公子已代您招待了。”
白老爷面上没说什么,内里却有点不高兴。许家忠君爱国,一向清高,从前做玉石生意起家,现在是朝廷后起之秀,只前些日子因灾民之事稍稍势弱些。白家与许家非亲非故,素不来往,如今许家竟殷勤来吊唁,意味很明显。
白老爷下意识瞟了眼怀珠。
为了白小观音。
此番白小观音回娘家来,慕名而来的追求者还不知有多少。
可他这漂亮女儿是太子殿下的人,后方齐刷刷的两排东宫卫兵还跟着,恰如明珠被护在坚硬的蚌壳中,别人再眼馋也碰不到半片裙角。
怀珠听到许家二字,眉目亦有些异样。养父张生在世时给她定过一门亲就是许家,后来因为家道中落,许家主动上门退婚,之后便不了了之了。
至灵堂,棺前三叩首,果见许信翎。他一袭群青色暗八仙纹的长袍,腰间亦束了白绸以寄哀情。怀珠与他打了个照面,互相浅浅点了下头。
画娆低声在怀珠耳畔道:“姑娘和许公子有话要说吗?奴婢掩着您到垂花门外的慈姥竹林去。”
画娆原是陆令姜的人,竟说出为她打掩护之语。怀珠思忖片刻,摇头:“不了,没必要。”
她在灵前烧了三炷香,入垂花门去换正式形制的丧衣。路上瞥见眀瑟正被两个婢女缠着,颤颤巍巍,腿一跛一跛的。见了怀珠,眀瑟怨恨地瞪了一眼,又悲又妒。
原来陆令姜一视同仁,也罚了眀瑟跪。眀瑟提前离寺回家奔丧,这刑罚便追到家来了,刚刚施行完毕。
平时长舌些没关系,这次竟搅黄了太子的好事。有了这次教训,估计眀瑟这辈子也不敢欺负怀珠了。
向有绝世美女之称的四小姐忽然回来了,白家下人面面相觑,都朝着怀珠偷偷望来,议论纷纷,好像怀珠是什么奇珍异宝一样。
南厢闺房打扫得一尘不染,坐北朝南,设有三面通风的露台,煮茶捣药都极风雅的,端是间通透阳光的好房。从前怀珠在白家时,住得却只是下人们的耳房。
怀珠对这里没有太多感情,只欲早些了结了灵堂的事宜,探望弟弟怀安。据说他小小年纪,被祖母死时的样子吓着了,这两日一直烧着,没到灵堂去守孝。
换好了丧服经过翠涛滚滚的慈姥林时,隐约见一人影等着,皎如玉树,身形笔直好似云中白鹤,却是许信翎。他回过头来,眼底藏情,凝视着怀珠。
画娆见此心照不宣,自动退出到不远处去把风。
怀珠深深一敛衽:“许公子。”
许信翎双手深深一还礼,隔了会儿才问出口:“你……这些年还好吗?”
怀珠敛眉道:“好。”
许信翎见她目覆素绫,道:“眼睛怎么了,很怕光吗?”
怀珠道:“有一点。”
许信翎道:“没大事吧?”
怀珠点头。
许信翎干巴巴:“那就好,注意保养。”
两人昔日为定情小夫妇无话不谈,如今见面却都有些拘束。
许信翎定睛去望怀珠,见她身披一条雪白绸带,袖口是白中隐青的单瓣山茶花,与雾中竹色竹中雾色恍若融为一体,颇具飘飘欲仙之致。玉石般滑腻的肌肤,一双洁白纤细的酥手,犹如观音菩萨手执杨柳枝的样子。
多年不见,她比以前更风华绝代了,却成了太子的私人藏品。
他嗓子沾点哑:“我听说你到白家后,石家那害死你父亲的无耻之徒又来求亲,你不答应,寻死了好几次。”
怀珠道:“石韫其实不算什么。寻死是最傻的事,以后不会了。”
许信翎内心沉甸甸的,直奔主题:“石韫不算什么,那太子呢?”
他费尽力气联络到了妙尘师父,才知道后来她好不容易逃离了石家的魔爪后,又被太子一道旨意采撷走了。
前些日他和父亲联手对抗太子,事前做足了准备自以为抓住了陆令姜残害灾民的铁证,万无一失,到头来却还是被斯人反咬一口,失了全族入内阁的资格。
很难想象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落在那种人手里,是如何的灭顶之灾,恐怕被玩得连骨头渣滓都不剩。
美貌,真不知是一种幸运还是罪过。
借这次吊唁之机,他就是想救她的。
怀珠垂着鸦黑的长睫,神色寡淡:“没必要提的人就不提了吧。”
白府还有赵统领的卫兵在,到处都是眼睛和耳朵,她不想说太多。
许信顿时明白,没再多言,取出腰间六色锦囊里的一物什送予她:“不说这些了,你快回灵堂去吧。这只坠子收下,保平安用的,就当多年不见我的一点心意。”
怀珠道:“给我的?”
打开锦囊,却是一枚瓷秘色的观音坠,眼色鲜亮,细腻,如婴儿肌肤,雕工极好,背面活灵活现印了根羽毛形状。
“小玩意可以,若太贵重我不收。”
许信翎道:“是小玩意。你忘记我家做玉石起家的,这种坠子成千上万。听说你信佛,便投其所好了。”
怀珠点了下头,从前她总喜欢自己雕观音坠子,现在却觉得街上买现成的最好,又好看又省劲儿。
她沉吟了下,把颈间一条嵌满宝石的项链扯下来,投桃报李,给了许信翎。
“也是小玩意。”
许信翎低头,宝石熠熠生辉,一看就贵重非凡。
“好。这几日得了空,我会再想办法见你的。”
怀珠这样才踏心,等同于自己花钱从许信翎手里买了这枚观音坠。重生以来她不喜欢欠别人的,哪怕点滴恩惠。
那条花里胡哨的项链是她不小心从陆令姜那儿戴来的,本也觉得恶心要扔掉,如今给了许信翎,恰好物尽其用。
怀珠带着画娆离开。
许信翎独自留在原地,抚挲那条项链良久。他对她情意匪浅,却因之前是许家先行退婚的,他无颜再表露这爱意,只能默默守候。
……
怀珠这次回门,一百多号训练有素的卫兵追随保护着,端端是兴师动众,气势非凡,惊了白府上上下下。
据说这般阵仗只是因为太子做了个噩梦,四小姐有难,是以滴水不漏地保护。
如今怀珠被太子圈养一事已闹得人尽皆知,白府大公子白揽玉十分鄙夷这种爬床上位的行径,教训怀珠回娘家奔丧也要摆谱儿。
白揽玉是白家大哥儿,虽瘸了一条腿,却自命不凡,清白的读书人。
怀珠记得这位大哥哥是如何的双标,平日眀瑟回门一贯是放鞭炮庆祝,大摆宴席,到了她这儿就变成了铺张摆谱。这些卫兵又不是她吩咐的,铺张不铺张的,跟她说倒也没用。
许信翎为避嫌没多久就告辞了,下午跪完了灵,怀安的烧热终于退了。
“阿姐!”
怀安气喘吁吁跑来,是白老爷和养母秋娘的儿子,被养得还算好,只是智力有些迟缓,见了生人也害怕。
“姐姐,姐夫呢?”
小孩子家哪懂得什么姐夫,还是当初怀珠痴恋陆令姜,一回门就和怀安灌输陆令姜有多么多么的好,偷偷让怀安称呼陆令姜为姐夫,好像她真如愿以偿嫁给了他一样。
怀珠惭愧,蹲下身子:“怀安,那个人是坏人,以后莫要再叫姐夫了好吗?”
怀安纳闷:“为什么,阿姐之前不是很喜欢姐夫吗?”
怀珠摇头:“以后再不喜欢了。”
怀安不明所以,印象中姐夫温和善良是个很好的人,与姐姐十分般配。
白揽玉听得姐弟二人对话,嗤之以鼻,当下不耐烦打断道:“好了,别啰啰嗦嗦的,你们姐弟俩叙旧的时候还多得很。”
灵堂外,白老爷才得知眀瑟也被太子罚了,大动肝火,罚眀瑟今日不准回夫家去,彻夜守灵。
眀瑟眼圈红红的,哭得稀里哗啦,膝盖也跪肿了。白揽玉和眀瑟乃一母同胞,心中疼惜,便偷偷她先去休息:“叫怀珠夜里去替你跪着,父亲也发现不了。”
从前怀珠本来就是伺候眀瑟眀箫几个姐妹的下人,背锅是顺利应当的。
他们谋私事也不背着人,怀珠听见,云淡风轻地挑了挑眉。
白揽玉察觉:“你什么态度?孝悌也者,其为人之本也。你姐姐因你的烂事受了牵连,你不思悔过,还在幸灾乐祸,以为攀上太子就了不起吗?”
他右腿的残废和太子有点关系,所以这些年来一直对太子抱有敌意。
怀珠懒洋洋嗯了声,也不和白揽玉争辩。
……
长夜寒天,清冷幽黑,肃穆的灵堂也似一座牢笼,卫兵严肃值守在四周。冷月窥人,白家的朱漆的灯笼前挂上了白灯笼,半夜更显得静穆阴寒。
陆令姜来到门前时,卫兵要纳头拜见,被他轻轻制止了。白家大门四敞大开着,他遣人招呼了白家主人一声,径直朝里面的灵堂走去。
他本没打算这么晚叨扰白家的,但心浮意乱,实在放不下怀珠。说好奔丧回来请她去看戏,实则他一日心如火烧,一日都等不了了。
自从怀珠放了恩断义绝的狠话后,好像他们的关系无形间变了,他真的成了陌生人,恩怨两清,见她一面也费劲儿。
这种状态绝不对。
有事还是说开了好。
夜已深了,远远看见灵堂内的怀珠正斜斜倚在软垫边,穿着丧服打盹儿。她单薄的背影,淡淡悲意,好似正噩梦缠身。
陆令姜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看得心弦痒痒的,莫名想把她摁进怀里,不知她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伤心事。
他深吸了口气,迈进门槛向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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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夜探
午夜冷风簌簌,万籁俱寂,怀珠跪在灵堂内,微微几分惺忪之意。她是替眀瑟背锅罚跪的,白揽玉还在旁边看着,偷懒不得,纤薄的肩头只有画娆给她披的一件绀蝶色褙子。
恍恍惚惚间,又梦见了前世的事。那时她还不知陆令姜是太子,只称他贵人;贵人每次前来,她都在别院笑脸相接。
贵人有失眠之症,她就调好了莲花藏,又把自己洗得香扑扑的,等贵人抱。
她喜欢贵人抱她,因为他的怀抱很暖,那样让她感觉他们的心紧密相连。
只是贵人不喜欢彼此互相了解,从不让她打听他的私事,也不惜得听她童年的事。每当她窝在他怀中喋喋不休地阻止他睡觉时,他就会揉揉她的脑袋,疲累又不失礼貌地说:“安静些。”
贵人对她的一切都不兴趣。
她跟他说:“太子哥哥,我的眼睛好疼。你可以帮我治治吗?”
他却只笑谑着亲亲她的眼皮,满腔的风.流轻慢:“疼?这样你就舒服了吗?”
她笑了,却又默默咽下一滴泪。
她没告诉他,太子哥哥,我没有和你撒娇,我只真的疼。
眼睛好疼,比你不要我了还疼。
后来她瞎了。
也是后来她才知道,他要她只是因为白小观音的称号,只是看中了她的皮囊。她的眼睛是绝症,他不会花那个人力物力给她看病的。
一见钟情,其实是见色起意。多么可笑的一见钟情,她还天真地以为真会有人对她一见钟情。
往事如烟。
怀珠迷迷糊糊坐了会儿梦,眼睛有点痛,想揉揉眼睛,抬首却蓦然看到了陆令姜的身影。
她激灵一下,还以为自己幻觉了。
陆令姜确实近在眼前,他一袭吊唁逝者所着的儒雅水纹素衫,稍稍歪着头,神情温柔又忧郁,不知何时到来,好像已经凝视她许久了。
柔声问:“怀儿,做噩梦了吗。”
怀儿……
怀珠恍惚了下,怀儿,小观音,小菩萨,阿珠,珠珠,四小姐,陆令姜对她杂七杂八的称谓一向很多,每次都不同。哪个称呼她喜欢,日后他便会见风使舵地叫哪个。这次大抵听白老爷叫怀儿,他也跟着叫。
前世她还觉得他这一点暖,为此小小感动过。现在却知道他是浪子中的浪子,负心人中的负心人,所谓的感动只是他撩弄姑娘的一种手段罢了。
梦境和现实混淆着,怀珠难堪地抖了下,本能地甩开他的手向后避去,双唇极轻极低翕动了声:“……你别杀我,疼。”
陆令姜没听真切,微弓身子道,“怀儿你说什么?别躲,是我。”
地面凉,欲伸手将她抱起来。
他白纻秋衫如雪色,面若谦谦君子,浓黑的身影将她笼罩,肌肤一相触的滋味,像极了每次在床榻上他在上她在下,他把她弄哭的感觉。
怀珠下意识闪避,眼疾也发作起来。
此时白揽玉被两人动静吵醒,突然见灵堂内忽然多个男子,讶然失色,立即制止道:“你是谁,怎么大半夜闯入我家?”
陆令姜一滞,认得白揽玉,客客气气致歉道:“叨扰。来吊唁的。”
白揽玉皱眉,吊唁的客人他都熟,哪里有这么一号人物。眼见外面森森鬼火,冷月窥人,有谁大半夜的吊唁?
又见怀珠的一只手腕松松被那人拽着,两人似纠缠不清的样子,莫不是水性杨花的四妹妹在外面的姘.头?
白揽玉态度坚决:“我不管你是谁,贸然闯进来就是失礼。白家夜里不接待客人,请你先离开,明日正经通报了家室名姓再来吧,四妹妹求情也没用。”
陆令姜暂时放开怀珠手腕,想解释自己已通传过了,白揽玉却抬高音调:“请立即出去!我家不接待不三不四的姘.头!”
姘.头?
陆令姜听着这陌生的字眼,沉了沉墨眉,有些不可思议。
他也不解释了,半垂的三眼白睇着白揽玉,转而问:“白公子。这么多年过去右腿养好了?”
虽说白揽玉的腿疾不是什么秘密,但这人为何此刻提及。
“你……?”
陆令姜一笑,在黑白肃穆的灵堂里显得有些阴森,酂白的指节有一搭无一搭地敲着身后的棺材板,语气不失温和地逗了句:“要不再让你养养左腿?”
白揽玉顿感天崩地裂,断骨剧痛历历在目,这才想起来面前站着的是谁。
当年白老爷刚刚收养了怀珠和怀安姐弟,石家即上门向怀珠求亲。石家一方面给足了金银聘礼,一方面握着白揽玉科举舞弊的铁证,这门婚事白家必须答应。
却恰在此时,太子也看上了怀珠。
白老爷左右为难,知太子一向脾气软仁善心,便动了试探欺瞒的心思,对太子说怀珠已定亲了,不可更改,叫太子不要再执著。
可第二天,白揽玉就活生生断了一条腿,疼得满地打滚,却不准包扎止血。
太子当时慢悠悠欣赏着白揽玉撕心裂肺的表情,道:“您家嫡长子贿赂主考官的证据,不单石家有,孤也有。您只顾着女儿嫁得高门,却不顾儿子的性命吗?”
白老爷惊恐万分,这才知道太子并不如表面那般与世无争,磕头连连:“太子殿下饶命。微臣绝无犯上之意!小女今晚就送到您府上,求您快救救小儿揽玉吧!”
太子道施施手,随从将血泊中的白揽玉扶起,后者已经奄奄一息。
起驾后,东宫统领赵溟大人私下对白老爷道:“太子殿下是慈悲,但不要滥用殿下的慈悲。殿下这么多年来只看中过贵府千金,情之所钟不能自已,还请白大人谅解。外面的金银财物,够十里红妆了吧?是按太子妃的品级送的,全都给您当孝礼。至于四小姐,殿下就先带走了。”
白老爷诚惶诚恐,病床上发高烧的白揽玉也听到了这一切。
……
时隔多年,白揽玉再次见到了太子本人,在一片震惊恍惚中跪下来。
白老爷此时终于也听见了前院的动静,慌慌张张地奔来,倒头便跪:“太子殿下,您能来吊唁是天大的恩赏,犬子该死!”
白揽玉右腿隐隐开始疼了,被白老爷勒令谢罪,“草……草民不知太子殿下,有眼无珠,殿下……恕……恕罪……”
陆令姜不咸不淡地嗯了声,回头见怀珠玉臂被冻得微微发寒,有些心疼。这尊小观音在他那儿时都当星星月亮供着,回娘家却要受如此欺凌。
欲扶起她,怀珠却退避三舍,好像陌生人一样,不受他半分好意。
陆令姜落了个空。
白老爷着急,自己明明罚的是眀瑟,彻夜跪灵的怎么就变成了怀珠,当下狠狠瞪向白揽玉。白揽玉担心自己另一条腿也被打断,早已惨无人色。
白老爷连忙解释道:“都是犬子的错,犬子竟敢偏袒微臣那不孝的大女儿,臣立即取荆条来杖责四十,以儆效尤!”
陆令姜望着怀珠离去的背影,心不在焉:“二十吧,照着右腿打。欺负她是不可以的,以后记得了。”
白老爷面如土色,打右腿还不再次打折?然终究白揽玉咎由自取,由白家奴仆行刑总比太子殿下的人动手好,当下匆匆领旨,叫家丁将白揽玉拉走了。
白揽玉完全是吓傻的状态,曾几何时那个卑贱软弱的四妹妹,不知何时已变成了全家人的天神。
……
秋节已浓,月冷星寒,夜间白蒙蒙的下了一层雾,雨珠裹挟着小冰碴儿落在地上,很快融化,比寻常下雨分外寒人些。
陆令姜夤夜来白家一场,罚了人家主人和主人的儿子,闹得鸡犬不宁,自己的良心却一点不谴责。他又不是真的圣人,凭白揽玉那样僭越,没剪了斯人舌头已算皇恩浩荡了。
他半鞠躬给白老太太上了三炷香,又将挽联和礼钱交予白家,也算全了礼数。
怀珠方才逃了,下人提了盏挂着丧字的白灯笼,引陆令姜往四小姐的闺房去。
至门口陆令姜自行敲了敲菱花门,室内漆黑一片,始终不见怀珠出来应答。
“怀珠?”
“怀儿。开开门。”
……
“阿珠。我有话和你说,你见见我。”
薄薄的雪渣儿落在他肩头,很快洇成几小片潮湿。
陆令姜沉吟片刻,寒鸦色的长睫掩了掩。怀珠这副消极态度令人好生挫败,他总不能在此站整晚,放任她这般任性,一辈子不和她亲近。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濛濛月光散射,垂下一爿寒冷的阴影,显得有几分孤独。
恰在此时闻隔壁怯生生地开门,一稚气的少年探出头来:“姐……姐夫?”
陆令姜忽然侧头,见只是个半人高的小团子。这称谓还挺有意思的,他弯腰问:“小朋友你是谁呀,怎么叫姐夫?”
怀安的齐刘海被陆令姜掀了下,愣了半晌,才想起姐姐说过这个哥哥是坏人,立时后退,显露几分畏怯之意:“你个烂人,不许过去伤害我姐姐!”
陆令姜哑然,伸手去摸怀安软蓬蓬的小脑袋,白净如雪色的长指搭在怀安脖子上,轻飘飘就把他拎了过来。
“烂人?谁是烂人。”
乳母战战兢兢立在远处,知这一位是太子殿下,不敢干涉半分。
白老爷赶来,大惊,急忙要说情,却被两侧卫兵两条画戟叉到了远处。
怀安拼命挣,眼睛溢出泪来,却无法摆脱丝毫,不屈地瞪着陆令姜。陆令姜薄薄的眼皮眯了下,冷漠疏离的三眼白如猫儿慵懒,没有放人的意思。
怀珠这时哐地一下打开门,目蕴怒色:“松开我弟弟。”
她一说,他本能地照做了。
怀安如遇救星,哇地哭出来,扑到怀珠腿边。怀珠怨然剜着他:“太子殿下连小孩子也要欺辱吗?”
陆令姜缓缓站起,终于得见怀珠,那些玩味和浪.荡都收起,正色道:“你别误会,我没把他怎么。”
怀珠道:“你没把他怎么他会哭?”
陆令姜道:“我只揉了下他脑袋。”
怀珠冷冷道:“你的话我半字不信。”
陆令姜默了一息,问:“怀珠,我还想问问你怎么教育孩子的,明明一开始是姐夫,为何变成了烂人,嗯?”
在她心里,就把他当成烂人?
说实话听孩子叫姐夫的刹那,他心里暖暖的,可随即那句又让他心猛然一刺。
她满心关怀这没血缘关系的弟弟,却对他这最亲近的枕边人背刺腹诽。曾几何时她热忱黏在他身边,也对他说“太子哥哥我喜欢你,我想要你陪陪我”。
怀珠抿了抿唇静默,没什么好解释的,领了弟弟要回头关门。
陆令姜却抢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拽回到自己怀中。
“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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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挽留
陆令姜连拖带拽地将她带到白府后园的寤园柳淀之间,这处月光最盛,秋水白而冽,泠泠瑟瑟,是处天然的好地方。
他又不知从哪儿弄了两把长剑,兴致蓬勃地试试剑锋,将其中一把交给怀珠。细雨迷蒙,宽阔的四角亭可遮风挡雨。
她在前,他在后。陆令姜依依引导她用剑尖在半空滑出一个弧度,招数似曾相识,笑吟吟道:“小观音?记得咱们以前互相比划吗?”
怀珠的养母秋娘从前是勾栏的舞姬,最擅剑器舞。怀珠曾为陆令姜自创过一套剑法“一剑钟情”——即舞到最后恰好能甜甜蜜蜜地跌在他怀中撒娇,亲吻到他,死缠烂打不厌其烦,小女儿家的把戏。此刻他带她挽的,正是那招“一剑钟情”剑法。
怀珠微有所感,剑柄自主转动两下,却不是跟随陆令姜的动作来的。剑尖交织,仿佛蕴含别样的情绪。两人曾经那些美好记忆,鲜活地浮在眼前。
一剑舞罢,陆令姜贴身啄了啄她的额头,含笑捻着她微翘的朱唇,一双温情脉脉的仙鹤目中清晰地倒影着她的身影。
“……你编的剑法很好啊,但其实不如两把剑,一支一见钟情剑,一把相逢恨晚剑。我们一见钟情,也是相逢恨晚。你送我一见钟情,我送你相逢恨晚。怀儿,咱们的感情从来不是没有回声的。”
回忆他初次看到那张《鱼篮观音图》,的的确确觉得惊为天人,一见钟情。
见她没甚反应,他又放下剑,郑重其事地竖起右手三指,祈饶服软说:“好啦,我发誓,我以后不再见晏苏荷。若再惹你生气,天诛地灭不得好死。你便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唇角带笑,长目潋潋,亮得像星星。
她那日抛下恩断义绝四字就走了,一直对他不理不睬,真真令他五味杂陈,今日他正式向她道歉,也是第一次正式挽回她。
后园夜景极美,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他的道歉够诚心,气氛也甚暧暧。观怀珠,她眼神迷离着,倒不像刚才那般坚决拒绝。
陆令姜感觉有戏,缓缓站起身来,垂下头,像小心翼翼对待易碎的瓷器,一记缱绻的吻将落在她牙绯色水润的唇间——他们的重归于好之吻。
怀珠却侧头避开了。
她生疏道:“我还有重孝在身,不能侍奉殿下,还请殿下找别人解决。”
腰间的白麻腰带,分外灼人眼。
陆令姜的希望骤然消散,小心经营的氛围被她一句话打碎,心头又酸又颤。
解决?难道在她眼里,他脑子里只会想这些?
联想起她教她弟弟的“烂人”,好像一切都有迹可循。
他顿了顿,没说什么,雨纷纷扬扬逐渐变成了雪糁儿,空气异常寒冷,凉得人心也寒。
自从落水以来,她那双生病的漂亮眼睛总是氤氲着一团雪雾,令人难以捉摸。
凉亭四面透风,久待容易着凉。
陆令姜独自干巴巴会儿,有点落寞,笑也不太能笑得出来,自顾自找话道:“那。今日也为你祖母尽过孝了吧?白家人那样欺负你,咱们一会儿直接回东宫去。”
怀珠秀眉微蹙:“我不。”
陆令姜气窒,三番两次被拒,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你不?你再说一遍。真要和我恩断义绝吗,你为何这般狠心。”
怀珠慢声问:“你逼我?”
她不冷不热的从容和疏离,让陆令姜险些喘不过气来。
他拍拍她的脸蛋,笑,神色却罩着一层鸭蛋壳青色,比月光还淡的忧伤:“没有……哪敢呢。若我现在真想要你的话,也可以的。你不说我老想着那事么,确实。这么多日没碰你,很是思念。小观音。”
最后三字咬字有些重,掌心的温度在她颊畔游走,充满暗示意味,气息胶着。
怀珠眼神几分冷,欲骂他无.耻,也实打实感受到了危险,他虽仪态举止翩然斯文,却并不表里如一。
他有权,有人,而她处于多大的劣势——柔弱的身子骨,见风使舵的娘家,甚至女子这层身份就是天然的束缚。
也是她太傻太天真,竟直直白白和他说出了断绝之语,以为能博得什么。
“……不住在东宫。”
她思忖片刻,退步道,“我的意思是,不住在东宫,你先让我住在春和景明院,行吗?”
陆令姜问:“为什么?”
怀珠不想回答,随口敷衍道:“因为你还没娶太子妃,先册封我,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他不喜不悲唔了声:“我说了,你不喜欢晏家,我就不会聘晏家。”
怀珠道:“那换一个主母呢?就会有什么变化?外人现在看我虽是美女,但我很快会人老珠黄的,你只是现在上头,不会一辈子喜欢我,到时候你和你真正的太子妃相伴,只会觉得外人碍眼。”
话平平静静,并无怨妇的哀伤之意,陈述一个事实。自从说了那句恩断义绝后,她对他好像真的放下了。
陆令姜问,“你怎么知道?”
怀珠声音微微尖:“我就是知道,我经历过。”
陆令姜缓慢迟疑:“……经历过?”
怀珠察觉失言,道:“梦里。”
说罢话头骤停,耷拉着眼皮,疲累的容色,一副久病之貌。黯然神伤,并不似是装的。
亭外枝柯间随风摇曳的枯叶,仿佛雨夜里的哭声。
好像说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头。
陆令姜微微心软,想起近来自己也时常噩梦缠身,感同身受,松开了她:“不会的,别杞人忧天。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
他是浸淫在温良恭俭让中长大的,自幼仁义礼智信,清清白白,光明磊落,为了在波诡云谲的朝廷上站住脚,从没做过任何叫人拿住把柄的事。
唯一一次越雷池,便是强娶了她。
怀珠淡淡问:“喜欢我?殿下,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喜欢我现在这张脸。忘记告诉你我其实很快会瞎的,没法在榻上侍奉您,也没法讨您开心。”
他尝试笑着逗她:“我不会让你盲的,定会……”
怀珠打断:“那殿下,您知道我这是什么病吗。”
陆令姜一凝,那日郭御医只说是很严重的眼疾,却没说具体病症的名称。
怀珠替他答道:“绝症,眼盲的绝症。天生的,您以为买到一个完美无缺的大美女赏玩,其实是假货。”
他登感血撞心头,被她这话伤得如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扎进心口,下意识捂住她的双唇,嗓音颤颤,难以置信:“住口……你说什么。什么假货不假货的,你这样是贬损我还是伤你自己。”
怀珠被他一捂亦有异样,这么简简单单的动作好像都是一种暧事,他和她从前的关系确实是特别亲近的。
两人对视,眼神拉丝,风花雪月。
他们不约而同地侧过头,均有些生理性的脸红。却真的只是生理性的,半点不甜蜜。
这座四面透风的凉亭,雾蒙美丽的夜色,一双代表了情意的长剑,好像都失去了原本鲜活的意义,变得枯萎黯淡。
隔了良久,陆令姜才缓缓放下捂她嘴的手,在鹅颈长廊边坐下,拽住她一截海天霞粉的披帛,捻在手心中玩赏:“……我并非要逼你,只因从前没将你的位份给到位,惹你伤心了,怕重蹈覆辙,这才执意请你到东宫去。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但我不同意分开。”
什么他都能帮她解决。
只要她不离开他。
他仰起脑袋来窥她的神色,虽笑,十分忧郁。怀珠藏匿着情绪,只看到他脖颈间一道又长又深却长好了的伤痕。
她侧过头,又躲。或许真有心事,但她显得不那么在意,也不紧迫。
云淡风轻,无所谓,冷冷默默。
总之,眼里没他这个人。
陆令姜心痛,她身上那种陌生感越来越强烈了,隔阂感也越来越大了。这种情况让他心慌,仿佛他将要抓不住她了。
他将吻衔在手中她那一截披帛上,再度尝试挽留:“怀珠,这世上我是你最亲的,你也是我最亲的,我们之间不要藏秘密好不好?有什么话咱们不能好好谈?”
纵使她决心要和他分开,判他死罪,也总得让他明明白白知道罪名是哪条,她可知道恩断义绝四字有多伤人心。
他不相信她真想和他分开,他们明明之前还如胶似漆的好,她说的一定是违心话,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他都再三挽留了。
怀珠却不欲再纠结,闪身将自己的披帛扯开了,不咸不淡道:“我可以回去,但让我过完了祖母的头七。”
陆令姜立即应承:“可以。”
紧追着问:“那过完了你祖母的头七,你愿意去东宫了吗?”
怀珠道:“还是春和景明院吧。”
陆令姜略一沉吟,他们的从前,总在那座不大却温馨的小别院中。
她死活不愿去东宫,是……念旧吗?
怀珠亦漫不经心地想起,他曾经和她说的话。
——“小观音,下雨了。我将春和景明宅邸给你住,正临邑多雨,潮湿阴冷,才更盼望着与你春和景明。”
她以为他把春和景明院给她住是恩宠,实则只是她贱入不得东宫。又因她困居别院,后来他嫌她黏人时,也没人知道她和他的关系,人人只骂她爬太子的榻,临死前更没人能救她。
不过一切都无所谓了。
两人话头尽了,仿佛隔着一层天然的屏障,戏谑与缱绻早已不适合二人。
怀珠随意将剑丢下,发出哐啷轻响。昔日情致缠绵的一剑钟情,现在却比灶炉的灰还冷。她理了理衣衫,并无在亭中与他多淹留之意。
陆令姜拖着尾音:“别走啊,陪陪我。”
她似没听见,背影走到连廊的拐角处,才顿了顿,余光似瞥见远处还站着披坚执锐的卫兵,这里明明是白家的内宅。
“太子殿下弄这么多卫兵守着,是保护还是监视?”
陆令姜哑然,他是做了噩梦,梦到她有危险才派人保护,哪里有监视之意。然细想梦并没什么可信度,何苦惹她烦恼。
他讨饶的笑:“好的。你不喜欢,立即撤掉。”
她许是点了下头,但连个谢字都没说,纤薄的身影就要闯进雨中。
陆令姜连连提醒:“陪我的呢?”
叫他撤了卫兵,就没下文了?
见怀珠很快消失了,他起身快走了两步追到她,拽住手臂,孟浪笑着要将她打横抱起,“好啦……”
却忽闻哐啷的脆响,一物从她衣袖中摔下,落在湿淋淋的长廊,是只瓷秘色的观音坠。
两人同时都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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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挽留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7. 嫌弃
怀珠下意识去捡,陆令姜却先行弯腰捡在手。这坠子乃许信翎所赠,她搁在身上一时忘记放回去。
怀珠内敛地垂下头,屏住呼吸。
却闻他道:“送我的?”
怀珠怔怔。
……原来他前几日也逼着她重雕一个观音坠子来着,她早忘九霄云外去了。
他迟疑:“不是么?”
细细端详,但见坠上菩萨眉如小月,玉面生喜,右手结缘印,左持白莲花的样子。略去摔碎的那一角不提,姿态惟妙惟肖,不知要花多少心血,费多少眼力才得雕成。
怀珠闭上眼睛:“是。”
陆令姜微微喜熨,这观音坠仿佛真破除了他的烦恼障。彼时他不过随口和她一个玩笑,她也如此认真。
又见玉摔坏了一个角,贻有微憾,几分怪罪自己,同时也怪罪怀珠。明明她心里还有他,却嘴硬说分开,暗地里藏着掖着礼物。
当下心头涌起怜惜,音调柔软道:“小观音,你真是最守信的一位小观音。眼睛病成这样,还做这样细致的雕活儿?告诉我是不是在外面街上买来的,应付我?”
怀珠轻轻抖动着浓密的睫:“我……”
陆令姜不等她回答就啄啄她的朱唇,停一停,忍不住又啄一下,旖旎笑道:“如何有关系,你愿意给我买也是心意,我皆视若瑰宝。你的眼睛不好,不能太费眼的。”
怀珠嗯了声,有点发虚。
避开他的吻,“殿下喜欢就好。”
陆令姜期待她也对他笑一笑,得到的却是她擦嘴的动作,好像自己多脏似的,多僭越,没经她同意就冒犯地吻她。
他还没被人这般嫌弃过,尤其是她。
心里咯噔一声,沉甸甸坠了下去。
平常最亲密最熟悉的举动,如今做起来却分外失礼,犹如侵.犯。
他的唇格外火烫,不自在地抿抿,尴尬和丢人弥漫在空气中。
两人面对面静默着,各自揣有心事。
怀珠察觉再和陆令姜共处下去,非得露馅儿不可,便推脱家中还有丧事:“夜已深了,我先回去,殿下也请回吧。”
陆令姜右眼又一跳,明明她刚巴巴送自己坠子,难道连他几句热乎乎的夸奖之语都不听就冷冰冰地要走吗?一前一后冷热对比太过强烈,坠子都不像她真心送的。他说什么话,她似根本不在乎。
可她以前做了什么丁点得意事,都会缠着他手臂,两只眼睛熠熠瞧着他,又撒娇又浪,非得磨他和她厮磨一般才罢休。
陆令姜那点子欣喜烟消云散,酸涨感盈满整个胸腔,强撑着笑:“你——”
但见她神色冰冷漠然,一副诸事不萦于怀的样子,不用说话就生生把他拒了。
他唇角的笑容渐渐也凝固了,今夜他注定不能和她共寝的,多蹉跎也无用,依言点头:“好吧。”
怀珠敛一敛衽行礼。
陆令姜似有所失,总觉得缺了大块东西,想抱一抱她再和她分开。可两人之间的距离远得还能再站下三四个人,空荡荡地吹着凉凉的秋风。
他垂垂眼,刚伸的手又不动声色地缩回。
两人一个走,一个停驻在原地。
一个再不回头,一个却流连忘返。
短短的走廊,怀珠的后背被陆令姜盯,往前走的脚步沉重,无比漫长。
她能感知到这种目光,也知道陆令姜意犹未尽。从前她鲜少有这般奢侈地独享他注视的时刻,现在她只如芒在背。
夜雨悲意地下着,万籁俱寂,无声诉说某些遗憾,犹记得当年。
新婚之夜,他温柔地解开她绳子,抚摸她头顶的疤:“谁把你绑成这样?”
喝醉那晚,他搂住她:“玩玩吗?”
画面一转,出征前,他笑:“好。我回来就带你去看一场小玉堂春的戏。”
白绫送来时,“这就是太子的意思。”
原来玩玩,就真的只是玩玩。
而现在,他又这么深情地凝视她。
怀珠敛起眸中情绪,依旧无喜无悲,加快了脚步消失在拐角的尽头。
……
陆令姜手握观音坠,她的背影消失在他视线的那一刻,空疏疏的,血撞心头。
幻觉忽然出现了,一位白衣姑娘的脖子悬上房梁。她不停地喊他的名字,哭泣说:“太子哥哥,太子哥哥,救救我。”
幻觉很快消失了,徒留一片朦胧而孤寂的月光。周围黑夜冷雨如注,他心口忽然一阵锥刺的疼。
好奇怪……
最近总做这些荒唐的梦,一会儿梦见观音走了,一会儿白衣姑娘上吊。
今夜虽得了个观音坠,聊胜于无,但他这第一次郑重其事的挽留算是失败了,且败得溃不成军。
他还以为他多浪漫呢。
瞧地上那两把被弃如敝屣的长剑,如焚琴煮鹤,笑话,全是笑话,无声嘲笑着他。
陆令姜亦笑了,自己嘲自己。
目前她最大的症结是眼睛,他不该搞这些虚的,早日将她的眼睛治了,才能博她欢心。
他阖了阖眼,独自一人站在鹅颈长廊中静默良久,才拜别白家主人,喊赵溟离开白家,连同卫兵也一同都撤走。
……
翌日东宫有韩家到访,为了韩若真在承恩寺被罚跪一事。陆令姜说了几句客气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只是名动天下的白小观音落在了太子殿下手中,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俨然有越演越烈之势,以后怕还有的闹。
盛少暄在太清楼摆酒席,请几位朋友都过去小聚。席间陆令姜虽仍文雅幽默,风光霁月,兴致却不似往常那般高。
盛少暄亲眼目睹了白小观音甩了这位太子殿下,又知太子殿下巴巴追人家到白家,却仍吃个闭门羹,没讨得半分好处。
当下忍不住阴损道:“太子殿下,白小观音连恩断义绝那么狠的话都甩出来了,这回是真生气了,您不得掉层皮才能追回来?”
陆令姜眼神凉薄,闻此从低糜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唇角漾起一涟漪,神态生动而惬意:“追?对不起,没打算哦。她要分开就分开,我无所谓的。”
二楼一爿敞开着,他半副身子都浸在酽酽天水碧的雨色中,骨肉匀满的骨节也托着一只天水碧的松竹梅纹瓷杯,斯文端方,真真跟没事人一般。
“啧,始乱终弃……我还以为你能有什么长进。”
盛少暄当真佩服太子爷这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那日陆令姜在承恩寺被分手,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还以为会怎么,原来这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你要是玩腻了,趁早放人家自由。”
陆令姜笑:“胡说什么。”
取出袖口中藏掖的一物,水滴形状,俨然是个瓷秘色的观音坠子,做工甚好。
盛少暄知白小观音多才多艺,剑法、雕工、佛法都是上乘的,当下不禁大愕,啧啧叹道:“天,这是她亲手雕给你的?这得雕多少日?”
“是呢。”陆令姜只把东西一闪而逝,盛少暄都没看清。他往日最清白不过的眉眼,却似藏匿了些复杂心事,嘴上却云淡风轻:“谁追谁,一目了然?”
盛少暄齿然,一旁的傅青却若有所思,他家也常在玉石古玩圈走动,觉得这坠子有几分眼熟。
几个狐朋狗友喝罢了酒,皇宫传来皇后娘娘的旨意,请太子即刻入宫一趟。
太子殿下养了白小观音当外室,晏家以为奇耻大辱,多次要陆令姜给一个解释,后者皆闭门谢客,终惊动了皇后娘娘。
别人或可推诿,皇后娘娘却是太子名义上的嫡母,一个孝字压死人。
至皇宫,皇后劈头盖脸指责:“太子,你沉迷女色,为了外面的卑贱女子,竟糊涂至此。你知道外面多少大臣上奏弹劾你?母后辛辛苦苦扶持你上位,如今你却快把皇位丢了。”
陆令姜坐在下方漫不经心着,仁义礼智孝,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
皇后续续道:“……晏侄女哭了两天两夜,寻死腻活,母后令你立即前去晏家赔罪,张罗着明年开春与晏家晚婚,并承诺灭了那卑贱女子的口。”
陆令姜下意识沉了沉眉,淡淡说:“母后说笑了。一个姑娘而已,没必要杀人吧?”
皇后道:“你身为太子,不以身作则,未婚养了外室,对正室来说是奇耻大辱。本宫更听说你打算在东宫给那女子位份?若不就此绝了后患让晏家放心,他们将来如何再支持你的皇位?莫忘了许家等一众守旧派都对你虎视眈眈。”
陆令姜微微摇头:“母后容禀,我和她只是玩玩,一介庶女而已,随便从路边绑来的,怎可能多深情?当初她缠人,撞断南墙不回头,我一时心软才答应给个位份。但她也是个挺好的姑娘,从没做过什么恶事,若就此杀了她,未免良心不安,还请母后收回成命。要杀,也得等到她犯错才行,方能名正言顺。”
皇后闻此稍稍放心:“你若这般想,也算考虑周到。让她犯错还不难,你自行找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就是了。但你必须立即去晏家赔罪,承诺与那女子彻底了断。”
陆令姜起立躬身道:“是,儿臣记下了。先行告退。母后也请保重凤体,莫为儿臣忧心。”
他礼数周到,临走前还不忘将进贡的驻颜补品献给皇后,端是个孝顺儿子,令人责骂都无从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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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拜佛
白老太太骤然离世使白家充满了愁云惨雾,但太子殿下亲自的吊唁,又让白家若有若无浸在一层荣光之下,数日来登门寄托哀思者络绎不绝。
因白小观音和太子殿下的关系,众人高看白老爷一眼,更有甚者已将白老爷当作太子岳丈。
然风光只是表面的,白家伺候的丫鬟们却清楚,太子殿下已多日不曾来看过四小姐。
眀瑟先被太子罚了跪,后又被白老爷罚了跪,膝盖刚刚才有好转。
“确切消息,太子哥哥已打算娶晏姐姐为太子妃,过两日就会登门造访,四妹妹你的美梦马上要到头了。
言语奚落,不无幸灾乐祸之意。
怀珠正读着一本金线装裱的佛经,闻声静静翻了一页书:“是吗?多谢大姐姐告知。我祝他们百年好合。”
“你没听清?太子哥哥他不要你了。”
眀瑟皱皱眉,又强调了一遍,“听闻你还敢甩脸色给太子哥哥看,这次玩过火了,他不打算给你位份了哦。”
怀珠淡淡弯唇:“那好呀。”
眀瑟撇撇嘴,自讨了个没趣儿,腹诽了句“瞎子还看什么书”,黑着脸走了。
怀珠的眼疾愈加深重,确实不大能看书。只是她养父张生是个书痴,她深受熏陶,亦生性嗜书,闲来无事翻两下,如数家珍,仅嗅嗅墨香也是好的,免得被蠹虫蚀了书页。
待眀瑟走后,怀珠遣画娆到白家院落周遭看一圈,东宫的卫兵已全部撤走了。
画娆最懂她心思:“姑娘要出门吧?还见上次那位师父?奴婢给姑娘备了肩舆。”
怀珠点头,却不乘肩舆。换了身朴素低调的白绸衫子,未跟白老爷报备,从小后门溜出去了。
白家不比太子别院,处处自由许多。待街上观人人嘈杂的市井风光,人烟稠密,个个华服珠履;茶坊酒肆,吆喝卖唱,热闹非凡,飘荡着人间烟火滋味。
淅淅沥沥犹下着牛毛雨,怀珠走得快,难为了画娆小步快趋为她撑伞。街边的饴糖,樱桃煎,她都想尝尝;奇货居,成衣店,她都想去买买。
至约定的酒楼,妙尘师父早已等候。城里搜查叛军的禁令还未解除,妙尘一个月来东躲西藏,今日才得与怀珠会面。
照例由画娆在楼下把风,妙尘师父和怀珠去楼上雅间谈。
上次见怀珠,她形销骨立,好像一具被吸干精气的行尸走肉,而这次她气色焕然,抛开眼睛的痼疾不谈,颇有种脱胎换骨的精气神儿。
妙尘欣慰:“告诉师父,你现在情况如何了?”
怀珠道:“师父,我已离了别院,住在白家。”
妙尘道:“很好,一步步脱离火坑。”
以后的路虽然难走,只要她这徒儿绝不回头,绝不回到那太子身畔,绝境也能变通途。
“这是雪顶含翠,师父特意为你点的,快品一品。”
外界冷雨纷纷嫩冰犹薄,师徒俩在温暖如春的茶寮内,蒸栗色的烛光下,半点感受不到冬天的严酷。师友徒恭,会心一笑,其乐融融,心暖手暖,怡然自在。
……
长济寺。
方当初冬,清寒扑面,山脚还自下雨,山顶已飘飘然落雪了。浓雾弥天,长济寺庙门前几丛黄菰竹,枯败的枝叶挂了层裂纹状的霜,凄风哀雪。
陆令姜在雾气中徘徊良久,露水沾衣,寺门才终于又敞开。
小沙弥走出来,阿弥陀佛一礼:“施主,您请回吧,师父不见。”
陆令姜若有所失:“为何呢,小师父,此番在下只是求药而来,愿多捐香油钱,你们佛门讲求慈悲为怀,为何见死不救?”
小沙弥道:“阿弥陀佛。师父的原话是,施主身上杀气重,渡不得。”
但见长济寺门前霉迹斑斑,荒败萧条,常驻僧人不过寥寥数位,全是当年的灭佛之故。他太子殿下手中,实染满了太多无辜僧人的鲜血。
陆令姜无话可说,赵溟见寺中僧人似对朝廷有怨怼之意,登时欲拔剑。
陆令姜思忖片刻,道:“小师父。我佛慈悲,即便不渡我,也不能不渡无辜的可怜人吧?”
那小沙弥犹豫了下,再去通报。
郭御医说过那位起死回生的莲生大师,俗名叫李回春,脾气怪,规矩多,早已了却凡尘,遭他拒之门外的患者每年数不胜数。
好在半晌小沙弥终于敞开寺门,陆令姜叫赵溟留在寺外,独身前往。
寺中小佛堂,五尺来高的台基,庭前削薄的乌檀木作小轩棚,单色石子铺路,法相庄严的佛像正位于厅堂中央。
陆令姜未贸然闯入,只颔首立在堂外。他长身玉立,恂恂有礼,气质若雪纸诗卷扑面而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斯文端方,衣冠楚楚,怎么看怎么带着读书人的风骨和典范,怕是连山间蝼蛄都舍不得踩死,哪里像会杀人的样子。
连那仅有的看起来很凶的三眼白,都被他眉骨下淡缥青色的阴影遮去。
他拜道:“莲生大师。”
莲生大师正自坐禅,睁开眼皮,首先洞察的不是他的外貌举止,而是他脖颈间那一道早已痊愈的疤,又长又深。
单凭这一点,便知他前世杀气重,今生杀气也重,根本掩饰不得。
记得没错的话,他是太子。
太子生得俊美,容貌实在特殊,给人印象极为深刻。
莲生大师会看面相,太子双目自然流露时瞳仁微微上吊,露出下方三眼白,外加下泪堂一粒小小黑痣,纯是罪孽深重的面相,这类人多半蛇蝎心肠,该当远离。
回想当年诛佛时,太子也的确如此,许多和尚都命丧他手。明明是性情极冰冷阴暗之人,却偏偏装得温朗爱笑,好似仁慈博爱,发了什么菩提心一般。
莲生大师问:“施主远道而来,不惜在寒山久等三个时辰,究竟有何贵干?”
陆令姜心中清清楚楚和佛家的过节,当年他为刀俎佛门为鱼肉,如今恰好反过来,自己成了那卑躬屈膝的下位者。
他低眉合十:“大师。求佛,求药。”
“求什么佛,求什么药?”
“求药王如来菩萨,治眼疾的药。”
莲生大师道:“为谁?”
陆令姜顿了顿,思量了一下措辞,缓缓道:“为我……算是妻子吧。”
莲生大师猛然忆起,当年长济寺遭戮之日,太子曾对古佛上了一炷香,结果是左中持平,右稍短,大凶之兆的催命香。
当时解签的沙弥为了保命,说此香虽名为催命香,有破解之法,家中供一座观音镇宅即可。
沙弥的本意是劝太子向善,时时念经拜佛,或许能将他感化。
太子从善如流,没多久还真请了座镇宅观音。只不过那观音不是泥塑木雕,而是活生生的人,一个姑娘。
造孽,他造了多大的孽。
“若老衲偏偏见死不救呢?”
