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卸载了黄毛系统》 1.人要显得聪明,有时候就会说点谎话。 【当一个人情绪低落的时候,他会格外地喜欢看日落。】 神宫寺月合拢书本,抬头凝视窗外八月的绚烂黄昏,起身拉起窗帘,将晚霞挡了个干净。 暑假的最后一天,正值高中生讴歌青春的年纪,而就在前不久,神宫寺月刚恢复单身。 又一次。 最初看见女孩子的眼泪时,他还会为自己的行径生出懦弱的卑劣感,可如今,他几乎无法抑制地扬起笑容。 这笑容狼狈中带着些许苦涩,就像精心萃取出来的咖啡液,最后落得一个被失手打翻的下场,随着精致的杯子碎片,一同在地板上留下悲伤的痕迹。 【宿主已完成所有任务,习得所有技能,可升级为2.0版本或卸载本系统。】 少年闭上了眼,挤出解脱般的声音。 “卸载。” 【卸载系统后,将清除已攻略对象对宿主的所有记忆,宿主所得技能则完全保留,是否确认卸载?】 “确认。” 【系统卸载中,请稍后……】 【卸载完成,就此别过,祝您生活愉快。】 默然地坐在椅子上,神宫寺月抬起右手,像往常那般滑动空气,看惯了的淡蓝色透明面板没有出现,目光呆滞一会儿,神宫寺月无力地落下手臂。 仰躺在椅子上,长长出了口气。 接着又情不自禁地抬起右手,一连数次,总算是确认了系统的彻底消失。 静谧的卧室内,面前封闭的窗帘像是用于投影的幕布,这三年来的回忆如走马灯般地在银幕上情景再现。 仰靠在转椅上,神宫寺月看着井格式的顶棚愣愣出神,那错综复杂的顶棚像是一根根巨型金枪鱼的鱼刺,硬生生地从后颈贯穿喉咙。 这根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扎在自己的喉咙的呢? 只要闭上眼,有关这顶棚的事儿便一遍又一遍的在脑海中浮现,像是坏了遥控器的显像管电视机,重复播放着同一个频道。 无论如何,神宫寺月总算是从那万恶的系统的束缚中挣脱开来,不必担心走在路上,会有不认识的陌生男人冲过来对他施暴。 那些女孩儿对男友谎称有社团活动,实际上是与其他男生在涩谷的街道幽会。 外貌清纯可人的女孩儿同交往一年的恋人在ktv内唱歌,借口去上厕所,刚推开门,便兴致冲冲地钻入另一名少年的怀里。 这种事儿神宫寺月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回。 感受从最初的惊心动魄,到最后的麻木不仁,这样的转变逐渐成为他内心的缺口。 想也知道,他这种人不可能会有朋友。 ……然而。 神宫寺月在初中时期曾有过一个朋友,那是在他获得系统之后的事情。 当所有人都认为神宫寺月是个玩弄女性感情的人渣时,只有那家伙始终站在神宫寺月的立场上为他着想,并真心认为神宫寺月将来会遇到一个能够令他珍视一辈子的女孩儿。 他一度,将神宫寺月当作是自己的挚友。 直到某次他发现这所谓的挚友,竟在他家客厅与他最尊敬的姐姐偷偷亲吻。 神宫寺月便失去了这唯一的朋友。 这妥实是件悲伤的事儿,不开玩笑。 …… …… “月,在家么?” 声音穿透玻璃,披上一层灰蒙蒙的质感,即便如此,那声音仍旧是嘹亮清晰,灵动地叫人心情愉悦。 神宫寺月站起身,拉开刚合上不久的窗帘,透过窗户瞄了一眼站在街道上的少女,少女看见他的身影,欢笑着朝他不停挥手,活像一只拍肚皮的水獭。 没有打开窗户同她交流,神宫寺月径直离开卧室,下楼,穿鞋,顺带轻抚了一把凑过来用脑袋顶他手背的猫,满手的毛,这才想起今天还没有给它刷毛。 打开门,少女俏生生地站在门前,一双琥珀色的瞳仁睁得浑圆,飒爽的短发齐肩,健康的小麦色肌肤,宛如一颗颗晶莹的汗珠从她额前的发梢滚落至眉心,毫无形象地抹去,绽出灿烂动人的笑。 神宫寺月打量了一眼她的穿扮,稍显宽松的白色短T,红色的学校运动裤,这搭配着实显得没有章法,可惜了那张美少女的脸蛋。 T恤上印有潦草张狂笔锋的黑色汉字: 【山脉】 虽然有些失礼,但神宫寺月认为将这俩字儿穿在身上的少女,对山脉这词更失礼。 少女名叫樱小路纱仓,是神宫寺月的邻居。 而对于他们这般年纪的少年少女,世间似乎喜欢管相处了十多年的邻居,用“青梅竹马”来称呼。 若非要那么说的话,倒也没错。 “哈喽!月!” “喔,纱仓。” 此时既不是天际泛白的清晨,也不是黄昏退色的深夜,用“早上好”或是“晚上好”都显得过于怪异,而让从小在一块玩泥巴的两人相互说“你好”,那才叫人尴尬至极。 “不会是在睡午觉吧,头发乱糟糟的哦。” “在看书。” 神宫寺月一边说着,抬手捋了捋头发。 少女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怎么会有人暑假的最后一天在家看书!?” “那你呢?” “看不出来么?训练,正打算回家洗澡,来看看你在不在。” 她做出原地跑步的姿势,一马平川的【山脉】T恤完全没有起伏,空虚地令人心生同情,少女旋即笑容灿烂的冲神宫寺月比出一个剪刀手。 “有事儿找我?”神宫寺月问。 “没事儿就不能来?怎么不和学生会长出去玩,这可不像你。” “分手了。” 少年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啊啦啦~又分了啊。” 少女对于这样的事儿一点都不惊愕,颇有些无奈的模样。 神宫寺月摇摇头,撒谎道:“性格不合适。” 樱小路纱仓摸着下巴啧啧称奇:“你还真是个花心肠的家伙呀。” “花心肠的家伙现在要去复习功课了,再见。” “等等等等!”少女赶忙伸手拽住神宫寺月的衣袖。 “又有什么事?” 樱小路纱仓噘着嘴唇,琥珀色的眸子绽放着别样的神采,视线上瞟地望着他:“既然你分手了,就说明很闲喽。” “明天开学,得复习……” “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樱小路纱仓双手捂耳地装傻充愣。 “…………” “今晚去看烟花大会吧。” “烟花大会?” “嗯嗯!”她兴奋地望着神宫寺月。 “不去。” “为什么呀!” “你晓得的,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还真敢说啊,一周前的夏日祭,与穿着浴衣的美少女在人群中接吻的人是谁?” 竟然被她看到了么…… 神宫寺月心生懊悔。 “叫男朋友陪你去不就好了,嚯啦,交往了三年的那个家伙。” 樱小路纱仓是有男朋友的,听她说。 是个其他学校的帅哥,听她说。 家里是开建筑公司的,听她说。 放假的时候经常和他去卡拉OK和电影院这样的地方约会,听她说。 然而,神宫寺月从未亲眼见过这么一号人物。 “他们一家都去夏威夷度假了。” “明天就开学了不是么。” “贵族学校要十月份才开学。” 从来没有听过这种事。 嘛……神宫寺月也没上过贵族学校,搞不好真的有学校是十月份开学,姑且就这么认为好了,再继续挑刺下去,总感觉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神宫寺月讨厌麻烦。 “所以喽,晚上就陪我去嘛!拜托了啦~内!” 少女双手合十,单眼闭起,露出令男子高中生难以拒绝的可爱表情,楚楚可怜。 但是,他拒绝。 “我晚上有事儿,非常重要的事儿。”东京人的谎言张口就来。 “什么事儿?” “现在正在想。”他老实回答。 在谎话与实话中摇摆不定的神宫寺月,或许算不得是个合格的东京人。 青梅竹马这存在,大多都能行使某种特权,倚仗着深厚的交情,用黑历史威胁亦或是无理取闹,总会迫使另一方松动。 然而,樱小路纱仓从来没做过那种事,她深知神宫寺月的各种黑历史,也晓得自己若是死皮赖脸的撒娇,神宫寺月定会心软。 尤其他们之间还发生过那种事。 即便如此,她一次都没行使过那种特权。 他们与普通的青梅竹马不同,彼此之间的距离并非近到能令他们做到对任何事都毫不顾忌,非要形容的话,更像是在额头贴着“青梅竹马”的标签来往,叫彼此时时刻刻都能意识到这件事。 “啧!真是绝情的家伙!” “我说呐……你要是有那种时间,还是先把暑假作业完成比较好。” “你!你怎么知道我还没完成?!” “你以为我们认识了多少年,这点事情都猜不到,还当什么青梅竹马。” 在神宫寺月看来,樱小路纱仓似乎是被说中了痛处,双手负在身后,运动鞋的鞋尖碾着地面,微红着脸支支吾吾,眼神闪躲地瞟向他。 “那……你要是陪我去烟花大会,我今晚就把作业写完,怎么样?” “谁管你啊,被骂的又不是我。” “神宫寺!” “有何指教,樱小路同学。” 面对咬牙切齿瞪着他的青梅竹马,神宫寺月面色坦然,丝毫不惧。 最终,油盐不进的神宫寺月,获得了这场博弈的胜利,少女气呼呼地转过身,给他留下一个靓丽的背影,走进了神宫寺家隔壁的樱小路家。 因为是邻居,这很合理。 …… …… 入夜,洗漱完毕后,神宫寺月在卧室内看书,边看边用手指按着太阳穴,仿佛在清点进入脑海的词句。 窗外,绚烂的烟花徐徐升空,炸裂成无数的星光散乱。 被恼人的声响惹得心烦意乱,神宫寺月举头望向屋外,络绎不绝的烟花持续了整整十分钟,直至最后一发烟花散去,那陡然袭来的片刻寂静,好似世界上的其他人都死了个干净,只剩下他还茫然地躺倒在世界中心。 烟花大会结束后,天空忽然下起了雨,窗外细雨霏霏,室内如同水族馆一般凉意侵人。 将窗帘拉拢紧实,想着明天便要迎来第二学期,神宫寺月早早睡下,任由初秋的绵雨敲打着窗户。 或许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再也不用去勾引,去欺骗,去亲吻那些他不爱的女人。 少年久违地,没有做噩梦。 2.在人群里也会孤单的,大概。 翌日。 神宫寺月吃完早餐,临出门前摸了一把可可萝(猫),背上书包出门,恰巧碰见隔壁同样背着书包的樱小路纱仓。 她似乎还在生神宫寺月的气,一句话也不同他说,神宫寺月便走在她身后,一路步行至自由之丘车站,刷卡进站,搭乘东横线。 在中目黑车站下车,步行了十来分钟,踏上长长的坂道,来到两人就读的神樱高中。 一前一后走进二年A班的教室,神宫寺月找了个靠教室门的位置坐下看书,樱小路纱仓则与几位相熟的女生聊天去了。 没有任何人找神宫寺搭话,假如这个班级要决定一位学生成为“不存在的人”的话,毫无疑问,神宫寺月会拿下这个宝座。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男生之间对于神宫寺月的敌视相当的浅显易懂,谁都晓得这人最爱勾引有男朋友的女生,想来没有男生会想和这样的家伙做朋友。 可若是将立场调换,叫他们拥有神宫寺月这般华丽出众的相貌,他们也无法保证自己能成为多么正直的妇女之友。 女生之中虽然有那种怀揣着“就算是人渣也好想和帅气的神宫寺君交往看看”这种想法的人存在,但碍于交际只得装出一副“谁会喜欢那种人渣啊”的态度。 总得来说,无论男女,十六七岁委实是个充满多愁善感与幼稚的年纪。 随着铃声响起,长谷部老师走进教室,开始第二学期的第一次班会。 长谷部老师是一名三十岁出头的青年教师,相貌儒雅,为人谦和,戴着黑框眼镜,风度翩翩,据说在女性教师中十分受欢迎,在女学生中也同样颇受爱戴。 长谷部老师所教的科目是数学,曾经是神宫寺月高一时期的数学老师,升入二年级后则成为了他的班主任。 点名结束后,长谷部老师让学生们按照学号重新安排座位,与上学期的排列方式有所不同,神宫寺月不幸被分到了后排靠窗的位置,这让他浅浅地皱起眉头。 他不喜欢靠窗。 坐在教室前排的樱小路纱仓悄悄朝他瞟来一眼,身为神宫寺月的青梅竹马,她最是清楚神宫寺月的各种习性,神宫寺月冲她微微摇头,少女便收回了目光。 到了学生进行暑期生活演讲的环节,神宫寺月像其他学生一样,每当一名学生讲完那令人提不起兴致的假期生活,便有气无力地拍手鼓掌,这样的流程,想必很难让他们自以为精彩纷呈的假期经历,被人记在心中。 反倒是神宫寺月,靠着惊人的记忆力,已经把这些人的演讲内容,一字不落地刻进了脑袋。 这是昨日被他卸载的系统,曾赋予他的特殊技能,凡是有过耳目的东西,他几乎都能记下。 十六七岁的高中生,大多是靠着偏见过活的。 这是神宫寺月的偏见。 而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偏见,是因为他在讲完那平平无奇的日常后,班级内没有任何一人鼓掌,能够装下三十人的这间教室,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狭隘得多。 最终,为了打破尴尬,长谷部老师率先鼓掌,之后才有女生附和,教室内响起七零八落的可悲的掌声。 虽然,神宫寺月并不在乎就是了。 杵着下颚望向窗外,云如枯骨,细细白白,一如少年脸上悬挂的清冷神情。 讨厌的窗台外边儿,透过玻璃,天空蓝得十分好看。 来细说些神宫寺月过往的事儿吧。 初中时期的履历暂且不提,神宫寺月在升入神樱高中后的第一年,表现的还是算老实,在校内只谈了一次恋爱。 那是任何时代都难以被世人所接受的关系。 她所担任的科目是古典文学,应当很清楚这种事才对,却还是染指了。 或者说,是神宫寺月的卑劣,促使她染指了。 其正牌男友直接找来学校大闹特闹,险些引发暴力事件。 事后,她被学校开除,想必今后难以继续从事这工作,这辈子都被打上了抹消不去的污点。 神宫寺月也因这件事被学校处罚停学半个月,那时临近期末考试,他却还是拿了全年级第一的综合成绩。 但凡他收敛一些,将目标定为和他相同年龄的学生,想必也不会让自己的事儿闹得人尽皆知。 更何况,神宫寺月还极度嚣张地考了年级第一,愈发惹人不爽。 升入二年级后,神宫寺月又将魔爪伸向了高岭之花的那位学生会长。 对方是堪称目黑区首屈一指的美少女,家境优渥,才学兼备,早早获得了庆应大学的保送,对于普通学生来说,几乎是世界另一端的存在。 可就是这样的女孩儿,不止一次在学校食堂与神宫寺月这种渣男共同用餐,惹得校内的男生们抓狂不止。 至于他在校外的前女友,那数量可太多了,不谈也罢。 只是事到如今,神宫寺月似乎无法发自内心的喜欢上任何人,这是他永远都无法被填补的缺口。 当然,现在讲这些事儿毫无意义。 神宫寺月已经改过自新了,没了系统的禁锢,他再也不会去做横刀夺爱这类事儿。 仅仅只是想度过普通的高中生活,将来凭借优异的成绩被保送进国立大学,不给父母增添负担,抹削自己的过去,迎来全新的生活。 在那之前,他只想低调的活着。 …… …… 午休时间,神宫寺月去自动贩卖机买了饮料,花了70日元,学校的自动贩卖机总是会卖些奇奇怪怪的饮料,神宫寺月每次只挑最便宜的买,偶尔撞运,能买到便宜又好喝的玩意儿。 在回教室的路上,正巧撞见独自一人的樱小路纱仓。 “月,晚上来我家吃饭。” “怎么回事?” “刚才优子阿姨发来消息,说今晚和朋友出门聚餐,叫我照料你。” 她口中的优子阿姨是神宫寺月的母亲。 神宫寺月一头雾水:“哪个朋友?” “我妈。” 少女打开手机,调出line界面在神宫寺月面前晃了晃,果真如此。 “她怎么不和我说?” “那谁晓得。” 神宫寺月点点头,去樱小路家吃饭和回自己家没什么区别,青梅竹马的好处无外乎在与家人争吵时,有个温饱的住处,樱小路纱仓小时候每次和父母闹情绪,晚上就会偷偷跑来他家,钻进他的被窝。 甚至有一次在他的床上尿床了,还是神宫寺月替她背的锅,因为飘在庭院里的床单,导致他被附近的男生笑话了好长一阵子。 神宫寺月的父亲与樱小路纱仓的父亲不仅是学生时代的至交好友,毕业后在工作上也有往来,目前两人都在欧洲出差,哪方母亲有事外出时,去隔壁家蹭饭是常有的事儿。 而双方母亲都不在家时,料理人的头衔就理所当然地落在樱小路纱仓身上。 “算了,还是我来你家做饭吧,好久没见到可可萝了,你可算沾了猫的光。” 她态度不佳,却愿意来为他做饭。 就算谈过无数次恋爱,神宫寺月也还是参不透他这青梅竹马的心情。 无所谓了,反正他们也只是青梅竹马罢了,说到底,终究是外人。 他假装这么想。 下午三点十五分,长谷部老师进入班级开班会,随后值日的学生留下打扫教室,参加社团的学生则结伴去了社团大楼。 整个二年A班只有神宫寺月是回家部。 神樱高中是所极其看重社团活动的学校,原则上,每位学生都要参加社团活动,如果有特殊情况,需要书面上报,经过班主任与学生会的审批通过,方可准许。 而神宫寺月作为年级第一,以不想将时间花费在学习之外的地方为由,没有加入任何社团。 简单而言,这是身为年级第一才被赋予的特殊权限。 将室内鞋放回鞋柜后,少年独自离校,迎着九月的耀眼日光,操场方向传来棒球被击飞的青春声响。 走在空旷无人的坡道,栽种于坡道两旁的樱花树,如今只剩下墨绿色的叶子。 春天遗留的樱花香气早已不在,阳光将少年的背影拉得老长,像贴在海底岩石的海参一样,孤孤单单地衰老着。 3.有些东西,不是说全然不曾有过。 9月2日,周三。 早晨的班会结束后,神宫寺月百无聊赖地眺望着窗外空无一人的操场。 他虽然不喜欢窗台,但若是将窗台想象成是巨大的电视机框架,每到放学后的社团时间,二年A班教室的电视机便播放着赞扬青春的烂俗电视剧,这么一想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虽然那个时间神宫寺月并不会乖乖坐在电视机前看节目就是了。 湛蓝的天空飘着奇形怪状的云朵,有些像昨晚樱小路纱仓在他家炖煮的鸡胸肉片。 那云朵定然好吃不到哪去,他想。 其实神宫寺月的心情还算不错,换做之前,他这会儿大抵是在用line轮流和五六个姑娘说些重复的腻人情话。 而今天,他的手机连一条消息都没收到过。 空前绝后的清静,简直像穿着新内裤迎接元旦的早晨一样舒爽,叫他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张了开来。 赞美单身! 少年不再是系统的奴隶,少年的意志也不将再被扭曲,从今往后可以做个真真正正的东京帅哥,去谈一场不是被系统胁迫,而是发自内心的恋爱,芜湖! ……开玩笑的。 神宫寺月对那种事情毫无兴趣,这三年的黄毛生活,他最大的感悟就是恋爱会使人的智商变成史前猿人,他可不想与那些家伙为伍。 此时,教室内一名小麦色肌肤的短发少女,踏着轻缓地步子朝他走来。 “神宫寺同学,长谷部老师叫你去一趟办公室。” 神宫寺月瞟了一眼走到课桌旁的樱小路纱仓,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在有人的场合,樱小路纱仓并不会对神宫寺月显露熟络的态度,没有人知道他们是青梅竹马。 神宫寺月明白自己的名声,因此他并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如果因为自己的问题,导致樱小路纱仓遭受歧视或霸凌,那才是他所不乐意见到的。 来到职员室后,长谷部老师向神宫寺月传达了某个不那么好的消息。 他身为年级第一,因此不必参加社团活动的特权被取消了。 与其说“不那么好”,倒不如说是空前绝后大危机。 这意味着神宫寺月今后必须老老实实地参加社团活动,与时薪1150日元的打工彻底告别,虽然也有推迟打工时间的选项,但是神宫寺月有不能太晚回家的理由。 “请问可以告诉我缘由么?” “很遗憾,这是学生会的决策。” 原来如此。 因为暑假的时候把会长大人甩了,于是才貌兼备的会长大人就公报私仇了么? 可这又有些说不通,按照卸载系统时的显示,她应该已经失去了对自己的记忆才对。 虽说听起来十分不可思议,可神宫寺月深知那系统的力量,对于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更何况,她也不是那样的人。 “那什么,神宫寺啊,虽然老师没有插手学生的恋爱的打算,但是你们可不要在学校闹什么情感纠纷……” “老师误会了,我与学生会长不是那种关系。”没等长谷部老师将话说完,神宫寺月便立刻否认了他的猜测。 “诶?是……是那样么?” 嗯,现在不是了。 “真抱歉啊,老师自说自话的。” 长谷部老师不好意思地挠头,旋即有些露骨的松了口气,想来是在担忧那种优秀的学生,万一被神宫寺月带坏可就不好了。 从职员室出来后,神宫寺月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默然回到教室。 这之后的课程,神宫寺月几乎没怎么听讲,满心寻思该如何解决这事儿。 对于那位前女友,神宫寺月自认为谈不上对她有特殊的感情,与她的交往也仅仅只是为了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没有爱慕,没有留恋。 除了些许愧疚与惋惜之外,少年心中空无一物。 “神宫寺,神宫寺……神宫寺! “这道题你上来做。” 课堂上,少年回过神来,迈开步子走上讲台,脑子里想的仍旧是那位学生会长的事情,扫了一眼黑板,拿起粉笔。 “额……完全正确。” “咳!就算书上的知识你全都记住了,上课时也不要开小差。” “是。” 除了坐在前排的青梅竹马单手杵着下颚一动不动之外,教室内的其他学生几乎都不约而同地朝神宫寺月看了一眼。 神宫寺月全然不在意这些琐事,回到自己的靠窗位置坐下。 总之,在课堂上胡思乱想也无济于事,他决定去拜访学生会,见见刚分手不久的前女友。 …… …… 放学后。 学生会室位于旧校舍四楼的尽头,那原本是一间音乐教室,自从新校舍建成,学校配备了新的音乐教室,那里就成了学生会的地盘。 按照那位学生会长的性格,她这时候一定在学生会室处理文件,第二学期正式开始,想来是手忙脚乱的时候。 神宫寺月是第一次来这,像他这种除了成绩之外一无是处的不良分子,自然与那些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们是走不到一块去的。 来到四楼最角落的教室,宽大厚重的木质双开门牢牢紧闭着,门框与周围的墙皮到处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整体却非常干净,尤其是门框上方嵌入的写有“学生会室”的名牌,显然平日里精心打扫的成果。 不愧是优等生的聚集地。 他边想着,敲响了学生会室的大门。 咚咚咚—— “请进。” 虽说是隔着木门,可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仍是叫神宫寺月短暂恍惚了一下。 即便心中认定她已不记得与自己交往过的事儿,可神宫寺月依旧是在门口踌躇了一阵,直到屋内再次传出“请进”的声音,少年默然将门推开。 学生会室十分宽敞,采光很好,窗台上摆放着一小棵不知名的绿植,初秋的风毫不吝啬地入侵这空间,两端透明的白色窗纱轻轻摇摆,差点叫人以为是她遗落在身后的翅膀。 那里坐着一名少女。 白色衬衫干净整洁,领口盘踞着绯红色的蝴蝶结,仿佛轻轻吹上一口气,那蝴蝶结便会扇动翅膀,飞到她的指尖上。 少女正是神樱高中学生会会长,星野森星乃。 她身前的办公桌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文件,以及被叠成小巧正方形的透明食品袋,被笔袋压在桌上,里面残留着的些许油脂相互交融着。 神宫寺月是知晓的,那儿原本装着的是她爱吃的蜂蜜肉松面包。 车站前买的。 小贵。 320日元,税前。 他们第一次的间接接吻,就是蜂蜜肉松的味道。 坐在办公桌前的少女抬起头,与神宫寺月对视起来。 她将一旁的笔帽套回到钢笔上,发出细不可闻的“咔哒”声,放下钢笔的手十分自然地抬起,将垂落的发丝挂在耳后,露出优等生的和蔼笑容。 柔顺华丽宛若琉璃般的天青色长发,直教神宫寺月想起了那晚隔着窗户看到的烟花,透着一股遮遮掩掩的遥不可及感。 目黑区首屈一指的美少女,笑起来理所当然地好看。 望着少女的笑颜,神宫寺月倏地想起与她分手的那天,她的眼泪与其他女孩子相比,总体来说并无不同。 少年自然不爱女孩子的哭脸,只是见她此刻笑得如此端正与坦然。 总觉得内心有什么东西,正嗡嗡叫个不停。 4.游荡的孤高灵魂不需要羁绊之地,暂且。 学生会室的接待区,神宫寺月坐在沙发上,少女为他沏了杯红茶后,面对面坐下。 “请用茶,神宫寺同学。” “会长认得我?”神宫寺月问。 “很意外么?” 少女浅抿着嘴,微笑地直视神宫寺月的眼睛,到底是三年级的学姐,举手投足间充斥着年长的余裕。 “自入学以来,神宫寺同学每次考试的成绩都是年级第一,身为学生会长,我想,不认识神宫寺同学反而要困难许多。” 说话间,星野森星乃一直注视着神宫寺月,确实如传闻所说,有副不折不扣的好皮囊。 同样,少年也在偷偷确认星野森星乃所表露的态度,神宫寺月内心笃定,眼前的少女已经将她与自己的恋情忘得一干二净。 总得来说,这是件好事,能避免许多纠纷。 同时也能让他的谎话,说得更加心安理得一些。 “既然这样,星野森会长应当知晓我是为什么而来,我就有话直说了,我没打算参加什么学校社团,请将我应有的特权还给我。” “咦?我以为你在同女孩子说话时,用词会更加委婉些。”少女眨着动人的眼睛,没有立刻回答是或否。 那眸子仿佛是带有某种魔力,初次见她时,神宫寺月便打从心底感叹她这波光粼粼,犹如湖水澄澈的眼睛。 神宫寺月默然了一会儿。 “有这必要?” “倒也不是,只是你同我想象中有些出入,我本来已经做好了神宫寺同学会邀请我一块吃饭,然后再慢慢说服我的心理准备。” “听上去反倒像是我为了请会长吃饭的拙劣借口。” “毕竟神宫寺同学在校内的口碑确实不尽如人意,你看,我姑且也是女孩子。” 原来如此,被试探了啊。 神宫寺月如此想着。 “关于那件事,我们并不是有意针对神宫寺同学,不止是你,一年级综合成绩的羊宫同学,我们同样也发出了撤回特权的请求。 除了部分具有不可抗力因素的学生,譬如家庭原因或是身体原因之类的,我希望大家能过上丰富快乐的高中生活。” 那也能叫做“请求”? “我姑且询问一下理由吧。” “理由?” 少女的脑袋稍稍地向左一歪,仿佛是在示意自己对少年的提问表示疑惑。 “高中生参加社团活动,和大家一起挥洒汗水讴歌青春,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很抱歉,我是室内派。” “排球部也是不错的选择哦。” “…………” “神宫寺同学不喜欢社团活动?” “非要说的话,是不喜欢集体活动。” “呀——这可就难办了,你瞧,人类基本上是群居动物对吧。” 就算眼前的会长大人故作可爱地摊开双手,露出一副没辙的柔弱表情,神宫寺月也不会产生任何心动的要素。 诚然,星野森星乃的身材确实出色,摊开双手的姿势使得那对胸前的山脉愈发呼之欲出。 神宫寺月早就知道了,眼前的星野森星乃是樱小路纱仓的天敌(身材方面)。 姑且先澄清,他并没有揉过。 “尝试着去融入集体,不也是一件挺有意义的事儿么?” “星野森会长能断言,我放学后不是去福利院做义工之类的有意义的事情么?” “诶?是那样么?我感到很抱歉。” “请不要自责,我瞎编的,我不是那么高尚的人。 放学后专程去下北泽车站前,找些看上去遇到困难的女孩儿,这才是我。” “那不就是搭讪么。” “也有一部分人会这么说,但我不喜欢‘搭讪’这个词,听起来过于轻佻了。” 星野森星乃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眼前的少年虽然一直在说些她不爱听的话,似乎是在故意彰显自己不是个好人,可他无意间的行为举止又显得十分疏远,像是在故意远离她。 她今天裙子底下穿的是30D的黑色丝袜,少年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她的大腿一眼,这对于青春期的男孩来说,着实是件叫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事儿。 更不必说神宫寺月是个声名显赫的渣男,没理由在她面前扮什么正人君子。 “那个……神宫寺同学,你似乎对我有什么误会,即便我是学生会长,我也不会强迫你加入你不喜欢的社团,你可以加入你感兴趣的社团。” “我拒绝。” “你真就如此讨厌社团活动?” “纠正,是讨厌集体活动。” 事实上,神宫寺月此前不参加社团活动,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得去应付校外的女友们。 如果不将时间花费在她们身上,神宫寺月是没办法如此顺利就将系统布置的任务全部完成的。 话虽如此,现在要他去融入什么高中生交友圈,以“青春”的名义肆意妄为,他敬谢不敏。 “人类一旦群居起来,往往会诞生严苛的上下级制度,譬如我此刻不得不坐在这儿,可不因你是会长,而我只是个普通学生。 “都说学校是社会的缩影,兴许十年后我依然会遭遇这种事,无法在周五准点下班,被迫陪秃顶的上司去居酒屋,而他其实也并非多么想与我共饮,只是缺个为他斟酒赔笑的对象罢了。 “倘若真到了那天,我在为上司倒酒的时候,一定会缅怀起十年前那个遥远的下午。 “哦……也就是现在,星野森会长。” 星野森星乃挑了挑好看的眉毛。 “神宫寺同学,我虽没斥责你的意思,可你刚才的话中,有一句叫我十分不满。” “请指教。” “你竟将我比喻做秃顶上司。” “十分抱歉。” “别正儿八经的道歉,岂不是弄得我真会秃顶似的。” 她或许是想表达自己的不满,可说到最后,又情不自禁地嘴角上翘,竟是将自己逗笑了起来。 神宫寺月笑不出来,唯有沉默。 大体来讲,星野森星乃是位平易近人的女孩儿。 身为学生会长,掌控着制约学生的权力,在她身上寻不到傲慢等要素,温婉地像是偏僻山涧中一泓幽静的泉水。 即便是神宫寺月这样的不良学生,她也拿出了与对待普通学生无异的友好态度,没有居高临下的进行说教。 这是她的优点,同样是她的缺点,所以那时候才会被神宫寺月乘机而入,将她伤了个彻底。 神宫寺月想,幸好她把自己给忘了。 连带着那段酸甜苦涩的回忆一起。 “总觉得,神宫寺同学给人的印象,与传闻中形容有些许不同。” “我认为星野森会长应该相信那些传闻。” “我可还什么都没说。” “至少传闻一定不会说我是个爱扶老奶奶过马路的热心人士。” “倘若换做是漂亮的女孩儿,神宫寺同学应该不吝啬你的热心肠。” 神宫寺月耸了耸肩:“确实如此。” “咦?又与传闻符合了,这般坦然?” “不然?” “我铁定以为神宫寺同学十分擅长对女孩子花言巧语。” “可惜星野森会长不在我的狩猎范围内,不然非叫你瞧瞧我是如何诓骗女孩子的。” 他说谎。 他没有喜欢的女孩儿,今后也不会有。 但显然,这招对于星野森星乃是有效的。 当她从神宫寺月口中听见“诓骗”二字时,浅浅地皱了皱眉头,她不喜欢这样的词,即便是开玩笑。 身为学生会会长的星野森星乃,比谁都贯彻着好学生的准则,品行同样如此,自然见不得那些品行不端的事。 像神宫寺月这种轻易玩弄女性,甚至还曾与教师谈情说爱,会被讨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仅仅因为接触后对少年的第一印象,与传闻中所描述的有所不同,星野森星乃险些就松懈了。 重新审视下来,眼前这名男生确实给人一种轻浮的感觉,至少算不上舒服。 当然,这多少也跟神宫寺月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和她唱反调有关。 星野森星乃长长叹息一声:“我知道了。” “能将特权还我了?” 星野森星乃盯着神宫寺月的脸看了一会儿,柔软的声音忽地坚定起来。 “既如此,我们现在就去参观社团,找到令神宫寺同学满意的社团为止。” 神宫寺月先是一愣,随之愕然。 “哈?” …… …… 放学后的操场上,穿着运动服的少女正在塑胶跑道上飞奔,晒成小麦色的两条修长的腿,交错间迸发出惊人的气势。 “呐呐,那是田径部的樱小路学姐吧,去年全国大会的四强选手。” “要是樱小路学姐是我的女朋友就好了,瞧瞧那双腿,要是被那双腿夹住……啧啧!” “下头!” 奔跑的少女逐渐慢下脚步,极具空气动力学的胸脯微微起伏,迈着轻盈的步伐朝休息区走去。 目光不经意间瞟向不远处的社团大楼,透过一楼的窗户,能看见一男一女两名学生正结伴走在廊上。 “纱仓,给。” “唔……谢谢。” 少女接过好友递来的毛巾,拂去脖颈上闪耀的汗珠,忽地袭来一阵初秋的风,微微卷起运动服的下摆,白皙的肌肤一闪而过。 望向不远处的社团大楼,樱小路纱仓琥珀色的瞳孔内,平静映衬着少年跟在那位学生会长身后打呵欠,提不起兴致的慵懒模样。 “什么嘛,这不还是在交往嘛,骗子。”她小声嘀咕。 “还要再跑一圈哦。” 一旁的好友说道。 闭上眼,少年少女的身影从她眸中消退,樱小路纱仓回过头,若无其事地撅起粉嫩的嘴唇。 “诶~莫牡蛎~~” 5.如此一来,我浑身上下由内到外便没有任何东西是我。 “嗳嗳,快看,是学生会长,她怎么来了。” “唔哇哇哇……会长身边那位帅哥是谁?” “他你都不认识,就是A班的那个神宫寺啊。” “诶诶诶……就是他?我还是头一回见真人,真的好帅啊。” “花痴啊你,渣男你也行哦?” “渣男怎么了?渣我又不渣你,你就说帅不帅,给你你要不要吧。” 两名窃窃私语的少女,朝着站在活动教室门口的少年看了数眼,不慎对上那少年扫视教室的清冷眸光。 透过走廊窗户射进来的秋日阳光,在少年的肩头上熠熠跳跃着。 少女们不约而同地红了脸。 “……要。”其中一名少女垂首轻喃。 “不知羞耻!” “呜呜~~” …… …… 几乎每到一个新教室,类似上述场景便要发生一次。 神宫寺月尽量不与活动教室内的女生们对视,而当社团内的学生们得知是名声在外的神宫寺月来参观社团时,这些人的表情可谓是精彩至极。 没有男生会欢迎他,尤其是坐拥那么一两位女生的社团,那些男生光是瞧见神宫寺月站在教室门口,他便能感受到那炙热的敌意。 显而易见的,这个社团也不怎么欢迎他,这是早早能料到的事情,因此神宫寺月并不觉得受伤。 “神宫寺同学,这里是……” “没兴趣。” 没等领路的星野森星乃开口介绍,神宫寺月对那些眼神感到厌倦,自顾自地转身走人,给人一副自视甚高的冷淡模样。 星野森星乃朝那些正在进行社团活动的同学鞠躬致歉,接着小碎步追上神宫寺月,留下活动教室内的学生们面面相觑。 “神宫寺同学,请等一下。” 神宫寺月忽地停下脚步,跟在身后的星野森星乃险些撞上他的后背,好在她及时停了下来,倒退两步。 “星野森会长。” “怎么?” “我想回家。” “嗯,等找到合适的社团后,你可以先回家哦,明天再正式参加社团活动。” “真失礼呐,我可是正式的回家部部员。” “我不记得我承认过这样的社团,明明是学生会会长。” “没关系的,我加入的是其他高中的回家部。” “你觉得你这么回答,我会老老实实说‘那就没办法了呢’么?神宫寺同学是不是在小瞧我?” “没那种事,我只是觉得星野森会长明明长得很漂亮,但是死缠烂打会被人当成重女的哦,有点吓人。” 少女的左眼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皮猛跳了一会儿。 “试图故意激怒我也是没用的哦。”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神宫寺月十分露骨地叹了口气。 少年抬起手臂捏了捏自己的后颈,展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透着慵懒的双眸凝视了一会儿窗外的天空,鸡胸肉片早已没了踪影,不晓得是进了谁的肚子。 “学生会长同学呦,我们已经参观十多个社团了,真的走累了,你差不多该认清一件事了吧。” “如果是指神宫寺同学被其他学生讨厌这件事的话,我最初就知道了哦。” “——我没有被讨厌。 “嗯,虽然我确实想玩这个梗,但很不凑巧,你说得是对的。” 星野森星乃眯着眼睛,浅笑不语。 “啊咧?骗人的吧,难道说,会长的目的其实是想帮助我交朋友?唔哇……” 神宫寺月立刻倒退几步,有些浮夸地手臂互挠:“千万别,我对这种像是漫画里才有的正经好学生最没辙了,好痒好痒。” “神宫寺同学,真就像其他人说的那样,是个满嘴谎言的人呐。” “对吧对吧,我早就这么说了。”神宫寺月点头附和。 无视神宫寺月的浮夸演技,少女微微昂着脸,笑容已然褪去,平淡的眼神像是要将眼前的少年看穿似的。 “我啊,最讨厌没有自我的人了呢,只会迎合他人的一具空壳,不觉得……十分空虚么?” 神宫寺月演绎出来的轻浮,险些被这句话所击破。 回想起来,这是她第二次说这句话了。 原来如此。 就算回忆被清零,就算彼此之间的故事成为没有发生过的事,就算那些东西只留在神宫寺月的心底,永远不会被她知晓。 哪怕她忘了曾经的她,是多么深爱眼前的少年。 即便如此。 星野森星乃,也还是最初的星野森星乃。 ——在会遗忘任何事的人眼中,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 凡人嘛,理所当然的,会遗忘许多事,任何事。 可我常常连该忘记的事儿都清清楚楚地记得。 过目不忘并不是什么值得艳羡的能力。 那么,倘若没有过目不忘,我就能将那些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么? 要是能忘记的话,我或许什么都记不住。 儿时的生日,回家路上的约定,卧室的窗台,昨天的晚饭,若是这些东西全然记不住。 如此一来,我浑身上下由内到外便没有任何东西是我,充其量是徒然掬起的一把废墟灰烬。 那我将清楚记得归功于过目不忘,大抵是借此逃避的借口。 ——就算没有这玩意儿,我依然不会忘记。 “啊啊~~会长学姐!终于找到你了!” 打破两人间沉闷的,是一道自远处飙来的高亢声音。 像是小动物般的生物,如同冲破牧场咩咩直叫的小绵羊,跌跌撞撞地朝他们袭来。 她横冲直撞,无人可挡,在这禁止奔跑的走廊上。 “咕——!” 星野森星乃突然发出被惊吓到的可爱声音,没等她反应过来,高音又震痛她的耳膜,一旁的神宫寺月已经将手指塞进了耳道。 “为什么呀! “咱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会长学姐的事儿吧!会长学姐为啥要针对咱?咱没有做错什么事儿吧?” “羊宫同学……” 矮个子少女完全没有听人讲话的打算,四下张望,无视站在一旁的神宫寺月,小心翼翼地从制服口袋中掏出一个信封,大概有三四公分那么厚,强硬地塞进星野森星乃的怀里。 “快!别让人瞧见。” “………” “不参加社团活动的事儿,就拜托了啊,老爷。”矮个子少女前屈着身子,谄笑着搓手。 那信封里装的,该不会是羊羹吧。 少年心想。 “神宫寺同学……”刚才还满脸冷漠的星野森星乃,以求助的目光看向少年。 “咦?!怎么还有个人,坏了,这下不得不灭口了。” 这家伙,是个笨蛋。 神宫寺月一瞬间就在心中下了定论。 “这位同学,在这种地方谈论重要的事情,会被外人听见的哦,当然,我刚才什么都没听见。”神宫寺月露出弄虚作假的微笑。 “喔喔!你是个好人啊!”面前的矮个少女,对于神宫寺月的斩女笑没有任何反应,反倒是咧开笑容,还以颜色。 “当然,我是所有漂亮女孩儿的伙伴。” “你不错,咱记住你了,会长学姐,这里隔墙有耳,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诶?请等一下,神宫寺同学!帮帮……” “再您的见(sayonara)。” 神宫寺月露出宛如乡下副食店的老奶奶般祥和的表情,朝着被拖走的星野森星乃轻轻摆手,当作告别。 等那两人彻底离开少年的视线,神宫寺月摆动地手无力垂下,虚假的笑容归于平静,趋于淡漠。 校内广播在此时流放而出,离校时间到了。 窗外,茜色的云霞铺满了天际,像极了曾经那些女孩子们被他搭讪时所羞红的脸。 “回家吧。” 他自言自语。 …… …… 神宫寺月从自由之丘车站的正门口走出来,旁边的甜品店前,一名少女隔着玻璃窗,双眼放光的看着展柜,一动不动。 少女穿着神樱高中的制服,背在肩膀上的书包拉链没有完全拉上,能看见套着洗衣袋的运动服的一角。 神宫寺月佯装没有看见,无声地从她身旁走过。 突兀间,一条洁白的臂膀挡在少年身前,他看了一眼少女伸出来的手,手臂纤细,指甲修剪得十分干净,掌心的纹路犹如迷宫般繁琐交叉。 “愣着做什么?” 那少女仍旧是趴在展柜前,从头到尾没瞧神宫寺月一眼,仿佛她交流的对象不是神宫寺月,而是展柜内的点心。 透明玻璃倒映出少年疑惑的脸庞,少女转过脑袋,眼睛眯成月牙儿,笑容有些憨,却又平稳地叫人感到心安。 “嘿嘿……忘带钱包了,今天跑得好累,肚子扁扁的,请我吧。” 6.岁月这东西,总是要按时带走它要带走的部分。 回家路上,樱小路纱仓吃得欢快,顺带将自己的书包甩给了身旁的少年。 神宫寺月无言地背着两个书包,途径书店时,少年停下脚步,想起他喜欢的作家这周发售新作。 “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买本书。” “喔喔,是那个叫什么和的人写的小说吧,月还真是长不大呢,这么大了还喜欢看绘本,噗噗噗~~” “烦耶。” 神宫寺月刚要走进门,身后的少女便跟了上来。 “你别进去。” “诶??!!难道其实不是买小说,而是要买涩涩的杂志么?!” “你白痴啊,不是那么回事。” 神宫寺月指了指少女手中的点心,又指了指书店的招牌。 “别把吃的带进书店。” “噢噢~~原来如此。”少女露出恍然的表情。 于是,少年独自走进书店,樱小路纱仓只得鼓着腮帮子站在书店门口,仓鼠吞食般的吃着车站前买的点心。 站在轻小说的展柜前,他开始寻找目标。 “嗯,在哪呢……喔,找到了,户塚老师的新作,叫我好等。” 神宫寺月从书柜上取出一卷轻小说,大拇指划动书页,稍显粗糙轻薄的文库本纸张,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迎面嗅到一股扎人的油墨气味。 去收银台结了账,将文库本放入书包,神宫寺月走出书店。 门口看不见少女的倩影,明明说了叫她不要走动的。 “喂,纱仓……”神宫寺月朝周边喊了句。 “这边这边。” 循着声音,神宫寺月在拐角处找到蹲在地上的少女,棕色的乐福鞋紧紧并拢,双臂抱膝,漂亮的短发用发绳扎了个小辫子竖在一侧,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拨弄。 “在看什么呢?”神宫寺月弯下腰。 “蚂蚁。” “哈?” “蚂蚁真不可思议对吧,为什么能排队排这么整齐呢,是谁教它们的?”少女抬头看向神宫寺月。 她身旁的少年眉目俊朗,星眸明亮,朱唇皓齿,时下九月的秋风会因为这张脸变得柔和无比,亦如四月的花瓣会因他更显樱香四溢,就连此刻的阳光都明媚了几分。 总得来说,是宛如少女漫画中,女主角思而不得的美少年,眉宇间充盈着浅浅的忧郁,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这样的少年,是她的青梅竹马,樱小路纱仓曾经以为自己会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意义不明。”神宫寺月没兴趣地转身离开。 “真是的,月脑袋一点都不好使,我不要跟你讲话了。”少女快步跟了上来。 “我姑且是年级第一的学霸来着。” “——库!” 见到樱小路纱仓满脸吃瘪的表情,神宫寺月淡然一笑,不再捉弄她。 “走了,回家吧。” “呜……明明以前是个会抄我的作业的笨蛋,我不能接受。”樱小路纱仓垂头丧气地走在神宫寺月身旁。 “那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啊。” “小学四年级。” 那个时候的神宫寺月,还是个没有觉醒系统的臭小鬼,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我的意思不要提这么久之前的事。” 樱小路纱仓闻言一愣,停顿少顷,憨笑着挠了挠脑袋,轻声附和道:“说得也是,以前的事情也没什么好提的呢。” …… …… 将书包交还给樱小路纱仓,两人相互道别,各自进了家门。 客厅内的可可萝听见动静,迈着优雅而慵懒的步子,远远地瞟了一眼正在脱鞋的神宫寺月,又淡淡地走开了。 父亲在欧洲出差,母亲还没有下班回家,这个点家里一般只有神宫寺月自己。 “喵~” 哦对,还有可可萝。 进到客厅,神宫寺月先去了放置神龛的别间上香,敲响铜罄,双手合十,自言自语了几句。 上楼回房后,神宫寺月将书包扔在椅子上,整个人在床上躺下,开始回想起今天在学校的事儿。 就这么躺了十分钟,楼下响起门铃声,下楼开门。发现站在外面的是刚分别不久的樱小路纱仓。 “怎么了?”神宫寺月问。 “书包。” “哈?” 樱小路纱仓将抱在怀里的书包扔向神宫寺月:“书包给错了啦,把我的书包还我。” “诶?这样啊,抱歉,我没看仔细。” 神宫寺月挠了挠头,转身进屋。 “我书包在楼上,你要不进来坐会儿?” “好呀,打扰了。” 神宫寺月上楼回房,樱小路纱仓则快速跑去了可可萝的身边,抱着就是一顿乱蹭。 回到卧室,神宫寺月看了一眼椅子上的书包,因为都是学校规定的款式,从外观上看基本分辨不出来。 仔细盯了几眼,确实看见了拉链底下的运动服。 “啊,还真是。” 正准备拎包下楼,身后忽然传来轻盈的声音。 “你应该没有对我的运动服做奇怪的事情吧。” 神宫寺月回头看了她一眼,表情淡定。 “你就是想说说看这句话而已吧。” “啊咧?这你都看得出来。”樱小路纱仓吐了吐舌头。 神宫寺月摇摇头,将书包递还给了樱小路纱仓。 少女倒也没急着下楼,站在卧室门前,瞟了一眼窗帘紧闭的窗台,出声问道:“我可以进来这间卧室么?” “嗯。” 她往神宫寺月的床上一坐,似乎并不打算拿了书包直接回去。 神宫寺月倒是无所谓,从自己的书包里找出刚买不久的轻小说,坐在书桌前默默翻看起来。 樱小路纱仓倒也安静地出奇,没有主动同他说话,整间卧室里只有神宫寺月翻书的声音。 少女百无聊赖,换了个姿势,大大咧咧地趴倒在少年床上。 本着少女应有的矜持,姑且还是装模作样地捋了捋裙摆,又偷偷瞟了一眼书桌前的少年,确认他没有偷看自己的裙底,内心微微松了口气。 两条小腿高高翘起,前后摆动,小麦色的小腿肌肉挤在一块,宛如被火焰微微炙烤过的棉花糖。 在少年的枕头底下发现一本书,本以为会是什么涩涩的杂志,却不想是本叫做《挪威的森林》的书,她从不看这些。 毫无兴致地随意翻动,翻开了中间的页数,恰巧看到了某些对于高中生来说稍显激烈的描写,红着脸合拢书本,愤然地瞟了一眼神宫寺月。 “月这个色胚!” “哈?” 神宫寺月满头雾水。 蓦地,樱小路纱仓合拢《挪威的森林》,稍稍想了想,又重新翻开书页,换到了描写不那么激烈的页数,借此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鼻尖闻着上面的油墨香,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灵动眼睛,悄悄打量起身旁的少年。 “那什么,月。”少女轻柔的声音传来。 “怎么?” “你真的和学生会长分手了么?” “之前不就已经这么说了么。” “也是哦。” 似乎是察觉到少女的声音有些许异常,神宫寺月看了她一眼。 他搞不懂话题怎么突然跳跃到星野森星乃身上了。 少女的手指不停绕着那一束侧马尾,目光闪烁:“那个人是个超级美人吧,成绩又优秀,听说性格也超级好,而且十分能干,听说家境也相当不错,干嘛要和那种人分手?” “不是说了性格不合适。” “真的么?” 神宫寺月停下翻页的手,将书放在桌上,修长的手指轻撵着平整的书角,感受书角划过大拇指的奇妙触感,仿佛不这么做就没法令心情平缓下来。 “纱仓以前不会对我的事情这么关心吧。” “人家只是好奇而已。” “好奇学生会长?” 她点点头。 “那你又怎么说?” “我?” “和男朋友还顺利么?” “嘛……算是顺利吧。”樱小路纱仓十分神气地“哼”了声。 “根本就是满脸得意嘛!” “我那位可不像月似的是个花心大萝卜。” “是是是,祝你们百年好合。” “你这敷衍人的语气最是叫我来气。” 莫名其妙被秀了恩爱,但至少顺利转移了话题,而且樱小路纱仓似乎没有继续追问的打算,少年拾起书本再度翻看起来。 “嗳,月……” 忽然,樱小路纱仓转变了口吻,生性大大咧咧的她,很少会显露这样的表情。 或许是因为少年与学生会长的分手,又令她想起了三年前的事情。 正当樱小路纱仓凝视着他,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楼下传来了母亲的声音。 “月,是纱仓来了么?” 少女的话没能说出口,只是一个劲儿地凝视神宫寺月,蓦地展露出浅笑,恢复一如既往的高亢声调,从神宫寺月的床上蹦下。 打开房门,咋咋呼呼地跑下楼,边跑边喊: “优子阿姨!月的房间里有瑟瑟的小说!” 神宫寺月:“……” 7.漏洞总是要有的,否则故事便无法展开。 放学铃声响起。 神宫寺月收拾书包,准备离校。 拎起书包起身的那一刻,仿佛感应到什么似的,目不转睛地看向教室前门。 三秒钟后,不出所料的意外来袭。 “请问,神宫寺同学在么?” 少女出现在教室门口,脸上悬挂着微笑,藏青色的西式制服贴合在身上,领口下的蝴蝶结系得极为端正,天青色的长直发宛若瀑布般靓丽。 “是会长。” “她怎么会来找神宫寺啊?” “原来他们在交往的传闻,是真的啊。” “我失恋了。” 