陆令姜执著道:“在下愿日日拜佛,直至洗清当年罪过为止。”
莲生大师斜了斜眼,“那也要看施主心诚不诚。”
冷冷扔下这句话后,叫徒儿掩蔽斋室大门,徒留陆令姜在外一人。
什么也没交代,什么也没保证,外面山间凄风霜雨,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寺门前,唯有空荡荡的一块大青石。山路蜿蜒隐没在云雾中,四敞大开,随时能离开。可离开了,便没有药。
赵溟奔过来,含了几分怒:“殿下,这些和尚不敬朝廷,属下看是找死,莫如您先回去,属下直接拿了他们治罪。投入大牢严刑拷打,您要什么药都易如反掌。”
陆令姜挥了手叫赵溟下去,他固然可以利用权势灭了长济寺满门,可图什么呢。当年灭佛为了清剿叛军,现在他为着求药。没有药,怀珠的眼睛如何治好。
陆令姜笑语解颐:“不用,你的忠心我记下了。山间景色挺美的,坐坐也无妨,你先行下山去。”
赵溟语塞,陆令姜却似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已在山石上落座。山石微凉,膈得骨头缝儿里都是寒的。他不欲就这么离去,便阖上眼睛,像沙弥一样打坐修禅。
莲生大师问他的诚心,那他就证明他的诚心,左右他曾亏欠长济寺良多。
赵溟恨然叹气,不知主子中什么邪。
浑浑噩噩中,山风寒得剐人脸。山上温度低,初冬的雪片悄悄落下,不一会儿就积攒成了又软又薄的一层。
陆令姜静候,直到寺门重新打开。阖上眼睛浑浑噩噩间,他忆起了自己的童年时光,父皇后宫三千人,母后戏子出身,只是一个寻常有姿色的妃子。
生下他,行七。他一个爱哭的小男孩,长得太“漂亮”,出生时又赶上父皇的宠妃难产,被视为不祥之兆。
稍微长大些,他成了许多皇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个。父皇偏爱宠妃生的九皇子而不喜他这七皇子,许多好事都轮不到他。
皇宫冷漠森严,父皇和他关系生疏,许多时候他只能远远遥望龙座上的父皇,没半点亲情味。想要的东西礼貌地求了很多次,一次也没得到过。
他在御书房中和其他皇子一块学习,四书五经那样厚,稍微背错一丁点就要受太傅的训责打骂。
未久,宠妃的小皇子坠马夭折了,罪名落在了他的身上。他那时不过六岁,很无辜,很慌,百口莫辩,流泪说自己没推弟弟,可哪有人信他。
母妃爱唱戏,也爱美,最爱穿银朱色的戏服。但她为了保护他主动认罪,被当成妖妃,父皇一条白绫赐死。
他小时候曾经也很喜欢听戏,从那以后再没唱过戏,再没踏足戏楼。笑,一度是他最讨厌的事。
……
陆令姜昏昏沉沉地想着往事,墨眉间不知何时染了一层薄霜。他青緺色的瞳仁眨眨,被冬日铅灰色的阳光微微透明色。
遥看乌鸦停在不远处一棵枯松间,闭着眼睛假寐,除此之外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周遭景色萧条落寞,再无活物。
回头看,寺门依旧死气沉沉关闭着。
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打开。
无声无息消磨着人的韧劲和耐心。
陆令姜指尖麻木得微微失去知觉,白衫冷似铁。想要放弃,但又想到治好她的眼睛,她会开心,两人会和好如初。
博她一笑,倒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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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心冷
怀珠和妙尘师父告别时,妙尘师父又给了她一些缓解眼疾的丸药。这些丸药都是些偏方,怀珠一直服着,却效果甚微,治标不治本。
妙尘师父自责,若欲彻底治好怀珠的眼睛,必须带她远走高飞,寻访名医,光靠几枚止痛的丸药是万万不够的。
怀珠却知自己的眼睛是娘胎里的痼疾,并不怨天尤人。重生,还有光明都是上天的恩赐,她能暂时拥有已经很感激了。接下来能看见的剩余日子里,她想好好生活,不是为谁,单单为她自己。
翌日怀珠和画娆再次出门,拟好好逛街放松,绕过朱漆街小横桥后的老沈鱼行后,却偶遇了友人黄鸢。
黄鸢是特意来寻怀珠的。
自承恩寺匆匆一别后,黄鸢一直处于震惊中,怀珠居然真是太子殿下的外室,两人之前在外人面前装得跟陌生人似的,完全看不出来。
也不知后来怀珠又甩了什么绝情话,竟让太子殿下找到她夫君傅青头上,傅青转而央求她,让她——这怀珠最亲近的友人帮忙说说情,使怀珠回心转意。
怀珠竟想和太子一刀两断。
黄鸢知为人妾室的诸般苦楚,本不愿应承,太子哥哥虽好,将来肯定要娶正室太子妃,她劝怀珠对太子哥哥回心转意,岂非把怀珠往火坑里引?
……奈何一向刚毅的傅青竟直接给她跪下了,她性子软耳根子经不起磨,只得草草答应,成不成两说。
“听说太子哥哥要给你太子嫔的位份,将来储君践祚后,你为贵妃。虽是妾室,却并非寻常人的妾室。阿珠你跟太子哥哥的话,肯定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且太子哥哥肯对女子好,温柔款款,幽默浪漫,英俊帅气都是一等一的。”
黄鸢违心讲了几句太子好话,怀珠撑雨伞闲闲漫步,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完全一副诸事不萦于怀的样子。
黄鸢察言观色又道:“……当然,毕竟不是做正正经经的当家主母,如何权衡,你自己拿主意,我都支持你。”
说来太子哥哥对怀珠也算上心,他那么游刃有余的一个人,从没求过谁,却为了怀珠拐弯抹角求到了她头上。
“至于太子哥哥和晏苏荷,我想他俩应该没什么,就算有什么也轮不到咱吃醋。她虽然讨人厌,却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太子妃……”
怀珠终于开口,却冷不丁:“阿鸢,你误会了。”
“误会?”
怀珠解释道:“我和他不是什么眷侣,从认识的第一天就说好了。我和他只是……玩玩罢了。”
黄鸢愕然。见怀珠神色平静,冲淡漠然,听不出半点拖泥带水,不像开玩笑。
“玩玩?”
怀珠黑睫坠了坠。
对呀,玩玩。
否则她正正经经的白府世家女,岂会为人什么外室呢?
玩玩这两个字意味深重,还是他要了她清白的那夜,在她耳畔亲口说的。
她从一开始的怦然心动,到痛恨怨怼,再到现在的彻底放下,只剩劫后重生的欢喜。
回忆那些痴情的往事,如镜中月,水中花,梦一场,风吹过了了无痕迹。
她唇角云淡风轻地弯起一个弧度。
“陆令姜,我早不喜欢了。”
……
清风一枕,木叶尽脱,寒冷而通透的天空,泻下几穗灰蒙蒙的光。
一片枯黄的叶被风卷走。
枝头黑鸦扑棱着翅膀飞远。
陆令姜伫立在不远处,刚好听到这一句,呼吸微重,被冷风吹得将近僵化。
——我和他不是眷侣。
——我和他只是,玩玩罢了。
——我早不喜欢了。
熟悉的胸闷感夹杂着烦躁,潮水一样涌上心头。西风簌簌地吹,雪花凉丝丝地融在颊上,一颗颗冰钉似的,连骨带肉地刺痛。他忍不住,抬手给自己呵了呵暖。
为了治她的眼睛,解开她的心结,让她感受到自己赔礼的诚意,他放下.身段远赴长济寺求药,回来听到的却是她如此无情之语。
那一夜他随口说的两个字,还真是给自己挖坑。
陆令姜的心腔塞着一团膨胀而酸涩得难受的东西,冷意渐渐消散了,他又如被架在火炉上,微微火烧的感觉,生出几分愠怒来。
他骗所有外人说对她不上心,玩玩,但她自己还不明白么,他对她是认真的,将来会娶她,给她一个稳定的家室吗?
一切都在既定的轨迹上,他独独没想到她的心会忽然生了变数。
她是真的想分开。
烦躁蔓延到每一寸,陆令姜的心火烧到最旺。他没惊动不远处的二人,只暗暗捏了下骨节,自行转身。
赵溟见主子去找白姑娘,忽然又一声不响地回转,知事情不妙。
回想在长济寺中的经过,太子在长济寺门口的大青石畔坐了一天一寒夜,冻得浑身结了霜,再三恳求莲生大师出诊,在佛前三叩首请罪,迁就那些和尚,才终于求得莲生大师松口。
莲生大师答应出诊,但不是看在太子面子上,而是出于对众生的慈悯之心。
他送太子一本观音经,叫太子闲来捧读之,洗一洗罪孽和杀气。
临走前,太子庆幸得破例拜了拜观音像。
之后太子下山来到白府,想把这一喜讯告诉白姑娘。
也不是那么凑巧一回来就遇上白姑娘,他们在白府中等候了良久。
太子殿下喜形于色,白老爷过来奉承讨好,连问有何喜事。太子敛眉笑笑,却不想先和别人分享,只问四小姐的所在。
四小姐出去了。太子就在白府等着。
四小姐那弟弟白怀安过来,白老爷叫他给太子殿下倒个茶。茶水甚是烫,直接洒在了太子殿下手腕上。
瞧那孩子仇视的目光,估计是故意的。白老爷怒责白怀安,但太子殿下也没计较。
后来又等了会儿,殿下按捺不住心事,索性去白家门外等。
雪坠下来,落满了白头,等来等去等得一颗热心都快淡了,太子才终于把白姑娘等到。
却迎面听到白姑娘说这些。
……
陆令姜掀袍坐回到马车上,没说去哪儿,就那么静静默着,踽踽凉凉,神态黑沉得宛若寒鸦色。
他手心还握着怀珠送的那枚瓷秘色的观音坠子,之前被他鲁莽摔碎一角,耿耿于怀,借着这次机会恳求请莲生大师代为雕补妥当了,本想问问她好不好看。
——“陆令姜,我早不喜欢了。”
这话像咒语萦绕心头,久久不散。
陆令姜倚在马车车壁边,身子也有些僵硬,愠色还没完全从脸上褪散,牙关依旧紧咬着,似在微微抖。
她要分开,没边没际地闹。
到手的白小观音要飞了?
雷打不动的爱情她忽然不爱了?
他闷声笑了一下。
……
怀珠和黄鸢在白家门口说了会儿话,刚要告别,闻不远处似有什么动静,回头一看却并无人。
黄鸢疑道:“没有谁啊。”
两人就此告别,怀珠回转白家,见白老爷正自训责怀安,啪啪打手板。
“叫你还敢调皮,烫伤太子殿下?说,还敢不敢?”
怀安哭得两眸肿红,哭泣连连,话也含糊在嘴里说不清楚。几度欲缩回手,都被白老爷又揪回来。
怀珠一怔,听这意思陆令姜好像来过了。
“幸好太子殿下没怪罪,否则全家都被你这混帐逆子连累了!”
白老爷怒气未消本还欲再打,见怀珠归来,收敛几分,黑着脸拂袖而去。
怀珠走过去抚慰怀安一番,问他事情的原委。
小男孩眼里满是单纯忠诚,小声道:“阿姐,那个坏人我是故意泼的,你被他欺负了,我替你出气,他打我我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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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再拒
陆令姜没回东宫,叫马车驶去了春和景明别院,一些必要政务也带去了别院。
下面的线人送来情报,在东南一带起义的叛军头子穆南曾有一个女儿,出生时便送走了,此女或许掌握了一些重要情报,以后搜查的重点便放在此女身上。
陆令姜伏案理了数个时辰政务,眼睛微微酸痛,抬首一看时辰惚惚已过夤夜。
青花双子烛台上,左右各扦插着一枝蜡烛,滴淌的蜡油已把台盘溢满了。
如今春和景明别院莫说春和景明了,可谓是神骨俱冷,人去楼空,寂静的书房内唯他一人,和两只扑火的飞蛾。
忆起从前他挑灯夜读时,怀珠皆会红袖添茶,或者含情脉脉瞧他写字,打着哈欠惺忪问“太子哥哥还要多久弄完啊。”
明明眼皮耷拉得睁不开,他亲一亲她,她那两颗小酒涡就会盛满甜蜜,欢欢喜喜地腻歪着他,黏在他怀里。
他们一起吃夜宵,甜渍沾在她唇边,总弄得口脂飞红。她说不想把自己吃得肥肥的,却每每克制不住口腹之欲。
“就吃最后一次!”
“太子哥哥,你是坏人,为什么总引诱我深夜长胖啊……”
偌大的春和景明院,多了她一个人,便显得热热闹闹的。
若吃罢了夜宵,他还有政务继续处理,她便会懒洋洋枕在他膝上,两只玉臂拢抱着他的两条腿,又痒又软。
“太子哥哥,如果你当年没去白家找我,那我就要被石韫那恶徒强娶了,那我们失之交臂,这辈子会多可惜。”
“你已经十个时辰零三刻没来看我了哦,我一直在想你,眼睛疼也不想睡。”
“今天我和黄鸢吹嘘说,眼睛盲了也不怕,因为你会扶着我背着我,对吧。”
“你怎么不说话?你为何总盯着奏折,不看我也不对我笑,奏折有我好看嘛?”
“太子哥哥,你是不是嫌我黏人。”
……
她话很多,撒娇卖萌死缠烂打,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喋喋不休。他有一搭无一搭听着,勾画奏折,偶尔朝她笑笑即可。
她身上有白旃檀香,能很好缓解他的头痛。
如今一切都成空了。
再没人黏着他。
陆令姜像被什么硬物卡住喉咙,从前悠然自得的一颗心,一下子注入了陌生的涩意,酸酸涨涨。
他忽然发现怀珠之前对他很好,好得过分,他都没珍惜过,现在多希望怀珠再多缠他一次。
……
灯烛燃尽了,陆令姜唤了人续灯。推门而入的却是晚苏。婀婀娜娜,浑身的甜香,紧随其后的赵溟一脸怒色。
晚苏柔媚:“殿下,奴婢为您添灯。”
今日书房忽然灯火明着,太子殿下孤身在别院留宿,年轻,风流,血气,且没人服侍,似若有若无诱惑着什么。
晚苏已来了三次,东张西望,守在如意踏跺前的赵溟铁面无私,严禁任何人进去,却还是叫晚苏钻了空子。
陆令姜沉沉打量着她,微微后仰,露出男子一段清瘦的脖颈:“有啊。”
晚苏心口怦然:“太子殿下。”
陆令姜道:“去把你家姑娘那件银朱色戏服拿过来。”
晚苏迟疑:“殿下,您忽然要那东西作何,不如奴婢服侍您……”
她被打发到外院做事,好不容易才有见太子殿下一面的机会。
陆令姜唇角虽犹笑,眼神却飘着点冷:“谁教你质问主子?”
晚苏激灵,骚话都咽了下去。
陆令姜摩挲着,但见一套新娘戏服完完整整,百鸟云肩,云穿牡丹银朱色蟒袍,水袖,玉带,腰包……绚丽花纹皆一针一线缝制,当初准备欢欢喜喜地穿给他看,而今她竟那样心狠,一句话要烧掉。
抬首见了晚苏,陆令姜嗤了下,道:“别怕。我来问你,你家姑娘平日喜穿白裙,戏也扮青衣,为何忽然穿了红色?”
晚苏结结巴巴:“殿下,奴婢不知。”
陆令姜道:“晚苏。你是不是想借着红色,陷害了她,为自己谋划呢?”
似笑非笑,似问非问,好像责怪,又好像一种暧然的示好。
晚苏心醉神迷,捅破窗户纸的机会只有这一次,一个头嗑在地上,激动道:“奴婢愿意,奴婢一直侍奉殿下。”
陆令姜呵了声。
那些和颜悦色去得一干二净。
怀珠的眼疾就是从那次落水起严重的,当日她本满心热忱地给他过生日,却被晚苏陷害穿红衣,又失足落水,发了好长时间的烧。
怪不得他后来怎么道歉也无用,她是气他的黑白不分,冤枉于她,伤透了心。
陆令姜心意浮乱,焦虑和压抑似天边堆积的铅云,不断涌在心头,太阳穴更有微微热感,隐隐控制不住之势。
晚苏还跪在地上,他挥挥手,赵溟将人拖了下去。
陆令姜独自饮了口酽茶,遥望窗边的月色良久,才慢慢冷静心神。
他之前确实没想过怀珠会和他分开,猝不及防,有失了分寸的地方。如今既然找到了症结所在,那么他将一切说明白,必然可以将她挽回。
爱不会轻易消失的。她前两天还送了他观音坠,凭那做工和质地,即便不是她亲手雕的,也一定花了心思采买的。
他不由自主地将观音坠紧攥。
事情定然没到不可挽救的地步,怀珠说的也定然是违心话,她喜欢他。
思及此处,他强迫自己的气息均匀下来,竭力抚平那些酸闷和烦抑的情绪。
赵溟解决完了晚苏,回来禀告道:“殿下,莲生大师已到东宫了,随时可以为白姑娘治眼疾。”
但大师的原话是,病人不肯回来,即便老衲有回春之术,也无济于事。
……
白家老太太头七回魂那日,白家请道士做了法事,渡灵魂升天。
天下起了皑皑小雪,琼花片片,几点老鸦在房顶的五脊六兽上停住,白家老小哭哭啼啼,气氛分外萧索。
怀珠头裹缟素,随众人完成了这丧礼的最后一道仪式后,被匆匆赶来的兄长白揽玉告知,太子殿下正在会客室等她。
她坠下黑睫,按之前约定的时日,陆令姜是该来了。
怀珠换过了衣衫,磨磨蹭蹭才去见陆令姜。又因怀安用热茶泼了他,心中发虚,怕他是来兴师问罪的,拿怀安开刀。
至会客室,见陆令姜一身藕丝褐色的白纻披风,两袖滚以卷涡状茱萸纹,行云流水,蔽膝盖在左右交叠的二郎腿上,眉上微微带了水渍,仿佛是冒雪赶来的,一身经了雪的潮气。
他起身,额头飘着几缕被风垂下的发:“来了?”
怀珠耷拉着双手站在原地,一副束手待毙的样子。她之前答应了他过了头七回别院,此时倒一时想不到解脱推诿。
陆令姜走过来用观音坠的穗儿来扫她的脸颊,手也沾满了冰凉冰凉的气息。他左手裹着纱布,淡淡的膏药味儿,不知怎么受伤了。
怀珠渗得下意识一避,蹙蹙眉,他们的关系已没有如此亲近。
陆令姜察觉她的异样,抿抿唇,记得她前日跟黄鸢说——她早不喜欢他了。
“小观音。”
他却仍这么叫她,装作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几分笑,稀疏平常地道歉,“生辰那天我错了,跟我回去吧?”
介于之前他也道过歉,解释道:“那件衣服是晚苏害你穿的,是不是?她被逐出去了。那日我误会了你,十分糊涂——”
他后本想说“你原谅我,别让我一人独守空房了”,稍稍沉吟了下,觉得孟浪轻浮,便咽下去换成“打我骂我都可以”。
怀珠既没打他,也没骂他,瞳孔静静映着窗外雪色,温度也和雪花一样冷。
她道:“殿下,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他笑浪:“那你愿意回去了?”
怀珠唇瓣微微翕动,漠然道:“当然,您要是派人来绑我,我自然得回去。”
抬起头径直面对他,眼瞳虽病入膏肓似蒙了一层雾,却坚定。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是最好的结局。
他的自责,温柔假象,她不需要。
陆令姜听着这寒似十二月寒冬的语气,笑不出来了,胸闷得厉害。她的话换个意思说——除非你派人强行绑我,否则我绝不回去。
他们的关系,竟已如此严峻了吗?
他准备了数夜的道歉,她似全然没听见,态度没有一丝一毫的融化。
他甚至没来得及说治眼睛的喜讯。
“就为了一场戏,你跟我闹成这样?”
那年那场小玉堂春,他们错过了。
错过了虽错过了。
再无弥补的余地?
陆令姜轻吐了口浊气,真不如直接绑了她算了。却又想起她眼疾严重,落泪会沤坏眼睛。
顿了顿,他终于没说什么。
一笑,笑得也分外淡。
他努力维持着温柔的神色:“那好吧。你在白家多住几天……注意身子。”
怀珠站在原地。两人很寂静。
陆令姜脉脉注视了半晌,循循试探说:“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回去是给你的眼睛治病呢。你不喜欢我碰你,我不会的。”
怀珠问:“眼睛?”
他柔声道:“是啊,又给你请了个江湖郎中,也不知管不管用。”
略去了许多辛苦细节不谈,怕好像他在她面前邀功领赏似的。
以为她会考虑考虑,她却道:“不用。谢谢殿下了。”
陆令姜一噎,怀珠如避豺狼地匆匆走了,没多看他半眼。她厌了他,厌乌及乌,连他的好意也一并厌了。
他的心泛起一阵酸涩。
……
白老爷将太子恭恭敬敬地送至白家门口,太子神色暗淡,赵溟等人都看出太子憋着暗火。
谁惹了太子?
遥望挂着两只白灯笼的白家大门,里面只有一人,能让太子吃闭门羹。
盛少暄刚来白家吊过丧,遇到太子,猜出事情的原委。
猛然想起,太子殿下的母妃就是当年的京城名角,唱戏这种事太子也会,且自幼受熏陶,还唱得很好。
陆令姜抬起头,天空月冷星寒。
不就是一场戏吗?
他还了她就是。
调整心态,气馁自是没什么必要。
别说他有一点基础,就是半点不会,也可以为她集贤楼学。
只要能重新把她摁回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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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撞见
太子殿下离去,半个字也没留下,弄得白家满门人心惴惴。所幸接下来的数日平平静静,没什么灾祸发生。
外人唏嘘,白家不过四品官之家,门第平平,如何能得太子殿下、许大人两位俊杰的先后眷顾?
因白小观音,大理寺那位一向洁身自好的许大人登白家门倒比自家还要勤。
白老爷忌惮着许信翎和怀珠的私情,并不十分欢迎许信翎,也不想和许家结交。幸好如今东宫的卫兵撤掉了,否则叫太子殿下知道,又一场塌天大祸。
许信翎入了白家门,倒也不曾僭越,每每只暗中与怀珠在垂花门前的慈姥竹林前会面,两人的话头浅尝辄止。
白怀安年幼,见许信翎长相骏雅,清硬不折,对许信翎的好感实多于太子殿下,愿主动和许信翎玩耍亲近。
许信翎哄着怀安,问怀珠:“如今白家的丧事也了了,你什么时候走?”
随即意识到这话问得不对,怀珠的一言一行都掌握在那人手中,为人妾室,逼不得已,这些事恐怕不是她能决定的。
纠结半晌,低声道,“……他是太子,只手遮天。在临邑呆着没有未来,莫如离开,寻个江南小镇自谋生路。”
怀珠道:“许公子说笑了。”
许信翎肃了肃眉,哄怀安先到一边玩去,近身过来秘密道:“如你愿意,葭月十六到城外大佛湖去,只带一些细软即可,我安排你远走高飞、隐姓埋名。”
大佛湖有些耳熟,位于香火繁盛的承恩寺一带,名字带有禅意色彩。
此事非同小可,远走高飞固然能一了百了,可风险也是极高的。万一被抓回来,依陆令姜的狠毒个性,别说折磨死她,连许信翎都会被牵连。
许信翎知她顾虑,自己也没必胜太子的把握。太子如今有监国大权,手底下北镇抚司的势力手眼通天,遍布天下,而他远没那么大的权势。
许信翎道:“还在筹谋阶段,只是问问你的意思。这样,无论你去不去,葭月十六我都会安排人在大佛湖接应你……”
话没说完,忽听得慈姥林后有窸窸窣窣的动静,许信翎喝了句“谁”,却是画娆畏畏缩缩地出来。
“姑娘。”
画娆奔到了怀珠身后,神情异样,显然听到了两人的谋划。
许信翎知画娆是怀珠的自己人,松了口气。画娆身为陆令姜的手下能忠心为怀珠做事,着实难得,若换了别人听去恐怕他们已死无葬身之地。
当下不宜多言,白家眼线太多,许信翎朝怀珠拜了拜,改日再行细谈。
画娆目送许信翎走了,道:“……姑娘不必担忧,奴婢自当死守秘密。可姑娘真要听许公子的,远走高飞吗?许公子上有双亲要奉养,不可能和您一起的,最多是安排您自己走。姑娘可要为怀安小公子考虑考虑,您一走,小公子必会受迁怒的。”
怀珠看着地上劈竹练劲儿的白怀安,百忧如草,摆了摆手,暂不提此事。
但她也清楚,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陆令姜早晚会接她回去的。
她早晚得和陆令姜来个彻底了断。
……
隔日冬雪纷纷,怀珠带怀安出去赏绿梅,向白老爷告假,画娆也陪同着。
集贤楼近来有好几出一百多折的大戏上演,到地儿见到许信翎,画娆才惊讶地发现——原来她家小姐主要目的不是看戏,而是和许公子商量远走高飞之事。
画娆登时色变,显得极为恐慌。
怀珠特意没和许信翎约在太清楼,因曾在太清楼偶遇过一次陆令姜,知那里也是陆令姜常去之处,才会面在了集贤楼。
几人选在了三楼角落的位置,一整层都无人,恰能赏到楼下大戏。
台上,正是一出《杨门女将》,女将领的背靠四盏旗,头饰七星额子,脖系彩球,头上两只翎子一甩一甩的,十分英气传神,唱腔有点像名角儿小玉堂春。
怀安拍手大声叫好,许信翎叫怀安小声些,拿出事先的小礼物。前些天他也送了怀珠一枚观音坠,问怀珠为何不戴。
怀珠踌躇难言,那只观音坠早落于陆令姜之手,只得推搪说弄丢了。
许信翎也没在意,说起:“当初我四处找你,本想为我母亲退婚的事和你道歉,才发现张伯父不是你亲父,你竟是白家小姐。”
怀珠道:“我不是白家人,怀安是。”
许信翎道:“白伯父对你和怀安,还算好?”
怀珠淡淡睨着桌上几只色泽明丽的甜橙:“还行。”
许信翎瞧怀珠目覆白绫,刚才走路磕磕绊绊:“你眼睛似比前几日厉害些?”
怀珠道:“没事,老毛病了。”
许信翎道:“若不舒服,一定及时叫伯父为你请郎中吃药。”
怀珠笑了笑,嗯了声。
许信翎黯然,她和他的话仿佛很少。她不是一个黏人的人,也可能是自己魅力平庸,不足以让她露出活泼的一面。
她从前一直喜欢的,是那人……
耳边幽幽萦绕着戏音,许信翎一时恍惚。
怀珠亦不自在,此时戴在怀安脖子上的长命锁被他玩掉了,两人不约而同弯腰去捡,手指差点触在一起。
许信翎微微异样,率先将长命锁捡起,“好了,我来捡。小心些挂好了。”
却见怀珠一直保持在桌下弯腰的动作,似冻住了一般,久久没回神。
纱帘迎风飘荡去,回字形的戏楼客座对面,陆令姜斜斜倚在廊柱畔,双手交叉抱臂,静静站着,一双漆冷的眼珠。
怀珠心头猛然咯噔一声,周围仿佛瞬间褪色,下意识和许信翎拉开了距离。
怀安见了陆令姜,两只小眼圆瞪。
画娆也显得极为难堪。
陆令姜仰头阖了阖目,轻轻叹了声,神色依旧温柔:“白姑娘嘴上说为祖母服丧,实际却在酒楼寻欢作乐……如此,算不算两面三刀。”
见她今日穿了身蜜合色的窄袖对襟长衫,三裥裙,宝蓝色的暗缠枝纹,头戴白纱帷帽,看上去低调又文雅。
是因为和情郎约会,精心打扮的吗?
怀珠暗暗捏了捏袖子,不知为何她每次做亏心事都被他撞个正着。
她垂下螓首,声音低得自己都快听不见:“我没有。只是上街买东西……”
此地无银三百两,差点主动解释许信翎。
陆令姜长长哦了声,从木阶一步步踱下:“你的东西买完了吗?”
怀珠道:“买完了。”
“那随我回府吧。”
他淡淡玩味着扫了圈周围的几个人,语气也如外面的冻雪般静谧,“今日怎么回事,好好跟我说说。”
怀珠指甲暗暗掐进手心,紧张的空气中似有无形的丝线,将她牢牢缠困住。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竟以为自己有了同伴,想寻求同伴的帮助。
却听陆令姜尾音轻佻地上挑,“白姑娘在指望谁?”
他酂白的手心内,不知何时握住了她腰间一截月白色的绸带。周围隐隐铁器响动,她的身后也不知何时围满了化作布衣的暗卫,随时能将她押下。
怀珠蹙眉。
很多时候,陆令姜的称谓有特殊含义。怀儿,阿珠,小观音……
现在当着许信翎,他只叫她白姑娘,至疏至亲,好像完全不认识,又好像在提醒着她他们之间最龌龊最肮脏的关系。
怀珠轻抖浓黑的睫:“没。没指望。”
之前他来找她,她不卑不亢地回绝,是他迁就她。如今被他抓住把柄,情势逆转,变成了她迁就他。
陆令姜复又捻了捻她那一条绸带,好像锁在她腰间的锁链,转身就要带她走。
许信翎终于忍不住,叫道,“留步。”
许信翎一向和太子不睦,之前在朝中已多次交锋过。
当下嗓音略略急躁:“太子殿下,请您先放开白姑娘。她是无辜的,今日本出门带弟弟赏梅,我们真的是偶遇。您如此不分青红皂白责备于她,将来便是到了朝廷,也要遭受非议……”
陆令姜静静听他分辩,神色比雪色还冷,抬起下颌,露出那阴森森的三眼白,无情打断道:“许大人。您将手伸到我东宫来,才是活腻歪了吧。”
许信翎一噎,知他是个心狠手辣的,忌惮着自家还有年迈父母,未敢硬冲。
陆令姜懒得此时跟许信翎算细账。
他偶然得知了怀珠要来这里的消息,本想学学唱戏,亲自登台赔一场给她的。
为了逗她开心,他可谓挖空了心思,满含期望。
不想却撞见她和别的男人私相授受。
刚才,她对着许信翎言笑晏晏,眉梢儿俱是春意。两人更同时弯下腰去,跟拜堂一样。
那笑容曾几何时只属于他,他赏了很多年。连同白小观音这个人,都是他的私人藏品。
现在她头一次轻轻松松对许信翎笑,比对他还要自然,亲切。
他那最后一点点希望,在寒风中冻结粉碎,化为妒意与怒火。
各种复杂感情掺在一起,说不清。
烦躁胸闷,烧得难受。
……
当下情势已无法挽回,眼看阿姐要被抓走,白怀安情急之下抄起桌上削甜橙的匕首,直直便向陆令姜刺去。
“不准你伤害我姐姐!”
半大不大的少年劲道甚足,若真戳中了,能把人戳出个血窟窿。
众人皆一惊。
然白怀安还没走出半步,就被赵溟及其暗卫拿下,双手被反剪脸贴地,吃了一嘴的尘土。匕首哐啷一下掉落在地,双手登时就要被剁去。
陆令姜瞥了眼,漠然得可怕。
胆敢行刺太子,就地正法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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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独处
周围充斥着紧张的氛围,幸好三层回形廊没什么客人,这点动静淹没在了楼下的丝竹管弦和拍案叫好的浪潮中。
僵持半晌,怀珠难堪地对陆令姜道:“殿下,您放过他,他不是故意的。”
陆令姜见她眼圈已红了,轻轻施了下手。赵溟得令,松开白怀安。
白怀安被禁锢良久,脸色酱紫,半根手指险些被剁去,愣了好长时间,才泣不成声地哽咽出来。
他以前对姐夫的印象只是脾气好,文质,平易近人,所以才敢冲动地动刀子,大抵没想到姐夫也会这么凌厉。
许信翎义愤填膺,天下还有王法么,那人拿无辜的孩子做威胁,竟说剁就剁。
白怀安只是一根手指擦破了皮,陆令姜想起自己的左手也裹着一层纱布,伤口远远比白怀安的大多了,她却半句关心的字眼都没有。
楼下断断续续的锣鼓声传来,青衣粉墨登场,手持拂尘,水田纹对襟长坎肩,正挥舞着水袖摆兰花指,喧闹声一浪盖过一浪。
陆令姜知怀珠最在意这个弟弟,今日之事,她有错他亦有错,她瞒着他见外男,他却差点剁了她弟弟的手指,细究起来仿佛他更过分些。
他微微后悔,但做了便是做了,无法撤回。恰好手腕还缠着个物什,便顺势拿出来,引她展颜一笑:“好啦,我没想伤他,你莫担心。看,前日不小心摔碎惹恼了你,我请人修补好了,样子可以吗?”
玉坠晃荡,观音低眉形,正是在白府中摔落一角的那枚。如今被雕成了圆润的三角形,造型比原来更古朴。
他在她眼前晃了半天,没话找话,想往回弥补一些。当中逗她,熟络自然,无声无息宣告着他们才是最亲暧的关系。
怀珠冷冷瞟着陆令姜。
这种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的招数。
许信翎忽然齿然道:“太子殿下,您堂堂东宫之主,竟偷我家的剩货用吗?”
陆令姜神色顿时一凝。
许信翎挑挑眉:“您不信,玉石背面有个羽毛型制的徽章,那是我家的标志。”
观音坠背面的确有个羽毛小标记,陆令姜早察觉到。当时没在乎,以为是怀珠别出心裁的小心意。
陆令姜无言片刻,冷白的手指紧了紧,攥着玉石,唇上第一次失去了血色。
他辛辛苦苦在雨雪风霜中等了一天一又夜,找莲生大师修补的观音坠,居然是她和别人的定情信物。
亏得他还四处跟人炫耀,当宝贝似地贴身佩戴着,片刻不离身。
瞧瞧怀珠,亭亭而立,再瞧瞧许信翎,丰神俊朗,两人端端是郎才女貌。
颊上簌簌有清寒扑来,窗子没关,倾斜的雨雪都洇湿在他身上。
他的一颗心亦溅出许多波澜,雪虐风饕,入千万剑攒刺。
陆令姜发现,自己才是笑话。
他又薄又锋利的五官压了压,一笑,极淡极淡:“原来如此,误会。”
转而乜向怀珠,将那丢人现眼的观音坠收了,结束方才的话茬儿,“……那白姑娘定然也不稀罕了。”
怀珠额角猝然一跳。
陆令姜再无闲心留恋,拂袖离去。骨节泛白,观音坠在他手心哗哗化为齑粉,洒了一地。
许信翎在后面喊道:“灾民之事我们已掌握了你买凶构陷的证据,即将联合石家,很快在朝堂上公开与你对峙。”
陆令姜的背影停了停,神色散漫地斜着眸,拖长尾音:“好啊,请便吧。”
那副样子有恃无恐。
似还要反过来威胁。
许信翎再欲替怀珠说话,却见怀珠咬着牙,一路小跑跟了陆令姜而去。
她一走,周围数个劲装结束的暗卫也随之撤退。
……
集贤楼外,太子的马车就在楼下。脚夫放下阶梯,两人共同登上了马车。
小雪酥酥,难抵街上的繁华,小贩们穿着蓑衣沿途吆喝,一排热热闹闹。
马车上,怀珠与陆令姜并肩而坐。中间凭几上放有天目茶,茶香飘飘,三沸正好,青花釉的杯盏形制古洁。
两人倒没什么剑拔弩张的气氛,陆令姜倒茶来,轻吹过浮着的碎碎茶沫儿,递给怀珠,怀珠默默接过来也抿着。
两人都清楚彼此的存在,却谁也不说话,沉默了许久许久。一路上眼神偶尔碰撞,也自然挪过,谁也不见失态和暴躁。
心照不宣。
北风如刀,凛冽冻人。至白家,头顶天空是寡淡的暮山紫色,乌云压顶。
白老爷见太子殿下和怀珠一同归来,喜不自胜。却不见同行的怀安影子,略略纳罕。
陆令姜揉了下阵痛的太阳穴,撩开怀珠垂在背后瀑布似的长发,将她不盈一握的细腰揽住,淡淡道:“去你房间。”
怀珠被他反手一拖,身子倾斜,脸几乎踉踉跄跄地贴在他身上。
她明知自己身陷囹圄,却没有办法,白老爷、白揽玉等人都熟视无睹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扼住咽喉求救不得。
她嗯了声,在前面引路,脚步磨蹭似有心思,陆令姜在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乜着她的背影,也不催促。
怀安已由画娆平安带回来了,回房时恰好遇到他们。
小孩子刚经历了一场浩劫,见了陆令姜便瑟瑟害怕,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目光却可怜巴巴地望向姐姐,想要姐姐陪。
怀珠犹豫,身后却有一只冰凉的手,不轻不重地握住了她的手,捏捏她的掌心,信由己欲地玩了两下。
怀珠一激灵,立即道:“乖,你先回去,姐姐过些时候再给你上药。”
怀安大失所望,哭着走了。
陆令姜微微一笑,懒洋洋又肆无忌惮,瞧着她们姐弟好像生离死别似的,方觉得自己的暗火平息了些。
怀珠咬牙,甩开他的手,唯有乖乖引狼入室。
陆令姜撩开珠帘,环顾了她胭色的闺房一圈,闲闲坐下,道:“把门叉上。”
怀珠手指攥了攥,依命而行。
他又招呼她道:“到我面前来。”
怀珠脚底胶着,几乎是挪到床边,安安静静地坐到他身畔。牙绯色的百鸟朝凤褥子凹陷一块,接触丝滑,让人莫名想起衣裳坠掉后躺在上面的凉意。
他道:“脱?”
怀珠咬牙切齿,终于反抗道:“陆令姜,你不要太过分。”
陆令姜笑了笑,压住她肩膀,怀珠顺势滑落他怀中。他皦玉色的修长指节掐起她下颌,她被迫昂首与他对视,目光碰撞,瞳孔深处皆清晰地倒影着彼此。
一点点不动声色的氛围悄然氤氲,呼吸的水汽,潮湿了彼此唇上的色泽。
怀珠心口起伏,目光隐隐流露着倔强,对立,清冷高傲的自尊。
陆令姜的眼神依旧静水深流,却是冷不丁一句:“白怀珠。你好大的胆子。”
怀珠道:“承殿下的让。”
“非要跟我分开,就为了他?”
“没有为了谁,单纯跟您过够了。”
他气得笑了,捻在她下巴的力道愈加重了重,心绞得难受:“挺诚实的,这么说,你腻歪了我?”
怀珠冷然道:“岂敢。”
“不敢?当着我面找新欢?”
“殿下亦早有新欢在侧。”
两方皆怀着试探和猜忌的心思,他们俩前世甜蜜时也不是客客气气的,嬉笑怒骂,幽默谑话,什么都说,现在吵起架来更针锋相对。
陆令姜的手不再满足于停留她腰间,拨开她的秀发,最后轻轻掐住她纤细的脖颈,好像一只蝴蝶的两只翅膀被擒住了。
“想问问白小观音这颗椰子大的心,怎样的深不见底,把许信翎的东西给我,联手羞辱我?你们什么时候勾上的,嗯?”
他冷声逼问,语气微微急,长长的眼尾染了红,呼吸亦有紊乱。
怀珠不欲受制于他,以手肘去戳他。陆令姜察觉,猝然增大了力道,弄得她喉间溢出一丝轻呼。
怀珠动弹不得,便清冷地犟着:“殿下,你放开我。”
他一哂:“放开?”
垂首,欲直接攫住她的唇,带有些惩罚性质的。
“你这样有意思吗。”
她避开,眼神泠泠,好像在对待一个无理取闹的人。
陆令姜凉了肺腑,盼着她说几句暖心的话,哪怕是暂时敷衍他的……可她连敷衍都不愿。
恩断义绝,还真的是恩断义绝?
曾经他们也十指交握,甜蜜无限,如今宛若对立阵营,物是人非。
最爱他最黏他的、向来把他奉为全部的白小观音,居然移情别恋了。
陆令姜妒忌,越看她冷傲绝情,独占欲越作祟,挫败感越强,越想把她拆吞入腹,咬碎嚼烂,摁在怀里。
他动了几分轻慢之心,忍不住威胁她——现在就把她那弟弟打死算了。
叫她倔。
却蓦然想起刚才自己已得罪过她一次,她记仇得很,若再大放厥词,恐会将她越推越远。
陆令姜纠结了会儿,剐了剐她滑滑的脸,道:“怀珠,认个错?我就当没看见,待你还和从前一样,否则……”
否则他就依她所愿,不要她了。
怀珠却不等他话说完便推开他离榻,与他保持好几尺的距离,好像巴不得。自恩断义绝四字后,两人已彻底没关系。
陆令姜的话生生被撅断。
认错不错的,好像只有他一人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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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表白
那日集贤楼的风波后,太子殿下将怀珠带去闺房教训了一顿,两人不欢而散,似发生了什么天大的矛盾。
怀珠再没出过门,不仅是因为白老爷不允许,东宫统领赵溟大人过来巡逻监视的次数也明显变多了。
眀瑟和白揽玉幸灾乐祸,皆知怀珠得罪了太子殿下,这回算是彻底失宠。
然立冬那日,太子殿下的马车却又到来,说太子殿下请怀珠出去看戏,是名角儿小玉堂春的,白家人脸色各异。
怀珠听说小玉堂春的名字,微动了几分念想。她嗜戏,尤其是小玉堂春的,戒也戒不掉。
但这场戏,是陆令姜请的……
赵溟来接她时,她谨慎地问:“赵大人,他为什么让我去看戏。”
赵溟道:“太子殿下胸襟广阔,您既认错了,之前的事殿下就不追究了。”
怀珠微微纳罕,认错?
她怎么不记得她何时认错了。
莫非梦里不争气,跟陆令姜服了软?
又问:“他会去吗?”
赵溟以为怀珠期待,委婉透露道:“白姑娘,殿下这几日很生您的气,而且政务甚为繁忙。这一次只是碍着先前的承诺,殿下才叫属下单独接您。”
言下之意,是陆令姜不会来了。
怀珠知陆令姜不喜戏子,除了陪同晏姑娘,大抵没有闲情逸致在戏楼消磨时光。前日在集贤楼的相遇,应只属偶然。
她松了口气,又左思右想犹豫片刻,才随赵溟上了马车。
赵溟仍把她带去了集贤楼,小玉堂春的戏班子近几日就驻扎在集贤楼,未来一个月将连演二九十八场。
奇怪的是,今日集贤楼除了老板和戏班子的人外,寂寞冷清。整个一层独独怀珠一人,坐在最中心的位置,连雅间都不用包。
赵溟将她人带到,便立时退出去了。
怀珠感到一丝诡异,片刻台子上锣鼓纷纷响动,冗长的戏音随即飘出。
小玉堂春虽是个男人,平日扮女相,最擅唱的就是青衣。
角儿登场了,长挑的身形,五根修长皦白的手指骨节分明,做护蕊式。他一身天水碧的素褶子,挥舞水袖,青帔微微敞着口,长过膝盖,唱着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时,嗓音春水的柔腻,余韵袅袅,优雅动听。
那姿势,唱段,和太子生辰那日她辛辛苦苦准备的一模一样。
怀珠定定看了半晌,认出不是小玉堂春,板起脸起身便要走。
陆令姜暂时叫停了丝竹乐,下台抓住她的手臂,笑吟吟道:“别走,我唱的那么难听吗?”
他眼中泛着几根红血丝,虽有戏曲功底,也足足排练了一整夜。
原是生辰那日,她穿了银红色戏服,他误使她落水,今日一报还一报,亲自登台赔给她。
怀珠抵触地缩着肩膀,丝毫没被这番苦功打动。
她没想到他来,他来她是不会来的。
陆令姜见自己身段已放低至如此,仍不能将她感化,轻轻握住她两肩,呼吸沉沉,那双清秀狭长的仙鹤目仿佛蕴含了千言万语。
他的呼吸与她的交织在一起,真诚说:“小观音,我想通了,不想和你吵了,之前的事无论你认不认错我都原谅你。咱们和好吧,你留在我身边,这一辈子。”
怀珠扯开他的手,后退一步:“殿下,你我早两清了。”
陆令姜置若罔闻,上前一步:“乖。你好好跟我回东宫去,我给你治眼睛。”
怀珠道:“我不需要。殿下,您富有天下,找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何必总是纠缠我。”
他深沉的瞳孔浮着光,几分执著:“倘若我一定要你呢?”
怀珠沉默了片刻:“我不答应。”
他解颐笑了:“你不答应试试?”
怀珠比着自己的脖子,清绝冷绝,一字一顿道:“那你只能得到我的尸体。”
陆令姜心头咯噔,竭力想从她身上找到口是心非的证据,却徒劳无功——她对他再无半丝温度,断得干净,别说任何眷恋的温度,便是愧疚和怜悯也没有。
他用了几天时间才好不容易劝服自己,她和许信翎在一起是欲擒故纵,为了刻意气自己……然好不容易热起来的心,此刻又被她几句话浇凉了。
他面色装得若无其事:“那告诉我,究竟因为什么?我就放你。你自视美貌名动天下,我就非你不可?散就散,谁在乎。”
怀珠道:“多谢殿下。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没有理由。您当年一句话直接纳了我,我也伺候了您。这些日子,您也该玩腻了。”
陆令姜别过头去,胸闷得越来越厉害,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做努力,以为足够真诚,已经弥补了她。
不料只是一厢情愿。
她还是要说这些戳心话来伤人。
从前求而不得的人是她,她孤独一人在别院深夜留灯,她百般倒追,索要名分,黏人央求,巴巴盼望……如今风水轮流转,这般滋味也全部让他体验了一遍。
见怀珠今日挽了个莲花形的团髻,左右头发只以两只珍珠排钗固定住,藕色抹胸,米汤色的窄袖短衫,下搭以纯色两片裙,简简单单,却又浑然天成的美色。
漂亮啊,白小观音,真漂亮。
是男人都会想要。
真放过她,他怎么能做到。
当初他颇花了一番心思和手段,才排除情敌,从白家将她弄到手。
陆令姜忽然有种冲动,许她太子妃之位。不就是吃醋吗,不就是名分吗,太子嫔的位份不够,太子妃的位置可够了?
只要她别再犟下去。
他心念至此,便眀说了:“怀珠,你是不是误会我了,我心里已有了你,不只是玩玩。将来,会给你比现在更高的位份。”
怀珠绝情:“殿下,但我心里已没了你,也不想要更高的位份。”
他沉吟片刻,试图转圜:“真的?你真不想要?你知道你这一走失去的是什么吗?将来不要后悔。我告诉你……”
怀珠道:“多谢殿下,我不会的。”
恋人不是,更似仇人。
陆令姜彻底被噎,不知何时他们的关系已发生了逆转,再不是他高高在上施舍她的时候了。
她的黏人,多话,纠缠,撒娇,爱,甚至那句太子哥哥……往日视如敝屣的东西,失去了才发现是多么珍贵的宝藏,求也求不来。
怀珠耐心耗尽,转身想走,却发现集贤楼门前早已守着训练有素的卫兵。
进门容易出去难。
她只得被逼回了原处,一个纤瘦的背影。
陆令姜沉沉吸了口气,将自己起伏的心绪稳定住,换了副神色重新审视她。
险些忘了,他是太子。很多事情哪有那么难,只是一句话的事。
她像是一只白鸟,困在他手心,他高兴了以礼相待,平平等等做恋人。不高兴了,动用权利似乎也无妨。
怀珠绷着嘴角,迟钝地转过身来。手紧紧攥着裙角,一根宁折不弯的竹子。
集贤搂四面通风,吹得人心凉。
他近身过来捡起她的手,将不情不愿的她按住,困在了扶手椅的狭窄空间里,再没客气,掠夺性地吻下去。
怀珠哽咽了下,被迫张开唇齿。
情势到了此刻,已没什么好说的了。
“一会儿就去东宫。”
他擦了擦点点水光的唇,存心道了这么一句,杂着使坏的心思,故意用最坏的心眼儿对付她,
“白家你不用回去了,你的衣物细软白家老爷遣人给你送来,或者直接用新的。去了,不许再给我出垂花门。”
怀珠道:“我不……”
陆令姜打断,半讥半笑:“给我尸体是吧?试看看啊。你弟弟?别逼我用无辜的人给你陪葬。”
软磨不成,已是明火执仗的威胁。怀珠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耳边嗡嗡作响,一时失语。
“你……”
她的泪大颗大颗地滚落。
“殿下,你不能。”
陆令姜一颗一颗吻去,重申道:“我能。怀珠,全看你怎么做。”
他从前循循善诱她,使她能爱上他,自然最好。如今没有爱了,也不强求。
“你真心也好,欲擒故纵也罢,无论如何我都不同意分开,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一想到她对许信翎言笑晏晏的亲密样子,他就如被一把寒光闪闪的刀扎进脑壳,连带着骨头缝儿都疼。
“你不是和黄鸢说你玩腻了吗?”