耳边响起各种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神宫寺月拽了拽额前的刘海,准备从后门开溜。 但显然,这是行不通的,当班级内的其他同学一瞬间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后,星野森星乃便朝他露出如春风般柔和的微笑。 于是,在班级内一众同学的凝视下,神宫寺月无精打采地跟着星野森星乃走了。 “嘿诶~~神宫寺那家伙还真行啊,搞不好他俩正在交往的传闻是真的,啧啧!” 好友双手抱胸,如此感叹了一句,坐在位置上收拾书包的少女一言不发。 “纱仓,我们走吧。 “纱仓?” “诶?抱歉,你刚才说什么?” “真是的,怎么又开始发呆了,我说神宫……算了,反正你对这种事也不感兴趣,我们该去社团了。” “喔……喔,好。” “怎么心不在焉的?” “肚子饿了。” “你呀,我这里有点心,吃么?” 少女双手并拢的高抬,低下脑袋,庄重道:“哈~哈!感谢您,我的神。” “是是是,真是的,你怎么跟宠物似的。” “嘿嘿~~” 低头憨笑的少女,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教室门,已然看不见少年的踪影。 …… …… 此时是放学时间,学生们前往各自的社团,神宫寺月姑且不说,星野森星乃毫无疑问是神樱高中的名人,因此当学生们看见她与神宫寺月走在一块时,每个人惊愕过后,纷纷交头接耳。 就算是以前,这俩人也没有如此光明正大的走在一起过。 感受扎人的视线,一路前往旧校舍,学生的数量逐渐减少。 星野森星乃走在前面,大概隔着三四个身位的后方,神宫寺月默默跟着。 最终,是不停被耽误时间的神宫寺月率先开口,哪怕在这之后他并没有什么要事。 “会长,我们这是要去哪?” “学生会。” “额……为什么是学生会?” “直接把全校社团的资料调出来,让你进行筛选,总比昨天那样快吧。” 神宫寺月略微感到无语,她还真是不死心。 “星野森会长,是个比我想象中还要固执的人呢。” “我更希望你能将其称为坚毅。” “星野森会长,是个比我想象中还要坚毅的人呢。” “因为我为此而努力了,神宫寺同学感觉如何,有没有被我的坚毅所打动?” “我还是觉得去下北泽车站搭讪女孩子比较适合我。” “不是说不喜欢‘搭讪’这个词么?” “星野森会长一定会是检查男友手机的类型吧,一个一个地都记得那么清楚,重力爆表了哦。” 他又说谎了。 她从来不会检查手机。 他只是在刻意惹她发怒而已,试图让这名少女识趣远离。 像他这种男人,只要是女孩子,冒然接近准没好事。 星野森星乃停下脚步,回身看向少年,微微叹了口气。 “老实说,我不太喜欢神宫寺同学的这点。” “没事的,大家都不喜欢,能够做出随大流的判断,我认为是一件正确的事。” “神宫寺同学认为我是随波逐流的人?” “基本上,唱反调的人是会被排挤的。” “善于策略的谋士常常得以少胜多。” “原来还能这么回答,长见识了,非常感谢。” “还有问题?” “姑且还有一个。” “说。” “昨天的那位女同学,最后如何了?” “不必操心,我自有打算,倘若我真被羊宫同学说服,同为学年第一的你们,我当然会让你和她一样,不强求你们参加社团活动。” 神宫寺月在心里默默为那女生加油,希望她的羊羹能派上用场。 话说,那女生看起来脑袋不太灵光,竟然是一年级的年级第一么?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到了学生会室,里面空无一人,星野森星乃惯例从竖柜中取出茶叶与茶具。 “学生会的其他成员呢?” “副会长与书记都是三年级的学生,为了备考辞去了学生会的职务,本来我在第一学期就该寻找预备成员的,可惜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人选。” “原来如此。”神宫寺月点了点头。 星野森星乃则是早早得到了保送,继续担任学生会会长,也不会对她的学业产生影响。 “麻烦神宫寺同学先等一下,我去拿社团资料。” “啊,不必费心。” “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拿出来,我也不会加入社团的。” “………” 两人对视,学生会室的气氛,略微有些凝固。 “神宫寺同学,莫非是讨厌我么?” “怎么会,我想没有男人讨厌会长这样的美少女。” “虽然我对自己的容貌略有自信,可我讨厌以貌取人的人,希望神宫寺同学说话时能再斟酌一下用词,我姑且是你的学姐。” 神宫寺月双手一摊:“明白,这就是所谓的社会上下级制度,我铭记于心了。” 星野森星乃微微叹气,稍稍扶了扶额头,神宫寺月则一副没事儿人的模样,端起冒着热气的红茶,轻抿了一口。 “谢谢会长的茶。” 蓦地,少女弯腰将一大摞资料摆在神宫寺月身前,天青色的发丝垂落,纤细白嫩的小拇指将其勾至耳后,隐约能闻见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然而,神宫寺月并没有伸手去翻阅的打算,无动于衷的品着美少女斟的茶水,露出自娱自乐的享受表情。 简直像是临近还款期,快要倒闭的事务所凑不齐钱,上门来的高利贷讨债人员。 无法无天。 “话说回来,神宫寺同学。” “有何指教?” 她眯起眼睛,露出好看的浅笑,按着裙摆在少年面前的沙发上坐下,十分随意的说道: “其实呀,我呢…… “在暑假里似乎有过失忆呢。” 8.生命不可能在谎言中开出灿烂的花朵。 为什么呢? 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少年其实并未感到不可思议,若是非要得出结论,反而有种“啊,果然瞒不过去么”的舒畅感。 他并非是怀疑那系统的能力,那系统能够做到许多超出常理范畴的事情,那么消除一个人的部分记忆,想来也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在卸载系统的那一瞬间,神宫寺月就已经想过那种可能性了。 然而,当事人不记得他,不代表他做过的那些事就消失了。 哪怕他有许许多多想要忘记的事儿,总会有人替他记得。 记得神宫寺月。 是个夺走无数人幸福的渣男,这件事。 …… …… 秋风顺着窗户送入学生会室,两边洁白的窗帘迎风而起,眼前是少女温和的笑。 时间仿佛化成一种粘稠的液体,失去了它本该具有的特性,将少年包裹其中。 过了多久? 一秒?两秒? 还是一分钟?两分钟? “茶要凉了哦。” 原本裹在身上的时间液体,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精致的茶杯微微颤抖,褐色的透明茶液在杯中晃动,少年察觉到真正晃动的是他的手,故作镇定地将杯子放回到茶几上。 “喔……喔,失忆啊,这还真是叫人惊讶。” “谁说不是呢。 “说起来也是怪事,我既没有遗忘课本上的知识,也没有忘记身边的亲友。 “幼稚园时期我最喜欢的老师,小学时在钢琴大赛中获奖,初中因恋爱电影哭得一塌糊涂。 “我都不曾忘记,每个片段都牢牢记在心中,成为星野森星乃的一部分。” 她平静地诉说着什么,面对神宫寺月这个相识不久的人。 “看来星野森会长的记性应当很好。”神宫寺月只得如此附和。 “没错,我记性很好。” 少女的笃定,换来了少年的沉默。 “可偏偏,我周围的人都在说叫我一头雾水的事儿,都是些连我自己都记不清的事儿,一个个的,煞有其事般。” “………” “你能晓得我的心情,唔……是呢。 “就像是在气温超过40度的大热天,满头大汗的将波子汽水的弹珠按下,按捺心情等了几秒后想一口灌下来个透心凉,却发现是个空瓶,差不多就是那样的感觉。” 星野森星乃微微低下螓首,双手不自觉地平抚着盖着大腿的裙摆,沉默的学生会室发出布料摩挲的响动。 “神宫寺同学,我啊,感觉自己身上似乎缺了一块至关重要的拼图。” 拼图……么。 神宫寺月在心中苦笑。 他已经确定,星野森星乃一定是听了许多关于自己与她之间的传闻,倘若只是空穴来风也就算了,可他们曾数次一起去学校食堂吃饭。 当然,仅仅这样无法证明两人是在交往,可这大家都知道的事儿,偏偏只有身为当事人的星野森星乃没有这段记忆,再怎么解释都说不通。 神宫寺月知晓这其中的缘由,可他无法做个诚实的人,无法将这之中的真相全盘托出。 “我这人,是不将心头的谜题弄个水落石出,便茶饭难思的性子。” 神宫寺月沉默许久,想了想道:“要不去推理社寻求帮助。” 星野森星乃无视少年这显而易见的装傻,直截了当地问道:“神宫寺同学有什么头绪么?” “我一介高中生,想要认识这方面的医生比较困难。” “我想找的不是医生。” “那?” “非要说的话,是证人……或者说,犯人。” “……我可不是侦探。” “真是可惜。” “确实可惜。” 这寂静的气氛,叫神宫寺月坐立难安,他无奈只得拿起桌上的资料,一张张翻看起来,上面是学校所有社团的介绍。 “嗳,神宫寺同学,电视剧呀漫画什么的,里边儿不都有这么一种理论。 “倘若某个人对于自己来说是个过于特殊的存在,经历太多悲伤的事儿,一旦遭受的打击过大,就会将那个人忘得一干二净。” 神宫寺月默然翻阅资料:“撒……我也不是很清楚,难道不是会长你的妄想么?” “哦呀?神宫寺同学的意思是,我对传闻中的那位同学喜欢到会产生妄想的程度?” “谁都没说‘喜欢’这词。” “因为我一般不讨厌他人,时刻保持一颗自省谦逊的心,难以想象自己会讨厌一个人到想要删除记忆的程度。 “不过也是呢,倘若有永泽那样的人,我或许会真讨厌他。” “我倒是挺喜欢他的。” 星野森星乃浅浅地勾起嘴角:“我和神宫寺同学果然合不来。” “我倒是挺想和会长这样的美少女打好关系的。” 星野森星乃端起茶壶,为神宫寺月的杯子中的茶水蓄满。 “谢谢。” “神宫寺同学,你知道这么一句话?” “请。” “生命不可能在谎言中开出灿烂的花朵。” “海因里希·海涅?” 神宫寺月看着面前的少女,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会长是想说我在说谎么?” “我只是想说神宫寺同学会不会知道什么线索,或许神宫寺同学觉得没什么,可我姑且是个单身少女,要是因为这种传闻而错过优秀的男生,不是很可惜么?” “倒是有道理,可惜我实在不知情,没办法帮上会长的忙,我很抱歉。” 星野森星乃沉默了一会儿,盯着少年的眼睛看了许久。 “是么,那就没办法了。” “……嗯。” 神宫寺月轻轻吸了口气,空气中仿佛流淌着一丝少女身上的香气,叫他心烦意乱。 “关于社团的事情,我大致将资料看了遍,果然还是没有我想加入的社团,请你谅解。” 星野森星乃没有说话。 神宫寺月将手中的资料放回到桌上,起身准备离开。 “还有……谢谢你的茶,很好喝。” “不客气。” “要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告辞了。” 星野森星乃只是无言的望着他,眼眸中闪烁着少年不愿深思细想的思绪。 神宫寺月的心中,难免升起一股灰蒙蒙的心情,仿佛是将五脏六腑包裹,难以呼吸。 显而易见的,她正因这件事儿感到迷茫与困惑,她迫不及待想从少年身上获得真相,期盼着眼前的人给予她追求的答案。 可神宫寺月说不出口。 他不止一次亲吻过眼前这名女孩儿,却一次都没对她说过真话。 “我喜欢你”是骗她的。 “永不离开”也是骗她的。 “我不知情”……还是骗她的。 生命不可能在谎言中开出灿烂的花朵。 少年,从未见过花开的模样。 9.于是,他和她的结束开始了。 从学生会室出来后,走下楼梯回到一楼,四下无人,少年靠着墙壁,长长舒了一口气。 要演绎成自己喜欢的模样,讨厌的模样,都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 可若是要演绎过去的自己,重点将不在于演技,即便是神宫寺月,内心也是无比排斥这种做法。 果然,想要独善其身的告别过去,只会让自己深陷过去的牢笼。 按照神宫寺月对星野森星乃的了解,她不会是随便善罢甘休的人,倘若她就这件事抓着不放,那么他们之间避无可避地还会产生交集。 揉了揉眉心,神宫寺月多少有些头痛。 “啊……昨天那个好人。” 不知哪边传来了少女的声音,神宫寺月先是朝着大门方向看了一眼,空无一人。 “你在找什么?” 声音是从正下方传来的。 身材娇小的少女蹲在地上,两条莲藕般的臂膀竖在身前,双手托着看上去圆滚滚,极度富有弹性的下颚,自下往上的仰视着神宫寺月。 倘若神宫寺月穿的是裙子,那么裙摆底下的风光已经被她看个精光了。 这家伙,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神宫寺月往一旁挪动了几步,面前的少女直起身子,仰起脖子看向他,头顶甚至无法触及神宫寺月胸口的那道水平辅助线,给人一种初中生的稚嫩感。 指身高。 “你是……” “咱?咱是曜,羊宫曜,夜露死苦DA★ZE!搭档!” 搭……搭档? 少女满面笑容地朝他招手:“嗳嗳,搭档哟,你先蹲下来蹲下来。” “哈?” “别磨磨蹭蹭的,咱叫你蹲下就蹲下。” 神宫寺月一头雾水,颇有种正站在路边打电话,路过的陌生人突然塞给他一根胡萝卜般摸不着头绪。 等神宫寺月蹲下,一旁的少女忽然伸手,勾住了少年的肩膀。 神宫寺月一惊,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同他勾肩搭背的矮个女孩,满脸坏笑地凑到神宫寺月耳旁,道: “那个学生会长,吃了咱的羊羹,这下子就不得不听命于咱了,以后神樱高中就是咱的天下了,桀桀桀!” 喂喂喂,你是哪里来的反派? 神宫寺月还是头一回遇到笑起来是“桀桀桀”的女孩子。 话说,那信封里装的还真是羊羹? “如果可以的话,咱可真不想来旧校舍,可恶!要是有催眠APP的话,绝对要她好看,首先是让她戴上项圈……” “停!你都是从哪里学来这些词的?” “大哥卧室的床底下的涩情漫画,嘛……阿宅藏东西的地方不就是床底和壁橱么,一点新意都没有。” 真可怜啊,素未谋面的羊宫哥哥。 神宫寺月挪开少女的手臂,从她腋下钻了出来,后退几步。 羊宫曜看了看神宫寺月,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拐角楼梯。 “神宫寺学长,是刚从学生会出来么?” “嘛……差不多这么回事,你认识我?” “不认识,但是咱见过这个名字。” 渣男的名头还真是声名远播啊,神宫寺月心底自嘲地感叹。 “每次发表考试结果的时候,二年级的头把交椅都是这个名字。” “……” 虽然神宫寺月很想吐槽那个“头把交椅”,但他感觉如果挑刺的话就输了,因此忍着没说。 “全校一共就三个学年第一,咱是一年级,会长学姐是三年级。 “现在只是第二学期刚开学,能连续两天被学生会找上门的,除了咱这个一年级的学年第一之外,只剩下二年级的神宫寺学长了吧。 “怎么样!咱的名推理!” 神宫寺月惊讶地挑了挑眉毛。 这家伙,原来不是笨蛋啊。 自称羊宫曜的矮个少女一副神气模样的双手叉腰,挺起比樱小路纱仓还要空虚几分的贫弱胸脯。 神宫寺月倒也不是哪里不服气,单单是对这位看上去有些神经质的学妹感到些许惊奇。 别的不说,敢于心平气和同他勾肩搭背的女孩子,他是完全没遇到过。 有趣的女……孩子。 “你是来找会长的么?” “是的哦,哎呀……会长学姐一直说什么要咱加入社团活动,可是咱对那种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的说,真的是很麻烦诶,神宫寺学长也和咱一样被劝说了吧。” “你还挺聪明。” “哼哼——” “那你加油,再见。”神宫寺月摆了摆手。 “啊咧,这就要走了么?学长。” “不然?” “想不想看到我赤手空拳,论破会长学姐,说得她哑口无言,然后将神樱高中纳入麾……啊咧?!学长!” 神宫寺月已经快走出十米开外了。 “把咱的话听完啊!”少女一路狂奔,从后面拽紧神宫寺月的制服衣摆。 “抱歉,我还有事儿,非常重要的事儿。” “什么事?”她追问道。 “现在正在想。” 神宫寺月果然不是个合格的东京人。 “这样啊,那请学长想好再告诉咱吧。”她竟然认可的点了点头。 神宫寺月不晓得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只得露出疏远的微笑。 “那……可以请你松手了么?” 正当神宫寺月开口之际,拐角的楼梯口传来从上至下的脚步声。 星野森星乃看了一眼羊宫曜紧紧攥着神宫寺月衣摆的双手,旋即略过神宫寺月的脸庞,看向羊宫曜。 “羊宫同学,你来了啊,我本来还想来找你的。” “喔,会长学姐。” 矮个少女十指松开,惯性的作用下,毫无防备的神宫寺月整个人扑了出去。 面前的星野森星乃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如此,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面前的少年宛如激烈摇晃过后打开的罐装可乐,以无以伦比的气势来袭。 两人的眼神彼此交错,在瞳孔深处寻见对方的身影,逐渐放大。 室内鞋在地板上留下刺耳的摩擦声,紧接着便是身体落地的沉闷声响。 熟悉的触感,熟悉的气味,熟悉的心跳,像是跳入水槽的有色墨水,在少年的心底晕染开来。 屋外,浅秋的霞光透过树叶,透射而入在少年少女脸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天青色的长发在地板上散开,每一缕都像是拥有自己的意志,点缀着那张带有些许惊慌与羞赧的脸。 凝视着女孩的眼睛,神宫寺月一瞬间产生时间正在倒退的错觉,回想起那个夏日的烟花大会所发生的事情。 迟迟地,难以起身。 羊宫曜低头看了看自己小巧的双手,又看了看面前少年将少女扑倒的景象,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 “啊,不关咱事儿。” 10.然后,星野森星乃她… 学生会室。 星野森星乃真安静地给水壶烧水,接待区的沙发上,一高一矮两名少年少女正襟危坐,两人面前都摆着海量的社团资料,谁都没伸手去碰。 对于眼下这个状况,神宫寺月真的很想为自己辩解。 其实当时他可以选择一走了之,可他最终还是和羊宫曜一起跟着回了学生会室,他先前喝的那杯红茶,甚至还冒着热气。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身边这位完全没有反省的学妹,就这还年级第一呢。 丢人。 “嗳嗳~学长学长~~” 羊宫曜轻声唤了两句,神宫寺月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打算,于是少女便不停用她窄小的肩膀撞神宫寺月的胳膊。 少年无可奈何地瞅了她一眼。 “干嘛?” “学长是不是哪里惹到会长学姐了?她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一句话都不讲。” “我想这座学校最没有资格对我说这话的人就是你。” “诶~~~学长自己小手不干净,难道怪咱么?” “什么叫我手不干净?” “因为学长刚才不是摸了会长学姐那对下流的大胸么。” “别污蔑人,我两只手都按在地板上。” “咦?刚才那种情况,真的会有男生忍得住不登山?好可疑~~” “你以为是谁的错?” “会长学姐的胸太大了的错?” “是你啊!” “诶?!咱才没有那么下流呢,是天使般纯洁的AA杯的说。” “谁跟你说胸的事了!” “你们两个。” “是!” “是的说。” 星野森星乃似乎没有听见这两人的窃窃私语,满脸平淡地朝他们道:“喝红茶可以么?” “可以的,谢谢。” “咱比较想喝牛奶的说。” “抱歉呀,羊宫同学,只有红茶能招待。” “红茶也行吧,要加糖哦。” 这家伙,真的很有胆量啊。 神宫寺月如此想着。 三杯红茶摆放在桌,其中一杯的颜色要深上些许,神宫寺月和羊宫曜坐在同一张沙发上,星野森星乃坐在两人对面,一边将头发勾在耳后,拿起茶杯轻吹,抿了一口。 “那么,两位已经决定好要加入什么社团了么?”星野森星乃开门见山的问道。 她似乎没打算追究刚才在楼下发生的事情,这放神宫寺月微微松了口气,虽说不是他的错,可若是星野森星乃非要追究,他很难置身事外。 “嗯……该怎么说好呢,到底要不要加入呢,好犹豫哦。” 羊宫曜的口吻,就算是神宫寺月听了,也觉得极为欠扁,如果是对战游戏的话,她的对手恐怕会在开局就充满怒气条,对她释放大招。 “我听说羊宫同学在初中时期不仅是女子排球社的王牌,并且还兼任着学生会会长的职务。 “除此之外,初中三年内,每次重要考试都霸占着年级第一的宝座,这种事就算是我也做不到。 “既然这么有能力,不好好享受高中生活不是太亏了么?” 不愧是星野森星乃,即便是面对羊宫曜,也表现的十分有耐心,声音更是充斥着如水般的温柔,循循善诱地与之对话。 然而,名为羊宫曜的少女,根本不吃这套。 “果然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 “因为咱在高中有更想做的事情。” “更想做的事?” “嗯。” 羊宫曜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没有细说是什么事的打算。 不过神宫寺月觉得她搞不好只是在胡扯,仅仅是因为不想加入社团而已,虽然没有证据。 “神樱高中的社团活动很快乐哦,我在担任学长会长之前也加入了社团。 “后来因为学生会事务繁忙,实在无法两者兼顾,成为了幽灵部员,觉得有些对不起部长和其他部员,就退部了。” “唔哇……总觉得压力好大。” 星野森星乃浅笑了一下:“倒也说不上压力大,和大家在一起的时光当然是快乐的,只是我无法做得更好罢了。” “更好?” “就是指兼顾学生会和社团活动。” 羊宫曜不停地朝自己的茶杯中加入方糖,发出“噗通噗通”的声音,紧接着就是金属勺子不停搅拌,碰撞杯壁而发出的声音。 “会长学姐,是因为喜欢才加入学生会,因为喜欢才参加社团活动的么?” “自然是喜欢的。” “嘿~~~这样啊,我还以为会长学姐是想成为大家的偶像,才把自己搞这么累的呢。” “偶像?” “难道不是么?又要忙学生会的工作,还得参加社团活动,并且要保持成绩不下滑,这哪是快乐充实的高中生活,分明就是黑心企业模拟器嘛。 “咱就是不想做那种事情,不想被别人擅自期待,不想成为别人心中的羊宫曜。 “谁要成为别人口中的厉害的人,那就叫他们去争斗着死去好了。 听完羊宫曜的话,神宫寺月倍感诧异,年纪不大,这是已经悟了啊。 难得。 “你瞧神宫寺学长,书呆子一个,除了学习啥都不会,放学后也一定是回到家里学习个不停,所以才每次考试都能拿第一吧。” 对不起,其实每次放学后都去泡别人的女朋友了,真的很对不起,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 少年在心底忏悔。 星野森星乃沉默了很久,不晓得在思考什么,看向神宫寺月:“神宫寺同学呢?” 见星野森星乃将话题抛给自己,神宫寺月瞧了一眼坐在身旁喝红茶,结果不小心被烫到不停吐舌头的羊宫曜。 “嘛……勉强自己总是不太好,我光是维持年级第一的成绩,就已经很吃力了,实在是没有精力参加社团活动。” 显然,他又说谎了。 学生会室迎来一阵寂静,因此羊宫曜猛吹茶杯降温的声音格外响亮。 “这样啊,我明白了,很抱歉给两位添了这么多麻烦。” 星野森星乃站起身,朝着两位后辈微微鞠躬。 显而易见的,星野森星乃脸上挂着失落,神宫寺月很想开口说些什么,可一对上那双眼睛,他又十分识趣地将话咽了回去。 对于现在的星野森星乃来说,他仅仅是个陌生后辈罢了。 于是,心中留有些许悲哀的少年,起身离开学生会室。 打开的窗台倏地吹来一阵剧烈的秋风,夸夸作响,好不凉快,将少女身后办公桌上的资料吹落满地,她蹲下身一张又一张的捡起。 神宫寺月站在门口,情不自禁地回眸,脚步莫名其妙的沉重起来,久久无法迈出。 羊宫曜抬头看向少年,那双漆黑的眸子里,藏着一道被孤独包裹的影子。 “学长?” 神宫寺月沉默了一会儿:“没什么,走吧。” 学生会室的大门,“啪”地轻轻合上。 …… …… 旧校舍的走廊上。 “学长以前和会长学姐发生过什么事么?”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看会长学姐的时候,完全是看女朋友的眼神啊,噫~~真肉麻。” 神宫寺月先是一愣,轻飘飘道:“我喜欢看美少女不行么?” “那咱怎么感受不到学长这么看咱?” “哈?你谁啊?” “可恶!” 羊宫曜快步跑了起来,直到距离神宫寺月远远的,才转过身。 秋日的阳光直直射在她身上,像是站在一道光柱之中。 “那啥,咱虽然没有喜欢的人,不过最简单的道理还是明白的,要不送给学长,就当作是为今天的事情道歉吧。” 神宫寺月没有回应,只是站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远远地看着她。 阳光底下的矮个少女,张开双臂,似乎是想将这枯朽的秋天紧紧拥抱在怀里。 “高中生就该尽情的谈恋爱啊!” 高亢的声音在旧校舍一楼的走廊回响,直至最后的余音钻出窗户,漫无目的地飘向空中。 “这是谁的道理?”少年问。 “羊宫曜的道理。” “………” “再见啦!神宫寺学长,桀桀桀!” 矮小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那透着独特的欢乐的脚步,也随之渐行渐远,再听不清。 11.星野森星乃的日记。(上推荐了,求追读!) 金色的阳光从身后洒来,桌上的文件十分刺眼,黑黢黢的字像是染上了一层透明颜料,叫人难以分清。 我抬头看向墙壁上的挂钟。 这样啊,原来已经是离校时间了,校内广播应该有响起才对,不小心入神了。 我看着桌子上颇有些散乱的文件,看来今天也依旧做不完,果然只有一个人的学生会有些吃力呢。 山田同学的话……嗯,他将会计的工作完成得十分出色,再怎么说我也不能将其他职务的活压在他身上。 带一部分回家去做吧,我这样想着。 去走廊的水池,将茶壶与茶杯清洗干净,重新放回柜子,检查门窗上锁情况,将学生会室的钥匙挂回到职员室,朝着值班的老师鞠躬道别。 我,星野森星乃,结束了今天的学校生活。 站在校门口,回身望了一眼身后的教学楼,此时的校园内已经没有学生,天空却似乎还留存着轻音社练习的吉他余音,我闭上眼睛仔细听了一会儿。 果然是听不见的。 说起来,我似乎总是最后离校的那位学生,当然,我对此并没有什么不满。 相反,在这寂静的暮色之下,学校安详地犹如一座枯城,里里外外透着一股令我着迷的安心感。 这并不说明我是个喜爱孤僻的人,我不讨厌人际交往,和同班同学相处得十分融洽,周末偶尔也会和以前社团内的朋友见面。 但这绝不是在说我性格开朗,若是让我为自己贴上标签,我首先选择的,绝不会是开朗或乐观之类的词,总觉得那是在形容神经大条的人。 我更想成为一名内心纤细的人,但这对我来说果然还是有点难度,至少在面对羊宫同学与神宫寺同学的时候,我没能细心对待他们。 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如此强烈的,希望他们能够讴歌青春。 我对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心情感到困惑。 作为一名高中生,作为学校的学生会会长,我自认为将最优秀的一面展示了出来。 虽然有过感到疲惫的时期,偶尔也会想要去依靠谁,可出乎意料的,我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坚强一些。 我以为,我的记性很好。 可我记不清我以前是否有这么坚强。 还是说,我其实已经依靠过谁了。 我不晓得这是否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自己与曾经的星野森星乃之间,存在着看不见的断层。 这不是说我的喜好变了,性格变了,我还是喜欢吃车站前的蜂蜜肉松面包,还是讨厌行为举止轻浮的男生。 我依然是星野森星乃。 可就像我对神宫寺同学说的那样,我的身上一定缺失了什么。 而我同样意识到,自己兴许一辈子都无法察觉,我缺失的究竟是什么。 一想到这里,我便怎么都无法释怀,悲哀地忍不住想要落下泪珠。 …… …… “我回来了。” 家里没有任何人回应我,父亲忙着公司的生意,很少回家,母亲刚才发来短信,让我自己解决晚饭。 今天,家里也是我一个人。 这是没办法的事。 对于父母,我多少是抱有愧疚之情的,没能成为他们所期盼的女儿,我打从心底感到抱歉。 我似乎生在一个家庭条件相对优渥的家庭,住在六本木三丁目的高级公寓,步行到六本木车站只需要3分钟。 每天在六本木车站与中目黑车站来回上下学,离校后从不绕路,第一时间回家,之后跟着母亲去接受各种辅导,就是我的全部日常。 从小我就接受诸多所谓的精英教育,美术,舞蹈,钢琴,外语,在其他小朋友与秋千和沙子玩耍的时候,我总是在与这些东西打交道。 起初,我是有试着反抗的,可那时的年纪太小,具体做了什么已经记不太清。 唯有母亲的那句话,实在是叫我印象深刻,难以忘怀,夜晚常因噩梦惊醒,也是因为那句话。 【你如果不能成为最优秀的名媛,你就不再是星野森家的女儿。】 啊……原来如此。 原来我是为了继续当他们的女儿,才没办法荡秋千,玩沙子的。 那就没办法了。 家人总归是比秋千,比沙子要来得重要的。 我努力练习画画,努力练习舞蹈,努力练习钢琴,努力练习一切他们在我身上所期盼看到的。 所幸我是个容易接纳的人,没有特别讨厌的事物,那么随着年月的增长,相处久了,我自然也就喜欢上了这些东西。 因为内心是一具空壳,所以接收起来尤为迅速,这兴许是我的优点。 可就算是这样的我,能够接受父母所有灼热滚烫的爱的我,似乎还是有一样东西是我无法接纳的。 按照母亲的说法,我背叛了她,背叛了星野森家。 在我15岁的时候,我有了一个未婚夫。 倘若顺利的话,倘若我一直是只会接纳的星野森星乃的话,等大学毕业之后,我大概就会成为那个谁的妻子。 对方是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少年,我只见过他一面,连他的名字用汉字怎么写,都不清楚。 或许就是那个时候,我觉醒了至今为止没有体会过的某种感情。 我渴望自由,渴望勇气。 但仅仅凭“渴望”是无法击碎牢笼的。 即便觉醒了,也不代表能做到什么。 我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而我的伺养者并不是不爱我,只是我不会发声,不会对他们的爱说“不”。 直到今年的夏天。 我确切获得了,成长了,空无一物的内心被填满了。 勇气,觉悟,梦想……爱。 这些会是我的妄想么? 我不知道。 17岁的星野森星乃,迈出了人生中,最至关重要的一步。 我打破了星野森星乃至今为止的日常。 独自跑去那少年家里,同他的双亲说明心情,最后,向他们深深鞠躬。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那位险些成为我未来丈夫的少年,早已有了心上人,只是与我一样不敢违抗父母,当他听见我的话后,与我站在了同一条阵线上。 我十分感激他能在那时站出来,也祝愿他能收获真正的爱情。 可这件事,令我与父母之间的关系,产生了无法修复的裂痕。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我的母亲可以那么的歇斯底里,仅仅因为对方是议员的儿子。 只是不知道17岁时的母亲,倘若要问她真爱与议员相比哪个更加诱人,她会做出什么回答来呢? 但我不后悔,我很庆幸自己鼓起勇气,第一次对父母的爱说不,用翅膀划开生锈的螺栓,飞向天空。 我以为,我的记性很好。 可这勇气究竟是从何而来,我竟是丝毫记不起来。 只晓得挣脱的那一瞬间,自由的美味令我如痴如醉,欲罢不能。 …… …… 从冰箱里找了些食材,为自己做了一顿十分简单但美味的菜,而我所掌握的所有料理,也都是母亲亲自教我的。 在我记忆中,她一直是个十分温柔的母亲。 真是对不起呀,妈妈。 回到卧室,我没有换下制服,便开始处理起学生会的文件,这样能使我保持在学校的状态。 带回家的文件数量并不多,一直整理到晚上八点,总算是将这部分搞定,伸着懒腰,在床上打了会儿滚,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躺了十多分钟,才准备洗澡睡觉。 睡衣的后背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洞,因为我的背部没有伤口,可能是晾晒或者收纳时不小心划到了什么地方。 我记得壁橱里有新的未拆封睡衣,于是我探进壁橱。 然后,在壁橱的角落,我找到了一个小盒子。 打开后,是一本日记。 我虽然有写日记的习惯,可我对眼前这本日记十分陌生。 于是,我翻开了第一页。 【8月x日】 【今天,是我和他正式交往一个月的纪念日。】 … …… 我以为,我的记性很好。 12.当星辰与樱花交汇之时。(求月票!求追读!) “呵哈~~~” 坐在车厢内,神宫寺月打了个呵欠,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依旧有些迷糊。 “月,你怎么回事?没精打采的。” 坐在一旁的樱小路纱仓双手缩在制服衣袖内,只露出十根漂亮的手指,手肘枕在书包上面,捧着饮料盒。 “昨晚看小说,不小心看入迷了,注意到的时候已经三点多了。” “嘿诶~~又是那个男声优写的小说吧,听说那家伙和许多女性声优传绯闻,在推特上被大炎上呢。” “谁管那些,我又不看深夜动画,根本不知道他的声音如何。” “可听说那是个渣男诶,到现在都不被封杀真是匪夷所思。” 神宫寺月抬了抬眼皮看向樱小路纱仓,用手指指向自己。 “干嘛?” “我也是渣男。”少年说道。 “唔……月,月是不一样的啦。”樱小路纱仓稍稍侧开脸颊。 “哪里不一样?” “反正就是不一样,哎呀你烦死了。” 樱小路纱仓隐隐有发怒的迹象,神宫寺月自然不会再自讨没趣,他现在可困得很,大脑依旧处于休眠状态有关。 眯上眼,感受列车晃动,后脑勺断断续续砸中了好几下车窗,反倒是稍微清醒了点儿。 一直听他脑袋挨撞,樱小路纱仓有些看不过眼,轻轻摇晃少年的身子:“再加把劲啊,明天就是周末了,可以随心所欲地睡觉了。” “明天的排班在上午。” “啊……打工是吧?” 神宫寺月点了点头。 “那今晚可别再熬夜了。” “我尽量。” 樱小路看了一眼手中插着吸管的饮料盒,犹豫片刻,和书包一同放在地上,缩在衣袖内的双手轻轻拍了拍裙摆。 “要是实在困的话,可以借你当枕头,稍微睡一会儿吧。” “笨蛋,被学校的人看见怎么办?” “没事的,反正车上又没有穿神樱制服的人,等到站了我会喊你的。” 神宫寺月瞅了一眼那对被制服包裹起来的小土包,面露犹豫,就算是青梅竹马,也不能在电车上做那种事吧。 “这个……不太好吧。” 察觉到神宫寺月的视线不是落在大腿,而是落在她的上半身,樱小路纱仓猛地红透了脸,旋即捏紧拳头,咬牙道: “你往哪儿看呢,我说的是膝枕!” 少年听见骨头摩擦的声音,迟迟不散的睡意立刻去了大半。 “啊咧?怎么突然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呢,看来用不着你的枕头了。” 樱小路纱仓压抑着怒火与羞意,左手手掌按在了不断颤抖的右手拳头上,叮嘱自己恢复理智。 几次深呼吸后,樱小路纱仓恢复了平静,看了看身旁逐渐清醒过来的神宫寺月,螓首微垂,挤出略微别扭的声音道: “如果是学生会长的膝枕,月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躺下吧?” “哈?怎么又扯到她身上了。” “……啧,没什么。” “我说你啊,最近是不是有点奇怪,难道是男朋友迟迟在夏威夷度假不来陪你,感到孤单了?” “………” “纱仓?” “别跟我说话。” 果然是因为男朋友不在而感到孤单了吧。 如此,神宫寺月便不再去招惹她,甚至是朝空位的地方挪了挪屁股,不让两人紧挨。 察觉到神宫寺月的动作,樱小路纱仓便更加气恼了,一言不发地拉开与神宫寺月的距离,将书包放在了两人中间。 到达中目黑车站后,樱小路纱仓立刻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到月台,小跑着出了车站。 后面的神宫寺月依旧一副慢吞吞地模样,将少女不慎遗留在座位上的饮料盒拾了起来,轻轻晃动,大概只喝了三分之一。 “麻烦的家伙。” 感叹一声,神宫寺月朝着樱小路纱仓离开的方向走去。 “神宫寺同学,早上好。” 正当神宫寺要准备走出车站时,熟悉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星野森会长?额……早上好。” 神宫寺月十分讶异会在车站遇到这位学生会长。 大致来讲,神宫寺月和樱小路纱仓都不是多么积极的人,神宫寺月虽然成绩很好,但若说学习态度多么端正,也只是普普通通。 虽然不至于迟到,但基本都是卡在班会前十分钟到校。 而星野森星乃作为学生会长,在班会开始前十分钟才到校,已经算是玩忽职守了……吧? 此时此刻,星野森星乃正站在他面前,因此神宫寺月也不太确定。 “真巧呀,神宫寺同学,嗳,要是不介意的话,能同我结伴去学校?” “诶?” “介意?” 神宫寺月暂且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下意识回了句:“介意。” 这个回答似乎没有出乎星野森星乃的预料,她依旧保持着好看的微笑,不愧是目黑区首屈一指的美少女。 “真是奇怪呀,按照神宫寺同学的性子,能与我这样的美少女一同登校,不是一件好事儿么?” “我应当有说过,星野森会长不在我的狩猎范围。” 星野森星乃摇晃着脑袋,身后的天青色长发宛如银河般弯曲闪耀。 “真是小气的男人,差不多也该将你的范围扩大一些了吧。” “老实说,我正在考虑退休。” “退休?难不成你这年龄就已经……额,你才16岁吧?” 星野森星乃那闪躲的狐疑眼神,让神宫寺月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学着樱小路纱仓的模样,让自己的心境平复下来。 “星野森会长爱怎么说都行,我先走了。” 少年迈出步伐,身后立刻传来乐福鞋的青春响动,一旦他停下,乐福鞋接触地面的声音便跟着消失。 神宫寺月无奈转身,这里是车站,他已经见到好几个穿着神樱高中制服的学生了,有个别的还拿出手机朝他们拍照,真是没礼貌。 “会长,还有什么事么?” “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因为会长你一直在跟着我啊。” “你在说什么呢,我只是要去学校而已。难不成这会儿你想让我在附近闲逛? “神宫寺同学,你是想看我迟到出糗?” “………” 少年沉默一阵,道:“那我……” “监督本校学生登校当然也是学生会长的职责之一。” 星野森星乃似乎早就料到神宫寺月想说些什么,直接切断了他的后路。 “怎么正反都叫你说完了。” “因为我是学生会长呀,不服气的话,神宫寺同学也请朝着这个位置努力吧,不过那时我应该已经毕业了,呼呼~~” 星野森星乃迈出轻盈的步子,双手负在身后拎着书包,她今天心情看上去好得有些莫名其妙。 待她快要走出车站时,她回身看向依旧驻足在原地的少年,展露出足以令青春期少年们神魂颠倒的笑颜。 “还在愣着做什么,上学要迟到了哦,神宫寺同学。” 神宫寺月看了一眼手中还剩下三分之二的饮料盒,无奈叹息一声,心中想着等到了教室,再偷偷放到樱小路纱仓的课桌上,小步朝着那位学生会长而去。 一直躲在出站口,想要捉弄一番少年的女孩,始终不见少年从车站出来。 直到她等的有些着急,打算去车站内寻他时,一道天青色的倩影出现在视野内,端庄优雅,脸上悬挂的微笑透露着叫人难以接近的气场。 她等的那个人,正跟在那名少女的身后。 不知为何,樱小路纱仓只觉得自己像个胆小怯弱的丑小鸭似的,在看见白天鹅时,奇妙的羞耻感自心底滋生,蔓延。生怕他们发现自己,只敢安静地站在原地,眼看那两人逐渐走远,心中才松了口气。 无处安放的双手捏了捏裙摆,明明手上什么都没有,又用掌心擦了擦制服。 “哎呀呀,真可惜,把牛奶忘在他那儿了。” “再买一盒吧。” 少女故作笨拙地挠了挠头,笑着对自己说。 13. 我就是个渣男,要什么真诚。(求追读!) 坐在教室内的靠窗位置,已经彻底从困倦状态中醒来的神宫寺月,望着窗外枯白的流云,狠狠叹了口气。 今天早上,星野森星乃还真就堂而皇之的同他一块走进了学校,单方面进行了有说有笑的友好谈话。 (※注:神宫寺月根本笑不出来,甚至想快步逃离。) 神宫寺月从来没觉得通往学校的坡道能如此之长,无论走在什么位置,他都能感受到来自坡道两侧的学生们的死亡凝视。 唯独星野森星乃仿佛是在对空气说话般的,笑得格外从容。 “那什么,会长大人,我可以先走一步么?” 不小心加上了“大人”,明明以前交往的时候都没叫过,但主要还是神宫寺月没有那方面的癖好。 “没关系的,按照现在的步行速度绝对不会迟到,请神宫寺同学放心。” “我的意思是,按照现在的情况,迟不迟到我不好说,但是从刚才开始,我好像就已经被几个人高马大的运动部部长给盯上了。” “哎呀~~神宫寺同学要主动成为我的挡箭牌么?亚萨西内~ “开学之后,突然好多人来向我表白,叫我感到困扰,大概是因为我再过几个月就要毕业了,大家心底有些动摇吧,真是难为情。” 这个女人,以前是这种性格么? 神宫寺月暗自腹诽。 “神宫寺同学呢?” “指什么?” “不准备在高中谈一场甜蜜的恋爱么?” “没有那种安排。” “喔?还是说,已经和谁谈过了呢?” 神宫寺月侧眸,总觉得她这口吻,似乎是话里有话。 “是啊,谈过了。”少年大方承认。 星野森星乃稍稍将眼睛眯起,等待少年继续说下去。 “青山老师喽,学校里没有人会不知道吧,可惜,被她男朋友发现了。”少年故作遗憾的摇头感叹,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少女的反应。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神宫寺月没有接话。 然而,叫神宫寺月感到意外的是,走在身边的少女此时莫名轻笑起来。 远处的几名男生纷纷都因这笑容露出爱慕的神色,旋即看向神宫寺月的眼神更加充满不甘的火焰。 “神宫寺同学你……” 星野森星乃看向少年,灿烂一笑。 “说谎的时候还挺明显的。” “………” “既然这么不擅长说谎,索性当个真诚的人不就好了。” “真诚?我?” 神宫寺月笑笑,双手插袋,谁都不爱。 遥望这秋日的天空,回忆尽数滞留在过去,寻不到属于他的未来。 “我就是个渣男,要什么真诚。” …… …… 到了校舍后,神宫寺月迫不及待换上室内鞋,飞一般地朝二年级教室奔去。 “啊,神宫寺同学,不许在走廊上跑步哦。” 神宫寺月根本不听。 “否则放学后我再来你班级找你。” 神宫寺月迈出缓慢的步子,优雅地简直像要去参加舞会。 身后的星野森星乃露出满意的表情。 时间回到现在。 此时是第一节课下课结束,望着窗外的云,神宫寺月又一次叹气,顺手拿起桌上的饮料盒要喝,猛然发现这是樱小路纱仓喝过的。 眼神看向教室前排,樱小路同学正和她的女生小团体愉快闲聊。 时不时喝上一口刚买的盒装饮料,笑着附和几句“soudayo”,从头至尾都没有看向神宫寺月的方向。 看来是没机会还给她了,趁着出去上厕所的功夫,少年将饮料盒扔进了教室角落的垃圾桶,发出了沉闷的“咚”的声响。 附近的男生回头看了他一眼,见到是神宫寺月,又漫不经心地与周围的男生讲起话来。 一直等到预备铃响起,神宫寺月才回到教室,一言不发地坐回到位子。 之后又是上课,下课,经历两节课的时间缓冲后。 学生会会长星野森星乃,与二年A班的神宫寺月共同登校事件,顺理成章的在校内传开了。 神宫寺月能够感受到,班里的人看自己的眼神多多少少起了些变化。 虽说第一学期的时候,偶尔会被人撞见他和星野森星乃在学校一起吃饭,有些男生还会在内心安慰自己,称这是【伟大无私的学生会长,劝说不良学长走上正道】这种放在漫画里还有点小感动的故事,借此来说服自己。 可结伴上学这事儿,是真真切切的头一遭,天晓得已经被满脑子黄色废料的男子高中生脑补到了何种程度。 而被人以这样的眼神盯着当然不好受,可神宫寺月没有办法改变他人对自己的看法,充其量只能做到不去在意。 到了午休时间,神宫寺月在小卖部买了面包与牛奶,独自上了新校舍的天台,靠着铁丝网,提不起兴致地偷窥着正在中庭相互喂食的笨蛋情侣。 相比于那种行为举止都洋溢着青春的少年少女,空有一副帅气皮囊的神宫寺月,一定是距离青春最遥远的存在。 而要说为什么神宫寺月此时会在天台吃着小卖部120日元的面包,归根结底是因为早上的学生会长共同登校事件。 留在教室里显然不是个好选择,那群高中生完全不懂得体谅为何物,以为只要压低声音就可以当作传音之术,当着本人的面随意议论。 若是听着那些话,原本就好吃不到哪去的小卖部面包,怕是要降低到75日元的规格。 那样可太亏了,神宫寺月不喜欢糟蹋食物。 哐当!! 天台的门忽然爆发出一声巨响,之后就是“吱呀吱呀”的金属摩擦声,紧接着响起几名男生的打闹声。 神宫寺月所在的地方是天台死角,因此没有人看见他。 啊~啊~~真是讨厌,想独自清静一会儿都不成,这下面包的味道又降格成20日元了。 这群家伙,要怎么赔偿我损失的100日元啊。 三两下将面包咽进肚子,把牛奶喝干净,轻轻捏了下空盒。 神宫寺月迈着安静的步子,准备借机离开。 不留意之间,同那群男生中间被推搡着走路的一名少年,对上了眼神。 原来如此,神宫寺月无言地离开天台。 职员室在校舍一楼,楼下是三年级所在的教室。 神宫寺月快步下楼,省略诸多步骤,直接拉开某间三年级教室的移门,教室内的诸多学生,一下子被这位突然出现的少年吸引视线。 “请问,星野森学姐在么?” “麻烦和我出来一趟,还挺急的。” 14.总之,走一步算一步。(求追读!) 少年靠在楼梯转角的隔壁,默默听着从天台上传来的脚步声,几名看着就面相不善的男生,满脸不爽地从楼上走了下来。 他们身后的是星野森星乃,以及另外一名在天台上与神宫寺月有过对视的瘦弱少年。 少年始终缩在星野森星乃身后,身上看着很干净,看不见受伤的痕迹。 想来星野森星乃赶上了,一想到在危急时刻,有这么一名美少女从天而降拯救自己,恐怕要将她当作一生的救命恩人,命令舔她的鞋子都心甘情愿。 嘛……反正与我无关。 神宫寺月如此想着,面无表情的在心底为她鼓掌。 此时的星野森星乃,正少见的露出严肃表情,甚至可以看见那化为实质的怒意。 而那几名男生也早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在星野森星乃的死亡凝视下,一声不吭的都散了。 不愧是学生会长。 话说,我究竟要在这里站到什么时候才可以? 想到这,神宫寺月看了眼手表,午休时间没剩多少,当即准备下楼。 “神宫寺同学。” 少年回头看了她一眼。 眼前的少女已经褪去了先前的怒气,表情温柔地不像话,与刚才那位神情肃然的学长会长判若两人。 神宫寺月是知道的,星野森星乃是个难以动怒的人,通常给人的氛围都是温柔与善良,时而也会有爱捉弄人的一面,这都是作为星野森星乃这个个体的一部分。 可就是这种类型的女孩子,一旦动怒,一旦伤心,一旦被负面情绪所吞噬,往往难以收拾。 望着此时星野森星乃脸上露出的笑颜,在少年的心里,与她当时那绝望痛哭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为什么那个时候的自己,能如此肆无忌惮地伤害她呢,为什么就不能多给她一点点的爱,去试图理解她所说的“最喜欢你”呢。 当时的神宫寺月,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 他只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肮脏的人,被系统强迫着摆出笑脸,强迫他去吻那些他根本不爱的女人。 浸泡在黑泥之中,连呼救都做不到,哪能去发自内心的,去喜欢谁呢。 “神宫寺同学,谢谢你没有冲动地想自己去解决,而是选择来找我。” “肯定的,指望我去为人出头,才是不可思议的事儿,你见过哪个渣男是有正义感的。” 神宫寺月挤出轻浮的笑,而星野森星乃却没有继续展露笑容。 “从第一次见面起,神宫寺同学就一直在贬低自己呢……” “………” “或许你认为自己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即便如此,我还是要感谢你。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神宫寺月下意识移开了眼睛,难以直视如此璀璨且干净的她。 只觉自己是烈阳底下石头缝隙里的团子虫,与会发光的事物,最是不合。 