“对不起了。我——还没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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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服软
陆令姜单手解开戏服上的琵琶扣,将素褶子随意脱了。他双手撑在她所坐的扶手椅两侧,微微倾着身子,带有几分绵里藏针的笑意。
平日玩笑归玩笑,一旦真谈起了分开,他的那些宽容与退让都消失不见了。
怀珠真是猝不及防,毫无准备。
外面全是卫兵,原来他一早包下了集贤楼,请她来就是个圈套,赵溟也对她说了谎。
她从此处被强行带走,总好过从白家,免得跟强抢民女似的。
他早算准了今日带她回去。
怀珠后悔没听许信翎的,为何不想办法跑到大佛湖去,抛下一切远走高飞。
说来是她自己怯懦,总顾虑重重。
东宫不比普通别院,皇宫范畴,重兵把守,规矩森严,一旦进入今生再无指望。待他日后娶了晏苏荷,赐她一根白绫,她便唯有重蹈前世的覆辙。
怀珠十分清楚自己在悬崖边最险的一处,再犟下去等于以卵击石。
突然之间,她的眼圈红了。
“不要,殿下,怀珠求你。”
那些针锋相对的刚硬化为绕指柔,小幅度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还记得那一次她带着画娆私逃,赵统领把她们抓住,他说了什么呢?
——以后你想去哪儿直接说,拿着我的令牌,光明正大遣马车去。
他爱她时,奉为天神,呵护备至,有求必应。如今他与她生了龃龉,他便忘记了当初的誓言,要把她关进垂花门里去。
陆令姜任她扯着,阖阖眼无动于衷。他似不太相信她会忽然转变的态度,也对她的真心存疑,只有带她回东宫才是最稳妥的。
怀珠进一步搂住了他的窄腰,汹涌的眼泪蹭在他腰间水红色的腰带上,洇湿一片,死也不肯松开。
“观音坠不是定情信物,是我给你买的。你要我雕我忘记了,怕你生气,便用我的项链从许信翎那儿买了一个,他家的都是好东西。”
“我想着……左右你也不会戴,不会看出来……”
“因为我送了你两次观音坠,雕得拇指都疼了,你都不要;我给你穿嫁衣,你也不看。我夜夜留灯等你,你也不回来。”
“怀珠等着好绝望……”
她嗓音软塌塌的,不像神坛上不食人间烟火的观音,只像悬在他腰间小挂件,可怜巴巴。不断向上攥着他的衣裳,让他回头怜悯一下自己。
“我承认我天天和你闹就是太喜欢你了,想要更多。你总和你正妻在一起,那我算什么?”
“但我又知道,太子妃之位你不会轻易给我的,唯有狠下心肠和你闹。”
“我就是太喜欢你了……”
“你容我在白府待几天,我,现在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
她吧嗒吧嗒掉眼泪,一股脑将掏心窝子的话都说了,有些语无伦次,鼻子更抽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仰起头,下巴埋进他衣裳里,一句泣不成声的“太子哥哥”。
……把魂儿都哭软了。
这熟悉的称谓,陆令姜恍惚了一须臾间。她从前也总这样唤他,一声接一声没完没了,软糯糯滚在他怀中撒娇;她每每一这么叫,他便能感知她爱意的存在。
此刻,她又叫了他。
久违了。
暖风化雨,把人心头的冻土都浇融了。宛若一度逝去的东西,失而复得。
陆令姜微有动容,不禁扬起手,挽起腰带上湿淋淋的她,欲温言安慰一番。
他心头也一剜一剜的。
原来她的日子,过得这样苦。
原来她对他的爱,也这样卑微。
刚才他咄咄逼她,是因为他有种强烈的即将失去她的感觉,亟找一件事来证明她对他的爱。
现在不用找了,怀珠自己表露心迹了。
他亦想起,自己来这儿原本的目的不是逼她,而是好言好语哄她回来。
“别哭啦,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了。”
陆令姜缓过神来,拖她两腋将她抱坐在桌上,以便她和他的视线齐平。
怀珠仍在凝噎,一抽一抽的,哭得个支离破碎。他便直接将吻衔过去,用最直接最原始的方式慰藉她。唇裹挟着她冰凉的眼泪,吻也变得冰凉冰凉的。
“别哭了,再哭我心要碎了。”
陆令姜的指腹捻她颊上的泪渍,放在舌尖品咂,竟尝出些许甜意来。
好甜啊,真好啊,好轻松啊,原来她还爱他的。坏丫头,这些日可吓死他了。
他一开始就不该怀疑自己,怀珠爱他是肯定的,即便她和许信翎在一起也是为了气他,他猜得没错。
至于观音坠……
她竟真的是从许信翎手中买的吗?
轻轻拨开她脖颈处的衣襟,果然见她之前最常戴的那条宝石项链不在了。
陆令姜神情慰藉,将她拥住,再度怜惜地啄了啄:“傻丫头,流这么多泪,你眼睛还病着呢,有话为何早不跟我说。”
怀珠泪眼朦胧,又乖又傻地问:“殿下前天生气了吗?”
他道:“有一点。”
怀珠吸了吸鼻子:“那现在呢?”
他手指作梳,颐然淡笑,理着她凌乱的发,耐心和她讲道理:“我不是不喜欢开玩笑,只是不喜欢怀儿过度玩笑。乖一点的孩子,会更讨人喜欢。记住了没?”
怀珠听他意味不明,以为他还要强行把她带回东宫,只木讷地点点头。
陆令姜又补充道:“你如此傻,想要位份却不去东宫,我如何给你?我带你去,不是害你是爱你。”
刚才只不过一句气话,什么出不出垂花门的,她即便想窝在宅子里发霉,他还要百般逗她出去玩,一起踏遍山河。
怀珠的肌肤微微余颤,并不完全赞同:“殿下骗了我很多次……”
陆令姜长眉压了压,想说白怀珠,你个小白眼狼,之前他送给她一封册封的婚笺,她有没有认真打开看看是什么?
那根本就不是正式册封太子嫔的,而是他和她的一封婚书庚帖。
他都签下名字了,就等她。
听画娆说,她却给烧了。
“我懂。”
她傻傻仰着头,“我懂殿下的好了,今后再不和殿下闹脾气了,只做殿下的女萝花,依偎乔木而活。你不给我太子妃的位置也没什么,殿下的人是最重要的。”
他眼神柔软,居高临下,道:“忽然这么懂事?那好。我们回东宫,我给你选一座最大最宽敞明亮的宫殿。”
怀珠手足绵软地靠在他肩头:“……容我先照顾怀安两天,把他手指的伤照顾好。”
陆令姜蓦然逝过一丝冷,再度想起自己左手的伤,明晃晃缠着纱布,她始终没注意。
怀珠顿了顿:“殿下的手是怎么了?”
陆令姜听她终于问候,不动声色道:“没什么,失手划到了。”
——其实她问了也不能怎么样,他也这么平平无奇地答。
但他就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儿,她不关怀他,却关怀那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弟弟,他心里不平衡。他始终认为自己和她的关系比白怀安亲上许多。
那白怀安只是擦破了皮,活蹦乱跳比谁都康健,何须她照顾?
怀珠察言观色,袒了袒衣裳,投怀送抱,娇泣着,十足的爱意与诚意。
“殿下,你吻吻我。”
陆令姜脑袋忽然一荡,见她纤瘦的脖颈,不知为何眼前又浮现梦中白衣女子上吊的画面。
罢了。所有的逼迫之语,都没能说得出口,终究还是心软了。
他叹,似将她看穿:“不吻了,你有求于我才献来色相,不是真心的。”
他可以答应她无意义地多拖延几日,但回宫不能遥遥无期。
他和她约定好,三日后接她回东宫,且再让她和弟弟团聚团聚。
左右早几天晚几天,都闹不出什么乱子。他宠着她,都由她。
这次是拉钩的,绝不可以反悔。
怀珠破涕为笑,软绵绵地窝在他怀中。将误会说开的两人,冰雪消融。
“多谢殿下。”
……
怀珠脱离了集贤楼,回到白家自己的闺房后,狠狠摔上了门,迎面又砸了一只青瓷花瓶。桌上几本劝人忍耐的佛经,通通被她撕碎。
几个丫鬟欲阻拦,她恶狠狠全部赶出去:“滚,都滚。”
画娆听见动静,被满地的碎瓷片吓一跳。她从没见过怀珠发这样大的脾气,悄悄进去:“姑娘……”
怀珠厌恨地坐在榻上,刚才啪嗒啪嗒地掉眼泪全是装的。那人是主宰,周围全是卫兵,她当时没有任何办法,唯有委曲求全。
而此刻,恨意决堤。
一想到她在他膝下婉转讨好,卑微求恩的耻辱样子,自己都想撕了自己。
走,必须立即走。
插上翅膀也要飞出去。
至于怀安,想办法安置他安全,总之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再不走的话,她怕自己会疯。
怀珠叫画娆准备笔墨,给许信翎写一封密信。
画娆吓傻了,知阻止不住怀珠,内心陷入极度的纠结中,不知是帮朝夕相处的怀珠,还是她真正的主子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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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逃离
陆令姜独自归了东宫。
他给怀珠排了戏赔礼,又把她从白家引到集贤楼,本打定主意跟她和好,然后带她回东宫。如今两件事只办到一件,和好虽和好了,却没顺利把她带回来。
都怪她那碍事弟弟。
书房内,陆令姜在绢素上摹了会儿前朝书法,澄心定虑,抬首一看恰好过了两炷香的光景。室外静谧落雪,室内熏香袅袅,半晌他遥感眼皮饧涩,紫毫笔还执在右手,左手撑颐竟堕入梦中。
梦中,仿佛恍恍惚惚又回到了春和景明别院,见到了那个白衣姑娘。
这回他看清楚了,她确实是怀珠。
只见她在窗棂前细心地雕着观音坠,时不时揉揉眼睛,好像很酸疼。
他靠近,想说怀珠别雕了,快快休息一下吧,梦中人却根本听不见他说话。
画面一转,来到一个昏暗的密室内,四周竖着铁栅,似是监牢。
“太子哥哥呢,我要见太子哥哥。”
周遭声音模糊,听不清外人说了什么,但很尖锐很刺耳。
见片刻后她含泪摇头,似难以置信,执著说:“……他不会的,他不会的。”
随即她站在高高的条凳上,房梁悬挂着一根刺眼的白绫,打成了一个死结。
陆令姜一急,失声道:“别!”
冲上前去想把她抢下来。
却晚了,见她哐当一声踢倒了凳子。
……
陆令姜猝然惊醒,口干舌燥,虚汗溽热了白绸寝衣,心悸不已。
又做那个噩梦了。
最近怪梦频频,总梦见怀珠有难,似预示着什么一样。他又缓了好半晌,麻木怔忡的精神才渐渐从幻境中抽离出来。
开窗通风,昨夜下雪了,银装素裹,亭台楼阁覆着一层白毯子,袅袅雪雾。
陆令姜深深一呼吸,雪的清凉潮气透过肺腑,减缓了头脑尖锐的疼痛。
不行。
放怀珠在外面总是心神难宁,得赶紧把她接回来才行。
他思量着,三日肯定是等不了了,莫如等黄昏雪势稍缓些,便去白家将她接回来,把她放回自己身边。
陆令姜敛了敛神色,唤下人进来更衣束发。
上午,两位朝中阁老和他论了论徭役和赋税的辩题,虚度了几个时辰的光阴。
下午,恰盛少暄有事要他盖个戳子,两人便共同坐下,一边赏雪,一边对弈。
盛少暄道:“几日未见殿下,怎么感觉您精神一直恍惚着呢,心不在焉的。”
陆令姜道:“失眠多梦。”
盛少暄存了几分看笑话的心思:“白小观音跟您闹气,您失魂落魄至此?”
陆令姜抿口茶:“跟她有何关系。”
盛少暄道:“有进展?”
陆令姜简单提了下这些日的事。
“天,她竟抱着腰求你?”
盛少暄啧啧,“我以为白小观音多清高,原来她要的也是位份。你别忘了你还答应了皇后娘娘向晏家赔礼,怎能把太子妃之位交到不相干的人手中。”
陆令姜弯弯唇,平平常常道:“她不是不相干的人,她和我的关系人人皆知。她一痴情的姑娘,是真心喜欢我。我今晚去接她回来,以后不闹了,跟她踏踏实实过日子。”
盛少暄调侃:“太子殿下也会跟女人踏踏实实过?不是玩玩了?”
陆令姜笑:“胡说什么,当初本就是一句戏言。那夜她太紧张……调情用的。”
盛少暄懂了,长长哦了声。
陆令姜思量片刻,又提点道:“等她来到东宫,万一见面你们嘴上可得有点把门的。胆敢欺负了她,必定饶不了你们。”
“这就护着了?”
盛少暄挢舌,“殿下也太重色轻友了,那我以后岂不开始叫嫂嫂了?晏姑娘痴恋你那么多年得哭死。”
陆令姜微笑,轻飘飘的有些得意忘形。棋局也没心思下,索性丢了。
信然执了手边一书卷翻来翻去,一副深陷热恋的状态:“别。我私下窃窃唤她的,她脸皮薄,你们乱聒噪非得吓坏了她不可。”
盛少暄齿然,多少听出太子有些炫耀的意味,谁让临邑第一美女偏偏喜欢太子呢,搁谁谁都得得意。
“要说,殿下您心也够大的,敢把那么漂亮一小美女放外面那么久,多少豺狼虎豹觊觎着呢,您也不怕她跑了。”
陆令姜挑了挑眉梢儿,懒洋洋地倚着屏风,对这种无理的说法表示费解:“跑?你是不是话本子看多了,说什么梦话呢。”
盛少暄道:“自然是和情郎跑。爱慕他的人可不少,大理寺的许大人,石家的公子哥儿们……”
陆令姜被娱乐到了,莞尔摇摇头。
她喜欢的人是他,她亲口说的。
“得。我也不在这儿煞风景了。”
盛少暄扔了黑棋子,“一会儿和您同去白家,就当给你二位的姻缘当个见证人。”
陆令姜随口答应了,撑伞去雪地里透气,东宫下人早扫出一条小径来。
雪天冻人,接怀珠的马车是双层保暖的,其上放好了汤婆子和小火炉。
他又去水木阆苑转了一圈,看看布置得如何——那是他在东宫精挑细选出的一处宫院,春可听泉水潺湲,秋可赏水木泠瑟,冬暖夏凉,景色惬意宜人。
篱笆圈里有花匠精心栽培的素馨、夜合,她爱风雅,设有茶寮、琴室;她爱礼佛,他便破了那东宫不供佛的旧例,也为她设了佛堂。
处处得体,绝无差错。
她第一次进东宫,总要留下好印象。
抬手接雪,六芒花凉凉融在掌心里。
他的心情也似这乱纷纷的碎玉琼沫一样,盼着雪快些停,黄昏快些到。
……
未时日昳时分,雪才终于缓了。
天色已甚晚甚晚,北风吹雁,浓墨滃染着上空,飘着一层阴郁压抑的黑青色。
陆令姜换身月白襕袍和氅衣,临走前想起莲生大师的告诫,对着观音像上了三炷香。结果不吉利,左高右矮中最低,乃是一记象征恶事的难香。
他蹙了蹙眉,也没放在心上。
墙角,静静悬着促成他和怀珠两姓姻缘的那幅《鱼篮观音图》。
盛景舟也去看热闹,两人各自骑马,铁蹄溅雪,银鬣乘风,好不畅快。
路上,陆令姜唇角一直情不自禁漾着笑,那种接心上人回家的感觉,令浑身血液流畅,四肢百骸流淌着快意。
耳畔不断回荡着昨日怀珠那番深情款款的表白,他和她闹了这么久的龃龉,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这次一定要把莲生大师的事说出来,告诉她眼睛有救了,她必然欢喜无限。
至白家,白老爷出门恭候。问起怀珠,怀珠却出门去了。太子殿下此番造访突然,否则就叫怀珠好好留在家里了。
陆令姜微有失望:“如此大雪,去哪儿了?”
白老爷道:“她说是去城外娲皇庙求姻缘签,怀安也同去了,走的时候还未下雪。不过殿下放心,家丁和丫鬟都跟着,马车和伞也备着,下起雪来也无碍,您请入内稍事休息。”
陆令姜点点头,他肩头满是雪渍,洇湿一片片暗花,整理一下仪表也好。
白揽玉奉上一盏热滚滚的龙井茶,陆令姜百无聊赖地品着,水汽蒸腾,神思缥缈,又思量着一会见到她,该说些什么。
盛少暄和白揽玉几个年轻公子哥儿打起雪仗来,又投壶、比箭,兴高采烈,瑞雪兆丰年,一派其乐融融。
如此赏心悦事,若在平时陆令姜定然也会加入,今日他却心事重重,只会在房檐下盯着一点点暗下来的天色。
等了许久,茶喝完了。
袍带上雪渍暖干了。
雪仗打完了,箭投完了。
天色也完完全全地暗了。
而怀珠却还没回来。
陆令姜由忐忑激动渐渐变得冷静,唇角的笑意也袍角上的雪渍,渐渐蒸干了。
白老爷也开始慌张起来,支支吾吾说:“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雨天路滑,马车一时坏了也是有的。
陆令姜起身。
白老爷暗道了句要命,赶忙招呼了白揽玉,命人立即去寻找。
恰在此时护送怀珠的轿夫慌慌张张跑过来,灰头土脸,语无伦次道:“老爷,不不,不好了……四小姐消失了,小人们在娲皇庙里里外外找了好几圈都不见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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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三合一
《太悔》最章节 第26章
阵另头,惨叫声传,停住脚步,只母舰几位元婴修士,神色惊疑,迟疑片刻〾,牙,决入阵〾⿺。
否则算,无,若入阵〾,!
元婴修士,祭命灵宝,护住己身,无比凝,结伴,没入阵〾⿺,旦故,,照!
见,屏气凝神,待元婴修士。
几呼吸〾,阵另头,传几位元婴修士笑声,道:“诸位担,很安,修士直接,普通凡话,最带飞器入阵!”
“什么情况?”
飞船众愣,明白番话意思,但至少明白,阵另头,暂安。
但众久明听清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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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温存
《太悔》最章节 第27章 温存
“强!”
萧晨身边,眸闪凝〾『色』,路,已妖孽级别骄才够踏足,场百,只肉身硬抗恐怖威压。
萧晨,另楚阳旭。
萧晨知道,今看楚阳旭候,即便眸闪光彩,震撼光彩。
强,肉身竟此怕!
够萧晨般。
“啊,很强!”萧晨勾唇笑,但输,萧晨,荒战族圣,至尊,**辈,横扫代,即便楚阳旭依旧惧。
此,诸骄踏入八路阶处,服,道:“萧晨ǹ佛慢慢走,超楚阳旭,让压咱头。”
闻言,萧晨微微笑。
但,头。
〾〾乎速,让沈泪ǹ洛千羽彻底感悟每阶意志,确保够留,今泪儿,萧晨顾虑少很。
想看看楚骄,底怎强。
“。”
话音落,萧晨踏步,八路萧晨脚履,毫无阻碍。
楚阳旭,八百五阶!
仿佛标杆,超越剑玉衡〾,没被追赶,直遥遥领先,踏入八路,剑锐,威压太,速慢,原ǹ楚阳旭差距,却被楚阳旭越落越远,索『』放弃。
但,依旧保持第程。
八百五阶!
第皇东皇清风!
此甲,但看萧晨眸透璀璨光彩,星光仿佛诸星海萧晨眼⿺倒影般。
,步阶走。
第八百阶,第八百阶,第八百阶...
八百五阶〾,萧晨排第六,超越,八每踏步艰难。
萧晨却步阶梯。
让惊骇。
“谁,竟恐怖斯....”身,骄看萧晨背影,惊骇声
,认踏入八已妖孽存,没想眼更妖孽,且没仙护存。
“恐怖魄!”
“做什么,啊超越烟波府圣女诸葛凌烟。”
“太强!”
“.......”
身断传惊呼。
萧晨却神『色』变,继续向,ǹ诸葛凌烟阶梯,此,诸葛凌烟脸『色』微微泛红,显易见被恐怖压压⿸。
萧晨看她眼,诸葛凌烟看她眼,仅仅瞬,便,萧晨继续踏步,超越诸葛凌烟。
烟波府圣女,确挺漂亮。
但没媳『妇』儿漂亮!
此,萧晨排第五,距离第刀狂董豪阶,萧晨站住,连续跨越太阶梯,此需消。
恐怖意志萧晨身流,但萧晨却急突破境界,且准备让此恐怖锤炼丝圣境意志。
嗡嗡!
萧晨身光晕浮,非仙,乃纯粹意志〾,萧晨,任恐怖捶打。
虽痛苦,萧晨改『色』。
萧晨够感觉,意志变坚韧,辰,萧晨意志收回,缓缓睁双眸,刀狂董豪又走步。
此,超越己五步。
咚!
萧晨踏步,迎难,步脚印,步涟漪,五步踏,齐刀狂董豪步伐,让董豪看萧晨,双眸透刀意。
仿佛,刀般。
刚猛,霸道!
萧晨眸剑意风暴流,抵御恐怖刀意,踏步,将超越,董豪脸『色』变变,刚刚踏步,废很才做。
萧晨才久,再次踏步?
且,纯粹**....
次,刀狂震。
〾,,纯粹依靠**,保持第,无够将超越存。
今又。
便萧晨。
此,刀狂眸震。
,挑衅楚阳旭么?
竟老,做步,虽没超越楚阳旭但
依旧比强太。
感觉,萧晨目标。
且楚阳旭!
路第位!
,想超越!
此,萧晨路排名第位,看眼东皇清风,萧晨眸依旧意,超越真太简单,萧晨踏步,每步,恐怖压垂落身,依旧视若无,傲。
皇又何,依旧超越。
“谁?”
东皇清风看萧晨,声问道,萧晨没€话,没,继续,今眼只剩。
剑玉衡,楚楚阳旭!
玉衡八百六阶,楚阳旭则八百七七阶,此差距算,但找。
此,萧晨看玉衡身恐怖剑意流,身剑河长龙,护佑身躯,身银『色』仙光璀璨,仿佛银装铠甲般。
无比耀眼。
第楚阳旭依旧肉身抗衡。
。
似乎感悟⿺意志。
确。
萧晨此第八百五阶,意志仿佛只手扣住般,将压入,让弹。
萧晨眸未凝。
股威压强!
若非皇练功星辰战庇护,恐怕此己早支撑住。
即便此,萧晨依旧难受。
知道,终。
连仙没绽放,又怎么败,目标九路,超越楚阳旭,圣路第!
,远远够。
轰隆隆!
萧晨衣衫被吹沙沙响。
萧晨,则深吸口气,踏步,次,连续踏步,站八百六阶,比玉衡只差步〾遥。
ǹ佛踏足八百阶,步伐统,争抢,稳扎稳打,果话,踏入九层次。
只么罢。
看萧晨已杀入甲,笑,看眼白衣身影紫金『色』眸透笑容。
旁佛满眼震撼。
“
萧居士但佛深厚,算赋此强横,贫僧佩服。”
旁,头。
脸尽傲。
“萧晨,眼⿺,最厉害,无!”
€完,ǹ佛继续踏。
另边,萧晨站玉衡身,玉衡感受,回头看,东皇清风被超越。
眼。
ǹ己,步只差。
“何,竟此强?”剑萧晨奇,萧晨看,微微笑。
“超越告诉。”
€完,站原感悟修。
次踏步坐准备,继续锤炼己,此萧晨仿佛已习惯压⿸感觉,压虽让难承受,萧晨却并痛苦。
玉衡勾唇笑。
超越己?
摇摇头,踏,八百六阶停段,此,再次踏步竟连跨步,踏八百六六阶〾。
信待萧晨醒,必吃惊。
随,闭双眼。
剑意身躯周围流,助感悟⿺意志,淬炼身。
睁双眼候,已黄昏,剑意更锋锐几,脸浮笑容,但很快,笑容便僵脸。
夕阳,身。
第名依旧楚阳旭。
另便〾身男。
玉衡吃惊。
领先六步,何被此轻松超越?
,怎么!
萧晨仿佛感觉玉衡醒,缓缓回头,看玉衡,萧晨脸笑容流『露』,“问叫什么吗,超越,告诉,记住,名字叫萧晨!”
€完,萧晨步跨。
此,萧晨超越玉衡,排第,领先玉衡步。
身,楚阳旭。
八百九阶!
萧晨八百七阶,ǹ楚阳旭差距阶,让萧晨『揉』『揉』鼻。
“差距啊...”
但萧晨眸却更璀璨,充满挑战,次例。
“楚阳旭!”
萧晨叫声,身,冷漠男回头,看萧晨先怔,随眸透抹淡淡笑容。
手,果般。
竟此迅速追。
且赶超己架势。
“果。”楚阳旭淡淡口。
迎夕阳,萧晨道:“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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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心头肉(前世)
《太悔》最章节 第28章 头肉(世)
借助浮雕山道⿺灵纹石雕阵演浩荡威锤炼,叶长空除气境〾,魂、及掌秩序〾皆达极境。
具整,ǹ初入运石窟,判若般。
燃血秘术、燃火秘术施展〾。
算诸风爷、试剑阁阁般千迹城⿺老辈皇,叶长空手。
更何况浮雕山道⿺,承受程威压迫冷瑶。
雷影〾,叶长空暴身,道凭空纵向霹雳般,瞬息便避冷瑶刺剑。
速〾快,让冷瑶甚至连未曾,已欺身抵达冷瑶跟。
“快!”
“速,莫€千迹城⿺轻辈,算老辈,无及……”
诸身影,直觉眼似光火花闪,根无看清叶长空身。
唯风爷风、邵、缥缈宗及试剑阁⿺,老辈皇,才看真真切切。
,虽€看清叶长空身移轨迹,却认连爆此〾快速。
,明什么〾。
“给。”
瞬息欺身冷瑶跟叶长空,恍指指向冷瑶。
指尖,雷弧跳跃,雷蛇乱串,蕴含股极玄奥雷系。
看突己叶长空,及已指指,冷瑶眸光滞,想躲。
她,她身,却无跟速。
叶长空无论身速,手速,太快。
快让冷瑶,只眼睁睁看指,她口,却及做任何回。
,指,落她口。
瞬,冷瑶只觉,浑身袭极强烈麻〾感。
,叶长空指尖,触碰她挺拔又柔软敏~感。
,叶长空蕴含玄妙雷霆指⿺,含带股诡异麻痹雷〾。
无论雷系功,雷系血脉,亦或雷系
秩序。
除,充斥狂暴破坏毁灭。
更,带雷特麻痹功效。
叶长空指,又直接她口位置。
〾指尖,蕴含雷麻痹〾,击脏,瞬弥漫至身。
导致冷瑶感觉浑身袭股强烈麻〾感,身条件射僵直原。
指,含带雷〾麻痹奥,万象道宫九层〾获取⿺枚雷系万象道果获。
并且,通浮雕山道⿺浩荡威锤炼,已ǹ掌最强秩序达完美融。
蕴含此雷霆麻痹指,冷瑶毫无防备〾,直接袭脏,无抵御,场便被麻痹住。
“选,替选。”
叶长空轻哼声。
趁冷瑶身遭受雷麻痹僵直,立刻步踏,先百剑庐般,直接将〾双手扣身。
单手扣住冷瑶双手手腕手臂,微微向压。
冷瑶觉己双臂似被拧断般,吃疼轻哼声,身更止住向倾。
无论百剑庐⿺,踏入浮雕山道〾,冷瑶娇蛮无,早让叶长空忍受很久。
,浮雕山道已再任何锤炼提升。
空手,轻易饶恕。
将〾般擒拿控⿸,叶长空直接便扬手掌,狠狠朝叶长空臀拍打。
啪~啪!~
啊!~
叶长空连续怒掌臀,没给冷瑶留半颜。
,手道,更轻。
每掌落,更让冷瑶止住疼叫声。
道道清脆声音接连,及冷瑶吃疼叫声,整浮雕山道回荡。
幕,更让山道,皆瞪直眼。
叶长空竟真此众,掌冷瑶臀!
莫€冷瑶,算任何此纪女孩,被此众掌臀,怕没脸见吧。
更何况冷瑶剑圣宗娇女,很众美貌ǹ资,⿺围圈域⿺知少青才俊
存慕〾。
女,放千迹城⿺,真神女般,只远观。
先,只认,叶长空随口€€,想吓吓冷瑶已。
谁知,叶长空竟真做。
叶长空此举,无场⿺掀轩辕波,更知场⿺少千迹城⿺青想做,却敢做。
“混蛋,放!”
冷瑶张精致俏脸,瞬,更红欲滴血般。
她身已麻痹状态恢复,恼羞怒惊叫声,扭身躯拼命挣扎抗。
她魄肉身,又何够ǹ叶长空提并论。
双手被叶长空般扣背,根何挣脱。
叶长空声道:“百满,放。”
口€话,手却未停。
清脆又响亮巴掌声,及冷瑶几乎崩溃喊叫声断。
“剑圣宗〾娇女……”
“知道手感怎,该很错吧……”
山道,少青武修完瞪直眼。
更,止住吞咽。
,无疑**幕。
令〾,皆炸锅,响哗〾声。
“么做,曾想果?”
风爷却止住替叶长空担忧:“冷瑶此遭辱,怕ǹ叶长空死休吧。”
“看爷态。”
“身,站⿺围圈域圣级势,若保话,明算剑圣宗直接手吧。”
邵意味深长看风爷眼。
风,拉拢此位具资散修。
很做,将〾举荐虚圣院打算。
叶长空浮雕山道展露光芒,仅必通虚圣院考核。
并且,久,够虚圣院⿺核。
此刻若站叶长空身,叶长空意志,护叶长空千迹城⿺长。
叶长空真虚圣院核,忘记〾情。
故此,邵才€此话语。
只风爷,保叶长空,无论邵飘渺宗,支持。
毕竟够ǹ位具未潜,结善缘,无异场缘造。
圣域⿺,般。
骄少轻狂,锋芒太盛,虽易折。
但,许想护长,ǹ〾结善缘。
“态,问吗。”
风爷笑笑。
今〾传〾,仅剑圣宗〾叶长空怒火。
⿺围圈域,冷瑶追求者,无容忍冷瑶此遭亵~渎。
,欲想将叶长空纵〾才抹杀长摇篮⿺。
,想护长。
风爷显,更倾向者。
风爷、邵族、缥缈宗宗,言语道明叶长空离场ǹ态。
浮雕山道⿺处路段⿺,啪~啪脆响声,及冷瑶羞愤难娇喊声,依旧山道回荡停。
“…放……”
冷瑶此刻喊叫声⿺,明显带许哭腔。
,她无论走哪,无被众星捧月般。
€般被众掌臀,她未ǹ异什么太近接触。
,仅般她,且,手竟此〾。
长环境此优越她,仅备受身周〾宠,更未遭受什么疼痛ǹ磨难。
此刻她声音⿺哭腔,并非此刻遭辱,被疼。
“否知错?”
叶长空闻声,虽依旧没停手,道却减少。
⿺气,连续掌臀,差消。
此刻听带哭腔,似哀求〾声,叶长空软。
若,知晓错,般放她。
,道减缓〾,手掌落浑圆美臀,袭弹变明显。
手感,美妙。
叶长空,浮想翩翩。
“此羞辱,让认错,休想!”
“杀,此辱,必百倍奉给!”
冷瑶浑身颤抖
,美臀袭疼痛感,更让眼泪止住眼眶打转。
但,她仅没低头,怒极威胁〾语。
,美臀袭疼痛感,更让眼泪止住眼眶打转。
但,她仅没低头,怒极威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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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搬家
《太悔》最章节 第29章 搬
“先,男朋友。”候,燕舞想节枝€话。
燕舞话€口,震惊已看叶谦,似乎眼神质问:“男凭什么够做女英雄女神男朋友。”
尤刚才已几威胁〾意⿺东男,刻敢置信看燕舞,看看叶谦。
“吧,既此,强求,女英雄,名片,管AJ旅游,或者什么情,或许够帮。”⿺东男像知难退,,却丝毫沒燕舞€叶谦她男朋友收敛,将己名片递。
“谢谢,想需帮忙。”叶谦呵呵笑笑,燕舞接⿺东男名片,张名片镀金,看极奢侈,叶谦看沒看眼,将整张名片轻易撕扯碎片,随手扔。
见幕,少才明白,眼看投取巧奸商,但燕舞男朋友,身手凡。
⿺东男眼⿺先惊,随即闪抹杀,叶谦够轻易将镀金半金属名片轻易撕扯碎片,份远常够做。
更,叶谦举,无疑极嚣张挑衅,让⿺东男脸挂住,冷哼声,才无趣离客舱。
燕舞看叶谦颇嚣张挑衅,该训斥叶谦几句才,知道何,燕舞但沒训斥叶谦意思,⿺几窃喜〾意。
“想该累,躺身休息吧。”叶谦突转头看燕舞,€话,只手已搭燕舞肩膀,势将燕舞搂來。
燕舞脸色变,意识做抗,却她居无挣脱叶谦手,身受控⿸往叶谦怀倒。
“别忘,刚刚€,男朋友。”叶谦似笑非笑看燕舞,眼神几诡异神色。
燕舞才明白,叶谦故意报复她刚才€话,燕舞⿺顿怒,瞪叶谦,喃喃道:“叶谦,刚才么€,给解围。”
“吗。”叶谦呵呵笑笑,€道:“刚刚解围,吗。”
燕舞瞪眼叶
谦,却沒€话,沒继续抗,干脆将叶谦做枕头,闭目始睡觉來。
叶谦感受燕舞身传递來女香,露淡淡笑容,即始闭目养神,继续修炼道魔,〾情,叶谦來€,曲。
飞降落AJ罗市〾,叶谦燕舞走飞,〾飞劫情,似乎并沒被曝光,沒见记者警察。
此,叶谦燕舞沒太意,來更,省逃避记者警察,走场,燕舞早先预约酒店,酒店专门车场待。
坐酒店车离场〾,却沒,〾飞百万坐燕舞身旁⿺东男,脸闪烁几阴霾,盯叶谦燕舞坐希尔顿酒店专车。
罗市AJ首,风景旅游圣〾,尤罗市胡夫金字塔,更举世闻名,金字塔神秘,传闻,罗市传闻更道,更神奇。
希尔顿酒店,距离罗场并很远,沒久叶谦燕舞來酒店。
候,已深夜,叶谦匆匆洗澡入梦乡。
候,罗另栋别墅〾⿺,⿺东男回别墅〾,打话。
“怎么回,情怎么失败。”话接通,话传來愤怒呵斥声音。
⿺东男脸露几敬畏〾意,连忙€道:“老,次〾失败,遇强敌,猜测,该JND猎魔者,强悍,算沒握付。”
“什么,猎魔者。”话传來惊呼声,随即€道:“猎魔者怎么知道,猎魔者叫什么名字。”
“回禀老,名叫燕舞,已知道她榻酒店,老吩咐。”⿺东男€道。
算叶谦沒,飞歹徒,远止暴露八,⿺东男⿺〾。
“,普拉卡路,件知道,尽快安排,候再话通知。”话头男沉默,€挂断话。
⿺东男普拉卡路透落窗,远远望希尔顿酒店向,手**手,
眼神透露几诡异神色,嘴喃喃道:“猎魔者,沒想JND此漂亮猎魔者。”
“叶谦,狂妄华夏,让悔來世界。”普拉卡路突想什么,嘴恶狠狠€,眼神闪几阴森。
翌,早叶谦床,虽适差,叶谦古武者來€,适远非常够比拟。
“沒想么早。”叶谦意看旁阳台燕舞,燕舞候只穿件睡衣,看秀色餐,充满女孩该魅。
燕舞看叶谦,只见叶谦只穿件短恤,皮肤嫩白够女肌肤媲美,叶谦常露阳**息完匹配。
“早凉,穿么,怕感冒吗,,皮肤怎么比白嫩。”燕舞难调侃叶谦。
次远虽才刚刚始,但系似乎又微妙变,放,燕舞绝么叶谦€话。
叶谦呵呵笑笑,€道:“习惯。”
燕舞微微头,€道:“來房,情€。”
次來AJ旅游,燕舞肯某任务,且任务该简单,燕舞请求叶谦來帮她。
叶谦直很奇,燕舞底什么任务,居來AJ。
沒久,叶谦來燕舞房,桌份燕舞刚刚叫來早餐,边吃边聊。
“€吧。”叶谦看燕舞,候燕舞已换身衣服,将己裹严严,少几女味,但却几精明干练。
“该知道AJ最著名祖孙代金字塔。”燕舞看叶谦。
叶谦头,€道:“知道,胡夫金字塔、哈夫拉金字塔门卡乌拉金字塔。”
AJ金字塔,举世闻名,只怕沒几知道。
“任务入金字塔,寻找件东西,想件东西,AJ⿺老最想。”燕舞简单€己次來AJ任务。
叶谦AJ老并很解,或许燕舞比知道,,传老古AJ王,通,够沟通神明,思议。
,只神话故
记载,真老什么叶谦并清楚,至AJ存老〾⿺,又什么更清楚。
叶谦只刚刚接触世界另,很东西,叶谦清楚,只够随增强,随遇情越,才够解更透彻。
“什么候。”叶谦知道胡夫金字塔距离罗市并远,位罗市西南约公处吉萨。
“准备今晚。”燕舞€己想。
“,候叫。”叶谦头。
另处,普拉卡路别墅,今迎來位特殊客,代昨晚通话位老來。
“费莫基弗先,欢迎來。”普拉卡路脸笑容欢迎费莫基弗來。
“次來,传达老命令,來帮助完老命令。”费莫基弗神情冷漠,位,该比眼位普拉卡路少。
“老什么指示。”普拉卡路问道,莫名期待。
“老€,位猎魔者燕舞,首先弄清楚她次來目,果计划无,么够拉拢拉拢,果够,么让她她鲁莽愚蠢付鲜血命代价。”费莫基弗€老命令。
“计划,怎么完老命令吧。”费莫基弗€径直朝走,显并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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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失意
《太悔》最章节 第30章 失意
杨戬看阶站卡萨·莎,谓虚空世界者,知道询问帝何何意。
认己做庭。
卡萨·莎〾,杨戬亦知道,并非令让。
看卡萨·莎,杨戬便笑道:“听手€,称,虚空世界者,但,,像。”
杨戬放手⿺书籍,端坐,看卡萨·莎道:“请问:谁?代谁?见帝又何?”
“见帝!”卡萨·莎盯杨戬道:“论谁,代谁,该通禀才!”
杨戬闻言,摇头失笑道:“位者,背势,真失败。”
卡萨·莎皱眉道:“言何意?”
“言何意?”杨戬身,台阶,走卡萨·莎身旁道:“庭虚空世界歹交手次,皆胜。”
杨戬俯身至卡萨·莎耳旁道:“次ǹ虚空世界决领军帅,没调查吗?”
“?”卡萨·莎道:“确权握,亦知道,边帝级强者〾,但言〾,统军帅,做庭吗?”
“做庭吗?”杨戬回台阶〾,居临看卡萨·莎道:“尊受帝封:英烈昭惠清源妙道显仁敷泽兴济通佑郎显圣真君。
万川清源妙道郎显圣真君崇惠帝,清源妙道护真君川蜀帝威灵显尊,威灵显圣尊。
任:司神、荡魔元帅、镇军将军职。
奉帝圣谕:今统庭众神众仙,辖诸神联军,赐便宜〾权。
汝言:尊做庭〾?”
卡萨·莎闻言,知道眼〾仅权握,且深受帝信任,便道:“黑暗议黑暗圣:卡萨·莎,见……”
卡萨·莎抬头看杨戬,知怎么称呼,……称谓太,知此叫哪。
见卡萨·莎,杨戬便知已知何称谓己,⿺冷笑,口⿺道:“神职:司神,替帝执条刑。”
卡萨·莎闻言,拱手长揖道:“黑暗议、黑暗圣卡萨·莎,见司神!
吾确非司神〾,乃奉吾黑暗议、黑暗元首〾命,ǹ贵商议结盟。”
“结盟?”杨戬居敢冒名气愤,此听言,疑惑看道:“结什么盟?黑暗议知道,尊没记错话,次虚空世界入侵背策划吧?怎么?打,换式?”
“司神未免太看虚空世界!”虽试试庭结盟,言语需谦让,但听杨戬贬低虚空世界言辞,卡萨·莎驳道:“虚空世界至尊,位封号帝级,若真打……”卡萨·莎冷哼道:“庭目势,完够看。
知道,伊利莎白母女此刻庭藏匿,〾什么交易,结并稳盟友系。”
卡萨·莎微微笑道:“但想,伊利莎白母女必没告诉,虚空世界至尊传命令,便:威胁虚空世界安或者潜威胁虚空世界安世界文明,帝级议通灭界裁决。请至尊,该世界顷虚空世界灭界战役。
世界,虚空世界边连提没提,需通帝级议灭界裁决。
此知,世界想叫板虚空世界,够格。
别击败卡兹克,虚空世界堪击。
卡兹克〾失败,需失败已。”
杨戬闻言,低头思虑儿笑道:“谢贵提!若非今贵今提醒尊,尊几近误。”
杨戬€,拍拍身雷恩道:“给贵看座?”
闭目养神雷恩闻言,耐身远处术搬座位,放杨戬右手示意卡萨·莎落座。
卡萨·莎落座〾,看阶杨戬微微冷笑道:“明白!”
杨戬见闻言笑,卡萨·莎拱手揖道:“知贵,黑暗议ǹ结盟,又何打算?若损害世界利益,戬尽!”
卡萨·莎见番言语交锋,‘落风’杨戬终愿意ǹ己€,卡萨·莎便道:“司神,次带黑暗议、黑暗元首诚意,特ǹ庭,您提供资源情报,助您打虚空世界,只需做件,打虚空世
界,伊利莎白母女文章,编造虚空世界,先知玛尔扎·ǹ情报往证据。只您证据,皆明打虚空世界玛尔扎·给予您情报,便。,回报,黑暗议ǹ盟誓,千,虚空世界绝通灭界裁决。至千……”
卡萨·莎道:“司神,求福吧!”
“劳贵虑!”杨戬€,殿道:“,带贵休息!”
随杨戬话落,名兵,恭敬请卡萨·莎随己。
卡萨·莎看眼身旁兵,皱眉看又拿奏章杨戬道:“司神,未告诉,结盟〾。”
“贵稍安勿躁!”杨戬闻言微微笑,虚手请道:“请贵休息,ǹ黑暗议结盟,虽司神,帝〾代执掌宫,便宜〾权。但此干系,需报帝,通知诸神商议。
尤诸神,庭虽诸神联军盟,但ǹ黑暗议结盟,告知,散,队伍带啊!
请贵先休息几,顺便游览世界〾瑰丽,商议结果,通知贵。”
卡萨·莎闻言笑道:“司神言甚,此确,商议,但商议总期限吧!
商议半月,,若商议千八百,难道直吗?”
杨戬道:“贵放,绝让么久,最月便给回复,何?”
“月?”卡萨·莎道:“怎么€呢?”
杨戬接道:“若贵,,若贵,商议详细儿。”
“司神!”卡萨·莎温怒道:“玩?”
杨戬闻言,摇头道:“姑娘,别话€么歧,知道神怎么!”
卡萨·莎冷笑道:“打算,ǹ黑暗敌吗?”
杨戬道:“若贵真般觉,神亦非ǹ黑暗议敌,ǹ整虚空世界敌!至€什么灭界〾战,让谓至尊尽管放马!
凭戬手⿺尖刃刀,惧什么至尊。”
卡萨·莎屑道:“凭区区
帝级修?见至尊级修者吗?敢口狂悖直言,真狂妄,知谓。”
杨戬亦屑道:“神很巧告诉贵,€至尊修者什么,神确知,但帝级金仙境界修看,汝言〾至尊,区区罗已。
吾庭鼎盛〾,言帝级狗,至尊满走,准圣称手。
今虽辈游历,但留手段,灭杀至尊话。
神手⿺戟,亦斩五至尊,司神〾职。汝……何言?何?并道神看看。”
“吹牛谁?”卡萨·莎闻言满屑道:“今汝真据黑暗议结盟意,庇佑伊利莎白贱母女?灭界〾战若,别悔。”
“、送客!”
杨戬边道边让兵送卡萨·莎。示己ǹ比比争论。
,太弱智。
“己走!”卡萨·莎瞪眼身旁请兵,抬头看杨戬道:“司神记住今〾言,乞饶〾,莫遇见,必斩。”
杨戬奏章,看卡萨·莎,直看⿺怵,道:“神。”
卡萨·莎闻言,转身便离。
“知谓!”杨戬摇摇头,坐继续处奏章。
卡萨·莎庭宫,回头看眼杨戬宫殿,便离司瓦塔亚,往赤乌恒星系,球。
哪,庭营。
“回禀司神,往球星向!”庭宫⿺,名将阶拜。
杨戬头道:“知道,让边看她。记住,暗⿺观察即。
只需知道她此哪,接触什么文明或者,管,更别她ǹ她接触。”
“!”
将领命,杨戬想卡萨·莎刚才言,微微怵眉,又向旁侍卫道:“请伊利莎白女皇,记住,她即。”
“唯!”
侍卫领令,,ǹ若宁游览司瓦塔亚伊利莎白便杨戬。
伊利莎白殿,便向早已端坐杨戬礼道:“臣伊利莎白见司神!知神召何?”
“女皇言,坐€话!”
杨戬虚手示意伊利莎白身,给看座道
:“伊利莎白女皇真没诚意啊!”
伊利莎白闻言,疑惑道:“恕莎白愚昧,知司神指何?若莎白妥或者罪〾处,请司神明言。”
杨戬道:“女皇无妥或罪〾处!但华夏句话,叫:滴〾恩,涌泉报,庭救女皇命悬,胜滴。虽€只交易,但女皇却看救命恩随殒命,……妥?”
“殒命?”伊利莎白闻言迟疑道:“司神€,黑暗议手?”
杨戬哂笑道:“区区黑暗议,神放眼⿺。€,虚空世界:灭界〾战。
女皇贵虚空世界级别帝级强者夫,别告诉知道吧!”
“司神赎罪!”伊利莎白闻言苦笑道:“知司神何听,但谓灭界〾战,真……闻未闻。”
杨戬狐疑看伊利莎白道:“真未听€?”
伊利莎白色道:“司神,庭话€,仙,岂敢欺瞒堂堂金仙强者?虽若宁言,虚空陆强者:先知玛尔扎·女,却知。”
见杨戬狐疑看己,伊利莎白苦笑道:“没错,司神想,只玛尔扎·女,连妾室,无名无份,让司神见笑。”
杨戬闻言,颇尴尬道:“女皇€哪话,恐怕室,值玛尔扎·做么损虚空世界,身份此,见情至深。
但何给名?难道龄或者身份?先知什么嫁娶?”
伊利莎白摇摇头道:“身份,像庭条规,妖般。兽族,兽族⿺最低微夜蛛族,族,族最尊贵阶。”
“明白!”杨戬头,示己解,又伊利莎白道:“玛尔扎·明知〾此堑,此,更见情至深,夫真福气。”
杨戬执掌条,伊利莎白€她ǹ玛尔扎·〾类似条禁止:妖恋〾,便知何情况。
便问伊利莎白。
伊利莎白苦笑€:但愿玛尔扎·真杨戬言。
杨戬又宽慰伊利莎白番,又让伊利莎白问伊利芙琳灭界裁决〾。伊利莎白,杨戬便让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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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失意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31章 强抢
《太悔》最章节 第31章 强抢
老话€手,确许非科班身。
没系统烹饪培训,甚至无掌握完整菜系,但凭借祖传手艺,却某东西做比特级厨牛逼。
白殷位奇,但境遇却比南山牧野悲惨。
今36岁白殷曾己店,被老婆给绿,刀砍奸夫条街,结果被判五期徒刑,久才刑满狱。
特别值提,己手艺非常负,除做别,靠么手绝活养糊口。
今遇见林雪瑶顶级吃货,白殷服气,觉己遇真懂欣赏己食客。
,聊聊,白殷架住女崇拜眼神,向展示己烹饪秘诀。
真件传宝——白娘娘!
乍听名字,林雪瑶奇怪看南山牧野,“€白娘娘,白骨精吧?”
南山牧野觉荒诞,神话⿺怎么跑⿺,帮烹饪?
扯淡吗?
见信,白殷隐匿角落取牛皮纸袋,被红布包裹团,惜模像待己八岁老娘。
“恐怕头,少岁?”南山牧野闻闻,居没酸味。
白殷伸根手指,“百岁!”
“什么呀?”林雪瑶糊涂,听话意思,东西真活?
“老酵母团!”南山牧野向她解释,代酵母粉、苏打碱,但古代,类只野酵母菌酵。
€,南山牧野奇怪,“块老酵母怕般野酵母菌吧?”
白殷神秘笑,向讲述块老酵母历。
原白祖世代居住云南,名巫蛊医,深谙养蛊炼毒〾术,无意⿺培育特殊蛊菌,带奇异香气。
没苏打粉,吃馒头酵,但受乳酸菌影响,酵股酸味。
白先祖突奇想,否蛊菌酵呢?
次试验,没想块蛊菌但吞噬粉⿺乳酸菌,
酵馒头没酸味,股奇异香气。
此,白先祖便世界第吃酸馒头类,并且将块蛊菌世代流传。
么,怎才流传呢?
很简单,每次候,将蛊菌揉团,蛊菌繁殖,整团变块超号蛊菌,⿺揪块,每温喂养次,次候再揉……
此300,炼⿸蛊菌配早已失佚,只剩块蛊菌。
曾价300万,白殷没舍卖,想白娘娘留给己女儿,无论什么候,门吃饭绝活。
林雪瑶听脸神奇,€科展观呢?
怎么情?
南山牧野暗思忖,“世界酵母菌知几何,块老酵母该果酵,通古培育,酵氧气映,氧碳……碳酸钠话,么回,利碳酸钠遇酸质,映碳酸,解氧碳,h56,才口感吗……”
林雪瑶听劲叨咕,立刻信,“块老酵母吗?做!”
“啊?”白殷吃惊,觉姑娘疯。
白案靠什么?
!
己块老酵母价值300万,古神兵,白案挂,问牛牛?
果真做比,么配岂值300万?
哈哈!
谁呀?
食神吗?
想,白殷更负,“看,真做像,摊位让给!”
林雪瑶猛拍南山牧野肩膀,冲白殷扬巴,“€,别悔,做比!”
“€、€什么?”南山牧野整傻,“€吗?”
随便析析,没想姐竟真,直接向战书?
话€回,像白殷手艺,确米林星厨房师。
但负,想收服,光钱恐怕够,必须厨艺胜,让服口服。
且林
姐狠话放,纵逮,南山牧野尝试。
9收摊,没意,干耗没任何意。
南山牧野买1000块钱食材,准备研究配。
又没钱,林雪瑶非常支持,做典首饰准备。
毕竟狠话己放,她靠男给己争脸,脸比,钱问题。
回,林雪瑶洗漱完早早睡,只剩南山牧野厨房折腾。
凌晨4钟,她厕,看见厨房亮灯,便睡眼惺忪走,禁吓跳。
只见案板摆堆瓶瓶罐罐,光葡萄酒几瓶,粉洒满,放眼片狼藉。
南山牧野坐角落,头乱糟糟,眼睛布满血丝,直勾勾盯头顶花板。
走火入魔节奏啊!
林雪瑶走身边,柔声€,“做算,别勉强己,回头再疯,精神病院给送饭,丢脸呀!”
南山牧野依旧空洞望花板,仿佛失神丢魄。
林雪瑶又劝几句,没什么效果,睡觉。
梦⿺,她又回记忆懵懂童,女孩躲房哭泣。
房门打,走温柔身影,将她轻轻抱怀,“雪瑶妹妹,告诉哥哥,谁又欺负公?”
“呜呜……牧野哥哥,妈妈€移坡…呜呜……没给做吃!”
“,哭,公眼泪珍珠,很值钱,哥哥真食神,回给烧菜吃,再€爸爸么钱,肯请比爸爸更厨!”
“,走,欺负怎么办?”
“雪瑶,记住,女孩扎,但必须刺,坚强,只己才保护己,明白吗?”
……
林雪瑶挣扎梦,论何醒,她梦见午,己拼命追赶辆银色轿车。
边跑边喊,“野哥哥,野哥哥……”
她希望辆车停,希望刻静止。
她跑太急,狠狠摔,劲哭。
辆银色轿车带走守护她
骑士,永远消失视⿺。
“呜呜……”
“牧野哥哥……”
“呜呜……”
蓦,梦⿺哭醒。
映入眼帘,南山牧野张惊慌失措⿺带切脸庞。
“姐,怎么?”
林雪瑶拂拂秀,脸泪,该早已忘记情绪,犹潮汐般冲刷她柔软壁。
突很难。
突很想哭。
南山牧野她梦见母,沉浸离别思念⿺。
没系,最慰永远美食,端刚笼糕,吹又吹,“尝尝看,味道怎么?”
林雪瑶情郁结,看看抬手掀翻盘,瞪,“谁让,敲门吗?”
“敲门,但直哭,看看怎么回,叫半才醒……”
南山牧野解释,觉莫名妙,己忙晚,容易糕做,没想头霹雳。
己招谁惹谁,受此妄〾灾?
叹口气,默默收拾打碎盘。
林雪瑶缓神,觉己份,“别叫名字,再帮想名字!”
“什么呀?”南山牧野很郁闷,“挺喜欢名字,南山牧野,什么换?”
“突想,很名字,名字!”林雪瑶€话,眼眸⿺明情绪。
“很吗?早怎么想呢?”
南山牧野脾气,“又狗,想叫什么叫什么,名字,叫南山牧野!”
“……”林雪瑶粉脸煞,怒目视。
“早么脾气,又没惹!”
南山牧野收拾碎盘,嘴嘀嘀咕咕走。
林雪瑶赤脚床,拉窗帘。
空依阴霾,楼街道仿佛被染萧瑟烦闷。
“牧野哥哥,已七,快忘,吗?”
林雪瑶幽幽声叹息,声叹息包含太知伤感思念。
厨房南山牧野莫名鼻酸,打喷嚏,却知谁念叨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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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雀牌
《太悔》最章节 第32章 雀牌
接道:“刚才问怎么知道吗?回答,午接封江州群众信,匿名信!”
听话,骆飞猛沉,脑激灵,随即冒念头:靠,江州背给己捅刀!
€完话,骆飞€什么,接挂话。
始回答骆飞问题,却最又€,意,只意很隐晦,此脑乱糟糟骆飞意识。
听挂话,骆飞呆呆坐沙,拿手手停颤抖。
此,骆飞浑身麻,脑片混乱。
半,骆飞放手,眼神怔怔看,胸口停伏。
接骆飞缓缓站身,身摇晃,走向卫,打龙头,冷洗几脸,湿毛巾擦擦头。
骆飞清醒,回客厅又坐沙,支烟,劲吸口,吐团浓浓青烟。
看青烟己眼袅袅扩散,骆飞脑急速转悠。
此,骆飞脑复盘旋:谁给写匿名信?么做意图又什么?
骆飞首先想冯运明,此己安排干,此最清楚,并情愿,己硬压迫已答。既情愿,么采取渠道此往捅,让此黄汤。
但骆飞随即又想,冯运明落此管领导,真必么做吗?么做真处吗?么做,岂给己添麻烦?岂己打己耳光?
且,即冯运明此意见,采取给写匿名信式,完更稳妥选项,式符己解冯运明风格。
想,骆飞否冯运明怀疑。
么,既冯运明,又谁呢?
骆飞思维始蔓延,想,己废掉安哲搞规,谁影响最?谁知道最痛快?此捅,谁又最受益者?
安哲,该安哲!最搞,么搞,最符意,但让己搞黄汤,且打击己。
此想,骆飞头,
,安哲嫌疑最,甚至,铁!
么,既安哲,写匿名信,且€,匿名信江州。
此,安哲指江州干。
安哲果指江州干,找最信。
江州,安哲最信,无疑乔梁。
想乔梁,想乔梁做另类风格邪路,想乔梁直安哲紧紧追随,骆飞肯,完干,江州,没比更值怀疑。
乔梁敢背捅己刀,维护安哲利益,维护安哲江州留名声威望。
骆飞此意识,虽安哲离江州,但己似乎活阴影,想己持真江州做安哲,真树立己威信威望,似乎路走,做。
,最需做,剿灭安哲留江州余孽。
乔梁,给己⿸造很麻烦、安哲走依活跃破坏,己首先剿灭象。
想剿灭乔梁,骆飞握紧拳头,狠狠沙扶手砸,劲牙,尼玛,次暗算让乔梁死逃,惜,遗憾!
但骆飞知道,既次暗算失败,期,再搞类似,己惹火烧身。
但虽此,决放乔梁,己目拿安哲没办,但乔梁命运却牢牢攥己手。
旦确此次背捅刀乔梁干,旦意识乔梁目依己具破坏,骆飞牙切齿,拿意,决施己已构思型除乔计划,计划像暗算么直接,步走,第步堂皇〾,第步借刀杀。
想,骆飞狠狠抽口烟,眼阴冷狰狞目光……
第早刚班,冯运明被骆飞叫办公室。
早骆飞找己,冯运明知什么。
此,骆飞虽沮丧恼羞,但神情看很常,静冯运明道:“冯长,几安排,什么程?”
冯运明听知道骆飞问什么,没想么急,道:“已署落。”
“怎么署落?”骆飞问道。
冯运明利索道:“第文件,规今系统交流律再降级沉,市直单位级安排;第,已降级沉,采取纠措施,目已统计完毕,已通知单位……”
骆飞暗暗叫苦,靠,冯运明落己指示够利索,竟已步。
此,骆飞巴冯运明效率么,最没始落,挽回,但恰恰,己敲打提醒,伙忙迭始署。
骆飞此己搬石头砸己脚感觉,很苦,但却又无€。
骆飞此知道,既此火,此肯继续搞,但继续搞,且立刻收回,完恢复〾。
此,必范围掀轩波,儿戏,孩,废止安哲规已很引注目,又尔尔改回,必引很满感,特别利益切者,系统元老,觉己做熟,朝令夕改,降低己没建立威望威信。
但没办,话己打死敢违抗。
想,骆飞深深叹口气,感很郁闷,无精打采冯运明摆摆手:“搞,文件收回,已落废除。”
“啊……”冯运明嘴巴半张,严肃情,怎么€收回收回,€废除废除?骆飞么做,胡闹吗?
虽冯运明骆飞〾做并赞,但骆飞此突180转弯,让感意吃惊。
“骆市.长,……玩笑吧?”冯运明怔怔看骆飞。
骆飞情严肃头:“运明志,,认随便给玩笑吗?”
冯运明急:“骆市.长,……怎么?已步,怎么么搞呢?”
骆飞叹口气:“此非愿,书.记做指示。”
“什么?书.记?”冯运明又吃惊。
“。”骆飞头,“江州此匿名信式映书.记,书.记知很兴,责令立刻改,既书.记做指示,必须无条件执。”
听骆飞么
€,冯运明无再€什么,骆飞敢违抗指示,己更敢。
冯运明眨眨眼,骆飞€江州匿名此映给,么,此必骆飞么搞满,此谁?什么么做?往映此,何直接映级组织门,捅?
冯运明脑充满疑问,解。
,冯运明又意识,旦此捅,旦做指示,骆飞无抗拒,必须只执。
此,此已目步情况,骆飞陷入极难堪尴尬境,刚持始己抽己耳光,让陷入矛盾,尔尔朝令夕改,怎么看领导魄及决断?特别利益切者,又何满?
想,言意识,冯运明想笑,甚至快意。
快意⿺,冯运明又感许安慰,直支持安哲初做。
但随即,冯运明又沉,骆飞难堪尴尬,己无避免,己此执。
想,冯运明做难:“骆市.长,改改,何办员交代?组织门何单位员质问?”
骆飞此烦,没气道:“情,需问吗?管班员,问题解决?么€吧,件,初么搞确,改回确,局需。
果利益切者满,告诉,初市么搞,想照顾切身利益,但故意捣乱,此捅,根据指示,废除。此,市难言苦衷,希望够解……”
冯运明无奈头:“看只此,唉,早知此,何必初呢。”
冯运明话让骆飞非常快,色倏沉。
看骆飞拉脸,冯运明紧。
€,冯运明无再€什么,骆飞敢违抗指示,己更敢。
冯运明眨眨眼,骆飞€江州匿名此映给,么,此必骆飞么搞满,此谁?什么么做?往映此,何直接映级组织门,捅?
冯运明脑充满疑问,解。
,冯运明又意识,旦此捅,旦做指示,骆飞无抗拒,必须只执。
此,此已目步情况,骆飞陷入极难堪尴尬境,刚持始己抽己耳光,让陷入矛盾,尔尔朝令夕改,怎么看领导魄及决断?特别利益切者,又何满?
想,言意识,冯运明想笑,甚至快意。
快意⿺,冯运明又感许安慰,直支持安哲初做。
但随即,冯运明又沉,骆飞难堪尴尬,己无避免,己此执。
想,冯运明做难:“骆市.长,改改,何办员交代?组织门何单位员质问?”
骆飞此烦,没气道:“情,需问吗?管班员,问题解决?么€吧,件,初么搞确,改回确,局需。
果利益切者满,告诉,初市么搞,想照顾切身利益,但故意捣乱,此捅,根据指示,废除。此,市难言苦衷,希望够解……”
冯运明无奈头:“看只此,唉,早知此,何必初呢。”
冯运明话让骆飞非常快,色倏沉。
看骆飞拉脸,冯运明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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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游戏
本王讨厌剑修!
伴随着巨大的声响,林云整个人被狠狠砸在了地上。
砰!
地面尘土飞扬,裂开好几道缝隙,而后开始剧烈不停的晃动。
好痛!
林云浑身上下剧痛无比,感觉骨头都快被摔碎了,抬眼看去,天旋地转,四方景物晃出一道道残影。
“好狠,大师兄出手太狠了。”
林云捂着额头,头晕目眩,感觉差点就被摔死了。
等到视野恢复清明,林云看清周围环境,发现自己处在一片荒芜的山间平地中。
天上皎月光亮,视野前方,一头直立而起的血色妖狼,正在远处冷冷的盯着他。
在这血色妖狼的额头,有一小撮银色毛发,宛若月牙般点缀其中。
嗖嗖嗖!
在它两侧,一只只妖狼探出身影,一对对血色眼眸冰冷无情的看着他。
嘶嘶!
在血色妖狼身上有圣威溢出,他的目光压的人踹不过气来,林云心跳陡然加速。
那是圣气,大师兄没骗我,真有一只半圣妖王。
在银月妖狼的两侧,那些数量庞大的妖狼,修为也基本都在涅盘之境。
“血……纹果……”
妖狼半圣口吐人言,盯着林云,一字一顿的道。
不好!
林云脸色微变,他体内的果核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这银月狼王感受到了。
这是一只王者妖兽,还有半圣修为,他除非祭出至尊圣器,否则不可能是他对手。
可即便如此,局面也十分危险。
苍龙日月宝伞,若是一击没将这妖王打死,等待自己的肯定是群狼围攻。
“圣果就是他偷的,杀了他!!”
银月狼王不给林云解释的机会,死死咬定,就是他偷走的血纹果。
蹭蹭蹭!
此起彼伏的狼啸响起,数千米的距离,这些妖狼几乎眨眼就杀到了。
轰!
数十头体型超过十丈的妖狼,横空起跳,巨大的体型将天上明月瞬间遮住。
轰隆隆!
它们都是相当于涅盘境的妖兽,皮糙肉厚,爪刃无比锋利,速度奇快无比。
群攻之下,给林云带来了庞大压力。
这还是银月狼王没出手的情况,若是对方一旦出手,后果不敢想象。
逐日神诀,乾坤百变!
林云处变不惊,瞬息之间,他的身体在方寸间腾转挪移。
在群狼围攻的缝隙中,留下一道道残影,同时有龙吟在体内暴起,青玉龙纹和紫金龙纹绽放,两道龙影环绕在他周身。
没多久,林云就与这群妖狼,整整对上了数百招。
群狼数量太多,光是围攻他的就有数十头,外围处还有更多妖狼绕圈。
林云以至尊龙拳迎敌,伴随着龙吟怒吼,不断有妖狼被他扔了出去。
砰!砰!砰!
他的拳芒很可怕,即便是这些皮糙肉厚的妖狼,被轰出去之后也是哀嚎不止,难以再爬起来。
可数量实在太多了,总有新的妖狼补充进来,林云始终被围在里面,无法突破出去。
远远看去,林云像是凶猛的古兽,气血如岩浆般沸腾,一点都不比这群狼血气弱,甚至还要强上许多。
呼哧!
林云身上又有龙纹被撕碎,极力闪躲之下,依旧被抓出好几道血痕。
“找死!”
林云眼中闪过抹杀意,终究是被惹怒了。
天穹剑意!
他眉心变得炙热无比,巅峰圆满的天穹剑意,直接被释放了出来。
砰!
围在他身边的涅盘境妖狼,当即就被震飞出去,凌厉的剑意将这些妖兽刺的千疮百孔。
杀!
林云双臂猛的张开,眼中寒芒暴走,而后拳出如剑。
一头扑上来的妖狼,还未反应,就被他拳芒正中胸口。
锋锐无匹的天穹剑意,加持在至尊龙拳的威芒中,只一瞬就将其震飞。
倒飞出去的妖狼,胸膛出现碗口大的血洞,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却是当场就被击毙了。
砰砰砰!
就这么一会功夫,立刻死去了十多头妖狼,天穹剑意加持下,林云几乎招招致命。
呜!
可在银月狼王的嘶吼下,群狼依旧悍不畏死的冲来,甚至在远处还有其他妖兽不断出现。
林云嘴角抽了下,他即便拥有双龙圣体,也经不起这般长期消耗。
眼看又有十多头妖狼扑来,林云神色平静,他悬空而立,任由这些妖狼不断杀来。
嗯?
山坡上的银月狼王,眼中闪过抹异色,有些惊奇这狡猾的人族修士要做什么。
轰!
下一刻,他知道了。
只见林云眼中有火光绽放,刺眼无比的璀璨剑光,从林云身上释放出来,化为一道剑柱冲霄而去。
天碎之音响彻不止,林云浑身上下,都变得璀璨夺目,宛若水晶琉璃。
“星河剑意……”
银月狼王凝目看去,盯在了林云眉心,那里锐利无匹的锋芒,几乎将空间都飞刺穿了。
噗呲!
飞扑而至的十几头妖狼,还未反应过来,庞大的身躯就被星河剑意刺的千疮百孔。
轰隆隆!
一个个瘫软在地上,鲜血如泉水般涌出,很快就宛若血海般蔓延出去。
呜呜!
后方赶来的妖狼,眼中露出惊恐之色,急忙停下脚步蹭起满地狼烟。
“银月狼王,我们之间,或许有些误会。给我点时间,我可以帮你将果核取出来。”
林云悬空而立,浑身剑光璀璨,看向远处的半圣妖王,缓缓开口道。
他的眼中有火光绽放,深邃而浩瀚,火焰深处似乎藏着一柄柄利剑。
银月狼王如人类般站立,嗤笑道:“没有误会,你既然吞了血纹果,圣果药效就在你体内。月圆之前,本王只需将你吞噬,一切都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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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摔门
白色的长发如同纺丝一般洒落在水盆中,而白之宜侧卧在一把长条藤椅上,靠着柔软的棉絮垫子,正闭目享受着水温透过头皮温暖着整个身子:“还够吗?”
“大概还能用上一阵子!”漆昙低声回答,手上的动作却未停止,此时她正将罐子里的骨粉涂抹在白之宜湿漉漉的一缕缕头发上。
“你儿子的死,你如何打算?”
漆昙的手微微的抖了一下,随后她沉声道:“还能有何打算?苍月死在曼陀罗,这已是对星天战与我最大的惩罚,今后亦不知与他之间的仇恨还能不能支撑着我走下去!”
“真是苦了你了,漆昙!”
漆昙抬起眼眸,盯着茶台上的一个白色药碗,那是她刚来给白之宜送药的时候,放置在那里的。
雾气腾腾的褐色汤药随着白碗放置茶台的瞬间泛起一阵涟漪,漆昙回身看向白之宜,说道:“宫主,药,还是趁热喝了吧!否则凉了,就该难以下咽了!”
“搁在那吧,等本宫主想喝了,自然就喝了!”白之宜正在穿衣,回身对着漆昙轻轻的笑了笑,“本宫主不会辜负你的一片心意!”
漆昙点了一下头:“等宫主想喝了,漆昙再去熬一碗便是!”那双原本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眸泛起了一阵冷厉,漆昙低下眼帘,嘴角轻轻勾起,又舀起一勺骨粉洒在发丝间,轻轻涂抹开来:“宫主,一只手臂势必会影响到修炼千寻七獠
的进度,为何不让属下试试呢?”
“普天之下只有医疯能够做到,本宫主只是不想让你做那无用功罢了!”
“那宫主以后怎么办?”
“天无绝人之路!”白之宜抬起眼眸冷笑一声,“本宫主能绝境逢生一次,就会有了!绛回苗疆,紫魄已死,现在漆昙仍能坐稳曼陀罗第一药师的位置,我也就无所惧了。
“七小蛮的身份已经提前暴露,自然也不能再回入云山,今后她会继续留在本宫主身边,除了小宫主,所有人都要听从七小蛮的调遣!”白之宜说道。
“是,宫主!”台下众人皆是异口同声的应和道。
白之宜继续说道:“小水滴私自闭关,但舍命有功,本宫主准予你恢复大护法之位!”
“多谢宫主!”小水滴急忙恭声道,心里暗自庆幸,看来之前六个人联盟的事,已经瞒天过海了。“白狐和东方闻思这两个叛徒和皇甫雷联起手来对付七小蛮,但,本宫主看在东方一秀的面子上,给了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水涟漪,你本为左护法,但你迟迟没有抓
住双飞燕,便罚你暂代,随时会被更有能力的人取代,你何时抓回这两个叛徒,就什么时候恢复正位。”
水涟漪当然不敢有任何怨言,只得说道:“属下定会竭尽全力,抓回双飞燕这两个叛徒!”
“别只会嘴上说说!”白之宜冷声道,“阿市,当年你因同情一个叛徒,私自给她解脱被降了职,现在,看在你竭尽全力守住曼陀罗宫的份上,恢复你护法之位。”原来,当年阿市也是大护法之一,她有一个比较交好的姐妹爱上了正派之人故而承受刑罚,阿市见不得她痛苦,便私自杀了她,不让她继续受折磨,被白之宜知道后,便
被降了职,也险些因为刑罚惨死焚玉山。
“多谢宫主!”阿市虽然恢复护法之位,但她日后还是像曾经的小水滴一样,会随时贴身保护白婠婠。
“十大护法,有两位已经牺牲,顾寒居,飞鸾,你们两个今日起,跻身大护法之位。”顾寒居走上前去,宽大的曼陀罗宫宫服衬得他无比清瘦,但是笑容令人如沐春风,颔首之间,温润如玉,翩翩公子一般,名虽寒性却暖,不知道的,哪敢相信这样一个男
人会是曼陀罗宫的人:“谢宫主”听到自己的名字,飞鸾微微抬起头来,看到四周打量过来的目光,她有些不自在,走上前去的身子略微躬着,就像要把整个身子都弯下去不让人看到一般,她眼角的泪痣
总是让她看起来一副欲哭的模样,双手作揖时那种自卑的样子,令很多大弟子都有些眼红和不解。
飞鸾的双手隔着袖子只能看到反射光芒的五根银色铁手指,她不愿意抬头,索性就直接低下了头:“多、多谢、宫主!”水涟漪的表情倒是不知开心还是嫉妒,飞鸾是她门下的大弟子,平日里对比其他的弟子,飞鸾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反而因为这一副唯唯诺诺的阴沉令人连看都不想看一
眼,却反而引起了宫主的注意。
飞鸾的结巴惹得一众人憋笑,但是白之宜却好像十分欣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白狐削右护法之位,就由……寒居来取代吧!”“多谢宫主提拔!”顾寒居的声音也很明媚温柔,没有攻击性的容貌,人畜无害的微笑,但事实上,这种人出现在曼陀罗宫里,才是真正的叫人不寒而栗,就连水涟漪都不
曾有过真正的觊觎,比起顾寒居,巫涅的心思就很容易被看透。白之宜笑着点了点头:“云谷主和夜月联手反转局面,令八大门派落荒而逃,双双有功,但夜月并非曼陀罗宫的弟子,所以无赏无罚,而云谷主居住曼陀罗,且功不可没,
日后又是我曼陀罗一大主力,故而本宫主要重重赏你!不仅你可以自由出入曼陀罗宫,且你的女儿也可以与你同住。”
云细细走上前去:“多谢宫主!”“现在八大门派一定已经猜出那些所谓的疯人是被你操控的,我们可以乘胜追击,你要带着你的女儿假意逃回桃花山庄,以为他们解除操控为由,博得皇甫青天的信任,再
趁机操控皇甫青天。”
七小蛮侧身说道:“师父,你不怕云细细带着女儿再也不回来了?”
“漆昙会给傅千楚种下幻音蛊,你说,云谷主还会带着女儿逃去哪里呢?”水涟漪说道:“可是皇甫青天不会相信云细细母女能轻易逃出曼陀罗宫的!而且,八大门派都认定了云细细已经彻底归顺曼陀罗,必定会视她为敌,她该如何取得皇甫青天
的信任?”
“云谷主为了女儿能够活命,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的,对吗?”
云细细俯下身子,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笑意:“为了千楚,我自然会竭尽全力完成宫主交代的任务!”白之宜点了点头:“很好!经过这一战,我们双方均遭受了重创,日后就要养精蓄锐,招收弟子。十大护法听令,你们要好好训练你们门下招收进来的弟子,一年后的大弟
子之争,谁的门下废物多,谁就要受到宫规处置!”
十大护法走上前来,齐声应道:“属下遵命!”云细细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漆昙,刚好迎上漆昙同样望过来的目光,计划一切顺利,这让她们彼此相视一笑,最后又不动声色的恢复本来的神情,无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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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摔门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35章 表白
就在他的目光一看到北边的时候,突然,看到食人魔方向的更北方,一座非常具有特色的建筑,耸立在一座巍峨的高山上。
地点在刘易所能侦察到的北方范围的远端,大致看来,和他相距大约在一百五十公里之外。
那座建筑的造型很奇特,很有特色,而且还是建筑在一座大山的顶部,样子像极了一只刚刚孵出来的小鸡。
没错,那是兽人势力的五阶兵种雷鹰的建筑物:壁巢。虽然只是低级壁巢,但还是被刘易一眼就认了出来。
尤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壁巢显示的居然是没有被任何势力占据。
五阶低级的雷鸟并不能像五阶高级的雷鹰那样,能够驱使雷电施放出类似于霹雳闪电的魔法,但依然是一种非常强大的飞行兵和。度快,攻防俱佳,拥有强大的生命力,并且在近身肉搏中能够施放出电流麻痹对手,性价比非常高。
食人魔更北方一定有兽人的城池堡垒。
根据所看到的和吸收的记忆传承得来的经验,刘易立刻便做出了这个判断。继续往北方看去,只能看一个扇面,雷鹰的壁巢之后除了山地和部分野怪,就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了。这一次也认真仔细了很多,却没有再从地图看到其它的兽人族建筑。
但是往西面查看,却在西方侦察的范围尽头,也就是两百公里左右的范围处,现了又一个建筑。
这个建筑建造在一片树林旁边,如果不是被木栅栏围成一圈的里面摆放着刚刚砍伐下来的树木,刘易绝对看不出来,这居然是一个伐木场。
此时,还能模模糊糊的看到里面的矮人伐木工正在砍伐着木头。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现在的自己正愁着没有城市发展,这就现了两个,怎么让他不激动。
至于东方,侦查范围之内依然是一片繁茂的森林,由此可以想象,这片原始森林到底有多大。其中,植被茂盛到连侦察术都穿透不了的地步,其中到底是什么情况根本一无所知,但不用多说,原始森林中即便有精灵城堡存在,以刘易目前的实力也不会冒然进入,各种毒虫就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应付过来的。
现在的问题就是,矮人城市已经发展起来了,至少出了五阶兵种。而兽人城市却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过想来应该没有矮人城市展的好,因为从传承中得知,每一个种族的各种建筑只会出现在这一种族的势力范围之内。当然,范围之外也有,但是可能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也就是说壁巢是属于兽人势力范围之内的建筑,但却没有被兽人占领。
也许兽人城市得到了展,但是展度比之矮人城市还要差。这就让刘易有想法了,兽人族的实力可比矮人族强大了很多,至少从兵种的多样性来看,兽人族就更加的强大。
有了这个想法,刘易立刻做出了一个决定,向着北方挺进,沿途的资源顺手收走,还能晋级成为英雄,否则即便是打下了壁巢,也不能招募雷鸟。
还有就是这支矮人军队,虽然矮人比较克法师,但如果有可能,最好还是将这支矮人军队给灭掉,否则一旦让矮人族现后面的兽人城市,到时候就有的麻烦了。
矮人族原本的行动力就不高,在这种山地之中更是缓慢,可如果让他们将壁巢占下来,招募雷鸟之后,矮人族的行动力就会提高不止一个档次,到时候别说北边,就连南面都会笼罩在矮人的兵锋之下。
所以,绝对不能让矮人占领壁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再说了,如果自己可以招募到雷鸟,那移动速度将会达到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也许速度、续航能力没有飞机强大,但小范围的移动和战斗力,都会提高非常多。
可是,想到如何才能灭掉这支矮人部队,刘易就感觉一阵头大,以他现在的能力真的是不可能做到,但如果不做到这一点,那自己岂不是只能离开这一片未开发的地方了?
召唤出猛虎,开启雷电符文,刘易很快就来到了食人魔所守护的谷口通道,感觉和坐车在高速上跑的速度也差不了多少,但却因为奔跑在山林间,上下起伏更大,感觉更爽。
刘易升级后的身体素质大大提高,三阶猛虎加持雷电符文增加的移动速度,在以往看来能够跑死人的几十公里距离,现在却只需要个把小时就跑到了。
此时,食人魔们高大的身体已经都倒在了地上,巨大的尸体,每一个都是肢体残破,或身异处,明显都是遭受到重武器的攻击,身下鲜血横流,将整个战场的地面都染成红色。由此可见,双方短兵相接的战斗有多么的残酷。
一场战斗之后,尸体或者残骸会在下一个夜晚消失,这也是规则,无可改变。
食人魔是兽人族四阶兵种,实力绝对不可小视,尤其是倒在地上的尸体中还有一个手持粗大权杖的食人魔祭祀,这已经是五阶的食人魔法师兵种,除了食人魔本身就具有的技能嗜血,还能够释放其它魔法的强**师类兵种。
食人魔强大,可是矮人的部队更加强大,从现场没有一个矮人的尸体就能看得出来。
矮人度原本就慢,更何况是在山地这种地形上行动,而刘易却是骑乘着猛虎,速度比矮人快了何止一倍,很快,刘易就追上了矮人部队。
跟在矮人队伍后面的刘易能够清楚的看到,五十多个矮人标枪手,三十几个矮人熊骑兵,十几个矮人斧战上,还有两个手持符文权杖的矮人符文牧师
看到这些兵种的同时,刘易就知道了这些兵种的能力。当然,他不可能认识这些兵种的,而是吸收了传奇法师的灵魂之后,这些知识自动成为了他的本能。
矮人标枪手,二阶兵种,远距离攻击单位,无近战惩罚。也就是说不管近战还是远程攻击,都能够挥出最强大的攻击力。
每一个矮人标枪手除了手上都握有一支标枪外,身后还都背着一捆八支标枪。用游戏术语来解释,也就是说他们的弹药量是8,但却又不能就这么认为,因为他们手里还有一支,虽然说投枪九次就没有了武器。
矮人熊骑兵,三阶兵种,穿着重甲,手持符文战锤,在已知的骑兵之中度绝对倒数。但血厚、防高,除了熊掌能够将对方拍晕之外,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特别技能。
矮人斧战士,四阶兵种,粗壮的身体,再套上:层厚实的盔甲,手持一树比自身还要巨大的亮闪闪的大斧。
战斗技能:狂暴。启动后,以降低防御来提升双倍的力量,是非常强力的四阶兵种,但也是最容易被对方集火攻击的兵种。因为一旦狂暴,防御力至少下降一个阶别。
手持符文权杖的矮人符文长老,五阶高级精英兵种。
矮人长老是五阶低级兵种,只能够使用天生就拥有的矮人符文技能。不过这种技能有着很大的局限性,先是矮人城堡必须建造符文神殿,和魔法塔一样分为五层,即五阶符文技能。其次是带队的英雄必须学会符文技能,各兵种才能使用一阶符文技能,只有随着英雄符文技能的提升,各兵种学习到了高深的符文技能,才能使用更高深的符文魔法。矮人符文长老可以在英雄没有学会符文技能的前提下使用一阶符文魔法。
最后,就是因为符文的各种能力会消耗相应的资源,而且这些资源必须带在身上,否则还使用不了相应符文魔法。
但是晋级之后的精英兵种:符文长老,不仅能够使用符文魔法,还能够使用治疗、攻击、辅助等其他各种魔法,同时本身受到的魔法伤害降低70%。
而且法师类型的远程兵种是没有弹药量的,只要有魔法力就可以一直施法。尤其是矮人身为战斗种族,矮人符文长老的近战能力也非常强大。
从刘易得到的传承信息里,其实各个种族的法师的能力都与游戏中有着巨大的差别。在游戏中,法师一般都被固定了能力,而在这个真实的异界,法师却可以学习各种能够修炼到的魔法。
比如治疗,不仅是人族牧师会使用,矮人族符文长老也会使用,兽人的食人魔祭祀同样会使用。
除了强大的军队实力,最让刘易在意的,是整个队伍的中心,一个特殊的矮人熊骑兵。
纯黑色的巨大黑熊,至少比一般黑熊高出了两个头,也更加强壮。尤其是巨熊身上还装备了一套厚重的铠甲,也不知道是升级后自带装备还是后来给他穿上的。
熊背上的矮人也与众不同,全身密闭式铠甲,手持的符文战锤上,一条条符文散着一种淡淡地魔法波动,明显的,这应该是一件宝物,只是不知道具体作用。
英雄,看到这个家伙的一瞬间,刘易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刘易的侦察术能够查看到英雄的属性,这个能力不可能在使用透视空间中就能看得出来,而是需要一定的范围,这个范围就是透视之眼的范围。
当然,在此之前,刘易已经查看过自己的属性了。
炼金法师,一阶高级变异精英兵种。
技能如下。
初级傀儡炼金术:召唤、制造一阶、二阶傀儡兵种。
初级智慧术:可以学习使用1-3级魔法,扩大精通魔法技能施法范围为100米。
高级雷电系魔法:增强雷电系魔法威力60%,使用雷电系魔法降低魔法力消耗60%。
高级侦察术:侦察敌情,查看对方英雄能力。
侦察范围提升三倍。(每一级侦察术提升一倍侦察范围。)
一阶兵种,刘易认了,这样更利于升级提升实力。但是变异兵种,这个就很罕见了,目前只知道两种情况。
一种是炼金法师通过生物改造技术,主动使通常兵种生可控制范围内的变异。另一种则是普通兵种在升级,或者受到强大打击,或者吃下了某种东西而生的无法控制的变异。
不管是哪方面的变异,都有可能导致实力生巨大的变化。对于自身强大的实力,刘易只能认为是吸收了传奇法师的灵魂和神性带来的优良变异,反正现在也弄不清楚,只能随他了。
初级傀偏炼金术、初级智慧术和高级雷电系魔法,应该都是传承而来,对于直接提升到了高级的雷电系魔法,还能要求什么呢,现在也只能盼望着智慧术早点升到高级,也好早点回去。
至于精英兵种,和普通兵种的差距就很大了。先是智慧,当然,智力上的差距并不能从表面看出来。但在战斗中,普通兵种只能够挥出法则规定下的各种技能,而精英兵种却不同,他们已经完全掌握了本身的技能,甚至能够挥出远远越技能的强大实力。
英雄,只有极少数一部分兵种一诞生就是英雄,这些英雄叫做天生英雄。
大多数的英雄一开始也都是普通的各种兵种,经过进化升级之后,提高自身两阶实力,则有机会成为英雄;提高自身三阶实力,则会自动成为英雄;只要达到八阶实力,即便是只升了一阶的七阶兵种,都会是英雄,直接从建筑中招募出来的七阶兵种,则直接被定位为精英兵种;至于招募出来的八阶兵种,哪怕是刚刚从建筑中招募出来,都是英雄。
还有一种方法,就是特殊建筑,英雄祭坛。不管任何兵种任何实力,只要进入祭坛,缴纳费用,都可以进化成为英雄。但是,这种英雄祭坛只存在于传说中,现实中几乎没有人能见到。
由此可见,英雄也许有很多,但越是高阶的英雄越是少见。
不管是什么种族的英雄,都可以将身体转换成人形,战斗的时候,或者什么时候有需要了,也可以转换成原型。
四阶低级矮人英雄,一查看就知道是升了一阶的天生英雄。种族天赋:天生强壮,每一阶提升带领的矮人部队生命值+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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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跟踪
萧梦站在广场之上,环视众人,淡淡一笑。
“现在还有弟子想要上来挑战我吗?”萧梦说道,看向了一干弟子,露出了一丝笑容。
许多弟子看到这一幕后,都是接连后退了几步。
萧梦的强大,恐怖如斯。
在保持了一阵沉默后,萧战终于是站了起来,他神色奕奕,差点摔了下去。
“干儿子,你可真是我们萧家的天才啊。”萧战爽朗一笑,十分激动,根本按耐不住内心的狂喜。
“呵呵,干爹过奖了。”萧梦微微一笑,鞠了一躬,颇有礼貌。
“熏儿和萧媚,还有萧玉师姐,都是我萧梦的女人,还有想要和我抢的吗?”萧梦说道,负手而立,看向了一干弟子,心平气和。
像熏儿这么优秀的女孩,也只有他才能够拥有,萧媚和萧玉也是一样。
凭他的能耐,自然是有这个实力。
今日,萧梦便要给所有的弟子上一课。
强者为尊,在强者的面前,是没有弱者的席位的。
他喜欢的女孩子们,又岂能被这些庸俗的弟子染指?
“我等不敢,萧梦师兄乃是我萧家的天才,自然是配得上熏儿小姐。”
“萧梦大哥俊郎无双,风流倜傥,风度翩翩,我不敢争抢。”
许多弟子纷纷露出敬佩之色,凭他们卑微的实力,又如何敢去挑战萧梦呢?
萧宁躲在人群中,还有些庆新。
他本以为萧梦不喜欢他姐,但这下好了。
有了萧梦大哥的这一句话,萧宁彻底放心了。
说不定日后,他还可以去求助萧梦,来帮他突破修为。
这,终究是一件好事啊。
熏儿坐在台下,含情脉脉的看着萧梦俊逸的面庞,她心里还有些开心。
萧梦哥哥如今当着众人的面对她表明爱慕之意,她快要感动哭了。
萧玉也是俏脸微红,有些害羞,美眸中还有着一丝感动。
她本就是单纯烂漫的少女,能遇到小师弟这么优秀的男子,实在是说不出的幸运。
萧媚则是玉手轻抚胸口,美眸看向萧梦,她有些开心,又有些失落,还有着一丝少女的羞涩和纯真。
她没有熏儿姐姐和萧玉姐姐漂亮,不知道萧梦哥哥会不会嫌弃她。
“不行,我一定要尽快成为萧梦哥哥的女人。”萧媚轻咬银牙,暗自下定了决心。
等成人仪式作罢后,她就会把萧梦哥哥叫去她的房间,主动献身。
她身为女孩子,一定要主动一点才行。
高台之上,若琳导师也是明媚一笑。
她才不在乎萧梦公子的选择呢,强者,自然是可以拥有无数的美女。
她心里还有些开心,毕竟,她已经成了萧公子的女人了。
“哈哈哈,干儿子说的好。”萧战神色兴奋,带头鼓掌。
像萧梦这样的天才,说不定日后,就连熏儿小姐的背后,也是不敢轻视。
萧战心里爽啊,如此天骄,真乃是萧家的福分。
“呵呵,若是没有弟子上台挑战的话,萧家从今往后,皆当要以萧梦为首。”萧战抚摸了一下胡子,大笑道。
“等等,我要挑战萧梦。”
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似乎还有些火药味。
“爹,三位长老,我和熏儿乃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孩儿自幼一直是喜欢熏儿妹妹的。”萧炎走上前去,带着哭腔,还有些可怜。
“爹,孩儿早已经将熏儿妹妹当做了未来的妻子,您要为孩儿讨个公道啊。”萧炎抓起了萧战的衣袖,苦苦哀求道。
“炎儿,够了,你看看你如今,哪里还有半分修炼之人的心性,你心已乱,还是莫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等下你若是检测不出斗气,休要怪我萧战无情。”
“熏儿小姐这样的人,又岂是你配的上的?”萧战冷冷道,早已经对萧炎失望透顶。
“爹,事到如今,就连你也不相信我了吗?”萧炎抱着萧战的大腿,似乎还有些不甘心。
“呵呵,逆子,去你的吧。”萧战猛的一抬脚,直接将萧炎的身体踹飞了出去,然后撞到了验魔石碑之上,还能听到一个声音。
“啊,我的头。”萧炎仰天长啸一声,双目欲裂,似乎是十分痛苦的样子。
一旁的三个长老,则是淡笑了一声,毫不同情。
凭萧炎这个废材,又如何配得上熏儿小姐呢?
“呵呵,想不到萧炎也有今天纳呐,活该。”
许多弟子讥讽的声音响起,纷纷把目光移向萧炎。
萧炎,凭什么和熏儿在一起?配吗?一个废材,也妄想拥有熏儿?
许多弟子顿时有些大快人心,周围,有着嘲笑的声音响起。
很多弟子都是讨厌萧炎,如今看到萧炎吃瘪,他们也是很开心。
说不定以后,他们就可以肆意妄为的欺负萧炎了。
就算是萧战,也拉不下脸面来管。
毕竟,都是小辈之间的争斗而已。
他们打不过萧梦,但并不代表惧怕萧炎。
萧梦则是走到了萧炎的身边,微微一笑,还伸出了一个手掌,彬彬有礼。
“萧炎表弟,你没事吧?”萧梦笑道,一脸温和的样子。
“各位弟子,萧炎师弟也是自己人,我们不应该嘲笑他,虽然他配不上熏儿,但是,我们也不应该落井下石。”
“俗话说的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大家说是不是啊?”
“也许萧炎表弟今天的废物只是暂时的,兴许明天,就能成为真正的天才呢?”
许多弟子一瞬间皆是沉默了下来。
他们看着萧梦侃侃而谈,不禁有些羞愧。
熏儿的美眸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心里愈加感动。
萧梦哥哥,竟有如此伟岸的胸襟,为人如此大度。
哪怕是面对萧炎这样的卑劣之人,也能如此,真的是好善良呢。
这一刻,熏儿的美眸中有着泪水滑落。
许多弟子都是惭愧的低下了脑袋,有些无地自容。
他们对萧梦的为人也是愈发的有些敬佩了。
“萧梦师兄,您德高望重,请受我一拜。”
“萧梦师兄,您胸襟伟岸,请收我一拜。”
“萧梦师兄,您天下无双,请受我一拜。”
……
许多弟子纷纷跪拜在了地上,眼中皆是有着无限的仰慕之情。
萧梦师兄,为人谦逊低调,毫不张扬,待人和善,哪怕是面对萧炎,也能做到如此。
他们,该当佩服。
萧战和三位长老也是目露欣慰之色,萧梦的天赋和品行,皆是极佳,如此少年,当属罕见。
萧家能有如此少年,真乃是萧家的福分。
“呵呵,大家不必如此,我也萧家的一份子,都是一家人,应当好生相爱才是。”萧梦笑道,看向了众人,没有丝毫波澜。
若不是萧战和诸多弟子在这里,他才不会放低姿态。
等下若是萧炎不识好歹,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教训一番,岂不快乐?
“萧梦,你抢走了我的熏儿,我今日,要杀了你。”萧炎脸色阴沉,一把推开了萧梦的手掌,神色暴怒。
“爹,三位长老,事到如今,我也就无需隐瞒了,今天,我便让你们看看我萧炎的真正实力。”萧炎说道,目光变得空前严肃了起来。
“我本想以普通弟子的身份来和你们相处,但换来的却是疏远。”萧炎冷笑了一声,走到了验魔石碑上,有着一丝笑容。
萧炎伸出了白皙的手掌,放到了验魔石碑上,一瞬间,有着耀眼的光芒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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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心伤
:盛世开幕!
林妙月说的很坚决,说的很清楚,盛世不欢迎他,他现在可以离开了!
罗峰一脸惊愕,他没有想到林妙月会这么果断,会直接轰他出去。
不仅仅是罗峰,就算是大厅中其他地方的武者也一脸惊愕的看着林妙月。
罗峰在普通人眼里没有什么名声,但在武者的眼中,却是如雷贯耳的强者,是金陵最强的存在!
“小女娃,就算林宇都不敢跟我这么说话。”罗峰的声音很冷,冷的彻骨。
“我说了,盛世不欢迎你!”林妙月也冷漠的看着罗峰,一字一顿道。
她的话刚刚落下,只见孟坤和苏鹤从后面走了出来,苏鹤看着罗峰,缓声说道:“罗峰前辈,还请离开这里。”
罗峰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他堂堂金陵未完,请翻页)
个小时,沈云和万剑才在郑秀秀的带领下来到十六层。
在沈云来到大厅的时候,整个大厅都变得十分的安静,他们都一脸期待的看着沈云。
沈云走到高台上,然后轻轻挥手,只见高台上拍卖桌上瞬间多出了十二个瓷瓶。
没有人惊讶沈云凭空拿出瓷瓶,在这些人的眼中,沈云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的盯着那瓷瓶,他们都知道,这瓷瓶中便是灵液,便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灵液!
“灵液的效果你们有的人见过,但有的人却不曾见识,今天只竞拍十瓶,至于多出的两瓶,便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灵液!”沈云淡淡的看着这些人,脸上没有一丝的感情。
大厅中的人都一脸惊愕,他们都很清楚灵液的价格。
宁海市竞拍灵液的身价资格最少都要五十亿,而其他地方,却最少需要八十亿!
八十亿身价才有资格竞拍的东西,效果怎么可能会差?
“沈小子,你就说说怎么来?”聂行云抬起头,看着沈云道。
“我需要一名武者,然后我亲自断了他的经脉,他再服用灵液。”沈云的声音很轻,但大厅中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大厅中,那些富商们并没有动容,但是一些武者脸色却有些怪异。
断了经脉的武者,这还是武者吗?
经脉断了,就无法修炼,更加不能凝聚内劲,所以根本就不能算作是武者。
“可有人愿上来一试?”沈云将目光扫向了大厅中的这些人,淡淡的说道。
下面,没有一人站起来。
没有人愿意用自己前途来做实验,毕竟自断经脉可不是一件小事情。
“沈大师,不知老朽行不行?”过了一会儿,只见一名满头白发的老者站了起来,看着沈云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那老者看了过去,眼中还带着一丝诧异。
鹰王季云长!
这人正是金陵季家家主,被称为鹰王的季云长!
季云长是一名先天武者,不过现在他已经高达八十岁,在大限将至的时候,他也想赌上一把。
灵液有着增长实力,延长寿命的功效,所以他不愿意错过。
自断经脉对于那些年轻的武者来说十分难接受,但是对于他来说,却没有什么大不了。
“好,那就你了!”沈云点头,淡淡的说道:“上来吧。”
季云长深吸了一口气,缓步朝高台上走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季云长,这些人的目光各有不同。
有的人充满了嘲讽,有的人充满了怜悯,有的人却充满了希冀。
季云长走上高台之后,只见沈云双眸一凝,一股磅礴无比的气势从四周四面八方笼罩而来。
咔擦!
季云长只感觉体内内劲突然暴动,原本的经脉也刹那被暴乱的内劲撕裂!
噗噗!
紧接着,季云长一口鲜血喷出,脸色惨白,原本神采奕奕的模样也消失不见!
季云长完了!
大厅中所有人看向季云长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本章未完,请翻页)
“妙月,把灵液给他服下。”沈云看着季云长的模样,对着林妙月说道。
林妙月点了点头,她拿起一瓶灵液,然后将瓶盖打开,顿时大厅中所有人都感觉到神清气爽。
“老伯,你先服下这灵液吧。”林妙月对着季云长说道。
季云长点头,他接过灵液,一口喝了下去。
灵液入口,直接化作一道暖流进入他的小腹,紧接着,这股暖流传遍他全身上下。
原本被沈云气势碾压撕裂的经脉也在这暖流下开始修复,甚至他体内衰老的器官也充满了生机,原本苍白的头发在这一刻也变得又黑如墨!