没有对话,少年沉默着转身,下楼去了。 …… …… 下午的时候,有传闻说二年A班的神宫寺月,公然去三年级教室邀约学生会长,叫神宫寺月无语了好久。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昨天也有人见到他们放学后一起去了旧校舍啦,今早还有说有笑的一起上学啦,诸如此类。 简直说得煞有其事般,只差来一句“我在现场,我是他们脚底下那块砖”。 这些人来学校都不用学习的么? 传八卦倒是积极的很。 可神宫寺月仔细一想。 好像说的是真的。 怎么突然就与失去记忆的前女友产生交集了呢? 神宫寺月陡然惊醒,暗道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放学后,神宫寺月立刻拎起早早收拾好的书包,有生以来头一回抢在所有人之前走出教室门。 刚拉开教室后门,披散着天青色长发的学生会长,已经俏生生地站在那,满脸笑意地朝他摆了摆手。 “呀!这么迫不及待就想来见我么?” 神宫寺月瞥了一眼教室内部,显然,他又成了二年A班最惹眼的人。 “啪”地关上后门,少年拽着美少女学生会长来到楼梯转角处的阴影内。 “不是说放学后不会来找我么?”他的语气多少有点不满。 “………” “说话呀你倒是。” “……手。” “什么?” 星野森星乃指了指少年的左手,神宫寺月低头一看,才注意到自己此时正紧紧捏着她的右手,手感着实柔软,叫人爱不释手。 “喔……抱歉。” 神宫寺月松开了少女的手,星野森星乃故作镇定地将手藏到身后。 “你平时就是如此不着痕迹占女生便宜的?” “这都叫你发现了,不小心没管住手。” 星野森星乃见他又摆出一副“我很轻浮”的模样,立刻不愿搭理他,恢复了平时的语调。 “我确实没有走进神宫寺同学的教室,而且门也是你开的,我只是恰巧在一年级教室外的走廊罢了。” 神宫寺月轻叹道:“玩这种低级的文字游戏,会不会有失你学生会长的风范?” 少年十分清楚,只要自己还是神樱高中的学生,那么星野森星乃就是除了教师之外的最大头目,无论如何都无法绕开,来硬的肯定是行不通的。 “神宫寺同学,你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星野森星乃得意地摇晃起手指。 少年静静地看着她,就想看看她能编出什么瞎话来。 “在身为学生会长之前,我是可是一名女子高中生,别一句一句都把女孩子的话当真啊。 “我说,你真的和女孩子谈过恋爱么?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知道。” 神宫寺月一时语塞。 当初说生命不可能在谎言中开出灿烂的花的人是谁来着? 海涅要哭了诶。 “星野森会长,老实说,我真的很想和你共度美好的校园时光,可惜我今天有打工,真的很急,下周见。” “我早上就说过了,神宫寺同学真是很不擅长说谎。” “你别说你也能分辨谎言,这是抄袭。” 星野森星乃白了少年一眼,迈出两条被黑色丝袜紧紧包裹的双腿,头也不回地朝着旧校舍方向走去。 “跟上。” “…………喔。” 15.在这之后,他们的青春物语无法停下。(追读呀追读!) 旧校舍四楼的尽头,学生会的大本营。 神宫寺月又一次来到了这儿。 每次都是星野森星乃主场作战,这让他十分郁闷,谁叫他在学校里没有专属地盘。 按照惯例,星野森星乃为神宫寺月沏茶,接着就是面对面坐下。 因为星野森星乃不与他搭话,神宫寺月百无聊赖的从书包中取出文库本,旁若无人的阅读起来。 “神宫寺同学,可别把与学习无关的书带到学校里来。” “没关系,我把和学习有关的书放家里了。” 星野森星乃十分好奇,究竟是什么理由让少年觉得,他能够凭借这说辞蒙混过关的。 “看来你是想让我没收你的书喽。” “现在是放学时间,就算是学生会也没权利这么做。”神宫寺月坦然回道。 “那就将你锁在学生会,等周一早上再来没收。” “你还是人么?” “至少比起神宫寺同学,我应该更受人尊敬。” “别以为什么暴行都能被原谅啊。” 星野森星乃笑了笑,神宫寺月默默把文库本塞回了书包。 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星野森星乃也同样在看书,书本平摊在裙摆上,倘若视线过于露骨,搞不好会被误认为是想偷看她的裙底。 “在看什么?”神宫寺月问。 星野森星乃闻言,双手捧着竖起书本,露出标题——《禁色》。 “你也真是不得了啊。”神宫寺月肃然起敬。 “过奖。” “我还是头一回见带《禁色》来学校的女子高中生。” “我也是头一回见敢在学生会室,当着学生会长的面,看带有H插画的轻小说的男子高中生。” 神宫寺月无言以对,打从心底不解这毫无营养的对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用处理学生会的工作么?” “不急,等人。” “等谁?” 大约沉寂了五六秒钟。 “来了。” 她合拢《禁色》。 学生会的大门被推开,走进两名少年少女。 这两人神宫寺月都见过。 男生是中午在天台时见到的少年,神宫寺月记得他叫山田。 在神宫寺月下楼离开的时候,星野森星乃喊过一次男生的名字,被他记下了。 至于那名女生,神宫寺月同样不陌生,是羊宫曜。 “你们来了啊,山田同学,羊宫同学。”星野森星乃微笑着站起身。 山田的全名叫山田奏,是一年C班的学生,与羊宫曜是同班同学。 山田奏身高较矮,大概只有一米六,身型很瘦弱,并且五官相当秀气,带着死板的黑框眼镜,皮肤也要比普通男生白上许多。 一副“头脑看起来还算好使,可若是跑起来真会担心他摔倒”的模样,简直是帕斯卡所说的芦苇本身。 出乎神宫寺月意料的是,山田奏竟是学生会的会计。 难怪中午的时候,他就觉得星野森星乃与这名少年异常熟络。 神宫寺月虽然与星野森星乃有过交往,但星野森星很少对他说有关于学生会的事。 因此神宫寺月不认识学生会成员,也不是什么奇怪事。 “你好,神宫寺学长,初次见……啊,中午已经见过了啊,真的很感谢学长。 “很抱歉没能第一时间来打招呼,当时很慌乱,完全乱了阵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总之,非常感谢学长的救助。”面前的少年深深地弯腰鞠躬。 被如此盛大的道谢,反倒叫神宫寺月不知该做何反应,立刻把功劳全甩在了星野森星乃身上。 反正真正去实施阻止的是星野森星乃,自己充其量就是个传话筒。 一旁的学生会长只是笑吟吟地看着神宫寺月,没有同他唱反调,算是默认他的说法。 总觉得她是故意想看自己这幅难为情的模样,令神宫寺月心底产生一股热腾腾的痒麻感。 只有羊宫曜还是一副状况外的茫然表情,山田奏将中午的事情说出来,羊宫曜满脸惊奇地看着神宫寺月。 “神宫寺学长,明明长着一张遇到邪魔徒时,会推倒身旁抱着婴儿的年轻母亲,自己先逃命的脸,真是叫人想不到呢。” “那是什么脸啊!” “唔……最后被长着牛角的邪魔徒用电锯劈断身体的脸?” 少年悟了,和羊宫曜聊久了只会徒增烦恼与血压。 星野森星乃为山田奏倒了红茶,之后则在羊宫曜面前摆上一杯乳白色的热饮,是热牛奶。 “喔喔……会长学姐好贴心!” 矮个少女发捧起茶杯吹了吹,喝了一口,发出感叹的话语:“心脾沁人。” “反了。”神宫寺月面无表情的吐槽。 “味道如何?”星野森星乃笑着问。 “非常好喝。” “羊宫同学喜欢就好,以后每天都能喝到。” “嗯!谢谢会长学姐!” 神宫寺月挑了挑眉,注意到“每天”这个关键词,不由得瞥了一眼羊宫曜。 她好像还没有察觉到“每天”这个词意味着什么,果然是个笨蛋吧。 鉴于她刚才的无礼发言,神宫寺月决定不提醒她。 “好了,这下人到齐了,差不多该谈正事了。” 美少女学生会长面露迷人的微笑,神宫寺月下意识觉得,这笑容大抵是给他看的。 “今天的议题一共有两个,一个是今年的文化祭……” “打断一下。”神宫寺月举手。 另外三人纷纷看向他。 “那什么,我和这家伙不是学生会成员,留在这里不太好吧。” 神宫寺月当即站起身,准备拎起羊宫曜开溜。 “稍微耐心些嘛,神宫寺同学。不……神宫寺副会长。” “???” 星野森星乃将一张材料推到桌上。 “我不是说了么,今天的议题有两个。 “第二个议题,就是关于神宫寺月同学以及羊宫曜同学加入学生会一事,作出商讨。” “哈?” “上次我就说了,这学期开始学生会只剩下我与山田同学两人。 “这学期有体育祭和文化祭要举行,到了第三学期,二年生还有修学旅行。 “策划这些活动,学生会责任重大,只靠我和山田同学实在是难以胜任。 “于是我向校方提出建议,将每年级综合成绩排名第一的学生,以特别方式招纳进来,组成新生学生会,且获得了批准。 “以上。 “有异议么?” 山田奏:“没有异议。” 羊宫曜:“没有异议。” 神宫寺月顿时不可思议地看向羊宫曜。 “你才是那个推倒年轻母亲的家伙吧!” “咱……咱听不懂学长在说什么。”少女移开目光,端着杯子的手十分心虚的颤抖。 可恶! 被摆了一道! 此时,星野森星乃凑到神宫寺月身旁,身躯前倾,雄伟的山脉垂落在他眼前。 少女的手搭在他的肩膀,自然垂落的发丝轻搔少年的脖子,湿热的气息喷薄而出,仿佛要浸湿他的耳朵似的,顺着耳道入侵他的大脑,以极致温柔的口吻: “撒……神宫寺同学。 “只要在这张纸上签上你的名字,从今往后你就是…… “我的人了。” 16.回家路上,月色恍惚。(求追读!) “你被邀请加入学生会了?” 回家路上,樱小路纱仓满脸震惊地看向身旁的神宫寺月。 “嘛……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儿。” 神宫寺月一副轻飘飘的模样,以至于樱小路纱仓安静了好一会儿。 “所以呢,你同意了?” “当然不可能了,我说让我考虑一下,等周一再回复。”少年打了个呵欠,右手高举地伸了个懒腰。 “既然不愿意的话,直接拒绝掉不就好了。” “当时那种氛围,我能全身而退就不错了好吧。” “真没出息。”少女嘟嘴道。 “烦耶。” “不过,学生会啊,初中时期很憧憬呢,总觉得那是成熟的大人待的地方,梦想着要是能加入学生会就好了。” 话音落下,樱小路纱仓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刻闭嘴,小心翼翼地观察神宫寺月的脸色。 少年安静地抬头看向天空,声音难得的温和。 “嗯,我也是。” 共同漫步在自由之丘交错的巷子内,或许因为是周五的缘故,附近的服装商场与蛋糕屋,净是些年轻男女。 隔着老远,耳边便回响起“铛铛铛”的重音,红灯闪烁,道闸杆徐徐落下。 闸道口边上的电线杆上贴着附近的医院广告,禁止吸烟的标牌的“禁止”褪去了大半的颜色,仿佛要劝人吸烟似的。 火车行驶而过的15秒钟,少年与少女只是并肩站着,感受刮向面颊的风,彼此之间毫无对话。 等火车通过,道闸杆向上抬起,少年看向泛着茜色的黄昏,冷不丁地开口道: “呐,纱仓,我请你吃点什么吧。” “诶?” 少女顿时一愣,旋即看向对面闸口的面包店,便恍然了。 “难得的周五,太早回家也没意思吧。” “难道是因为早上把我的牛奶丢进垃圾桶,给我的赔礼?”她故意这样说。 “你看到了啊。” “嘛,要是月敢喝我喝过的牛奶,我一定踢飞你。” 神宫寺月闻言,淡淡的笑了:“那还真是可怕啊。” 身旁的短发少女露出笑容:“我要吃Andersen的丑小鸭饼干。” “现在不是那个时期吧。” “那就三明治好了。” “是是。” “还有核桃泡芙。” “嗯。” “焦糖坚果丹麦。” “……我看你是完全不想吃晚饭对吧。” “是月说要请我的。” “是~是~” 其实,他们心里都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只是都不曾说出口而已。 …… …… 夜色来袭,身后传来汽车车灯的光亮,神宫寺月向左侧靠了靠,让樱小路纱仓更加接近左侧的墙壁。 等汽车行驶而过后,神宫寺月又恢复了距离,就像行走在矮小的钟乳石洞内似的,耳边到处都是回声。 “嗳,月。” “嗯?” 身旁的樱小路纱仓低着脑袋,目光集中在自己脚上的乐福鞋上,每迈出一步,脑袋上的侧马尾便随之摆动。 “月,是想要加入学生会么?” “又是这个话题?” “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月说已经和那个人分手了。” “怎么说呢,稍微有点特殊情况在里面。” “特殊情况是指什么?”樱小路纱仓追问。 “唔……” 神宫寺月当然不能把系统的事儿说出来,支支吾吾地,看上去就像在肚子里编织谎话。 “学校里的大家都在说关于你们的事情,都在猜测你们是不是在交往。” “我知道,让他们说去好了,我已经习惯了。” “月确实是这样没错,但你能肯定学生会长不会对这些流言反感么?” “………” “那位学生会长,是月之前喜欢的人没错吧,否则当时也不会与她交往,那现在也还喜欢她么?” 对于这个复杂的问题,无论神宫寺月作何回答,都只会是谎言。 “不喜欢啊。” 他只能将现在的心情原原本本的表达出来。 “那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至今为止,月从来没有和已经分手的女孩儿,继续联系吧? “为什么,唯独那个人就可以呢?” 神宫寺月心想,并不是因为是星野森星乃才可以,自己只不过是招架不住她那凌厉的决断罢了。 来教室也好,早上和他一起上学也好,加入学生会也好,都是她的独断。 神宫寺月身上,缺少能对她说“不”的决意。 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之所以无法彻底拒绝,是因为他曾见过星野森星乃的眼泪。 而在没了系统的强迫后,那些叫人伤心的话,变得越来越难说出口。 卸下伪装的面具,把外皮剥净之后,真正的神宫寺月只是个没有指引,便害怕前进的胆小鬼。 蓦地,樱小路纱仓忽然停下脚步,微微抬起螓首,看向神宫寺月那双漆黑的眸子。 “嗳,告诉我呀,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撞见你和她的约会,你会把你们俩正在交往的事情告诉我么?” “不会。” 今夜的神宫寺月,似乎摒弃了东京人的谎言,打算做个只说真话的家伙。 可真话这东西,只有一直说真话的人,才会是真话。 “说的也是呢,要是每交一个女友,就向我说明,我一定会对你厌烦透顶的啦,哈哈~” “真是的,为什么就正巧被我撞见了呢,我这个笨蛋。”她喃喃低语着。 神宫寺月无言以对,唯有沉默。 “抱歉,我好像说的太多了,明明只是青梅竹马而已。” “纱仓……” “我想,我可能是有些着急了,可是,我同时也希望月能够理解我。 “理解经历那件事后,我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继续若无其事地做你的青梅竹马的。 “所以看到那个人在学校肆无忌惮的出现在你面前,我才会变得如此,如此的……不像樱小路纱仓。” 短发少女微垂着眼帘,狭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束起的侧马尾轻轻飘动,宛如一条弯曲的,带有哀愁的透明丝带。 街道旁的路灯微微闪烁,悄无声息的月影,在洁白的墙壁上重叠交映,影影绰绰。 她流露出笑容,用手指挠了挠脸颊,倘若忽视这笑容底下藏着的东西,倒也让人感到可爱,依然是神宫寺月记忆中的憨态模样。 “总觉得,月离我越来越远了。” 17.青梅竹马委实是神奇的生物。 “我回来了。” 打开家门,脱鞋进屋,走进客厅后便闻到一阵饭菜的香气。 “你回来啦,比平常有些晚呢。” “嗯,和纱仓在外面稍微逛了逛。” “啊啦……我家的儿子终于开窍了么,妈妈很高兴哦。” “不是那么回事啦。” 神宫寺月这么说着,去盥洗室把手洗净,之后进入别间,将买回来的面包放在神龛上。 过了一会儿,屋外传来母亲神宫寺优子的声音。 “月,可以吃饭了。” “知道了。” 晚饭过后,神宫寺月帮忙收拾碗筷,之后便在客厅坐下,电视上播着综艺节目,他调低音量后,便看起了小说。 “说起来,你明天有打工吧,妈妈替你准备便当如何,久违的。” “不用了啦,难得周末不上班,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这样啊,那你记得中午好好吃饭。” “嗯。” 门铃声在此时响起,正在洗碗的母亲让神宫寺月去开门。 打开门口,出现在眼前的是已经换上私服的樱小路纱仓,里边儿是纯白色的花辫半袖底衫,套着一件轻薄的粉色吊带裙,洋溢着甜美的青春气息。 短发看着极为柔顺,身上能闻见一股十分好闻的香气,似乎是洗过澡才来的。 “你怎么来了?”神宫寺月问。 少女大概还在介怀回家路上的事情,有些不敢与神宫寺月对视,脸颊微红地发出别扭的声音。 “我妈妈的老家寄来了很多蔬菜和水果,她让我来分你们些。” “月,是谁来了?”客厅内传来神宫寺优子的询问声。 “是纱仓。” “嘛……总之,先进来吧。”神宫寺月对她说。 樱小路纱仓安静地点点头,抱起装着果蔬的纸箱进了神宫寺家。 神宫寺月直接从她怀中接过纸箱,樱小路纱仓一言不发的脱去鞋子,小巧的脚丫上包裹着带有兔子图案刺绣的纯白短袜。 “打扰了。” 两人进屋后,神宫寺月抱着纸箱进入开放式厨房,在母亲的指示下放到了它该在的地方。 “谢谢,纱仓酱,也代我向你妈妈说声谢谢喔。” “嗯……” 因为回家路上的事情,樱小路纱仓与神宫寺月待在一起,多少感到有些尴尬,原本是想立刻走的,架不住神宫寺优子的热情,非让她带一些点心回去,这会儿正在搜罗包装。 顺带一提,神宫寺优子在贸易公司上班,经常会把一些公司的主打商品带回家。 于是,客厅里便只剩下神宫寺月和樱小路纱仓,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少女坐立难安,回家之后想了许久,认为自己的口吻或许重了些,满心想着要同少年道歉。 难言的气氛在二人之间升腾,直到…… “嗳……月,我能去说会儿话么?” 神宫寺月看了一眼那方向,安静地点了点头:“见到你来,她会开心的。” “嗯。” 少女轻手轻脚地走进别间,在神龛前跪坐,敲响铜罄。 神宫寺月呆呆地望了一会儿樱小路纱仓的背影,无言地站起身,去到院子里,看着头顶的月亮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推拉门发出移动的响声,少女跟着来到庭院内,站到神宫寺月的身旁。 感受到少女的气息,神宫寺月内心没由来地升起些许安心,那悬挂于高空的明月倒影在少年的眼眸中,他轻声询问: “说了些什么?” “……对她道歉了。” “为什么?”他问。 “我对她弟弟说了不该说的话,问她和好的方法。”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 “姐姐怎么说?” “她说,月君是不会生我的气的。” “大概。”她又补了一句。 神宫寺月一愣,扭头看她,对上了少女闪闪发亮的琥珀色眼睛。 “嗯,是姐姐的风格。” “对吧。”樱小路纱仓浅浅地笑了起来。 仅仅只是几句话,回家路上的那段不愉快,倏地不知蒸发去了哪。 莫名其妙,不可思议。 过去很多时候,神宫寺月总觉得自己置身在一片诺大的森林,周围尽是遮挡视线的迷雾,走着走着便迷失了方向,迷失了自我。 之后便怯懦地停下脚步,连后退都不敢。 可樱小路纱仓不同,她或许同样会感到彷徨,感到迷失,却从未停下过前进,并且试图对驻足在原地的神宫寺月,施以援手。 少年望着身旁这位陪在自己身旁十多年的青梅竹马,各种往事回忆浮现心头,从记事时起,他们就已经在一起了。 理所应当的有过争吵,有过冷战,之后又重修于好,磕磕绊绊地走在同一条道路,也曾在岔路口分道扬镳,可最终两条道路又汇聚到了一块。 神宫寺月想,大概今后五年,十年,或许更久,这名女孩儿都会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那束侧马尾也会在风中不停地摇曳。 青梅竹马,委实是神奇的生物。 “嗳,纱仓。” “嗯?” 神宫寺月愣愣地望着月亮:“我好像,已经厌倦做个受女孩子欢迎的渣男了。” 樱小路纱仓轻皱了一下鼻子,哼唧道:“那是什么?是在向我炫耀么?月可真讨厌~” “听起来像是那样么?” “你不要得意,我们社团里可有好多男生在追求我,月都不知道吧!” 少女显出一副得意的派头,全然忘了自己是有男朋友的设定。 神宫寺月闻言,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轻声附和:“我知道,田中嘛,还有小泉。” “咦?月是怎么知道的?”樱小路纱仓大吃一惊。 神宫寺月瞥了少女一眼:“大概,是因为你一直在故意展现给我看。” “我……我才不会做那种事情呢。” 她害羞地别过头,手指不停缠绕着侧马尾,煞是可爱。 两人之间沉默了好一会儿,少年长长地出了口气,发自内心的感叹道: “谢谢你,纱仓。” “是在谢我什么?” 少年想了想,平静地说:“谢谢你还在。” 樱小路纱仓小脸微红,月光洒落之下,束着侧马尾的发绳上的水晶,闪闪发亮。 “……笨蛋月,我答应过月的姐姐,是要将你培养成优秀的男人的。” “可我似乎没有被你培养长大的记忆。” “就是因为这样,你才走上了渣男的道路,我都不晓得以后有什么脸面去见她。” 神宫寺月轻声地笑了。 “那看来我们要一起被她训斥了。” “哼—— “谁要陪你一起。” 说罢,她也轻声笑了。 18.唯有沉默。(求追读!) “欢迎光临。” 相貌俊美的少年展露十分自然的微笑,前来结账的两位成年女性,脸颊浮现出微弱的红晕,彼此之间相互推搡,最终还是决定一起结账。 一本是岩井俊二的《情书》,一本是美职棒球大联盟的杂志,封面是大谷翔平。 两位的爱好还真是极端呢。 他想。 收钱,找零,装袋,附赠微笑。 “欢迎下次光临。” 因为听力很好,那两人推门出去后,少年听到了“好帅”、“还是高中生吧”、“想侵O他”之类的词汇,之后就是成年女性聊起黄段子时特有的压抑笑声。 原来如此,果然就算彼此的爱好不同,人类也还是能找到志同道合的伙伴的。 初秋的周末,相貌俊美的目黑区少年,又学到了教材书上不会教的人生小知识。 送走客人,身穿墨绿色工作围裙的少年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这间不大的书店,此时只有他一人。 在书店打工,总体来说是件清闲的活儿,若是碰见下雨天,那更是闲得叫人以为时间被停止了,完全不会有人出门买书,往往是坐上三两个小时,发着呆便到了下班时间。 今天的天气朗格外晴朗,神宫寺月清扫完书柜,将被弄乱顺序的书籍重新摆放整齐,之后便回到收银台,默默看起书来。 当然,这行为绝不是偷懒,在没有客人的时候看书,是经过店长许可的。 但若是玩手机游戏或者追剧,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神宫寺月安静翻阅着手中的书籍,他依旧无法想像出有人对着运河照片撸管是种什么样的情景,当即觉得渡边这人有些神经质,认为他内心一定瞧不起敢死队。 门口的锒铛发出声响,有人推门而入,神宫寺月合拢书本,照常说着“欢迎光临”。 走进来的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身穿带有花边的白色连衣裙,外面罩着无袖牛仔马甲,整体给人以清凉时尚的第一印象。 然而,神宫寺月并没有露出营业式的微笑。 “你好,我想找本书。” “………” “你好?能听见么?”少女伸出手,故作可爱地在少年面前挥了挥。 也不能说是故作可爱,或许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在神宫寺月眼里,她的这番动作便真有些卖弄的成分在里面。 尤其是她眸光中所披露的狡黠与那对丰硕的山脉,着实是让神宫寺月应接不暇。 少年猛地叹了口气,垂下了脑袋,发出无奈的声音来。 “你究竟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咦?第一反应竟是这个?” “我不知道你在期待些什么。” “以你的性子,在如此枯燥的周末,遇见美少女难道不能引起你的兴趣?至少也要同我深情对视一番吧。” “做那种事能怎样啊。”神宫寺月坐回到椅子上,重新拾起书来看。 见少年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星野森星乃的脸蛋依旧挂着笑盈盈的表情,眼珠子转得灵动,打量店内。 “嗳,神宫寺同学,这儿有村上春树?” 神宫寺月抬眼看她,模仿她那日的手势,稍稍抬起手中的书,让她看见标题。 “从左往右数第五排书架,四到七层都是。” 星野森星乃点点头,便不再说话,自顾自走进店铺深处,在书架之间来回踱步,发出雀跃的脚步声。 足足三分钟过去。 书架深处传来少女悦耳的声音:“没想到神宫寺同学是个看书如此细致的人,我不讨厌喔。” 神宫寺月闻言,意识到什么,总算是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发出纸张摩擦的响动,引来少女轻盈的笑声。 装模作样的翻阅书页,字是一个没有看进去,书页倒是翻得越来越快。 “神宫寺同学,怎么开始一目十行起来了?” “啪”的一声。 神宫寺月合拢书本,缓缓呼出一口气后,将小说放置到了一边。 显然,现在不是看书的时候。 原本有客人在场时,神宫寺月是不该看书的,可若是那样,他的注意力一定会全部集中在星野森星乃身上,他觉得那样不好。 而令他产生这种想法的原因,无非就是源自于心虚。 见神宫寺月久久不出声,星野森星乃从书架后边探出脑袋,将身子藏在后边,天青色的长发宛如丝绸般垂下,贴合着书架。 “神宫寺同学,不偷懒了么?” “我没有偷懒。” “你在看书。” “是检查商品有没有破损和污渍。” 星野森星乃闻言笑了起来,双手负在身后,朝收银台走来。 “嗳,神宫寺同学,你要不猜猜我是怎么得知你打工的地方的?” 少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长谷部老师。” 星野森星乃稍稍瞪大眼珠,惊讶道:“我还以为你至少得思考个十来分钟。” “我应该还没笨到那种程度才对。” “可是这样一来我就没法欣赏你困扰的模样了,憾事。” 她的周末怎么这么闲?以前不是经常参加各种辅导班么? 星野森星乃浅浅的勾起嘴角,面露笑容:“神宫寺同学,是不是在想我周末怎么不去练舞或者画画之类的?” 神宫寺月一愣,表情不变,从她的眼睛里寻找到试探的踪迹,故作冷静道:“原来会长还在跳舞和画画,确实很符合给人的印象。” “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 对视了好一会儿,星野森星乃轻盈转身,只为了不让神宫寺月从她的表情上看出端倪,又走去书架深处,仿佛此前的对话全是少年的臆想。 “嗳,神宫寺同学,帮我拿一下《且听风吟》吧,我的个子够不着。” “底下有板凳。” “我的鞋跟有些高,害怕。” 如此,神宫寺月只得无奈站起身,朝星野森星乃走去。 书店门口的锒铛再度响起,未见其人,欢快的声音便犹如气体般,迅速填充这间不大的书店。 “月!我来看你了喔,有没有在认真工作?” 私服打扮的樱小路纱仓,笑吟吟地出现在店内。 当她的目光扫到书店角落,那边的天青色少女正刻意踮起脚尖,伸直了手臂,证明自己确实够不到书架上层。 樱小路纱仓脸上的笑意不能说无了踪影,仿佛是定格在她的脸上,保持微笑地扭头看向神宫寺月。 她沉默。 唯有沉默。 19.交锋。(求追读!) 对于神宫寺月来说,一边阅读小说,一边安静地度过周末,除此之外还有工资到手,委实是件美上加美的好事儿。 即便是星野森星乃来打扰了他的惬意,想来她也不会在这里待太久,只需稍稍忍耐一会儿,等她没了兴致,自然会离开。 那么,在这种状况下,再加入一个樱小路纱仓呢? 星野森星乃不认识樱小路纱仓,没什么好担心的。 问题在于樱小路纱仓,他们俩昨天还因为星野森星乃的事情,在回家路上发生了一些小摩擦,没想到今天就直接碰面了。 首先要揣明清楚的是,无论是星野森星乃,还是樱小路纱仓,都不是神宫寺月的恋人,因此神宫寺月也完全没有陷入修罗场,完全没有被柴刀,或者是心虚的理由。 少年完完全全可以挺起胸膛,大方坦然。 ……应当如此。 总之,神宫寺月在心底是这么告诫自己的。 可当他看见那不符合樱小路纱仓性格的笑容,内心逐渐开始不安。 此时书架深处的星野森星乃,并没有听清樱小路纱仓的声音,因此暂未意识到这间书店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对于走进店内的樱小路纱仓,也只当作是书店的普通客人。 神宫寺月向樱小路纱仓递去一个眼神,准备朝书店角落的星野森星乃走去。 “啊,神宫寺同学,先招待客人吧,我过一会儿也没关系,我可以等你的。” 星野森星乃没有压低声音,自然也不会刻意提高,她会有这样的反应,完全基于她本人是个温和友善的女孩子。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话语,可落在樱小路纱仓的耳朵中,那意义可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是宣战! 这个大胸女,是想要塔塔开啊! 樱小路纱仓的眼神立刻犀利起来,可她犀利的对象不是星野森星乃,而是神宫寺月。 琥珀色的眸子里仿佛能射出锐利的刀刃,将少年猝不及防地割个褴褛。 神宫寺月默然了一会儿。 “欢迎光临。” 然而,樱小路纱仓根本不理会他,展露着笑容说道:“咦?你似乎正忙着呢,先去招待客人,然后再来和我说话吧,打扰你工作就不好了。” 神宫寺月:“………” 说罢,樱小路纱仓便整个人便一动不动地站着,身上散发着无形的危险气场。 星野森星乃是个聪明的女孩儿,即便是待在角落,也算是注意到了氛围的变化,走出来询问道:“神宫寺同学,你与这名女生认识么?” 樱小路纱仓一声不吭,目光瞥向神宫寺月,倒是想听听他会怎么回答。 神宫寺月沉默了好一会儿,实在是受不了这粘稠且刺痛的氛围,开始介绍起来。 “这位,是和我同班的樱小路纱仓同学。” 樱小路纱仓双手抱胸的一扭头,侧马尾微微摇晃。 “这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会会长,星野森星乃学姐。 星野森星乃露出友好的微笑,将樱小路纱仓的细微表情尽收眼底。 “以上。” 神宫寺月后退一步。 现在如果拔腿就跑的话,今天的薪水应该就泡汤了吧。 “你好呀,樱小路同学,我们这能算是初次见面?” 率先打招呼的果然是星野森星乃,毕竟是学姐,而且还是学生会长,确实要比樱小路纱仓成熟许多。 面对青梅竹马的前女友,樱小路纱仓实在是无法强迫自己露出多么灿烂的微笑,但面对年长的学姐,总算还是展现出了应有的礼貌。 “你好,星野森学姐,学姐虽然不认识我,但我是认识学姐的。” “因为我是学生会长吧,在学校公开露面的次数总是要比一般学生多一些,总觉得有些难为情。” “学姐今天是专程来找月……来找神宫寺同学的?” “咦?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学姐和神宫寺同学不是在交往么?学校里的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樱小路纱仓故意瞄了一眼神宫寺月,她虽然内心有些不满,却也知道自己不能任性的质问她分手了干嘛还要来找前男友,索性呛她一下好了。 她确实会与神宫寺月斗嘴,争吵,但若真要是给少年添麻烦的事儿,樱小路纱仓从来不去做。 但要就此叫她什么都不说,樱小路纱仓又实在不是这么个性子。 可惜,星野森星乃根本没有与神宫寺月交往的记忆,樱小路纱仓的这番进攻等于是在与空气斗勇。 “怎么会,我与神宫寺同学不是那种关系,今天来这也只是碰巧而已,事先不知道神宫寺同学在这打工。” 星野森星乃并非是那种坚决不说谎的女孩子,总之可以放下抄袭的嫌疑了。 神宫寺月呆在一旁默不作声,眼神在星野森星乃与樱小路纱仓之间来回转悠,不敢开口。 然而,樱小路纱仓对于这回答却十分不满。 学校里的其他人虽然不知道星野森星乃曾与神宫寺月交往过,充其量只是停留在“传闻”阶段,并没有被证实。 而在樱小路纱仓这,神宫寺月可是亲口承认过的,并且暑假的时候,她还亲眼看见他们在人群当中接吻。 回想起这事儿,樱小路纱仓的内心更是复杂,埋怨少年的同时,更让她难以理解星野森星乃的心思。 这女人,明明就已经是前女友了,竟还缠着月不放,真叫人讨厌。 “倒是樱小路同学似乎是来找神宫寺同学的,我只不过是个来买书的客人,你们可以不必在意我。” “我也是来买书的,和他不熟。” “哦?” 似乎是要为了证明自己,樱小路纱仓佯装端详一番,从距离最近书架上随手拿起一本书。 “对,我就是来为了买这本书的,嗯嗯!朋友们都很推荐,听说超感人的。” 当宫寺月与星野森星乃瞧见那书本的标题,同时一愣,下意识地彼此对视一眼。 星野森星乃难掩笑意,似乎已将樱小路纱仓这名女孩儿彻底看透,之后目光驻足在少年身上,意味深长的道:“神宫寺同学,你瞧,时下的女子高中生似乎都爱读。” 少年面色复杂地看着青梅竹马,谁不晓得她只会看恋爱漫画,这种全篇都是文字的东西,她哪儿看得进去。 “我似乎,能与樱小路同学成为朋友。” 樱小路纱仓茫然地眨眨眼,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禁色》,歪起脑袋。 “什么意思?” 20.男子高中生的不解风情。 “欢迎下次光临。” 门口的琅铛微微响动,一名大学生模样的青年抱着刚买的书走出书店,站在收银台内的少年重新坐下,目光下意识地朝着书店的阅读区望去。 与其说是阅读区,只是单纯在清理出来的角落,放上一张小圆桌,以及两张椅子而已。 放在平时,那个位置几乎是没有人的,今天出人意料地坐着两位美少女。 其中一名少女留着靓丽的短发,俏皮的侧马尾时而甩动,小麦色的肌肤虽然不够白皙,却给人以活力四射,那松松垮垮的牛仔吊带裤穿在她身上,实在是青春与元气的代名词。 至于坐在她对面的另外那位少女,似乎有种改变周围景色的魔力,光是坐在那儿,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上的书本,其气质与身姿便叫人产生憧憬,以为这四四方方的小空间,是什么华贵的欧洲庄园。 神宫寺月单手撑着下颚,浅浅地叹了口气,眼睛完全无法从那两人身上移开。 倒也不是出于欣赏美少女之类的理由,仅仅是担心那两人一不留神就会扭打起来。 嘛……应该不至于才对。 “月,待会儿一起去吃饭吧。” 樱小路纱仓回头看向神宫寺月,毫不避讳地喊着他后边的名字。 “喔…行。” 神宫寺月应了声,默默观察星野森星乃的反应,预料之中的平静。 虽然少年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不过她坦白的也太快了。 以星野森星乃的聪明伶俐,想要试探出他们是青梅竹马根本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樱小路纱仓还是那种不太擅长隐藏情绪的人。 因此神宫寺月毫不意外。 这都不算事儿,重要的是,不能让星野森星乃从樱小路纱仓口中得知,神宫寺月与星野森星乃交往过的事情。 樱小路纱仓再怎么神经大条,应该也不会主动去谈论这话题才对。 神宫寺月决定尝试去相信她。 嗯,一定要对青梅竹马有信心!相信这十多年的羁绊! “星野森学姐,现在有男朋友么?” “咳咳——!” 少年猛地咳嗽几声,坐在角落的两名少女朝他看了一眼,又无视般的接着闲聊。 喂,那边的青梅竹马,我真的可以相信你么? 由于深深的不安,神宫寺月甚至产生了胃痛的错觉。 “嗯……男朋友啊,现在是没有的。”星野森星乃笑着回答。 只是她说这话时,目光似有似无地瞟了神宫寺月一眼,让少年颇为头皮发麻,心中不停告诉自己,她已经把以前的事全忘了,不要慌。 “嗯,不过倒是有在意的男生。”她又补充了句。 “嘿诶~~~我还以为学姐这样的人,对恋爱这种事情没有兴趣呢。” 樱小路纱仓瞅了一眼神宫寺月,少年没敢和她对上视线。 “怎么会呢,我姑且也是女孩子,女孩子当然会对恋爱感兴趣啦,嗳,对吧~神宫寺同学?” 神宫寺月竖起书本,将帅气的脸庞彻底藏在书后。 星野森星乃掩嘴轻笑:“哎呀,他好像有点害羞。” 樱小路纱仓咬了咬下嘴唇,一言不发。 这两人看上去,怎么完全不像是分手的恋人? 他们不会是在调情吧? 难道其实我是个电灯泡? 该死的月,要是敢骗我,我真的会哭出来喔! 神宫寺月自然猜测不到樱小路纱仓心底在想些什么,对于两位少女的闲聊,一副想听又不敢听的模样。 诸如此类的对话时而发生,少年实在是很想问她们是来做什么的,可又担心将这种话说出口后,会发生不可挽回的事儿。 店内经过一段沉寂后,终于是有人推门而入,少年下意识的“欢迎光临”只说出一半。 “呀吼……露娜酱,我来啦。” 来人是一名稍显年长的成年女性,身形丰腴,长发盘起,迈着豪迈的步子向少年走来。 “中午好,南云小姐。” “上午看店辛苦啦,中午可以去休息了喽,在午休结束前回来就好。” “好的。” “啊咧?来了两位好可爱的客人呢,”她注意到平日里无人使用的桌椅,正坐着两名高中生模样的少女。 “是我认识的人,她们来坐一下,买书了。”神宫寺月回道。 “没事啦没事啦,就算不买也很欢迎可爱的女孩子来店里。”南云恭子笑着摆手。 “你们好,我是南云,是这里的店长。” 两位少女站起身同她打了招呼,南云恭子不由得啧啧称奇。 “两位都是不得了的美人呢,小露娜,真抢手哦,咻~咻~” “请不要这样,她们是我的同学,还有不要说‘酱’。” “诶~~~~露娜酱听起来多可爱啊。” “男子高中生不需要可爱。” “真是不解风情啊。” 南云恭子感叹了一句,从收银台下边取出墨绿色的工作围裙系在了身上。 “月,我们去门口等你喔。” “嗯。” 两名少女朝着南云恭子点头致意,一同前往了店外。 顺带一提,星野森星乃买的《且听风吟》,樱小路纱仓买了《甘露》,是星野森星乃的推荐。 待两名少女走出门口,南云恭子立刻抬起手臂,勾紧少年的脖子,声音充满了调侃之意。 “嗳嗳,哪边是本命?” “哈?” “唔……要姐姐我来选的话,果然还是短头发的那位吧。” “搞不懂你在说什么。” “臭小鬼,不要在这里跟姐姐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轮班时,附近的女大学生都会来看你么。” 好吧,确实如此。 虽然神宫寺月没兴趣,但姑且还是问了为什么,否则她可能会因此不满闹脾气,员工总归是不能忤逆老板的。 于是。 “姐姐我啊,最萌侧马尾了。” 少年得到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答案。 “午休结束之前要回来哦,不许迟到,姐姐我下午还有约会呢。” “好的。” “这种时候要回答‘遵命姐姐大人’吧。” “南云小姐到底在我身上寻求着什么‘属性’?” “弟弟萌。” 少年无言以对。 “行了行了,和小女友约会去吧。”南云恭子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都说了不是女友,另外辛苦了。” “现在不是,以后没准啊,说不定会其中一位交往呢,这俩可都是美少女诶。” 神宫寺月实在是想不到如何接话,将工作围裙收放起来后,便走出了门。 南云恭子轻笑一声,微微摇头地在收银台坐下,琅铛的余音逐渐散去,消于平静。 拾起少年放在桌旁的《挪威的森林》,从夹着书签的地方续看起来。 “真青春啊。” 21.女人的本能还真是可怕的事物。(求追读!) “我有那位作者的全套漫画,下次从家里带给你看吧。” “真的么!我……呃。我我才不需要呢!” “你刚才不还说了想看么?” “我没有那么说!再说了,我和你也没那么熟吧。” “哎呀~我们不都是神宫寺同学的朋友么?” “我和他不是朋友。” “可你们不是关系好到称呼彼此的名字么?” “那是因为我们家里的原因……” “真好呀,我也想试试称呼神宫寺同学为月同学,他的反应一定很有趣。” 这个女人,果然还在对月念念不忘吧!快点死心啦! 樱小路纱仓在心里这般想着。 神宫寺月看着走在面前的两位少女,心情颇为复杂,瞥了眼一旁的岔道,寻思自己要不要偷偷开溜。 可转念一想,樱小路纱仓这口无遮拦的家伙,万一说漏了嘴,事态更加不好收场,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他突然开始期待上学了,至少在学校里这二人不会有什么交集。 周一能不能快点到来啊! 原本,星野森星乃与樱小路纱仓不出现的话,神宫寺月是打算去隔壁的全家随便买些吃的。 但现在轮不到他做主,只得默默跟在两名少女身后,然后…… 三个人都走进了全家便利店。 挑选完主食与饮品,三人排队各自结账。 收银台上贴着“未满20岁禁止吸烟”的标语,上面印刷着粉黄蓝红四种奇妙颜色头发的四名少女,似乎是与某部动画的联动。 神宫寺月不看动画,因此不晓得出处。 从便利店出来后,三人在外边的露天桌椅就坐。 若要问少年此刻的心境,神宫寺月只感觉自己今天起猛了,他竟然和前女友以及青梅竹马坐在同一张桌前。 盯着手中没有拆封的菠萝包,神宫寺月陷入沉思。 “我开动了。” 耳边传来两名少女的声音,神宫寺月无言地拆开包装,开始机械地吞咽。 不同于神宫寺月的沉默,一旁的两名少女倒是聊得很欢。 樱小路纱仓见神宫寺月一声不吭,全然以为他是因为星野森星乃的关系,而感到尴尬。 毕竟世界上不是所有情侣分手之后,依然还能做朋友的。 想到这,樱小路纱仓便不禁有些小开心。 星野森星乃怎么想的根本不重要,只要神宫寺月不搭理她,对樱小路纱仓来说这样就足够了。 至于星野森星乃,自从看过那本日记后,她便对神宫寺月充满兴趣,并且有了属于她的目的。 她时刻观察着神宫寺月,以及他与樱小路纱仓之间的互动,试图从樱小路纱仓身上,得到一些关于神宫寺月的情报。 总之,坐在同一张桌子前的三个人,怀揣着各不相同的想法。 “呜~~怎么有西红柿?”樱小路纱仓瞧见三明治里的躺着汁水的西红柿片,嘴型立刻瘪成了“へ”字型。 神宫寺月默默看了少女一眼:“我的还没吃,要和我交换么?” “可是我想吃里面的蔬菜和火腿,月,帮我吃掉。” “你是小孩子么?” “现在可以是。” 少年无奈叹了口气,将三明治里的西红柿片抽了出来,两三口吃了个干净。 “不愧是露娜酱。”樱小路纱仓竖起大拇指。 “不许说酱。” 樱小路纱仓十分露骨地瞟了一眼星野森星乃,试图以此来劝诫她别想“复合”的事儿。 谁知星野森星乃只是单手抵着下颚,反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与神宫寺月的互动。 这下樱小路纱仓更是一头雾水了,她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想到什么,弯腰看了一眼桌下,随后松了口气。 “你怎么了?”神宫寺月问。 “看看你们俩有没有在桌子底下偷偷牵手和摸大腿。” “你最近是不是在看什么不健康的漫画?”神宫寺月毫不客气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在这之后,樱小路纱仓因为还要参加学校的社团活动,独自去了学校,神宫寺月感叹了一句运动系社团真是辛苦。 临走前,樱小路纱仓拽着神宫寺月跑到一边,进行说教,大抵是什么“禁止旧情复燃”的话。 神宫寺月自然是没有这个想法,最后樱小路纱仓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待樱小路纱仓离开后,坐在神宫寺月对面的星野森星乃将喝空的牛奶盒轻放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倾,颇为胸围的山脉被柔软地挤压,双手手背抵着面颊,满目的笑意。 “嗳,神宫寺同学,我能问个问题?” “我不擅长猜谜的。” 星野森星乃明白少年是故意这么说,全然当作没听见,问话道:“莫非,神宫寺同学喜欢樱小路同学?” “哪种喜欢?” “没有血缘,又同为异性的高中生之间,难不成还能有第二种喜欢?” “没人规定高中生不能养宠物吧。” “这么说,你是要饲养樱小路同学?” “我的意思是,我和那家伙之间是相互投喂的关系。” “恋人之间的‘啊~~张嘴’的那个?” “为什么会理解成那样?” “因为刚才神宫寺同学的眼神一直在她身上,甚至不曾瞧过我一眼,竟是叫我起了好胜心来,女人的本能还真是可怕呢,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显然,星野森星乃最后那几句话是在扯谎。 而她所说的那些,是因为神宫寺月担心樱小路纱仓口无遮拦,所以才时刻盯紧她,可惜神宫寺月没法明说。 少年稍稍叹了口气,倏地想起些许往事,后仰身子靠向椅背,望着自由之丘湛蓝的秋日天空,眸光不经意间迷离,轻声呢喃地自言自语。 “纱仓她,是特别的。” 星野森星乃黛眉微挑:“特别?” 少年没有解释的意愿,她见状只得默然喝着盒装牛奶,盒子逐渐发出干瘪的响动。 …… …… 简单的午饭算是结束,神宫寺月准备回书店,询问了一下星野森星乃,她似乎还要回家去处理从学校带回家的文件。 神宫寺月本想问她今天是来干什么的,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万一她改变主意要跟他回书店,可就得不偿失了。 因为街道上没有垃圾桶,星野森星乃将吃空了的食品包装袋叠整齐后,放进随身的挎包内,喝空的牛奶盒则扔进了街边饮料贩卖机旁的空罐篓。 “对了,分别之前,我还得向你道歉才行。”星野森星乃转过身对少年说道。 “向我道歉?为什么?” “你瞧,我之前对神宫寺同学说了过分的话不是么?老实说,在学校里就想向你道歉的,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神宫寺月打开记忆宫殿,搜寻类似的对话。 找到了。 【我啊,最讨厌没有自我的人了呢,只会迎合他人的一具空壳,不觉得……十分空虚么?】 “会长不必在意,我根本没往心里去。” “神宫寺同学意外的大度,我原本已经做好被你刻薄回应的准备了。” “我还没有纯情到会因同龄女生的贬低就茶饭不思。” “唔……神宫寺同学说话总是拐弯抹角的,我可以当作你是在遮羞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神宫寺月不明所以的道。 星野森星乃顿时笑出声来,神宫寺月甚至不明白她是因何而发笑。 “嗳,神宫寺同学,我似乎对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越来越感兴趣了,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我这种人,还是远离比较好。” “为什么?” “你不会想知道的。” “你愈是这般装神秘,岂不是在故意引诱我的好奇心,要不索性将知道的统统说出来,我定然不再纠缠你。” 神宫寺月张了张嘴巴,犹豫少顷,开口问道: “星野森会长之前,说过自己似乎有过失忆对吧。” “嗯哼,难不成神宫寺同学知道什么?” 少年摇摇头。 “不会忘记的永远不会忘记,会忘记的留着也没有用,既然会忘记,说明只是微不足道的事儿。” 没能得到想要的回答,也是她预料之中的事儿,少女轻笑起来:“实在不巧,村上众多书内,我偏偏不喜爱《挪》。” 如此,神宫寺月没再说话,转身离开了。 秋日的天空下,“铛铛铛”的重音均匀的急促着,红灯闪烁个不停,少年随波逐流的来到另一头,身后的道闸杆猛然下压。 “神宫寺同学!” 火车驶过,凛冽的风不停吹拂少年的刘海。 她的声音没有传达过来。 22.而时间的经过,就是一件不可挽回的事情。 打工结束后,神宫寺月离开书店,碰巧在路上遇到了结束社团活动的纱仓,于是顺理成章的一同回家。 “你下午没有和学生会长打情骂俏吧?” “你在讲什么东西?” “别把我当作笨蛋,以为我看不出来么,她看你的眼神都快要把你给吃掉了。” “我看起来有这么美味?” “你尽管装傻好了,天晓得你们是真分手假分手,你要是想寻求刺激,别把我拖下水,到我看不见的地方恩爱去!” “我说,樱小路小姐,您是不是反应有些过激了。” “毕竟人家长那么漂亮,皮肤白白嫩嫩的,头发又长又漂亮,跟欧洲人似的,哪像我黑不溜秋,暑假的时候在室外一呆就是一下午,把皮肤晒得又红又糙。” “哪里黑了,一点儿不黑。” “少来,我自己的事儿我还能不晓得。” “行吧,也就稍微黑了点儿,少跑点步就行了。” “………” 樱小路纱仓闻言,立刻加快脚步,将少年甩在身后。 少年打了个呵欠,稍稍伸了个懒腰,看着不远处的少女一会儿快走一会儿驻足的模样,不紧不慢地跟上去。 渐渐的,樱小路纱仓慢下步伐,重新与神宫寺月并肩行走起来,并且偷偷侧目,窥探他的神情。 “你真与她没有瓜葛了?” “干干净净。” “下午没有同她偷偷牵手,有没有拥抱?” “没有。” “接吻呢?” “还用得着问?” “我得听你说出来。” “是是是,没有牵手,没有拥抱,没有接吻。” “哼——”少女半眯着眼睛,拉长声音表示狐疑。 “信了?”少年问。 “不信又能如何,你又不是不晓得,我几乎是被你忽悠着长大的。” “这话说的,怎么听起来我不像个好人。” “你是好人么?” 神宫寺月耸耸肩,随意道:“嘛……至少算不上是个好男人吧。” 樱小路纱仓听了后,忽然就不开心了。 “干嘛这么说自己呀,虽然学校里的大家都不太待见你,可我是知道的,真正的月是个好人。” “比你男朋友还好?” “谁啊那是……喔!他比你好一百倍!你哪儿来的脸同他比较!” 神宫寺月浅浅地笑了下。 樱小路纱仓也觉得自己这设定编得多少有些漏洞,挠了挠脑袋,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来到家门前,樱小路纱仓并没有继续向前,而是跟着神宫寺月停了下来。 “我妈今天上午出差去了神奈川,明天才能回来,晚上去你家吃饭。” “阿姨也真是辛苦,明明是周末。” “听她说成年人是没有周末的。” “对于高中生来说还真是个残酷的未来,我不要长大了。” “总之今天我就来蹭饭喽。” 少年点点头,这是稀松平常的事儿,早已屡见不鲜。 “我回来了。” “打扰啦。” 打开家门后,两人换上拖鞋进了客厅,神宫寺优子正在厨房内准备晚饭。 “欢迎回来,咦?你们俩是约会去了么?” “打工结束后在路上碰到,就一起回来了。” “什么嘛,害我白开心一场。 “纱仓酱,阿姨知道你今晚要来吃饭,准备了你爱吃的汉堡肉喔。” “嘿嘿,谢谢~我最喜欢阿姨了。” 少女发出欢快的笑声,踢踏踢踏地迈入厨房:“优子阿姨,我来帮你准备晚饭。” “不用不用,你和月去边上休息吧。” “我才不要和他在一起呢。” 神宫寺月没有在客厅多呆,独自去往二楼:“我回房了。” 然而,少年刚走进卧室,在床上躺下没多久,楼梯处便响起“咚咚咚”的脚步声。 可爱的脑袋探入卧室,灵动的琥珀色眼睛一顿转悠,紧接着便是盯向躺在床上的少年。 神宫寺月双眸紧闭,似乎并不打算搭理她。 樱小路纱仓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到了床边后,选择跪坐在地板上,盯着少年的脸看个不停。 “不是说要帮我妈准备晚饭么?”少年闭着眼睛,突然开口说道。 “她让我来找你玩。” “是嫌你笨手笨脚吧。” “哼,净说些惹人厌的话。” 少女气呼呼地将手伸向少年的头发,在上面一顿乱搓,原本还算柔顺的黑发,一下子变得像是刚割完随意扔在一旁的杂草。 樱小路纱仓顿时“咯咯”笑个不停。 神宫寺月倒也无所谓,任由她的手在自己脑袋上作乱。 忽然间,少女的手从他的头发,移到了他的眉毛,一路下滑地到眉毛,鼻子,最后触碰少年的唇。 正当神宫寺月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时,樱小路纱仓那略带柔软与疲惫的声音,传入少年的耳朵。 “暑假的时候,我看见了哦。” “……嗯。”他之前就听她提起过。 少年的嘴唇被她的手指按住了,只能发出这样的音节,嘴唇的震动传递到她的手指上,酥酥麻麻的。 “月在同她接吻时,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她不停地移动手指,一下子触摸他的下颚,划到脖子,又忽然上滑,重新揪住他的下嘴唇,轻轻拉扯,露出里边珍珠般的牙齿。 “你会有一丢丢的想起我么? “在你与学生会长,与青山老师,与那些我不认识的女孩子们接吻的时候,可曾有一次,想起过我么?” 少年偏开脑袋,放在他唇瓣上的手指,仿佛是黑胶唱片机的唱针,就这么固定在同一位置,一路划到他的下颚。 “我早就已经,记不得了。” “嗳,月如果当年……” “纱仓。” 少年忽然抓住她的手,汹涌如兽潮般的回忆,一波接着一波拍打他的神经,在少年的脑海中演绎出一场自导自演的电影。 少女忽然低下头,将脑袋凑近躺在床上的少年。 神宫寺月明显有了一丝慌乱,只要闭上眼,关于眼前这名女孩的回忆就挥散不去。 “纱仓,我们已经……” 当樱小路纱仓的鼻尖距离神宫寺月不足一公分时,她垂落的发丝搔动着少年的脸颊。 对视许久,时间仿佛化成一滩透明液体,将少年少女包裹在其中,不断拉伸,溶解,扭曲在一块。 “噗嗤! “你到底在期待什么哦,笨蛋月~” 樱小路纱仓直接笑出了声,那笑声格外欢快,仿佛是看了一场世界上最好笑的漫才。 “………” 少女站起身,笑着走回到卧室门口,单手扶着门框,只留给他一个纤细的背影。 “我知道的啦,我们都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子,我能分清的。 “现在的我们,就只是普通的青梅竹马而已。” 23.人生,到底是什么呢?(求追读!) 晚饭的时候,神宫寺月与樱小路纱仓相邻而坐,神宫寺优子时不时会接到公司打来的电话,放下筷子去客厅沙发上坐下,一聊就是十多分钟。 “优子阿姨,工作很辛苦呢。”樱小路纱仓看着客厅内神宫寺优子的背影,如此说道。 “嗯。” “我家的双亲也是,都投身于工作,虽然知道他们都是为了让我过上好的生活,不过偶尔也希望他们能够陪陪我。” “这么多年我们不都一起过来了么,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呢,若是真感到内疚,就好好念书。” “月说话真是死板,我脑袋又不像你这么聪明,没什么大的梦想。” “我也没有梦想呀。”少年说。 “咦?是这样么,那我应当比月要成熟些,梦想姑且还是有的。” “是什么?” “世界冠军,短跑。”她信誓旦旦道。 “那你的肤色还不够纯正,接着晒吧。” 樱小路纱仓作势便要拧他的胳膊。 神宫寺月当即求饶:“我会在暗地里为你加油的。” “倒是光明正大的为我加油啦!” “奈斯吐槽。” 两人心照不宣地遗忘在卧室内发生的事情,继续恢复成寻常的青梅竹马。 所以早早已经说了,他们俩是在额头贴着“青梅竹马”的标签过活的,否则一不注意便会误入歧途。 “月就没有想做的事情么?” “想做的事情?” “你瞧,你头脑不是很好嘛,将来可以成为医生呀律师啊,说不定还能成为飞行员,只要月想做的话,什么都能做到吧。” “我是哪里的轻小说主人公?光是让青梅竹马不对我动用暴力,我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真是的,你又开始不正经了。”樱小路纱仓嘟嘴道。 神宫寺月浅浅地笑了。 “不过,梦想啊……我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么远的事情呢,总之先考一个好大学,将来成为公务员,偷纳税人的钱。” “好差劲哦。” “不不不,一般人都会觉得我刚才的话是开玩笑的吧。” “月说的话我一直都很当真哦。” 少年无言以对。 “嗳,月已经想好要考什么大学了么?” “大学?这还真是突然啊。” “因为明年我们就要上高三了呀,月一直都很有主见,我就在想你是不是已经有心仪的学校了。” “而且月成绩那么好,一定会选择考大学而不是直接就业吧。” “确实是考大学的打算。” “所以咧?” “我是无所谓啦,我妈让我尽量别考东大就行。” “咦?为什么?” “说不好找对象。” “这是什么道理?”樱小路纱仓的小脑瓜有些晕乎。 “天晓得。” 话音落下,客厅内的神宫寺优子忽然急急忙忙拎起了挎包,朝他们走来。 “月,纱仓酱,公司突然有点急事,我得过去一趟。” “诶?这个点么?”神宫寺月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已经是晚上七点。 “至少吃完饭再去吧。” “不了,部门的人都已经在等了,我先走了。” “都那么晚了,回来能赶上终电么?” “唔……要是赶不上的话,今天就只能在公司过夜了。” “会不会太辛苦了。”樱小路纱仓关心道。 “没事啦没事啦,那么我先走了,纱仓酱,月就拜托你了喔。” “嗯,优子阿姨路上小心。” 玄关传来大门闭拢的声音,屋内一下子陷入寂静。 “大人还真是辛苦呢,我不想长大了。”樱小路纱仓感叹道。 少年瞥了青梅竹马一眼:“世界冠军又不用电车通勤。” “你真讨厌。” 晚饭过后,樱小路纱仓在厨房内洗碗,虽然神宫寺月再三强调让自己来,最终还是被樱小路纱仓赶了出来。 因为明天是周日,樱小路纱仓家里又没人,她想待到什么时候都没有关系。 但基于旁晚在卧室内发生的事情,加上神宫寺优子已经离开,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总觉得眼下的气氛安静地有些微妙。 因此樱小路纱仓同他搭话的时候,神宫寺月几乎没怎么理睬她,一副沉浸在书中世界的模样。 即便这部小说他已经翻来覆去,看了许许多多遍。 书页上,渡边正在目睹夜半时分一丝不挂的直子。 客厅里,神宫寺月时不时偷瞄一眼青梅竹马,生怕她又变成之前那副模样。 “月。” 神宫寺月拿着书的手微微一抖,摆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怎么了。”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家了。” 少年看了一眼时间,才发现此时是晚上九点,身为青梅竹马的两人,竟是就这么无言地坐了两个小时,期间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已经这么晚了啊。”他姑且这么说了句。 “嗯呐,那我先回去喽。” 目送樱小路纱仓的背影消失在转角,等了一会儿后,大门合拢的声音传来,少年轻轻呼出一口气。 神宫寺月闭上眼,浮现于脑海中的是青梅竹马的脸,一会儿是前不久的,一会儿是三年前的。 时间并非能抹去一切的不平整,充其量不过是将四五分裂的东西,重新拼接起来,远远望去,不至于看起来不完整。 若是凑近些,那弯七扭八宛若蜘蛛网状的裂痕,即便不情愿也是要看的。 神宫寺月不情愿,所以才闭上了眼。 伸出右手,虚空一划。 什么都没有出现。 少年沉默半晌,手臂直直垂落,脖子后仰着,脑袋悬空。 自言自语: “人生,到底是什么呢?” …… …… 樱小路纱仓离开没多久,神宫寺月伸了个懒腰,从沙发上直起身,望着空无一人的客厅,目光又看向祭放着神龛的别间,在原地发呆许久。 上楼回房取了睡衣,准备洗澡睡觉。 就在这时,门铃再度响起,神宫寺月大抵能猜到是樱小路纱仓,边开门边问。 “是不是落下什么东西了?” 绑着侧马尾的元气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紧接着立刻双手合十,微微缩起脖子,单眼闭起,试图萌混过关。 “月……我忘记带钥匙了,让我住一晚吧。” 24.成为大人之后,就不能变回小孩子了么?(求追读!) “纱仓,我把衣服放这了。” “嗯,谢谢。” 灵动的声音穿透浴室的磨砂透明门,少年将衣服放在洗衣机上,无视里边传出来的流水声,离开盥洗室,回到二楼的卧室。 坐在书桌前,书本摊开,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少年盯着窗台外的街景看了会儿,将窗帘拉拢,整个人趴在床上,闭目养神起来。 刚才母亲发来信息,今晚多半是回不来了。 而樱小路纱仓也因为忘记带钥匙,无法回家。 也就是说今天晚上,这个家里只有神宫寺月与樱小路纱仓两个人。 倘若他们真的只是普通的青梅竹马,或许就不必如此苦恼了。 这是只属于他们,不能对任何人开口的秘密。 闭着眼睛的少年长长呼出一口气,没有再继续细想。 虽然今天什么都没干,可白天同时应付星野森星乃与樱小路纱仓,多少叫他感到疲惫。 或许是受了星野森星乃的影响,相较于之前,樱小路纱仓的心境,确实出现了些许变化。 而一想到这样的樱小路纱仓还在楼下,更是叫他头痛万分,索性放空脑袋。 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楼梯传来的足音,少女的声音于屋外响起。 “月,我洗好了哦,到你啦。” “……月?” 樱小路纱仓推开半掩的门,便看见少年毫无形象趴在床上的模样,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发现神宫寺月已经睡了过去。 在床沿前蹲下,少女盯着青梅竹马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低声道:“喂~~~~露~~~娜~~~” 同女孩子一般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呼着均匀的鼻息,少年始终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樱小路纱仓稍稍嘟起嘴,忍不禁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面颊,仿佛是超市内喜欢将手埋入米柜的调皮小孩,玩得不亦乐乎。 很快,少年的眼皮微微眨动,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幕景象,就是那张充满元气的青梅竹马的脸。 “呀,早上好。” 她笑着说。 神宫寺月晃了晃脑子,缓缓坐起身,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晚上十点十三分。 少年打了个呵欠,问道:“你怎么还不睡?” “睡哪?” “客厅的地板或者沙发。” 樱小路纱仓顿时睁大了眼睛,满脸地不可思议:“你竟要我睡客厅?” “开玩笑的,让我妈知道我让你睡客厅,她不得抽我。” “哼!” 神宫寺月拍了拍身下的床:“你睡这儿。” “那你呢?” 他又拍了拍床。 “我也睡这。” 樱小路纱仓闻言一愣,随后脸颊“嘭”地变红润,隐隐有热气往外冒,一定是因为刚洗完澡的缘故,她想。 “不不不……不太好吧。”樱小路纱仓结结巴巴的说。 “笨蛋,当然不好了,听不出来我是在开玩笑么?” “………” 樱小路纱仓站起身,毫不犹豫地抬腿朝神宫寺月踢去,被神宫寺月轻而易举地躲过。 少女气呼呼地站在原地,原本小巧的脸蛋,这会儿腮帮子已经高高鼓起。 “我讨厌你。” “真讨厌我?” “……假的。”她嘟囔着说。 他就知道。 想必,这便是樱小路纱仓最可爱的地方。 她或许任性,或许调皮,或许偶尔扯些谎话,可她并不是要让神宫寺月讨厌自己。 她只是想让少年多回头看看自己,仅此而已。 “没事的,这个天气睡客厅也很自在。”神宫寺月说道。 “唔……你以前的房间呢?” “那里边什么都不剩,而且很久没有打扫了。” “好吧。” “我去洗澡喽。” 说罢,少年从壁橱里取出睡衣,准备离去,忽然被少女扯住了衣摆。 神宫寺月看了一眼她的手,面露疑惑。 “一起睡,也不是……不行。” 这下轮到神宫寺月呆住了,望着面红耳赤的青梅竹马,一下子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神宫寺月此时才意识到,樱小路纱仓身上穿的是他的T恤,因为衣长足以遮盖少女的大腿根,她并没有穿长裤,不同于小麦色的小腿,大腿附近的肌肤格外白皙。 樱小路纱仓单手捏着衣服下摆,忸怩了好半天:“小时候,我们不也天天睡在一起,的么。” “你都说是小时候了,咱们现在是高中生,再过不久就是大人了。” “成为大人之后,就不能变回小孩子了么?” 当然不能。 神宫寺月刚准备这么说,可当他瞧见少女眼眸中的忧郁的情绪,他迟缓地,用了更加委婉的说辞。 “想必,是很困难的吧。” 不是困难,而是不能。 “我,果然还是不想长大。” 神宫寺月没有说话,仅仅像是涩谷车站前的八公雕像,一动不动地站在那。 渐渐的,少女拽着他衣摆的手松开了。 “算了,你去洗澡吧。” “……嗯。” “不许喝我泡过的洗澡水。” “才不会喝。” …… …… 泡在浴缸里,少年满脑子都在想着青梅竹马说过的话,过目不忘的本领使得他脑海中,无限重复樱小路纱仓问他要不要一起睡觉的画面。 整个人把脑袋沉入水中,一颗一颗的气泡“噗嗤噗嗤”地往上冒,等实在憋不住气了,便猛地钻出水面,吐了几口洗澡水。 擦干身子,换上睡衣,吹干头发。 少年回到客厅,按下了墙上的开关,屋内的光亮一下子退散了去。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神宫寺月来到沙发前,刚准备躺下,便看见一道黑影缩成一团的在沙发上。 “你在干什么?” “睡觉呀。” 少女将毛毯整个盖住自己,发出来的声音都是暖呼呼的,让人听了便倦意来袭。 神宫寺月无奈叹息一声,樱小路纱仓微微掀开毛毯,露出一双瑰丽的眼珠,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不许讨厌我。” “不讨厌你。” “不许对我说教。” “我才没那么闲。” “不许叫我离开。” 神宫寺月深呼吸了几下,仔细看向樱小路纱仓那充满不安的眼神,仿佛在内心下定了什么决定似的。 “走吧。” “去哪?”她小声询问。 “回房间。” “一起?” “一起。” 少女顿时露出喜悦的笑容,随后又迫使自己收敛笑意,哼声道:“可我不想和你睡一块。” “白痴,我打地铺睡啦。” “喔……这样啊。” “嗯哼。” “那能给我讲故事听?” “你什么时候多了睡前听故事的习惯?” 她想了好一会儿,笑着对少年说: “今晚。” 25.我想成为回应奇迹的女人,让那个人回头看看我的样子。 【8月2日】 今天,是我和他正式交往一个月的纪念日。 回想这一个学期以来,实在是叫我有种不真切感,我竟是真的答应了他的追求。 我清楚我没有这么做的资格,我不该接受他,不该接受任何人的告白。 然而这数个月的相处,叫我相信他是个比表面更加纤细且脆弱的人,身上有种让我无法抛下他的特质。 不知不觉间,我便陷入了名为爱情的漩涡之中。 暑假总算到来,我打算将与我与他的第一个暑假记录下来。 它是否会成为我高中生涯,最为青春的回忆呢? 要是会就好了。 从明天开始,我们便能光明正大的约会。 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上谁,可如今却这般雀跃,心动不止。 这就是恋爱么? 真是不可思议。 ……… 【8月4日】 今天我们一块去了池袋的sunshine水族馆,企鹅十分可爱,原来它们真的会在人头顶游泳,实在神奇。 而我仅仅是离开他一小会儿,从洗手间回来时,便看到他被一对年轻的女生三人组搭讪。 我难以形容当时那一瞬间的心情,只觉得是有个亲戚家的调皮孩子,擅自闯入我的房间,将我枕头旁的玩具熊捧在手心,仿佛她才是每晚与它相伴的主人似的。 我委屈极了,本想上去同她们理论,却看见他头也不回地朝我走来,那笑容,险些以为我的心脏要停止跳动了。 他就像是把我的心放在了热气球上,暖洋洋地升上最高空,猛烈袭来的失重感,甜蜜的将我拥紧。 或许是因为我们在学校里不会表现的过分亲昵,因此约会时,我不知不觉便容易缠着他,明明我还要比他年长一岁,以前从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一面。 更为让我害羞的是,当我们在天文馆内相邻躺下,被瑰丽浩瀚的星空所围绕时,他悄悄握紧了我的手。 我偷瞄了他一眼,他微微脸红的模样,格外可爱。 还有。 这是我们第一次牵手。 唔……此时正在握笔写字的手,似乎还能感受到他的掌心余温,好害羞。 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今天的事儿。 我的记性很好,一定不会忘记。 …… 【8月8日】 今天同他出门的时候,险些遇上学校的同学,他原本是牵着我的手的,然后他松开了。 我很受打击,可我又无法责怪他。 在学校的时候,他从不愿主动与我搭话,每回都是我硬拽着他去学生食堂。 我晓得的,他是不希望影响我在学校的威望。 要是我能够消除大家对他的偏见就好了。 他明明是个温柔的人。 不……或许这只是我的借口,我只是害怕大家向我们投来异样的眼光。 如此一想,便觉得自己是个心术不正的坏女人。 我决定,倘若再有下次,在他松开我的手之前,我一定要将他的手握紧。 …… 【8月11日】 约会结束后回家的途中,他吻了我。 这是我的初吻。 他似乎不是。 …… 【8月12日】 妈妈说,月末要与那家人一同吃饭。 我仿佛突然从梦中惊醒了。 我究竟是否该告诉他呢? 我果然还是太自私了。 …… 【8月13日】 约会的时候,他发现了我的心不在焉。 他一直都有好好看着我,一直都注视着我的事情,可我却不停地欺骗他。 我无法对他坦诚,无法说出口,无法告诉他我还有个未婚夫的事实。 我似乎早就已经忘了。 与他恋爱的每一天,让我快乐得忘乎所以。 …… 【8月14日】 如果,我不是星野森家的孩子该多好。 …… 【8月15日】 月君…… …… 【8月16日】 月君…… …… 【8月17日】 月君…… …… 【8月18日】 与妈妈大吵了一架。 我打算明天就向他坦白,也已经做好了被他讨厌的准备。 …… 【8月19日】 救救我。 月君…… …… 【8月20日】 我只觉得世界天翻地覆的旋转,至今为止早就习以为常的灰暗世界,一下子被染上了炫目的粉色。 甚至忘了自己是如何回家的,只觉得至今为止空无一物的内心,全被这十六七岁的爱情所填满。 他的微笑,他的话语,他的拥抱。 他的触感,他的体温,仿佛是要刻进我的身体里,叫我永永久久地难以忘怀。 我曾以为自己是内心空无一物的人偶,也时常疑惑他为何会喜欢这样的我。 倘若他只是喜欢这幅皮囊,又何必在那时将我推开。 我从他那里获得了勇气,获得了梦想,获得了爱。 好想回应他,好想让他看看。 让他看看星野森星乃,回应奇迹的样子。 …… 【8月22日】 我做到了。 我做到了喔。 从今往后,我能掌控自己的人生了么? 可是,我果然是有些害怕的。 没了爸爸妈妈的指引,没了他们的安排,我真的可以为自己做主么? 只有十七岁的我,已经拥有了决定自己人生的权利么? 我暂时还不得而知。 可只要想到他在我身边,我便觉得自己,坚强了许多。 …… 【8月25日】 今天和他一起去看了烟花大会,他穿浴衣的模样着实帅气非凡。 于是,我在人群中吻了他,情不自禁的。 我甚至已经做好了将自己的人生托付给他的打算。 呀……该怎么办才好呢? 倘若剩余的人生,每天都能这么快乐,我好担心自己会溺死在这幸福里。 …… …… 夜深人静,卧室内静谧异常,少女坐在书桌前,天青色的长发随意束起,静静地躺在胸前。 她一页又一页地,安静翻阅,仿佛置身于一场唯美的童话故事之中。 这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明明对这上面的内容没有任何印象,可看这文字时而雀跃,时而妒忌,仿佛真有另一个名叫星野森星乃,处于热恋期的女孩儿,活灵活现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如此的身临其境,如此的叫她震撼。 少女将日记翻至最后一页,柔和的目光在这一瞬间黯淡下来。 这些天,她不知将这日记本,来来回回翻看了多少遍。 青葱的指尖触摸深刻凹陷的字迹,好似能真切感受到这行字迹背后的悲伤与痛楚。 …… 【8月28日】 他向我提出了分手。 26.对面重要的人,得用真心。(求追读!) 周末的阳光穿透窗帘,十分随意地洒落在卧室内。 闹钟响个不停,少年迷糊间伸手去摸,什么都没摸到。 浅浅地翻了个身,碰到一团柔软的生物,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才发觉自己睡在地板上。 而就在身旁不远处,少女睡得正香。 被子一直从床上垂落,到了少女身上时,只盖住了她的一条大腿。 少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床,又看了看睡在一旁的青梅竹马,颇为无语地揉了揉眉心。 “早知道,我睡床不就得了,让你睡地板。” “喵姆~喵姆~月~~嘿嘿~~” 少女抱紧枕头,发出莫名其妙的呢喃。 原本应当罩住身体的T恤,不知为何在腰身卷成一块,难以想象的纤细腰肢,皮肤白皙得叫人感到惊奇,宛如竖线的肚脐两旁,是运动系女孩特有的肌肉线条。 在更向下的地方,是水蓝色的内裤。 望着少女的腰肢,神宫寺月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指,戳了戳那看上去像腹肌的部位,出乎意料地紧实又柔软,妥实是不可思议的触感。 “喔喔~~~”少年不禁发出感叹的声音。 “不愧是运动系。” 沉睡中的少女突然发出笑声,整个人像是中了什么邪恶的咒语般蜷缩在一块,陡然惊醒地与少年对视,连嘴角的口水也来不及擦去。 神宫寺月这才想起来这名少女最是受不了痒痒,悻悻地收回手。 笑声逐渐退却,连带着睡意也消散了许多,樱小路纱仓支起身子,揉了揉眼睛。 “唔~~早上好,月。” “喔……喔,早啊,纱仓。”神宫寺月挠了挠脸颊,微微移开视线。 感觉到少年不够自然的态度,樱小路纱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子,白色的T恤几乎是被掀起的状态,只将微微隆起的胸部遮了个严实,腰肢与大腿一览无余。 立刻将T恤下拉,少女俏脸微红地瞪了一眼少年。 “真是的,看够了没啊。” “我才没有看呢。” “明明就看了。” “是你自己睡相不好,把衣服撩这么上面。” “我有什么办法,谁让这是你的衣服,我穿着肯定松松垮垮的啦。” “那你要是胸再大些,就……啊,对不起。” 瞧着青梅竹马面露的友善微笑,神宫寺月立刻将后半句咽了回去,在造成无可挽回的局面之前。 …… …… 下楼之后,两人去盥洗室洗漱。 在樱小路纱仓扎马尾的空隙,神宫寺月在她的牙刷上挤上牙膏,樱小路纱仓又沾湿手,稍稍拨了拨神宫寺月有些翘起的头发。 母亲昨晚果然是没有回来的,家里只有他们俩。 神宫寺月去庭院做了一套广播体操,倒也不是多么爱锻炼,仅仅是想活动一下身子,似乎是昨晚被樱小路纱仓当作枕头了,肩膀麻得厉害。 樱小路纱仓则穿上围裙,在厨房内忙活起来,看起来像是新婚不久的JK人妻。 重新回到屋子,神宫寺月慵懒地在客厅沙发上躺下,伸直了手去摸放在茶几上的《挪威的森林》,指尖够到书角后直接掉在了地板上,最后只得弯腰捡起。 “月,今天要出门么?”开放式料理台内传来青梅竹马的声音。 “下午要去打工,呼——!”少年吹了吹书本上沾染的灰尘。 “那上午是清闲喽?” “清不清闲,鉴于你接下来说的话。” “真是的,干嘛要说这么讨厌的话啦。” “因为你每次这么问,肯定是想让我做点什么吧。” “你不愿意?” “那得看你要我做什么了。” “倒也没有特别想让你做的事情。” “什么啊那是。” “唔……非要说的话,就是在我刚才问你的时候,你能立刻回答‘好’,光是这样我就很开心了。” “你这家伙,不会是故意说得这么煽情,想骗我的感动吧?” “我要生气了喔。” “开玩笑的啦,反正上午很闲,听你的喽。” “那陪我去逛街,想买些换季的衣服,车站前的店就可以,当然能替我把衣服拎回来就更好了。” “把我的感动还给我啊,你这家伙。” “别这么说嘛,你看我都为你做早餐了。” “………” 老实说,樱小路纱仓的手艺不怎么样,虽然不至于难以下咽,但距离“味道普通”确实尚有一段距离。 她一直不擅长这类细致的精巧活,倒也不是说她不用心,只是常常付出的努力与收获成反比,这大致与她大大咧咧的性格有一定关系。 “你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哪有。” “明明是月说我做的料理十分美味,希望每天都能吃到的。” “要是我没记错,那是幼儿园扮家家酒时说的话,你口中的‘料理’是积木和沙子。” “不要在意这种细节嘛,哈哈哈。” 嘛……因为她看起来很开心的模样,神宫寺月也就任由她去了。 看来昨晚迁就她,没有执意睡在客厅,使得这位青梅竹马的心情很好。 神宫寺月理所当然地不希望伤害她,会顺应她说的话,做她希望自己做的事儿,就算不是那么好吃的料理,他也从来没有吃剩过。 早餐过后,两人一同出门。 神宫寺月想,这世上的女孩儿们大抵是有些许共通的属性在身上的,他至今为止所交往过的女孩中,不喜欢逛街的少之又少。 跟在樱小路纱仓身后,神宫寺月两手空空,看她像只翻飞的蝴蝶,在各个店铺内进进出出,一会儿问他这件如何,一会儿问他是否合身。 对此,神宫寺月是有一套专门用来女生的话术的,他早就记不清过去的三年内,对多少女孩子说过同样的话,几乎已经成了条件反射。 【这件颜色很衬xx酱喔。】 【xx酱的话这件说不定更合适你呢。】 【啊抱歉,不小心看呆了,嗯……很漂亮哦。】 可每当樱小路纱仓问他时,他的反应不是点头就是摇头,惹得樱小路纱仓有些气恼,连走了几家店,撅着嘴不搭理他。 但神宫寺月依旧如此,他无比排斥这种场合下,自己说的任何话。 就算是少年的内心早已千疮百孔,可他还是明白最简单的道理。 对面重要的人时,不该用话术,得用真心。 27.这之后,她带着必杀技来进攻了。(求追读!) 少年站在教室的讲台旁,默然看着黑板右下角上写着的两个名字,沉入沉思。 回想起来,当他们还是小学生的时候,似乎也遇到过同样的情况,当时有另外一名调皮男生,用粉笔将他们俩的名字,画了个爱心圈起来嘲笑他们。 神宫寺月只记得自己生气极了,与那男生打了一架。 回家的路上,女孩儿有些沮丧的问他,问他是不是不喜欢自己。 当时尚且年幼的神宫寺月不知该如何回答,恼羞成怒地独自跑回家去了。 而被母亲问到脸上的伤是这么回事的时候,他也只是倔强地说是自己摔倒了。 最后还是从女孩儿的母亲那听说了事件的全貌,令少年的母亲笑了好久。 总之,光是简单的两个名字,就勾起了他不少关于儿时的回忆。 拿起黑板擦,少年将上节课老师在黑板上留下的公式全部擦干净,重新回到了座位上。 此时是课间休息时间,教室门忽然被拉开,抱着一摞教材的长谷部老师出现在门口。 “这周的值日生是谁?” 他先是这么说了后,又看向黑板右下角写着的两个名字。 “是神宫寺和樱小路啊,行吧,你们跟我来一下。” 神宫寺月看了一眼正在与朋友们闲聊的樱小路纱仓,慢慢吞吞地起身跟着长谷部老师离开教室。 在这之后,神宫寺月与樱小路纱仓去了一楼刚上完课的无人教室,将成摞的烧杯与试管搬去位于旧校舍三楼的化学器材室。 走在一楼的走廊,时不时有认识神宫寺月的学生,向他们投来惊讶的眼光,纷纷询问那位跟在他身旁的短发美少女是什么人。 “注意脚下。”神宫寺月叮嘱道。 “我知道,可别把我当笨蛋。” 通常来说,这两位在学校里是不会当着其他学生的面,有任何交集的。 但值日生属于是一种不可抗力,况且想来也不会有人来专门偷听他们的对话。 “呀!这不是神宫寺学长么!早呀!” 然而,当这么一道略微带点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时,少年本想就此无视,奈何身旁的青梅竹马,对“神宫寺”这一词有了反应,停下脚步回身看去。 第一眼的印象就是小。 身高,脸蛋,还有胸部,都是那种精致且华丽的小。 像是另一个次元传送而来的神奇物种,炯炯有神的眸子透露着对这世界一切的好奇,仿佛会在天桥上对着夜空大喊想要变成人类。 “早啊,叛徒小动物。”神宫寺月平静道。 “别叫咱小动物,咱可是有羊宫曜这么一个伟大的名字,学长莫不是想欺凌咱?”面前的少女双手叉腰,也不知道在神气什么。 这家伙,倒是不否认“叛徒”啊。 少年心想。 “因为我现在看你的角度,和看我家猫的角度差不多。” “咱和猫同一级别?!诶嘿~~” “我不明白你怎么笑得出来。” “因为猫猫很可爱呀,不是么?” 嘛……确实可爱。 “神宫寺同学……”一旁始终插不上话的樱小路纱仓,趁此空隙出声,没有当着羊宫曜的面像往常那样喊他的名字。 神宫寺月心领神会,对着羊宫曜说道:“我们还有老师吩咐的事情要忙,就不和你多说了。” 矮个子女孩看了看神宫寺月手上放着烧杯的木框,恍然点头。 “是耽误了学长们的咱不好,那咱就不打扰你们了,放学后再见喽,学长拜拜~ “啊,运动部的学姐也拜拜~” 像暴风雨一般的学妹,来去之间犹如闪电,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神宫寺月的视线中。 在通往旧校舍的连接廊,这里已经没了其他学生,周围安静了许多。 “月,刚才那孩子是?” “嗯?那家伙是一年级的羊宫,我和她也不是很熟,只见过几次面。” “可我看她的态度倒是与你挺亲昵的。” “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么喜爱孤僻,自来熟的人也不少啊。” “月喜欢独处么?” “至少比待在人堆里让我来得适应。” “嘿诶~~~~”少女拖长声调,语气中透露着些许不信任。 “你这是什么反应?” “没什么,只是在想月会不会对刚才的学妹有意思。” “哈?我看上去像是会对那种小孩子出手的家伙么?” “因为我很担心嘛,月虽然嘴上说喜欢一个人待着,但肯定更加喜欢和女孩子在一起吧。” “理所应当啊,我就是喜欢漂亮的女孩子嘛。”神宫寺月毫不避讳地说道。 “你瞧。” “可我又不是萝莉控。” “总之,千万不可以对学妹出手哦。”樱小路纱仓提高了音量,算是一种告诫。 “你完全没信任我吧。” “谁叫月是个花心大萝卜。” “我已经决定不当渣男了。” “所以是要找个人认真谈恋爱的意思?”少女侧眸看他。 “我打算老老实实的当个学霸。” “不谈恋爱?” “狗都不谈。” 樱小路纱仓发出意味深长的“哼~~~”的声音,两人沉默着走了好一会儿。 “话说回来,刚才那孩子,有一句话叫我很是在意。” “哪句?” “她对你说,放学后见。” …… …… 放学的铃声响起,神宫寺月拎起书包,第一时间拉开教室的后门。 之后,少年看着一左一右,宛如门神般守候在2年A班门口的两位少女,发出了“我就知道”的叹息。 少年身后,教室内的樱小路纱仓正默默看着他,直到他跟着那两位少女,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不出所料的来到旧校舍四楼的学生会室,星野森星乃凑到羊宫曜耳旁,轻声说了几句话后,羊宫曜便离开了学生会室。 随着身后的大门紧闭,发出“咚”的声响,屋子里只剩下神宫寺月与星野森星乃。 少年目光环绕四周,轻车熟路地在沙发上坐下,看向满脸笑容的学生会长。 他今天倒是要看看这位前女友,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神宫寺同学。”她面露微笑。 “红茶就好。” “我可还没说要上茶哦。” “我想会长应该不吝啬这一点点茶叶才对。” “你倒是了解我。” 神宫寺月淡淡地笑了下。 然而,少女并没有为神宫寺月沏茶,径直在少年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轻轻撩动柔顺的天青色长发,一副从容不迫的优雅姿态。 “嗯,或许神宫寺同学,比我自己都要了解我呢。” 神宫寺月不动声色地沉默。 星野森星乃轻笑一声,取出一册小巧精致的记事本,放在两人身前的茶几上,缓缓前推。 “我有一样东西,希望神宫寺同学能够过目。” 28.想瞧瞧你拙劣的谎言底下,对我藏有什么样的秘密。(求追读!) 神宫寺月默默看了一眼桌上的记事本,丝毫没有要去拿的意思,转而将目光移向星野森星乃。 “这是?” “日记喔。” 虽然这个问题有些蠢,可神宫寺月不得不问。 “谁的日记。” “自然是我的日记。” “原来如此。”少年点了点头,接着道: “星野森会长有自曝的兴趣?” 少女的食指抵在粉嫩的嘴唇上,即便看上去有些做作,又难以否认她的美丽与可爱。 “唔……也是呢,说不定里面都是些我想写给神宫寺同学的话喔,与其说是日记,不如说是情书?” 她使用了俏皮的疑问句,似乎还有一些想逗少年开心的成分在,可神宫寺月笑不出来。 “听上去我似乎被学校第一的美少女爱上了。” “哎呀,你不高兴么?” “怎么会,已经高兴得快哭出来了。” “原来神宫寺同学如此在意我么?感动的话语请留到看完再说吧。” “………” 少女面带微笑的,做出“请”的手势。 神宫寺月的目光在少女的表情与桌上的本子之间,来回切换,怎么都无法伸出手去。 “怎么了?不看内容么?” 面对星野森星乃似有似无的催促,少年轻叹了口气。 “老实说,我自认为自己是个优秀的帅哥,学习顶尖,相貌出众,被同班同学们排挤更是叫我打从心底领悟自己的与众不同,认为那些不聚集在一块便活不下去的人是可悲的弱者。 “优秀如我,什么样的女孩子来表白我都不会意外。 “只是像星野森会长这样的表白方式,我还是头一回见,其实你可以写成信,放入我的鞋柜,有空的话我会看,兴许还会为你回信,放在你的鞋柜里就此成为笔友。” “那岂不是和其他女生的情书全混淆在一起了,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妥,但我更希望自己是特殊的。” “可惜我的鞋柜里不会收到情书,图钉与垃圾倒是偶尔会有。” “不是说是优秀的帅哥么,怎得这般凄惨?” “是啊,谁叫她们没有成为众矢之的的觉悟。” “原来如此,寻常女孩就要被气氛所吞没。” 神宫寺月双手一摊:“就是这么一回事。” “那这事儿确实非我来做不可,谁叫我是学生会长,又是一名女孩儿呢。” “………” 说了这么多,似乎一点效果都没有,于是少年少女之间僵持不下。 按照神宫寺月的想法,那放在桌上的本子怎么看都透露着危险的味道,要是那里面儿写着他们拥抱过多少次,亲吻过多少次,那事情可就有些不好收拾了。 他不禁开始抱怨起系统,倒是把这些漏洞抹平了再润啊。 神宫寺月长久的沉默,换来星野森星乃从容的微笑。 “你似乎无论如何都不愿看它,实在叫我好奇为什么。 “啊!是因为害羞,要不让我来念给你听吧?” “………” 当少女的手指放在那记事本上,脸色淡漠的神宫寺月眉头微微一跳。 青葱的手指将本子翻开,动作轻柔地翻开书页,一页,一页,又一页。 面前的少女似乎一下子便沉浸到了里边的世界,无声地翻阅,一句话都没说,这时间妥实叫少年感到些许煎熬。 蓦地。 “嗳,神宫寺同学能明白我此刻是何心情?” 星野森星乃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本子内,没有瞧少年一眼,语气也不如刚才那般从容,稍显彷徨的同时,似乎又在迫使自己坚定起来。 少女将手上的记事本轻轻翻转,搁置在茶几上,神宫寺月的视线十分自然地被吸引过去,窗外刮来仿佛是约定好的风,一页接一页地吹动。 书页翻飞,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少年登时愕然,随后流露出复杂的表情。 目光所及,尽是空白。 那所谓的日记内容,竟是一个字都没有。 “倘若先前,神宫寺同学能够毫不犹豫,问心无愧地来拿这本子,我便觉得自己的脑袋可能出了什么毛病,说不准真像你说的,我该去看医生。” “可是,神宫寺同学实在太小心了,总是对我设有防备,仿佛我会将你吃掉似的,你越是这样,我便越想探究你。 “想瞧瞧你拙劣的谎言底下,到底对我藏有什么样的秘密。 “还有,我可是女孩子耶,女孩子的日记哪是能轻易示人的东西,会很害羞的。 “嘛……倘若对方是恋人的话,大概看看也无妨吧,可你想,人们总是难以将所思所想用语言来表达,但若是文字就能畅所欲言。 “在这点上,我想神宫寺同学,意外的是个有些单纯的男生。” “至少请称呼为不工于心计。” “你喜欢咬文嚼字?” “大抵。” 见到少年颇有些郁郁的神情,少女噗嗤一笑,内心升起莫名的成就感。 “有一点我想澄清,我并不是希望神宫寺同学做什么,也没有想过来以此要挟。 “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神经相当大条,之所以刨根问底,单单是出于好奇心,别一厢情愿的认为我爱上你之类,会叫我感到尴尬。 “我之所以三番四次来找你,是我真心希望你能够加入学生会,学生会真的很缺人手,我需要像神宫寺同学这样的聪明人来辅佐我。 “我明白你不喜欢与人混迹在一块,哪怕将工作带回家也没有关系,倘若实在不行,那就约定期限,只需到文化祭结束。 “文化祭结束后,去留随你。” 神宫寺月沉默许久,轻声道:“星野森会长,我能问个问题?” 少女点头。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带有一丝胆怯的,钝声开口:“真正的日记上,写了些什么?” 神宫寺月想,他此时应当是害怕的,害怕从星野森星乃口中,听到一名普通女孩儿的哭诉。 即便如此,他也想知道那女孩儿最后的想法。 应该是恨他的吧,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他做了那样过分的事情。 一想到她当时落下的绝望的眼泪,神宫寺月便无法忍受自己与面前的少女对视,无法忍受自己与她身处在同一空间。 旋即,耳边传来温柔的声音。 “没有的喔。” 少女的笑容。宛若星辰般静谧地驱散少年身上的不安,缓解他内心对过往的苛责。 “我骗你的,根本没有什么日记。” “………” “我只是找到了这个而已。” 少女递来一张照片,因为是夜晚光线不足,因此照片有些模糊,但能看见盛开的烟花,以及穿着浴衣的少年侧脸。 如此,神宫寺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不知道你有过怎么样的回忆,又是怎么看待我的,这些都不重要。 “对我来说,我们笼统见过几面,你只是一个比较有趣的学弟,仅此而已。 “你也别,总将自己困在过去了。” 29.这将是一起关于三个人的故事。(本章一定要追读喔!) 当神宫寺月在申请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后,星野森星乃总算是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小心翼翼地将其收放起来。 “神宫寺同学,我宣布从现在起,你正式成为我们学生会的一员啦。” “是(暂定)吧。”少年冷静地做出指正。 按照两人的约定,等文化祭结束后,学生会的工作量便会减轻,如果到那时候神宫寺月想要离开学生会,星野森星乃是不会阻拦的,并且也不会强迫他加入其他社团。 星野森星乃笑道:“不要在意这种细节嘛,说不定你到时候觉得学生会很快乐,反求我将你留下来呢。” “会长的想象力真是丰富。” “啊啦~~所以我才是会长嘛。” 谈话间,学生会室的大门被敲响,吱呀一声后,一名矮个少女扶着门框,探头探脑的将头伸进来。 “BOSS,催眠APP好用么?神宫寺学长有没有屈服?” 星野森星乃展露从容的微笑,比了个“OK”的手势。 门口的矮个少女见状立刻壮起了胆,迈着嚣张的步子进入学生会室,往少年身旁一坐。 “呀!夜露死苦!搭档!” 神宫寺月无言地捏紧了女孩儿的天灵盖。 “疼疼疼——碎了!要碎了!咱的脑袋就像夏日沙滩上的西瓜,被享乐主义的现充大学生用木制球棒敲开似的!碎——啦——” 为什么要比喻?而且还这么长。 “神宫寺同学,你就原谅她吧,是我千方百计劝说她加入学生会的。” 神宫寺月默默松开手,羊宫曜眼泪汪汪地揉着脑袋,以楚楚可怜的眼神看向少年:“神宫寺学长看起来弱不经风的,怎么力气这般大?” ——以前泡女人得来的奖励。 少年在心中回答。 “多锻炼。” 羊宫曜闻言,眼角的泪珠立刻一收,单手捂嘴,斜视的目光满是狡黠:“男子高中生锻炼握力的方式好可疑哦,疼疼疼——!” 少女刚收起的泪珠又溢了出来,这应当是种才能,神宫寺月想。 “神宫寺同学。”星野森星乃无奈道。 “是她不该招惹我。” “即便如此,也不该对女孩儿如此粗暴喔,我不喜欢动用暴力的男生。” “其实我根本没用力,这家伙的脑袋硬如磐石似的。” “真失礼啊,咱的脑袋明明是像棉花糖一样柔软。” 神宫寺月实在是无法理解,为什么她要将脑袋比喻成棉花糖。 咚咚—— “抱歉,我来晚了。” 来人是一年级的山田奏,在学生会担任的职务是会计,性格上有些懦弱内向,神宫寺月对他的印象是人畜无害。 山田奏看了眼并列坐在一起的神宫寺月与羊宫曜,便认为星野森星乃应当是劝说成功了,在心中默默松了口气。 “既然人都到齐了,就先都坐下吧。”星野森星乃这么说着,开始用电热水壶煮水,从书橱内取出茶叶。 最后在沙发上坐下,电热水壶的“嗡嗡”声不停地在屋内回荡。 “在会议开始前,我认为大家有必要各自介绍下自己,也是为了今后方便展开工作。” 在座的各位都没有异议,依次开始自我介绍,神宫寺月其实不太喜欢这种环节,认为只要知道名字就可以了。 尤其是在神宫寺月做完自我介绍后,一旁的羊宫曜“啪叽啪叽”地不停拍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兴趣小组颁奖仪式,于是星野森星乃与山田奏也笑着鼓起了掌,弄得神宫寺月极为不适应。 “啊咧?学长后面的名字是念Runa么?怎么跟女孩子似的,咱还以为念Light,就是能用笔记本杀人的那个。” “不要对别人的名字指手画脚,小心我在笔记本写你的名字。” “真讨厌,竟然要把咱的名字写在本子上,学长难道暗恋咱?” 神宫寺月捏了捏手指,发出“嘎达嘎达”的威胁声。 “对不起,咱错了,请原谅咱。” 好快的滑跪。 “神宫寺同学的职位是副会长,也可以理解为我的秘书。”星野森星乃面露微笑的补充道。 “咱是书记DESU!” “我担任的是会计,羊宫同学,神宫寺学长,请多多指教。” 总的来说,山田奏是那种典型的僕系男生,成绩算得上优异,性格也相当平易近人,属于是会被女生嘲笑成书呆子,被男生要求请客中午的饮料的好哥们。 羊宫曜与山田奏是同班同学,不过这两人基本没有交集。 而羊宫曜在班级里,似乎是近似于吉祥物一样的存在,关于这点,神宫寺月看她的外表就理解了。 至于山田奏就是那种随处可见的,学习成绩优秀但不爱说话,没有自个儿圈子的人,几乎每个班级都有这样的人在。 “咕嘟咕嘟”的水声响起,身为学生会长的星野森星乃起身沏茶,为矮小的书记端上热牛奶,旋即轻轻举起茶杯。 “祝贺新学生会的诞生。” 少女放下茶杯,环视身旁的三人,双手拍了拍裙摆,轻咳一声,脸上流露出清浅而自信的微笑。 “我宣布,神樱高校第五十三期,新学生会,第一次会议。 开始。” …… …… 暮色的天际,将长长的坂道染成捉摸不透的金黄,讴歌着青春的少年少女相继离去,只剩下两旁长着墨叶的樱花树随风摇摆,永久地驻存在此地。 “学长,拜了个拜!” “神宫寺学长,明天见。” 学妹学弟们朝他打完招呼后便离开了。 少年缓步走出校门,明明同样是空无一人的学校,这带有些许末日黄昏氛围的场景,竟是叫他有些恍惚。 几天前,他还是第一个离开校门的家伙,现在竟然成了最后离校的几人之一,世事果然难料。 走在无人的坂道,秋风吹拂,着实感到凉意侵人。 坂道下,一位与樱花树同名的少女,正静静地站立在树下。 见到少年后,她面露欢快的微笑,却一反常态的没有朝他走去,只是站在原地,等他迈步下来。 “在等什么?” “在等你。” 30.放学路上,聊的也不见得都是当下的事情。 电车缓缓进站,少年少女一前一后的下车,神宫寺月走在前面,樱小路纱仓在身旁跟着。 与平日里不同,以往神宫寺月放学后立刻回家,在时间上有一定的错位,今天倒是吻合起来,不过也与樱小路纱仓刻意等他有关。 出了车站后,樱小路纱仓在甜品店门口张望了好一会儿,最后顺利得到了神宫寺月的投喂。 在这方面,神宫寺月被她拿捏的死死的。 火车的闸道口,哐当咣当的声音响个不停,穿过小巷,攀过坡道,距离他们各自的家越来越近。 四下无人,是少年先开口。 “纱仓,你什么都不问么?” 少女走在前头,头也不回,乐福鞋迈着欢快的步子,轻哼着他没听过的曲子。 “嗯?我应该问什么?问你加入学生会的事儿?” 少年想了想,他或许确实想这么问。 “你都知道了。” “嘛……看你跟那个人走的时候,我就大概能猜到啦。 “月虽然表面一副十分难相处的模样,但骨子里是个拿女孩子没辙的人。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月的前女友吧,最后一定会演变成你妥协的局面啦。” 樱小路纱仓转过身,朝他露出微笑。 “真好呀,【前女友】这名头,虽然我是不想要啦,哈哈哈。” 神宫寺月眸光闪烁,听出了樱小路纱仓是话里有话,他没有去提及不能提及的事儿。 “嗳,你这副表情是做什么?” 樱小路纱仓来到少年面前,嬉笑着用手肘顶了顶他的胸膛。 “我又不是在责怪你,相反,其实我应当是高兴的。” “高兴?” “既然你正在做曾经的你不会做的事,说明月正在改变自己没错吧,一直以来都驻步不前的人,终于有了想要重新迈开脚步的心思。 “月也终于,前进一步了呢。” 前进么? 