大厅中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眼中尽是浓浓的难以置信。
轰隆隆!
就在这时,季云长全身突然爆发出一股磅礴气势,直接朝四周笼罩而去。
呼!
就在气势爆发之后,季云长深吐了一口气,然后看着沈云说道:“多谢沈大师成全!”
“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违背了自然大道,你既然敢赌,那就会有所收获。”沈云看着季云长,淡淡的说道。
大厅中,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不敢直视沈云的目光。
沈云刚刚给了所有武者机会,但除了季云长,却没有一人把握。
“这瓶灵液就送给你了,就算是你对盛世做出的一些贡献。”沈云拿起一瓶灵液,直接递给季云长道。
所有人都眼红的看着这一幕,他们谁也没有想到,沈云居然还送了一瓶价值天价的灵给季云长。
“妙月,现在拍卖开始吧。”沈云退后了一步,看着林妙月说道。
林妙月点了点头,她扫了一眼大厅的这些人,然后将桌子上的灵液分为了五份,每一份两瓶。
“灵液的竞拍资格很简单,所有人只能竞拍一份,每一份共两瓶灵液!”林妙月看着这些人,平静的说道:“灵液的起拍价为一个亿,每次加价不能低于生一千万!
”
大厅中,所有人都深吸了一口气,他们双眸充满了期待,仿佛是在等待竞拍的开始。
“现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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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心伤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38章 送药
订婚
她知道那些男人的目光肯定也被今晚的展倩吸引了。
切,什么展家有两个漂亮的女儿,只有媚媚是展司令的亲女儿好不好。一个展媚的朋友特地为展媚说话,以前明明是媚媚你先喜欢裴欧的,现在倒让展倩去联姻了。
展媚另一个朋友风言风语地叹了声,那还用说么,谁让人家妈妈现在是展司令的夫人,是媚媚的继母呢,人家肯定要为自己的亲生女儿打算了。
展媚越听,心里便越心酸越恨。
她尽了一切努力去争取裴欧,甚至卸下自己的尊严去可裴欧就是不看她一眼。
你们说。展媚眼眶红红地瞪着前面和裴欧一起从楼上下来的展倩,难道我比展倩差?我没有她漂亮,没有她有魅力?
两个朋友隔着展媚,看了一眼对方,马上相继安慰展媚:
才不是呢,在我们眼中媚媚你比展倩漂亮多了,她就长了一对大胸而以。
就是,媚媚你可是军区那些男人的梦中情人呢。
林雅有郑秀就坐在她们后面一桌。
听着前面她们的话,二人哼了一声。
郑秀也说道,可在我们看来展倩才是最漂亮的,想必在裴欧眼中也是吧,要不他怎么会选择展倩呢?
一点也没错。林雅也稳稳当当地反击,何况展倩身材又好,以前在部队时医术也是一流的,又有美貌又有性格又有本事,这样优秀的女人裴欧不选还会选谁呢。
前面,展媚脸色一点点变白了。
她两个朋友马上一回头,眼刀子刮过来。
林雅和郑秀作为展倩请来出席订婚礼的宾客,她们一点也不畏忌这个展二小姐。
本来就是嘛。郑秀眼睛看着前面的展倩,看看哪,现在那些年轻男人的目光哪个不是在上面展倩身上呢,哪有在他们的梦中情人身上!
林雅再来重力一击,说明这一刻,展倩才是最漂亮的吧!
那还用说。郑秀继续和林雅气死人不偿命地唱双簧,都说裴欧是所有女兵和许多名媛的梦中情人,现在展倩是男人的梦中情人,哎呀,多么般配地一对啊,真是郎才女貌,真是天作之合!多么令人羡慕哦!
郑秀还说边鼓了两下掌。
这下连展媚的朋友脸部也扭曲了。
展媚两个朋友咬牙道,媚媚,她们敢对你这个展家二小姐无礼,把她们赶出去!
但这个时候,订婚仪式已经开始了,宴厅中不能出任何乱子。
展媚知道,要是与宾客起了纠纷展司令一定会怪自己,而她大方得体的形象也将会被损!
她冷冷地道,就让她们看着吧,看看他们是不是天作之合
两个朋友看了看展媚,一时听不明白她说什么,只看到展媚眼中的笑意。
前方,一身西装的裴欧牵着展倩来到礼台上,他站在麦克风面前对整个宴厅的高官和军官说道:
欢迎各位领导来我和展倩的订婚礼,这是我们的荣幸,同时感谢为我们拉红线的我父亲裴大将军,以及展司令,你们都我和展倩的媒人,在这感谢你们。
虽然他和展倩根本就是他们自己认识的,但在这种场合,好听的场面话是少不了!
而作为处世圆滑,军商二界通吃的裴欧,自然知道如何调动一个宴会的气氛。
果然。
他话刚落,全场就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裴夫人,这裴上校真是相貌堂堂又会说话呀!
展夫人,展倩小姐也非常漂亮啊,气质过人呢!
裴夫人和展夫人面带微笑,相互在台下夸赞着对方的儿子和女儿,一副结成了亲家的既视感。
但裴将军和展司令却黑起了脸。
裴将军为裴欧没有出来迎接他这个父亲,而气愤。
展司令为裴欧没有着军装跟展倩订婚怀疑裴欧有藐视展家的意思。
展司令马上向台上的司仪打了一个眼色,示意司仪去让裴欧给出一个交代来,毕竟整个宴厅中这么多军人,其他人肯定会就这个问题产生疑议。
台上司仪点了一下头,刚拿起麦克风想问裴欧,不想裴欧便主动提起了这个问题。
我从大家的眼中,看到了你们的疑问。裴欧说道,你们一定奇怪,我今天订婚为什么没有穿军装吧?
展倩一听,马上也回头看向裴欧。
对了,他怎么不穿军装?
他不是军人么?!
对,请问裴上校,请问这是为什么?司仪问道。
裴欧心想,为什么?
那当然是忘了。
他当时和展倩来帝京时可没有带军装,而他的军装也不在裴家
只见裴欧露出他最耀眼的笑,正而八经地说道,那是因为,军装用于军人是最神圣的服装,今天只是我和展倩订婚,这算是我给自己的一个承诺,等下次我们的婚礼,我再着军装迎娶我美丽的新娘!
裴欧这话一说,下面的人纷纷举起手鼓起掌来——
好!
裴上校!我们一定等你和展小姐的婚礼!
而展倩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婚婚礼?
她睁大眼睛看着裴欧,眼睛里在说,‘什么婚礼?我现在只是答应跟你订婚,谁要跟你结婚跟你举行婚礼了,你说这话有没有跟事先商量?’
裴欧给了她一眼神:我这不是为了解围嘛。
不然明天的媒体肯定要为他没穿军装的事,大肆写报道了。
而展倩还是一脸的局促,非常地不自然,只能僵硬地对着宾贵笑笑。
台下的军事媒体拼命拍摄着裴欧和展倩。
所以,我父亲和展司令也许可以消消气了。裴欧说道,我并没有藐视这场订婚礼的意思。
下面又爆炸出一阵笑声。
展司令这才一脸还差不多的表情,笑着点了点头,可以,既然裴上校是出于这个原因,那我们就等着你和展倩的大婚了。
裴欧将军低道,油嘴滑舌。
旁边裴夫人轻轻拍了拍裴将军的手臂,示意他消消气。
毕竟裴欧这种之前完全没想过要结婚的人,他能答应订婚都不错了!
前面,裴欧俊美英气,他用中气十足而又醇厚的声音说道,在这,再次感谢各位领导和贵宾的到来,我和展倩情投意合,今晚在这里订婚,从今往后,我们会尊重彼此,信任彼此。同时在这对我的广大追求者说一句,不好意思,我有未婚妻了。
下面又一阵笑声,为裴欧的幽默而忍俊不禁。
展倩一脸窘迫,用他们的声音说话,你也好意思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啊。
裴欧侧耳对她说,你不希望我这么说?
展倩又撇开脸。
不,她希望。
希望以后裴欧能跟那些女人隔开距离,同时也希望那些女人不要再来纠缠裴欧,毕竟她并没有兴趣和时间去斗小三小四之类。
她是报社主编,很忙的。
裴欧看穿她的想法,笑得很坏,那不行了。
这时,司仪问展倩,请问展大小姐,对于你和裴上校订婚,你有什么想说的。
展倩接过麦克风,谢谢你们。
哦,展大小姐,这怎么说?
谢谢我的父母,以及我身边所有的人。展倩说道,因为你们,才成就了今天的我,因为你们我今天才会遇到裴欧。
说这句话,她是看向展司令和展夫人。
眼睛里似乎在说,是你们阻止了我和封龙,我才会遇到裴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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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喂药
“来,为咱们在一起共同奋斗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干杯。”席城醉眼朦胧,举着一杯酒便干了起来。
“席总,你少喝点,喝多了对身体不好。”谢安连忙抢过席城手中的杯子。
“谢安,你不要这么扫兴好不好,我好不容易解脱了,好不容易有闲情到酒吧来放纵,你又让我少喝点,反正明天不上班,此时不醉何时醉呢?”
席城不管不顾的,就是想把自己灌醉,好让所有烦恼的事情都抛诸脑后,他的母亲的所作所为已经变成了压倒他最后的那一根稻草了。
谢安见自己劝不住席城,只能随着他的性子来了,席城那桀骜不驯的样子,也不是他能够左右的,索性陪着席城喝了几杯。
席城一边喝酒,一边对着谢安絮絮叨叨,仿佛要将自己这些年的委屈全部都说出来,那些不为人知的辛苦以及那些难受的夜晚,日夜奋斗的人生,他怎么忘得了,这些年来,没有任何人可以帮他,全靠着他自己死撑着,才终于熬到了今天。
如今他的母亲醒过来了,他以为自己终于不像是一个孤儿一样活在这个世界上了,可是他却错了,多么讽刺啊,他的母亲将他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他毫无反击的能力,并且他也不能这么做,那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啊。
大概是酒后吐真言,席城将自己这么多年的苦水全部一股脑的倾诉了出来,那些他逞强的表面,其实都隐藏着他内心深处的脆弱。
只是因为没有人心疼,所以从来不对人袒露,更愿意一个人独自消化,好让这个世界只觉得他是强大的,永远将自己的眼泪和脆弱留给黑夜,自己一个人独自去舔饲着伤口。
谢安听了都觉得难受,往日里他十分崇拜的总裁,其实背后却是那么的辛苦,谁的人生也不是那么的一帆风顺,背后都是咬着牙在坚持,现在不努力挺住,将来的路只会越来越难走罢了。
谢安从席城的血泪史中又学到了许多,席城就好像是他的人生导师一般,总是把很多的生活道理无声无息的传达给了他,让他领悟到生命的不容易和敬畏。
席城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之后心里好受多了,酒也喝的很多,他只觉得天旋地转,酒吧里渐渐恢复了冷清,外面似乎冒着微微的寒气,天已经快要亮了。
谢安陪着席城在酒吧里耗了这么一大晚上,只觉得全身疲惫,席城就算这一辈子都不上班工作都无所谓,他还有股份,有家底,可是他不行,他需要靠着这份工作养家糊口,在这个城市体面的生活下去。
谢安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对席城说道:“席总,我送您回去吧。”
席城已经喝得烂醉如泥了,一米八的大个和因为健身的习惯所锻炼的肌肉,让谢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席城给扛了出来,累个半死。
他将席城安顿好了,叫了代驾,好不容易才终于安全的将席城送回了他的家中,席城倒在自己的床上,酣睡起来,谢安觉得有些情绪发泄出来了也好。
至少现在席城看上去,比之前好多了,谢安也相信,席城一定还会站起来的,他不会一直这么颓废下去,他的偶像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打败的。
帮席城把鞋子脱了,盖上了被子,谢安才放心的离开。
公司的人事变动这么大的一件事情,自然是很多人都知道了,席城的爷爷也知道了,心中所担忧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他对管家说道:“快,我要去公司。”
管家犹豫起来,为难的说道:“老爷,咱们还是不要去凑这个热闹了,医生说了,您的身体不能再遭受刺激了,要多休息才好。”
席城的爷爷面露忧色,说道:“现在公司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竟然只能从报纸上知道,你叫我怎么放得下心呢?”
“可是您过去也改变不了什么了,我相信少爷会处理好公司的事情的,您就安心的在这里养病吧,外面空气冷,万一您在感冒生病的话,那可怎么办好呢?”
管家不让席城的爷爷出去,照顾他是他的责任。
“哎,我都这把老骨头了,半身都已经埋进了土里面了,最坏的结局无非就是直接入土为安,还能有更差的结果吗?”席城的爷爷倒是想得很开。
“既然您也知道,就更不要操心那么多了。”
“我只是放不下我的孙子席城,他那么好强,如今被自己的母亲摆了一道,心情肯定不好,上次结婚的事情也是如此,我担心他会承受不住打击……”
爷爷让管家打电话给席城,问问席城有没有空,带上安好好一起来别墅中吃饭,原本不想再参合年轻人的事情了,事到如今,老爷子也只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安慰安慰自己的孙子了。
第二天一早,席城便醒了过来,闹钟像是催命符一样在叫着,席城揉着痛得要命的脑袋,习惯性的准备起来上班,看到自己身上穿着衣服以及一屋子的酒味,突然就想起来了。
呵呵,这一天不用上班了,昨晚宿醉之后,也不知道谢安怎么样了?一连串的问题在脑海中盘旋,他索性脱了衣服,重新躲在被子里,不用上班,让他也享受一下睡懒觉的感觉。
但是很奇怪,他明明很困顿,明明非常的想要昏睡一场,就是睡不着,生物钟好像早已经将他调整为工作模式了一般,他整个人脑子清醒了起来,一刻都不愿意浪费在床上。
“死谢安,竟然不把我的闹钟给关掉。”席城无奈的从床上爬起来,脑袋那么疼,他去浴室拿了一块湿毛巾敷在太阳穴,用手按了按,终于缓解了不少。
喝酒并不是那么好受,一整个屋子的酒味,实在太难闻了,席城打开窗户,让酒气散出去,外面的寒风趁机偷偷的跑了进来,让整个屋子都变得寒冷无比起来。
也是奇怪了,明明已经快要春天了,天气却还是如见鬼了一般,这么寒冷。
席城一边骂骂咧咧,一边难过的想着,这一天要怎么打发掉呢?原来没有工作并不是那么美好的事情,实在太无聊了。
突然电话想起来了,是别墅的管家打来了,席城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爷爷不放心自己,所以前来慰问的。
席城不想爷爷担心,清了清嗓子。
“爷爷,怎么了?”席城的声音听上去一点破绽都没有。
“城,你好吗?”爷爷的声音听上去很担忧的样子,席城听着爷爷苍老的声音,内心莫名的涌现出一股酸味,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要爷爷来担心,他的内心非常的愧疚。
“爷爷,你都知道了?”席城问道。
爷爷点点头,一边说道:“是的,我都知道了,我也没有想到,你的母亲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如果醒来的是你的父亲……”
爷爷想到这里,眼泪莫名的就落了下来,落在了他满是皱纹的脸上。
他这把年纪了,多么希望还能再见到自己儿子醒过来,可惜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如愿的。
“爷爷,您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席城不知道如何去安慰自己的爷爷,只能说着这些没用的话。
“城,你今天是不是不用上班了,不如带着安好好一起陪陪我这个老人家吧,以前你总是在忙,现在总算有时间了,我也好想多和你们相处……”
席城犹豫起来,他想到之前安好好所说的那些话,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安好好未必愿意和他一起来见爷爷。
“爷爷,下次吧,我还有事情要忙。”席城只好找了一个蹩脚的借口敷衍过去,心中仍旧觉得难过。
“臭小子,你现在还有什么事情要忙的?我担心你一个人会做出什么傻事来,你要记得,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沉着冷静,千万不要冲动。”
爷爷以他自己多年的经验,对席城说道。
席城点点头,他回答道:“爷爷,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的。”
挂了电话之后,席城终于松了一口气,现在这个时候,他是不愿意面对爷爷的,不管怎么样,他不能让爷爷见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
镜子中的他好似几年都没有睡饱过一样,脸上挂着厚厚的黑眼圈,胡子拉碴的样子,席城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便开车出去了,却也没有目的地。
在大街上游荡,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漫无目的是多么难受的一件事情,没有目的,活着便百无聊奈,以前总是羡慕那些在大街上游荡的人,现在才觉得,原来他们是那么的可悲。
席城胡思乱想着,他却觉得比起上班来累多了,果然还是不习惯这样的生活,不知不觉就转到了安好好家的楼下,他抬头望了望安好好家的窗户,那里窗户紧闭着。
也对,现在天气这么冷,安好好必定不会将窗户打开吹冷风,这个时候,她会在做什么呢?席城很想知道,但是他又从心底里感到害怕。
他害怕安好好仍旧要和他说分手,他已经失去太多了,实在不愿意失去安好好,就这么傻傻的站在窗户下望着,好似一块望夫石一般。
就连席城也有些看不起自己了,什么时候他像是一个懦夫一样,不敢去面对自己的感情问题了,害怕失去了。这不是他本人。
席城悻悻的想着,突然他看到了阿正扛着一个大箱子过来,看上去很是吃力的样子,席城非常的疑惑,这是要干什么呢?
席城紧跟着阿正上了楼,阿正脸上带着愉快的笑容来,尽管因为箱子吃力,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但是仍然掩饰不了脸上满足的笑容。
安好好愉快的将门打开了,先是看到了阿正搬的行李,不解的问道:“阿正,你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多东西啊,竟然比我还多。”
安好好的行李非常的简单,只有一个小箱子而已,按照道理,她应该有很多衣服和化妆品鞋子包包才对的,不过安好好喜欢简单的生活,也不希望自己的生活被物质所累,所以她的东西向来很少,而且又喜欢扔掉,所以就只有那么一点了。
阿正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说道:“我也不想这样,不知道怎么回事,收拾着收拾着,东西就这么多了,我这个人又比较念旧,好多东西都舍不得扔,所以……”
席城的身影从电梯口出现,安好好愣了一下,阿正发现了异常,回头看到了席城,才短短时间不见,憔悴了不少。
阿正正准备回避,安好好突然用眼神制止他,像是在告诉阿正,不需要回避了。
“你们这是?”席城像是一个傻瓜一样看着两人,不解的问。
安好好突然挽过阿正的手,对席城说道:“我们要出门远行。”
安好好的行为深深的刺痛了席城的内心,他不敢相信的看着安好好和阿正亲密的样子,虽然之前已经见识到了两人在雪地里玩得开心的亲密劲,但是现在安好好公然当着自己的面和阿正如此亲密,席城的内心就好像有一把小刀在刺着自己的心脏一样。
阿正的脸却莫名的红了起来,虽然他心里明白,安好好这么做只是为了刺激席城,或者说让席城死心,但是哪怕如此,他也觉得非常的开心。
“不,你别走,我不准你走。”席城突然像是疯了一样,扑到了安好好的身边,将她从阿正的身边分开,阿正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刺激到了,也不甘示弱。
“席城,你想怎么样?安好好都与你分手了,你竟然还想赖在她的身边,你到底还要不要脸啊,你也是有身份的人,请注意一下你的身份。”
阿正此刻只想着要帮安好好赶走席城,说话非常的过分,他知道只有这样,席城才能认清楚现实。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还轮不上你来管。”席城非常冷漠和无情的对着阿正说道,仿佛在那一秒钟又变成了霸道总裁的模样,让人感觉非常的害怕。
“我……我怎么就不能管了,你欺负安好好,你让她跟着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我要保护她,我就要管到底。”
阿正有些理屈词穷的样子,在席城的面前,阿正的气焰不自觉的矮了三分,大概有些人真的天生气场比较强大,就算是别人再怎么伪装,在他们面前也就是一直纸老虎罢了。
席城不理会阿正的话,只是用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安好好,一字一句的问道:“安好好,你真的要离开我,和他一起去远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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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药效
“六王爷请放心,我们这就命人去寻找大皇子。”凤尘朗声说道,这个时候和李权发生争执没有必要。
李权听到风尘的话,就坐了下来,凤尘看了一眼兰青言,示意兰青言过去安抚一下李权的情绪,兰青言嬉笑着走到李权的身边,亲自为李权斟酒。
李权看也不看兰青言一眼,端起酒杯喝了一杯又一杯。
凤尘拉着李汐,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汐儿,吉吉落还在京城,李尚武还是京城禁军的统领,要是在这个时候得罪了李权,凭借李尚武对李权的忠心,保不住李尚武会在暗中做出什么事情,万一给人落下把柄,这不正好中了李权的阴谋吗?“
三言两语就打消了李汐的怒气,凤尘事事为李汐着想,他知道李权对李汐的任何举止都是看不惯,而李汐对李权的看法也是带着敌意,不过此时是关键时候,不能让李汐和李权失去表面的安定。
李权做的腰板挺直,好像一座雕像一般,凤尘也不便和李汐说的太多,大殿安静,只有兰青言斟酒的声音,兰青言见到气氛沉默,他也收起往常的嬉笑模样,不敢多说话。
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李汐以为自己也要变成雕像的时候,外面响起慌乱的脚步声,执事太监的声音尖细慌张,语不成声,手里的浮尘都掉在地上。
“发生何事?”李汐站了起来,一手背负在身后,一手放在胸前,神色自若。
“禀告……禀……告……公主……殿下,大皇子……找到了。”执事太监跪在地上不住地发抖,他的额头的汗水涔涔而下。
“既然找到了,就请带大皇子进来,我等候多时,也倦了,我要带大皇子回府。”李权对执事太监的慌乱视而不见,沉稳地说道。
“回……回王爷……的话,大皇子……是带……带不……回去了。”执事太监转向李权的方向,依然浑身发抖。
“带不回去?你说清楚!”李权的脸色一变,推开面前的案几,一步踏到执事太监面前,揪住太监的衣领。
“皇叔,请自重!”李汐冷冷地说道。
李权剜了李汐一眼,松开自己的手,“说!要是再不把话说清楚,就算公主在这里,我也要杀了你!”
李权的暴躁脾气天下皆知,执事太监生怕李权一个拳头打在自己身上,自己就要全身粉碎而死,他赶着说清楚:“回王爷的话,我们找到了大皇子,只是……大皇子死了,地上都是血迹,我们已经把他的尸首抬到大殿外面了,等待公主的处置。”
执事太监的话音刚落,不仅是李汐和凤尘,就连兰青言都愣住了,李添居然死了?刚才还见到他在宫宴上坐得好好的,怎么出去一圈还没有回来就死了?
你看清楚了吗?是大皇子?”凤尘首先开口,话语里带着如山的镇定,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他的眼光急速扫过李权,李权的面色发青,他刚刚才送走李承锋,不管接回李添的目的为何,在名义上,李添是他的养子,短时间内,面对两个人的逝去,对谁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是,他的服饰和大皇子无误,他的身上还着皇家的玉佩,所以……”执事太监说不下去了,李权还站在他的前面,李权已经气到全身发抖,手指紧握,手背的青筋浮现,执事太监生怕李权下一个拳头就砸在自己的身上。
“二皇子呢?”凤尘接着问道,李飞和李添形影不离,找到李添的尸体,莫非李飞的尸体也一起被发现了?
“并不见二皇子的下落,只是找到大皇子。”执事太监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李汐,你的心肠真是恶毒,你对李添再不满,你不能下毒手,还在宫宴上,他对你做了什么?对皇上做了什么?值得你对他下毒手!”
李权忽然指着李汐,痛心疾首地说道,他本来还指望李添长子嫡孙的身份可以使炎夏国回归正统,把皇权从李汐的手上夺回,如今李添居然就死了,他怎么能不痛心?
就在李权说话的时候,李汐已经示意外面的人把尸体抬进来,李汐和凤尘,在场的人都看到,抬进来的尸首正是李添,他的面容惊恐,额头肿起一个大包,一对眼睛睁得很大很大,他的一只手握成拳,一只手插在衣襟里。
“速传太医和仵作!”李汐见到李添的尸首,心里也是觉得疑惑万分,刚才还是好好的一个人,为何会变成一句尸体?
“传旨下去,任何人不得擅自走动,在发现大皇子尸首的地方,命人严加看管。”凤尘看到李汐的神色,心知她也被眼前的情况吓住,她对李添再憎恨,也不会杀了李添,当初她差点死在李添的手上,最终还是把李添送去了宁古塔,如今更加不会杀了李添。
“驸马和公主是不是想连我都想杀人灭口?”李权面容僵硬,眼神恶狠狠地盯着李汐,眼睛里恨不得烧起一把火,把李汐烧成灰烬。
“皇叔此话何解?大皇兄的死并不是我下旨,我要是想杀了大皇兄,用得着在这个时候?用得着用这种手段杀了大皇兄?皇叔,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有凤尘在自己的身边,李汐觉得心里安定很多,思绪也恢复到往常。
她说完之后,目光扫过李添的尸首,他额头的大包显然是撞到硬物而引起,是有人推他,还是他自己撞到的?
“你杀了李添想说什么都可以,要不是我在这里等着,你们是不是想瞒着我,然后把李添的尸首扔出宫,当做与你无关,且不说李添是大皇子,是皇族中人,就算他是庶民,也要找出真凶!”
李权看也不看李添的尸首,走回自己的座位,伸出双腿,把手放在大腿上,坐姿挺拔,他的架势分明就是要告诉李汐,如果今天不给他一个交代,他是不会离开。
兰青言不知何时已经来到风尘的身边,凤尘低声吩咐兰青言立即去找李飞,兰青言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大殿里。
仵作和太医很快就来到,太医很快就做出诊断,李添确实没有气息,仵作上场,很快就验出死因是因为撞中额头,李添又喝了很多酒,导致酒气上冲,在撞到头之后血气上行,流血过多而死,李添的额头的血迹很少,显然是因为已经流尽了。
折腾了两个时辰,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微明,李汐的脸上露出疲倦的神色,不过在李权的面前,不想示弱,凤尘握住李汐的手,对李汐微微一笑,李汐顿时觉得心安,只要有风尘在自己的身边,万事都会有解决的办法。
“皇叔,你听到了,大皇兄是因为流血过多而死,与本宫无关。”李汐听到仵作的回报,立即对李权说道。
“公主,如今人死了,你要怎么说也可以,大皇子为何会撞到柱子?”李权紧追不放,他面向李汐,板着一张脸。
“本宫要是知道他怎么会撞到柱子,他就不会撞到柱子,皇叔,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字,你要撒泼,也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李汐的嘴角弯起,冷笑着说道,在李权看来,这个凶手的罪名无论如何都是扣在自己的头上,她不在乎这个罪名,反正众人都知道她和李铮对李添不满,但是她不能让李权因为这件事挑衅自己和李铮,所以她一直都不让新衣去告诉李铮。
仵作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正想收起箱子,一件东西从李添的衣襟的暗袋滑出来,嗒的一声落在地上,颜色鲜艳,是一个锦绣荷包。
“这是什么?”李权距离李添最近,他抢着走到李添的身边,拿起那个荷包,这个荷包显然是出自女子的手工,绣工精致,丝线细腻,李权认不出这个荷包有何出色的地方,他认得这个荷包上面的一个字,秦。
“这是什么?”李权觉得奇怪,这分明是女子的东西,为何会出现在李添的身上?
“这是秦家特有的荷包,是御赐的荷包,全天下只有一个。”李汐见到那个荷包,心里震惊到几乎要说不出话,凤尘意识到李汐的心情遽变,他握住李汐的手,李汐看着凤尘,凤尘对她肯定点点头,李汐受到凤尘的鼓励,立即说了出来。
她认得这个荷包,是因为这个荷包的秦字是李铮亲手绣上去的。
当初先皇觉得秦府的千金秦萧萧端庄有礼,贤良淑德,下旨赐婚李铮和秦萧萧,等到他们到了年纪之后就择日成亲,当时为了显示对秦府的重视,先皇命令用西域进贡的特级蚕丝做成一个冬暖夏凉的锦绣荷包,李铮亲手在上面绣上一个秦字。
这个锦绣荷包不算贵重,但天下独有,只有一个,就是属于秦萧萧,为何会出现在李添身上?
秦萧萧对这个荷包爱若珍宝,贴身收藏,要得打这个荷包只有一个可能,秦萧萧什么都不穿,秦萧萧是女人,李添是男人。
“大皇子一向都住在廉王府,由六王爷看管,不如六王爷解释一下这个锦绣荷包?”凤尘首先对李权发难,这个锦绣荷包将会带来何种震撼,似乎不用明言了。
李权也一时愣住了,他一直都不知道这个锦绣荷包的存在,当初先皇为了显示对秦氏的重视,当众赐给秦萧萧,李承锋也喜欢秦萧萧,为此回去还发了好几次的脾气,所以李权也记得这个荷包,就是这个荷包,奠定了秦氏在朝中的地位。
“皇叔,大皇兄的死,依本宫看来,不是酒醉撞柱如此简单,个中或许有我们不知道的内情,本宫一定会查出真相,给皇叔一个交代!”李汐在凤尘的示意下,镇定地说道,她已经想到了背后的真相,但是仅仅凭借一个锦绣荷包,不能证明所有事情。
“你最好给我一个交代!还有二皇子,来赴宫宴,一个死了,一个失踪……”
“幸好王爷亲眼看着四皇子安然无恙出宫,要不然,我们是不是还要背负伤害四皇子的罪名?”
凤尘翘着双手,神色冰冷,这件事,李权未必脱得了关系,他为何坚持一定要等到李添一起回府,为何不能是李添自己先回府?李添不是小孩子,他可以自己回去廉王府,为何李飞会失踪,太多的疑问了。
“驸马爷难道是想说我在设计何人吗?”李权听出凤尘的意思,他也抬起头,目光锐利,他唯一庆幸的是,这件事发生在吉吉落出去之后,要是被吉吉落知道这件事,一定会让他知道皇室中看不见的内讧。
李汐听到凤尘的话,惊讶地看着凤尘,她丝毫没有想到这点,她本来想着的只是要查出真相,凤尘的话如醍醐灌顶,她的目光随即落在李权的身上。
“王爷不是比我们清楚吗?”凤尘搂住李汐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李汐觉得一股暖流从他的身上流淌向自己。
“凤尘!不要以为你是驸马就了不起,李添是在皇宫里死的,我可以追究公主和皇上的责任!”李权厉声喝道,他指着凤尘,毫不客气。
“这些事情还是王爷自己最清楚,大皇子是你从宁古塔找回的,是你说要把大皇子当做儿子来养的,要说追究责任,王爷才是第一个应该问责的人,你身为他的叔父,没有负起看管他的责任,我们是不是首先要和王爷谈谈这件事?“
凤尘没有丝毫的畏惧,他微微昂起头,剑眉星目,炯炯有神,他的嘴角向两边弯起,嘴角带着笃定的微笑,没有人可以伤害李汐,他是李汐最坚强的后盾。
李权被凤尘说的无话可回,他气到胸膛不断地起伏,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他心中已经在后悔今天硬是把李添和李飞带回皇宫,中了李汐和李铮的圈套,发生如此重大的事情,李铮一直没有露面,显然也是早就设计好的,留下李汐应付自己。
凤尘对着大殿的宫门做一个请的手势,李权瞪了凤尘和李汐一眼,气鼓鼓地拂袖而去,因为李添是皇室中人,他需要安葬在皇陵,李权无权带走。
李汐见到李权离开,一直支撑她的力量忽然消失,一夜的无眠使她分外疲惫,李添的逝去,李飞的失踪,对她也是不小的打击,她的视线往上一挑,见到金碧辉煌的屋顶,还有,凤尘一直呼唤自己的声音,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太累了,她想好好睡觉,忘记一切。
等到李汐睁开眼睛,见到凤尘坐在自己的身边,正在看着从李添身上发现的锦绣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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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药效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41章 前世记忆
“运气?”那男人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傲然之色,说道:“我倒是想要看看,你能在这仙剑山上,得到什么样的秘法。”
男人说完,便直接朝着不远处的石壁走去。当那男人来到石壁前的那一刻,整个人便被一重浓郁的白雾笼罩,显然他已经激发了观看剑壁的时间。
叶谦并不明白那男人最后那话的意思,只是微微耸肩,朝着石壁走去。当他来到石壁前的那一刻,阵法自动被他触动,随即一股力量浮现在他四周,透过这些浓郁的白雾,叶谦居然可以清晰的看到原本空白的石壁上,出现了诸多的图画,这些图画随即开始接连的闪烁起来。
随着这些图画不断的闪烁,渐渐的形成了连贯的动作,那是一种看似简单,却内含玄妙的强大剑法。
随着叶谦观看这强大的剑法,瞬间就被吸引住了。这些玄妙的剑法,看似简单,可却蕴含着天地至理,一举一动都有天地之势。
按理说,凡是窥道境的修仙者,都有一定借助天地之势的本事,只是随着修为境界的不同,对于天地之势的掌控自然也就有了巨大的区别。
“天地之势!”叶谦眼中带着几分光芒,似乎想到了自己以前在地球时候修炼的那些带有属性的天地之道。通过掌控那些道,从而让叶谦的修为境界不断的提升,修为实力不断的加深,而且最后完全可以掌控那些天地之道为己用,一举一动都有着莫大的威力。
“悟道吗?”
“不对!”
叶谦摇头,他有过悟道的过程,对于悟道的感觉还是记忆犹新的。悟道,需要凝结金丹,以体内金丹为本,和天地之道产生共鸣,从而融合,最后完全掌控某种天地之道。
可现在,叶谦体内可不曾凝聚金丹,没有金丹何以悟道?
现在这个仙魔大陆的修炼体系,和他当初在地球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窥道境便可以借用天地之势,可体内依旧只是灵力漩涡,可借天地之势,却无法领悟天地之道。
正因为修炼体系的不同,这才让叶谦如今修炼起来,并没有占据太大的优势,否则,以叶谦以前的境界,重新凝聚金丹,重新悟道,速度会快的十分的可怕,十年之内怕就有望恢复王侯修为了。
看着眼前的剑法闪烁,叶谦并没有去参悟这套秘法,毕竟对他来说,空幻斩已经足够他修炼了。所以,现在对叶谦来说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他现如今修炼的体系,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如何突破,是如何提升的。
之前,叶谦的突破,依靠的都是法源之力的质变,从而引起身体的蜕变,如此顺利突破境界。但他其实对于现如今修炼的体系,一直都不明不白,只是遵循了前人留下的经验,这样迷迷糊糊的在修炼着。
然而,这一次,当叶谦见到这一套剑法的时候,他似乎又有了一丝的触动。如果能够弄清楚修炼的本质,这对他日后的修炼,绝对有着天大的好处,这远比一个秘法的价值高的多了。
叶谦沉迷在剑法玄妙之中的时候,陆续的开始有人来到山顶,而且渐渐的越来越多。后来的人无法判断浓雾之中的人是谁,又观看了剑壁多长的时间。
当第一个结束观看剑壁的人周身迷雾开始散去之后,渐渐的又有第二个周身迷雾散去,停止了观看剑壁。
叶谦周身迷雾散去的时候,只见周边早已经有四个人结束了观看剑壁,他是第五个结束观看剑壁的人。
“真可惜,要是可以再多看几眼就好了!”叶谦有些莫名的惋惜,虽然这一次他没能够从剑壁上领悟出来什么剑法秘术,不过从这剑壁上的剑招,蕴含的玄妙,引动的天地之势,叶谦似乎隐约明白了什么。
“虽然我还是不明白现在修炼的这个体系,到底是怎么前行的,但我至少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我曾经领悟的天地之道,不是在这个体系之中消失了,而是用另外一种方式继续存在。”
“两者最大的区别,或许就在于对天地之道的获取方式不同。以前是凝聚金丹,以金丹为引,掌控天地之道,进而融入其中,最后完美结合,跨入圆满王侯之境。”
“但是,现在的这个修炼体系,似乎不会在体内凝聚金丹,反而是让自身掌控的力量,不断的产生蜕变。而在力量蜕变的同时,借助力量的变化,引动天地之道的威力。只是,这最终的路要如何前行,我却依旧无法从中体会出来。”叶谦心中惋惜,但也有着莫名的兴奋。
如果说以前的叶谦修炼都是按照前人留下的经验,战斗依靠学会的秘法,依葫芦画瓢的施展。那么现在叶谦似乎打开了另外一扇大门,一扇如何利用天地之道,借助天地之威来对敌的大门。
在眼前的剑壁消失之后,叶谦还沉溺在刚才的体会之中,脑海一道道灵光闪现,让他情不自禁的就开始推演起一些剑招来了。
虽然因为体内的力量已经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以前叶谦领悟的剑招基本都无法运用,但是这天地之道,这天地之势却十分的相似。他有如此一个优点,然后尝试以法源之力来牵动天地之道,天地之势,却会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
一时间,叶谦根据脑海不断闪现出来的灵光,一次次的挥动手里的长剑,乍一看,似乎叶谦的剑招十分的稚嫩,以至于旁边结束了观看剑壁的人见到叶谦施展的剑法,不由露出了几分嘲笑的表情。
但随着叶谦不断的舞动手中的长剑,剑招从粗陋不堪,再到渐入佳境,最后形成连绵不断的剑招,显然叶谦的剑法在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提升着。
“嗯?”
“我怎么从这小子的剑招里,感受到了剑壁上那玄妙剑法的影子?”
“虽然两者有着天壤之别,可却实实在在的让人联想的了剑壁上的剑法影子。”
一时间,观看叶谦舞剑的人越来越多,也渐渐的没有人再有嘲笑叶谦的意思,反而其中不少人表情有些莫名的凝重,对叶谦不由高看了几眼。
当叶谦从修炼之中停下的那一刻,叶谦的剑招已经有了本质的变化,虽然剑招远不如剑壁之上的秘术那么鬼神莫测,但也有了几分影子。只不过,这只是剑壁上的一点皮毛,远没有领悟其中的精髓。所以,现如今叶谦施展出来的剑招,也只能是窥道境四重修仙者之中中等水准的剑术,还远无法和六大家族的那些秘术相比。
叶谦苦涩的摇了摇头,始终还是观看剑壁的时间不够,他能够有如此快的进步,已经是十分了不得了。但这样的剑招,对于现如今的叶谦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作用,顶多就是将这套剑术当做窥道境四重的剑术秘法出售给白术商会那样的商家,最多也就只能卖个几百万中品灵石的价码。
听上去好像不少,但事实上,那些媲美六大家族的顶级秘法,如果真的愿意出售给白术商会,其价码只怕都在上亿中品灵石的价格区间。所以,如果六大家族的那些顶级秘法算作是上等秘法,那么叶谦这门秘法只能算作是初等,相差了至少三个品阶以上。
“叶谦,没想到你还没有开始接受仙剑山的考验,就已经从剑壁上悟出了窥道境四重的剑术,看来小芙那丫头说的一点也没错,你的天赋真的很高!”就叶谦结束了修炼之后,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之间一袭白色长裙的女子,正朝着他走了过来。
叶谦并不认识眼前这个女孩,但他依稀记得,这个女孩之前应该是站在了罗家的队列之中。罗家的嫡系女弟子,会认识他,还认识傅小芙的,似乎就只有长云剑的主人罗媛了。
“罗媛小姐过奖了,区区窥道境四重水准的剑术,想必根本入不了你的法眼。”叶谦一脸惭愧的说着。当初傅小芙说要介绍两人认识,当时叶谦没有答应,没想到却在这里他们还是相见了。
不得不说,傅小芙说的没错,这罗媛还真是一位美人,虽然不及傅小芙,但也相差不远,在恶魔之都也绝对算是有数的美人了。况且,罗媛背后还有一个偌大的罗家,这一点就算是傅小芙也比不上。
“你还真谦虚!”罗媛微微笑道:“我们也观看了这剑壁,但别说窥道境四重水准的剑术,就算是窥道境三重水准的剑术也没有参悟出来。”
“哼!”
一个不合时宜的冷哼突然传来,阴阳怪气的说道:“区区窥道境四重的剑术有什么好夸耀的?能够领悟出窥道境七重水准的剑术,那才配天才二字。”
“李淳,你这阴阳怪气的在说谁呢?怎么?难不成你有本事能够领悟出来窥道境七重水准的剑术?”罗媛闻言,当即就直接怼了过去。
叶谦也下意识的看了李淳一眼,这人修为还真是不弱,窥道境五重初期的水准,在这些进来的人之中,绝对算是佼佼者了,要知道绝大多数的年轻一辈,可还都只是窥道境四重的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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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登堂
华汉生的本來目的,就是要借韩冬和仇寒江两人的力量,却除掉叶谦的龙云堂,见两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然要出面表态了。
当即华汉生微微点头道:“我之前也以为是逆子认错了人,不过现在听两位堂主说起來,倒是我轻信了叶谦的话。”
说到这里,华汉生露出了一丝气愤的表情道:“我这儿子虽然有些不争气,可怎么说也是我的儿子,而我还是华人帮的帮主。”
话说到这个份上,韩冬心中一动,眼珠转动,朝着一旁的仇寒江看了一眼,说道:“帮主,这件事就交给我和仇堂主吧。”
“对,帮主,这件事就交给我们两人,我们一定给你出了这口气,让下面的人知道什么是规矩。”仇寒江也一脸愤然的保证道。
四人接下來的话,相谈甚欢,可就是这么一次谈话,却显示了三方人,各自不同的心态。
华汉生希望借助韩冬和仇寒江的手,除掉叶谦这个隐患,而仇寒江和韩冬,则是眼馋叶谦手下的产业,壮大各自的势力,为自己将來的野心做铺垫。
就这样,在华汉生的默许之下,仇寒江和韩冬因为共同的利益结成了联盟,而恰好这个时候,叶谦却分身,去了温哥华,龙云堂的大局,叶谦交给了阿荣和罗通等心腹。
在几人商量对付叶谦的时候,叶谦已经來到了温哥华布拉吉的别墅之中,叶谦一进门,就发现布拉吉居然带着人就站在了别墅门口迎接自己。
面对布拉吉的这个场面,叶谦多少有些意外,苦笑道:“布拉吉大哥,让你站在门口接老弟,你这让老弟情何以堪,你只要吩咐下面人放我进去就可以了。”
“叶谦老弟说的是哪里话。”布拉吉微微皱眉,不以为然道:“我布拉吉的兄弟,我亲自出來迎接,这不是应该的吗,老弟说这话,可就是见外了,瞧不起老哥了,老哥我虽然是个喜欢摆谱的人,但对于自家兄弟,尤其是叶谦老弟你,可不会有什么架子。”
叶谦只是呵呵笑了笑,并沒有多说什么,他虽然和布拉吉相处不多,却知道布拉吉是个爽快人,说话也不拐弯抹角,这种性情也正是叶谦最喜欢的。
很快,两人就在下人的拥簇下,直接进入了别墅的大厅,同时有人开始端來了各种新鲜的水果,布拉吉更是早就开了一瓶好酒,等着叶谦。
两人只是寒暄了几句,就开始直奔主題,毕竟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明日下午,丰源拍卖会的押运车就会经过温哥华。
只见布拉吉早就准备好了一幅地图,就在桌子上摊开,对着叶谦说道:“叶谦老弟,明日下午五点,丰源拍卖会的押运车就会经过城外的高速路,而这里,我早就派人勘察了地形,已经选择了一个适合伏击的两侧傍山的地点作为伏击点。”
“就是这里。”布拉吉指着高清地图上的一处说道。
叶谦听后点头,对于两侧山路作为伏击地点,叶谦并沒有任何的意见,而是说道:“布拉吉大哥,那你打算用什么武器來伏击丰源拍卖会的押运车,还有,怎么对付他们的暗哨。”
这个才是关键点,像如此重宝,丰源拍卖会选择的押运车,还有押送的人,都是绝对不简单的,押运车,一般的枪械,只怕难以洞穿押运车丝毫。
而且,押运车的沿途,在前前后后,也肯定有人清除路障,会在各种适合伏击的地点,找人放哨看守。
“他们的押运车,会使用防弹装甲,还有内部巩固的装甲车,就算是轮胎,也做出特殊处理,抗击打的能力很强,这样的装甲车,就算是火箭筒,也未必能够击穿,所以,一般的枪械根本不管用。”显然布拉吉也是做了很多功课的,毕竟他要面对的是丰源集团,一旦失败暴露,那么他布拉吉如今的一切只怕就都完了。
叶谦其实心底也一直有个疑惑,就是布拉吉为何会选择截取丰源拍卖会的东西,这些东西,就算布拉吉弄到手,只怕也是烫手的山芋,想要出手十分的困难。
不过,叶谦并不是一个多嘴之人,既然布拉吉决定这么做,那么就一定有其中的原因,或许,这个原因,就是布拉吉的**,叶谦如果问了,那么布拉吉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反而让两人尴尬。
布拉吉这一刻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认主,沒有丝毫的分心,显然这件事对于布拉吉來说,也是关系密切,不然布拉吉也不会主动拉叶谦过來。
“所以,我准备用钢索,让押运车侧翻。”布拉吉认真道:“至于放哨的人,你放心,我早已经搞定,他们会给我提供相应的帮助。”
听到这里,叶谦倒是对这个看上去有些粗犷的男人,有了几分意外的敬佩,显然,布拉吉能够在温哥华拥有如此说一不二的**地位,并不是光有胆色就能够成事的。
“很好,既然放哨的人都被大哥你摆平了,那么钢索无疑是强行拦停押运车最好的办法,可如果我们不能够破门,那么丰源的人只要固守不出,等待救援,我们岂不是也无可奈何。”叶谦看着布拉吉。
丰源的影响力,一旦押运车出现故障,只怕很快就会被发现,然后,就会有大量的增援,留给叶谦他们的时间并不多,能够有二十分钟,还是需要他们选择的地点偏僻才行。
而且,因为这次的拍品实在太过重要,丰源集团在发现押运车出事之后,出动直升机的可能性也一样非常大,那样的话,留给叶谦他们的时间就更短了。
布拉吉皱眉道:“这个也是我们最棘手的问題之一,不过,我好歹在温哥华也有些影响力,今晚,我已经联系了一个人,会给我带來高度电容锯,就算他们的押运车真是铁壳子,也能够将其轻易的锯开。”
叶谦笑了,点头道:“大哥,既然这样,那么我们最大的问題就只剩下撤退了。”
“撤退我也想好了,我们选择的地点,就挨着大山,事成之后,直接沒入山林之中,就算到时候丰源集团出动直升机,也难以轻易的发现我们。”布拉吉解释道。
“而且,在大山之中,今日我就安排了一台车,在大山之中接应我们,到时候,我们直接退回到一个农庄,在哪里转移各自的宝物,然后回到市里。”布拉吉出言说道,同时看着叶谦。
布拉吉说起來,好像已经什么都想到了,一切也都安排妥当了,可事情真正发展起來,会不会按照布拉吉所想,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
毕竟,布拉吉如今知晓的信息,也只有押送路线和时间,对于丰源集团这次的护卫队有多少人,有怎么样的实力,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叶谦和布拉吉商量了足足近三个时辰,再一次的完善了细节,一路谈下來,两人都很满意,确定了沒有任何的问題之后,两人这才收起了地图。
“叶谦老弟,希望这一次咱们兄弟两人的合作,能够圆满成功。”布拉吉举起了酒杯,朝着叶谦碰杯。
叶谦也呵呵笑道:“预祝合作成功。”
喝了一杯酒之后,布拉吉对着叶谦说道:“叶谦兄弟,这次你能够过來帮大哥我,我真的很高兴,放心,这次算是大哥欠你一次,如果一旦失败,这件事的责任我一个人來承担,不让兄弟为难。”
不知道是布拉吉发自肺腑之言,还是因为喝了几杯酒之后的醉话,但在叶谦听來,却感觉心中一暖,至少这么一句话,让叶谦再次和布拉吉的感情拉近了。
“布拉吉大哥,你这说的什么话。”叶谦微微皱眉道:“你这么说,可就是瞧不起老弟了,老弟我可不是那种只会享富贵,而不能共患难的人,放心,这次无论如何,我也会让大哥你称心如意的。”
“哈哈。”布拉吉听到叶谦这话,顿时心中也是一股暖流流过,两人虽然交往不多,可布拉吉是越來越喜欢叶谦,越來越觉得叶谦是个真正值得信任的兄弟。
只见布拉吉豪迈的将自己的一直手臂搭在了叶谦的肩膀上,爽朗的笑道:“叶谦老弟,老哥我能够认识你,此生无悔。”
两人心心相惜,在紧张过后,开始谈起了其他的事情,叶谦一如既往,愿意做一个倾听者,听着布拉吉诉说着从他开始走上这条路的辛酸史,这一路上,有成功,也有失败,有生死相伴的兄弟,也有因为利益背叛他的叛徒。
叶谦听着布拉吉的往事,下意识的也想起了自己的往事,一时间,两人竟然又再一次的心心相惜,大有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之故。
布拉吉让厨房做了一顿丰盛的异国他乡的美味佳肴,叶谦虽然有些吃不惯,但也吃的很开心,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能够和布拉吉这样的枭雄一起敞开心怀谈心共识,菜肴再差,也是一种难得的美。
吃过晚饭之后,布拉吉接了一个电话,眉头一喜,对着叶谦说道:“叶谦老弟,大家伙弄來了,咱们一起过去看看吧。”
“好。”叶谦也是一喜,如果沒有那电熔钢锯,他们就无法破开丰源集团的铁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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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倒贴
726
“我师父说,上回皇上原本都是发火了,可后来还是忍住了,回头皇上还单独和颜悦色地与他提醒了一回……连师父都说,皇上这必定是顾及孝淑皇后去,这才肯格外施恩。”
“却不成想,这才几天啊,孟住竟然又犯了一模一样的错儿去!若是错儿犯在皇上亲自提点之前,那倒也罢了,可是这都是皇上亲自提点之后了,那可就成了他全然不将皇上的口谕放在心里去了……那这错儿可就大了!”
廿廿也是摇了摇头,“一个人便是得意,又何至于要忘形到如此地步去?就因为二阿哥这会子有了子嗣,他就当真以为高枕无忧了去,便连皇上的口谕都敢不放在眼里了。”
“原来总觉着他有他哥哥盛住的覆辙在眼前摆着,他便是再糊涂,总归也要小心谨慎些,不至于犯下大错去……却没想到,他竟然能如此。”
月桂也忙道,“虽说这不算实际上的大罪,可是这却会叫皇上心寒啊!”
廿廿冷冷一笑,“皇上并非不肯施恩给他们家,可是他们兄弟倒好,总是在皇上刚给了个热乎儿的,他们回头就往皇上心上碾一块冰下来……又怎么能怪皇上对他们心寒去?”
这边厢话还没说完,外头已经来了传旨的太监。原来皇上盛怒之下,处置孟住的旨意立即就下来了,都没叫大臣们去议去,而是皇上自己直接就给定了。
“谕:本日孟住因伊兄盛住补授副都统,碰头谢恩,口奏‘跪请万安’。孟住系满洲旧仆,在乾清门侍卫行走,兼充三阿哥谙达。前因伊谢恩时,口奏跪请万安,曾经申饬;本日又复如此口奏,看来伊竟不谙清语,如何充当乾清门及阿哥谙达差使?”
“孟住着退出乾清门侍卫、并三阿哥谙达,在委散秩大臣上行走。”
廿廿听罢也是叹口气,“好好儿的乾清门侍卫,结果变成了散秩大臣,职衔都没了。”
五魁嘿嘿笑道,“更何况这还只是‘委散秩大臣’,是暂时署理的,尚且并未实授的去,还不如散秩大臣呢……”
廿廿淡淡拂开桌角一丝尘埃,“去告诉三阿哥一声儿,以后孟住不再是他的谙达了。不过话可说下,他以前还可以拿人家当个挡箭牌,不好好儿连弓马骑射的;以后可没这理由了,他要是再敢偷懒,我可定罚不饶。”
五魁抿嘴一笑,“嗻,奴才这就去回了三阿哥去,叫三阿哥乐呵乐呵!”
.
皇子们皆在上书房念书,绵恺得了信儿,一时有些喜不自禁。
绵宁本在隔壁,两人因不同的年岁,自然是要跟着不同的师傅,上不同的功课。
恰好绵宁休息之时散步出来,路过绵恺的窗边,瞧见绵恺那一脸的喜形于色,不由得指尖握紧了些。
“二阿哥,这是怎么了?”与绵宁一处读书的绵偲瞧着不对劲儿,走过来问。
绵宁见是绵偲过来,略有些犹豫,随即还是摇摇头,“没事。刚得了旨意,我那二舅又在我汗阿玛面前犯了错,我跟着心下十分惭愧和不安。”
绵偲虽说不继续深问了,不过还是循着绵宁视线的方向朝窗内看了一眼。冬日的阳光这会子也是明晃晃的,正照在绵恺那一张还不懂得深沉掩饰的脸上。
绵偲心下已是有了数儿,这便拉着绵宁道,“……是承恩公自己糊涂,又干二阿哥什么去?二阿哥终究是晚辈,又每日都在宫中念书,又岂能见天儿盯着他是怎的?”
绵宁便也赶忙换上笑脸去,点头道,“九哥说得对。他再是母舅,终究内外有别,我也管不得他去。”
饶是如此,绵宁散学之后回到撷芳殿,一张脸还是挂不住了阴沉下来。
他原本这些日子回来总是先去看看星楼,可今儿已经走到了星楼的门口儿,还是迟疑住了,随即扭头进了侧福晋富察氏的房。
舒舒又“病了”,家里的事儿自是还得交给富察氏操持去。
此时房中,赵氏和孙氏也都在。
自打星楼有喜,赵氏和孙氏一时有些慌了马脚,原本想到舒舒那抱团儿,可是眼见着舒舒“又病了”,阿哥爷言明不准惊扰,故此两人便每日都到侧福晋富察氏这儿来聚堆儿。
两人一见阿哥爷进来,眼睛都是放光的,尤其是孙氏,毕竟是新进来的人,对阿哥爷还是抱着绝大的憧憬去的。
两人上前行礼,都将自己最美好的神情摆在脸上,迎着绵宁去。绵宁竭力笑笑,却是摆手,“在咱们自家里,不用这么大规矩。我在这儿,你们两个也跟着拘束,那你们就不必在这儿了,都回自己屋里歇着吧。”
绵宁面上虽是平和的,手却还是不耐烦地摆了摆。赵氏和孙氏对视一眼,心下虽然还都有不甘,可也不甘久留,赶紧告退而去。
一瞧这架势,富察氏便知道有事儿,赶紧打起精神来,加了一百二十分的小心去。
“……阿哥爷累了吧?阿哥爷今儿就留在我这儿用膳,叫他们把膳食都摆过来吧?”
富察氏说者无心,绵宁则登时高高挑起眉毛来,“你又浑说什么!”
富察氏一惊,回头赶忙细想一下儿方才她自己的言辞,这才赶紧半蹲请罪,“妾身是平日里说习惯了,这便忘了……规矩改了,是该说阿哥爷‘用饭’,将‘饭食’摆过来。”
其实上回那事儿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当时情形虽说有些紧张,不过如今因为皇孙的事儿,撷芳殿上下早已解了那紧张去,这便又有些回到从前的说法儿,就又开始“膳房”、“膳食”的了。
他们原本也是想讨阿哥爷的欢心,用这样的话去预示阿哥爷来日必定问鼎大位的。故此平日里说习惯了的,这便有些没留神,更没想到阿哥爷忽然就又恼了。
绵宁深吸口气,“不光是你自己个儿,你明儿起还得亲自盯着家里所有人去,看他们还有谁也又忘了谨慎,已然又将这些字眼儿挂在嘴上了。”
富察氏心下也是又浮漾一下儿,也没起身,就手搭在绵宁膝头,高高扬眸看着绵宁,“……阿哥爷,这又是怎么话儿说的?”
绵宁叹了口气,这才将今儿皇上下旨将他二舅孟住给革职了的事儿说了一遍。
富察氏蹙眉听着,缓缓道,“……这便是二舅爷嘴上不谨慎,可是却也不干阿哥爷的事呀。皇上必定不会迁怒给阿哥爷的。再说现下咱们家有这样的喜事,皇上怎么高兴还都来不及呢,又如何会为了这样的小事儿跟阿哥爷计较去?”
从富察氏自己的想法儿上来,她可真过够了那一年多小心翼翼的日子去,那些日子里字儿一个不敢有错儿,言行举止都是加了小心又小心的,说句不好听的,那些日子来差不多都要夹起尾巴来做人了。
可他们家又是什么人家儿呢,她阿哥爷那可是皇上的嫡长子啊,在这宫里,便除了皇上和皇后面前,到哪儿还不是扬眉吐气的?却要那么长的日子里那么憋屈,她真不想再回到那样的日子了。
“阿哥爷……您未免太过紧张了吧?这事儿必定碍不着咱们去的。”
绵宁却是皱眉,“你若这么想,那便是错了!汗阿玛这回又哪里只是惩戒二舅?汗阿玛是在借二舅警告我,不要得意忘形,就忘了之前的那档子事儿了。”
富察氏有些不解。
绵宁便又是叹口气,看着富察氏,更仿佛是在看着这一整个院子里根本就不懂自己心思的女人们,“……因为咱们家有了皇孙,汗阿玛大喜,这才饶了大舅的罪,赏了京里差事,事实上准他回京。可是汗阿玛却不希望咱们家就此便忘乎所以,故此在刚饶了大舅,随即就革了二舅的差事去。”
绵宁说着疲惫地在炕上躺倒,仰头看着棚顶,“实则无论是大舅还是二舅,他们能有今天的一切,不过都是因为额娘和我,故此他们对于汗阿玛来说,哪里有那么要紧?汗阿玛真正要赏要罚的,实则还是咱们罢了。”
绵宁的话,叫富察氏也激灵出一身的冷汗来。
“……可是皇上他,他为何如此?难道又是有人在皇上跟前,嚼阿哥爷的舌根子了不成?”
富察氏可以亲眼可见,阿哥爷这些日子来安守本分,哪儿敢有什么出格的言行去呀,那皇上怎么还要在这原本大喜的日子里,弄这些个去?
那皇上又为何要警告阿哥爷?唯一的解释,便是又有人要在皇上耳朵边儿嚼阿哥爷的舌头去,离间皇上与阿哥爷的父子恩情!
富察氏静静想了想,终是忍不住抬眸看着绵宁,“是皇后娘娘吧?三阿哥大婚在即,这些日子已经在过礼了,她必定不高兴咱们家有了喜事儿,抢了三阿哥的风头去……”
“她便要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就在三阿哥大婚之前,设法将阿哥爷您的势头给压下去。要不然,皇上何至于在这大年下,又是大喜的日子里,非要下旨办这样扫兴的事去?”
躺在炕上原本已经闭上了眼的绵宁,听了富察氏的话,无声地睁开了眼。
只是他没说话,身子也没动,叫跪在地下的富察氏看不见他的脸。
一个念头钻入了他的脑海。却也不算临时起意的,而是他早就知道的隐忧。
良久,就在富察氏都以为他已经睡着了,这便起身来给他托靴子的时候儿,他才晃了晃脚,幽幽道,“近来外头和家里的事儿都多,家里的事儿我有时候顾不上,你多细点心吧。”
富察氏微微一顿,她知道阿哥爷一旦说这话的时候儿,就是福晋又得有好长一段日子不能当家了,这管家的权柄要在她手心儿里且攥着些日子呢。
她心下自是高兴的,可是她却不能表现出来。
而且这样的事儿已经几次三番了,说实在的,她烦死了还有福晋这么个挡道儿的……毕竟她管家都管了,又凭什么这权柄说还回去就得还回去?这来来回回的折腾好几回了,嫌人家不絮烦么?
况且还有这个家里各种人的眼色呢。你手里攥着那权柄,自然是所有人都对你低眉顺眼的;可是倘若这权柄没攥两天儿就又得还回去了,那些人的眼色立即就变了。
甚至,有些在她当家的时候儿呵斥过的人,反过来还要到她面前来讥讽一番,用作报复呢。
这么着忽悠一下子上去,又忽悠一下子下来的滋味儿,她真有点儿够了。她自不是不想要这个机会了,她只是希望这管家的事儿就留在她手里,别来回变动了才好。
她便轻轻咬了咬嘴唇,悄悄觑着阿哥爷的神色去,缓缓道,“……只是这会子又是过年,又是三阿哥要大婚的,这些事儿总归还是得叫福晋出面才合适。故此不是妾身推诿,而实在是这些事儿上,妾身也没法儿代替福晋拿主意不是?”
绵宁静静听着,面上依旧并未露出任何神色来,只淡淡道,“福晋病了,病得很重,便是过年和三阿哥大婚这样的大事,福晋也起不来炕,出不了门。回头我便叫人报进里边儿去,叫这一应的事儿,都由你来承应着。”
富察氏心下呼啦一下子,像是被风吹开了的窗户扇儿似的。
过年,更何况是三阿哥大婚这样的大事,福晋便是有什么,也总该要出面的。就比如上回皇后的千秋节,福晋虽说也叫阿哥爷关了些日子,可是那天阿哥爷还是准了福晋出门去给皇后娘娘行礼去了……那这回,眼见着福晋犯的事儿怕是更大!
更何况,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她如何能不知道福晋的真实景况去?——福晋压根儿就没什么大病,这些日子来哪天不发脾气,大吼大叫不说,还摔盘子摔碗的。倘若是个病重的,连炕都下不了的,便哪儿有这么大的劲儿啊!
只能说啊,这回阿哥爷对福晋,可是又更狠下心来了。至于内里究竟是为什么,她只不过不敢再细问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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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前世记忆(二)
爱他,就捅他心窝子
嗡嗡!!
清脆的剑鸣声响彻秦家所在城池,九道剑光如流星般划破虚空而来。
“长空九剑!!”
林豪等人也是识货之人,脱口说出了九剑来历。
也听人说过五年前大夏皇帝来的匆忙,被秦家不要脸的大公子坑了长空九剑和天宝葫芦的事。
本以为只是以讹传讹,没想到他是真的不要脸,非要带九把剑在身上才能体现出那个贱字。
“九剑合一!”
秦风快速掐出一道指诀,对着飞来的九剑一点。
嗡嗡!!
剑风倒卷而出,尘埃翻滚,九剑的剑势越发凌厉,阵阵如同怒浪咆哮的声音在虚空回荡。
当剑风停止时,秦风面前悬浮着一把闪烁着寒光的长剑。
这就是万年前长空剑神的佩剑,也是荒古排名前十的神兵,长空神剑!
自从获得长空九剑之后,五年中秦风在十祖的帮助下,成功炼化了长空九剑。
虽不敢说能重现当年长空剑神的风采,也没那个实力完全驾驭长空九剑,但用来战斗还是没有一丁点问题的。
“长空九剑!!”
林三双目看得火热,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没办法!
他使用的剑招就是来自万年前的长空剑神,准确的是说他获得了长空剑神的传承,要是能得到长空九剑,肯定能重现当年剑神风采。
不过他也知道秦家不好惹,明抢跟找死没什么区别,只能伺机而动。
“就算你有神剑加持,也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林三对长空剑神的传承有着绝对的自信,只见他在漫天的尘埃之中猛地出手,一抹璀璨的剑光划破虚空掀起阵阵激荡。
长空剑诀!
长空剑神从天地法则中领悟出来的神级剑诀,有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之威,纵横荒古无人能敌。
“这是……”
秦天、林豪两人都是一方大佬,自然一眼就认出了长空剑诀。
恐怕万年前的长空剑神也想不到,万年后自己的剑诀会对上自己的佩剑。
“不好!!”
秦天脸色巨变,想要上前阻止。
虽然他的好大儿秦风有大帝之资,但到底只有八岁,如何抵挡长空剑神的剑诀。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就见到好大儿秦风双眸凌厉,摆出了拔剑的姿势。
斩天拔剑术!!
颔首,拔剑!
一道清脆的铿锵拔剑声响彻天地,遗世而立的惊艳剑光骤现,冰冷的寒意席卷全场,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的剑光,仿佛要将天斩成两段。
“这是什么剑招!?”
全场众人都是见多识广之辈,可却从未见过秦风这招。
难道是自创!?
没有任何的花里胡哨,只有追求极致的无敌一剑,剑出鞘能斩天灭地,也能分出胜负。
轰隆隆!!
两道剑光重重撞击在一起,爆发出一道惊天的轰鸣声,还伴随着一股恐怖的能量风暴席卷而出。
“娘亲……”
“爹爹……”
秦昊和林芯儿两人因为修为较低,抓住各自家长的衣服才没有被风吹走。
“怎么可能!!”
林三惊的是双目瞪圆,不敢相信八岁孩童能掌握这种剑招。
他本以为自己比对方修为强,还手握长空剑神传承,以及领悟了剑意,战胜一个八岁小屁孩手到擒来。
可谁知道对方却给他上一课,让他明白了自己的剑并非最强。
砰的一声!!
林三手中的剑当场碎裂开来,没有抵挡住长空神剑的锋利。
他是有长空剑诀,秦风也有斩天拔剑术。
他有剑意,秦风有长空神剑。
他的修为比秦风高两个小等级,可秦风有大帝之资十倍加成,再加上天宝葫芦回个蓝,岂有不赢的道理。
“什么!!”
林三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居然败给了八岁的孩子。
一路走来他都是以弱胜强,无敌道心也逐渐形成,可今日却败在八岁孩童手中,无敌的道心立马出现了一丝裂缝,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叮咚,恭喜宿主让天选之子的无敌道心出现裂缝,获得10万反派点!”
“裂缝就有10万?要是我捅他心窝子一刀,岂不是分分钟几个亿上下!”
秦风此时可谓是斗志昂扬,脚下踩变幻莫测的魅影逍遥,手中的长剑神剑如诡魅般刺向林三的胸口。
爱他,就捅他心窝子!
“不好!!”
林三就算无敌道心开始形成,可也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在被秦风上了一课之后,节奏也跟着乱了,被打的是节节败退。
他身上每多一道剑痕,秦风的就爱他多一分。
“叮咚,恭喜宿主打伤天选之子,获得500反派点!”
“叮咚,恭喜宿主打伤天选之子,获得500反派点!”
“………”
因为秦昊是他亲弟弟的缘故,所以他从未打的像今天这样过瘾。
“我哥哥最棒了!!”
秦昊骄傲的扬起小脑袋,恨不得告诉所有人这是自己的哥哥。
林芯儿在一旁是气的直跺脚,想要冲上去揍这熊孩子一顿,不过却被云汐月给抱起来了,对这个小萝莉甚是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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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接她
马岚的美国梦
马岚因为腿受伤的缘故,这顿时间都很少外出,所以早就有点憋的难受了。
刚好这时候萧初然说了要去美国的事情,马岚听到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跟着出去见见世面。
况且,她知道叶辰现在赚钱轻松,更不想错过这个跟着叶辰一起出门的好机会,说不定叶辰就能给自己买点什么。
萧初然一听妈妈说要跟着一起去,心里顿时有些为难。
她觉得,只叶辰一个人陪着自己,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如果带着妈妈一起的话,情况就实在是有些尴尬了。
于是,她便劝马岚道:“妈,我觉得你还是在家里好好休息吧,美国山高路远的,去一趟也不容易,再说你在那边也没什么朋友,很容易待烦的。”
马岚毫不犹豫的脱口道:“会不会待烦,那也得等先去了再说,我这段时间在家呆着都快无聊死了,你们说什么也不能让我一个人留在家里。”
萧初然一下子没了主意,只能一脸无奈的看向叶辰,不知道叶辰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够让妈妈打消这个念头。
叶辰又何尝不想让马岚放弃。
于是,他便晓之以理的说道:“妈,初然这次去美国,是去参加大师班、上学深造的,到时候很可能会非常的忙,万一顾不上你的话,你在那边待着不也很无聊吗?”
“没事。”马岚不假思索的说道:“顾不上我不要紧,顾不上我我就自己出去溜达,反正美国我也没有去过,到时候肯定看哪儿都觉得新鲜。”
说到这里,马岚整个人已经是一脸神往的状态,激动的说道:“我们年轻的时候,正是出国最火热的阶段,那时候电视里播的是《燕京人在纽约》,年轻人都梦想有机会能够走出过去们去看一看,我那时候可是做梦都想去美国,想亲眼去看一看自由女神像,再看一看好莱坞的星光大道,可是这么多年都没机会出去,这次,终于有机会梦想成真了!”
叶辰心想:“你倒是梦想成真了,我跟初然怎么办?你要是真跟着一起去了,那我和初然的二人世界,岂不就全被你给破坏了?”
想到这,叶辰立刻开口道:“妈,我说句心里话,你这腿现在还没好透,确实还需要好好休养休养,不能到处乱跑乱折腾,如果这么早就跑去美国,到处游山玩水的话,搞不好会影响你的回复,留下后遗症的。”
说着,叶辰微微一笑,又道:“依我看,你不如就留在金陵,踏踏实实休养身体,刚好你现在跟钱红艳关系不错,可以让她多陪陪你。”
马岚几乎不假思索的说道:“不行!到时候你们都走了,留我一个人在家,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吓也吓死了!”
叶辰忙道:“妈,我到时候走之前给你留50万零花钱,我们走的这一个多月,你自己在金陵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事就叫上钱红艳陪你出去逛逛街、购购物、美美容,再做做SPA,不比跟着我俩去美国东奔西跑的舒服多了?”
马岚一听叶辰说要给自己五十万零花钱,顿时激动的问道:“好女婿,你……你真要给妈五十万?!你该不会是故意骗妈、拿妈寻开心的吧?”
叶辰知道,钱对马岚,肯定比什么自由女神像要好用得多。
眼见马岚现在果然把美国梦丢到脑后,于是便笑着说道:“妈,我什么时候拿你寻开心过?你放心只要你好好在金陵养伤休养,这五十万我肯定第一时间兑现!”
马岚顿时兴高采烈的说道:“好女婿!那咱可就一言为定了!你说什么都不能反悔啊!”
叶辰笑道:“妈你放心,我不会反悔的,到时候我跟初然去美国之前,我一定把钱给你!”
“好!”马岚毫不犹豫的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不跟着你们往美国那么大老远折腾了!”
叶辰终于松了口气,肉眼可见,一旁的老婆萧初然,心情也在这一刻舒缓了许多,好像是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萧初然这时候一脸轻松的对叶辰说道:“老公,既然这样,那我就给凯丽一个明确答复、告诉她我会去参加这届大师班了。”
叶辰点了点头,笑道:“快给她回个信儿吧,然后赶紧把行程确定下来,我安排一下时间,顺便把机票订了。”
萧初然连连点头,兴奋地说道:“我这就去给她打个电话!”
说完,立刻拿着手机,欢天喜地的跑出了家门,去了院子里。
几分钟后,她激动无比的回来,对叶辰说道:“老公,我已经跟凯丽确定好了,月底28号咱们就可以出发!”
听到28号,叶辰松了口气,拍卖会的时间定在25号,刚好能给自己留出几天收尾的时间。
于是,叶辰便不假思索的说道:“好,那我来定28号的机票,顺便把罗德岛设计学院附近的酒店订了,28号准时出发。”
“太好了!”萧初然开心的原地转圈,激动无比的说道:“那我明天就开始收拾咱们俩的行李!”
……
其实,叶辰心中对去美国这件事情,多多少少是有些抵触的。
这主要是因为,他的外公一家就扎根美国,而且家大业大,他生怕自己到了美国之后,会被外公一家知晓。
叶辰与外公一家并没有什么仇怨,只是因为,当初妈妈与家里为嫁给爸爸的事情闹了些矛盾之后,从妈妈那里,与外公家就多少有些疏远。
所以,他印象中自己与外公外婆见面的次数一共也屈指可数。
后来,爸妈去世,叶辰被唐四海藏在金陵福利院,他与外公外婆一家便彻底断了联系,时至如今,已经将近二十年。
因此,他心中与外公外婆一家也就更加疏远,也不太想去打扰外公外婆的生活。
不过,既然去罗德岛设计学院是老婆的人生理想,那他为了让老婆能够如愿,也只能选择与老婆同去。
在叶辰看来,若是这次去美国,能不跟外公外婆一家产生任何交集,自然最好;
不过,如果双方不可避免要产生些许交集的话,那到时候也就只能客套寒暄一下,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别让老婆萧初然知道就好。
叶辰独来独往惯了,虽然谈不上有社交恐惧症,但对大多数社交活动,本身就有一些抵触情绪,若只是亲戚之间碍于情面的寒暄,对他来说会非常不自在,宁可没有任何来往,也不想大家彼此都假惺惺的客套寒暄。
而且,叶辰也有自知之明。
他觉得,外公外婆与自己本就生疏,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妈妈也早就不在了,外公外婆对自己,恐怕也是一样疏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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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花开
华国中央研究所,众人皱着眉,苦苦思索了起来。
“为什么朝着南极移动。”
“有何深意。”
异空间真正神的神躯与三年之前相同,从内到外散发着七彩光芒,看不见一丝一毫的耀金色彩。
而在三年前,百余位入圣,其中有着十五位天才入圣。
再加上一重重强攻计划的科技力量才勉强杀死那尊异空间真正神。
今年情况恶劣,
史上最大浩劫,
仅仅只有十一位天才入圣,况且华国第三天才斩出一剑,战力大减,目测媲美巅峰入圣,这代表南半球战场陷入史无前例的劫难。
因为没有自杀式强攻计划。
入圣者用命换来的一击之力才是取胜关键,要没有一位位入圣者前仆后继的牺牲,便是唐鸿理智失控也别想击毙那一尊黄金神躯。
“虽说南北极是神禁区,但经过我们用神骸实验,南北极严寒磁场充其量削弱神躯……我们暂时利用不了南北极禁区对付异空间神,找不到合适办法。”
“要我说,天才入圣不该朝着南极圈移动。”
“对。”
“应该朝北。”
“尽可能缩短两个战场的距离,减少支援时间,说不定会有作用。”
众人低声讨论,神色笼罩阴霾,这一刻实在看不到任何希望。
秉承着科学严谨的态度,用客观事实说话,南半球战场简报上所有数据表明了这一战胜率为零。
至于北半球支援南半球?
其一,北半球战场伤亡较重,无力支援。
其二,距离太远了,两地之间约有一万三千多公里当今世界最先进战斗机时速三千多公里,作战半径也没有那么远。
即使不考虑油耗也需要四个小时以上的支援时间。
四个小时太长了!
浩劫之战,瞬息万变,高强度高频率高节奏的神战完全不给人喘息时机。
另一侧。
蒋璐璐瞪大眼睛,小脸上写满了欢呼雀跃的惊喜。
“唐鸿真的把打死了。”
“好厉害,好凶残,好霸道!!”
蒋璐璐不禁小声发出唧唧唧进击叫声。
她现在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顶级超凡。
超凡心态,思维方式,与金红色与普通人都有较大的区别。
因为打破意志力极限。
意志力禁忌行为:焦急,慌乱,怨恨;疲惫,饥饿,困意!
前三个禁忌,是负面情绪,必须得克制……后三个禁忌是人的本能,累了就该休息,饿了就该吃饭,困了就该睡觉,所以超凡者分得清心灵变化,拎得清何时欢喜,何时忧愁。
比方说蒋璐璐的想法很简单。
“南半球归南半球。”
“先别管那尊神多可怕,南半球战场又有多么劣势,至少北半球赢啦。”
她攥紧一双小拳头,当空挥舞了几下,又在原地蹦蹦跳跳,高贵金色双马尾也跟着摇晃,与身材比例极为不协调的胸口也跟着起起伏伏。
……
黄河总部。
彭明和李光磊两人对视一眼,眼底止不住笑意:“北边赢了,就差南边。无论今年盛夏有什么结果,我们倾尽了所有,败也不遗憾。”
“唐鸿没事吧?”
“超凡入圣这条路从来没有不劳而获的收益,那么恐怖的爆发,势必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啊。”
两人相视无言,都为唐鸿担心,也在为以后担心。
盛夏之后将会迎来空前的挑战。
忽然间,彭明看了眼李光磊,啧啧称奇开口道:“刚才太紧张,我竟然没注意到……你借此打破第三次意志力极限?”
“恩。”
李光磊脸上露出谦虚笑容。
福至心灵,巧妙借势,他凭此成为一位先驱超凡者。
否则按照彭明给出的预测,至少再过一两年,他才有突破希望。
“不错。”彭明点点头:“我们超凡依赖于意志信念,借助感性的力量,就会有奇迹发生。”
李光磊:“我属于趁机突破,跟你们自主突破没法比。”李光磊第一信念乃是士为知己者死,而到了今年盛夏大幕揭开,一直以来相信他并寄予厚望的方南洵在死战,绝无仅有愿与他并肩作战的唐鸿在死战,他在后方观战,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默默祈祷,等待着一条条战场简报,上去送死的资格都没有。
极端的煎熬愧疚推动信念推动意志打破第三次极限。
“这是取巧。”
“我以后很难再有进步了。”李光磊并不掩饰这一点,他坚持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处世原则。
闻听此言。
彭明耸肩无奈道:“你要相信奇迹总会发生,就好像这一战我们会赢。”
李光磊怔了一下。
理性和感性如何找到平衡点,是所有超凡都在探索的事情,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答案。
而在不远处。
顶级超凡徐韵寒脸色复杂,望了眼李光磊。
超凡感官敏锐,她察觉到李光磊气息暴涨,又有了突破。
“先驱超凡者?”
徐韵寒不敢置信,又不得不信。她不禁回忆起很久以前,她和护士长林俞决定把自毁十九型治疗设备所在实验室的通行证交给李光磊,世事难料正如此。
……
黑吉分区。
稻花组织的总部。
绝美女子朱果手里托起一个造型别致又细腻的乳白色化妆盒。
没打开。
悬浮在掌心之上。
“唐鸿。”
她看向北半球战场画面,那唇角嫣然一笑如百花争相绽放,此时无声胜有声。
“异空间真正神。”
她又看向南半球战场简报。
花容蹙起眉。
朱果深深吸口气,抬起眸子,粲然瞳孔好似映着此地诸多超凡者的强烈斗志。
假如我们都不信自己会创造奇迹。
又能指望谁相信?
这一刻。
指挥室明明是落针可闻的寂静,却仿佛回荡着惊天动地的呐喊,是众人高呼北半球弑神者举世无双,是众人祈祷南半球天才入圣凯旋回归,包括朱果苍白脸庞也浮现绚烂色彩。
无论怎么样,
再怎么黑暗绝境,
超凡入圣依旧打出另一个可能!
……
川蜀分区。
卧龙组织的总部。
标准超凡隋舒翔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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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打碎
推理进行到这一步,很难进行下去了。
推理是由一个或几个已知的线索推导真相的过程,然而即便林海能推理出案情大致经过,却不能直接锁定凶手。
凶手实在太狡猾,留给警方的线索微乎其微。
也许警方可以通过尸检分析出凶手的大致身高、体重甚至性别,但是茫茫东京符合条件的人何其多,就算加上“狗仔”这个前置条件,依旧是大海捞针。
“抱歉,我只能帮到这里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帮助警方发现了取证中的错漏。”
能见里香并不沮丧——至少脸上看不出来,她岔开话题,问道:“关于凶手动机,你是怎么看的?”
“为了钱。”
林海毫不犹豫的说道:“你前面说过,贺岛健的父亲不支持他的事业,和他断绝了来往,又说他既不领薪水,又没有稿酬,那么他靠什么生活呢?”
“贺岛健好像有炒股。”
“那就更糟糕了。最近一年的经济形势,你应该也看到了,是十年来的最低点。贺岛健的日子只怕很难过。”
在90年代初,日本经济受泡沫崩溃的影响,增长接近于零,甚至出现了倒退。
到了1993年底,经济出现缓慢回升,并在1995、1996两年出现了小幅增长,使人们产生出经济复苏的错觉,于是大量民间财富再次涌入股市。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1997年5月起,受亚洲金融危机爆发的影响,日本经济再度衰退,并在1998年6月跌至谷底。
林海猜测,贺岛健应该是在1995、1996年左右进入股市捞了一笔,这才产生了“玩票”的冲动。
“结果他没想到股市突然崩坏,手里没钱了,父亲又和他断了来往,走投无路之下——”
林海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怎么了?”深田恭子听得津津有味,结果林海说到一半不说了。
“不对。”
林海皱眉道:“正常来说,铤而走险的人应该是贺岛健才对啊。”
能见里香问道:“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他没钱,准备赖账,所以才会被杀?”
“不排除这种可能。”林海说道:“不过这就无法解释他买可乐的举动了。”
“什么意思?”
“贺岛健没钱是肯定的,我估计那张‘圣德太子’搞不好是他收藏的,走投无路才会拿出来花。不过就算他再没钱,也不至于连买一瓶可乐的零钱都没有吧。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想把钱换成零钱。换零钱干什么?应该就是为了交易情报。”
说到这里,林海总觉得忽略了些什么,可是仔细去想只感到头脑发胀,完全想不出差了什么。
深田恭子安慰道:“想不出来就不要再想了。”
刚说完,门铃响了。
深田恭子跑去开门,而后和宇多田光一起回到客厅。
“你来啦。”
林海向宇多田光打招呼。
宇多田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下巴一扬,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
“怎么了?”林海很纳闷。
“你说好的歌呢?我等了一整天,你也没联系我!”
熊光的语气非常不满。
林海一拍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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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事给忘了!
其实他昨晚就在脑海里把旋律大致理清楚了,原本准备下午的自习课上把歌谱写出来的,结果被带到警视厅,计划自然泡了汤。
林海赶紧解释起来。
宇多田光听完以后,脸色稍缓,说道:“你没忘记就好。对了,你们俩的绯闻我看到啦,你确定当时没有动心?”
林海揉了揉鼻子,说道:“当时着急救人,不对,总之,纯粹是无良媒体恶意炒作。”
林海心虚的表现没有逃过宇多田光的眼睛,不过她只装作看不见,说道:“你知足吧,至少他们没拿照片敲诈你。”
“你说什么?”
“敲诈啊。怎么了?”
“对,就是这个!”
林海猛地一拍大腿,把两女吓了一跳——能见里香不算女人。
林海兴奋的说道:“我就说哪里不合理!既然贺岛健缺钱,他完全有可能利用手里掌握的‘黑料’去敲诈当事人啊!”
林海说着,看向深田恭子。
深田恭子被他看的发毛,小心翼翼的问道:“我怎么了?”
林海喃喃道:“不对,还是不对……如果要敲诈,那也不应该把你当成目标啊……你有什么黑历史?”
深田恭子听懂了,不高兴的说:“我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林海连忙改口,结果适得其反,任凭他怎么说,深田恭子就是扭着脸不理他。
恭子太生气了,林海居然怀疑她!
难道在林海心中,她是那种不知检点的女孩?!
……
宇多田光刚来,完全不了解情况,听得一头雾水。
纠缠着林海讲完经过,宇多田光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林海,说道:“我要是恭子,就把你按在地上揍一百遍!恭子那么信任你,你居然敢怀疑她!”
恭子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
女人啊,简直不可理喻!
林海没好气的说道:“你们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海不高兴了,深田恭子立马软了。
傻恭不太喜欢思考,尤其是在有主心骨的情况下,于是求助的看向宇多田光。
宇多田光翻了个白眼,对林海说道:“你与其琢磨什么杀人凶手,不如赶紧把曲子写出来!”
熊光的火气很大,可以说屋子里数她心情最恶劣。
一早起来吃早点,结果看到恭子和林海的“绯闻”,虽然清楚前因后果,但她还是心情郁郁,原本以为林海会打电话解释的,结果一直等到下午放学,等到的却是恭子的电话,电话里问起来,才知道林海就在恭子家里。
憋着一肚子气来了,进门只得到一句“你来啦”也就算了,说好的歌,他居然给忘了,忘了!
宇多田光觉得这不是忘记的问题,而是林海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或者说,他没把自己放在心上!
……
说出的话没有兑现,林海自觉理亏,忙道:“我今天晚上就写。”
“现在就写!”
“手头没有谱本……”
“那就去买!”
“我不知道附近哪里有卖的……”
“借口,都是借口!”
好吧,这小老虎已经进入六亲不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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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飙状态,明明昨天还是“照实老爹”的待遇,今天就降格成“kua-r”了。
林海无奈道:“好好好,我自己画总行吧?有白纸吗?”
林海最后的话是对深田恭子说的。
恭子说道:“我知道哪里有卖的。”
“谱本?”
“嗯。川根店长那里就有卖五线谱本。”
……
便利店的店长没想到几人去而复返,恭子向他说明来意。
“谱本啊,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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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打碎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48章 退婚
5月初5明贵州总兵:萧授,统率各路人马攻城破营寨,前后生擒吴不跳等二百一十二人,斩杀吴不尔、王老虎、龙安轴等五百九十人首级,归还被掳掠官民男女九十八口,俘获『妇』女儿童一千六百余口,还将吴不跳押送到北直隶京畿紫禁城。
5月19日明兵部右侍郎:王骥,奏道“据成国公:朱勇,上言;各地都司卫所俱缺乏老成能干之人掌事,多有托故经年离职,不思在任亲躬抚恤整齐军伍,逃亡愈多虚费供亿,宜行各处巡按御史、按察使司以及总镇总兵官从中推选,每都司卫所掌印官一人,及挑选老成能干佐贰官二人,常留一人在任理事,专一整饬军马缮修器械,完固城池比较屯种,稽考勘合勾军之人,若有作弊,即须究问军器缺少,则以洪武、永乐旧例,由有司支给物料成造,凡有调遣军马,须凭各任官员调差,如军士缺少器械不精,临朝误事惩治其罪,非有紧急重务不许辄差,仍以选定官员职名,径自造册回奏。”此举被明宣宗批准。
6月21日大明下西洋的船队驶返回刘家港,此行曾到占城国、爪哇国、旧港宣慰使司、满剌加国、苏门答剌国、锡兰国、古里国、忽鲁谟斯国,等国并派人到***教圣地默加,郑和下西洋至此结束。
前后有28年,经过三十多个国家,随行人员明宁波府通事:马欢,着有〈瀛涯胜览〉、明南海通事:费信,着有〈星槎胜览〉、明总制之幕:巩珍,着有〈西洋番国志〉又有航海地图传世,详情参见「武备志」还有室町幕府征夷大将军:足利源义教,遣使来大明进贡。
8月初3日室町幕府又再次遣使渡海,从大明浙江承宣布政使司宁波府宁波卫登陆上京入贡。
明宣德九年公元1434年正月15日明司礼监太监:王景弘,率船队继续出使苏门答腊国,船队规模不亚于之前郑和的宝船。
接着大明瓦剌顺宁郡王:绰罗斯·脱欢,攻杀大明鞑靼和宁郡王:阿苏特·阿鲁台,并其部众称霸草原。
3月初7日原交趾承宣布政使司谅山府万牙知州:阮世宁、七源知州:阮公庭,各率所部三百人前来避难,据他们交待『奸』臣安南平定郡王:黎利,已经死去其长子安南大越郡王:黎思齐,狂妄、次子安南黎朝世子黎太宗:黎元龙,幼弱,而安南辅政大臣:黎问、安南参政大臣:黎察,等结党仇杀,所以安南万牙知州请求大明朝廷准其迁居到广西承宣布政使司龙州等处,明广西总兵:山云,立刻转报给朝廷,诏令其随意居住,并加强对边关的守备以防安南趁机来袭。
5月21日明宣宗告谕明都察院右都御史:熊概,说道“朝进优恤军士给以衣食,欲使其感恩而勇出战,近又听闻我官旗史人等,妄意诛求多立名目,率侵月粮克扣减冬布绵花?亦有都指挥使假托公事,遍历取财,乃以军粮布花变易金银馈送,因此军士衣食不充多致逃窜,朝廷任彼抚绥,乃更肆为刻削,使恩不下宠,冤情不上通,欲便按法行诛,则是不教而杀,都察院即揭榜禁戒,仍令巡按御史及按察使司巡察,若有再犯者当处死家属戍边。”
8月15日大明鞑靼和宁郡王:阿苏特·阿鲁台,驻牧塞下被前元王室后裔,大明瓦剌顺宁郡王:绰罗斯·脱欢,袭击斩杀妻子亦死,牲畜被劫掠一空,只有其次子:阿苏特·硕尼堪,侥幸逃出迁居到穆纳山。
8月18日大明瓦剌顺宁郡王派使臣:昂克,向大明献贡战马,并告知朝廷已经攻杀了鞑靼和宁郡王,还献上元代玉玺但被明宣宗婉言相拒,赏赐了紵丝五十表里。
9月初6日明宣宗决定亲自率军巡边,任命明武定侯:郭玹、明西宁侯:宋瑛、明广平侯:袁祯、明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张升,掌行在五军都督府事,明行在吏部尚书:郭琏,兼行在工部事,明都察院右都御史:熊概,兼行在刑部事,又命明司礼监太监:杨瑛、李德、王振、僧保、李和,等提督皇城内外一应事务,明太子少师:蹇义、明太子少傅:杨士奇、明明太子少傅:杨荣、明礼部尚书:胡氵荧、明礼部尚书:杨溥、明工部尚书:吴中,等扈从,东驾从京师出发浩浩『荡』『荡』北伐。
9月21日大明鞑靼和宁郡王次子:阿苏特·阿卜只俺,南下到北直隶京畿紫禁城请求纳贡以归附大明,明宣宗收到书信后念其兵败家亡,无所依靠准其安抚。
10月初5日明宣宗的御驾过隆庆卫附近的怀来卫居庸关城下。
同时明松潘卫总兵:陈怀,曾对当地的少数民族进行了镇压,不久后就被四川道监察御史以及四川按察使司弹劾其“终日纵酒,放松边防,而且奢侈犯上。”
因此惹得兵部与内阁们大怒并将其召回,传令明四川行都指挥使:方政,代替其总兵之职,明平蛮将军:蒋贵,为副总兵。
随后当地少数民族又起事,还好被明平蛮将军晓以利害使其大部分人归顺,只有任昌寨、巴诸寨、黑虎寨,等地仍有部族继续抵抗,明四川总兵:方政,率精兵三千五百人攻破西北大寨,明四川副总兵:蒋贵,则率兵四千人攻破任昌寨,明贵州都指挥使:赵得、明四川都指挥佥事:宫聚,等各自带兵进攻逐次攻破龙溪寨等三十七个寨,前后斩首了一千七百余人,明四川总兵以四川官军五千人分守所占关寨,招抚溃散百姓。至此四川承宣布政使司松潘卫〈诸蛮〉起事失败。
10月23日明宣宗的御驾到达万全都指挥使司境内洗马林地界,准备袭击南下的瓦剌大军,却被明太子太傅:杨荣,劝阻祈求放他们一马,毕竟瓦剌之前帮大明除掉了鞑靼部这一祸患。
10月26日在决定不攻击南下监视鞑靼部的瓦剌大军之后,明宣宗就下令从洗马林返回京畿。
11月初3日明宣宗一路车架颠婆劳累回到北直隶京畿紫禁城,开始一病不起!
到了明宣德十年公元1435年,正月初3日明宣宗因病成疾病倒在床不幸逝世时年38岁,宫中有传言说要立先帝明仁宗皇帝」。
随后明皇太子顺利登基,是为(明英宗)改次年年号为〖正统〗新君即位年仅9岁主少国疑,这让众大臣们不得不请明张太后垂帘听政,谁知明张太后却不允。
张氏地位虽尊崇,却从来不敢重用张家人,甚至不允许外戚干预国事,还三天两头把明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振,叫来骂一顿,有效地打击了明司礼监秉笔太监嚣张跋扈的气焰,使得明司礼监秉笔太监在她掌权的时候不敢干坏事。
2月10日明英宗:朱祁镇,在内阁大臣的带领下尊封张皇太后为〈张太皇太后〉,由内阁启奏让明张太皇太后掌握国家的军政大权,下令停办一切不急之务,斥去宫中玩好,勉励幼小的皇帝好学上进,这使得仁宣时期政治较好的状况得以延续,还重用三杨(杨荣、杨士奇、杨溥)等元老重臣在朝中发挥着重大作用,他们尊询先帝明宣宗的遗嘱,协助明张太皇太后辅佐幼主,对稳定政局,保持清明局面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这时楼上的姚秋月拿着水壶推开门,她看着还在秉烛夜谈的吴俊振与马维两人,忍不住问道“哟!你俩还没睡啊?”
马维立刻停止讲述转身看了看她,笑着挥挥手问好,吴俊振心细一眼就瞄到了她手下的血迹?他有些好奇就开口问道“你,这手上怎么有血迹?这是怎么了?”
这让姚秋月有些尴尬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就脱口而出一句“额,那个县主、她、有点…?”
看着她吞吞吐吐的样子,吴俊振有些担心县主殿下会出事?就起身要去看看,而姚秋月则低下头转身离去,回过神来的马维拉住他的手解释道“这三更半夜的去县主殿下房间,不太好吧!可能她是哪里不舒服?或者是来了大、大?”
听着懵懂的吴俊振问道“大什么?”
马维则回答道“大、大姨妈!对她可能来了这个?对了这个叫什么来着?”
不明其义地吴俊振心想;这是何物?为何会有血?
不过马维突然脑子里闪过明代〈本草纲目〉记载,他想起来道“哦,就是所谓的天葵、葵水,吴兄不要纠结这个我们继续聊吧!”
故事继续……。
话说明宣德十年10月初1日,自大明鞑靼太师和宁郡王:阿苏特·阿鲁台,死后,朝廷所立的明和宁郡王:阿苏特·阿卜只俺,以及本部太师:朵儿只伯,被大明瓦剌顺宁郡王:绰罗斯·脱欢,围困逃往额齐纳路献降朝廷,被封为〈明岐宁卫经历使〉而屡次入甘肃镇、甘州左卫、甘州右卫、甘州中卫、甘州前卫、甘州后卫、凉州卫,抢劫财物惹得甘肃镇守臣们急忙上报朝廷派遣使臣前去招谕。
同时跟随明司礼监太监:王景弘,船队入贡的苏门答腊国王之弟:哈尼者罕,上奏国王老耄,被明廷嘉许老王,令老王之子嗣位。
10月13日陕西按察使司佥事:林时建,又奏道“各处卫所官军亦有俊秀子弟,宜建学堂以教之,方可得文武之才出为时用。”被内阁批准命天下卫所皆立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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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退婚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49章 罚跪(前世)
“起来吧!”卡兹克随意挥挥手,示意其起身道:“库恩一族护卫亲王不利,已被正法,既然你们卡西莫族忠心耿耿,那就接替库恩一族,担任亲王护卫族吧!”
“卡西莫·奇谢过圣皇!”
跪地的虚灵王闻言惊喜不已,虚灵族虽不在如日中天,但还未到下,自己的卡西莫族只是三代虚灵,是二代虚灵与其他虚空族的产物。
现在居然能一跃成为只有二代虚灵才能担任的亲王护卫族,岂不兴奋?
尤其是现在,初代虚灵唯剩卡兹克一人后,亲王护卫族,便是圣皇近卫了。
卡兹克看着兴奋的卡西莫·奇,心中一叹,正如华夏那句古语:盛极而衰。
今日的虚灵族,已经处于风雨缥缈之际了,用一个亲王护卫族的名额,换来三代虚灵的野心以及对他的忠心,未尝不可。
至少,他需要等待,等待黑暗会议的行动,现在,也只有黑暗会议,可以去除那些觊觎着虚灵的饕餮们。
然而,就在卡兹克对黑暗会议寄予厚望之时,一位不速之客,却来了。
“圣皇大人,人族先知:玛尔扎·本再山外求见!”
一位统领级的虚灵在大殿外回禀,大殿之内,本就因卡兹克提拔卡西莫·奇的部族成为亲王护卫而各怀心思,听闻玛尔扎·本前来,不由议论纷纷。
“吵什么?”卡兹克冷目扫过陛下的众王道:“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说罢,对大殿外的虚灵道:“让他进来吧!”
只有王才能踏足这方大殿,因此只有统领级的虚灵在大殿外对着卡兹克摇摇俯身应道:“诺!”便转身去请玛尔扎·本。
“圣皇,这玛尔扎·本此时前来……”
见卡兹克让玛尔扎·本进来,一些虚灵王便担忧不已,其中一位靠前的虚灵王则想把大家的担忧问了出来。
然其还未说,卡兹克便打断他道:“是先知大人!”
卡兹克冷目扫过道:“虽然我也不爽玛尔扎·本,但你们记住,他是帝级强者,还是虚空世界前十的帝级强者,对于强者,我们得保证足够的礼数。不然失了礼数,外人怎么看我们虚灵?