神宫寺月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至少他不这么认为。 所谓的前进并不是像他这般被赶鸭子上架,几乎是被推搡着行走的。 倘若要举例的话…… 嗯,星野森星乃。 没错,就是星野森星乃。 那位女孩子才是正在“前进”,以一己之力对抗过去的枷锁,走在所有人的前面。 而神宫寺月,充其量只是在踩着她在地上留下的脚印罢了。 “可是,要说唯一有叫我不顺心的地方,大概改变你的人不是我,让我有些不甘心,这一点吧。” “纱仓……” “你瞧,最了解你的人,果真是要数青梅竹马吧。” 望着这名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儿,神宫寺月心底实在有太多话对她说,可人类似乎是怕熟的生物,越是朝夕相处的人,越是难以传达心底的话语,只能凭借日常中的动作、行为,来一点点诠释内心的所思所想。 若是要诉诸言语,反倒是无从讲起。 “啊~啊~~真希望月也能像我了解你一样了解我,每次不用我说,就能主动去买来我想吃的食物。” 少女故意这样说,眼神流露着些许狡黠。 神宫寺月淡淡地笑了起来,似乎只要能看见这女孩儿大大咧咧的笑容,他内心的些许不安就能被填满。 于是,他不慎忘记了。 短暂地忘记了,最不该忘记的事儿。 “我足够了解你了吧,纱仓的喜好之类的,我全记在心里。 嗯……不爱吃三明治里的西红柿,但是可以吃番茄酱。 喝不了碳酸,但是喜欢放久之后没有气泡的可乐,除此之外还有很多……” 于是,面前的女孩儿脸上的笑容悄悄退却,仿佛是正在放凉降温的开水,单单留着“正在笑”这一部分在脸上,眼神充斥着忧伤的温柔,像是在隔空看着什么。 关于她的喜好,他每一样都说对了,这固然是叫她高兴的事儿。 这是只属于朝夕相处的他们,只属于青梅竹马才能完全掌控的事儿,是十多年的日积月累。 可是,他又错了,每一样都说错了。 “不对喔。 “月其实,一点都不了解我,就连我自己都不了解自己呀。” 神宫寺月刚要说些什么,对上少女的眼神后,许多话忽然无从出口。 樱小路纱仓看了他许久,仿佛连时间都慢了半拍,直到少女的口型出现变化,那粘稠化的时间才重新流动起来。 “嘿嘿~~若是月你能猜出我今晚想吃什么,我就承认你是了解我的,赐予你【樱小路纱仓肚子里的蛔虫】的称号。” 刚才那一瞬间披露的眼神,仿佛是少年的错觉,当面前的少女露出与往日一般无二的笑容后,少年松了口气。 “那种称号我一点都不想要。” “什么!可恶的月,这可是最高级的称号喔!” “顺便一问稍微低级些的称号是什么?” “【樱小路纱仓的饲主】。” “绝对是这个比较高级吧!” “诶?!难道月想成为我的饲主么?男子高中生好下流喔~” 啊……这即视感。 神宫寺月险些就要伸手捏她的天灵盖了,当他意识到面前的女孩儿是青梅竹马而不是什么学妹,少年很好的克制住了冲动。 伸出去的手在女孩儿额头上弹了一记,发出清脆的响声,少女“哎呦”一声。 “笨~蛋。” “说别人是笨蛋的人才是笨蛋。” “我可是年级第一的学霸。” “可恶,又是这招。” “不甘心的话就好好学习吧。” “哼,反正我脑袋就是不灵光啦。” “今天还真是坦率啊。” “毕竟我现在的对手是学校最高机关,学生会的掌权人,我一介普通学生哪敢与您做对。” “………” 闲聊间,两人距离各自的家越来越近,心有灵犀的一同放慢步调。 “似乎已经好久没有和月一起放学回家了。” “嗯……” “月以后每天都要去学生会吧?” “不一定,也许会直接回家。” “舍得放弃与学生会长共处一室的机会?” “那还是和青梅竹马一起放学回家来得自在。” “哼,净说好听的,以为我是那些任你哄骗的女孩儿?” “岂敢。” “不过,我还以为今后能每天一起回家,就像上小学的时候那样。” 可惜,他们是高中生,早就变不回小学生了。 “那……明天在学校见喽,但是千万不许主动同我搭话喔,拜拜啦~” 樱小路纱仓欢快地朝神宫寺月挥手,洒脱地转身离开,朝樱小路家走去。 31.总之,他的无妄之灾。 “嗳嗳,社团活动结束后,绕路去哪里玩吧。” “大家一起去卡拉OK怎么样。” “好诶好诶,也叫上萌香她们吧。” 放学后的2年A班,相熟的女生们正聚拢在教室一隅,一边收拾书包,叽叽喳喳地闲聊。 男生们的动作往往要比女生迅速,运动系社团的男生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跑出教室,走廊传来男性教师的呵斥声。 “纱仓呢?” “诶?”正在将教科书塞进书包的短发少女一愣。 “卡拉OK,一起去的吧?” “额……” 少女琥珀色的眸子轻轻转动,目光十分自然地落在了讲台前,正在擦黑板的少年身上。 樱小路纱仓先是略显沉默,旋即露出附和的笑容:“嗯,我也去。” “好耶。” 收拾完书包后,女生们准备前往社团大楼,只有樱小路纱仓还留在原地。 “这周轮到我值日,你们先去吧。” “对喔,我忘了。” 三三两两的女生围在一块,站在讲台前的少年将黑板擦放下,拍了拍双手,来到教室后方,拎着垃圾桶出门去了。 樱小路纱仓原本是想跟他一块的。 然而,三位女生刚离开教室,一名梳着高马尾的女生又重新返回教室,径直走樱小路纱仓走来。 “沙耶加酱,怎么了?忘记东西了么?”樱小路纱仓问道。 “那什么,纱仓啊。” “怎么了?” 被叫做沙耶加的女生轻轻拉扯了一下她的衣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紧接着将樱小路纱仓拽到角落的角落。 “那个……” 她微微有些忸怩,终于在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开口道。 “纱仓,这周是和神宫寺那家伙一起值日吧。” “诶?唔……是啊。” 樱小路纱仓内心吓了一跳,不晓得好友怎么会说出青梅竹马的名字,结结巴巴地嗯了声。 女生神神秘秘地凑到樱小路纱仓的耳旁:“纱仓能不能打听一下,问问神宫寺现在有没有女朋友?” “你说啥?!” “嘘——” 她急忙捂住樱小路纱仓的嘴巴,回过身心虚地扫了一眼教室,发现此时2年A班的教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人,稍稍松了口气。 樱小路纱仓挪开好友的手,先是思索一番,旋即有些不太敢相信地问道:“沙耶加酱,难不成……是喜欢神宫寺同学么?” “不不不是我啦!是我朋友托我来问的。” “哪个朋友?” 吉田沙耶加眼神飘忽:“额……隔壁班的铃原同学。” 樱小路纱仓点点头:“我认识那个人,我待会儿去直接告诉她吧。” “对不起,其实是我想问的。” 高马尾女孩瞬间九十度鞠躬,动作行云之流水,令人叹为观止。 虽然大概有猜到是这么回事,樱小路纱仓还是在心底叹了口气,不由得埋怨起那位青梅竹马。 “唔……我和神宫寺同学也不是很熟啦,值日的时候我们也是各干各的活,不说话的。”她只能这么说。 吉田沙耶加肉眼可见的流露出失望之色:“这样啊,嗯,说的也是呢,对不起呀,说了让你为难的话。” “没关系啦。”樱小路纱仓勉强挤出微笑地微微摆手。 倘若事实真是如此,樱小路纱仓倒也无所畏惧,可她说的那些话,可以说是满嘴谎言,要是有一天被拆穿,搞不好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一想到这里,无形中感到自己的胃正抽抽得疼。 “沙耶加酱,喜欢神宫寺同学?”樱小路纱仓再度问道。 “也不能说是喜欢吧,只是……” “只是?” 吉田沙耶加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脸颊,下意识看向属于那名少年的靠窗位置,此时空无一人。 “我只是觉得大家,明明一点都不了解,就理所当然的去批判谁。” 樱小路纱仓沉默不语,内心愈发惊讶吉田沙耶加的想法。 至今为止,她从未见过身边有人思考过这个问题。 为什么要思考呢,明明只要跟着大家一块去贬低就好了。 将诸如少年这类人的事迹作为讴歌青春的调味料,在十年后的同学聚会上发出这样的疑问:【咦?我们学校还有那样的人啊,哈哈哈~】 “批判渣男是理所应当的吧,难道沙耶加觉得他伤害女孩子也没关系么?” “不是的,我只是觉得,说不定这其中有所隐情也说不准。” “沙耶加酱,难道忘了青山老师的事情了?”樱小路纱仓无奈说出了这个名字,不出所料地,吉田沙耶加立刻语塞了。 “我很喜欢青山老师,原先也觉得她会成为一名了不起的教师。”樱小路纱仓继续说道。 “嗯……你说得对,果然会有这种奇怪想法的人就只有我了吧。”吉田沙耶加有些尴尬地笑着挠了挠头, 讲心里话,樱小路纱仓并不希望她的朋友们与那少年有何交集,这并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一是她希望少年只看着自己,二是因为神宫寺月真的会伤人至深,叫人痛不欲绝。 樱小路纱仓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而且,大概是没有之一的,她认为。 “我原本还以为,纱仓是对神宫寺抱有一些好感的。” “为什么这么说?” “我知道的喔,每当大家讨论起学校里的事,涉及到神宫寺的时候,连我也附和着大家对他的贬低,只有纱仓什么都不说,大家都笑着说你对这类情情爱爱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可我却有时候在想,纱仓会不会其实非常了解他,才什么都不说。” 樱小路纱仓眨着懵懂的大眼睛:“我?” “啊哈……哈哈哈,是不是听上去有点蠢,都是我的胡思乱想啦。” 莫名的,彼此之间的气氛稍稍陷入沉默,樱小路纱仓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什么都说不出口,只得露着与内心不匹配的微笑,等待时间的流逝。 “那个,时间不早了,她们都还等着我,这件事要替我保密喔。” 总算,是好友结束了这段意义不明的对话。 等吉田沙耶离开教室后,樱小路纱仓脸上的笑容逐渐消退,在位子上呆坐了一会儿,忽然不晓得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教室的后门被拉开,另一名值日生提着垃圾桶回到教室。 凳子与地面摩擦,倏地发出令人不悦的噪音,少女迈着“噔噔噔”的小碎步,快速向少年走去,捏紧的拳头冷不丁落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痛欸,你干嘛?”神宫寺月一头雾水的低头看她。 少女轻咬着嘴唇:“看不出来么,在打你。” 紧接着又是一拳头。 “我问的就是为什么打我?” 樱小路纱仓仰面看向少年,琥珀色的眸子内倒映起少年俊美的脸庞,她只记得几年前他们还是一样高,不知不觉间自己已需要仰起脖子才能看他了。 “没有理由就不能打?” 少年本想说些什么,可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睛后,不由得轻叹道:“倒也不是。” “那我能接着打了?” 神宫寺月安静地“嗯”了声,女孩儿落在他身上的拳头,一下比一下轻柔。 32.事情的起因,似乎是出自她的美貌。(求追读!) 值日结束后,神宫寺月独自前往旧校舍,樱小路纱仓早早与他分开,去了田径部。 金色的阳光透过树叶摄入窗户,在走廊地板上形成带有斑驳的光柱,窗外传来棒球被击飞,砸到铁丝网的声响。 来到学生会室前,叫人感到意外的是,门是上锁的。 神宫寺月想了想,又重新返回职员室,取走旧校舍的钥匙,在钥匙纪录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与班级。 进入学生会室后,神宫寺月没有第一时间坐下,而是在室内踱步,看着四周的墙壁,书柜,头顶的吊灯,磨损的地板。 总而言之,少年像是走进了一家怀旧博物馆,寻找起能与记忆中相匹配的什么。 走完一整圈后,神宫寺月才在沙发上坐下,从书包中取出小说,静静地阅读。 【然后,短剑拔了出来,他又恢复本来面目,举止正常,和蔼可亲。】 【可是一旦贪念再度膨胀,他还会继续行凶。】 【卡罗琳突然醒悟过来。】 咚咚咚—— 学生会室的门在此刻被敲响,神宫寺月微微抬了抬眼皮,正在思考自己是否有资格说“请进”。 犹豫的空档,门已被人推开。 “那个……下午好。” 推门进来的是一名戴着眼镜的男生,个子不高不矮,身材有些微胖,脚上穿着绿色鞋头的室内鞋,是一年级的学生。 神樱高中的室内鞋,从一年级到三年级分别是绿色,蓝色,红色三种,看鞋头就能知道对方是几年级的学生,非常好分辨。 神宫寺月没有合拢书本,保持着原有的姿势,看向门口的男生。 男生的视线在室内寻视了一会儿,最终落在神宫寺月身上。 “学长你好。” 神宫寺月面无表情的微微歪头。 “请问星野森会长在么?” “如你所见,这儿只有我一个人。” “请问学长你是……” “大概是学生会的人。” “大概?” “你就当作我是类似来打短工的人,请问有什么事么?” 那男生显然没有理解神宫寺月是什么人,可对方是学长,而且既然一个人待在学生会室,那么他也只能将话对神宫寺月说了。 “我是演剧部的工藤。” “你好,我叫神宫寺。” 神宫寺月将小说合拢,观察着这男生的表情,他并没有对自己的名字做出什么反应。 关于神宫寺月在校内的名声,对于一年级学生来说,抛开传闻,更给人一种校园传说的存在。 毕竟神宫寺月闹出停课事件时,这群一年级的还没有升入神樱高中,没有体验过当时的在校生才能感受到的震撼。 “会长还没有来,很抱歉我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你可以现在这里等一会儿,我估计她待会儿就到。” 其实联系方式是有的,曾经有过,但是被神宫寺月删除了。 可是联系方式这种东西,对于神宫寺月来说,即使删除了也不顶用,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背出星野森星乃的邮箱地址,line账号,手机号码。 因此“删除”对于神宫寺月来说,是一种奢望。 重要的是他需要有一个“删除”的过程,借此来做到“假想删除”。 没有本质作用,只是骗骗自己而已。 按照这个理论,星野森星乃的手机里应当是留有他的联系方式的,如果她没有在分手后第一时间删除的话,早晚会发现手机里的陌生号码。 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在看过那张照片后,神宫寺月注定没办法继续装傻。 眼前这位叫做工藤的男生,开始向神宫寺月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神宫寺月原本想劝说他等星野森星乃来了之后再说,可自己一想,自己再怎么样也是学长,而且现在又成了学生会成员。 倘若他是个瞧不起神宫寺月的二年级学生,神宫寺月兴许会选择无视,可面对后辈,神宫寺月还是打算拿出一丢丢学长的气势。 嗯,但也只有一丢丢。 眼前的男生,也就是工藤所属的演剧部,是今年刚复活的社团。 神樱高中此前虽然也有演剧部,但在神宫寺月刚入学的时候,演剧部因为无人加入,期间停止了一年的活动。 直到今年的四月,有了新生入学后才重整齐鼓,部员几乎全是一年级新生,部长也同样是。 没有前辈主导的社团,风气理所当应的会更自由,但同时也意味着他们没有领路人,这对于一个想要做出成绩的社团来说,多少有些致命。 即便如此,演剧部经过一个学期的磨合,也算是在逐渐成长。 于是,这里便涉及到了一个无论如何都绕不开的点。 文化祭。 神樱高中会在每年的十月下旬,举办为期三天的文化祭,通称神樱祭。 就像其他众多高中一样,这三天里每天都会有不同的社团与班级在学校礼堂进行演出。 甚至可以说,演剧部往往是这些表演中的重头戏,去年的文化祭就是因为演剧部的缺席,学生中现了相当大的反响,纷纷表示应该重振演剧部。 于是在今年,演剧部总算是顺利复活了。 招募部员,创作剧本,制作服装,彩排演出,一切都是为了今年的文化祭。 且不说他们的演剧质量如何,十五六岁的高中齐心协力认真的做一件事,那就是该鼓励的事,同样也是神樱高中注重社团文化的理念。 倘若以实力,胜负等目的来举办,便失去了文化祭的初衷。 因此就算不是那么精彩的表演,学生会也不可能拒绝演剧部的表演申请。 听到这里,神宫寺月还是没能明白工藤的来意,他现在十分在意小说后边的内容,情不自禁地想要晃动大腿,可这实在不是一件礼貌的事情,因此他克制住了。 神宫寺月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那什么,要不你先说说你今天的来意。” “喔喔,我正准备说这个呢。”工藤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鼻子。 此时学生会外传来脚步声,星野森星乃与羊宫曜同时进门,工藤的声音传入几人耳中。 “我想邀请星野森会长,在文化祭上出演我们的演剧。” 33.一来二去,学生会总算是开展工作。(准备爆更,求追读。) 学生会室内,星野森星乃将冒着热气的红茶端到男生面前,他十分拘谨地道了声谢。 随着山田奏也走进屋内,学生会成员齐聚一堂,神宫寺月坐在沙发最边缘的位置,一副发呆的模样。 他刚才将手中的书本迅速翻动了几页,将文字以图像的形式拓印到了脑中,这会儿正津津有味的在脑海中看小说。 羊宫曜一屁股在神宫寺月身旁坐下,少年淡淡地瞧了她一眼,明明沙发上这么空,实在是搞不懂她为什么非得挤在自己身旁。 “学长。” “……嗯哼?” “学长还真是勤快啊,今天是第一个到的吧。” “是你们太晚了,我来之前可是连值日都做了。” “因为在教室里和朋友聊得忘乎所以,差点忘记咱是学生会的人了。” “差点?” “嗯嗯,如果不是会长学姐来咱的班级找咱,咱差点就要回家躺床上看《少年jump》了,咒术回战今天更新,咱等着中村老师大杀四方呢。” (注:中村老师是声优。) “你这不是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么。” “也可以这么说。”少女自豪地点了点头。 你倒是实诚,神宫寺月在心中想着。 神宫寺月有一搭没一搭地与羊宫曜闲聊,另一边的星野森星乃与山田奏,倒是十分认真的在听工藤讲话。 “工藤同学……对吧。” “是。” 面前的男生以拘谨而期盼的目光看着星野森星乃,这让少女多少有些为难,下意识地拨弄了一下长发,开始认真思索起男生的话。 “我们社团,大家都是星野森会长的粉丝,如果会长能来参演的话,一定会在文化祭上掀起风波的。” 少女没有思索太久,面对学弟满怀希冀的眼神,她只花费了数秒,便做出了判断。 “非常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诶……为,为什么?” “我大概能猜想到工藤同学为什么会找上我,可我如今是学生会会长,平日里光是处理学校内的事务,便已经竭尽全力了。 “甚至不惜拜托麻烦的后辈来辅佐我。” 察觉到少女似乎意有所指,神宫寺月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而且我并不是演剧部的成员,让我一个社团之外的人员来参演你们的剧目,甚至是希望我能出任女主角,对于普通部员来说,这实在不是一件公平的事。 “没有那回事,大家都很憧憬星野森会长,如果会长来能参演的话,大家都会很高兴的。” “工藤同学,憧憬是一回事,可真要上台演出,又当是另一回事。 “当然,我作为学姐能够被你们这些后辈喜爱,理所当然是件叫我喜不自胜的事情。 “包括工藤同学在内,或许有一部分人确实是这么想的,我很感谢你们的支持。 “可是啊,工藤同学,能够将一度解散的演剧部重新组建起来,这一切都是你们一年级的功劳,岂有让我来享受成果的道理。 “身为前辈,我十分欣慰你们至今为止的活动,同样也十分期待你们在文化祭上的演出。 “那么,身为学校的学生会会长,我唯一能做,同时也是最该做的,便是在文化祭上,为你们搭建出一个最棒的舞台。” …… …… 工藤离开后,羊宫曜晃着小腿,欢快地拍起了小手。 “不愧是会长学姐,长篇大论可真擅长,难怪连神宫寺学长都被迷得找不着北,加入学生会了。” 一旁的神宫寺月无动于衷。 “不过,工藤同学为什么会找上会长呢,真是叫人感到不可思议。” “山田同学,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到么?”羊宫曜双手叉腰,挺起胸前的AA杯,满脸得意。 “咦?” “这么简单的答案咱都懒得说啦,不如让神宫寺学长回答吧,学长的话一定会知道为什么吧!嗳!” 一旁的神宫寺月早早翻开小说,一声不吭。 “哎呀,我也有点在意,想知道神宫寺同学究竟知不知道为什么。”星野森星乃满目狡黠地看向少年,期待他会有什么样的回答。 于是,感受到周围的三道视线,使他难以将书本上的字看进去。 少年抬起头,对上了星野森星乃的目光,她正手持水壶,像女仆似的为少年的茶杯沏上茶水,漂亮的眼睛闪闪发亮。 神宫寺月合拢书本,缓缓开口:“星野森会长在加入学生会之前,是演剧部的部员。” “诶?!”山田奏展露出惊讶的表情,旋即看向星野森星乃,试图得到她的确认。 星野森星乃微微一笑:“啊啦~~完全正确,神宫寺同学对我的事情很上心呢,果然是很在意我吧。” “没那种事。” 少年拿起茶杯,浅浅地喝了一口。 其实,这种事只要找老师,或者三年级的前辈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当年还是新生的星野森星乃,加入了演剧部,并凭借出色的演技,成为社团内的常驻主演。 之后因受到上一届学生会会长的邀请,加入学生会,过了一段时间后,退出了演剧部。 等神宫寺月升入神樱高中后,演剧部已经因为凑不齐部员,而停止活动。 直到今年春天,新生入校后才重新组建活跃起来。 这就是工藤来找星野森星乃的原因。 如果不是从老师或者三年级学生那听到了什么,多半是在废弃许久的演剧部的活动教室内,发现了过去的照片或者是录像带之类的东西。 可工藤既然提到了“憧憬”之类的词汇,想必一定是为星野森星乃的演技所折服,那么找到录像带的可能就大大提升。 至于神宫寺月是如何知道这事,是他在与星野森星乃交往期间,星野森星乃本人聊过这方面的话题。 虽然只是随口一提,但对于神宫寺月来说,只要他愿意去回忆,是绝对不可能遗忘的。 “神宫寺学长,是看上会长学姐了么?咻——咻——” “别说蠢话。” 少年将书合拢,书脊直直地朝羊宫曜的脑袋落下,然而少女早有防备,自信满满地双手抬起,合拢。 施展空手接白刃! 咚—— 施展失败,少女眼泪汪汪地躺倒在沙发上,娇小的身躯疯狂扭动,发出“呜呜呜”的叫声。 “好了,闲聊到此为止吧。”星野森星乃拍了拍手。 “各位准备开展今天的工作吧,山田同学,麻烦你把上学期各个社团的经费申请表整理出来交给我。” “是。” “羊宫同学,你待会儿去一趟新闻部,和他们谈一下制作校刊的事情。” “诶~~~这不就是跑腿么?” “和同学们友好的进行交涉也是书记的工作哦,羊宫同学这么可爱,谈论起来一定会非常顺利的。 “既然会长学姐都这么说了,咱就努力看看吧。” “至于神宫寺同学,你……呃…… “总之,能请你先把《罗杰疑案》放下么?” 34.无人的夜,少年少女总该做些什么。(求追读!) 放学铃声响起。 将学生会室的门窗锁好后,神宫寺月与山田奏一同去职员室,把钥匙还了回去。 ”神宫寺学长,我还得去一趟社团教室,就先告辞了。” “社团?” “是,其实我还加入了剑道部。” 这倒是令神宫寺月有些意外,不禁多打量了山田奏几眼,看着确实是弱不禁风,于是又联想起在天台的事情,神宫寺月怀疑他根本没有认真参加社团活动。 山田奏似乎是看穿了神宫寺月的想法,稍稍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其实我加入剑道部也是前不久的事。” “这样啊。” “嗯,那几个人是社团的前辈,所以……” 少年没有继续说下去。 老实说,神宫寺月对这类事情着实没有兴趣,当初也是因为不想与其产生交集,才找了星野森星乃。 至于现在,若是再遇到那种事,神宫寺月也摸不清自己会怎么做。 总之,神宫寺月尽可能地想要不引人注目。 “那,我走这边,学长明天见。” “嗯,明见。” 离开学校后,神宫寺月踏上长长的坂道,独自回家。 …… …… “我回来了。” 走进屋子,家里没有任何人回应,只有一只慵懒的猫高竖着尾巴,迈着优雅的步子,脑袋探出客厅,一双锐利的猫瞳似有似无地瞄了他一眼。 “可可萝,我回来了。” 猫没有搭理他,翘着尾巴走了。 行吧,就你高冷。 回到二楼的卧室,神宫寺月刚在床上躺下,闭目养神没多久,丢在一旁的手机便“嗡嗡”响个不停。 神宫寺月看了一眼,是星野森星乃将他们这些学生会成员拉进了一个群聊。 line的联系方式是今天交换的,包括羊宫曜和山田奏在内,神宫寺月都加了他们的好友。 羊宫曜在群里发了许多不知所云的表情包,神宫寺月应付的发了个系统自带的微笑表情,算是打招呼。 之后将群聊设置成不可打扰,把手机扔一边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神宫寺月在床上沉沉睡去,直到听见楼下母亲的呼喊声,才悠悠醒来。 揉着眼睛下楼,少年打着呵欠走进客厅,与屋内沙发上的某位少女对上了视线。 “……晚上好。” 她说。 少年愣了愣,也说了句“晚上好”。 除了少女之外,还有另外一名同她有几分相似的年长女性,此时正在厨房和神宫寺月的母亲,有说有笑的聊着天。 “月,你怎么回事,看看你那头发。”神宫寺优子看向自己的儿子。 神宫寺月拿出手机,借着屏幕反光瞅见自己那有些微翘的头发。 “刚刚睡着了。” 他说。 “谁家高中生刚回家就睡觉的。” “因为困啊。” “那是因为你总看书看到大半夜,一天天的,净看些妈妈我都看不懂的书。” 神宫寺月无言以对。 去盥洗室弄了弄头发,出来后十分自然地坐在了少女身旁。 他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樱小路纱仓不急不慢地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随意地调换电视频道。 “女子会。” 神宫寺月点了点头,问:“女子在哪?” 樱小路纱仓登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一副“这种话你都敢讲”的模样。 此时,厨房内传来神宫寺优子的声音。 “月,来帮个忙。” 神宫寺月走过去后,母亲从钱包里取出两张千円纸钞递给他。 “去便利店买几罐Strong Zero回来。” “我是未成年。” “你装一下不就行了。” “为什么是我?” “难不成你是想让纱仓去?她哪里长得像成年人了。” “我长得也不像啊,而且她跑得比我快。” “让你去就去,怎么这么多废话。” “优子阿姨,我和月一起去吧,正好想吃冰淇淋了。”樱小路纱仓主动说道。 在对待樱小路纱仓与神宫寺月的态度上,神宫寺优子显然是有着明显的差别。 别的不说,当樱小路纱仓这样说后,她把递给神宫寺月的两张千円纸钞收了回去,重新换了一张五千円纸钞给他,称樱小路纱仓可以自己买喜欢吃的零食回来。 多少让人感到有些真实。 于是,神宫寺月余樱小路纱仓换了鞋子,一同出门了。 此时屋外已经完全是夜晚,头顶的深蓝色像是滴洒了白色颜料的画布,白倘倘的星星极为显眼,路边的街灯散发出明黄色的灯光, 樱小路纱仓蹦蹦跳跳地走在少年前面,双手负于身后,迈出的每一步都洋溢着青春活力的气息。 “嗳,月,那是什么星星?”少女忽然手指向夜空。 “哪个?” “就是像W一样的那个。” “仙后座。” “喔喔,那北斗七星呢?” “那儿。” “唔……我怎么瞧不见?” 少女努力踮起脚尖,仿佛只要再稍稍努力伸长脖子,便能将星辰揽入怀中似的。 “我听说北斗七星长得像勺子。” “确实。” “为什么?” “其实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它之所以看上去像勺子,是因为地球的自转轴倾斜……” “啊啊果然还是算了算了。”少女打断神宫寺月的话。 “月每次都这样,该说是不解风情还是装聋作哑好呢,我想听的才不是这些啦。” “那你想听什么?” 少女想了想,指着天空说道:“我比星星还好看。” “哈?” “听不懂就算了。” 樱小路纱仓嬉笑着拍了一下少年的肩膀,轻哼着不知名的歌曲,说不上好听或不好听,倒是与这秋风吹拂的夜晚有几分相称,仿佛连天上的星星都明亮了几分。 “嗳,学生会如何?” “指什么?” “嗯……有不有趣?开不开心?大概就是这类。” “算不得有趣,算不得开心,非要说的话,不太适合阅读,采光倒是很好,可总有人捣乱,静不下心,若是能独占学生会室就再好不过了。” “我说,你不会在学生会室也都一直在看书吧。” “也不全是。” “真是个书呆子。” 少年笑笑,不置可否。 女孩儿忽然走到他身前,缓缓伸出手来:“这里谁都不在哦。” 少年看了看周围,不见人影。 “久违地,来牵手吧。” 她笑着说道。 35.瞧!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求追读!) “久违地,来牵手吧。” 这所谓的“久违”,究竟是多久呢。 第一次与这名女孩牵手是什么时候,神宫寺月一定是记不清的。 就算他能过目不忘,那也绝对不是他能记得的事儿。 兴许是不足一周岁时,与她躺在同一辆婴儿车里,说不准彼此还吮吸过对方的手指。 又或是在幼稚园,午睡时懵懂地将手握在一块,只因为周围全是陌生的同龄人。 还是说,是背上双肩包的小学时期,每天牵着手上学,一同去到马路那头。 又牵着手放学,从马路那头回来,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美好日常。 少年无法回忆起如此久远的事儿。 可若要说,自己与面前着名女孩儿最后一次牵手是在什么时候。 神宫寺月,永远都不会忘记。 …… …… 看着女孩儿伸出的手,与记忆中的大小别无二致,少年真怀疑她这些年有没有成长。 可若是一旦握手去,他总觉得会有什么被改变似的。 少年迟疑着,久久无法伸出手去。 倘若星野森星乃是“遗忘”。 不遗忘就没法前行,只得心照不宣地共同“忘掉”过去,磕磕绊绊地朝着未知的境地前行。 那么樱小路纱仓就是“牢记”。 她要少年时时刻刻牢记曾经的事儿,牢记他是怎么伤害她的,防止他将过去遗忘,甚至时不时撕开自己的伤口给他看,绝对不允许他将自己遗忘。 宛如硬币正反面的两名女孩子,截然不同。 神宫寺月刚想后退,少女的声音接踵而至。 “我会走散的喔,倘若,你不牵着我的话。 “我一定会迷路的。” 如此简单的话语,叫神宫寺月再也无法后退,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她身上,将那张漂亮的脸蛋分割成一半明亮,一般昏暗。 少年凝视着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最终轻叹了一声,将少女悬空的手掌捏在了手心。 宛如尖刀般温柔的触感,与记忆中大不相同。 樱小路纱仓轻轻迈上前一步,将脑袋抵在少年的胸膛,低语道:“谢谢你。” “一定,不要再丢下我了呀。” 少年沉默着仰起脖子,无声地望着星空,感受着少女钻入怀中的触感,听着她似有若无的鼻息。 先前还算清晰可见的北斗七星,随着夜空中乌云密布,已经寻不到踪迹。 明明,还挺好看的。 星星。 …… …… “我们回来喽,呜哇……好香喔。” 回到家后,樱小路纱仓走进屋内,整个人趴在开放式厨房的中岛台上,像小狗般闻了几下空气。 神宫寺月将装有Strong Zero的塑料袋放在餐桌上,另外还有一些布丁之类的零食,是樱小路纱仓买的。 “再过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喔。”神宫寺优子笑着对女孩儿说道。 “好~~” 神宫寺月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拾起茶几上的小说,继续翻看。 在翻动书页的时候,忍不住摩挲着右手,仿佛上面还残留着女孩儿掌心的柔软触感。 倒也说不上是回味,这更加趋向于是“比较”。 至于是与什么东西比较,兴许是女孩儿过去的手掌,又或者是他过去同她牵手时的心境。 然而,神宫寺月无可奈何的发现了。 即便同现在的樱小路纱仓牵手,他的内心什么都感觉不到。 好像大脑被钝刀剜去了一小块,那些能叫他感到心动的要素的机能,全然化作一滩死物,没有一丝运作的迹象。 或许,不仅仅是樱小路纱仓。 谁都一样。 晚饭过后。 神宫寺家发生了一起突发事件,罪魁祸首是神宫寺月,因为是他跑腿买来的,甚至还假扮成男大学生。 被捏变形的几个空罐在地板上七零八落的滚躺着,神宫寺月无奈地将其全部捡起,看了一眼餐桌上醉得不省人事的两个中年女人,顿感头痛。 “纱仓,来帮忙。”神宫寺月喊了一嗓子。 从盥洗室内走出来的少女往这瞧了一眼,问:“帮忙?帮什么忙?” “把我妈抬进房间,把你妈抬进你家。” “你开玩笑的吧。” “我看上去像是在说笑么?” 樱小路纱仓看了一眼餐桌上的餐桌,两个满脸通红的中年女人正在呼呼大睡,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句“秃头课长赶紧死一死”之类的豪言壮语。 “绝对没戏。” 少年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就都抬到我妈房间里去吧,总不能放任不管。” 于是,少年少女费劲吧啦的将两人抬到卧室里去。 昨晚这一切后,樱小路纱仓已经是满头大汗,神宫寺月不由得嘲笑她一句这样也算是运动系,换来她的白眼。 “我先回家洗澡,待会儿过来。” “你今晚要住这?” “不可以?” “不是可不可以,为什么?睡哪儿?” “明知故问。” 少女丢下这么一句话后,离开了神宫寺家。 …… …… 于是,时间迅速推移,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少年翻了个身,额头直接碰到了转椅的滚轮,发出一声痛呼。 睡在床上的少女露出一双靓丽的瞳孔,借着从窗户缝隙渗透进来的皎洁月光,看清了少年揉脑袋的动作。 “月。” “……干嘛?” “没事儿,叫叫你。” “我还以为你要让我睡床呢。” “我若是这么说了,你真敢进来睡?” “我是说我睡床,你睡地板。” “那可不行,我不喜欢睡地板。” 神宫寺月不说话了。 少顷,耳边传来悉悉簌簌地响动,黑暗中,少女掀开被子,一点点向地板爬去,熟练地钻进少年的被窝,神宫寺月被迫挪动身子。 “咦?似乎还不赖。”她说。 “不是说不喜欢睡地板么?” “是不喜欢一个人睡地板。” “那你在这睡,我可要睡床去了。” 没等神宫寺月有所动作,少女拉住了他的手。 神宫寺月只觉得最近的樱小路纱仓有些反常,他或许知道这反常的源头出自什么地方,只是他没有办法解决,才一直佯装没有注意到而已。 不是所有人都跟轻小说里的迟钝主人公似的,大多时候,只是不得不装成迟钝罢了。 “月……” 少女的声音有些飘渺,在黑暗中通少年对视,确认他的眼睛的位置,再借由眼睛的位置,确认他鼻子的位置,嘴巴的位置。 察觉到樱小路纱仓的声音与平日里有所不同,连带着他的声音也有了些许不明所以的颤抖。 “嗯?” “嗳,来接吻吧。” … …… “久违地。” 36.彼此相伴的影子。(大章求追读!) 三岁的生日时,我许下了一个生日心愿。 老实说,我本人已经将当时的情景忘得一干二净,只是每年生日,父母都要将那事重新提起一番,借此来取笑我。 逐渐的,我便对父母所描述的情景,刻进了心里。 住在隔壁的月君与我是同一天生日,我是上午九点出生,听说那是一天之中,樱花最美的时刻,因此双亲为我取名“纱仓”这个象征樱花的名字。 月君是晚上九点出生,我足足年长了他十二个小时。 而对于当年尚且年幼的我们,12个小时是足以比肩以“年”为单位的时长的,因此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总以他的姐姐自居。 至于我们是从何时开始,经历了什么变得要好,才逐渐形影不离。 那种事,哪能一一记得。 就像用筷子夹菜,用勺子舀汤一般理所应当。 从我出生的那天起,就有那么一名男孩儿时刻围绕着我,我又哪会去深想这其中的缘由。 至于今后会“分开”之类的念头,更是连一秒钟都未曾有过。 那个时期的我们,大脑里似乎没有“个体”的概念,用稍稍肉麻的话来说,就是不分你我。 总觉得连晚上需要各自回家睡觉,都是件十分离奇的事儿。 我想,兴许在“青梅竹马”中,我们也是稍显奇特的那类。 …… …… 大概是小学二年级,我开始意识到,月君是个非常受欢迎的男孩子。 每天在经过学校鞋柜的时候,总能瞧见他的鞋柜里边儿掉出三四封信件出来,表皮无一不是粉粉嫩嫩,用圆形字写着他的名字。 他会红着脸将这些信全部收进书包,我光是看着便感到些许羡慕。 真好呀,我也想写信给他。 想看他为我脸红的样子。 也许是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我们之间从未有过脸红心跳的戏码。 而我也从不觉得他的长相,有多么令我神魂颠倒。 即便他长得不是现在这幅模样,我也不会因此离开。 “月君,今天总能一起回家了吧。” “诶~~可是我和大家约好了今天一起踢球的。” “可是,我想和月君一起回家,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回家了。” “唔……这样啊。我知道了,真拿你没办法,那纱仓酱先在这等我,我去和彻也说说。” “嗯!谢谢你!” 其实,我一点都不在意他去不去踢球。 只是单方面享受着他会因我而妥协的幸福感,让我感受到他将“樱小路纱仓”放在任何事物之上。 光是这样,我便快乐得无以复加。 后来,我再也没有要求他回绝与朋友们踢球。 我会坐在公园里的滑梯里面,看他在空地上踢球,等天空变成金黄色了,热闹的空地只剩下他一个,再慢吞吞地钻出来,与他牵手回家。 我惊奇地发现,这样竟能享受更多与他在一起的时光。 什么嘛,要是早点这么做就好了。 …… 到了三年级的时候,月君已经彻底成为了年级红人,学习虽然不如何出众,可大家总会对相貌帅气的运动系男生心生好感。 听说担任足球部经理的那个女生,私底下会偷偷称呼他“月君”。 那明明是只属于我的特权。 “最近,月君,和隔壁目黑小学的比赛,也赢得非常漂亮吧,大家都说是月君的功劳。” “是大家一起努力的成果啦,我光是为了不辜负大家的传球,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月君,看上去很开心。” “嗯!每天都很开心喔,踢球很开心,和纱仓酱一起放学回家也很开心,唔……要是数学再简单点就好了,之前的数学测验可太难了。” “月君虽然很擅长运动,学习却一般般呢。” “我是大智若愚的类型。” “大智若愚是什么意思?” “呃,应该就是形容人很聪明。” “原来如此,月君懂得竟然还不少。” “嘿嘿~~” “那我们一起回家吧,月。” “诶?” “一起回家,月。” “唔……喔喔。” 我开始不再用“君”来称呼他,也许是为了同那位素未谋面的足球部经理相抗衡。 我可是从出生起就一直待在他身旁了,没理由会输给她。 于是,每每当着其他人的面喊他“月”,男孩子中总有人爱起哄,“夫妇夫妇”地乱叫。 老实说,我不讨厌。 我想,月也是一样的。 因为从那时起,他也称呼我为纱仓了。 …… 月一直走在我的前面,明明在小时候还被我当作弟弟,可我似乎已经变得难以跟上他的脚步。 除了个子每年都在增长之外,我与低年级的时期相比,似乎没什么长进。 最近,我已经没什么机会和月一起回家了。 每当放学的时候,他的身边总是挤满了我不认识的女孩子,虽然他看上去十分困扰,经常对我露出求助的眼神,似乎是希望我能出面将她们赶走。 可每当看到那样的场景,我的内心便产生一股奇痒的不适感,明明没有讨厌他,可就是突然不想看见他的脸,于是便蛮横地转头就走。 当然了,就算如此,我也不可能讨厌他。 我开始思考,不停地思考,思考要追上他,樱小路纱仓需要付出什么要的努力。 于是,我开始练习田径了。 如果我也能成为像样的运动系女生,是否能离他更近一些呢。 抱着这样的期盼,我风雨无阻地练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身上软趴趴的肉消失不见,白皙的肌肤被晒成了小麦色,一不留神拿下了区冠军,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围人全是对我的喝彩。 他也是其中一个。 在升上初中后,月已经不再踢球了。 倒不是什么受伤之类的缘故,纯粹是因为学习成绩不够漂亮,被父母要求好好学习。 月和我不一样,他是只要认真学习,成绩就能提高的类型,至今为止也只是没用尽全力而已。 因为我是他的青梅竹马,所以我懂。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也不能继续牵手上下学了。 他的个子越来越高,而我也开始穿起了吊带衫,期待着不知何时才能到来的二次发育。 他的身边依旧围绕着许多女孩儿,我早就在心中习以为常。 至于那位足球部经理,听说上了与我们不同的学校,再无见面。 而我们就算上着同一间学校,不同的班级便意味着不同的交点。 渐渐的,我们从青梅竹马,变成了校友。 “琉璃姐,月在家么?” “在房间里看书吧。” “诶~~这家伙,怎么周末还在家里看书啊。” 因为一些复杂的原因,月的家里多了一位姐姐,起初我还对她起了抗争心理来着,处处同她作对来着,算得上是年少轻狂。 “月,我进来了喔。” 打开卧室的门后,月正背对着我坐在电脑前,戴着入耳式耳机,全然没有发现我进了屋子。 我登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轻手轻脚地上前,正想蒙住他的眼睛,目光却被电脑荧幕上的画面所吸引。 后退一步,踢倒了放置在一旁用来垫脚取书的小矮凳。 猛然惊觉地月回头看我,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倒映着惊慌失措的,我的脸。 “你你你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我呆滞地看着电脑荧幕上的画面,根本无暇思考我此前究竟是否敲了门。 而月十分激动地跳到一旁,慌乱提起裤子,连接着主机的耳机线“嘣”地弹出,就像我大脑里的那根神经一样,断了个痛快。 不知羞耻的女性呻吟,立刻溢满了房间。 对视数秒后,我,落荒而逃。 …… 在那之后,我们足足两个星期没有说话。 即便在电车上遇见了,也是装作陌生人似的,心照不宣的回避彼此。 我一度以为,倘若我与他的人生接点就此结束,当初还不如陪他一起将那电影看完的好。 所幸,我们的生日到了。 庆生的地点是他家。 一开始我们还坐如针毡,谁都不愿意看向对方,可随着双方父母的交谈深入,我们不得不开始附和,谈些在学校的事儿。 诸如田径,学习,恋爱之类的。 “呀啊!!一转眼,孩子都这么大了。” “就是说呀,总感觉这两个家伙前不久才这么些高。” “纱仓这丫头,小时候还说要搬来神宫寺家住呢。” “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啊。”我忍不住抱怨。 “看来现在是已经不想了,月君,好可惜喔哈哈哈。” “……” “……” 总而言之,大人真是讨厌。 千方百计地捉弄我们这些心灵单纯的小孩子,他们难道不晓得,这样轻易的一句话,足以叫我们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么? 我偷瞄地看向他。 他红着脸,偷瞄着我。 为了躲避他们的捉弄,我们只好逃到了他的卧室。 可一进门,我的思绪便在刹那间回到了两个多星期前的那个周末。 耳边似乎有女性的声音,鼻尖隐隐能闻到他身为男性的气味。 如此一来,尴尬的氛围便越陷越深。 “干嘛要在房间里做那种事啦。” 我也太勇敢了,一开口就将两个人刻意不提的事情揭露开来,使得这两个星期的装陌生人都白费了。 “初中男生不做那种事才奇怪吧。” “呸,下流。” 他十分羞愧地低下了头,而我却觉得他满脸通红的表情,实在是勾人至极,学校里的那些女生,一定没见过他这幅模样。 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萦绕在我心头。 “要是真的想做那事,喜欢月的女孩子那么多,与她们之中的谁交往不就好了。” “怎么可能随便和不喜欢的女孩子交往啊,我可不想成为伤害女孩子的男生。” “哦呦?还挺有原则。” 其实我是知道的,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从小学时起就是这样,面对女孩子的告白,会认真地拒绝对方,或许这有些残酷,可我就是喜欢他的这份果决与温柔。 “真是不知道你这家伙怎么想的,上周似乎还被三年级的学姐告白了吧,都传到我们班了,还有不少人说你其实喜欢男孩子。” “谁在乱讲啊,也太胡扯了。” “谁叫你从来不和人交往啊,明明还会一个人做那事。” “求你快忘了吧。” “哼。下次记得要锁门喔,幸好走进来的是我。” “一定锁。” 原来还会再做啊,嘛……听说男生都会有那方面的想法,我也不是什么不知变通的人,不会看不起他啦。 “那,如果对象是我的话,月会……想和我做么?” “哈?” “没没没什么!我什么都没说!” 真是吓死人了,我怎么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不会喔。” 听见他的话后,我不禁愣在原地,宕机似的同他对视。 不知不觉湿润了眼眶,内心全然以为他对我丝毫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为什么?” “该怎么说呢,唔……你,你瞧,倘若是真正喜欢的人,那些下流的念头,不就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嘛。 “嘛……大概……就是那么回事啦。” “诶?那是……” 我知道,我不是个聪明的女孩子,足足思考了四五分钟,才逐渐回过神来,品尝着他这话里蕴藏的意义。 “总之,我可以将刚才那番话,当作是月的表白么?” “唔……” “可以还是不可以?”我迫不及待地追问。 “…………嗯,可以。” 原来如此,真是个不坦率的人呀。 不,要论起不坦率,我也是一样的。 我想起了三岁时许下的心愿。 说总有一天想要成为月君的新娘,但我其实连新娘是什么意思都不清楚,只晓得是能够与月君永远在一起的意思,那就足够了。 于是,在不久之后,情窦初开的年纪。 我们正式交往了。 登校与下学时,共同走在自由之丘那错综复杂的巷子内,彼此害羞着,谁都不敢率先牵起对方的手。 这个时期的我们,总算是意识到了彼此是不同的“个体”,可我们仍旧用筷子夹菜,用勺子舀汤。 同他的第一次接吻,是在周五的放学路上。 无人的巷子,优雅的风,耳旁是火车经过的声音。 那是我的初吻。 ——他也是。 37.早该想到,否则怎么算是前任文学。(求追读!) 平日里看惯了的侧马尾早已解开,额前的碎发凌乱地遮挡少女的眼睛。 琥珀色的眼睛闪烁着仿佛是爱意一样的东西,若有似无的甜腻鼻息,轻柔地喷打在少年的面颊上,让他想起了他们初次接吻时的情景。 “嗳,来接吻吧,久违地。” 被子将他们二人笼罩,不知何时,女孩儿的手已经搂至了他的腰间。 神宫寺月安静地与她对视,分不清她是在说笑,还是在讲真心话。 眼前少女一点点将脑袋凑过来,神宫寺月只是眨着眼睛,牢牢地注视着她。 等少女的鼻尖触碰到他了,那纤长乌黑的眼睫毛不断颤抖,樱小路纱仓总算是开口。 “不推开我么?” “……嗯。” “小心我真的会亲上来喔。” “如果纱仓真想这么做的话。” 樱小路纱仓盯着他看了许久,放在他腰间的手总算是挪走了,与他拉开身子之间的距离。 “真是的,月为什么总是在奇怪的地方,能将我看的透彻,明明一点都不了解我。” “我想,因为我知道纱仓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吧。” 少女鼓起腮帮子,有些闷闷不乐地伸出手,捏紧神宫寺月的鼻子。 “你是不是太得意了些?” “有么?”少年的声音带有厚重的鼻音。 “我看你最近跟着学生会长,似乎舒坦的很,还说没有旧情复燃。” “当然没有。” “该不会最近萌起了【前女友】属性吧?变态。” “如果那样的话,纱仓你不也……” 少女狠狠揪紧他的鼻子。 “不许说出来。” “……喔。” 或许对于樱小路纱仓来说,她还是没办法接受自己被赋予那样的身份,所以她才宁愿自己只是少年的青梅竹马。 