我们可是虚空之子,不是山下那些不知礼仪的野兽。”
“唯……”
众虚灵王闻言,昂首挺胸,带着天生的贵态,静静地等待玛尔扎·本到来。
说来也可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曾为大陆虚空族血食的虚空人族基本统一了虚空世界,而那些看不起虚空人族的虚空兽族们,却又把虚空人族那一套礼仪,做得比虚空人族还标准,以体现他们天生贵胄。
此时,玛尔扎·本见的便是如此。
看着两侧静立,看着自己的虚灵王们,玛尔扎·本缓缓走到玛尔扎·本的王阶之下拜道:“玛尔扎·本见过圣皇陛下。”
卡兹克淡淡道:“先知大人不必多礼,请起身说话!”
“谢圣皇!”
卡兹克见玛尔扎·本直视自己,开口问到:“不知什么风,居然把我们先知大人吹到我们虚灵族来了。”
玛尔扎·本摘取头罩,看着玛尔扎·本微微一笑道:“自然是大喜事的风!”
“喜事?”玛尔扎·本道:“不知先知又预测出何事?能道声:喜?”
玛尔扎·本微微笑道:“还请圣皇屏蔽左右!”
卡兹克冷哼道:“我们虚灵族可没有你们人族那么多弯弯绕,我也相信他们对虚空的忠诚,有什么就在这里说。”
“圣皇确定?”玛尔扎·本环视一周笑道:“不是我挑拨离间,黑暗会议的无孔不入,圣皇因该有所体会。”
卡兹克冷笑道:“现在全世界,大家都知道我虚灵已经是黑暗会议的一员,犹如暗影狼族般。先知大人告诉我,黑暗会议无孔不入?是在向黑暗会议说,我虚灵族并没有加入黑暗会议吗?”
“那圣皇,加入了黑暗会议?”玛尔扎·本道:“抛却了虚空之子的荣耀?不在守护虚空世界了?”
“守护虚空世界?”卡兹克从王位之上走到玛尔扎·本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玛尔扎·本道:“说这话的时候,玛尔扎·本,你良心会不会痛?”
“你们都退下吧!”玛尔扎·本看着卡兹克微微笑着对着其他虚灵王道:“我需要和你们的皇,好好谈谈!”
语气虽平淡,却不容置疑。
卡兹克见此,示意其他人退下。
待大殿没人后,卡兹克道:“现在没人了,先知有什么要说的,赶紧说吧!”
※※
没人知道玛尔扎·本与卡兹克在卡拉达摩多的虚灵王宫中说了什么。卡兹克与玛尔扎·本之间,自虚灵诞生伊始,便恩怨纠缠。
他们见面很少,但又相互熟悉无比。
在卡拉达摩多山脉待了许久后,玛尔扎·本方离开。
虽然没人知道玛尔扎·本与卡兹克说了什么,但他们见面的消息,很快就摆在虚空世界各个种族王的案上。这其中,便有黑暗元首:辛德·拉古菲。
“他们会谈什么?”卡萨·莎放下情报后,看着辛德·拉古菲皱眉问到。
“我怎么知道?”辛德·拉古菲不在意的笑道:“我又不是我们先知大人玛尔扎·本,能掐会算的。”
卡萨·莎不愉道:“你就一点儿也不担心吗?卡兹克对我们的计划,至关重要。”
“下棋,最重要的是:心平气和!”辛德·拉古菲还是一如既往的笑着,仿佛一切皆在掌控之中,对卡萨·莎道:“心乱,则万事无头,唯有冷静与理智,方能让你战胜你的敌人。若你的心先乱了,那么,你就输了!”
“卡兹克与玛尔扎·本谈了什么,并不重要!”辛德·拉古菲,走到花圃旁,摘下一朵不知名的花儿,轻轻嗅着道:“关键在于,我们能给卡兹克的价码,能不能压过玛尔扎·本给卡兹克的价码。”
卡萨·莎道:“我们去见卡兹克?和他谈谈?”
“不!”辛德·拉古菲摇摇头道:“现在不是时候。玛尔扎·本刚离开虚灵族,这个时候,全虚空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卡拉达摩多山脉。
此时过去,我们就如同漆黑夜里的萤火虫般耀眼,所以此时还不是时候。
况且,卡兹克的虚灵族现在处境可不太好,吊吊他,也是一种御下之术。”
辛德·拉古菲转身看着卡萨·莎道:“那些暗中的觊觎者,会让卡兹克做出……最适合的选择。而我们,静待佳音。”
卡萨·莎皱眉道:“那我们呢?什么也不做吗?”
“怎么不做?”辛德·拉古菲道:“华夏那句古语我很喜欢,叫: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卡萨·莎看着辛德·拉古菲道:“你还有时间研究华夏?”
“虚空族不论对外入侵,还是对内镇压深渊暴乱,都没有过卡兹克这一次般的损失惨重。”辛德·拉古菲神色凝重道:“他们将是一个媲美深渊的敌人。”
“深渊……”卡萨·莎听了辛德·拉古菲的评价,不由心头一紧。
深渊是怎么样的敌人?那可是伴随着虚空世界一起成长到今天的世界。
强如虚空的两位至尊,他们都不知道深渊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们从未去过,深渊的世界。
而且,深渊是不是就叫深渊,他们也不知道。
只因深渊每次出现,都是在大地上裂开一条深不见底的深渊,然后无数的深渊魔物从其中涌出。因而在世代的传唱下,这个虚空世界的不速之客,被冠以深渊。
他们见过的深渊最深之处,便是深渊之门,而深渊之门后面有什么,谁也不知道。
现在,辛德·拉古菲将天庭比作深渊那样的敌人,不由的卡萨·莎不重视。
辛德·拉古菲从不无的放矢。
而王陨之地的天庭与虚空两次交手都胜出,第二次更是将虚灵族打得元气大伤。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天庭,确实是虚空的……另一个劲敌。
“那我们?发动灭界之战?”卡萨·莎看着辛德·拉古菲道。
灭界之战,就是虚空世界全部高战一起出动,以泰山压顶、飞龙骑脸的方式,将对面彻底灭绝。
这种战争,虚空世界曾对一个修炼巫术的世界动用过。
据说那个世界的大巫妖的头骨,现在还在至尊维·伽晟的宫殿摆放着。
而至尊维·伽晟便是获得了那个大巫妖的传承秘术,经过其改进后修习,继而成就虚空世界的第二位至尊。
当时那个世界盛极一时,尤其是那些巫妖,可以将战死的尸体重新召唤成所谓亡灵战士,一度让虚空世界处处受到掣肘,损失惨重。
最后虚空世界的至尊:科·加斯·威尔出手,亲手击杀了那个世界的巅峰帝级:大巫妖,这才扭转战局。
参加那一战的至尊:科·加斯·威尔战后甚至坦言,若非那大巫妖才巅峰帝级,那个世界也没有至尊之物。
不然,虚空世界与其一战,结局难料。
也因那一次入侵之战,至尊科·加斯·威尔曾下过命令,日后有类似巫妖文明那般可以威胁到虚空世界的文明出现,可以在第一时间对该文明发动灭界之战。
因此卡萨·莎听辛德·拉古菲说天庭将是虚空的劲敌,才提出灭界之战。
但辛德·拉古菲闻言却摇摇头道:“灭界之战,岂是那般说打就打的?”说着看向玛尔扎·本的院子方向道:“而且,有的人并不想打。未到生死存亡,灭界之战,不可起!”
灭界之战,辛德·拉古菲的父辈曾参与过,那可不是说笑而已。
据辛德·拉古菲父亲后来与辛德·拉古菲说起,仍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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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喜欢(前世)
刘小燕离去后,苏成华依旧坐在咨询室里,整理了一下咨询记录,然后又呆呆地坐了一会。
刘小燕让他真切地看到了,爱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多么的重要,重要到与空气和水一样。
没有空气和水,人会死亡;而没有爱,生命也会枯竭。
想到这里,吴珊珊和若楠的脸同时出现在了脑海里,他感到一阵心烦意乱。
他拿起手机给若楠发信息道:“若楠,我现在有些迷茫。”
若楠很快回信道:“怎么啦?苏医生,咨询没做好吗?”
苏成华回道:“不是,若楠,我就想问问你,爱还可以重来吗?如果不能重来,那又该怎样才能放下呢?”
若楠:“你是迷茫于你自己的爱情吗?还是你的来访者的问题?”
苏成华:“我自己。”
若楠:“你说的是吴珊珊吗?”
苏成华:“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若楠:“其实,我能看得出,你还深深地爱着她。你看到她过得不好,又离婚了,独自在这里,无依无靠,你很心疼她,你想再次照顾她。我说的对吗?”
苏成华心中酸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回信道:“嗯,但是,但是,我心里又很矛盾,我,我……”
苏成华很想告诉若楠,自己心里已经有了她的位置,但是这个时候,前女友在家里,他哪里还敢说出来呢?
不要说现在吴珊珊回来了,就算吴珊珊没回来,他也不敢唐突,贸然向若楠表白。
毕竟他不清楚若楠对他是什么态度,对爱情是什么态度。
他又有些羞愧自责,明明心里还放不下吴珊珊,现在却又对若楠动情,他真心觉得自己有点渣了。
若楠回信:“我想,如果你真的放不下,而她又对你还有感情,你真的可以尝试重新追回她。
只要你们是真心爱着彼此的,爱真的可以重来。而且,她又是那样的美丽,你的妈妈又是那样的喜欢她。”
若楠虽说也早已对苏成华萌动了感情的嫩芽,看到吴珊珊回来,心中着实有些微微的醋意。
但是几经思量,她还是决定埋葬这一份还没有破土而出的爱情嫩芽。如此,于人于己,都有好处。她真心不愿意再为爱情伤神了。
苏成华又回信:“你能放下对冯昔的爱吗?”
若楠见苏成华这样问,心里明白,便回信道:
“我也从来都没有放下过他,不知将来会怎样,至少他现在一直存在着,而且我至少现在还没有想要放下他,也不会考虑接受其他的人。”
苏成华回信:“难道你要永远将他留在心里,不让他离去,也不让其他人进来吗?”
若楠回信:“不,我想顺其自然。我想终有一天,冯昔会离开我,他的全部的灵魂会回到他的天国里。
而我也会找回完整的自我,然后在心里腾出足够的空间来容纳出现在我生命里的新的爱情。”
苏成华回复了一个“嗯”字。
若楠又回信道:“苏医生,我手头的工作做完了,如果你没有其他的安排,我想今天提前走一会,我妈妈今天过生日。”
苏成华回信道:“嗯,好,你先回去吧,代我祝福阿姨生日快乐。”
若楠回信:“好,谢谢。”
苏成华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咨询室。
下班后,苏成华回到家里,见吴珊珊正和母亲一起打扫卫生,二人有说有笑的,父亲在厨房做饭。
他觉得很温馨,真的有一种完整的家的感觉了,在医院里的那郁闷之情也一扫而光了。
秦兰见儿子回来,高兴地说道:“成华,你快来和我们一起打扫卫生吧,你来把这边的茶几收拾一下,你看上面都是你的书。”
苏成华将高兴地答应一声,也参与到打扫卫生的行列中来了。
吴珊珊看到苏成华,心里虽然很是高兴,但是她脸上并不愿意流露出来。依然躲闪着苏成华投射过来的目光。
秦兰一会看一眼苏成华,一会看一眼吴珊珊,欲言又止,只是不时地叹息一声。
恰在这时,石林打来的电话:“喂,苏医生,你现在有时间吗?”
“喂,石林,找我有事吗?”苏成华问道。
石林在电话里说道:“苏医生,今晚我们的乐队在心缘演绎酒吧演出,有位客人点了一首歌,我们怕唱不好,希望你能上台演唱,权当救个急了。”
苏成华一听,爽快地答应道:“好的,我马上赶过去,不过我还没吃完饭呢。”
石林:“我们也没吃呢,打算唱完歌去吃大排档。正好我们一起吧,大家一起聊聊,开心开心。”
苏成华愉快地说道:“好嘞,正好我也想放松放松呢。你们稍等,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苏成华对秦兰说道:“妈,我朋友约一起出去唱歌,唱完歌一起吃饭,我就不能在家陪您吃晚饭了。”
秦兰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
“华华,你出去唱歌可以,但是你必须把珊珊也一起带去,让珊珊也放松放松。这段时间,她为了照顾我,真的是累坏了,也憋闷坏了。”
吴珊珊一听,不等苏成华说话,连忙摆手说道:“阿姨,我不想去,我还是在家陪着您吧。”
“姗姗,今天晚上,我有自己的安排,不需要你在家陪我,你跟华华出去玩玩吧。
你看你来我家这么长时间了,光顾着照顾我了,你也没和成华一起出去吃顿饭,逛逛街玩玩什么的,我这心里啊……”
秦兰说着,眼圈有点泛红。
苏成华见到妈妈难过了,连忙说道:
“行啊,妈,我也一直想带姗姗出去逛逛呢。”
然后他又对吴珊珊说道,“姗姗,我们就一起出去吧,正好我也想介绍我的几个很好的朋友给你认识认识呢,大家也可以在一起开开心心地说说话,散散心。”
吴珊珊见秦兰和苏成华都这样坚持,也就不再推辞,而是高兴地答应了。
秦兰很开心,张罗着让吴珊珊换上了一件非常漂亮的淡紫色长裙,又穿上高跟鞋。
吴珊珊娇羞浅笑,美丽得像个灵动的仙子,苏成华不觉看呆了。恍惚间,他感觉以前的那个像精灵一般的吴珊珊又回来了。
又或是,他回到了美好的过去,那里有他的仙女,有他的精灵,有他全部美好的幻象和愿望。
心缘演绎酒吧里,灯光昏暗摇曳,舞台上色彩和灯光都很梦幻。
各种各样喜欢夜晚买醉的人聚集在这里,或推杯换盏,或独自品酒,或将目光投射到舞台上,欣赏着歌舞,还不时地发出几声叫好声。
这个迷离的空间完全让人们将红尘中的疲惫暂且抛诸脑后,也完全忘却了时间的飞逝。
他们不问过去,不畏将来,尽情享受的只是现在。身体在酒精中麻醉,灵魂在音乐中摇摆。
舞台上的歌手正在投入地唱着歌曲《让我们一起摇摆》。
歌词是那样的贴合酒吧里的人的心境,欢乐激动的笑容绽放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歌曲节奏欢快,很多人放下手中的酒杯踏入舞池,跟着音乐的节奏忘情地舞动着自己的身体,陶醉在这一刻的快乐里。
石林在摇曳闪烁的灯光中看到苏成华了,目光一瞥,见到苏成华旁边的那个非常美丽且气质出众的女子,不觉心头震动。
他不知道这女子和苏成华到底是什么关系,看样子像是情侣。
他不敢唐突,便按下了自己荡漾的心神,走上前来和苏成华打招呼。
苏成华向石林介绍吴珊珊道:“石林,这位是吴珊珊,就是你上次在这里救的那个醉酒的女子。”
石林恍然大悟,看到吴珊珊稍稍经过打扮,是那样的耀眼迷人,和之前那一副落魄憔悴的模样完全不同了。
石林上前一步向吴珊珊问好并微笑着说道:
“吴珊珊,能见到你真的很高兴。正好,我这里还有几个乐队的好朋友,我介绍给你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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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自刎(前世)
喜宝信誓旦旦的样子,胸有成足,她知道席城完全有能力,现在只是时运不济罢了,人都会有倒霉的时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关键是自己如何度过那段时间。
如果有人帮助的话,会比较容易一些。
“我要怎么感谢你才好呢?”席城激动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原本心情已经跌落到了谷底,没有想到时来运转,让他遇到了喜宝,他生命中的贵人。
喜宝想了想,说道:“谢就不必了,不过我希望你能为我保密,不要将我以前的事情说出来,毕竟我曾经的那些事情让我觉得不快乐。”
席城能够明白喜宝的这种心情,因为过去他也这么觉得,喜宝这么算来也是公众人物了,自然是不希望别人知道她过去的那些事情,被人知道后肯定会大做文章,而且她想要彻底的和过去告别,自然不愿意再想起那些事情来。
“好的,我答应你。”这个要求并不是那么的困难。
“还有,我希望我们见面的事情安好好和慕初然都不知道,我希望你能理解。”喜宝望着席城,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留恋和不舍。
这倒是让席城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喜宝会很高兴,在听到安好好开餐厅之后,至少席城是这么想的,他回去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想告诉安好好,他在酒会上巧遇了喜宝,将喜宝现在过得很好的消息告诉安好好,她一定会为喜宝感到非常的高兴的。
但是喜宝却是那么的无情,彻底的想要和过去斩断,她不想和别人相认可以理解,但是安好好是她那么多年的闺蜜,而且她们曾经感情那么要好,喜宝怎么可以如此的绝情呢?
虽然席城非常的不理解,但是他还是答应了下来,毕竟人是会变化的,喜宝能够走到今时今日,想必也不再是过去那个单纯的小丫头片子了,人都是一路跌到一路成长,不知不觉便长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
席城从酒会中出来,整个人都感觉神清气爽起来,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喜宝了,他相信喜宝能够搞定的。
而喜宝也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在酒会的时候,喜宝的老公,那个部长见到喜宝和席城有说有笑的样子,心中有些吃醋起来,待席城离开之后,酸溜溜的问喜宝:“你认识?”
毕竟席城长得一表人才,人也非常的帅气,如果是情敌的话,一定很难对付。
喜宝笑了笑,回答说:“是以前的老朋友了,很多年不见了,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了。”
听到喜宝这么说,部长才放心下来,又问道:“他好像遇到了什么困难,需要帮忙吗?”部长也看到了刚才席城出丑的那一幕。
喜宝对部长笑了笑,说道:“不了,这点小事我能搞定的,在你身边这么长时间了,总该学到一点东西的。”
部长亲切的刮了刮喜宝的鼻子,对她宠爱有加。
喜宝端了一杯酒到顾总的身边,顾总看到喜宝来了,仿佛如来佛祖大驾光临一般,对喜宝是毕恭毕敬的,丝毫没有在席城面前的那份怠慢和锐气,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顾总,您有时间吗?有两句话想和你聊聊。”喜宝漫不经心的说着。
“不知道部长夫人找在下有什么事情呢?有什么话请直说,顾某能够使得上的一定尽力。”顾总将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
“好说好说,这个事情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就是刚才的那个席城,他是我的老朋友了,我对他非常的了解,他的人品和道德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而且他做生意做人都非常的仗义,不会存在坑蒙拐骗的肮脏手段,我觉得您对他似乎有些误会,是不是应该给他一个机会呢?”
顾总听了喜宝的话连连点头,说道:“也许是我手下的人在调查的时候出了一点差错,才会导致我对席城有些误会,其实一开始我也是非常欣赏他的,所有才有意和他合作,一起开发他的餐厅所在的那块地,都是因为中途的那些误会才耽误了啊。”
顾总不想得罪喜宝,知道喜宝是部长身边的人,如果得罪了喜宝,要是她在部长的耳边吹吹枕边风,说不定那个项目就要被搁浅了,顾总还不至于那么傻。
“既然部长这么说,那我也就放心了,毕竟老朋友落魄成这样,我能拉一把就拉一把嘛。”喜宝这么说,只是希望顾总能够明白,他帮助席城就是在帮助她喜宝,部长自然是不会亏待他的。
“我要是早知道席城和您是朋友的话,我一定不会听信别人的话的。”顾总悔不当初,不过现在还来得及。
“现在知道也来得及,顾总,祝你们今后合作愉快。”喜宝端着酒杯敬了顾总一杯酒,两人相谈甚欢的感觉。
终于将这件事情给搞定了,席城还没有回到餐厅,便接到了温婉的电话。
“席城,看来我真的没有看错你,没有浪费我的一张酒会的邀请函,你在酒会上和顾总说了什么,让顾总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他已经决定投资开发了,特意让我告诉你一声……”
温婉后面的话席城已经没有听进去了,他只知道自己做了这么多,原来还不如别人的一句话,这其中有心酸也有苦涩,不过结果还是喜人的,不管怎么样,他们似乎能够看到一个可以想象的未来了。
席城也可以给安好好和阿正一个交代了,不至于每次都看到两人垂头丧气的样子了,席城回到餐厅的时候,里面冷冷清清的,就连服务员也在偷懒,店里一点生气都没有。
也难怪服务员会偷懒,实在是没有事情可做,只能拿着苍蝇拍赶蚊子,不然就只能大眼瞪小眼了。
“嘿,我回来了,你们打起精神来。”席城热情满满的对着餐厅喊了一喊,就像是在搞传销一样。
“生意都没有,怎么打起精神来,我只知道我很想打瞌睡。”安好好没好气的说,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像死一样寂静,根本就不像是有生意可做的样子,安好好懊恼当初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信了阿正的邪,竟然在这个鬼地方开餐厅。
“阿正呢?”席城想要当面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两人。
“在厨房整理东西呐,我们想要将那些低值易耗品还有固定资产都盘点一下,如果要转让出去的话,看看能值多少钱。”安好好说道。
席城心里一惊,知道他们两人都承受着很大的压力,所以才会有将餐厅转让出去的想法,看来这段时间大家都不好过。
席城到厨房去,见阿正正在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旁边的计算机敲得噼里啪啦的响着。“嘿,伙计,你在干什么?”席城明知故问。
阿正没好气的说:“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我在盘点资产。”
“别这么悲观,快到大厅来,我给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席城不容阿正反抗,便将他拽到了大厅中。
“什么好消息这么兴奋。”安好好和阿正不约而同的问道,因为上次席城也说有好消息宣布,那个时候大家都以为顾总会投资和开发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可是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大家也就都不再抱什么希望了。
所以席城现在要宣布好消息,他们实在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好消息让席城如此的激动。
“你们听着吧,顾总已经正式决定开发投资了,计划书都已经拟好了,你们就等着接下来的忙碌的生活吧!”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安好好喜出望外,原本还以为这件事情会不了了之,没有想到却来了一个转机。
“你不会是为了让我们高兴又故意这么说骗我们的吧?”阿正疑惑的问道,他可不想再一次迎接一场空欢喜了,因为过去也是如此,他知道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他不想自己再被失望打击了。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上次顾总确实是这么说了,不过是因为太忙,一直没有功夫理会这档子事情,现在是真的了,你们就等着吧,我是不会骗你们的。”
席城再一次强调,他觉得自己好失败,什么时候竟然成了一个欺骗别人的人了,他可一直都是怀着一颗真心在为餐厅的将来和前途奔跑着。
“希望如此吧,如果真的是这样子的话,那我回去就烧高香去。”阿正已经失望怕了,在没有看到真的计划书和合同之前,他对席城刚才的说法仍旧抱着保留的态度。
“看吧看吧,你还是不相信我,让我怎么说才好呢?”席城对阿正直摇头,不明白阿正为什么如此的害怕。
“我相信你,席城,既然顾总都这么说了,看来咱们很快就有的忙了,真好,我很快就能有钱给小宝报读最贵的幼儿园了。”
安好好内心憧憬着,她的话虽然很小声,但还是被席城听到了,他内心非常的内疚,因为他,安好好和小宝才过的如此憋屈吧。
不过很快这一切都会好起来了,席城相信自己的困境也很快就要过去了,虽然他很想将喜宝的情况告诉安好好,但是话到了嘴边还是被咽了下去,毕竟他答应过喜宝不说出去。
席城虽然化解了这次危机,但是并没有因此便决定放过慕初然,他和慕初然的战争再一次敲响了,他不相信慕初然会没有破绽,而谢安那边,席城觉得他可能已经暴露了。
因为这件事情,席城知道慕初然给顾总的资料并不是谢安的那份,他不过是利用谢安传话罢了,如此看来,谢安在慕初然的身边呆不长了,有必要让他回到自己的身边,或者是去另谋高就了,不能一直这么耽误谢安下去了,毕竟谢安为自己已经做了太多了。
就在席城因为谢安的身份已经暴露而烦躁不已的时候,他委托调查慕初然的人却也给他带来了一个惊天的大消息。
原来慕初然并不是慕家的亲生儿子,看着调查的那些人送来的资料,席城的手抖了起来,一连串的资料掉在了地上,安好好从来没有见到席城如此的失态过,她连忙过来安慰席城。
“席城,你怎么了?没事吧?”安好好一边说着,一边捡起地上的资料拿起来看,但是席城并不想安好好知道这个消息,这个消息他现在必须瞒着。
于是他从安好好的手上夺过那份资料,将资料收到了一个牛皮袋子里面,对安好好说道:“没什么,我很好,可能是太累了,手一下子没拿稳。”
安好好并没有看到资料里面的内容,但是席城的态度太反常了,让她觉得一定有什么古怪,既然席城不愿意告诉自己,安好好也只能按捺住好奇的心,不去追问,可是心底里却一直惦记着这么一件事情,一个让席城大惊失色的消息。
席城心里一直在想着,怎么会这样子呢?慕初然竟然不是林雪的亲生儿子,那么自然和慕家也没有关系了,资料上面显示当年林雪确实为慕家生了一个儿子。
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后来他们的儿子在送去医院的路上莫名其妙的就死了,当年的死因谁也不知道,他们非常的伤心,林雪甚至萌生了轻生的想法,后来在她伤心欲绝的时候,他们竟然在路边捡到了一个男孩子,那个男孩子和他们的亲生儿子一般大。
于是他们觉得这是上帝重新让他们的儿子活了下来了,于是便将路边捡来的孩子带回了家,也就是慕初然,这件事情对谁都没有说起过,时间长了,他们也真的将慕初然当成亲生儿子看待了,仿佛已经将当年的那件事情给忘记了。
席城知道了慕初然的身世,他内心非常的纠结,慕初然不再是自己的仇人了,他之所以如此的和慕初然争锋相对,很大一方面也是因为慕初然父母当年犯下的错误,让自己从小便生活在失去父母的孤独之中。
但是现在,慕初然却是无辜的,还有当初慕初然一直爱慕着安好好,后来得知了安好好和他竟然是表兄妹的关系,才放下了这份感情,如果慕初然知道原来和安好好并没有近亲关系的话,会怎么想呢?
一连串的问题在慕初然的脑海中盘旋着,他思前想后,决定要将慕初然的身世暂时隐瞒起来,虽然他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用得上,可是现在他还不想用慕初然的身世来打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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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自刎(前世)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52章 花陨
“嘭——”
一声巨响,两者碰撞间,掀起一股狂风,将周围的白雾吹的四散而开。
赵飞航的这一手拳法可谓是霸道之极,这条白蛇身体如此庞大,体内力量大的不可思议,哪怕只是简单的甩尾之力,也能摧墙断树,可赵飞航的拳法却能挡得下来。
“虎才是百兽之王,区区蛇妖,看我如何杀你!”
赵飞航冷哼,将虎咆拳发挥到极致,每一拳都伴随着滚滚虎啸之声,他出拳之间,仿佛真的像是化作了一头猛虎,扑杀一切。
他的拳法之刚猛,若是打在人的身上,足以把人打的粉身碎骨。
但白蛇也非凡物,虽然只是雾气凝练的身体,却也坚硬的可怕,赵飞航的拳头最多打裂一些鳞片,无法对它造成致命的伤势。
“看来要一击定胜负!”
赵飞航心中一凝,这白蛇有自愈能力,持久战他是绝对耗不过白蛇的。
只有一击必杀,才有胜算。
“张君杰,这一拳本来是给你准备的,看好了,虎啸山河!”
赵飞航提起全身真气,整个人高高跃起,由上而下,一拳打下。
真气包裹住他的拳头,随着惊天动地的虎啸之声,他的拳上居然凝聚出了一头猛虎,狠狠轰向白蛇的脑袋。
“嘶嘶!”
面对如此强势的一拳,白蛇居然不避开,用脑袋撞了过去。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一人一蛇,狠狠碰撞在一起。
才一接触,赵飞航脸色猛地一变,只觉得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量压迫而来,这白蛇的头颅,比起身体其他地方,还要更加坚硬!
他拳头上以真气凝聚出来的那头猛虎,寸寸溃散,到最后,他整个人也被白蛇撞飞了出去。
好在他这一拳,已经卸掉了白蛇不少力量,才避免了受伤。
“跟柳师兄比,我果然还是差的太远了。”
赵飞航喃喃道,内心深处,更加佩服柳星魂,如此强横的白蛇,柳星魂都能斩杀,这是何等的天资?
在他们之后,也有其他的一些凝真境弟子,纷纷过来,想要挑战白蛇。
毕竟,这是一战成名的机会,哪个年轻人,不想功成名就?
但比起赵飞航两人,他们更加不堪,大多数人,连一招都接不住,就败下阵来,远不是对手。
“这些弟子,敢挑战白蛇,倒是有胆魄,可惜实力差了点。看来今年,还是没人能够挑战成功。”
“百年来,整个寻仙宗能挑战白蛇成功的,不超过一个手掌,就算陈子明当年,都挑战失败了。”
“对了,不是还冒出来一匹黑马吗?那小子也许有机会?”
“我看悬,那小子主要是轻功厉害,可攻击力,并不一定超过张君杰他们。”
各大执事议论纷纷。
之前李仙凡一人击败十几人虽然惊艳,可仔细一想,并不能说他一定强过张君杰他们。
张君杰两人,都是凝真境后期的修为,以他们的实力,基本上也能一招击溃凝真境初期。
此时此刻。
他们口中议论的李仙凡,已经来到了白蛇的附近。
“咦?小子,居然是你,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张君杰一眼就发现了李仙凡。
他在白蛇那里吃了瘪,正憋着一口气,没想到李仙凡来了,这简直是来了个出气筒。
“我有何不敢?”李仙凡冷冷一笑,漆黑的眼眸中寒光凛冽,“于我而言,你不过是一跳梁小丑。”
“找死。”
张君杰没想到有人敢这么挑衅他,脸上满是冷意,他一剑劈出,手里的剑闪过锋利寒光,“今天我就废了你双手,让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雕虫小技。”
李仙凡也抽出背后的剑,铛一声荡开了张君杰的攻击。
“恩?在我面前用剑,真是班门弄斧。”
张君杰狭长的眸子中满是嘲讽,手中剑势一变,忽左忽右,如天上风云,变幻莫测。
这一剑,名叫风云突变,仅次于他的最强剑法,开云见日。
风云突变,讲究的是剑势的变化无常,轨迹难寻,这是一种变化多端的剑招,一旦发动,一般人根本反应不过来,就会身中数剑而死。
整个外门弟子中,能接下他这一剑的,不超过三人。
但李仙凡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手腕一抖,伴随着一阵“铛铛铛铛”金铁交击的声音,居然把他所有的攻击全部挡了下来。
“怎么可能?”
张君杰大吃一惊,下一刻,李仙凡的剑,居然破开他的攻势,一剑朝着他的面门刺来。
不好!
他第一时间后退,但还是稍慢一步,剑锋划破了他的脸颊,出现一道伤口。
他心中惊怒无比,外门弟子中,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强者?
旁边的赵飞航亦是吃惊,本以为张君杰对付李仙凡,是手到擒来的事情,结果一交手,先落入下风的竟然是张君杰,而且这还是张君杰拿手的剑法比试。
“赵飞航,你我联手,一起拿下他,如何?”张君杰道。
“我为什么要帮你?”
“他是周祖豪师兄点名的人,事成之后,周祖豪师兄答应送我一门上品剑法,只要你愿意出手,我相信向周祖豪师兄再要一门上品拳法!”
“上品拳法?好!”
听到是上品拳法,赵飞航也心动了,他如今修炼的拳法,只是中品罢了。
“你想插手?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李仙凡看了眼赵飞航,哪怕两人联手,他也无惧。
“小子,够狂的,冲你这句话,我不但要插手,还要给你点教训。”
赵飞航在外门弟子中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像他这样骄傲的人,自然不会把李仙凡的警告放在眼中。
外面的诸多执事,目光已经全部被三人吸引:
“有好戏看了,想不到张君杰和赵飞航要联手对付他!”
“此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哼,我已经让人打听清楚,此子名叫李仙凡,是山的人!”吴涛冷哼一声,目光死盯着山。
“是又如何?”
山知道,李仙凡入门之后,一直住在他家里,这种事情自然是瞒不住的。
“好了,你们两位不要吵,不妨来猜猜看,他们谁能赢?”
“那自然是小凡赢。”山坚信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种事情,他可做不出来。
“做梦,张君杰和赵飞航联手,外门弟子无人能赢。”吴涛针锋相对,道,“山,我知道你不服,不如我们赌一把,可敢?”
“有什么不敢,你想赌什么?”
“一百两黄金!”
吴涛的话一出口,周围的人都是吃了一惊。
一位执事在寻仙宗辛苦忙活一年,积攒下来的黄金差不多也就百两左右,这样的赌注,称得上是豪赌了。
“赌就赌,怕你啊。”
山咬牙接了下来。
事到如今,他若是怯场,不但自己丢脸,也会给李仙凡丢脸。而且他隐隐有种感觉,李仙凡藏的很深,恐怕会把所有人吓一跳!
“赵飞航先动手了!”一声惊呼,顿时吸引住所有执事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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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下跪(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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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丽丽以为秦书凯说的是,自己跟他的再次相聚,于是也感叹了一句,是啊,这世界实在是太小了,转来转去,咱们俩又转到一起了。
秦书凯明白胡丽丽是无法会意自己话里的意思的,他的本意是想说,这个狗日的王志刚霸占了吕大蕾还不够,又霸占了胡丽丽,要是他知道,他的两个女人都跟自己有一腿,不知道他会怎么对付自己。
胡丽丽见秦书凯不说话,以为他在为自己的事情惋惜,就说,你也别想太多了,现在我们俩是同事,你又是我的领导,你一定要好好的指导我把工作做好,在机关里混,没有两把刷子,就算是领导想要罩着你,你自己一点本事没有也是不行的。
秦书凯说,行,你放心,我必定会毫无保留,再说了,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我一直也没对你保留过。
胡丽丽听了这话,就说,你呀,这都几年下来了,你这张嘴还是这么贫。
秦书凯就说,你不要想歪了。
胡丽丽在秦书凯的带领下,开始了自己在发改委的新生活,除了王志刚有需求的时候,叫胡丽丽过去,更多的时间仍是跟秦书凯在一起接触。
两人有份旧情在,又天天在一起,难免会有忍不住的时候。
有一天晚上,秦书凯带着胡丽丽到外市的兄弟单位去考察,对方相当热情,在酒桌上把秦书凯和胡丽丽都灌的差不多了,回到酒店,秦书凯就把胡丽丽扶着送到房间准备出去的时候,胡丽丽说话了,她问秦书凯,现在秦书凯一定是嫌弃自己了,否则,长时间跟自己在一块都不碰自己一下。
秦书凯就说,她还要找对象,不能害了她。
胡丽丽就上来,说,两人从恋爱到分手已经好几年了,在这几年里自己接触过的男人也不少,可是比较起来,却只有秦书凯在自己的心目中是最有地位的,毕竟秦书凯是自己的初恋,当初自己曾经对秦书凯暗恋了很久,现在想起那段日子,仍是非常的怀念。
胡丽丽说,自己知道,这辈子想要做秦书凯的妻子,估计是不可能了,可是,现在因为工作关系,两人整天在一起,每天看到秦书凯日子过的并不是很幸福,自己的心里也不好受,毕竟秦书凯是自己曾经深爱过的男人,自己希望他能过的好。
胡丽丽这样掏心掏肺的一番话,让秦书凯有点感动了,他轻轻的把胡丽丽拥在怀里说,有你这句话,我也就知足了,即便是日子过的不是很顺心,也是自己自找的,谁让自己一时鬼『迷』心窍,非要娶了柳橙这样家庭出身的大小姐呢,现在想来,俩人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两人的结合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个悲剧。
秦书凯动情的叙述自己的感受时,胡丽丽软软的倚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咚咚的心跳声,忍不住把两只眼睛闭起来,享受起这难得的亲近感觉。
秦书凯从外地考察后,回到家,发现家里已经落满了灰尘,真不知道柳橙有多长时间没回来过了。
秦书凯叹了口气,开始收拾房间。
刚收拾好,接到吕大蕾的电话,吕大蕾在电话里说,想找个人陪自己聊聊。
秦书凯听出她的心情不是很好,这一阵子王志刚有了胡丽丽,已经有点冷落了吕大蕾,吕大蕾也是个聪明人,见人事处突然冒出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来,王志刚这段时间又没有打电话给自己“加班”,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虽然她心里早就知道会有长江后浪推前浪的这一天到来,但是真到这一天到的时候,她的心里还是很不好受。
这种苦,是只能自己独吞的,除了知情的秦书凯,她还有谁可以倾诉呢。
秦书凯接到吕大蕾的电话,赶紧下楼,往吕大蕾说的见面地点赶去。
一路上,秦书凯发现总有辆车不紧不慢的跟着自己,他回头看车里的人,竟然很眼熟,是单琴。
秦书凯于是停下来,拦住单琴的车问她,你这是什么意思?大白天的跟在大男人后面,想干什么?
单琴说,这路又不是你家开的,你管得着吗你别忘了,我的职业可是警察,你要是敢『骚』扰警察办案,那你的罪过可就大了。
秦书凯见单琴跟在自己后面,自己再去找吕大蕾就有点不方便了,于是回头走。
没想到单琴还是跟在后面,不紧不慢的开着车。
秦书凯这下火大了,冲着单琴吼起来,你神经不对劲啊,这么大白天的,老跟在我后面,算是怎么回事啊?
单琴说,你欺负了我妹妹,这梁子,咱们就结定了,我听说,你在单位里也不是个老实人,我就是要跟着你,找到你做坏事的证据,然后好好的收拾你。
秦书凯真是被她气晕了,他哭笑不得的说,我跟你妹妹的事情早就过去了,她自己都不计较,你这算怎么回事啊?
单琴说,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凭什么你说过去就过去了,再说了,你要是不做亏心事,怕人跟着干什么?
秦书凯说,你别胡搅蛮缠好不好,我跟你妹妹早已就是两条平行线,两人永远都不可能再有交往的机会,我不想,她也不想,你一个外人,你这样有意思吗
单琴说,有没有意思,以后就知道了。
秦书凯真是跟她无话可说了,只好先回去,等这个跟屁虫走了,再出来去找吕大蕾。
自从上次在咖啡店门口,柳橙闹过那一场后,秦书凯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柳橙,倒是柳橙的姐夫穆局长来过一个电话告诉秦书凯说,柳橙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家里,还劝了秦书凯几句,说柳橙的年龄小,不太懂事,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请秦书凯一定要多担待,但是,秦书凯到底是个男人,总要大度一点,找个合适的机会,还是应该去跟柳橙道个歉,这样小两口早点和好,老人也就不会太『操』心了。
秦书凯说,其实事情都是相对的,自己也有错的地方,不过,柳橙在家里住一阵子也好,等她心情好了,随时回来,想要自己去跟她道歉,自己一时还没这个打算,毕竟这日子不是过一天两天的,如果自己顺着柳橙的脾气来,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下去,希望柳橙这次也能有时间好好的思考一下自己身上的缺点,要是她还想跟自己过日子,有些坏习惯一定要改。
穆局长在电话里说,这样吧,等到过几天,你过来接她一下,女人吗都要个面子,你看怎么样?
秦书凯见穆局长也是一片好意,为了自己两口子的事情,在这里好言劝说,于是说,行,自己过几天去看看。
秦书凯的心里明白,柳橙跟自己的婚姻实在是不堪一击的,两人仅有的一点感情基础已经在婚后的几次摩擦中,消失殆尽,但是,想到柳橙当初为了嫁给自己时,那种不管不顾,秦书凯觉的,自己作为男人确实是欠了柳橙的情,眼下的情形,只要柳橙肯改一改自己的一些不好的生活习惯,只要是能忍的,自己还是可以忍的。
可是事情却不像秦书凯想的那样向好的方向发展,秦书凯到柳橙家去了一次,一家人都劝柳橙跟秦书凯回去,柳橙就是不走,搞的秦书凯很难堪,连着又去了几次后,秦书凯见柳橙实在是无心回来,也就不愿意在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了,回家坐等,随便她怎么折腾吧,这样的日子,自己也过够了,如果柳橙提出现在就分手,自己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对自己来说,跟柳橙的结合,原本就是一个很大的错误,只不过当发现这个错误的时候,已经晚了。
柳橙不在家,秦书凯反而感觉轻松自在了不少,每天下班后,到父母那里吃顿饭,然后回家看看书,准时上休息。
一天晚上,刚进家门,接到原来住在一起的小王的电话。
小王说,好长日子不见了,今晚他要请秦书凯吃饭。
秦书凯说,你小子,难得大方一回,自己要好好的宰你一顿。
小王说,宰自己没关系,不过到时候说话挡着点,最近自己谈了个对象,是准备娶回家当老婆的那种,今晚正式介绍给秦书凯认识一下。
秦书凯听了这话笑了,说,难道以前的那几个原本就准备玩玩的,你小子可真是够损的。
小王说,彼此彼此。
秦书凯说,我跟你比可差远了,你是属大公鸡的,精力充沛。
小王说,来了再聊,最近这段日子,自己有很多事情想跟秦书凯聊呢。
秦书凯赶紧出门打车,往小王说的饭店赶去,在这个城市里,除了张富贵是自己的老朋友,跟小王一年多的同处一室的情分就算是相对较深的了,小王既然请他,他是必定要去的。
秦书凯赶到饭店的时候,一眼看见酒桌上唯一的女孩,一个长相普通,看起来很老实的女孩。
秦书凯心想,看样子小王真是准备收心结婚了,这样的女孩跟小王以前的女朋友简直相差太大了,那几个长的狐媚,这个长的让人放心,那几个一看就是见识过风月的高手,这个则看起来更像是居家型的女孩。
秦书凯想,虽然自己的年龄比小王大,在这方面,自己真是自愧不如啊,直到结了婚才发现,自己娶的不是老婆,是个女王。秦书凯跟小王的女朋友打了声招呼,女孩也腼腆的向他笑了笑。
秦书凯问小王,你今天怎么想起请我吃饭,遇到什么好事了吧。
小王说,兄弟你自从结婚后,就不问江湖事了,变成妻管严了吧,我今天请你可是为了件喜事
秦书凯见小王满脸喜『色』,就说,我知道了,你小子要结婚了。
小王摆摆手说,不是,还早呢。
秦书凯这下猜不透了,就说,有话就直说吧。
小王一字一顿的说,我上次参加公考,已经考上市纪委了。
秦书凯一愣说,你小子不是整天鼓吹说,教师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吗,怎么现在突然转『性』了,想当个贪官捞点实惠的。
小王他拍了拍秦书凯的肩膀说,你这哪跟哪呀,我考上的是纪委,纪委是干什么的,专门抓你这种贪官后备军。
秦书凯有点不敢相信的说,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你呀,还真是出息了。
小王笑笑,对秦书凯夸奖自己的话,悉数收下,他装着一脸庄重的样子对秦书凯说,我这就算是一脚踏进官场了,以后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还请兄弟你多关照啊。
秦书凯本想说,以你的狡诈和圆滑,哪里还需要别人关照你,你还不早就无师自通了。
想到小王交代过,今晚的酒桌上,女朋友在场,让秦书凯讲话的时候,嘴巴把点门,他就没好意思把这话秃噜出来。
秦书凯端起酒杯干巴巴的来了句说,祝贺啊。然后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小王说,痛快,也端起酒杯,把自己酒杯里的酒一干而尽。
酒足饭饱后,小王对秦书凯说,好久都没到“故居”去看看了,那间房自己一直也没租出去,要不今晚一起回去感受一下。
秦书凯想想,回家反正也是一个人,于是就跟小王一起回到了以前租住的房子里。
一切都是老样子,破旧的沙发和杂『乱』的阳台,甚至阳台上小王每晚偷看对面洗澡女人的望远镜还放在原处。
秦书凯拿着望远镜说,你小子,狗改不了本『性』,还整天偷看呢。
小王说,我现在可是换了个高倍的望远镜,这望远镜贵是贵点,真他妈实用,不仅能看到那女人的脸,连小细节都看的清清楚楚,你还别说,这女人长的真是正点。
秦书凯随手拿起望远镜往对面看去,在这个点上,女人很快就要进浴室洗澡了。
小王站在秦书凯的身边说,兄弟,我们单位有个叫刘丹丹的,是从你们发改委调过来的,这姑娘长的真是正点。
提到刘丹丹,彷佛是有人拿着小锤轻轻的击打了一下秦书凯的心里,让他感觉心里隐隐作痛。
他笑着说,她年纪小,长的再正点,也还是个孩子。
小王说,你在我面前就别装了,我都知道了,我到纪委上班后,对刘丹丹一见钟情来着,没想到人家跟我说,心里早已有人了,我不信,『逼』着她把人名说出来,结果她竟然把你的大名说出来,当时还真是把我吓了一跳呢。
秦书凯说,她真跟你说,心里那个人就是我。
小王说,这还有什么好骗你的,你是知道的,我现在已经是快要结婚的人了,你别看我现在的那个对象长的不怎么样,我这次考纪委的公务员,可全是靠了她家里的关系,才有机会因人设岗考上的。
秦书凯说,你小子真是缺德,利用人家女孩帮你考上公务员,又去招惹刘丹丹,真是没良心啊。
小王说,还不是跟你一样,人家刘丹丹对你这么痴情,你却跟柳橙结婚,还不是看上了柳橙家里的背景。
秦书凯想解释,想想算了,反正又不是小王一个人是这样想的,自己又怎么能解释清楚呢,清者自清,时间一长,大家自然就都明白了,自己不是他们想象中那样的人。
望远镜在秦书凯的手里,他看到那个女人已经开始到卫生间了,这个高倍望远镜果然是名不虚传,连女人家里卫生间里面的小装饰都看的清清楚楚,秦书凯看着女人娇美的容颜,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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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爱过
到东浀城至今,颜娧仅仅离开床铺三日,其余时间不是睡着,便是伤着。
那日从山上回来,整整养了七日稍能下地走路,期间不管索讨几次,当日在她面前频繁被交换替手的紫檀木盒,承昀都铁了心没交给她。
于是这几日除了邸报便是账本,承昀为了不让她挠心,这几日甚至没在她房里留宿,睡到东厢小院去了。
每日见不到两次面,神秘兮兮消失整日后,入夜前才回来同她说说话,亲自确认伤势后又睡到小院去。
至于这样?
这不更挠得她茶饭不思!究竟什么东西在那老宅沈寂十来年,还需要厉煊这样的人来守着?
再想想姜宅内外破败却不曾遭破坏的模样,似乎就是这些年来蓄意看着、等着有人能来找出什么?
又是什么东西让人不敢挖地凿墙?仅能静静守株待兔?
她翻着手里账本,想得都出神了也没能有答案,一失神账本都落到桌面了,她索然无味的拾回账本,悄悄偷瞄了一旁正来回为她备水沐浴的立秋。
察觉到她意图的立秋,仅是勾起一抹客气,真的是客气的浅笑响应她,又接着去备水。
嘤嘤嘤!
自小陪她长大的姑姑,竟会用客气的笑脸回应她?
这不摆明告诉她,甭问她任何事情?
真是令她哭笑不得的结果呐!
此次,她也吓到了啊!
以往坏人都是要她命,未曾想坏人换口味了......
放下账本,她不自主摸了摸瓜子小脸,实在想不透这张小脸有什么魅力?
立秋来到床边,扶着她走入净房,阵阵刺麻从背后传来。
七天了!
厉煊踩在背上那脚,只稍移动仍疼得她时刻想将厉煊再丢进乞儿窝。
她伏趴在浴桶里,清浅药香缓慢舒缓着疼痛,拧着柳眉问:“姑姑,硬气功究竟是什么根底?都这么多天了......”
见立秋又接着往浴桶里满上两桶药剂,直至水位漫过她肩际,才来到她跟前,坐在水桶横杆上,眼里全是打也不是骂也不是的责备。
立秋苦笑问道:“都七天了才觉得不对劲?”
“呃......”颜娧还真被问蒙了,只觉着这次伤势好得慢了些。
见她回答不出来,立秋叹息道:“无法运息接了一脚,跟军士们没有战袍上场厮杀有何差别?”
“......”颜娧还真没想到这层,逃命都来不及了,哪会顾虑这些?
颜娧万般无奈的回望立秋道:“这世道还真不好混,过了一堑,还有一堑,都还没来得及庆祝凌冷珠适应了,又来一个硬气功......”
到底!这世道跟她有仇吗?
“原本这些问题回了寄乐山,这些都能解决,姑娘有顾虑,只能遇一堑,吃一堑。”立秋起身为她梳洗长发。
她家姑娘,体态纤长,秾纤合度,肤若凝脂,她不清楚那双灵动摄人的媚眼,搭上菱唇浅笑一勾,多少男人齐齐拜倒?
随着年龄增长更为明显,与人相处随性自然,又赢得了多少管事们的青眼?
别说归武山上那群人,自她小跟随至今,回山门的路怎走都忘了吧?
有妻小的,那个不是迁徙到姑娘庄子,一家子妥妥黏上了?
她处事明快,光是慈悲不滥情,赢得了多少喝采?
下订计划细致入微,成与不成,都备好三个方针等着执行。
在她身上从没有孤注一掷这事儿,能够不吸引人?
那张娇俏可人的小脸,提供了太多的保护色,谁能相信一座荒山能让她成为九州岛巨贾?
或者该说,她让一座荒山活了过来?
“姑姑,我能否同昀哥那样苦修八层?”颜娧回首询问着。
“他的方法你用过了。”立秋无奈苦笑。
外人不知承昀如何苦修,裴家会不知?
承昀自知媳妇年纪小,短期想要突破功力无望,从她介入漕运后,便猜测她将不安于室,自知失言拗不过儿子的承澈,让向凌讨人受了削骨剑。
这才换来八重风破心法......
颜娧挺起身子回望立秋,一时没懂她眼里的意思。
立秋笃定的颔首,她怔怔了须臾,他也受了削骨剑?
这才是他返国两年的主因?
“为何邸报都没有提及?”颜娧心里泛起沉沉的疼。
她受过那绝望的疼,无力的恢复,这男人傻的?
上辈子他们明明没有交集,不可能欠她啊!
“老夫人拦下了,说是承贵人相托。”立秋据实说道,“老夫人说,这样也好!姑娘年纪不小了,太感动容易判断错误。”
“......”颜娧原本泛红眼眶,落败在这席话里,落下眼泪同时也笑了出来。
果然是比亲姐妹还亲的姐妹淘!连以身相许的套路都帮承昀断了。
多年前的那声祖母威力如此强劲?
颜娧抹着泪笑问道:“他又喊颜笙祖母了?”
立秋忍不住抬手掩笑道:“承贵人信中先称了妹妹,一番请托后,文末附注了孙女婿。”
颜娧这下笑得连背上都疼了,果真两人手笔都有一绝!
难怪颜笙执行起来完全顺畅!瞒她整整两年!
这样的男人光想着心都疼,受了削骨剑一句怨言都没有,她还能怨他什么?
如今又无怨悔的随她走在浪尖上,那日他回报厉煊的手法,她看得一清二楚,与厉煊摔飞她的方式如出一辙。
完全纯粹报复!
他从看见到赶到的路上,心中煎熬可见一斑,莫怪接连两次道歉都不予理会。
回到小院前虽已剖心相对,随后还是冷淡了七日呐!
方才还觉得他可恶,吊她七日胃口,现下什么脾气都没了。
同为两国摄政王世子,他躁进了!也未曾有悔?
“后来厉煊如何离开乞儿窝?”颜娧这才想到,那位高高在上的仁兄如何了?
“楚风在第三天入夜,帮他换洗了一身新衣,打晕暗卫,将人带回姜家老宅了安置了。”
颜娧将脸沉入浴桶里,试图洗去又涌入脑海的不堪,佯装镇静抬眼问道:“那夜的事,他会记得多少?”
真心希望厉煊能忘得一乾二净!
忽地,净房顶上一阵打斗声,一连踩数个破瓦声,立秋眼捷手快扶出颜娧,取来衣物迅速披上离开净房。
没还得及踏出净房,便听到房顶塌落,重物落入浴桶。
旋即从水里传来令颜娧不悦的爽朗笑声,厉煊伏在她方才的位置上,抹去脸上水气,眼神激荡,坚决说道:“我都记得!定会想尽办法得到你!”
他掬起一捧浴桶内药浴,放在鼻尖轻嗅,张狂笑道:“香!美人香浴,连药水都是香的!”
檐上承昀提气跃下,骨扇风动便碎了浴桶,厉煊如莲坐在敞开的浴桶木板上。
收起骨扇,双腕挽风,分袭重击厉煊,厉煊躲得了左手,没躲过右手,一口鲜血差点呕在承昀胸前,他转风回扑,鲜血全落在他脸上。
“不亏,不亏!又多占了便宜,改天我沐浴完,再让你也泡泡,这才叫一泡还一泡。”厉煊被揍得口吐鲜血,也没忘记撩拨躲在角落的颜娧。
颜娧气得眼泪都快掉下来,这是哪间赡养院放出来的变态?不着痕迹又跟上小院来?
“滚!”承昀冷然下令。
“好。”厉煊朗眉星眸挑着门口的颜娧就要靠近。
承昀运息发招以肩肘攻击将厉煊又打回屋顶破口下,摆明怎么来怎么去。
厉煊驭气成甲仍被打得阵阵发疼,他不明所以问道:“你们明明尚未成亲,为何你的风破心法已勘破八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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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爱过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55章 陌路
穿着衣服的同时,吴戮也是在心中对着系统问道。
“可不可以帮我具现出一件能够可大可小,并且抵挡住我战斗时于波的衣服,每次战斗过后衣服全都消失,实在是太过麻烦。”
还是那样关乎到吴戮的花钱,系统都是秒回。
“叮!宿主是否花费100万具现点随机具现,这样可以具现出一些特殊的物品,如成长型道具等等。”
吴戮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思考着系统所说的可行性,在衣服全部穿完,他也是有了决定。
如今有着1300多万之巨的具现点,一百万虽然有些多,到也就那样了,所以他也是极为豪气地使用了一次随机具现。
这次消耗的是100万具现点,系统的机械声都有些微微兴奋起来。
“叮!恭喜宿主消耗100万具现点随机具现一次,随机具现物品生成中……叮!恭喜宿主随机具现出……科技世界产物——纳米机械衣!
然后吴戮的眼前便是浮现出那熟悉的绿色界面,上面介绍着纳米机械衣的功能等等。
同时吴戮的眼前也是浮现了一块巴掌大小的金属球。
吴戮伸手接过金属球,然后看起来界面上的简介来。
“纳米机械衣:科技产物
(拥有自主修复功能,只要宿主提供相应的材料,纳米机械衣便可以不断的升级,并且纳米机械衣可以变成不同样式的衣服,战斗时还可以华为战斗服,遇到不可控的攻击时更可以隐藏起来,有着简单的人工智能。”
吴戮看着界面上纳米机械衣的简介,微微点了点头,虽然没有具体说明这纳米机械衣到底是何等级的物品,但就光那可以根据他提供的材料升级这一点,就没有浪费那100万具现点。
吴戮手中把玩着这代表纳米机械衣的金属球,脑海中也是出现如何使用它的办法。
说来也有些奇怪,来自科技世界的东西竟然也还要滴血认主,也不知道是咋搞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确定DNA什么的。
没有犹豫,吴戮就想咬破手指滴血认主。
但奈何突破到青铜后期后,他的皮肤实在是有些坚硬,而他又下不了多么重的口,所以咬了半天也没有咬破手指。
最后没办法!他看了看地面上还残留着的血迹,哥斯拉没有血,这血迹应该是他的,用这血迹应该也可以。
想到这里,吴戮也没有犹豫的就是把纳米机械衣圆球在地上还残留着鲜血当中沾了一沾。
然后!事实证明这方法确实管用,沾了鲜血之后,纳米机械衣散发出一个刺眼的白光。
然后圆球融化开来,顺着吴戮握着他的手掌向着手臂肩膀身体蔓延而去。
眨眼间就是笼罩了他的全身,他那刚穿上的那一件普通衣服也是被纳米机械衣分解,复制。
然后再次变成了吴戮之前穿的那套衣服,就连鞋子也是由纳米机械衣构成的。
吴戮活动了一下身体,感受着这衣服和之前普通衣服的差别,结果发现没什么差别,就是感觉还比普通衣服好了那么一点点。
100万具现点没白花,挺有效果的。
吴戮此时都有些想把一些珍贵的材料具现出来,然后让纳米机械衣分解复制了。
到时候单凭他的衣服就能防住白银级的攻击,那时候想想都有些兴奋,在又活动了一下身体后,信心大增的吴戮也没有犹豫,径直地朝着已经变异到百倍大小的富士山移去。
早在之前他就在那里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
此时实力大进,自然需要探查一下那里的。
如今地球解封,万界融合,倭国的面积也是扩大了接近千倍,吴戮的速度,虽然也有提升,但是等他到达富士山附近的时候也是用了三个多小时的时间。
因为地球解封,万界融合的原因,原先小土坡大小的富士山也是一跃成为可以和某个拉雅山比肩的超级巨峰,单单海拔高度就有五六千米高。
吴戮抬头仰望着这一眼望不到顶的富士山,心神感受着富士山中心那若有若无的气息,嘴角露出一抹邪魅的微笑。
如今他的实力突破青铜级后期,感知更加敏锐,再加上两者的距离也比较近,所以他清晰的感觉出那到气息是人类的气息波动,实力应该在青铜级大圆满。
如今吴戮是青铜级后期,距离大圆满也只是一步之遥,而且他还有着1300多万的具现点,对于这个青铜级大圆满的存在也就那样了!
只是他有些感兴趣的是,倭国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竟然会有青铜级大圆满的存在,实在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就在此时,一道系统的提示音在他的脑海当中想起。
“叮!发布系统任务:
系统任务一:获得青莲地心火,奖励具现点100万
系统任务二:毁灭倭国圣地富石山,奖励具现点100万”
原本想要登山的吴戮,在听到脑海当中的提示音后脚步也是停顿了下来。
青莲地心火吗?如果不是巧合的话,那这青莲地心火应该就是斗破苍穹当中,那排名十九的异火。
只是如今地球刚刚解封,融合的世界根本就没有能够诞生白银级的世界才对。
斗破苍穹世界!要以武力值估计的话,其中的斗帝对应着这里的超凡。
这样一个高级世界,不应该这么早出现才对。
至于第二个任务毁灭富石山,他想完成随时都可以,按照每颗反物质炸弹3000具现点来算,10颗反物质炸弹就是一万,100颗炸弹就是10万。
100颗反物质炸弹,足以湮灭了整个富石山,哪怕其中有着白银级的存在,但面对100颗反物质炸弹一起湮灭,绝对没有逃生的可能。
所以,对于这第二个任务,他是真的没有放在心上。
“系统!这青莲地心火是怎么回事!”
系统好似早就知道吴戮会这么问一般,绿色界面再次浮现,为吴戮解释起来。
“青莲地心火就是斗破苍穹世界的青莲地心火,只是因为某种原因提前来到地球罢了。”
见到确实如此后,吴戮的眼睛微微一亮,青莲地心火由于特殊的原因来到地球,那起不是说还有一些强大的人物,也可以依靠特殊的方法来到地球,就像当初被他干掉的八歧大蛇一样。
好似印证了吴戮心中猜想一般,界面上的字一阵变化。
“宿主猜想的不错,确实有着很多人物以及法宝宝物来到了地球,只是他们的境界全都受到了地球的压制,不可能达到白银级!”
吴戮闻言沉思片刻,接着询问道。
“有哪些人物提前来到了地球!”
令吴戮微微有些不爽的是,对于他的这个问题系统并没有详细回答,说了一句“宿主自己探索”后就是沉寂了下去,绿色界面也是随之消失,估计吴戮要是不花钱的话,它是不可能再传出来。
没有得到系统回答的吴戮微微摇头,看来地球的水真的很深啊,若是一些小说当中的主角来到了地球,那想想都有些牙疼
就拿我们家喻户晓的萧炎来说,大斗师的时候就可以重伤斗皇强者,来到地球之后境界被压制到半步白银级,但境界不代表实力,这货发挥出的战斗力,按照他不要脸的尿性,估计白银级在他面前都得跪。
想到这里吴戮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有些隐隐的兴奋。
他知道,那些神话,小说当中的绝顶人物都是依靠分身来到了这里,虽然不清楚他们的目的,但自己若是吞噬了那些绝顶人物的分身,那么……
想想吴戮都有些兴奋,至于担心那些绝顶人物的报复,系统说过了“不可能!”。
这看似世界末日般的地球解封万界融合,在那些真正的绝顶人物看来,只是一场试炼罢了。
那些分身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他们派过来送死的,至于原因,吴戮不知道,系统也没说。
但吴戮相信那个人一定会是自己,所以也并没有害怕得罪那些绝顶人物,至于一些小心眼的,那也没办法,谁让他们当初决定来参加这场试炼呢?
至于跨宇宙出手?不可能的!有着系统规则的束缚,就算是宇宙意识那种永恒境界的存在都没有任何可能,这是系统的保证,也是那个神秘男人的回复。
只是这寻找青莲地心火该怎么寻找呢?按照小说当中的描写:“即存在于地心熔岩之中的火焰,生于大地深处,历经大地之火的无数次锤炼,融合,压缩,雕制……十年成灵,百年成形,千年成莲,大成之时,其色偏青,莲心生一簇青火,其名为青莲火,也称青莲地心火,此火威力莫测,在临近火山地带之处,甚至能够引发火山喷发!形成大自然的毁灭力量!”
如今,他刚好处在富士山,系统又发布这个任务,那么青莲地心火有90%的可能就在富士山中心当中。
只是不知为何,哪怕吴戮知道青莲地心火就在富石山中心,但他就是懒得去找?
至于那100万具现点,说实话,吴戮虽然心动,但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为了具现点做系统任务的时候了。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做自己想要的,青莲地心火还是留给它的有缘的人吧!
心中有了想法的吴戮也没有犹豫,第一个任务他不愿去做,但第二个他还是非常愿意的。
毁灭富石山,多么美好的主意啊,想想都有些激动呢。
吴戮也是知道自己的斤两,虽然凭着自己也可以毁灭富士山,但那消耗的时间却是不是一般的长。
与其自己费心费力的去毁灭富士山,还不如直接花费十万具现点,把这里磨平才来的痛快。
想到就做做,吴戮直接就是在心中呼喊。
“系统!帮我具现100克反物质炸弹!”
关于吴戮花钱,系统一直都是那么的兴奋。
“叮!请问宿主是否花费十万具现点具现出100颗反物质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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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白种子
秦书凯见武达一味的吹嘘自己,叹了口气说,行了,行了,都是自己兄弟,用得着说这些场面话吗?我有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吗?你呀,提拔以后,多照顾兄弟,兄弟就感激不尽了。
武达本想说,你哪里还需要我这个副市长的照顾,能照顾你的人,哪一个实力不是比我强的多呢?想想这话说出来,有些推脱之嫌,于是笑笑并未出声。
官场之中,有的只是利益的博弈,没有多少真正感情可言,即便是自己现在跟秦书凯相谈甚欢,真要是到了有利益冲突的时候,两人的立场立马分明起来,这一点武达的心里还是有数的。
后来,武达说,最近也听说了,下面的县委书记可能有人要提拔为副市长和人大副主任、政协副主任,那么空出的位置,秦书凯是可以争取的,毕竟现在这个县里的县委书记都会提拔的。
秦书凯说,我也想,关键现在是僧多粥少,就那几个位置,估计县里的部委办局的一把手上百人,没有一个人不想的,我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能把园区做好的不错了。
武达说,秦主任,如果能够把园区书记的位置弄到手里,那也是不错的事情。那也是一方诸侯,和县里的县委书记差不多。
秦书凯说,真要上那个位置,那就要你武市长多帮助啊。
武达说,只要我能够说话,一定不遗余力。
后来,秦书凯从武达的办公室出来后,接到化工园区办公室主任熊登高的电话。
熊登高在电话里通知他,下午马成龙要召开化工园区领导班子会议,请秦主任准时出席。
秦书凯对熊登高没什么好印象,接到他的电话通知,随口应了一声,转脸把电话挂断了,心里却有些疑『惑』,这个时候,按理说,化工园区没什么大事需要集中开会讨论,怎么马成龙凭空的又要开什么会议呢?
尽管心里疑『惑』,秦书凯还是准时参加了下午的会议,毕竟马成龙是化工园区的书记,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心里再怎么看不上他,一些表面功夫总是要做的,再说,开会如果和自己无关的事情,自己不说话,只当是听人说话。
一进入会议室,秦书凯才知道,马成龙今天开会,又是老生常谈,为了研究完成市里今年布置的招商引资任务问题。
秦书凯心想,这个马成龙怎么突然对工作上的事情这么积极,以前即便是引进刘尔达的宏图公司项目的时候,也总是钟天河主动过来开个会,协调一下诸多问题,这个马成龙也就是坐在一边看西洋景的角『色』,甚少『插』言具体事宜,这次真是奇了怪了,竟然为了一个招商引资的工作,接连开了几次会议了。
马成龙这么积极也是有原因的。
前两天,马成龙从顾大海那里获悉,如果这次省里过来考察顺利的话,自己很有可能要进步到市委常委的行列。
这对于马成龙来说,实在是太重大的一件事情了,原本他以为,顾大海要走了,以后只怕自己这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日子也就没有了,没想到顾大海对自己的确是仁义,竟然临走了,还不忘拉拔自己一把,这次的提拔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根本就没想过的美事竟然就要砸到自己了,马成龙自然是相当珍惜这次提拔的机会的。
这副市长和市委常委副市长之间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只要是进了市委常委,自己就可以参与市里的重大决策了,那说话的分量跟现在肯定是大大不同了。
顾大海跟他交代说,马,这段时间一定要踏踏实实的沉下心来,好好的做些实实在在的工作,这样一来,他和钟天河副书记向省里推荐他的时候,也有话说。
马成龙一向是对顾大海言听计从的,这次更是如此,思来想去的,目前情况下,能出政绩的也就是招商引资这项工作能立即显出几分成绩来,因此,马成龙一回到化工园区后,就如火如荼的张罗起来。
会议一开始,马成龙就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姿态说,各位领导,上次开会研究了关于完成市里招商引资任务的工作,这次咱们接着上次讨论的内容,先请陈大安副主任把招商引资的奖励办法向大家汇报一下。
陈大安听着马成龙话音刚落,赶紧接上说,各位同仁,自从上次班子开会结束后,我和办公室的同志根据市里相关政策制定了园区的招商引资奖励办法,结合化工园区的实际情况做了些合适的调整,现在初稿已经出来,请各位领导多提修改意见。
咳嗽了一声后,陈大安照本宣科,两眼盯着手里的几张纸读了起来。
“招商引资的奖励政策包括几个部分,首先是奖励办法总则,其次还有奖励对象、奖励标准、奖励认定和对象等几个部分,以往情况下,奖励的标准几年都没有任何变化,今天结合实际情况的需要,定下的奖励办法中,最大的亮点就是提高了到位资金的奖励标准,按照我们园区的新规,奖励标准提高到了投资额的0八。”
陈大安的话刚说完,底下立即引起一片『骚』动,大家心里都清楚,陈大安作为招商引资工作的负责人,自然是希望这招商引资的奖励标准能够提高一些,只是这0八的标准是不是也有些过于高了。
领导班子成员个个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理,反正这招商引资的工作是你陈大安负责的,随便你怎么折腾,只要领导同意,大家也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如果这奖励标准定的过高了,岂不是表示陈大安很有可能拿不少钱,这一点,大家心里就有点不平衡了,不干事是可以的,但是看到别人多干事多拿钱,却是不行的,这也是很多地方干部的普遍心理。
毕竟陈大安是马成龙的人,没有人敢当着马成龙的面说出半个反对陈大安这奖励办法的话来,但是整个领导班子成员中,还是有人敢挑头出来跟陈大安说几句立场不同的话的,大家把目光全都集中到了秦书凯的身上,这领导班子成员里头,除了秦书凯,谁还敢跟马成龙的马前卒斗上一场呢?
秦书凯自然也是收到了众人发来的眼神,只是他也要在心里考虑一下,这件事到底自己该保持什么立场呢?尽管自己跟马成龙一向是对面不啃西瓜皮,但是也没必要一见面就掐,这斗来斗去的,也是耗费元神的,再说,这个政策也不是针对哪一个人的,不管是谁只要能招到项目,那都是同等待遇。
秦书凯在头脑中转了一圈后,开口表态说,我来说几句,我刚才听了陈主任的这个政策,这个办法的确不错,抬高奖励标准,也的确能给咱们化工园区里头多招来一些投资商,只不过,这个0八的标准是不是有些过于高的离谱了,市里现在最多的地方也就05。
秦书凯解释道,按照现在这个奖励标准,要是有一个亿的项目投资,那么园区可就要奖励八0万,十亿就是八00万,这幅度估计在全市也是数得上的高啊。
陈大安见秦书凯跳出来对自己定下的新奖励办法有些反对的意思,赶紧『插』嘴解释说,秦主任,你也在普水经济开发区做过开发区的一把手,应该知道,咱们现在招商引资跟以前是大大不一样了,以前那是只要稍微给点优惠政策,那些大公司和大企业就高兴的跟什么似的,什么条件都不会过分苛刻就把钱给投进来了。
现在可是大大的不同了,自从全国掀起一片招商热到现在也有好几年了吧,各地『政府』为了招商引资出台了不少优惠政策,在这种情况下,要想顺利的招商引资成功,没有一点好办法根本就没法取得什么实际『性』的基站,这次的奖励标准听起来似乎似乎高了一点,但是我们奖励的是到位资金的0八,现在签约的项目估计十亿二十亿甚至上百亿的很多,但是,就是签约十亿元的项目,到位资金也就是个亿左右,不会超过6个亿,根据这种实际情况来分析,我认为咱们定下的奖励标准并算不算是很高。
陈大安这样解释了一番后,马成龙似乎也听出了一些名堂,在一边表态说,刚才我也听了陈大安主任和秦书凯主任的话,认为都有道理。不过,我也认为这个奖励标准只是看起来似乎有些定高了,其实还是很符合实际情况的。
马成龙这么一说,底下的副职就不好多说什么了,连一把手都点头的事情,副职就算是想要反对也无效啊,所以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点头表示同意算了。倒是牛大茂一时有些『摸』不透到底自己的主子秦书凯是什么态度,当马成龙征求他的意见时,他表示自己要保留看法。
马成龙看出牛大茂在等秦书凯的表态,只要秦书凯不支持,那么牛大茂肯定不支持,于是把眼神转向了秦书凯。
秦书凯冲着牛大茂看了一眼说,这件事我只是谈点个人的看法,马书记定就是了,我倒是没什么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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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修罗场
当年的事情说复杂其实也简单, 其实一开始翟溯天与妻子是不知道孩子被调换的。将孩子精心养到六岁上, 孩子突然生病,一查血型竟然跟他们夫妻俩不一样。他跟妻子都是O型血, 孩子竟然是A型。
明明当年孩子出生时记下来的血型是O型。
翟溯天当时就知道出问题了, 不动声色地给去做亲子鉴定, 结果应麟不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不是他的, 也不是丹霞的。如果翟溯天在妻子怀孕时一直陪在身边, 他都该怀疑是不是妻子为了保住他的家主之位, 特地抱养孩子来假装亲生。
那个时候, 夫妻两人因为总是怀不上孩子而着急,他刚当上家主, 正是内外都不甚稳当的时候,与他平分秋色的堂弟翟溯渊落败,就此离家不再回来, 留下的势力却依旧不服他,大事小事都给他使绊子,弄得他焦头烂额。
也不知道是谁在家族里造谣,说他不孕不育,否则怎么结婚两年没孩子?这话一听就是在挑拨,他二十二岁结婚, 前两年为了争夺家主之位, 忙得顾不上要孩子, 怎么现在在别人嘴里就是不孕不育了?
可惜就算知道是有人在害自己, 翟溯天在家族长老的压力下,他只能打断牙齿混血吞。
长老说:“家主之位能者居之,我们翟家一直都在鼓励争斗,争得赢了的那一个,就是家主。可是家主,现在时代不同了,你坐上了这个位置花了多少功夫,之后就要花双倍的功夫来经营,不管是经营你的名声,你的威信,还是整个翟家对外的形象,都要靠你。”
言下之意是,他跟翟溯渊争夺家主的位置虽然成功了,但是他的名声到底沾上了无情和严苛。翟溯渊落败后离开家族,族中却还是有许多人说是被他杀的,造谣的嘴,害人的鬼。
这在以前没什么,但现在的社会越发讲究法治与和谐,他在家族里斗得凶,名声自然不好听。
人要脸树要皮,人都是要一张好看的脸皮的,站得越高越需要好名声。
无奈,翟溯天只好全部忍下,族中有人传他们夫妻不能生,说他们是造下的孽太多,翟溯渊也不能真的去计较,只好做出大度的模样不去计较。
道门中人,都是信因果的。没有孩子,翟溯天就不能洗脱身上的脏水,他面上淡定,私底下很着急。
他需要一个孩子,一个天资好的孩子,如果能有家族遗传的阴阳眼就更好了。
翟应麟的出生,让翟溯天红光满面,志得意满。
孩子长大后,四岁就开了阴阳眼,六岁时开始测资质,根骨是难得一见的好。连族中长老给他批命,卦象都好得不得了。这样的好孩子,翟溯天怎么能不疼?怎么能不爱?结果转过年,孩子突然生病,也就是那次生病才让翟溯天知道孩子不是亲生的。
到底哪个环节出错?
翟溯天不敢声张,等翟应麟病好了才偷偷去查。他原想着这是阴谋,是针对他的狠辣阴谋,查起来必定不好查,没想到还挺容易查,就是住院时临时请的护工换的。护工说,她是收了钱干的。
顺着护工提供的线索查过去,就查到了陆家,他看着陆明聪的照片,眉心就狠狠一跳。这眉眼,一看就跟妻子丹霞有渊源。等费心思办成的亲子鉴定一出来,翟溯天心情很复杂。
换子背后一定有猫腻,翟溯天清楚地知道这一点。陆家就是普通家庭,陆巧是单亲妈妈,只是恰巧和妻子同一天在同一家医院生产而已。但换子没那么简单,医院也不是筛子,护工说是陆家给她钱让她换孩子,因为陆巧未婚生子,想让自己的孩子过上好日子,这个理由他接受,但是无法接受他的孩子就这么轻而易举被掉包。
也许是家族里有人要害他,帮陆家收了尾。
到底是谁呢?
十年后的翟溯天仍然查不明白当年的事情,换子似乎就是一个未婚妈妈为了孩子而大胆才做出来举动,她侥幸成功了。
翟溯天甚至还有些得意,阴差阳错他反而得到一个有阴阳眼的孩子,看来上天是眷顾他的。
多年后的翟溯天因为许多原因,在得知真相后,一开始选择继续错下去,等探穷海之后才改变主意要认回儿子。
说真的,他谋算了很多,计算了很多,独独没想到亲生儿子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世。
他沉着脸坐在车上,车上其他弟子一句话都不敢说话,这让他能够慢慢地、仔细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反复记起刚刚虹臻说话时的神态与语气。
“虹臻,你师傅有没有跟我说起我?我和你——”
瑞和反问:“有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呢?”他好奇地看着翟溯天,好像就是单纯在好奇。
一想起这个,翟溯天气得太阳穴直跳。当时,他将事情解释了一遍,怒斥了当时偷孩子的护工,说了自己的情不得已,表达了他与妻子对他的想念以及应麟对双胞胎哥哥的期待等等。
这番话,翟溯天早就酝酿且修改了好几遍,什么破绽都没有,哄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年轻人足够了。他还猜测过,听了这番话后虹臻会有什么样的回应,他全部都有应对措施,不管怎么样总能将他的心拢过来一点。只要这一点种下心,以后就能成事。
想了那么多,准备得那么充分,翟溯天是抱着一击即中的决心过来的。他很清楚,等虹臻年纪越来越大,就越不好哄了。
千般万般都准备妥当,却抵不过虹臻说:“哦,这事儿我知道。”
晴天霹雳!
翟溯天当时就愣了,又听虹臻嘲讽地说:“我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世,我的养母无意间曾经说漏嘴过。不过你放心,我拜入道门绝对跟你们没关系,也完全没有和你们相认的想法。至于翟少主,我可没有这个福分跟他做双胞胎兄弟。您最好还是歇了这份心,不要再来打扰我和我师傅,不然的话我得好好跟翟少主谈谈心,跟他说说我那远在平县的养母陆巧呢。”
什么盘算?什么周全?
在那一刻全部落了空。
愤怒又骇然的翟溯天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这口气却哽在心口吐不出来。他觉得头疼,脸疼,哪哪儿都不对劲。丢脸!难堪!一个自认为算无遗策的人,再没有比被乱拳打破所有筹划更让人恼恨的失败了,当初准备得越充分,被轻而易举打碎谋划时就更愤怒,这会让翟溯天怀疑自己的智商,怀疑自己是愚蠢的蠢蛋!
当时虹臻的眼神多狠啊,年轻人的眼睛明亮又轻盈,就那样轻飘飘地别过来,说不尽的鄙夷,数不尽的嘲讽,让翟溯天现在回想起来都气血翻涌。
当家主顺风顺水十年,已经很少让他有这样挫败的时候了。
回到观里,采宁子等到二人独处的时候才问:“你们聊了什么?我看他的脸色跟雷云密布要打雷下雨了一样。”
瑞和笑着将事情说了一遍:“他就是想得太周到了,到现在还想瞒着翟应麟,说我们俩是双胞胎,他打这样的主意,不过是两头都想要,个个都是最最贴心的亲儿子,这么好的算盘也不怕噎着。”
采宁子笑得不行,只觉得郁气尽消,“你这一招直戳七寸,他原就是想要哄你骗你,没想到你什么都知道。”之前面对翟溯天的时候,采宁子为了麻痹对方,让对方以为虹臻被他挡着什么都不知道,说话时也是往这一边靠。果然,翟溯天舍不得翟应麟,还在打着一门双雄的主意。
“不这么说,他一定还来。”瑞和皱皱鼻子,做出很嫌弃的样子,“烦人。”
采宁子感叹几句,摸摸瑞和的头:“这样也好,我看他是自尊心极强的那类人,又喜欢心计,你直接破了他的盘算,他为了保住翟应麟这个儿子的心,是不敢再来的。”
瑞和抿嘴笑,不止,肯定还会心难安。毕竟只有妻子和他知道的事情,怎么自己会知道?自己都知道了,别人能不知道?
这一次回去,翟溯天必定会找机会跟翟应麟说实话了,不然的话等翟应麟从外人嘴里得知,父子二人一定离心离德。这样一来,翟溯天就没时间没工夫来烦他了。
医院的体检报告出来,瑞和身体无恙,采宁子却还是不放心,跟鹤白商量之后再次将瑞和送到玉霞池。对此瑞和也赞同,毕竟今早体内兰火突然异动,兰火本体都跑出来了,哪怕只是一丝,也把那一块地板烧得只剩下黑灰色的小坑。
之前也发生过火灾,一是梦中失火,瑞和并没有看到是否兰火本体有跑出体外,反正醒来时火已经烧起来了。二是在研究兰火时,因为控制不太熟练,在探索的时候兰火也曾失控。这两种情况中,似乎开始翟家这坨垃圾的戏份暂时可以停啦,事业线风风火火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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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修罗场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58章 玩玩
“咳咳,盖九幽见过太初教主!”域门开启,一位佝偻老者从中走出,来到场中,遥遥对着夏跃一拜。
太初教主!
果然是他!
在场的众多古圣全都心中打鼓起来,一个个震惊莫名的朝夏跃躬身行礼。
同时,低头的瞬间也在打量盖九幽,这一位的名气可一点儿都不小。
“盖九幽?呵,本座倒是没料到你会主动出现!”夏跃轻叹一声后笑道。
又是一位惊才绝艳之辈!
他和妖族最后一位大帝青帝是一个时代的人物,论天资,盖九幽绝对是古来最惊艳的人之一。
举世公认,若无青帝成道在前,两人相距过近,他必然会成为另一尊大帝。这样一个惊艳的人,在最短的时间内闯入准帝境,而后极尽升华,都已经触摸到了大千世界天道本源的无上领域,却始终无法突破枷锁,没能完成最终的蜕变。
在夏跃看来,此人与青帝不相上下,甚至其情怀更胜于青帝。独自守护人族数千年,最终在黑暗动乱中身死道消,论及无私和奉献,他比某些大帝、至尊要高尚的多。
“惭愧!教主重铸北斗星域秩序,一力阻拦世人内耗,九幽未能第一时间前去太初山拜见,实在是失礼!”盖九幽拱手说道。
“无妨,此时也不晚,今日既然相遇了,本座便相请你前往太初山暂居,如何?”夏跃一挥手,直接作出决定。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九幽谢过教主怜悯!”盖九幽似乎猜到了夏跃要干什么,面对强势的邀请,面色郑重的致谢道。
“本座非怜悯于你,而是敬重于你!”夏跃沉声说道,给足了他面子。
于是,盖九幽赶忙再次行礼致谢,接着便走向一旁,站到摇光圣地古圣身旁,目光幽幽的瞥了他一眼,让后者心底更是打鼓起来。
“呵,让本座瞧瞧,黄金锏、万龙铃,嗯,还有你们火麟洞、原始湖、神蚕岭、血凰山的古圣们都挟极道皇兵来了!哦,对了,还有摇光的龙纹黑金鼎!啧啧,这么多的极道兵器,你们这是打算把本座驻跸的南域给打沉了吧!不对,这么多极道兵器,怕是东荒都要被你们打沉喽!”夏跃厉声喝道。
“不敢不敢!”
“我等不敢!”
……
半步红尘仙散发出的气场远比大帝更狠,在场别说圣人境,就连圣人王和大圣都吓得不敢大喘气了。
“你们有什么不敢的,连狠人大帝的仙兵都敢觊觎,本座倒是佩服的紧!”夏跃冷笑。
狠人大帝?
什么鬼?
我们什么时候觊觎过狠人大帝的仙兵!?
咦?不对!太初教主这等大人物说话绝不会无的放矢,难道说……
众圣目光落向夏跃立足之处,难道说这里根本不是什么青帝的坟冢,而是狠人大帝的养兵地!?
能够修炼到仙台境后期层次,在场的全不是蠢货,一瞬间便猜到了事实真相,而这真相似乎很残酷,让他们心都在滴血!
谁尼玛猜得到是这样啊!
如果说早知道这里是狠人大帝的养兵地,他们会不会来?咦,好像还是会来啊!狠人大帝都已经死了数万年之久了,他们怕个屁!
所以说,夏跃根本就没有冤枉他们!
这群家伙若是早知道这里是狠人大帝的养兵地,怕是更会飞蛾扑火一般冲向这里。
不过,现在想再多都没用了,太初教主捷足先登,狠人大帝的仙兵早已落入他手中。一位手掌仙兵的现世大帝,已经无敌于天下,他们顿时心如死灰。
“哼,怎么?本座没有冤枉你们吧!”夏跃似乎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不屑的冷笑,“怎么?以为狠人大帝已经故去数万年,余威不在,所以便打上注意了?!还是觉着本座贪图仙兵,捷足先登,把仙兵取走了?!”
众圣连连摇头,直言不敢。
“时光悠悠,称帝者何其多也,但由古至今,又有几人敢称天帝,又有几人破二世之枷锁而长生久视,又有几人转世重生而无胎中之迷!”夏跃不再去看他们,眸子在深渊四壁扫过,自顾自的诉说起一些陈年往事,“第一世,创《吞天魔功》,以凡体吞噬万体,成就吞天大帝,晚年以无上神通,创《不灭天功》蜕去魔胎化生无暇混沌体,不食不死药却活出第二世,力压诸皇,被尊为南岭天帝,之后食不死神药,活出第三世,后坐化于此养兵地青铜仙殿,第四世于万龙巢坐化,第五世,呵,你们听明白本座说得话吗?谁告诉你们,狠人大帝已经死了的!”
轰……
此言一出,众圣全都面色惨变,一个个被吓得脸上都失去了血色。
狠人大帝竟然还活着!?
怎么可能?
第五世?
她竟然活出了第五世?
这怎么可能?
一世不应该只有一位大帝么!?
她怎么可能一直活到现在的,而且每一世都是大帝般存在!那她之后的九黎大帝、恒宇大帝、虚空大帝、太皇、乱古大帝、无始大帝和青帝是怎么回事儿?!
咦?不对!
太初教主都能活到现在,狠人大帝又为什么不能活到现在!
而且,一世只有一位大帝亦只是传说,更何况,除开大帝,还有至尊、皇者呢!大帝、至尊、皇者全都是同等层次的强者,只不过前者能够力压同代同层次强者,所以被尊称为大帝,狠人大帝的后几世若是不出世,似乎也说得过去。
然后话又说回来了,狠人大帝还没死,此处的仙兵也不是太初教主拿走的,那是谁拿走的?似乎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头皮发麻啊!
特别是古族、妖族等异族的大圣、圣人王和圣人们,此时是真正的头皮一阵阵发麻。
人族已经出了一位大帝级人物太初教主,若非太初教主不愿掺和各族争锋,致力于有教无类,各族没有感受到切肤之痛,各族的古皇者、古族的至尊们,恐怕早已出世,要来北斗星域同太初教主一较高下了。
可如今狠人大帝也在世,麻烦就大了去了!
只要一想到狠人大帝的名号,他们心中就突突了起来,那是古皇者和至尊们绝对不愿意面对的存在。
这群古圣,一个个都有些隐秘的手段,面对太初教主,他们虽然不敢出手以下犯上,却也悄悄的将此地的讯息传递了出去。
他们以为自己的手段隐秘,其实夏跃早就察觉到了,只不过正好想用他们将背后的一些存在勾出来,便故作不知的放任他们传讯。
待到所有古圣都已经把消息传递出去,夏跃哂笑着说道:“看样子,诸位的消息都已经传出去了,正好现在本座有闲暇,便带你们去见见狠人大帝吧!毕竟你们觊觎她的仙兵,擅自闯进了养兵地,总得去当面认个错吧!而且,成仙路要开启了,你们来北斗星域不就是为了此处的仙路域门么,正好,域门就在那地方,倒是不用你们跑冤枉路了!”
话音一落,不待众圣有所反应,夏跃大袖一挥,将域外古圣、古族王者们全都一股脑摄入袖中,接着一划手,一道直达太初山的空间门出现,他望着盖九幽等北斗各大势力的古圣们笑道:“诸位,你们就不必去了,此门通向太初山,请吧!”
闻言,盖九幽洒脱的笑着一拱手,接着当先迈入空间门,瞧样子十分放松。倒是各大圣地、各大世家和大教的古圣们,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的露出一丝苦笑,没敢耽搁,一个个陆续踏入空间门。
唉,这下子可好!
大帝坟冢、仙兵、神藏是没搞到手的,反倒是把各大势力的底牌给一网打尽了。
不过,他们心底并不抵触前往太初山。
因为夏跃并不禁止太初山中的修士传讯,所以他们早就知道太初山里有什么了。或许此去,对他们而言也是不错的机缘,未来未必不能在道行上更进一步嘛!
这么一想,大家苦笑之后,心态颇为平静,对夏跃执礼甚恭。
狠人大帝养兵地之事已了,夏跃微笑着一步踏出,再一次出现时,已是荒古禁地中。
九座圣山,喷薄烟霞,各种雾霭缭绕,看起来朦朦胧胧,与以往大不相同。深渊上方有几位荒奴出现,一个个都穿着古老的服饰,各个来头吓人。其中一个女子风华绝代,正是六千年前的天漩圣女,东荒第一美人,而今却成为了一具行尸走肉,眸子里没有一丝光彩。但其实,她是这些荒奴中实力最差的一位,其他几位生前可都是古圣以上境界。
果然是女帝手段啊!
一点儿怜香惜玉的想法都没有,这么娇滴滴的一位美女,就这么炼成了荒奴,暴殄天物啊!
夏跃脑子里胡乱想着,对九个虎视眈眈的荒奴视而不见,根本不在意祂们。
他们也都是些可悲的人物!
除开当年天璇圣地进攻荒古禁地,所以天璇圣女不可怜,属于咎由自取,其他古圣以上荒奴都是因为寿限将至,不得不硬着头皮进入生命禁区,寻求延寿之机的可怜人。自古至今,生命将走到终点的盖代高手,晚年几乎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可惜,从未听闻有人成功过!
哗啦啦……
锁链的声音传来,清晰入耳,荒古深渊中一股黑雾涌出,一道身影屹立虚空中,唯有一双眸子可见到,青光闪动,深邃惊人。
夏跃笑了笑,挥手将袖中的异族、域外古圣们全都放了出来,这群古圣、王者一出来,环顾四周,顿时骇然。
荒古禁地!
他们竟然被带到荒古禁地来了!
随着锁链声越来越大,荒古禁地发出轰隆隆的响动,仿佛整片生命禁区都在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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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危难
见刘汉良的火气似乎是小了不少,许国峰心念一转迅速走到门口将围观的副官撵走,然后将会议室的大门轻轻的关上。
屏退了外人之后,他又亲自给瘫坐在椅子上的刘汉良倒了一杯热茶水。
小心的端茶走到对方身边,许国峰装作低眉顺眼的递上了茶水。
“旅座……您先喝点茶消消火。”
闻言看了身边谦逊的许国峰一眼,刘汉良犹豫了一下,最终接过了对方的茶水。
“许……许少校。呵呵……你现在也算是日本人面前的红人了,就不必在我面前卖乖了吧。”
虽说是喝了对方的请罪茶,但刘汉良的言语中却仍然满含着深深的敌意。经过了最近连续的几次打击后,刘汉良现在已经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了。
……
而见旅长对自己还是不信任,许国峰无奈的咬了咬牙。他知道,如今自己想要从新得到刘汉良的信任,那就必须做一件能彻底打动对方的事情。
沉思了片刻,许国峰最终把心一横,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自己心底的想法。
“旅座……卑职知道您对邓永此人已经恨之入骨。所以……卑职打算帮您……帮您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
正在喝茶的刘汉良原本正打算找借口撵走对方,好让自己一个人安静一会,却不想面前的许少校竟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茬了……。
见状,看着刘汉良眼底不断闪烁的异样,许国峰知道自己已经击中对方的要害。
眼看刘汉良似乎也有与自己相似的想法,许国峰遂决定推波助澜一下,再加把劲。
“旅座……邓永此人原本就是**出身,加上这次他近乎毫发无伤的通过八路游击区,我估摸这家伙绝对是有问题!”
闻言愣了一下,呆立许久的刘汉良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的问道:
“许少校,你不会是怀疑这小子私通八路吧……?”
“呵呵……他们明明是走在前面,可中埋伏的却是我们,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再说了,就算那天是我们真的倒霉,可他邓永在明知我军失联的情况下仍然独自离开,这不是畏战是什么?
呵呵……依我看,就凭这一条就能治他个畏敌逃跑之罪!”
听到这,刘汉良却叹了口气,无力的摆了摆手。
“许少校,如果你想凭借这个收拾他邓永,那我看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你又不是没看出来,日本人现在根本就不在乎他邓永私自逃走的事情。
至于你说他私通八路那就更没戏了。无凭无据之下,日本人是不会相信的咱们的。毕竟,人家好赖也缴获了点破铜烂铁回来,不像咱们啥都没捞着……。”
……
见刘汉良有些心灰意冷,许国峰却冷着脸嘿嘿一乐。
“旅座此言差矣……咱们要收拾他邓永,还真就不用借助日本人的势力……。”
“哦?不借助日本人……那你的意思是……。”
闻言望着刘汉良,许国峰的眼里突然闪过了一丝浓郁的杀气。
“旅座……正所谓你不仁休怪我不义。既然他邓永三番两次的欲置咱们于死地,那我们也就没必要对他仁慈了……。”
说到这,许国峰眼神微微眯起,抬手用力做了一个斩首的动作。
……
这一下,刘汉良再也没了之前的淡定,直接从椅子上坐了起来。由于动作过猛,他手中的茶水瞬间洒了一地。
没有任何的回应,刘汉良只是阴沉着脸在屋内来回踱步了起来。
见状,许国峰也适时的选择了沉默,将决定权交给了对方。他知道,正所谓话说三遍淡如水,因此这时候自己最好的选择就是闭嘴,否则反而会画蛇添足。
几分钟后,就在刘汉良已经走得头上开始冒汗的时候,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许少校……谋害同僚可是大罪,你可清楚这一点。”
背对着许国峰,刘汉良意外的说了这么一句。
而听到这,许国峰却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微微一笑慢慢的走到了对方身边。
“旅座……我许国峰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可谓是将心比明月。再者,邓永此人以下犯上不说,更间接害死了您的侄子建生。所以,他着实是死有余辜……。”
最后这轻飘飘的一句,算是彻底击中了刘汉良心中的痛点。毕竟,刘建生那可是他的亲侄子。而对于至今膝下无子的刘汉良来说,他一直私下里都是把刘建生当成是自己亲生儿子看待的。
……
沉默中,随着呼吸越来越剧烈,愤怒中刘汉良的身躯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最终,心底的怒火彻底击溃了他最后的一丝理智。
猛的看向身边的许国峰,刘汉良红着眼,嗓音沙哑的说道:
“许兄弟……你可有替我除了这家伙的人选和良策。”
听到这,许国峰心里终于笑了出来。他知道,刘汉良已经彻底被自己说动了。
“旅座……办这件事必须要心狠手辣的老手才行。所以,我推荐您三零一团的一个连长……关三河。”
猛地听到这个人,刘汉良的眼睛习惯性的眯起,沉思了一会。
“关三河……我知道这个人的底细,他原来是河南的土匪,后来因为得罪了**混不下去才跑平陆投靠的一团张成林。”
看着对方,刘汉良淡淡的说了几句。
“对……我说的就是此人。旅座,咱们要想收拾邓永,就一定要用他不熟络的人。
据我所知,三零一团一直在配合日本人巡查河防,所以和邓永基本没什么交际。
再者,我听说关三河这小子经常给您送孝敬。呵呵,由此可见此人绝不是什么甘于人下的家伙。”
被人说出了自己**,刘汉良有些不满的白了许国峰一眼。
“哼……许少校知道的倒是不少嘛,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人啊……。”
听出了刘汉良语气里的不爽,许国峰在心下腹诽对方小心眼之余,也赶紧低头道了声歉。
“旅座教育的是……卑职以后一定改掉这个毛病……。”
“好了……老子也不是什么没度量的人。你就说……你打算怎么帮我除掉邓永吧。”
……
烦躁了摆了摆手,刘汉良也不想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遂直奔主题的问道。
见状,许国峰这才继续讲自己心里的想法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按照他的设想,既然邓永已经对刘汉良有了戒备,那动手的地点就不能选在运城,只能放在邓永的地盘夏县。
只有这样,对方的戒心才会最低,也最容易得手。
许国峰提出,刘汉良现在应该主动和邓永示好,然后借着为三零三团嘉奖的名义,亲自带着补给去一趟夏县,并顺道将关三河的手下也带进县城。
不出意外的话,邓永为了面子上过得去,必定会宴请自己的顶头上司刘汉良。而许国峰提议的动手地点,就是邓永自己定下的酒楼。
……
“旅座,只要您答应的邓永的宴请,那他一定会提前通知您酒楼的位置。
且不出意外的话,邓永势必会先一步到地方等待您过去。
呵呵……如此,咱们就有了动手的机会!”
听完许国峰的叙述,刘汉良又反复推敲了一下。最终,在确定计划没有致命的漏洞后,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许少校,你果然不愧是日本人看中的人才,确实有两把刷子啊……。”
“额……旅座谬赞了……谬赞了。”
见对方从始至终都表现的很谦虚,刘汉良也决定破天荒的大方一回,好让对方诚心实意为自己卖命。
“国峰兄弟……你只管放心去做事就好。等到事成之后,三零三团团长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
面对如此的重赏,许国峰也是着实震惊了一下。
他很清楚,由于他的军衔已经是少校了,所以只要刘汉良同意,这团长之位完全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旅座……我许国峰一定为您肝脑涂地,绝不负旅座的栽培!”
……
……
计划定下来后,剩下的就是具体安排了。
得益于刘汉良手中绝对的权力,三零一团的中尉关三河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许国峰的要求。
旋即,他和他手下的几十号心腹便被刘汉良调到了旅部警卫营里。
没多久,经过一番金钱烟土外加女人的赏赐后,关三河与他的手下俨然就成了刘汉良手下的“死士”。
见准备的差不多了,刘汉良便让人通知了邓永,告知对方自己会在两日后带领物资到夏县,亲自嘉奖三零三团的“有功将士”。
……未完待续,感谢书友们的支持。
感冒好了一些,今天开始继续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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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暖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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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春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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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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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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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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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护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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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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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梳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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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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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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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捅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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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疗伤 + 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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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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