而后,少女忽然将神宫寺月搂进怀里,使得少年猝不及防,悬空的双手不知该方向何处。 最后双手只得摊开在被褥上,任由这位青梅竹马,任由这位前女友,将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 “樱小路小姐,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小时候不就常常这么做。 “而且我晓得分寸,当你有女朋友的时候,我做过这种事?” “那倒是没有……” “对吧,我对别人的男友才没兴趣。” “那你男朋友……” “管他死活好了。” 也是,反正是虚构出来的。 少女闻着神宫寺月身上的气味,缓缓闭上眼睛。 “我说过了呀,会等你的,等到月找回真正的自己。 “我呢,只要在原地等着就好,因为月从小就是个令人操心的男孩子呀,我得在原地等你,等你从过去走出来了,若是看不见我,会迷失方向的。” “我看得懂地图。” “讨厌。” 樱小路纱仓愈发将他搂紧,在他脖子边闻个不停。 “到底谁才是变态?”神宫寺月忍不住道。 “嘿嘿~” 等少女感觉到什么,看了他半天,微红着脸蛋,缓缓吐出一句: “色狼。” “合着你就在这儿等着我?” “哼,现在我要一个人去床上睡了,否则有危险。” 少女笑着将少年推开,独自爬上床,用被子将脑袋蒙上,只留下一道缝隙,露出琥珀色的眼睛,不停眨巴。 神宫寺月哭笑不得。 少年知道,自己与这位青梅竹马之间,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当年喜欢她的心情,毫无疑问是自己的真心,只是后来,这无用的真心被系统所捆绑。 三年过去,神宫寺月总算是挣脱了系统的束缚,毫不留情地将其卸载。 可他忽然发现,当年的那颗真心,早早地不知所踪。 现在的他,哪还有什么真心。 所以每当他待在樱小路纱仓身旁时,时不时的,会感到一丝自卑。 …… …… 第二天清晨,神宫寺月与樱小路纱仓早早起床,准备登校。 两人的母亲选择了请假休息,似乎是因为刚结束一个大项目,因此比较有裕余。 神宫寺月不太懂成年人的社畜生活,总之在喂过猫后,便与青梅竹马一同出门了。 出了中目黑车站,神宫寺月与樱小路纱仓分开行走,他尽量踏着缓慢的脚步,看着远处的樱小路纱仓与好友打招呼,然后一同上学。 神宫寺月想,他还是习惯一个人登校。 “呀吼!早上好呀!学长!” 刚这么想完后,就来了一个烦人的家伙。 迈着欢脱的步子,蹦蹦跳跳,神宫寺月真担心她下一秒就会左脚踩右脚,狠狠地平地摔,然后露出堪比小学生的小熊内裤。 嗯,小熊内裤是他的偏见。 “早啊,羊宫。” “学长今天也是一个人上学呢,难道是一里波奇?” “你这家伙,大清早的就敢对学长说些没礼貌的话啊。” “因为咱不太喜欢前后辈那套啦,学长难道喜欢?” “嘛……我也不喜欢就是了。” “不过咱也知道,学长其实是和前面那位学姐一起搭车来的,可是一出车站就分开了。 “难道是在秘密交往中,不想让人知道? “咱要告诉会长学姐了喔,学长这个花心大萝卜。” 少年闻言微愣,旋即露出一副平淡的表情。 “在说什么?” “装傻也是没用的喔,全都被咱看穿啦。” “喔?”他倒是有些好奇了。 羊宫曜踮起脚尖,在少年的衬衫附近狠狠嗅了嗅,使少年下意识退后一步。 “学长身上有一股烤面包的味道,而刚才那位学姐从咱身边经过时,咱也闻到了同样的味道,气味的浓淡也近乎相同。 “说明你们至少在同一时间段,在同一家面包店碰过面。 “最关键的是!啊,学长,麻烦把头低下来一些。” 矮个学妹在原地起跳,从少年头上取下来什么。 是一根对于男生来说,无比细长的浅色发丝。 “只要用这跟头发与那位学姐对比一下,就能知道咱说得对不对了。 “如果不是相互靠着搭乘电车的话,学长脑袋上怎么可能会有女孩子的头发嘛! “怎么样!咱的名推理!这回总该甘拜下风了吧!桀桀桀!” 当女孩儿得意的回过头,神宫寺月早已走出老远。 “可恶!” 38.保健室剧情。(冲一万两千字!求追读!) 早晨的班会结束后,神宫寺月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浅浅地打了个呵欠,这之后有一节料理课。 按照惯例,神宫寺月这会儿该去和老师请假,然后在保健室的单人床上,狠狠睡它个五十分钟。 神宫寺月并不是讨厌料理,他只是单纯觉得很麻烦。 也不是觉得那些洋葱胡萝卜麻烦,比起班级里那些排挤他的家伙,胡萝卜明显可爱好几倍。 而且还有营养,只要好好料理,味道也能很不错。 倘若料理课不需要分组,全部一个人来干,神宫寺月其实并不排斥。 不过那些事都无所谓了。 反正只要保持优异的成绩,老师们多半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打扰了。” 保健室的内山老师看见神宫寺月,套着透明黑丝的左腿翘在了另一条大腿上。 “啧!怎么是你啊,神宫寺,又是料理课?” 神宫寺月点头:“老师明鉴。” 少年指了指保健室里边儿:“床,我借一下喔。” “去吧去吧。”内山老师挥了挥手,一副拿神宫寺月没有办法的表情。 “不许看小说,否则轰你出去。”她又追加了一句。 “好。” 反正已经把这周的《少年JUMP》粗略印在脑子里了,可以闭着眼睛看。 掀开纯白的被褥,少年躺在床上,来回翻了几个身,总算是找到舒服的姿势。 闭上眼睛,在脑海中翻开漫画。 不多久后,上课铃声响起,原本稍显嘈杂的走廊,顿时陷入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传来脚步声,轻缓优雅的步子,一听就是女孩子。 “老师,可以借一下床么?” 少年一愣,下意识屏住呼吸。 “喔喔,星野森啊,真少见啊,身体不舒服么?” “嗯……稍微,那个来了,可以躺一下么?” “这样啊,去中间的床吧,最里边已经有人了。” “嗯,谢谢老师。” 于是,脚步声越来越近,先是拉起帘子的声音,然后是拖鞋的声音,制服压在床单上发出的布料摩擦声,女孩儿因疼痛稍稍压抑的喘息声。 神宫寺月漠然地睁开眼睛。 什么《少年JUMP》,根本看不进去嘛! 随着时间的消逝,身旁的床位传来少女均匀的呼吸声,神宫寺月变得无心阅读,只得放空脑袋,呆楞似的望着天花板。 这途中,他只听见内山老师被教导主任喊走了,因此保健室里只剩下他与星野森星乃。 反正隔着帘子,互不打搅就是。 然而。 “同学,非常抱歉打扰到了你。” 她竟开始同神宫寺月搭话了。 可惜神宫寺月并没有从系统那里得到过类似于伪装声音的技能,迟迟不敢回话,假装已经睡着,甚至装模作样的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隔壁的少女沉默了好一会儿,正当神宫寺月以为成功蒙混过关后,星野森星乃的声音再度响起。 “神宫寺同学?” “………” 神宫寺月差点就想当面问问她是怎么听出来的了。 “难不成是在装睡?” “………” 紧接着,她突然没了声,少年仔细听了一会儿,隔壁传来“哒哒哒”的轻微触击声。 神宫寺月立刻想到了什么,可惜为时已晚。 他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无情地响了起来。 铃声只响了不消一秒便停了。 “神宫寺同学,首先我得向你进行说教,在学校里手机要调成静音喔,更不必说此时还是上课时间。” 因为神宫寺月这种人,根本就没有朋友啊,没有朋友就说明不会有人打来电话,还静音做什么? 少年很想如此宣泄,可他还是闭着嘴巴什么都没说。 “然后,能为我倒杯水? “老实说,我现在躺倒着一点力气都没有,可以么?” 这话大概是真的,因为少女的声音听上去真的很虚弱。 而她刚才之所以会同他搭话,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少年轻声叹息,下床后接了杯热水,缓缓揭开帘子,只将拿着纸杯的手伸了进去。 “谢谢你。” 里面传来女孩儿带有一丝丝虚弱的甜美声音。 “神宫寺同学,真温柔呢。” 就算你给我这种渣男扣上温柔的高帽子,我也没什么能回报你的。 少年这样想着,默默退回了自己的床位,重新躺下。 该怎么说呢,一旦彼此都晓得身旁躺着的人是谁,氛围便似乎变得不同了。 譬如星野森星乃努力不发出呜咽,少年只能听闻制服与被褥相互摩擦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他几乎能想象出这位学生会长蜷曲身子抱紧被子的姿势。 “话说回来,神宫寺同学为什么会在这里?身体不舒服?” “………” “叫我猜猜,以你的性子,应当是遇上了什么不想掺和的事儿,所以才来保健室装病,要不就是料理课,要不就是体育课,我说得对?”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这样可不好喔,就算是年纪第一,也不可以装病翘课啊,这可是不良行为。” “无所谓……反正我本来就是不良。”少年回嘴道。 “唉呀,终于愿意同我说话了?” “……你都知道是我了,再装哑巴也没什么意义。” 于是,隔着帘子,少女的轻笑声传了过来。 “真是不可思议,明明只是与神宫寺同学说了几句话,肚子便似乎不是那么疼了。” “热水的缘故吧。”少年嘀咕一句。 “那也因为是神宫寺同学为我倒的。” “………” “神宫寺同学的班级,这节是什么课?” 听着女孩儿的声音,少年浅浅地侧了个身,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料理课。” “喔喔~~~” 星野森星乃发出意味深长的声音。 于是,少女不再说话,神宫寺月本以为对话会就此中断,耳边却听见女孩儿下床,整理衣衫,撩拨长发等一系列声音。 正当神宫寺月以为这位学生会长要离开时,用作隔断的帘子“唰”地被拉开,挺立端庄的少女,正双手叉腰地站在他面前。 “嗳,神宫寺同学。 “我现在,是想吃咖喱饭的心情。” 39.春天的熊,但不是村上。 无人的料理教室内,少女按下墙壁上的开关,顶上的灯管微微闪烁,照亮了整间教室。 “真的没关系么?擅自使用料理教室。” “没关系,我待会儿写一张使用许可书就好啦。” “学生会长可真是便利啊。” “我更希望你用能干来形容。” “学生会长可真是能干啊。”神宫寺月无奈感叹道。 少女登时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她很欣赏少年这能屈能伸的性子。。 旋即,星野森星乃指挥神宫寺月,将他们刚从食堂仓库抱来的食材清洗干净。 神宫寺月拗不过她,便开始清洗蔬菜,给土豆削皮。 直到现在,少年也还是一头雾水,他明明是想在保健室里渡过平静的五十分钟,怎么莫名其妙就跟着学生会长来料理教室了呢。 “咦?神宫寺同学,手法看着很是娴熟,在家也会做饭么?” “……偶尔。” 真的是偶尔,因为神宫寺月母亲不在的日子,樱小路家会包办他的伙食。 若是连樱小路家都没得指望,他才会考虑自己做饭,但更多时候是去便利店买现成的。 “这样啊,真叫人意外,啊……只要削皮就可以了,剩下的让我来处理吧,谢谢你。” 神宫寺月原本以为少女会狠狠地使唤他,但他除了搬运食材来料理教室,给土豆削皮之后,就什么都没做了,仅仅是干坐在一旁看着而已。 此时的星野森星乃,将柔顺地天青色长发束起,垂落在胸口,制服外边穿着印有兔子图案的围裙,一副居家力十足的模样。 “嗳,神宫寺同学,闲着也是闲着,来讲几个笑话听听吧。”星野僧星乃一边将土豆切块泡进水中,一边说道。 “我看上去像是会讲笑话的人?” “因为神宫寺同学脑袋很聪明呀,你瞧,聪明人大抵都是比较会讲故事的,或者说在气氛这一块很会拿捏,不至于让对话显得无聊。” “会长是在说自己?” “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人么?总觉得被神宫寺同学夸奖是件新鲜事儿,叫我有些难为情。” “十分不巧,我是个不需要迎合气氛的人。” “喔?” 少年手指自己,淡淡道:“我,没有朋友。” “原来如此。” 嘴上这么附和着,少女十分利落地将鸡胸肉分成了数块,菜刀拿的相当有架势,神宫寺月觉得她可能会是在难得的周末,看网红主妇的菜谱学做菜的人。 “没有朋友去交不就好了,啊!难不成神宫寺同学是喜欢孤独的那类人?看上去不像呀。” “哪有人喜欢孤独。”神宫寺月如此说。 少女等了许久,也不见神宫寺月继续出声,不禁问道:“后边半句呢?” “有必要说?” “我只是觉得这话从神宫寺同学口中说出来,更有感觉。” “意义不明。” 见少年丝毫不捧场,星野森星乃倒也不气馁,动作娴熟地处理食材,热锅烧油等动作一气呵成。 神宫寺月实在无聊,便倚着料理台,一声不吭地望着星野森星乃手中的锅子发呆。 不消多久,好闻的香气便飘了过来。 “其实,我对于料理还挺自信。”星野森星乃这么说。 神宫寺月知道。 他还知道,星野森星乃会做三明治,她会用漂亮的食品油纸将做好的三明治包裹在一起,从中间对半切开,装在精心编织的竹篮里,再用花布盖上。 若是自己的嘴角沾上酱汁,她还会用手帕替他擦去,调笑他一句贪吃鬼。 她那闪闪发亮的眼睛,仿佛把全宇宙的光都吞了进去。 还有自制的水果饮品,优雅的白色长裙,迎风摇曳的遮阳草帽。 其实,那三明治的味道只能算是美味。 可他当时的形容词是世间绝品,单单是用来讨她欢心的说辞。 她却信以为真,实在单纯。 而到了现在,神宫寺月又忽然有些怀念那味道,大抵是再也尝不到了。 “神宫寺同学,怎得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我可是头一回单独为了谁烹饪,再热情些如何? “头一回?” “嗯,头一回。”少女点头。 喔,确实如此,她不记得。 少年的眼神略微黯淡下来,看向窗外,早上还算湛蓝的天空,此时灰蒙蒙一片,阴云密布。 “反正只是你自己想吃而已吧。” “别说得这么露骨嘛,我会分你一些的。” “喔。” “都说了再热情些,你这样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叫我难以发挥出平日里十之八九的水准。” “我觉得十之八九已经够多了。” “面对可爱的后辈,哪有不尽全力的道理。” “可爱的后辈?” “嗯呐!” “在哪?” “你不就是?” 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少年直接选择无视。 “咦?听了我刚才的话,不存在不害羞脸红的男子高中生,你怎么回事?” “会长该不会经常用这招来捉弄学弟们吧,太差劲了喔。” “才不会做,今天是第一次用,想试试成果。” 星野森星乃瞧了一眼少年。:“甜口可以么?虽然是我的喜好。” “你刚才也没有拿辣口的咖喱块吧。” “哎呀,被发现了,好尴尬。” 星野森星乃少见的露出俏皮的神色,投入咖喱块,接下来只需炖煮,于是星野森星乃便拉过一张椅子,在少年身旁坐下。 “嗳,现在心情如何?” “心情?” “有变得想要和同学们一起上课了么?” “会长,是希望我能去上料理课,才玩这么一出的么?” “也不全是,毕竟我现在是真的想吃咖喱,但若不是神宫寺同学帮忙搬运食材,我一定是吃不上的。” “因为肚子痛得没有力气?” “我说呐,我姑且是豆蔻年华的女孩子,有些事情即使听见了,你也必须装作不知道,这才叫礼仪。” “这就是所谓的乙女之心?” “没错,记住了么?!” “铭记在心。” “唔姆!好孩子!” 说完后,她又“扑哧”笑出声来。 时间在与星野森星乃闲聊的过程当中悄然逝去,炖煮中的锅子发出“噗嗤噗嗤”的动静。 在女孩儿的吩咐下,神宫寺月给两只盘子盛了刚煮好的米饭,星野森星乃则浇上炖煮好的咖喱。 “味道如何?” “美味。” 他没有说谎,确实如此。 “能来两句形容听听?” 少年想了想。 “春天的熊。” 星野森星乃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这是什么道理?” “在阳光明媚的春天里,毛茸茸的熊先生从山顶上滚落下来,小心翼翼地抱着一罐蜂蜜来给送我,指着我的鼻子问我是否美味,倘若我敢回答半个难听的字,就用它的熊掌抽死我。” “你是这么个春天的熊啊!”少女立刻瞪大了眼珠。 神宫寺月点点头,隔了好久。 “是你要我讲笑话的。” “…………” 40.午休的学生会。(六千字达成,求追读!) 因为吃了学生会会长亲手煮的咖喱,完全感觉不到饥饿,到了午休的时候,神宫寺月索性趴在桌上睡觉。 只是周围着实吵闹,时不时会有打闹的男生撞到他的桌角,无心去揣摩他们是有心还是故意,总之在教室里,神宫寺月尽量想做个边缘人。 然而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儿总能占十之八九。 或许这话对于仅仅活了16年的神宫寺月来说,相对早了些,但大抵是已经初现端倪了。 【乒嘭乓嘭——】 【2年A班,神宫寺同学,请至急前往学生会室。】 【重复。】 【2年A班,神宫寺同学,请至急前往学生会室。】 趴在桌上的少年懒洋洋地抬起脑袋,瞧了一眼悬挂在教室左上角的校内音箱,轻轻叹了口气。 在班级内众多目光的凝视下,神宫寺月只得起身走出教室。 坐在前排的短发女生,目光轻撇了他一眼,稍稍紧捏手中已经喝空的饮料盒。 一路前往旧校舍,在一楼碰见了从班级里走出来的羊宫曜与山田奏。 “学长也是准备去学生会室吧。” “刚才广播里不就这么说了么,你们也要去?” “嗯呐,刚才会长学姐发line给咱了。” 那她倒是也给我发啊,何必动用校内广播。 少年有些无语的在内心想着。 于是三人一同前往学生会室,进门之后,发现星野森星乃正在接待区捣鼓些什么。 “呀,大家都来了呀。” 美少女学生会长朝她的学弟学妹们露出笑容。 她的气色看上去比之前好了许多,神宫寺月下意识看了一眼她的小腹,站在一旁沉默寡言着。 “都别愣着呀,刚才校长送了些香薰过来,我迫不及待想分享给你们,觉得大家每天上课和处理学生会的工作都很累,觉得应该提供个安静的场所供大家午休。 “以后每天午休,大家都可以来学生会室休息或者是读书,当然了,若是想留在教室里,自然也是可以的。” “我就是在教室里睡觉啊。”神宫寺月这么说道。 “你那边吵吵闹闹的,能睡得好?” 倒也没错。 神宫寺月默然地看着星野森星乃,不禁想到了在保健室的时候,自己同她提起在教室里被排挤的事情。 羊宫曜是第一个蹦到沙发上去的,竟是连室内鞋也脱了去,露出两只可爱的小脚,比神宫寺月的巴掌大不到哪去。 她似乎早就想这么干了。 “喂,羊宫,你这样也算是女孩子么?”神宫寺月无奈叹道。 “有什么关系嘛。” “哪有后辈敢在学长面前脱鞋的,穿上。” “咱才不是为了听神宫寺学长的说教才来得呢!而且连会长学姐都还没说咱呢。” 星野森星乃笑而不语,似乎是默认了羊宫曜的行为。 “只能在午休时这么做喔,羊宫同学。” 好吧,不是默认,已经是完全出声支持了。 矮个少女得意地抬起纤细的腿,甚至挑衅地在神宫寺月面前晃了晃,好不得意。 神宫寺月沉默了一会儿:“喂……羊宫。” “干什么?打了败仗的神宫寺学长。”少女仍旧不依不饶地笑着。 “内裤,完全露出来了。” “咕——!!” 只是一瞬间,少女立刻并拢双腿,小巧的脸蛋顿时染上通红的血色,神宫寺月从来没见过她坐得如此端正过。 实在是没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女孩子,神宫寺月还以为她完全不会在意这种事。 “完蛋了,咱的性感蕾丝系绳内裤被看光光了,要嫁不出去了。” 少女视线飘忽,尴尬地摸着后脑勺,不敢对上神宫寺月的眼睛。 “少骗人了,明明是卡通内裤。” “啊啊啊!!!你说出来了!你竟然说出来了!” 看来羊宫曜似乎是想在其他成员面前装成熟,被神宫寺月无情揭穿。 “神宫寺同学,差不多就到此为止吧,可别再欺负她了。” 少年理所当然地受到了星野森星乃的阻止,他看了一眼此刻正抱着膝盖,撅着嘴巴眼泪汪汪的羊宫曜。 “行了,是我不好,我不该看。” “……学长,打从心底认识到自己错了?” “嗯嗯。” “为刚才对咱的骚扰狠狠地内疚与后悔了?” “嗯嗯。” “以后能约定好不欺负咱了?” “………” “为什么突然沉默了!” “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谁也不能保证以后的事。” “就算学长好像说了非常帅气的话,咱也不能将刚才的事情一笔勾销呀!” 羊宫曜果然不是笨蛋,不会轻易被少年忽悠过去,明明在某些时候,她实在笨得可以,但又在微妙的地方无比聪明机智。 也许,正是羊宫曜这样的家伙,才能每次都考年级第一。 她与神宫寺月这种开挂人士不同,大抵是真正的天才,某一方面。 “那你说该怎么办好?” “额……要不让咱也看一下学长的。”羊宫曜试探性的问道。 “…………” 看吧,她果然是天才。 星野森星乃有些头痛地扶起额头:“羊宫同学也不请要再开玩笑了,岂不是让午休更加累了,可别忘了还有下午的课程,以及放学后的学生会工作。” “诶~~~可是咱还想再捉弄学长一下,万一学长真给咱看可就太乐了,哎呦~” 神宫寺月敲了她的脑袋一记,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倚靠着打起盹来。 确实,要比教室里来得舒坦。 属于学生会长的椅子上,星野森星乃正安然端坐着,整个学生会安静极了,除了三名成员若有似无的呼吸声。 空气中只剩下她处理文件时,钢笔划过纸张的声音。 那声音仿佛与空气融为一体,成了这间屋子的一部分,像是ASMR里的环境音,非但不恼人,反倒是给人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譬如侧躺在沙发上的矮个子少女,不知不觉间已经陷入沉睡,嘴角轻轻翘着,似乎在梦中狠狠捉弄了一番那位总欺负她的学长。 每当星野森星乃处理完一份文件,“哗”地将纸张移到别处,闭目养神中的少年便暗自睁开眼睛,安静地瞧她一眼。 41.总之,这些细水长流的日常,是将来某时的铺垫。(八千字!) 放学后。 因为要做值日的原因,当神宫寺月来到学生会室的时候,除他之外的三名成员已经在屋子里了。 星野森星乃按照惯例的正在处理各类社团申请表,山田奏则是抱着笔记本电脑,键盘敲击个不停。 神宫寺月出于好奇瞄了一眼,便对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失去了兴趣,心中感叹会计可真是个辛苦的活。 至于羊宫曜,她这会儿正慵懒地坐在沙发上,脖子仰起,后脑搭在沙发靠背上,一副完全将大脑放空的神情。 神宫寺月下意识瞥了一眼她的脚。 嗯,是穿着室内鞋的。 “你怎么回事?” 神宫寺月走过去问。 “啊……性骚扰学长好。” 神宫寺月毫不留情地拍了她一记,不曾想到少女竟灵活地朝身旁一滚,躲过了少年的攻击。 神宫寺月微微无语。 “各位,既然人到齐了,先把手头的工作停一停,我们来开个会。” 四人分别在沙发落座,星野森星乃将手中的文件分发给其余三人。 “这是关于这个月底的体育祭的信息表,体育祭基本上是以校方为主操办的,咱们学生会只要配合进行工作就可,以及在结束后对学校的清理。 “包括像遗失物品登记之类的,像这样的大型活动,每年都会产生许多遗失物品,学生会要仔细确认进行登记。 “还有一点,这是校长刚通知下来的,我也是才知道不久。 “从下周开始,每周轮换两名学生会成员,早上在校门口检查学生的仪容仪表。 “相信不用我多说,这早就是学生会的传统了。” “诶~~~”羊宫曜顿时发出叫声。 “咱怎么不知道这个传统?” “第一学期的时候不就是这样么。”星野森星乃无奈说道。 “这学期是因为之前学生会,只有我和山田同学两人,所以才一直拖着。” “可是,那咱岂不是又得少睡了。” 羊宫曜转而开始向神宫寺月求助:“学长!学长你能认可么?这可是赤果果的欺骗!学长的纯情被会长学姐玩弄了耶!” 少年无视学妹的挑拨离间,十分平静地开口道:“既然加入了学长会,这点事情肯定想得到吧,你不是很聪明么?” “咱……” 羊宫曜“咱”了半天,一句话都没憋出来,最后只得锤了一记身旁的少年。 “可恶~学长这个叛徒!” 神宫寺月顿时就震惊了,很想揪住她的脸蛋问问,她到底是哪来的脸说“叛徒”这词的。 总之,讨论出来的结果,从下周一开始,神宫寺月每天早上都要和羊宫曜在校门前站岗,检查同学们的仪容仪表。 这也意味着,神宫寺月的学生会身份,总算是要披露给全校了。 老实说,这实在不算是个好消息。 可这是少年早早就已经预见的事情,事到如今也没有打退堂鼓的必要。 会议结束后,羊宫曜又被星野森星乃派去了其他社团,同各个社团探讨文化祭的事情。 羊宫曜虽然有时候看上去不太正常,但不得不说,她是个对谁都自来熟的家伙,并且长着一张非常容易讨人欢心的可爱脸蛋。 就算是神宫寺月也不得不承认,那张脸确实很有让人欺负的价值,因此少年总会情不自禁地捉弄她,潜移默化间被她拉进了人际交往的距离。 这大抵是羊宫曜的特殊才能。 山田奏则因为账目问题,同样得去与其他社团进行交涉,神宫寺月有些担心,担心他体型瘦弱,会被那些身强力壮的运动系社团欺负。 等那两人都离开后,神宫寺月问道:“那我该做些什么?” “也是呢,神宫寺同学不如来这替我按按肩膀如何?最近好像太累了。” 神宫寺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真是的,我开玩笑的啦,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星野森星乃将堆成小山一般高的文件,从中挪了一半给神宫寺月。 “这里大部分都是各个社团的经费申请书,费用,理由,能给社团带来什么效益,是否真的有必要,具体如何使用,如能何确保经费花在刀刃上,都得经过谨慎的判断才能做决定。” “意思是来交给我来判断是否通过?” 星野森星乃双手抵着下颚,满含笑意地望着他。 “做不到么?” 神宫寺月一声不吭抱着文件,去一旁的桌子干活了。 总的来说,神宫寺月还算是个务实的人,他既不会奢望天上掉馅饼,也从不觉得努力是无用功,这些都是基于他从小受到的教育。 虽然,在初中的时候,他确实被从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了,轻而易举就获得了常人难以企及的能力。 可神宫寺月依然觉得,努力很重要。 人若是想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与之对等的代价,没有痛苦的教训是毫无意义的。 神宫寺月既获得了好处,也付出了代价,这多半算是一件公平的事儿。 逐渐沉浸在处理工作之中,少年开始听不见周围的声音,认真地钻研着每一张纸上所写的文字。 虽然他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足球部需要球棍,为什么科学部需要IBM5000和微波炉。 总之他尽可能在脑海中幻想这些东西是否真的被需求,然后在一张张的申请书上,盖上大大的“X”。 至今为止看到的申请内,目前也就只有轻音部的响板还算合理。 于是神宫寺月在轻音部的申请书上,盖上了“承认”。 一旁,星野森星乃将沏好的红茶端到少年的桌上,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出口,安静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 …… “神宫寺同学,神宫寺同学。” 少女一连喊了许多声,最后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神宫寺月逐渐回过神来。 从窗外射进来的金色阳光有些耀眼,他不禁眯起了眼睛。 “辛苦了。”星野森星乃说道。 少年看了一眼墙上悬挂的老式摆钟。 “已经是离校时间了喔,羊宫同学与山田同学都已经回去了。” “这样啊。” 神宫寺月呼出一口气,看了一眼还剩下一小半的文件,联想到至今为止这些都是星野森星乃独自处理的,心中起了些佩服的心思。 “剩下的就留到明天再处理吧,差不多该离校了喔,我想校内的其他学生应该都已经走完了,只剩下我们俩。” 两人一块锁了门,去职员室还钥匙,走出校门后,星野森星乃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他。 “嗳,神宫寺同学要是不介意的话,一同陪我走到车站吧。” 42.过去并没有口中说的那样容易过去。(今日已万字。) 夕阳西下,暮色连天。 迈着缓慢步子的少年,心想这果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同他一起漫步在这常常的樱花坂道之上的,是他失去记忆的前女友。 两边的樱花虽不盛开,但蕴含秋意的风倒是相当好闻。 星野森星乃的心情看上去相当不错,轻哼着不知名的歌曲,身后的天青色长发随风灵动摇摆,像是在撩拨秋风。 女孩儿脚下的棕色乐福鞋,仿佛不是踩在地面,而是节奏游戏的背景板,每踏出一步便会响起动人的旋律。 似乎只要跟在她身旁,连身旁人的心情都会愉悦起来。 神宫寺月很难形容自己,对此时的星野森星乃抱有什么样的心情。 内疚肯定是有的,可是当少年见证过星野森星乃的洒脱,他便觉得内疚呀悔恨之类的词,实在是对于少女的亵渎。 应当有更加同她相称的词汇才对。 “嗳……神宫寺同学,怎么自刚才起就一直在盯着我看?” 身旁的少女侧目看他,阳光从她的发丝之间穿透过来,仿佛是站在站在舞台上的超级偶像,全场的聚光灯全打在她身上。 “我的美貌就如此吸引你,叫你这般目不转睛?” “按照漫画中的套路,你不该问我‘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么’这句话?” “请不要小看我,我时刻注重自己的仪容仪表,脸上哪会有什么脏东西。” “有喔。” “是什么?” “我肮脏的目光。” “扑哧~哈哈哈——” 星野森星乃立刻笑得前仰后合,有些站不稳地抬起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险些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神宫寺同学……你实在是太有趣了,哈哈……我能将这梗用在下次的全校晨会上?” “我觉得还是不要那样做比较好。” “真是遗憾……噗!不行,还是好好笑。” 等少女笑够了,总算是直起了腰肢,神宫寺月瞥了一眼少女的伟岸的胸襟,立刻移开目光。 “啊,抱歉喔,我不是有意要占你便宜的。” 星野森星乃从自己按在少年肩膀上的手收回,轻盈地后退一步,脸上挂着比晚霞还要灿烂几分的笑容。 “不过,以神宫寺同学的性子,被我碰到身体会不会反而在心中得意?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这么一句话,想要同我这样的美少女交好。 “你说,这是不是个好机会?” 离开学校的星野森星乃,似乎脱去了一丝刻板严肃的气质,实在是狡黠灵动,令人猝不及防。 “不愧是会长,能轻易说出如此傲慢的话。” 少年竖起大拇指,星野森星乃立刻回敬他一个风情万种的自信微笑。 “所以呢?究竟是在看什么?” “我若是说我在发呆,其实根本没有看你,你会怎么做?” “每天放学后去你教室,亲自接你来学生会室。” “其实我认为会长说得很对,我早就已经迷上你了。” “哈哈~~” 总之,少年的谎言显而易见,似乎在面对星野森星乃时,他的谎话很少有见效的时候。 而星野森星乃也丝毫不介意少年的谎话连篇,只要自己能识破,那么他的谎话与真话,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还是头一回遇见你这样的男孩子,难怪大家都说神宫寺同学是擅长逗乐女孩儿的渣男,我竟是开始有些信了。” “难道会长之前不这么认为?” “我这人偏偏爱与气氛做对,不爱听信别人口中的话,非得亲眼见了才肯罢休。 “他们越说神宫寺同学是渣男,我便越是要起反抗心理,将你想象成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再附赠你一个深爱的女孩儿。” “深爱的女孩儿?” “像电影里似的,冷酷无情杀人如麻的杀手,心中不是总是有块干净的地方,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纯净女孩儿? “大抵就是那样的角色,神宫寺同学有那样的人?” 少年想了想,说道:“初美?” “你们男生果然是喜欢那样的女孩儿。” “会长呢?” “我说过的,我讨厌没有自我的人。” 如此,神宫寺月便不再提及这个话题。 他想了想问道:“之后呢?” “什么之后?” “见过我后,是怎么想的?” 星野森星乃露出恍然的表情,旋即露出狡黠的笑容:“我发现他们是对的,神宫寺同学确实是个渣男。” 这下轮到神宫寺月笑出声来了。 出奇的,明明是前女友,可神宫寺月待在这少女身边,竟是没了此前那想要疏远她的念头。 并不是说现在变得想要亲近她,而是她能十分自然的融进风里,叫人习以为常。 又奇妙,又可怕。 “嗳,神宫寺同学能向我透露透露?” “指什么?” “譬如与多少女生交往过之类,先说好,不许将女孩子比喻成面包片。” “这倒是有些难度了。” “你就不能想些其他的比喻?” “那倒不是,而是真的难以记清数量。” “真如此厉害?” 少年点点头:“应当。” “能有十人?”星野森星乃带有一丝好奇的,试探着问。 “……不止。”少年犹豫了一下,如此回答道。 “二十人?” “远远不及。” 星野森星乃只觉得头晕目眩,难以想象那样的场景。 那岂不是能凑出一整个班级来,站在讲台上望下去,底下全是与少年亲吻过的嘴唇,搂抱过的身子。 匪夷所思。 穿过长长的坂道,来到人来人往的街道,耳旁是店铺的叫卖声,与时而响起的汽车鸣笛。 站在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前,少年少女并肩站立,周围的行人有的四处张望,有的低头看手机。 没有人会注意他们这对,随处可见的平凡高中生。 红色的信号灯缓慢均匀的闪烁跳动,直到绿灯亮起,周围的人群刹那间向前涌去,仿佛身边的一切都叠加了延迟摄影。 少年正要迈出步子,耳旁传来少女的呢喃声。 她的脚步还停留在原地。 “那我也只是,那些女孩儿里的一人?” 少年原本还算轻松的表情,一下子僵硬起来。 43.接点。(一万两千字!求追读!) 少年的脚步在这一瞬间变得沉重,脚腕仿佛被套上枷锁,进入肺部的空气也变得粘稠,像是混入瓦斯的泥沼,叫他全身上下倍感不适。 神宫寺月确信自己并没有听错。 而星野森星乃也能够肯定,她刚才脱口而出的话语,一定已经传达给身旁的少年了。 于是,在黄昏的目黑区街道,少年少女并肩站在人行道前,明明是绿灯,可谁都不曾挪动脚步。 自他们身旁经过的路人,全当他们是正在闹矛盾的小情侣。 等到远处的信号灯再度变幻成红色,身旁的星野森星乃缓缓抬起头,看向身旁的神宫寺月。 “啊……抱歉,刚才似乎是绿灯来着,我走神了。” “………” 显而易见的,星野森星乃也是个谎话连篇的女孩子,而她也完全没有遮掩的打算,她明知神宫寺月听见了,却要扮作他没听见的样子。 简单而言,他们彼此什么都知道,却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实在是别扭至极。 “神宫寺同学。”星野森星乃忽然出声。 “……嗯?” “我要你加入学生会这件事,是不是令你困扰了?” “事到如今了还在说些什么呢。” “因为我刚刚才突然想到这一点,在此之前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是什么?” “神宫寺同学加入学生会,岂不是变相被我削减了放学后的时间,如此一来,就没法与女孩子约会了。” “说得好,完全正确。”神宫寺月竖起大拇指。 话虽如此,但神宫寺月已经不需要再做那种事情了。 星野森星乃沉吟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认真地抬头看向神宫寺月。 “难不成,我其实对神宫寺同学做了很不好的事情?” 神宫寺月一愣。 “如果因为这事儿影响恋爱,或者说导致你与恋爱中的女友分手,我会觉得很抱歉。” “额……我倒也没有在和谁谈恋爱。”神宫寺月解释道。 就连少年自己也没理解,自己为什么不索性在此时附和她,说不准她就突然放自己离开,自己又能过上第一个离校的快乐日子。 神宫寺月在内心给予自己的答案是“怕麻烦”,这大抵是最符合他性子的说辞,而不是什么“答应的事情就要有始有终”这类冠冕堂皇的理由。 “真的?” “确实如此。” 星野森星乃默默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那就好。” 于是,在下一个绿灯亮起时,他们总算是迈开了脚步。 “说起来,我这两天在学校里打听了不少关于你的事儿喔。” “打听就打听,反正也不会是什么好话,当着我面说出来,难不成是想让我夸你?” “也不是,单单是觉得传闻有些离奇,很难让我将传闻中的神宫寺同学,与我面前的你联系起来。” “我大致能猜想到一些。” 总之绕不开已经开除的青山老师的名字,少年心想。 关于青山老师的事儿,神宫寺月早就决定把真相烂在肚子里。 或许他会因此背上骂名,但少年认为自己所做的是正确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只希望那位教师能过上她所期盼的生活。 “既然你这么聪明,不妨猜猜我去打听的时候,旁人是怎么看待我的。” 星野森星乃的声音打断少年的回忆,将他拖拽回现实。 “这还用说,一定是以为你在与我交往,调查‘男朋友’的过去,然后劝说你离我这样的渣男远一些。” 星野森星乃登时笑开了花:“完全正确。” 神宫寺月不理解以上对话中,哪里有能让她喜笑颜开的要素。 “嗳嗳,那你再猜猜我是如何回答他们的?” “额……” 关于这点,神宫寺月还真有些捉摸不透。 星野森星乃失去了曾经的记忆,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她对待自己的态度,以学姐与学弟来说,未免又过于没有边界感。 至少神宫寺月从未见她对其他男生如此,譬如山田奏。 想来自己这一存在,对星野森星乃来说是一种困扰,同时又叫她好奇不已。 “怎么说的?”少年被略微勾起了些许的好奇心。 星野森星乃悠然一笑,加快脚步走在前头。 “哎呀……怎么办好呢,到底要不要告诉你呢,噗哈哈啊。” 于是,少女迈开轻快地步伐,像蝴蝶般在人群中穿流,少年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明明在不久之前,他还不愿与她有所交集的。 …… …… 车站前,几名穿着相同学校制服的女生围在一块,相互聊着什么。 “呐呐~去卡拉ok吧,超闲的说。” “又去?这学期都已经是第几次了啊。” “那去惠美家好了,惠美你哥哥在家么?” “诶~~在大学啦,干嘛?你看上他喔,那家伙上完厕所都不冲的耶,超恶。” “啊哈哈哈,什么啊那是,超好笑。” “咦?你们看,那不是学生会长么,还有神宫寺。”其中一位女生指着马路对面,为朋友们指引方向。 “啊,真的诶。”一旁的女生们纷纷发出感叹,其中还有拿出手机拍照的。 “搞什么啊,放学后约会?真敢秀诶~” “果然早就搞在一起了吧。” 她们的议论声多少有些烦人,她安静地从她们之中脱离。 身边的人在聊着她毫不关心的事情,而她甚至连朝那个方向看上一眼都懒得做。 “欢迎光临,请问需要些什么?” 梳着侧马尾的少女,趴在透明橱窗上,满面笑容地指着玻璃柜内,看上去无比诱人的焦糖坚果卷。 “你好,请给我这个。 “嗯!要两个。”她比出剪刀手。 一旁的好友们朝她走来。 “咦?纱仓,你能吃得完么?” “因为想带回去给别人尝尝。” “喔喔~~~有情况!” “快说快说!是谁?” “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啦,只是邻居家的孩子而已。” 在好友们的胡乱起哄下,谁都没再注意刚才看见的事儿,女孩儿露出难为情的笑容。 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向马路对面的两人。 44.女人之间的争强好胜,其结局大多以男性失败而收场。 神宫寺月与星野森星乃在车站前分开,星野森星乃搭乘日比谷线前往六本木,神宫寺月则是乘上了私铁的东横线。 等到了自由之丘,神宫寺月从车站内走出来时,樱小路纱仓正站在车站前,遥望着远处大楼的上空。 神宫寺月默默地走过去,在少女身旁停下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远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于是,他主动开口询问。 “在看什么?” “星星。” 此时的天际仍旧是一片茜色,金灿灿地犹如住在群马县的祖父家门前的稻田。 “看得清?” “不晓得,只知道它在那。” “那到底是看还是没看?” 樱小路纱仓瞥了少年一眼,没有回答他。 从书包里拿出套着装饰袋的焦糖坚果卷,递给神宫寺月。 “给琉璃姐的。” “唔……喔,谢谢。” 顺理成章的一同迈上回家的路,让神宫寺月生出一丝微妙的心情。 明明前不久身旁还站着优雅端庄的学生会长,此时却忽然换成了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使得他所感受到的时间流逝,微微有些错位。 周遭的茜色好像悬浮在浊流中的泥沙,渐渐沉淀下来,仿佛是时间被加速流逝的羊皮纸,一点点泛黄泛旧。 街道也好,路灯也好,宛如蛛网似的盘旋在头顶的电线,全都披上了一层古朴的滤镜。 像是走在时光机里,每迈出一小步,那大钟的指针便往回倒上一秒。 仿佛等这路走完了,他们就能变回孩童似的。 女孩儿负着双手走着,她的书包早早挂在了神宫寺月的肩膀上,踏出灵动的步子,时不时踢一踢路边的小石子,“咕噜咕噜”地滚进路边长着些许杂草的水沟槽里去。 走在少年前面,樱小路纱仓笑着转过身来,身子微微前倾地倒着走,漂亮的侧马尾一上一下地跃动,好不灵活。 “嗳,总觉得啊……” 樱小路纱仓忽然轻声开口。 “嗯?” 少年微微侧眸看她。 “像这样一起回家,是不是很有小时候的感觉。 “哎……以前好多店都不见了,是经营不景气么,我明明每周都会去逛的,买不买另说就是了。” 神宫寺月缓步走着,稍稍想了想后,说:“怎么最近觉得你变得容易感慨了?” “诶?有么~” “稍微。” “嘿嘿,樱小路纱仓大人,正在急速成长中!” 她在神宫寺月面前转了个圈,学着不知道从什么电视里看来的耍酷姿势,笑得格外灿烂。 “是个笨蛋这点倒是和小时候一样,一点没变。” 少年从她身旁走过,十分自然地抬手轻敲了她的脑袋一记。 “可恶,竟敢说我是笨蛋,你给我解释清楚。” “笨蛋就是笨蛋啊,B,A,K,A,笨蛋。” “我没有让你拼一遍!” 听着女孩儿的叫嚣,少年浅浅地笑了。 步入住宅区后,周围的人声越来越少,空气中充满着寂静。 两人时不时搭话,说着周末准备做些什么的话题,谁都没有去提在学校的事儿。 毕竟,他们在同一个班级。 毕竟,神宫寺月是被排挤的那个。 走着走着,不消多久,便能看见远处的两栋并排的一户建,外观的样式大抵相同。 在家门前停下脚步,樱小路纱仓意犹未尽地笑着说道:“果然,还是和月一起回家最开心啊。” “你就这么喜欢被我叫笨蛋么?” “讨厌啦,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神宫寺月将肩上的书包递还给樱小路纱仓,这回他确认过是少女的书包了。 “谢谢,看来以后每天都能有人替我背书包回家了。”樱小路纱仓露出灿烂的笑容。 “偶尔也自己背吧,你不是运动部的么。” “本来社团就有够累了,放学路上还不让我轻松些?” 神宫寺月看着身前的女孩儿,面露温和的轻笑。 面对樱小路纱仓,他大概是无论如何都难以拒绝这类无比简单的要求的。 “啊~啊~~但是呀,我能像这样和月一起放学回家,也是托那位学生会长的福吧。 “该怎么说好呢,果然还是不甘心吧,嘻嘻~” 少年想了想,似乎确实是这个道理,如果自己不加入学生会,大概依旧不会加入什么社团。 早早的独自离开学校,这会儿要么是在打工,要不就是在家里看书,无非这两样,谈不上枯燥,仅仅是没有变化。 神宫寺月沉默着,瞳孔内映着女孩儿烂漫的笑脸。 樱小路纱仓见他不语,也就不再说些什么。 “那,明天见了喔!” 少年点点头,轻声附和。 “明天见。” …… …… 翌日清晨。 神宫寺月惯例喂了猫,出门后竟发现樱小路纱仓竟站在他家门口。 虽然只是背影,但除了樱小路纱仓之外不可能还会有别人。 至今为止的早上,他们若是碰见的话,会一同前往车站,然后在中目黑车站故意错开。 倘若早上没有碰面,那就各走各的,特地在对方家门口等待这事儿,在两人的高中生涯内,一次都没有过。 又不是小学生,难道还要手牵着手过马路不成。 神宫寺月推开外围半人高的铁门,疑惑地看向樱小路纱仓,慢慢向她走去。 “怎么了?” 樱小路纱仓见少年出门,扬起笑容。 “在等你呀。” “等我?” “嗯嗯。” 神宫寺月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位青梅竹马,不晓得她又在动什么心思。 樱小路纱仓有些难为情地低着脑袋,脚下的乐福鞋鞋尖轻轻碾着地面。 “其实,昨天晚上回家之后呢,我想了许多许多事情。” “额……” 正在少年思考之际,樱小路纱仓猛地抬起脑袋,几乎是要以额头碰撞少年的气势,以中气十足的声音喊道。 “我啊,果然还是有些不爽那个女人!” “………” “一想到每天放学后,我能和月一起回家是她的功劳,实在是叫我难以忍受。 “所以……早上的这段时间,就一起走吧。 “从今天起!每天都是!不予反论!唔姆!” 45.初恋与面包的味道。 一个上午的功夫,神宫寺月已经从多个地方,听到自己与星野森星乃的交往传闻了。 第一学期的时候,学生们也只是隐隐怀疑,现在似乎已经坐实了这事儿。 神宫寺月蓦然想到昨天在学生会开会的内容。 从下周起,每天早上都要去学校门口站岗,检查学生们的仪容仪表。 从另一方面来说,这算不算是辟谣的一种方式呢? 只要让大家知道,自己并不是和学生会长交往,然后加入了学生会,那这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 然而,少年总觉得不会那么顺利。 毕竟人总想相信自己期盼发生的事儿,指不定到时候还会有“学长会长为了在学生会室,和男朋友卿卿我我,发动权利给予编制。”之类的离谱传闻。 说起来,早上似乎没有对樱小路纱仓说要站岗这事儿。 倘若樱小路纱仓每天都要和神宫寺月一起上学的话,那她理所当然的也得开始早起。 老实说,神宫寺月实在怀疑她能否坚持下来,搞不好只能坚持一天。 放学后,身为值日生的神宫寺月与樱小路纱仓,一起在二年A班教室外的走廊拖地。 少女打了半桶水,摇摇晃晃地拎到少年面前,神宫寺月眼疾手快地躲开迸溅出来的水花,险些湿了裤管与室内鞋。 “小心点。”他不由得说道。 “这不是没洒到你么。”樱小路纱仓嘟起嘴巴。 “你是让你走路小心点,摔倒怎么办。” “呜~~~”樱小路纱仓瞪大了眼睛看着少年。 “干嘛?” “我刚才一瞬间心跳加速了,月这个笨蛋,不要将那种对付其他女孩儿的手段,来用在我身上啦!讨厌死了!” 神宫寺月哭笑不得。 总之,在没有其他学生在场的时候,即便是在校内,樱小路纱仓仍是少年记忆中的活泼模样。 等值日结束后,樱小路纱仓背起书包,里面的运动服将书包塞得鼓鼓囊囊。 “那我去训练了喔,月今天也是要去学生会室吧?” “嗯。” “哼~~~哒。”樱小路纱仓猛地将脑袋撇开,侧马尾大幅度甩动。 “你这是什么文艺复兴的傲娇?” “我只是在表达不满的同时,又展现了身为青梅竹马的大度与余裕,这你都看不出来?” 神宫寺月大抵能够理解樱小路纱仓的心情,内心不会觉得她哪里麻烦,反而认为她十分可爱。 毕竟这是陪伴了自己整个人生的女孩儿,哪有不可爱的道理。 她哪儿都没变,正因为她哪儿都没变,已经完全变了样的少年自己,才会觉得樱小路纱仓是那么的难以靠近。 害怕自己沾满污泥的手,会将她染成污浊的颜色。 自己只要远远地看着她就好了。 不,这种漂亮话是骗人的,神宫寺月想在最近的距离看着她,看着樱小路纱仓。 倘若有一天,自己能够找回内心的缺失,自己是否有勇气向她…… 樱小路纱仓可爱地皱了皱鼻子,哼唧道:“那如果我对月说,我要你立刻退出学生会,否则就不高兴,月会怎么反应?” “退出。” 樱小路纱仓登时露出满意的笑,但随后又显现出温柔的神情。 “笨蛋,谁要你退出学生会呀,你和谁卿卿我我,我可懒得管你。 “我呢……才不会做让月讨厌的事。 “所以,月也不要做会让我讨厌你的事儿。” 少女十分大胆地向他靠近,双手情不自禁地搂起神宫寺月的腰,将脑袋抵在少年的胸膛上。 虽说教室里除了他们之外再无别人,可这毕竟是学校,可见樱小路纱仓是如何大胆。 神宫寺月任由她将自己抱着,轻声问道:“你会讨厌我么?” “会的喔。” 听见这个答案,少年有些意外。 女孩儿闭上眼睛,脸颊轻蹭着青梅竹马的胸膛,发出如棉花糖般柔软的声音:“看见你和那个人走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特别讨厌你。” “有多讨厌?” “恨不得要你天天吃我做的菜,叫你言不由衷的说‘好吃’那么讨厌。” “那还真是可怕啊。” 女孩儿轻轻捶了他一下。 “嗳,月。” “嗯?” “摸摸脑袋。”她说。 “纱仓真是个撒娇鬼啊。” “我本来就是。” “这里可是学校。” “所以才要你快些动手啦,你要是不这么做,我一定连跑步的时候,都在脑子里想你和她在学生会室里说说笑笑的场景。 “如果我摔倒了,那一定是你的错。” “你这家伙……” 如此,少年抬起手臂,手掌盖在女孩儿的脑袋上,抚摸的动作格外轻柔,宛如是发现了千年前瑰丽宝物的考古学家,小心翼翼地拭去它身上的尘土。 少女愈发搂紧少年,轻声道:“月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嘿嘿。” “是么,我倒是闻不见,是什么样的味道?” “初恋的味道。” “………” “嗳,月也闻闻我嘛,说说是什么味道。” 少年低下头,在女孩儿的耳根下边,连接着下颚的位置,轻轻嗅了嗅。 “呼哈哈……月,你的呼吸,喷得我好痒喔。” 神宫寺月重新抬起了头。 “什么味道?” “Andersen的核桃泡芙的味道。” “我才没让你说我中午吃了什么,讨厌!” 神宫寺月正要说些什么,隔壁的班级传来门框撞击的声音,应当是隔壁班的值日生准备离去。 这令他们下意识地彼此分开,少年像女孩儿投去无奈的眼神,樱小路纱仓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大概已经在反省自己不该在学校做这种事。 “好咧,青梅竹马能量也充电完毕了,我得去跑几圈散发一下。” “嗯,别摔倒了。”神宫寺月说。 “才不会啦,安心安心。” …… …… 一路来到旧校舍,走进学生会室,全员在场。 神宫寺月刚在处理文件的桌子前坐下,羊宫曜便迈着快活的小碎步过来。 “嗅……嗅嗅……” “你在干什么?”少年问。 羊宫曜缓慢直起身子,漂亮的大眼睛眯成两条缝。 “学长身上有一股甜甜的面包味道,说!是不是背着咱偷吃了?” 46.总而言之,这故事你们应当耳熟。(求追读) 放学后的学生会室。 山田同学一如既往地认真对着笔记本电脑,疯狂敲击键盘输入着复杂的数字。 神宫寺月因为惊人的记忆力,单是瞟上一眼便会不得不把那些数字记下,多少有些头疼,因此他总之与这位学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希望他别误解是被自己讨厌了才好。 神宫寺月打从心底这样想着。 走到学生会长的办公桌前,神宫寺月安静等着今天的会长指示。 然而,星野森星乃将手中的一张文件盖上印章后,双手轻扶桌案,站起身朝神宫寺月露出淡雅的微笑。 “我们走吧,神宫寺同学。” 少年疑惑地看向星野森星乃。 “去哪儿?” “跟我来不就晓得了。” 于是,神宫寺月便跟着星野森星乃离开学生会室,一路从旧校舍,穿过学校中庭,来到社团大楼。 “啊……会长,下午好。” “你们好。” 在偶遇几位三年级学姐的时候,她们都会主动同星野森星乃打招呼,随后就是一个个地偷偷打量跟在星野森星乃身后的神宫寺月。 表情不能说堂而皇之的厌恶,大抵是略带微妙的好奇,以及一丝被少年的俊美皮囊,险些勾走魂魄的羞赧。 等那几名学姐朝他们的后方走去后,神宫寺月隐约听见几句“长这么帅谁管他渣不渣啊”,“还是会长下手快”之类的话。 老实说,神宫寺月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自豪的,相貌是父母给的,他并没有为此付出任何努力。 况且,再俊美的皮囊,终有老去的一天。 仅仅是依靠帅气的相貌,就能够将女孩子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这种事儿,别说是神宫寺月,你也做得到。 对,就是你。 升入神樱高中这么久,神宫寺月还是头一回来社团大楼,天文部,文艺部,轻音部,推理部,占卜部,游戏制作部,佐佐人部,MyGO研究部,虽说以前久听说过神樱高中的社团活动尤为丰富,确实有种让人眼花缭乱的感觉。 总之,少年大致能感觉到,这里不是他这种孤僻人能独自前来的世界。 “好了,我们到了喔。” 地点是社团大楼三楼,楼梯拐角左手边的第一间教室,神宫寺月抬头看了一眼,教室门框上钉着微微泛黄的名牌。 “演剧部?” “没错。” 星野森星乃微微一笑,敲响活动教室的门,缓缓移开。 “各位,我来了喔。” “喔喔……是星野森学姐。” “会长。” “学姐好。” “下午好,星野森学姐。” 星野森星乃与神宫寺月刚出现在演剧部门口,活动教室内便响起一片欢腾的声音,当然这欢迎都是给星野森星乃的,与身边这位少年没有任何关系。 “星野森学姐,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你好久了。” “非常感谢学姐今天能来演剧部。” “非常荣幸!蓬荜生辉!” “诶~~太夸张了啦,我只是身为演剧部的前部员,来看看后辈们正在努力的姿态啦。” “是!非常感谢!今天请多多指导!” 连星野森星乃自己都没想到,这群一年级的后辈会如此欢迎她,稍稍有些受宠若惊,身旁的神宫寺月更是默默朝后方退了一步。 如此充满热情的社团,对于神宫寺月这种边缘孤僻人,显然是最为遥远的存在,甚至比运动系社团还要让他退避三舍。 最终,在星野森星乃的拉扯下,神宫寺月还是走进了演剧部。 当他身后的教室门“啪”地合拢,少年莫名产生一种麻烦缠身的错觉。 嗯,希望真的是错觉就好了。 演剧部的活动教室与寻常上课的教室没什么两样,课桌堆在靠墙的位置,教室的最后面摆着一排椅子。 靠窗的地方放置着两个衣架,上面挂着的都是演出时的戏服,旁边几个纸箱里全是小道具。 教室中央倒显得十分宽敞,地面上贴着“T”形胶带。 神宫寺月默默站在边上打量了一会儿,大致明白星野森星乃今天是来做什么的了。 她此前虽然拒绝了演剧部的演出邀请,但身为曾经的演剧部部员,想来一定是对这个社团抱有感情的,当这些一年级的演剧部成员提出希望她能来指导的请求,多半起了帮助他们的心思。 但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神宫寺月决定当个透明人,径直走到了教室最后方,在椅子上坐下,双手抱胸的打了个呵欠。 星野森星乃先是无奈地瞧了少年一眼,但倒也没有对他进行说教,这社团里几乎都是一年级学生,即便是要训斥,她也得找个没有旁人的地方,譬如学生会室。 她可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叫男孩子感到难堪的恶趣味。 于是,她只得先接过工藤学弟递来的,要在文化祭上演出的演剧台本,一页页翻看起来。 “唔……设定老套了些,不过故事倒是不坏,是原创的么?” “不是的,是改编自轻小说。” “轻小说?” “嗯,还挺火的,算是畅销作,学姐不知道么?” “唔……我对这类带插画的小说,稍微有点…嗯。”星野森星乃露出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 坐在后排的神宫寺月不由得觉得好笑,毕竟是能够在学生会室看《禁色》的女人,哪会看这类靠插画带动销量的媚宅小说。 老实说,神宫寺月自己虽然也会读轻小说,但那玩意儿插画的重要性可比文字重要多了,因此他对于这剧本不太抱有期望。 就不能演一些《罗密欧与朱丽叶》或者《王子复仇记》之类的么?那种经典剧目才最为保险吧。 神宫寺月这样想着,瞥见身旁的凳子上放着的台本。 “你好,我可以看看这个么?”神宫寺月指了指那台本。 “诶?可以的,学长。” 翻了几页,神宫寺月便发现这是自己知道的故事。 总的来讲,是讲述能够看见别人寿命的独眼少年,带着注定会在三年后死亡的少女,共同冒险的故事。 稍稍来了些兴致,他默默翻看起来。 47.演绎出活脱脱的渡边彻,告诉你我究竟有多爱他。 台本的具体内容便不去细说,神宫寺月不是专业人士,无法做出评价。 总的来讲,小说与演剧终究是两个不同的载体,所表现出来的形式,也大相径庭。 可不巧的是,神宫寺月是这部小说的原作粉,该系列属于是他为数不多喜爱的轻小说作品。 站在原作粉的角度上来看,改得一塌糊涂。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改编不是……算了。 总之,这和露娜萨马又有什么关系呢。 少年合拢台本,重新放到了一旁的凳子上,然后又用手指轻轻拨动,让台本的角度与先前维持一致。 做完这一切,神宫寺月闭起眼睛,在记忆宫殿取出《舍弃这垃圾般的人生,我将带领她踏上旅途,直至见证她的死亡》原作小说第一卷来看。 看了看封面,嗯,深崎老师的插画实在是顶中顶。 …… “学姐,你觉得如何?”等星野森星乃将剧本全部看完,工藤眼神颇带期盼的问道。 毕竟这剧本是以他最喜欢的轻小说为蓝本,部员们在看过原作小说后,也对其赞赏有加,最终他亲自执笔,进行演剧化。 星野森星乃对着剧本沉吟着,其实早早已经注意到,坐在后排的神宫寺月已经将剧本看完,便轻笑着朝他走去。 “嗳,神宫寺同学,你认为呢?” 神宫寺月闭着眼睛,给人一副正在偷懒睡觉的模样,实际上脑海里已经到特利带着谢瑟尓离开森林时的名场面,被打断多少让他有些难受。 哪怕少年早就将系列全卷都看完了。 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面前朝自己流露着宛如春风般笑意的美少女,神宫寺月缓缓呼出一口气。 “倘若演剧部演的是《挪》,那我一定将我能想到的全部感想,统统说出来,甚至此时此刻给你演绎个活脱脱的渡边彻出来,告诉你我究竟有多爱他。” “喔?活脱脱?莫非你还会喝白兰地?” 神宫寺月想了想,冲星野森星乃招了招手。 少女会意,弯下腰枝,将脑袋凑到神宫寺月跟前。 他对着她的耳朵,轻声说:“至少我擅长同女孩子厮混,你能想象到自我进门起,这个社团里有多少女孩子在盯着我看?她们根本毫不关心这演剧,我甚至怀疑她们是工藤请来的群演。” 星野森星乃听完,直起纤细的腰,居高临下地望着少年那张俊美的脸,面带愁容的无奈叹息道:“神宫寺同学,莫非是想惹我生气?我仅仅是希望你能给些意见而已。” “怎么会,只是这轻小说,我实在是不了解。”神宫寺月双手一摊。 “是么?可是我从樱小路学妹那听说了喔,说你最喜欢一位名叫‘户塚和’的轻小说作家,应该就是这演剧的小说原作者才对。” 星野森星乃十分平静地说出了叫神宫寺月心惊肉跳的话。 “给我等一下,你们什么时候聊过这个?” “上周末一起去买午饭的路上,你当时不就跟在我们后边儿?” 可恶,那个大嘴巴! “我似乎有说过,神宫寺同学的谎言,我大抵是能看穿的。”星野森星乃说。 “抄袭!这是抄袭!” 星野森星乃无视他这莫名其妙的话,继续道:“总之这个理由已经行不通了喔。” “怎么会,我不可能看他的书的,你没看推特么?那家伙是渣男诶,我最讨厌渣男了。”神宫寺月义正辞严的否认道,基本上已经属于是睁眼说瞎话的级别。 “嗳,神宫寺同学,我差不多真要生气了喔。”面前的学生会长双手叉腰,雄伟的山脉浅浅地起伏着,似乎真要生气了。 “………” 少年停顿半晌:“好吧,我看过。” 虽然可以继续否认,但是以星野森星乃的性子,怕是会立刻带着他去田径部,找樱小路纱仓当面对质。 嗯,星野森星乃大抵是做得出来的。 于是,学生会长露出了胜利的可爱表情。 “谢谢你,神宫寺同学,我就知道你是个温柔的人。” 得逞之后再表现出一副感激的模样,莫非,这个女人真的很会拿捏男生? 神宫寺月暗搓搓地在内心想着。 该怎么说好呢,与他曾经认识的那个星野森星乃,稍稍变得有些不同了。 在这之后,神宫寺月被赶鸭子上架般的站了出来。 活动教室内的其他成员这才明白,这名一进屋就在教室后面打盹儿的男生,原来不是星野森学姐的男朋友,而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会副会长。 因为演剧部的部员几乎都是一年级学生,对于神宫寺月的印象没有二三年级那么糟糕。 虽说有部分人在听到神宫寺月的名字后,立刻朝他露出好奇的目光,但神宫寺月扫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那些带有恶意的眼神。 而当他们得知,神宫寺月是二年级综合成绩第一的学霸后,纷纷对他投以崇拜。 少年突然想到,或许星野森星乃就是料到了这一点,才带他来演剧部的。 而刚才神宫寺月所说的那几名一直盯着他看的女生,听说是来见学(参观)的其他社团的成员。 因为学校是认可学生加入多个社团的,时而会有这类不同社团的成员前来参观社团活动。 总之,这个社团似乎不像神宫寺月想象的那样都是闲人。 “神宫寺同学,不要看我,剧本又没写在我脸上。”星野森星乃提醒他一句。 神宫寺月拿过台本后,向一旁扎着两根麻花辫的女生要了支笔,那女生见神宫寺月对她露出温和的表情,顿时羞赧地说不出话来,颤颤抖抖地递出一支圆珠笔给少年。 “工藤同学。” “是,神宫寺学长。” “你这里有原作小说么?”神宫寺月问道。 “诶?啊……有的有的,请稍等。” 等工藤从箱子里翻找出原作小说的第一卷,递给神宫寺月后,神宫寺月装模作样的“嗯”了一声。 “不许将无关的读物带到学校里来,这本小说学生会没收了。” “啊?”工藤直接愣住了。 “开玩笑的。” 一旁的星野森星乃顿时笑出了声,然后立刻轻捂着嘴,不愿在一年级的后辈面前失态,明亮的眼睛里,全是少年安静在台本上写字的侧脸。 48.仿佛是在对我说,让我别来救你。 平心而论,神宫寺月并不认为自己这种人有什么文学素养,只不过是看的闲书比同龄人稍稍多了些。 他会看《城堡》,会看《麦田里的守望者》,会看《了不起的盖茨比》,也会看《少年JUMP》,《电气文库》,甚至刚升上初中时,偷偷买过几期UIC快楽天》回来看。 从不认为自己这种整日浸泡在书海里的人,仅仅是会几句咬文嚼字的比喻,就比其他同龄人清高。 说到底,神宫寺月可是个玩弄女孩子感情的渣男,当渣男的哪有资格看不起别人。 因此当身边的诸位学弟学妹,乃至学生会长都对他报以期盼的眼神,神宫寺月觉得压力很大,圆珠笔的笔芯压在纸上,往往要停顿几秒才能顺利划动起来。 “那什么,我只是站在原作党的立场上,稍微给予一些名场面的改编意见,请各位不要如此盯着我看,我多半没有工藤同学那么专业。”少年只得如此发声。 神宫寺月颇感头疼,这些人该不会以为只要是年级第一,就能信手拈来地玩弄文字吧? 别小看文字啊! 少年在心中呐喊。 “学长可别这么说,说来惭愧,我就算在班级里,也只能算是学习中等水平的那类,我早就想找个了解的同好替我看看了。” 神宫寺月只感觉工藤怎么莫名对他充满信心,可少年转念一想,他大概是对将这事儿交给自己的星野森星乃抱有信心。 少年悄悄瞥了一眼星野森星乃,发现她也正在瞧他,含着清浅的笑意,那双波光粼粼的眼睛几乎要将他吞没。 神宫寺月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呀咧呀咧,总觉得被这女人给便利地差使了。 嘛……算了,就稍稍动动脑子吧。 他想。 …… …… 从演剧部离开的时候,已经临近离校时间,神宫寺月与星野森星乃共同漫步在通往旧校舍的链接走廊上。 “我有些惊讶喔,没想到神宫寺同学还挺会编写东西的,看来这么多书没白看嘛。” “这应当不是挖苦吧?” “怎么会,我的副手能够如此出色,我身为学生会长,自然是开心不已,只觉脸上十分有面子,工藤同学和演剧部的大家也很开心呀。” 少年微微叹了口气:“拜这所赐,我还加上了他的line好友,竟说什么重写后再叫我过目,真是匪夷所思。” “不是挺好?总算交到了朋友。” “这也能算是朋友?不过是有求于我罢了。” “说话别这么难听嘛,他们都没有恶意的,是群很可爱的后辈不是么?” “没有恶意这点我承认,可不可爱我不好说。” “阿啦~~我记得有几位学妹长得都很可爱哦,而且其中有一个偷偷给你塞纸条了吧。” “………” 好吧,确实塞了。 星野森星乃的表情多少有些复杂,她原本是想借此拓宽他的交友圈,谁能想到一个不留神就有女生偷偷来勾搭少年了。 于是,星野森星乃伸出手来,神宫寺月盯着她白嫩的手,十分认真的看了许久,道:“看来会长明日不宜出行,还是呆在家吧。” “呿!谁叫你看手相了,你还会这个?” “略懂皮毛。” “又撒谎。” 确实是撒谎。 “所以我才不喜欢东京人的调调,你瞧羊宫同学多单纯。” “她是哪儿出身来着?” “名古屋。” “难怪她的关西腔听上去怪怪的。” “不许嘲笑女孩子的口音喔。” “我也没这么说吧。” “羊宫同学个很坚强的女孩子喔,独自上京来……啊!想转移话题也是没用的喔,给我。” “给什么啊?” “当然是那位学妹给你的纸条啦,我怎么能放任学生会副会长去勾搭单纯无知的学妹。” “真是不讲理诶,明明是对方硬塞过来的,而且我根本就没收好吧。” 星野森星乃闻言眯起眼睛,盯着少年看了好一会儿。 “骗我也是没有用的喔~” “真没收。” 过了好一会儿,星野森星乃才渐渐放下了手,忽然换上了认真的神情,看向少年。 “神宫寺同学,我并不是在同你开玩笑喔,正因为我相信我眼中的神宫寺同学,与他人口中是不同的,我才想极力想将你待在我的身边,借由我的影响力,让大家逐渐了解真正的你,对你改观……” “了解我又能如何?”少年以淡墨的口吻,如此说道。 从棒球场方向刮来的风,将中庭的树叶吹得簌簌作响,向少年少女袭来,轻而易举地穿透了连接走廊。 「嘭」 「Ball」 「嘭」 「Ball」 「嘭」 「Strick」 那风声,似乎将土丘上投手紧张的呼吸与心跳声,也一同带了过来。 闻着带有些许尘土气味的风,神宫寺月淡淡地笑了笑,作出轻松的神情。 “我这种人,没人会想来了解的。” 秋风像是个牙牙学语的婴儿,胡乱挥手乱抓少女的长发,飘拂之间渐渐迷了她的眼睛,透过发丝与发丝之间的缝隙的少年的脸,格外遥远。 “啊诺内,神宫寺同学。 “我之前便对你说过了吧,从见到你的第一天起,你就不停地在贬低自己,我觉得这是不好的事情。 “演剧部的事情也是,我们一定要重视自己与他人之间的联系,人与人之间的重要的关系,就是由这一次次的交会建立起来的。 “我呢,在听见你说自己被同学排挤,听到你心平气和的说自己没有朋友时…… “我只觉心都揪了起来,为此感到哀愁与愤怒。 “为什么,你能如此平静地,净说些叫我感到悲伤的事情呢。” “因为我不在乎这些啊,兴许对于会长你来说,朋友是不可替代的事物,可并不是谁都如此,譬如我。 “星野森会长,恕我直言,这是否……是一种傲慢呢?” 也许他说的十分有道理,这确实是一种傲慢,可星野森星乃似乎能够看见,看见少年那云淡风轻的表情下,隐藏着的满是伤痕的心。 “但是神宫寺同学说自己喜欢渡边没错吧,还说能演绎个活脱脱的他出来。 “能说出这种话来的你,如此喜爱村上春树的你,又怎么可能打从心底喜欢孤独呢。 “为什么,你非要将我推开呢? “就仿佛是在对我说,让我别来救你…这般。” 49.首先,我是不建议高中生赌博的。 我想,无论这世间变得如何,哪怕空间上下颠倒,时间分流交错。 此刻站在我面前的,名为星野森星乃的女孩儿,大抵仍旧是这副模样。 什么都无法改变她,就像什么都无法治愈我。 这许是相同的道理。 从第一次遇见她时起,我便晓得这是名会进行自我成长的女孩儿。 倒也没什么独特的窍门,仅仅是见过的女孩儿多了,抱过的女孩儿多了,吻过的女孩儿多了。 就像鱼儿化出鱼鳃,人类自动褪去体毛,自然而然地就做到了。 她们大致分为两类,一种是认为自己是男性的附属物,她们通常弱小,通常温顺,总之就是觉得自己离开男性便无法存活,事实上她们根本连尝试的步子都没迈出去过。 因此当我伪装出一副深爱她们的样子,与她们进行成人式的热吻时,说些连自己都不信的海誓山盟时,使得她们流露幸福的表情时。 ……我便觉得自己堕落透顶。 大抵,神宫寺月的真心,就是在那时死去的。 而另一类人则又站上了光谱的极端,将男性当作自己的私有物,瞧不起爱情,瞧不起一切,单单是贪图我这皮囊。 而与她们接吻时,我便生出自己是肮脏的娼妇般的认命感,觉得自己若是一辈子做系统的囚犯,兴许该去京都的深山疗养院走一遭。 即便如此,一想到纱仓,想要回到最初的我们,想要重新对她告白,我便在心中坚定了自我。 迫使自己不被俘虏,不被打倒。 如此,我便借由想象着纱仓的脸,慰藉我快要支离破碎的心。 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 ……去吻那些,叫我心生厌烦的女人们。 终有一天,我无法再保持愤怒,我的愤怒不知去哪了,每当遇见想要动怒的事时,我不知不觉间开始用悲伤来代替生气,像一杯被放置了三天三夜的白开水。 就是在那样的时期,我接到了系统发布的最后一个任务。 只要完成这个任务,只要将这次的目标攻陷。 我是不是就能回到过去呢? 回到最初的时候,回到还抱有真心的时期,同我的青梅竹马,同我深爱的她。 重新来过。 啊咧? 深爱? 我真的……还爱着纱仓么? 到底什么样的,才能算是爱呢? 总觉得,已经弄不明白自己了。 即便抱过再多的女人,吻过再多的女人,我从未感觉自己被谁真正需要过。 她们留恋我的声音,痴迷我的皮囊,谁都没有注意到我内心的呐喊。 我的灵魂好似脱离了我的肉体,木讷地漂浮在虚空,漂浮在另一个世界。 眼睁睁看着“神宫寺月”在那边的世界做出种种恶行,我在这边的世界发出无力的嘶吼。 所以那个时候,我才会为伤害她这件事,落下虚伪的眼泪。 “月君不用变成任何人喔,也不用想着回到何时的自己。” “我十分坚信,如今的星野森星乃,遇到的就是处于最好时期的神宫寺月。” “就算别人不认同你,我也…星野森星乃也一定会站在你身旁。” “因为是你拯救了我呀。” “你可以更加为自己感到自豪,挺起胸膛喔。” “月君,是我的英雄啊。” 我想,对当时的神宫寺月来说,星野森星乃,同样是无可替代的特别之人。 与樱小路纱仓一样。 所以我才,不想接触她。 …… …… 站在连接走廊,神宫寺月静静地与星野森星乃对视。 那双叫人心颤的漂亮眼睛里,仿佛下一刻就能溢出足以将她淹没的某种情感,使得少年无法招架。 假借秋风吹拂,装作一副迷了眼的姿态,同少女错开了视线。 “神宫寺同学,每当在我想认真与你对话的时候,总是心虚的不敢同我对视呢。” “我没有。” “就这么在意我内心的想法么?” “我对会长心里想些什么,一点兴趣都没有。” “骗人。” “所以说,你怎么敢笃定我是在骗人啊。” “因为身为渣男的神宫寺同学最爱美少女,不可能对我没有想法。” “真是傲慢啊。” “谁叫我生得如此标致,身材也是高中生难以企及的出众,事到如今你以为我拒绝了多少家模特事务所。” “多少?” “你会记得自己吃过多少片面包呢。” “之前是谁说别比喻成面包片的啊。” “我只是说别将女孩子比喻成面包片。” 真是伶牙俐嘴的家伙呢。 神宫寺月是知道的,星野森星乃是个本性十分顽固的人,她只是从小就活在牢笼之中。 一旦将那牢笼冲破,品尝过自由的滋味,便再也难以变回那只被拘束的金丝雀。 “会长刚才说,想要救我?” “因为神宫寺同学的脸,总是看上去格外疲惫啊,疲惫于人际关系,疲惫于高中生活,叫我无法放任不管。” “我想,我不需要任何人来救我。” “可是你长了一张正在喊“help”的脸呀。” “那是什么脸啊!” “扑哧……哈哈哈,神宫寺同学果然还是吐槽我的时候比较有趣。” “………” 不留神被她带进她的节奏里去了,星野森星乃,果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他想。 少年无奈地轻叹口气,抬起手摸摸了后脑,多少有些妥协的意味在其中。 “我实在是难以跟上星野森会长的思维,先说好,是会长你非要凑上来的,之后会变成什么样我可不管。” “喔呀?神宫寺同学这是什么意思?能说得再清楚些?”星野森星乃目光狡黠地看向少年。 “我可能会借用副会长之职,向学校的女学生出手。”少年十分平静地说出了足以被全校男生口诛笔伐的暴言。 “啊啦~~明明学校第一的美少女就站在你面前,竟然还有这种想法,神宫寺同学真是个贪心鬼呢。” 蓦地,少女忽然流露出笑容,双手负在身后,声音温柔甜美。 “嗳,神宫寺同学,能否来同我打个赌。” “打赌?” “嗯呐。” 神宫寺月盯着她看了会儿:“赌什么?” 星野森星乃笑着同他招了招手:“你将耳朵凑过来。” 少年犹豫过后,上前一步。 “弯腰,够不着。” 少年弯下了腰。 少女踮起脚尖,单手捋起吹落的天青色发丝,粉嫩的双唇凑至少年的耳旁,灼热的呼吸喷打在神宫寺月的耳畔,酥痒难耐。 50.各不相同的境遇,各不相同的烦恼。 迎来周五。 清晨,神宫寺月惯例与樱小路纱仓在家门口碰面,两人一同步行至车站,搭乘电车时,犯困的樱小路纱仓将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就这样睡了一整站。 出了月台便与神宫寺月装作陌生人,在学校前的坂道与好友相遇,打招呼,再结伴而去,有些像私底下偷偷与经纪人谈恋爱的小偶像。 下午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找不到人一起做拉伸动作的神宫寺月,举手称自己身体不舒服,体育老师点点头,便让他独自呆着去了。 靠着体育馆的墙壁坐下,品尝着空气中所带来的名为孤立的味道,少年闭起眼睛看起了小说。 其实,他原本是可以去保健室睡觉的。 可他没有。 兴许是他的心境被那位少女影响了一些,所以才会自讨没趣地坐在体育馆的边边,耳旁传来一句句“好球”,“nice”之类叫人振奋的语句,听着他们一个个讴歌着距离他甚远的青春响动。 说到底,究竟是谁发明出青春这词的呢。 神宫寺月真想问问他,那么无法体会青春的人,究竟该将这段时光称作什么才好。 “山下!传球!” “喔……” “……糟糕!” “小心!” 指尖甚至没能触碰一闪而过的深橙色篮球,宛如是失控暴走的Geass,毫不留情地飞向坐在墙角,看上去正在闭目养神的少年。 咚——! 感受着劲风自耳边划过,砸在身后的墙壁,那篮球在地面上弹了几下,滚向了别处。 整个体育馆忽然安静下来,就连另外半边正在打排球的女生们,也朝这边看来。 樱小路纱仓的目光混杂在她们之中。 “呐呐,刚才他是不是闭着眼睛躲过了?” “哈?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 “我真的看到了啦~~” 有人正在小声议论,而将球扔过来的那名男生,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后,有些不情愿地朝神宫寺月走来。 “喂……你还好吧?” 少年仰起脖子看了看这男生,声音平静道:“嗯,反正没砸到我。” “喔,这样啊。” 听神宫寺月这么说后,男生站在原地,眼神始终看着别处,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在同神宫寺月说话。 神宫寺月站起身,朝着目光虽然向他们这看来,但丝毫没有挪动步子的体育老师走去。 “老师,我果然还是去保健室躺着吧,肚子有些难受。” “你自己没问题么?” “嗯。” 获得批准后,神宫寺月便默默离开了体育馆。 等少年的身影消失,一度有些沉闷的体育馆,立刻恢复了应有的活力。 这个年纪的高中生,本就该如此洒脱,这不过是青春的一次小小的“失败”而已。 “没事吧,山下。” “嗯……” “那家伙,果然让人不爽吧。” “诶?” “神宫寺啊神宫寺,也不知道他在拽什么,脸长得帅点会读点书就目中无人了。” “可是,刚才确实是我们的错……” “说了没事的,那家伙自己不也说没砸到他么,别放心里去。” “撒撒!大家继续!” …… …… 神宫寺月并没有去保健室,而是回到教室,趁着无人时,将值日生的工作完成,然后脱下身上的运动服,换上学校制服。 收拾书包,给樱小路纱仓发去line,去职员室取了钥匙后,少年独自向旧校舍走去。 在通往旧校舍的连接走廊,神宫寺月发现了蹲在走廊围墙底下的小动物,脑袋埋在双膝之间,露着可爱的头旋。 因为她身上穿着运动服,因此能得知她的班级也在上体育课,否则就成了学生会成员逃课事件了,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还会给星野森星乃脸上抹黑。 少年看了看左右两边,一边是中庭,另一边是操场,哪儿都不见人影。 心中琢磨着总不能是小学生的躲猫猫吧。 如此想着,少年轻手轻脚地挪步到另一侧围墙,打算绕过这只不明生物。 眼看就要穿过长廊,踏入旧校舍的入口,少年只觉制服的衣摆被人拽住,传来一股向后的拉力。 神宫寺月大概就猜到会有这个展开,无奈叹气,回头看她。 “制服,要被你拉长了。” “………” “有事儿?” “也不算有事儿。”小动物鼓起脸颊,仰视着少年。 “总之,先松开的我制服吧。” “你不会跑?” “我有什么好跑的。” “因为学长每次看见咱,都用一副看麻烦的表情看咱。” “原来你有自知之明啊。” 神宫寺月露出意外的表情。 “呜……” 少女松开神宫寺月的制服衣摆,开始跟着神宫寺月朝四楼的学生会室走去。 “所以呢?遇到什么麻烦了?” 两人并排走着,神宫寺月侧目瞥向她。 “该说是麻烦,还是说烦恼呢,总归一切的根源就是咱实在长得太可爱了。” 哈?这家伙再讲什么乱七八糟的? 羊宫曜重重地叹了口气,用手指了指自己:“嗳,学长,不得不说,咱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子吧?” “………” “干嘛不出声?” “我只是在想你究竟是讲认真的还是在耍宝。” “真是的!可爱的后辈在烦恼诶,你怎么能是这种态度啦~” “原来是认真的啊……”少年发出惊奇地感叹。 矮个学妹的鼻子发出“哼”的声音,紧接着又流露出一副十分沮丧的表情。 “嗳嗳,听咱说啦~ “体育课的时候,举办男女生混合的躲避球比赛,因为咱实在太受欢迎了,班级里的大家都想和咱组队,差点打起来,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跑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受欢迎的苦恼么? 我在下北泽一带也很受欢迎啊,靠脸。 少年莫名其妙地起了抗争心理。 然后就是沉默,冗长的沉默,他们从一楼走到二楼,再从二楼登上了三楼,这期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咦?!咱再等学长安慰咱,学长在等什么?!” 神宫寺月深吸一口气,没好气道:“谁管你啊。” 少年拍了一记学妹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学生会室的门。 51.周末,三人约会。 坐在学生会室的沙发上,神宫寺月悠闲地看着手中的小说,翻动书页的间隔极为均匀,偶尔看到喜欢的句子,便会停留着多看上几秒。 不得不说,学生会室是个非常适合阅读的地方。 因为位于鲜有人来的旧校舍,十分安静,采光又相当好,实在是个好去处。 但这一切都得建立在能够独享学生会室的基础上,至少它现在算不得是个满分场所,原因自然是出在他身旁的少女身上。 “嗳嗳,学长怎么净看这些书?真的有趣么?” “还行。” “为什么不看轻小说?我听会长学姐说你也会看轻小说啊,就是带插画那种。 “知道‘户塚和’么?咱可喜欢看他的小说了,他的《户塚食堂》咱每期都看,还有他配音的动画……” “哪能将那种书带来学校。”神宫寺月打断道。 “那学长手上这个就可以么?” 神宫寺月抬起手中的书,露出《我是猫》的标题。 于是羊宫曜便没话说了,轻声嘀咕了一句“以前在课本上还没学够么”。 此时还是上课时间,另外两名成员并不会这么早到,屋子里只有神宫寺月与羊宫曜两人,倘若少女能闭上嘴巴的话,他会觉得这里比体育馆惬意得多。 不,就算她叽叽喳喳个不停,神宫寺月还是会认为这里比体育馆来得舒心。 他说不定是对“青春”过敏的体质,光是待在那个场所,便觉得浑身发痒。 蓦地,少女忽然凑近神宫寺月,不停用她那窄小的肩膀撞击少年的胳膊。 对于羊宫曜的没有边界感,神宫寺月早已是司空见惯了,事到如今也没法说什么。 “嗳,学长。” “……嗯?”少年用鼻子出声回应。 “咱还没有问学长为什么逃课呢。” “不是逃课,体育课,老师批准了。”神宫寺月随口答道。 “什么嘛,原来学长也和咱一样,啊……是不是长太帅了被女生争抢组队了呀?哈哈。” 神宫寺月平淡地看了她一眼。 “……呃,咱开玩笑的。” 就算羊宫曜对这方面毫无敏感之心,在认识神宫寺月后,总归是稍稍留意了一些关于他的传闻,大概知道少年在学校是个什么样的名声。 当身边有人得知,她竟然与传闻中的神宫寺学长一起加入学生会时,都对她表露了担心。 但显然,羊宫曜是个不会被这种东西所束缚的女孩子。 “嗳嗳,咱说学长。” “又怎么了?” “咱能问个比较私人的问题么?” “不能。” “听说你不仅和先生(日语)谈过恋爱,还在学校里亲嘴,是真的么?” 你是真敢问啊。 “我不是说了‘不能’么。” “可是咱忍不住嘛。” “那你一开始就别问能不能。” “喔……” 羊宫曜闻言安静了一会儿,再度向少年投以期盼的眼神。 “所以呢?真的假的?” 啪—— 心中想起那位教师的事情,想起她在临别时对他说的话,少年心烦意乱地合拢《我是猫》,起身离开。 “学长去哪儿?” “厕所。” …… …… 当星野森星乃走进学生会时,见神宫寺月与羊宫曜早早就已经等候着,多少有些惊讶。 “神宫寺同学,这周不是值日么?” “已经做完了。” “这样啊……”她又看向羊宫曜,仔细瞧了瞧她的打扮。 “羊宫同学又为什么穿着运动服?体育课?” “呃……这之中是有不可抗力的理由的。” 总之,谁都没向星野森星乃解释这状况,学生会就此进入了工作状态。 但星野森星乃并没有在学生会室逗留太久,而是去了演剧部,这次她并没有带上神宫寺月,临近离校时间,星野森星乃才重新回到学生会室,并把打量的工作文件装进书包,似乎是周末也打算在家处理学生会的工作。 一起锁了门,朝职员室走去的时候,神宫寺月看了看少女沉重的书包,犹豫许久还是主动提议自己来背。 星野森星乃先是有些愣神,随后便笑出声来:“神宫寺同学,总算是有攻略我的打算了么?” “是啊是啊。”少年敷衍回应。 “那我可就却之不恭了,给。 “嘻嘻,果然我想得没有错嘛,神宫寺同学真是温柔,其他人也太没有眼光了。” 少年无言,接过书包后发现意外地沉,看来是塞了相当多的文件。 “这些都是要在周末处理的么?” “是呀,因为我把放学后处理工作的时间,花在了演剧部的指导上,所以当然要用私人时间补回来呀。” “演剧部的表演也是为了在文化祭上演出啊,也能算是学生会的工作吧。” “倘若这么说的话,岂不是每个社团我都得去亲力亲为的指导? “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出自于我曾是演剧部部员的私人情感,若是因为私人情感而把将学生会的工作统统丢给你们,我的自尊心可不允许。” 于是,神宫寺月便不再说话,心中想着星野森星乃确实是这样的性格。 “真是幸苦呢,请注意身体。” “咦?神宫寺同学难道是在心疼我?” “只是客套话罢了,为什么会长你总要把话题引到那部分上去。”少年无奈回答。 “唔……到底是为什么呢,啊哈,或许是因为我喜欢看神宫寺同学慌张时的表情。” “什么啊那是。” “谁让你平时总是不苟言笑,和你在一块待久了,我可真担心自己会压抑得减寿。” “你的表情可完全看不出压抑。” “嗯!因为我总是很开心嘛!和神宫寺同学在一起的时候。” “………” “阿啦?怎么不说话了。”星野森星乃单手掩嘴,面露狡黠。 “没什么,只是觉得,和我这种人在一起竟然会感到开心之类的,会长也是怪人一个。” “真是的,你难道是在遮掩害羞?我的好感度有所提升?” “没有那种东西。” 还了钥匙后,两人一同离开学校,时不时闲聊几句的前往车站,等到了车站后,神宫寺月向她告别,转身之际却被少女扯住了衣袖。 神宫寺月登时露出疑惑的表情。 “嗳,神宫寺同学,明天有时间么?”星野森星乃问道。 “明天?” “嗯嗯。”少女笑着点头。 “难道是希望我在周末来替会长处理工作?明明刚刚还说自己的自尊心如何如何。” “不是啦,是别的事情。”少女摆手说道。 “别的事情?” 少女松开他的衣袖,将手负在背后,轻笑着说: “嗯,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其实呀,我周末约了樱小路学妹逛街,便想着若是空闲的话,神宫寺同学也一起来……这样,如何?” “………” 52.他期待有谁来解答,什么是前女友联合阵线。 “我回来了。” 换上拖鞋,走进客厅,可可萝正安静地匍匐在角落,尾巴一会儿仿佛被拉长般的上翘,一会儿软绵绵地拍打地板。 神宫寺月唤了它一句,它高傲的像在班级内的樱小路纱仓,瞧都不瞧他一眼。 上楼回房,随手将书包扔在地上,整个人躺到在床,盯着天花板发呆,然后扭过头闭上眼睛。 小睡了半个小时后,神宫寺月下楼,母亲还没有回家,看了一眼手机才注意到手机上有母亲发来的line。 简单而言,是她今天得加班,神宫寺的晚饭得自行解决。 打开冰箱看了一眼,在里面找到了冷冻饭团,剥去外壳的塑料膜盛放在碗内,放进了微波炉加热。 站在微波炉面前发呆,看着里面正在旋转的饭团,少年不由得生出一种想晒日光浴的想法。 这种绝对不会实现,又毫无道理的念头,或许正是青春期独有的思维。 等到成为大人了,成为每天在公司加班,让孩子在家热热团的大人了,那个时候的自己,一定不会再想晒日光浴了。 总之,这类无聊的念头,似乎恰恰是青春的证明。 那么,我应当也算是在青春之中吧。 叮—— 叮咚—— 神宫寺月打开微波炉,手指碰了一下碗,又迅速缩了回去。 叮咚—— 果然不是错觉呢。 神宫寺月走向玄关,打开家门。 按门铃的家伙,是双手端着锅子的樱小路纱仓,她究竟是用手肘,用脑袋,还是用鼻尖按门铃的呢。 神宫寺月按捺这样的好奇心。 “纱仓,你怎么来了?” “月应该还没有吃晚饭吧,我妈煮了土豆炖肉,让我来端给你吃,嘿嘿。” 进屋后,樱小路纱仓看见神宫寺月从微波炉里拿出加热过后的饭团,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神宫寺月。 “你晚饭就吃这个?” “我妈今天加班。” “那你可以来我家啊。” “懒。”神宫寺月说道。 “鬼信你。” 因此樱小路纱仓不打算就这么走了,将土豆炖肉放下后,先给母亲发去消息说明情况,之后便在冰箱里翻找起材料。 解开衬衫袖口的扣子,撩起起衣袖。 “总之,卷心菜倒是有,稍微等我一下喔。” “你打算做菜么?” “至少炒个卷心菜吧,很快就好,这点儿小事我还是做得来的,月先去洗手喔。” 于是,神宫寺月的晚饭从150日元的便利店饭团,成功进化为了加热的150日元的便利店饭团,土豆炖肉,以及青梅竹马亲手炒制的卷心菜。 吃着不咸不淡的卷心菜,面前的青梅竹马正双手托腮地凝视着少年,似乎期待能从他口中听到夸奖的语句。 “话说。” “嗯哼?” 神宫寺月想到放学前,星野森星乃对他说的事情,沉吟了一会儿后,看向青梅竹马。 “你和星野森会长很熟么?听说你们周末要一起出门?” “星野森学姐?嗯……唔……啊哈……该怎么说好呢……” 樱下路纱仓仿佛故意卖关子似的,一边拉长着声调,一边观察着少年的表情。 “月很在意?我和星野森学姐之间。” “……倒也没有。” “这样啊,那我就不说了。” “………” 樱小路纱仓见到少年无语的表情,顿时乐出了声:“啊哈~~果然还是很在意吧,前女友联合阵线。” 神宫寺月一愣,不禁发问道:“前女友联合阵线?那是什么玩意儿?” “自然是我与星野森学姐的关系。” “哈?” 樱小路纱仓笑而不语,单单是催促着少年在菜凉了之前赶紧吃完。 看着神宫寺月一脸郁闷的模样,樱小路纱仓露出浅浅的笑容,目光始终停留在他身上,不曾离开。 樱小路纱仓从不会在少年面前,标榜她的前女友身份,那对她来说是段只记得痛苦的回忆,是她的心之伤。 即便是到今天为止,神宫寺月也没有为当年的事情,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在等。 等少年吃完饭后,他本想继续问问刚才的事儿,而樱小路纱仓的手机在此刻响起,她接起后张嘴就是一句“星野森学姐”,险些叫他摔倒。 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时候,不仅连line,连手机号码都交换了。 讲真的,有点可怕。 樱小路纱仓瞥了一眼神宫寺月,拉开落地窗去了庭院,即便少年听力很好,隔着落地窗实在是难以听见她们在聊什么。 等樱小路纱仓重新回到客厅时,神宫寺月忍不住对她说道:“我说,你可别对会长说奇怪的话。” “哈?什么叫奇怪的话?” 神宫寺月想了想,生怕樱小路纱仓这个知情人,会对星野森星乃说一些她知道的事情,因此算是打预防针。 “总之我与她已经分手了,现在是普普通通的前后辈关系,无非就是同在学生会工作,你千万别提起她与过交往过的事情。” “哈?我才不会提呢,干嘛这么叮嘱我?” “呃……” 正当神宫寺月打算解释得再清楚些时候,耳边传来少女情绪起伏的声音。 “月难道以为,我是有打探你们热恋期时的小秘密的嗜好么?” 神宫寺月闻言一愣:“我没那么说。” “可你现在表露出来的,似乎就是这个意思啊。” 此时玄关传来些许响动,樱小路纱仓迈着带有不满的步子,撅着嘴巴走到少年面前,单手叉腰,伸出手指在他的胸前一顿轻戳。 “我才不想知道你们在恋爱的时候抱过多少次,吻过多少次,一点都不想知道你对她说过多少次‘我喜欢你’。” “我都说了我没这么想。” “我才不想知道你们的美好回忆呢! “那难不成月也想知道?想知道我和我现在的男朋友接吻过多少次?告诉你吧!比我和你接吻的次数还多喔!” “你那是空气男友吧,又不是真实存在的人。” “空气男友怎么了?月你和我交往之前,不也对着空气打手枪么! “啊~啊~~竟然被青梅竹马看到那种场面,换成是我的话,一定会害羞得想要逃离地球的。” “喂喂喂!樱小路小姐?你怎么什么都……” 啪嗒—— 少年少女略显幼稚的争吵声在此刻停下,被那声响吸引着同时看向客厅门。 神宫寺优子正站在门口,脚边是印着永旺百货LOGO的购物袋,一根长长的大葱斜着伸出袋口,声音就是这玩意儿掉在地上发出来的。 感受到少年与少女向她看来的视线,神宫寺优子试图接过话题,但想了许久都没能如愿,只得尴尬地挠挠头,悻悻出声: “咦?妈妈我是不是回来的……不是时候?” “妈,你……什么时候在那的?” “大概,从听到儿子对着空气那什么的时候。” “………” 53.周末,前女友们,塔塔开。 “唉~” “唉~~” “唉~~~” “唉~~啊痛!!” 坐在收银台内的少年揉了揉脑袋,抬头看向身旁这位能将打工围裙穿成紧身泳衣般性感的成年女性。 有一说一,那夸张的围度实在是青春期少女难以企及的程度,只能期待一下十年后的星野森星乃了。 “南云小姐,请不要用《人间失格》敲我的脑袋。”少年揉着脑袋说道。 “我就是见不得你这模样,谁家十六七岁的高中生,成天唉声叹气的?” “请称呼为多愁善感,我这个年纪的孩子很容易在思想上走歪的,搞不好会离家出走,去纽约城游荡个三天三夜。” “反正最后是要回归学校的吧。” “可不好说,我是独生子,啊痛……” 他又被敲了一记,不禁在内心想起学生会室里的那位小学妹,她在被自己敲脑袋的时候,是否也这么痛呢? 以后还是对她温柔些吧。 “你若是在学校里卖弄这些无用的学识,一定会没朋友的。” 啊……不愧是南云小姐,一瞬间就看透了我没有朋友的本质。 还有,《麦田里的守望者》能算无用的学识? “所以呢?为什么在叹气?” 南云小姐手肘倚靠在少年的肩上,佯装出一副知心大姐的模样,实则只是想给自己找些乐子。 “唔……这其中有非常深刻的理由。”少年说。 他总不能说是打手枪被青梅竹马撞见这件事被母亲知道了,神宫寺月保证,她若是知道了,一定会笑得趴在地上。 “啊,难道失恋了?”南云小姐陡然露出快活的表情,像是看见了什么能供她消遣的笑料。 “嗳嗳,要不让姐姐安慰你,今晚来我家。” 神宫寺月无奈地瞟了她一眼,心中十分明白她是在故意逗自己。 “我可是未成年,我要报警了喔。” “嘁!开不起玩笑的家伙,姐姐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你这种弱不禁风的臭小鬼啦。” “是~是~” “不过,我还没问你为什么只有周末能排班,暂时还没有招到新的人手,你以前的班都要我来顶诶。” “嗯……因为要在学校里留一段时间。” “啊呀,终于加入社团了?我早说你这个年纪的小鬼,就该老老实实参加社团活动,谈几场轰轰烈烈的三角恋啦,姐姐我年轻的时候……” “是是是,您那些故事已经讲了八百遍了。” “啧,真是没劲。” 话虽如此,他加入的不是社团,而是学生会,不过神宫寺月不是会将一件事一件事,全部向谁解释清楚的性子。 总之,暂时先将昨天的事儿忘了吧,退一万步来说,哪有初中男生不打手枪的,只要自己稍微硬气点,明显就是站理的那一方嘛,根本没什么好心虚的。 强硬的将自己说服后,神宫寺月开始思考今天的事儿来。 “呐,月酱。” “说了不要带酱,怎么了?” “你待会儿是要去约会吧,我看你还带着包。” “嗯……那也能叫约会么?”少年自言自语道。 “快说说是和谁?啊,一定是上次来店里的那两个女生吧,是哪个?白头发的那个?还是扎马尾辫的那个?” “两个。” “诶?” 神宫寺月看了看她,继续发出平淡的声音:“和她们俩出门,至于算不算约会……” 南云小姐立刻发出兴趣昂扬的叫声,甚至微微有些结巴:“3!333333……! 弯腰凑到少年耳旁,压抑着兴奋的吐息:“……P?” 神宫寺月:“………” “你在对高中生说些什么啊!我真的要报警逮捕你了诶。” …… …… 下午一点零五分,少年从车站内走出来,周围人流涌动,因为是周末,成双成对的男女格外的多。 往八公雕像旁一站,神宫寺月带上头戴式耳机,双手插在卫衣兜里,望着不远处的圆柱形109百货商场发呆,静静等着他要等的人。 头戴式耳机是个好东西,能隔绝不少原本想来搭讪的女性,以前神宫寺月经常在涩谷附近寻找目标,发现了这一妙用。 约定好的时间是一点二十分,同女孩子见面的时候,得比约定的时间提前十五分钟到场,这是神宫寺月的习惯,算是渣男的一点小把戏。 当然,视情况而定,也会故意吊着对方,刻意晚到十五分钟,再装作抱歉地递出准备好的礼物,说些“这是哪儿哪儿的奖品,就是因为这玩意儿才迟到的”之类的鬼扯胡话,事实上只是在百円店随手买的玩意儿。 也不是说这把戏对所有人都有用,但总有人会吃这一套。 当然,主要还是看脸。 微笑拒绝了一名前来搭讪的女生,对方看上去似乎只有初中生模样,在得到回绝后,面露失望的离去了。 神宫寺月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一点十五分。 不消多久,一名打扮靓丽的少女从车站内走出,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后,瞧见八公边上的少年,登时露出笑容,朝他挥手。 她今天是白色卫衣与牛仔裤的搭配,十分简约休闲,头发倒像是专程打理过的模样。 耳朵上方的头发编织成两缕麻花辫,向后脑中间靠拢,扎了向下的一个小髻。 那显眼的发色着实引人注目,看着她一路缓步向自己走来,少年没由来得恍惚了一阵,过往的回忆险些将他淹没。 直到少女站在身前,笑吟吟地看向他。 ……星乃。 少年险些就要脱口念出她的名字,立刻回过神来,向后退了一小步。 “下午好,星野森会长。”他慌忙改口。 “下午好呀,神宫寺同学。” 当那些在周围留意着神宫寺月,有些跃跃欲试的几名女生,见到星野森星乃同他搭话后,一个个眼神中流露出失望,渐渐散去了。 少女漂亮的眼睛笑成月牙儿,盯着神宫寺月看个不停:“嗳,神宫寺同学,在校外还称呼我为会长,总感觉怪怪的,实在是过于不解风情了吧。” “那……?” “我似乎是你的学姐。” 神宫寺月稍稍点了点头:“那,星野森学姐。” “唔……虽然同我想象的有些不一样,但就先这样吧,樱小路同学呢?” …… 车站外,樱小路纱仓刚走出来,便瞧见八公旁的两人,星野森星乃一直盯着这儿看,第一时间发现了樱小路纱仓,友好地向她挥手。 少女深呼吸了几下,目光坚定。 我,樱小路纱仓,今天就要让这个前女友瞧瞧! 瞧瞧!什么叫!青!梅!竹!马! 塔塔开! 54.她兴许算不得是个正经人。(中秋节快乐) 神宫寺月倏地想到,人只要活得久了,似乎什么事情都能遇上。 这句话虽不能说是错的,但放在一个在现代社会只活了十六年,连最基本的社会毒打都没经历过的高中生身上,属实是不太常见。 少年眯着眼睛,看着走在前方的两名少女,多少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可他又不敢就这么离去,天晓得樱小路纱仓那有些大条的神经,会对星野森星乃说些什么,否则他又怎么会放弃悠闲的周末。 神宫寺月跟着两名少女闲逛起来,他到现在还不清楚这二人今天是来买什么的。 同时也不理解为何她们突然之间变得熟络,这应当是神宫寺月的青春期内,堪称最不可思议的谜团之一。 穿过人流涌动的涩谷街道,不知不觉来到宫下公园的商业区,两位美少女在各家服装商店穿梭,但谁都没买。 最后神宫寺月随着她们一同去了四楼。 宫下公园的商业区最初是为了迎接东京奥运会而建造的,整合了旧宫下公园,商业与酒店,同时也是一处公共休息区。 乘坐扶梯来到四楼,隔着铁丝网看向左手边的地面,电车哐哧哐哧地行驶而过,四楼的空中公园有许多运动设施,诸如攀岩,沙滩足球等。 项目自然都是要收费的,中小学生享受半价,因此每当周末,这儿能看见许多带着孩子来游玩的多人家庭。 移动甜品车前,两名少女正在点单,由于这两位的容姿着实显眼,一位端庄优雅,一位元气活泼,引来了不少注目,其中不少还是带着女朋友的,理所当然地惹了女友生气。 “蜂蜜特饮,特大杯,全糖全奶,浓一些。” “蜂蜜特饮,特小杯,去糖去奶,淡一些。” “星野森学姐的点单好奇怪。” “经常被人这样说,可能因为从小时候起,家里就严格控制我的饮食,所以自己偷偷出来买的时候会,为了减轻罪恶感每次都只喝一点。” “呼……这样啊。” “其实也有一点点担心长胖的原因啦,我的腰若是也像樱小路同学这么紧致就好了,就能大胆喝想喝的了。” “来田径部,保你一周就瘦下来。” “听上去很有魅力,只是我还有学生会的工作要处理,真是遗憾。” 樱小路纱仓不着痕迹地瞅了一眼星野森星乃的上围,小声嘀咕道:“控制饮食就能长成那种下流的尺寸么?可恶。” “神宫寺同学呢?”星野森星乃正想转头去问。 “不用管他,他从小就不喜欢这类玩意儿。” “诶?是这样么,我完全都不知道。” 樱小路纱仓悄悄捏紧拳头。 好嘞!我赢了! “不过,神宫寺同学在学生会室的时候,倒是很喜欢我沏的红茶呢。” “………” 在后边发呆的少年,突然感受到来自樱小路纱仓带着一丝怨念的锐利视线。 为什么要瞪我? 少年只觉得眩晕感来袭,忍不住扶起额头。 今天又起猛了,我可能不适合过周末。 “月,你一个人在后面磨蹭些什么?” “就是说啊,会被人流冲散的喔,神宫寺同学。” “………” 总之,少年决定再加把劲看看。 …… …… 最终,三名高中生在一家纯白色的集装箱式风格的星巴克内坐下,对于这样的场所,神宫寺月早已是司空见惯,以前陪着不同的女孩子不知来过多少回,因此看板上的片假名地狱,对少年来说不值一提。 角落,三角桌的桌角做了弧形处理,桌面擦地很干净。 因为星野森星乃和樱小路纱仓已经在和蜂蜜特饮了,因此两人都只点了蛋糕,至于神宫寺月是咖啡,他需要给自己这颗有点眩晕的大脑,注入一些活力。 “给,这是上次约定好的漫画。” 星野森星乃将纸袋提到桌上,神宫寺月只记得这纸袋上的logo是个十分奢侈的服装品牌,里面装的似乎是漫画。 “唔……我又没说要看。” “别这么说嘛,就当是我向你倾情推荐。”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 因为是青梅竹马,因此神宫寺月十分了解樱小路纱仓的性子,她完全就是一副想要的表情。 “真意外的,会长也会看漫画么?” “神宫寺同学将我看作什么人了,就算是我也会看少女漫画,期盼着漫画中那样美好的邂逅与恋爱的。” “嘿诶~~会长,那套漫画我也很想看,等樱小路看完之后,也能借我看看么?” “当然可以。” 星野森星乃笑着这样说后,樱小路纱仓忸怩着收下,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神宫寺月本以为这两人今天出来不会是有什么正事儿,没想到在那之后,竟然当着神宫寺月的面,交流起了作品的心得,而且是以交换笔记的方式。 “我回去后会好好拜读的。”星野森星乃将樱小路纱仓递过来的笔记本抱在怀里,露出真诚的笑容。 “嘛……我也是第一次写这种东西,可别对我抱有什么期望。”樱小路纱仓有些傲娇地偏开脑袋。 “就算是这样,和别人分享喜爱的作品,也会是一件叫我心情愉悦的事情。” 这操作直接让神宫寺月惊呆了,你们俩是什么初中生情侣? 话说,我果然是多余的那个吧。 “啊啦~~从刚才开始,就有人一直盯着我们看个不停呢。” 星野森星乃单手拄着下颚,眯起的眸子透着满目的笑意,斜看着神宫寺月。 “我单单是好奇,你们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要好的。” “要好?”星野森星乃歪了歪脑袋。 “月是笨蛋么?哪里看出来我们要好了?”樱小路纱仓瞪了神宫寺月一眼。 “哈?” 神宫寺月一头雾水:“可你们不是在在交换日记么。” “是作品交流心得。”星野森星乃指正道。 “那玩意儿同日记有何区别。” “正经人谁写日记。” 樱小路纱仓用一脸看傻子的眼神看向少年。 神宫寺月无话可说,但星野森星乃多少是有些尴尬的,她写。 55.并不是要好,单单是无关心。 按照星野森星乃与樱小路纱仓的说法,她们似乎成为了某种特殊形式的书友,彼此向对方推荐书籍,并且狠狠地点评一番。 老实说,站在神宫寺月的角度上来看,这绝对是只有亲友之间才会做的事情。 可是一想到两个人因同一部作品各执己见,闹到最后相互扯头发,又暗自认定这不是适合亲友之间做的事情。 而当神宫寺月问及她们之间的关系时,这两人倒是统一口径。 ——并不是要好,单单是无关心。 所以才能毫不顾忌,肆无忌惮地同彼此说真话。 这套理论险些将神宫寺月忽悠住了,想要实践这套理论,首先得建立在双方都是会自省自身,并能够接受他人论证的类型。 总之,少年算是弄明白了她们今天见面的理由。 樱小路纱仓小口嗦着浓缩的蜂蜜特饮,逐渐见底后,晃了晃杯身。 “月,我想喝那个,帮我去买。”少女指了指吧台上方的招牌上,印刷着的饮品宣传图。 “诶~~自己去。” 樱小路纱仓轻轻踢了下少年的鞋子,屈身凑到少年耳旁,小声道:“我哪能让你们俩单独在这,想的美!” 如此一来,满脸无奈的少年,只得独自去了吧台,为青梅竹马点单。 星野森星乃始终无言地看着他们的互动,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那少年既不是她爱慕的心上人,那少女也不是她的眼中钉。 她仅仅是像坐在电影院的观众,一言不发地看着电影罢了,至于观后感,那是电影结束散场,回家后才要思考的事情。 “我看得出来喔。” “什么?” “神宫寺同学,对樱小路同学的事情非常上心。”她说。 “是么,普通吧我觉得。” 话虽如此,樱小路纱仓的嘴角已经快要翘去天上了。 星野森星乃看得出她的得意,倒也不去戳穿她,单单是欣赏着仿佛陷入热恋中的女孩儿,以至于叫她生出一丝淡淡的,对于过去的向往。 樱小路纱仓却对她这淡然的态度,略微地感到不自在,在她眼中,星野森星乃身上还贴有“希望复合的前女友”的标签。 那可是敌人呀。 “学姐,难道是在羡慕?”她试探道。 星野森星乃微微一笑:“喔?我应该羡慕么?” 樱小路纱仓抿了抿嘴,正思考着该从何说起,星野森星乃先她一步发声。 “樱小路同学,难不成也以为我与神宫寺同学正在交往?” “没,我对学校里的传闻没有兴趣。” “嘛……要说交往的话,应当是真的交往过……吧?” 樱小路纱仓闻言,淡淡地看向这位堪称目黑区第一的美少女,实在是搞不清为什么是疑问句。 星野森星乃这样说后,默默观察樱小路纱仓的反应,如她料想的一样,樱小路纱仓毫不惊讶,说明她早早就是知情人士。 星野森星乃的目光转向不远处的少年背影身上,不能说眼神闪烁着爱意,委实是相当复杂的眸光,甚至令樱小路纱仓产生了些许共鸣。 “学姐,莫非是想与他旧情复燃?”她假装毫不在意地如此询问,忍不禁捏紧了已经喝空的奶茶杯。 “怎么会,现在的我对神宫寺同学,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樱小路纱仓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心中不停思考着她的话是何意义。 “倒是樱小路同学,一定同样与他发生过什么,指不定是与我相同的。” “诶?” “我看人很准的喔,你们俩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青梅竹马。” “这也能看得出来?” “神宫寺同学不言苟笑,有些难以猜测,但樱小路同学却十分好懂,你一定相当喜欢他。” 樱小路纱仓哼了一声:“才没那回事。” 星野森星乃淡笑着道:“不过,我还真有些羡慕樱小路同学。” “羡慕?” “你知晓他喜爱什么,讨厌什么,擅长什么,这还不够?” “什么啊这种说法,学姐果然还是对月……”樱小路纱仓立刻起了警惕之心。 “啊抱歉抱歉,我没有那意思的,樱小路同学大可放心。” 或许,星野森星乃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可同样的话语在不同的人听起来,意思不尽相同。 语言是最容易引起误会的根源,因为它无法百分百精准形容自身的心境,同样也无法百分百传达给想要传达的人。 对于樱小路纱仓来说,星野森星乃同样是值得她羡慕的人。 即便她与神宫寺月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可他们真正袒露,真正交换了彼此的真心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 而星野森星乃却拥有如此多与少年交往的时光,那时的他们,可以肆意拥抱,肆意接吻,坦荡地去品尝对方的食物,理所应当地去触摸对方的脖颈,相互说上无数遍我喜欢你。 这是樱小路纱仓,在少年身上所期盼的。 是星野森星乃早已得到过许多的。 无论他们将来变成什么样的陌生人,那少年的十六岁,一定是绕不开星野森星乃这个名字的。 这无法让她不艳羡。 青梅竹马又能怎么样呢,他还不是将她们一个接一个地搂紧在了怀里。 “学姐才是,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也是很想与他回到过去吧,否则为什么要邀请他加入学生会?” “嗯……到底是为什么呢,我自己似乎也在疑惑。” 樱小路纱仓分辨不清眼前的少女,究竟是在说真话还是假话。 “月他真的是个很怕麻烦的人,学姐这么做,只会让他不停地妥协而已。” “或许吧。” “学姐应该也知道,他在学校里的情况吧。” “嗯。” “那你应该清楚,月他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学姐何必强行把他拉拽出来呢,这种做法,真的很自私。” “樱小路同学真是这么想的?” “什么?” 星野森星乃目光平淡地看着这位学妹,让樱小路纱仓生出一种内心看披露开来的不适感。 “因为神宫寺同学他,看上去真的很害怕孤单啊,弱小又自卑,筑起厚厚的墙壁用来保护自己,看到那样的他,我哪忍得住站在原地,不向他伸手。 “身为青梅竹马的你,可别告诉我,你一点都没看出来。” “…………” 看见樱小路纱仓语塞的表情,星野森星乃便明白了少女的想法,不禁感叹道: “果然,樱小路同学真的对他的事情了如指掌呢。” 双手高举着伸了个懒腰,望着少年端着饮品朝她们走来的身影,星野森星乃露出既坦然又寂寞的笑容,忍不住轻声呢喃: “真好呀,我也好想记得啊。 “……明明以前记性还不错的说。” 56.不论如何,倒也没有想象的来得糟糕。 “加油!神宫寺同学!” “打不中我一定会嘲笑你的喔!月!” 隔着绿色的编织网,身后传来两名少女的助威声,至于这究竟算不算助威,少年并不打算深究。 掂了掂球棒,神宫寺月完全提不起劲,远处的投球电子屏幕上,投手的投球动作即将播放完毕,神宫寺月的双手一瞬间握短球棒。 一声轻响,截断球路后,白色的棒球掉落在地,咕噜咕噜地滚走。 少年点点头,心道一声漂亮的触击。 “打者OUT!喂喂喂!谁让你在击打中心玩短打的?”身后的樱小路纱仓登时大呼小叫起来。 “你这样也算运动男孩么?” “我姑且认为自己是图书系男子。” “干嘛说得像是少女漫画里的无口男配角似的,月你才不是那种讨人喜欢的角色!” 嗯?好像被青梅竹马若无其事的diss了,是我的错觉么? 总之,下一颗球要来了。 无视身后的樱小路纱仓,神宫寺月握紧球棒,轻松至极地将球打在了对面的铁丝网上。 “哼,就爱耍酷。” 樱小路纱仓拿起一旁的椰丝拿铁,也不喝,单单是咬起吸管来,盯着少年挥棒的模样看个不停,让她想起了小时候躲在公园滑梯内,看他踢球时候的场景。 “神宫寺同学,难不成很擅长运动么?”一旁的星野森星乃问道。 “唔……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他上了初中后似乎就很少参加集体运动了。” “咦?意思就是小学时期有?原来他不是天生就这么孤僻么?” “学姐说话真是失礼诶,月也不是打从一开始就是现在这样的,他以前可受欢迎了呢,是学姐完全想象不到的程度。” 星野森星乃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露出好奇求学的表情。 而樱小路纱仓则是一副炫耀的架势,向她传教了过去的神宫寺月,是一位多么优秀的男生这件事。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向她所认定的情敌,输送了不少关于心上人的情报。 可恶!星野森星乃!可怕的女人! 樱小路纱仓心中懊悔不已。 此时,神宫寺月撩开编织网走了出来,对着樱小路纱仓道:“怎么样?刚才的连续全垒打,这下没话说了吧。” “哈?我根本没在看。” “我看到了喔,神宫寺同学好厉害呢。” 樱小路纱仓可爱地皱了皱鼻子,轻哼一声,放出豪言要将神宫寺月比下去。 等樱小路纱仓拾起球棒后,神宫寺月在她原本的位置上坐下来。 “给,请用。” 看了一眼星野森星乃递来的瓶装绿茶,神宫寺月道了声谢,刚说要付钱的事儿,被星野森星乃摆手拒绝。 “我姑且是你的前辈,而且今天又是我邀请你们的,请不用客气。” 如此,少年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嗳,神宫寺同学。” 樱小路纱仓连续两次将球棒挥空,甚至连球都没能碰到,羞愤地难以回头,决心下一球必须击中。 “你能知晓对于我们这样的女孩子,什么样的男生最引人注目么?” “我们?” “自然是指我与樱小路同学。” 神宫寺月想了想,没有接话,将瓶装绿茶的瓶盖拧开,夹着一丝淡淡的苦味的清凉湿润之意,顺着喉道流淌进体内。 “当”的一声重响,白色的棒球在空中划过弧线,正中远处高挂的靶子红心。 樱小路纱仓愣了许久,发出好大一声惊呼,立刻转过头看向外面的少年少女。 “嗳!看见了么?!全垒打喔!哈哈哈~如何如何!” 星野森星乃笑着拍起了手,毫不吝啬的夸赞:“很厉害喔,樱小路同学。” “嘻嘻~~” 樱小路纱仓看向神宫寺月:“你怎么不夸我?” “是是,厉害厉害。” “哼——” 樱小路纱仓继续专注地看向投球机,心道得再打出一记全垒打,叫他狠狠地夸奖自己。 “都还在过去呀,她也好,你也好。” 她说。 …… …… “啊啊~~爽到了,棒球还意外地有意思嘛。” 三人朝着场馆的出口方向离去,身为体育系女孩,樱小路纱仓露着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神宫寺月觉得偶尔运动下身子也不坏,但如果是独自一人前来那就更好了 至于星野森星乃,她看上去着实不是擅长运动的类型,那双白皙娇嫩的手,仿佛除了钢琴键盘外,什么都没有触碰过,因此少年难以将她与棒球联系在一起。 按照她的说法,她晚上还有钢琴课,她这人笨手笨脚,若是伤到手就不好了。 神宫寺月只觉得那句“笨手笨脚”是她的自谦,樱小路纱仓却似乎信以为真。 “咦,这种地方竟然有大头贴机器诶,嗳嗳,学姐一起来拍如何,啊,月就不必了。”樱小路纱仓指着场馆角落放置着的大型机器。 “我本来就没想着要进去。”少年十分耿直的后退了一步。 “真的耶,那个机器究竟要怎么用?” “啊咧?学姐没拍过么?” “嗯……因为至今为止我家管得比较严,很少有机会能与友人出门,所以……嗳。” “还有这种事啊。”樱小路纱仓感叹了一句。 星野森星乃浅浅的笑了笑,没有多做解释,只是下意识地瞧了一眼神宫寺月。 少年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要是学姐不嫌弃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拍,我请客。” “真的可以么?” “毕竟我也从学姐那里借来了漫画,如果不让我付出点什么我会很不自在。” “400日元啊,比我想象中要贵一些诶。” “是么?原宿那边基本上都是这个价格喔,最近我朋友很喜欢一款叫灰姑娘时间的大头贴机器,经常拽着我一起去。” “什么啊那是。”少年随意附和了句。 “好像是喜欢的声优配了一个叫翠翠的角色,我也不是很懂啦。 “学姐学姐,你过来,看好了喔,先投币,然后在屏幕上输入邮箱后,之后还会把照片自从传到手机上喔。” “真是便利的时代啊,樱小路同学真的对这种事很熟悉呢。” “没那种事啦,只是放学后和朋友们一起去过,啊,男生留步。” “我根本一步都没动好吧。” “神宫寺同学也一起吧,被排挤在外也太可怜了。” “呜……” 似乎是排挤这个词汇有些戳到樱小路纱仓的痛处,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少年,虽然不太情愿,还是小声开口道:“既然学姐都这么说了,你就进来呗。” “都说了我才不要,好羞耻。” “啊啊~~你可真别扭,让你进来就进来啦!”有些急性子的樱小路纱仓,直接无视少年的意见,将他拽进了机器内。 “我要站中间,月你倒是靠近一些啦,整个人都在摄像头外面诶!” “我觉得这样就好。” “神宫寺同学,大概是在害羞吧,噗呼呼~” “哈?和青梅竹马有什么好害羞的,你是笨蛋么。” “被你说是笨蛋还真是新鲜事儿。” “哈哈哈,你们俩果然很有趣。” “嚯啦!要开始拍了喔!月也别再乱动了!” “1~2~” 57.于是,约会暂且落幕。 电车上,少年与少女并排坐着,樱小路纱仓闭着眼睛,疲惫地将脑袋靠在神宫月肩膀上,脚边是印着高端服装logo的纸袋。 “我已经吃不下了啦~”在电车上熟睡的少女喃喃自语。 这家伙,怎么连梦话都说得如此标准。 “呜……吃那么多入浴剂,会死的啦~” 就算是在梦里,也不能什么都吃啊,少年哭笑不得。 此时,神宫寺月与樱小路纱仓已经是在回家的电车上,在车站时便已经与星野森星乃分开。 当她看见少年主动接过樱小路纱仓手中提着的漫画,自己也很奇怪那是种什么样的心情。 但若是讲起今天的事儿,星野森星乃认为是快乐的一天,以前的她总是生活在家庭的重压之中,很少能度过如此轻松愉快的周末。 至于樱小路纱仓,对于星野森星乃的戒备并没有解除,否则也不会在拍大头贴时,主动将神宫寺月排除在外。 若是只有他们两人,樱小路纱仓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只是经过一下午的相处,她同时也在内心觉得,也许真的是自己过于敏感,星野森星乃并不是她想象的那类人,也不再对神宫寺月抱有特殊的感情。 同样身为前女友,在樱小路纱仓的视角看来,星野森星乃,要比她洒脱太多了。 唯独,星野森星乃时不时看向少年的眼神,多少让她有些无法释怀。 她小心翼翼地担忧着,既想做个洒脱的女孩儿,又不愿亲眼看他与其他女孩儿交好。 所以那个时候,她才没办法回怼星野森星乃。 对在学校里倍感孤单的少年,视而不见,才叫他被星野森星捡了去,给了他居身之所。 「下一站,自由之丘。」 「下一站,自由之丘。」 电车摇晃间,神宫寺月轻轻推了推靠在他身上的少女,樱小路纱仓悠悠转醒,吸了吸嘴角的口水,眯着眼睛看了会儿四周,发现自己竟还在电车上,还好没有真的喝入浴剂。 “早上好,懒虫。” 当她扭头看见神宫寺月时,一股淡淡的安心感涌出,再度闭上眼睛,用额头顶了顶少年的肩膀。 “谁是懒虫。” “要到站了,准备下车吧。” “唔……脖子好痛。” “谁叫你在电车上睡这么熟。” “嘿嘿,因为我困嘛。” 到站之后,两人一同出了站台,被傍晚的秋风一春,樱小路纱仓立刻清醒地生龙活虎起来,对着车站外的甜品店展柜看个不停。 于是,樱小路纱仓理所当然的被投喂了。 “没想到今天还挺开心的,月呢?” “什么?” 漫步在住宅区的巷子里,耳旁秋风吹拂的声音格外温柔,少年看着头顶的仙后座,安静地走在少女身旁。 “约会喽。” 神宫寺月想了想:“这也能算是约会?” “三人约会嘛。” “你说是就是喽。” “所以咧?月觉得怎么样?” “是想听我敷衍你,还是真心话?” “当然是真心话。” “……心累。”少年顿了顿声,这样说。 “就这?” “就这。” “那若是你同我单独约会呢?” “我和你那叫出门。” “嘁,真是没劲。” 神宫寺月瞥了一眼少女,淡声道:“昨天的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可别招惹我。” “昨天?什么……啊啊~~抱歉。”樱小路纱仓登时发出恍然的声音,右手轻轻捏拳,翘了下自己的脑袋,吐出粉舌,轻飘飘地道歉。 神宫寺月无奈叹了口气,他到现在还不敢和神宫寺优子说话,倒也不是害怕老妈对他一顿劈头说教,就怕她会语重心长,同他好声好气地科普些青春期小知识。 那才叫做煎熬。 回想起来,就算是一年前的青山老师事件,母亲也没有对他发脾气,这其中,或许也有姐姐的因素在里面。 每当想起那位已经不在的家人时,神宫寺月总觉得心间被挖去了一块什么,像是整个人飘浮在海面上,稍有不慎便会沉入漆黑的海底。 在家门前与樱小路纱仓告别,进屋之后,母亲正在厨房内料理今天的晚餐,神宫寺月打过招呼后,走进别间上香。 母亲并没有提及昨天的囧事儿,吃完晚饭,少年洗过澡后看了会儿书,便早早睡下了。 …… …… 钢琴课结束后,送走上门指导的钢琴教师,少女走进浴室洗澡,盘起天青色的长发,躺在宽大的智能浴缸内,倒有入浴剂的水池,扑哧扑哧地直冒泡。 捣鼓了一会儿装在透明袋里的手机,学妹向她发来了今天的大头贴照片。 都是她们俩的合影,凡是有神宫寺月出镜的照片,樱小路纱仓是统统私藏了起来。 星野森星乃忍不住发笑,打从心底觉得这学妹实在有趣。 至于神宫寺月的照片之类,可有可无。 况且,如果只是少年的照片,她已经有一张了。 等她洗完澡回到客厅时,玄关处传来密码解锁的声音,紧接着走进来的,是少女的母亲。 “欢迎回家,妈妈。 “吃饭了么?我现在去做……” 然而,少女的母亲连瞧都没有瞧她一眼,视若无睹地从女儿身旁穿过,径直回了卧室。 那“嘭”的房门合拢的声音,整耳欲聋地令人感到心寒。 星野森星乃自顾自露出无奈的笑容,走至落地窗前,整个东京的夜景净收眼底。 无论在学校里多么受人欢迎,无论身边的人对她发出多少赞美,星野森星乃终究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 她只是获得了一时的勇气,可若是没有与这勇气相匹配的能力,勇气也不过是单单的蛮勇。 理所当然的,现在的她也还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 可人生的齿轮已经转动了,借由那个夏天所感受到的少年的助力,她应该去成为与过往完全不同的星野森星乃。 回到卧室后,她拿出抽屉内的日记与照片,发愣似的看了起来。 她微微叹息:“恋爱么?真是与我毫不相称的词。” “早知会如此心烦,当初何必写什么日记。” 她伸出手指触摸着上面的某道文字,又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嘴唇,顿时脸颊发烫。 “不记得……应当就不作数了吧。” 轻咬嘴唇,隔了好久,少女重新将日记本放回抽屉。 “……生气。” 58.少年期冀的悠闲下午。(求月票) 为了洗去周六的疲惫,神宫寺月一觉睡到了中午,当他下楼的时候,餐桌上放着早已凉透的早餐,母亲显然是早早出门。 一顿当两顿吃,随意打理了下头发,准备出门打工。 步行至车站前,同当班人员换班,穿上墨绿色的工作围裙,刚在收银台坐下,椅子还没捂热,门口的琅铛便响了起来。 “欢迎光……” “呀吼,露娜酱,有在好好干活嘛?” 进门的是店长南云恭子,于是少年刚离开椅子的屁股,又坐了回去。 “你这是什么态度?” “是当初南云小姐自己说的,没必要给那些专程来看我,在店内一待就是一下午,却又不消费的女性好脸色。” “我是店长,抬杠是吧。”神宫寺月理所当然地被敲了脑袋。 少年摸了摸被她敲过的地方,声音平缓道:“南云小姐今天不当班吧,难道是在监督我有没有认真工作?” “这也是理由之一啦,不过主要原因是带新人来熟悉一下环境。” “新人?” “之前不是说过了么,因为月酱你现在只有周末能来打工,我得找个能在平日里工作的新人呀。” 神宫寺月点点头。 “嘛……话虽如此,是我姐姐家的孩子就是了,已经快到约好的时间了,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神宫寺月兴趣寥寥,翻动手中的书页,对于南云恭子的侄子并不感兴趣。 大约十分钟后,琅铛再度响起,伴随着大门那古朴的“吱呀”声,欢脱的脚步迈了进来。 正低头阅读的少年,耳朵微微一动,藏在刘海底下的眼睛稍稍向门口撇去。 矮小的身躯,鲜明的发色,穿着牛仔背带裤,不知为何只系上了右边的肩带,左边的肩带松松垮垮,能看见里面白色T恤上的卡通图案。 宛如兔子般灵动的大眼睛,对周围的一切抱有好奇,活脱脱像是第一只来到世界上的小动物。 总而言之,看着便十分麻烦。 还有,她不是侄子,而是侄女。 “啊……曜酱,快来这边。” 一旁的南云小姐露出灿烂的笑容,那是绝对不会对神宫寺月袒露的,只限定于“宠物”的宠溺,差不多就是那种表情。 “喔!姨姨下午好。”小动物很是礼貌的鞠了一躬。 “不许叫姨姨!” “叔……叔叔?” “………” “咱开玩笑的啦,恭酱真经不起逗。” 嗯,确实是有些奇怪的关西腔没错。 星野森星乃说她是名古屋出身,但神宫寺月一直以为南云恭子是东京人。 “月酱,这位是曜酱,是我姐姐的孩子,独自从关西来东京上学,目前与我同住,姑且算是她的监护人。” 感谢你补充设定。 少年在心中说道。 “意思就是,她要在这打工?” “对。” “平日里的放学后?” “没错,一三五,每周三天,多少能减轻我的负担吧。 “曜酱,你下午先跟着他熟悉一下店内的业务和书籍的摆放,我知道你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但也不许偷懒知道么。” “晓得了啦,这位小哥你好……咦?咦!!!这不是神宫寺学长么?!” 现在才发现也太迟钝了吧。 少年如此想着,漫不经心地合拢书本,抬了抬手,算是在同她打招呼:“唷,小动物。” 南云恭子惊讶于两人相识,转念想起来神宫寺月与羊宫曜念同一所高中,有过照面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既然你们认识就方便多了,我下午还有约会,这孩子就交给你了,没问题吧?” 神宫寺月无言地看了看她,凭她这口吻,仿佛自己有说“不”的立场似的。 于是,南云恭子扔下矮个少女,晃着胸前的山脉,十分潇洒地离去了。 神宫寺月默默看了眼被她留下的双A少女。 “原来你是南云小姐的侄女?” “嗯呐!恭酱是妈妈的亲妹妹,年轻的时候就独自上京了。” 意思就是血脉相连喽。 “你这家伙,是一点基因都没继承啊。” “咱要告诉会长学姐,你是个性骚扰学长。” “你怎么每次都是这招?” “因为神宫寺学长喜欢会长呀。” “没有那种事。” “还害羞了是吧,没想到还是个纯情boy,噗噗噗——” 无视少女的话,少年从收银台底下的收纳柜里取出一条墨绿色的工作围裙,扔给了她。 “总而言之,先把围裙穿起来吧。” 因为身高的原因,这围裙穿在羊宫曜身上,更像是长衫,少年想象了一下她在收银台上排出九枚硬币的姿态,着实是会惹人发笑的场面。 羊宫曜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少年真担心她会踩着围裙将自己绊倒。 小动物喜笑颜开的舒展双臂:“嗳嗳,学长学长,给咱拍张照片,咱要发给妈妈看。” “是~是~” “咕欸……学长,拍照技术好烂。” “就你话多。” 少年虽然很想渡过一个悠闲的下午,但是被南云小姐特别叮嘱了,若是什么都不教给她,难免要被责骂。 于是便从收银开始,教她如何扫码,结算与找零。 索性羊宫曜这女孩儿,虽然看上去貌似是个与樱小路纱仓相当的笨蛋,可却是实打实的聪明,譬如那书架上的书籍,只消在店内转个两三圈,便能将摆放位置记个十之七八。 倘若说神宫寺月的过目不忘,是全靠系统作弊得来,那羊宫曜多半是真正的天才,就连神宫寺月也惊叹不已。 等该教的东西教得差不多了,少年让羊宫曜坐在收银台上,自己则捧着小说去了角落的休息区。 或许有人会将这种行为称之为职场欺凌,或者是偷懒,但神宫寺月觉得这是培养后辈的重要一环,面对刚破壳的雏鸟,一定要让它自己学会展翅飞翔。 总之,悠闲的下午似乎有着落了。 “神宫寺学长,咱该做些什么好?” “打开右手边的抽屉,瞧见压在信封底下的书了么?” “唔……挪威的森林?” “对。” “然后呢?” “看它。” 59.大抵是旧日的幻影。(求月票!) “嗳,学长。” “………” “学长~~” 坐在角落的神宫寺月放下书本,瞥向收银台里面的少女,因为实在过于矮小,他只能瞧见少女的额头,蹭亮的像是崭新的玻璃制品。 “怎么了?” “咱,超闲的说。” “刚才让你看的书呢?” “看了两页就困了。” “你倒是从不让我失望。” “诶?真的么?嘿嘿嘿……被学长夸奖还挺不好意思的诶。” “………” 因为过于无聊,静不下心的少女走出收银台,十分莫名其妙地开始在店内做广播体操,也就是她体型娇小,才能舒展四肢,不至于撞到书架。 神宫寺月倏地想到什么,出声询问:“为什么会想来打工?” “嘛……反正咱闲着也是闲着啦,而且打工还有钱拿。” “不是还有学生会的工作么?” “咱和恭酱住在一起啦,回家后来看店也没什么,而且恭酱平日里很照顾咱的,咱也想帮帮她啦。” 神宫寺月想了想,便也不再说话了。 “学长才是,似乎是因为加入了学生会,拒绝了平日的排班,不能一起做么?” “因为不能太晚回家,要是结束学生会的工作再来打工,等到家就已经是八点之后了。” “唔,对于高中生而言,这个时间回家确实是晚了点,但偶尔还是没问题的吧。” 神宫寺月翻动书页的手微微一滞,想起了些往事,旋即平淡地说道:“……母亲会担心。” “诶?就因为这种理由。” “对于我来说已经是很重要的理由了。” “真看不出来,难不成学长是妈宝男?噗噗——超好笑。” 少年斜视着瞧了她一眼,羊宫曜便捂起嘴巴,不再出声。 神宫寺月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想着实在没必要与她斤斤计较。 “我妈这人还挺爱操心的,我爸又在国外出差,总归是想每天回家和她一起吃晚饭的。” 羊宫曜维持着捂嘴的姿势看向少年,眨巴着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咱似乎也差不多,在老家的时候,总是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弟弟妹妹们虽然闹腾,但很可爱就是了。” “真是意外,你是长女?” “嗯呐,咱底下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是双胞胎喔,然后还有个哥哥。” “竟然说‘然后’。” “咱家的阿宅老哥比较喜欢盐对应,被轻视倒不如说是一种奖赏。” “请恕我难以理解。” 总之,关于羊宫家的成员介绍,神宫寺月是没什么兴趣了。 “学长是独生子么?” 少年顿了顿,浅浅地“嗯”了一声。 “嘛……差不多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差不多,难怪会长学姐说你说话总是咬文嚼字,净扯些平日里用不到的词儿。” 见神宫寺月不再说话,羊宫曜有些呆呆地挠了挠头,想了一会儿后,说道: “那什么,如果是咱说了什么奇怪的话,请学长一定要当场纠正咱,否则咱下次还会犯的。” 神宫寺月向她投去疑惑的视线。 “咱,以前在初中的时候,经常会被人说读不懂空气之类的,似乎是会不知不觉触碰到别人不愿提起的话题。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实在是难以把控,可是,咱天生就是多话的性格呀,想要纠正自己是一回事儿,可不想活成别扭的样子,又是另一回事儿。 “所以,如果咱有什么说错话的地方,请神宫寺学长一定要当场纠缠咱,大声斥责也没有关系。 “如果叫咱发现,学长在背后与其他人议论咱,咱说不定就会变成拒绝登校的自闭少女了。” 眼前的小动物,少见地露出了正经的表情,想来是真的是打从心底看重这事儿,生怕自己的行为引起谁的不满,害怕听到四面八方而来的腹诽。 神宫寺月想,能够叫这看似毫无烦恼的小动物,发出如此深刻的感想,必定是有过何种叫她难以忍受的过去。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们,多半都是像他们这样的,各自怀揣着或大或小的烦恼,然后不知不觉地长成大人。 于是,那些烦恼又逐渐成了挥散不去的压力,走到哪都得跟着他们。 神宫寺月摇摇头:“我还没有小肚鸡肠到,会计较学妹的发病上。” “发病?你竟说咱是发病?咱要生气了喔!” 神宫寺月不再同她讲话,手机在此时微微振动,拿出来一看,是演剧部的工藤发来的消息。 稍稍沉吟一会儿,他对着少女说道:“羊宫,你把那边的《旅亡》拿来,对,第二卷,在左边的抽屉里。” “什么嘛,学长果然还是喜欢看轻小说的嘛,到底是男子高中生。” 少女似乎相当的得意,迈着快活的步子,蹦蹦哒哒地朝少年走去。 然而,她身上的墨绿色长衫,显然不允许她做出这种张扬的动作。 在快要走到少年面前时,右脚不出意外地踩上了工作围裙的裙摆,人还未落地,便“哎呦”一声响起,直直撞在少年怀里。 神宫寺月就这么硬生生吃了羊宫曜一记头槌,虽说不是多疼,但显然舒服不到哪去。 若不是担心这家伙的脑袋磕地面上,神宫寺月完全是有余力躲开的。 低头看向扑在自己身上的羊宫曜,敲了女孩儿的脑袋一下,神宫寺月没好气道:“你就不能小心些?” “诶嘿嘿,失礼失礼,学长的肚子还挺舒服的。” 羊宫曜颇有些难为情地摸了摸脑袋,手肘撑着少年的膝盖准备起身。 铃铃铃~~ 少年想,命运这玩意儿委实是喜爱捉弄世人的。 这儿的世人,单指神宫寺月。 或者说,冥冥之中有谁在安排他的未来。 倘若并非如此,他实在是难以想象,为何这位名叫樱小路纱仓的女孩儿,他的青梅竹马,他的初恋,总能时机恰好的,出现在一些不该出现的场合中。 于是,在樱小路纱仓的视角看来,她满心欢喜地带着做好的点心,来慰问打工的少年。 推门而入后,看到的第一眼,便是身材娇小的女孩儿,双膝跪地的,被夹在那位青梅竹马的少年的,双膝之间。 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正经play。 60.拥抱总归是浪漫的,对她来说。(求月票!) 神宫寺月发誓,当樱小路纱仓在原地驻足了几秒后,果决地扭头就走时,他必然是使用了神宫寺家一生只有一次的闪现。 将一脸茫然的羊宫曜扔倒在地,丝毫不顾这小动物“哎哟”的叫声,少年迅速出现在青梅竹马身边,伸长了手去抓她的肩膀。 怎么可能放任这种误会流传出去啊!会死人的! 少年势必要捍卫自己的尊严,不被冠上“当众在书店行苟且之事”的污名! 花费了数分钟时间,将来龙去脉同樱小路纱仓解释清楚。 少女看了一眼正缓慢从地上爬起来的小动物,心中思考片刻后,毫不客气地伸手撩起少年的墨绿色围裙,俯下身子盯着看了一眼。 “你干嘛?” “检查你的裤裆拉链是不是开的。” “………” 显然,神宫寺月并没有被这位青梅竹马信任。 好说歹说,总算是洗清了“公开露出”的嫌疑,少年松了一口气,当他回过神来时,青梅竹马已经向小动物学妹走了过去。 “你好。” “你好,咦?咱好像见过你,是运动部的学姐。” “我叫樱小路纱仓,你呢。” “咱,羊宫曜desu。” 那边的两位少女自说自话的打起招呼,神宫寺月却多少有些想要脱离这个场合,主要是因为樱小路纱仓的眼神在他与羊宫曜之间来回转悠,似乎非期盼着他俩有些什么似的。 “樱小路学姐,难不成是学长的女朋友?”羊宫曜眨巴着眼睛,投来好奇的目光。 “诶?女女……朋友,不是那么回事啦。”樱小路纱仓慌忙摆手,眼神瞥了一眼身旁的少年。 羊宫曜拍着平坦的胸脯,舒了口气:“说得也是呢,如果学长有女朋友还对会长学姐有意思,那就太渣了。” 喂,樱小路小姐,你的眼神有点刺人诶…… “别把这家伙的话一句一句都当真。”神宫寺月解释了句。 羊宫曜闻言有些不高兴,当即嘟起粉嫩的嘴唇:“学长真过分诶,咱才不会说谎呢。” “是你非把我说得对星野森会长有意思似的,我和她可是干干净净。” “明明上上周,在旧校舍的走廊还把她扑倒了,这也能叫干净?” “你以为那是谁害的啊!” 神宫寺月正准备对学妹动手,耳边飘来青梅竹马已然降温的声音。 “给我等一下,扑倒是怎么回事?你对学姐做出那种事了?” “咱亲眼看见的喔,‘噗哇’的扑了过去,学长的两只手都按在了……” 青梅竹马的眉头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按在了地板上。” “你不要给我说话大喘气。”神宫寺月头痛地扶起额头,心想绝不能再让这两人待在同一空间。 生怕事件变得更加麻烦,神宫寺月只能拽着樱小路纱仓去了店外边的小巷子里,把刚才的对话解释清楚。 等神宫寺月说完后,樱小路纱仓脸上的不满有些消退,但心中依旧是有些不舒服,令她无法释怀。 少年确实像他此前说的那样,没有继续随便找女生谈恋爱,可身边可爱的女孩子,并没有因此减少。 学生会长也好,眼前的学妹也好,甚至还有自己的好友,似乎也有些倾心于少年,叫她不知如何是好。 “你真没有将我当作笨女人来戏耍?” “我怎么会做那种事。” “因为现在的月,对待我完全是青梅竹马的态度。” “我们本就是青梅竹马啊。”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望着青梅竹马眼眸中那湿润的情感,少年只觉得内心有什么事物被触动了。 他想,或许自己只要在此时给予她一个拥抱,或者是伸出手,轻轻揉动她的脑袋,樱小路纱仓便会因此而安心,继续成为一个盲目的女孩子。 神宫寺月以为自己会脸红,会心动,会勾起他们两人之间那酸酸甜甜的回忆,能够在他内心掀起波涛的悸动。 可他没有。 也因此,他无法拥抱她,也无法伸手摸她的头。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后,心中唯一残留的情绪,便是悲哀。 樱小路纱仓似乎在原地等着什么,见少年迟迟没有动作,眼神中那闪烁的情感逐渐消退,隐藏起来。 少女沮丧的低下脑袋:“嗳,月……我给你,添麻烦了么?” “没有那种事。” “我太心急了么?” “不会,是我没能跟上你。” “我……被你讨厌了么?” 少年心中的悲哀,终究还是没能敌过女孩儿此刻所披露出来的柔弱,情不自禁地伸手,将她拥抱在了怀里。 “笨蛋。” “不许骂我。” “嗯,笨蛋。” 樱小路纱仓闭上眼睛,轻嗅着少年身上的熟悉气味,仿佛是夏日的夜晚,围绕在路灯周围的飞虫,拼了命的撞击那虚无缥缈的光晕,好似那光晕后藏着足以让其献出一切的美味。 “星野森学姐,是个好人。”她轻声说。 “嗯。” “所以我才不希望月靠近她。” “我谁都不会靠近的。” “骗子,我不信。” “那我该如何叫你相信?” “抱紧一些。” “这样?” “再紧一些。” “这样?” “唔……” “怎么?” “你以前,也是像这样拥抱其他女孩子的吧,对学姐也是。” “生气了?” “嗯,好生气,但是……” “但是?” “一想到月最初拥抱的人,最初亲吻的人,都是我,我就还能努力下去。” “纱仓真是个努力家啊。” “因为我没有别的长处,脑袋也不是很好使,除了努力之外,就找不到让月看向我的方法了。” “即便不那么做,我也会看着你的。” “可你只会看着我,然后走向别的女孩子吧,就算你眼睛里看着的是我,你却抱着其他女孩子,我不喜欢那样。” “纱仓,究竟喜欢我些什么呢?” “你不明白么?” “倘若是以前,或许能懂一些,搁在现在,实在是叫我难懂。” “因为,我的时间还停留在以前啊,月不也是?” 少年倏地想起了星野森星乃的话。 安静地“嗯”了声。 61.哪有人喜欢孤独,只是不愿失望罢了。 这场不大不小的闹剧总算是落下帷幕,在给神宫寺月送来手制的点心后,樱小路纱仓便去参加周末的社团特训了。 因为书店这种地方不能吃食,樱小路纱仓带来的点心只能回家再品尝,少年坐在书店角落的休息区,默默翻动着手中的书页。 几个书架边上,矮个学妹正装模作样地打扫着,眼神不停地朝神宫寺月这边瞥来。 “好好干活。” 少年头也不抬地说了句。 “咕……学长,是不是把咱当作好使的下属了?” “我很看好你喔,以后你就是这儿的顶梁柱了,能者多劳。” “咱很难过,别人的十五岁正在谈甜甜的恋爱,咱十五岁的时候已经尝尽了职场霸凌的艰辛,咱要人间不信了。” “至于这种地步?” “全都是学长害的啦。” “是是,喔对,那边有梯子,上面够不着的地方就搭梯子,擦仔细点。” “性骚扰,职场霸凌,咱讨厌东京人。” “巧了,我也讨厌。” 羊宫曜气鼓鼓地瞪了少年一眼,奈何她这张脸蛋无论做什么表情,都被会人当作是可爱的吉祥物,算是吃了太可爱的亏。 少女不停地朝着神宫寺月做鬼脸,神宫寺月“啪”地合拢书本,羊宫曜登时吓了一跳,唰地躲在了书架后。 神宫寺月无言地走过去,面对少女弯腰警惕的表情,莫名笑出了声,原本有些压抑的心情,不可思议地得到了抒发,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脑袋: “你打扫下层,我打扫上层,这样可以么?” “咦?唔……可以是可以。” “那就动手吧。” “喔……喔喔。” “干嘛这幅表情,你好像对我有话要说的样子。” “学长突然对咱这么温柔,咱有些不习惯,啊疼疼疼——” 神宫寺月松开了捏紧她天灵盖的手,淡淡道:“现在满意了?” “暴力反对!” “好好干活,请你喝饮料。” “真的?好耶!咱要喝Dr Pepper。” “你还挺懂的嘛。” “嘿嘿~” …… …… 下午五点,打工结束,神宫寺月与前来交班的南云恭子调换了位子,将脱下的围裙放回柜子内,准备离店。 “喔对,南云小姐,这个能借我一下么?” “这个”指的是羊宫曜。 “学长还真是过分诶,什么叫‘这个’啊!”羊宫曜拍掉少年的手,脸蛋鼓得跟即将升空的热气球似的。 “嘛……倒是没有关系,啊咧?你对我家的曜酱也感兴趣么?”南云恭子露出揶揄的表情,一副想要看乐子的模样。 “完全没那回事。”神宫寺月平静道。 “咕!被若无其事的否认,咱的少女心多少也是有点受伤的。”羊宫曜捂着胸口,一副受到重创的样子。 “少女心和Dr Pepper,选哪个?” “Dr Pepper!” 小动物的心情肉眼可见的欢快起来,可见“少女心”这东西对她来说还为时过早。 “姨姨!我和学长出门了喔!” “不许叫姨姨。” “是是,恭酱,学长我们快走啦。” 于是,羊宫曜拽着神宫寺月,推开书店的门,待那“铃铃铃”声消退,店内恢复了寂静,徒留成年女性慵懒地翘起二郎腿,接着看起少年没看完的书来。 漫步在错综复杂的巷子内,少年往自动贩卖机内投入硬币,掉下两罐Dr Pepper,递给了身旁的矮小少女一罐。 “谢谢学长。” 噗嗤一声掰开拉环,神宫寺月在商场外的露天休息区的长椅上坐下,羊宫曜十分自然地坐在他的身侧,就像在学校的学生会室里一样。 “咕咕咕……噗哈!!心脾沁人!” “这么好喝么?” “因为是免费得来的啊。” 神宫寺月默默喝了口饮料:“喔,这样。” 羊宫曜双手捧着饮料罐,两条并拢着的腿微微晃荡着,略显粗糙的牛仔布料左右摩擦,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学长,似乎都没问过咱呢。” “什么?” “当初咱和学长都一样,不愿意加入社团,最后咱却临阵倒戈向了会长学姐。” “喔……那事儿啊,无所谓了。”神宫寺月坦然道。 最初的时候,神宫寺月不愿意加入社团,是因为有系统的任务在身,不得不在放学后去搭讪女孩儿。 等他卸载系统之后,他已经是名声狼藉的渣男,相信也没有社团会欢迎他这样的家伙。 即便真的有那种社团,等他加入后,也会被学校的闲言碎语所吞没,这完全是可预见的事情。 可以说,想要接纳神宫寺月,便是在与学校的氛围战斗。 没有人能战胜氛围。 与其做那样的无用功,不如早早回家看书来得自在。 然而就是那样的时期,有一名少女找上他,自说自话地将他拉进学生会。 这是神宫寺月,第一次在那个将他排挤在外的名为“学校”的牢笼,找到居身之处。 虽然谈不上讴歌青春,却也比暮色到临之前,独自走在那长长的樱花坂道,听操场上传来的呐喊声,来得叫人舒心。 正如村上春树所言,没有人喜欢孤独,只是不愿失望罢了。 神宫寺月也不能免俗。 他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幼稚,青涩,对这个世界怀有偏见。 心中怀揣着青春期的伤痛,在长成大人之前,小心翼翼地遮掩伤口,羞于示人。 看神宫寺月不说话,身旁的矮个少女不停地斜眼瞥他。 “嗳,如果学长现在问咱的话,咱也许会说真话喔。” “我对后辈的隐私没有兴趣。” 羊宫曜浅浅地“喔”了声,小口喝着饮料。 蓦地,神宫寺月忽地想到什么,转头看向羊宫曜:“明天早上,没关系么?” “明天早上?啊……检查的事儿。” “现在和星野森会长说还来得及,我一个人也没问题。” “咱又没有说不乐意。” “真的可以么?和我一起站在校门口,搞不好会被排挤。” 羊宫曜神气至极的哼了声:“换做别人或许是,但是咱很可爱,没有人会讨厌咱。” 少年苦笑一声:“真是了不起的自信。” 少女跳下长椅,面向少年:“总之,学长没必要为这种事情操心,学长虽然会性骚扰,职场霸凌,还有一点DV,但是咱也不是吃素的。” “刚才这些话可千万别对你的同学说,那样我在一年级里也会被通缉的。” “噗哈哈,那学长可要好好来讨好咱了。” “是是。” 她看了一眼手机,轻声笑着说:“时间不早了,咱得回去了,不然姨姨会担心的。” “嗯。” “那……学校见喔,谢谢你的Dr Pepper,学长。” 羊宫曜迈出灵动的步子,笑着摆手道别,留下一道纤细的背影。 学校见……么? 少年闭上眼睛,只觉上学这事儿,似乎也不是那么坏了。 62.战斗吧,与看不见的氛围。(求月票!) “我出门了。” “路上小心。” 合拢外围的铁门,隔壁的樱小路家同样出现一名少女,两人对视一眼,共同朝车站方向走去,十分自然地并肩走在了一块。 樱小路纱仓打着呵欠,扯了扯少年的衣袖,睡眼惺忪地看向他:“有必要这么早?” “从今天起要在校门前检查仪容仪表啊。” “和学姐一起?” “没,羊宫。” “喔喔……昨天的那孩子啊。” 一同进到车站,站在月台上等着电车的到来,秋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入月台,少女的侧马尾在风中摇摆。 “领带,歪了喔。” “嗯?” 青梅竹马伸出双手,将他西式制服底下的白色衬衫的衣领翻开,将他那整齐的蓝色领带拆散,系好。 少年也不戳穿她,只是静静地,低头望着身前的女孩儿,可以瞧见她睫毛正微微颤动,可爱而迷人。 若是,自己能再度喜欢她该多好。 “好了。” 樱小路纱仓拍了拍他的衣领,又轻轻整理他的制服外套,抬起脑袋,露出灿烂的笑容。 “要在全校学生面前露脸不是么,不帅气些如何打倒他们。” “我又没想着去打倒谁。” “可是,想要打倒月的人可数不胜数。” “或许。” “别输了喔。” 她的声音,就像是身处被草丛掩盖的一口深井内,那是一口三天两头就有人掉下去的深井,默默蹲坐在漆黑的井底抬头仰望星空时,那转瞬即逝的璀璨流星。 即便是现在,神宫寺月还是觉得与气氛做对,是件无可救药的蠢事儿。 在这之前,他仅仅是想成为裂缝底下的团子虫,并不是那么的想要变成人类。 蜷缩在阳光波及不到的地方,阴暗的爬行,不需要任何人来慰藉,也不必向谁伸出援手。 可是,有一个女孩子将他推上了台前。 又有另一个女孩子,叫他别输。 电车伴随着嘶哑的声音进站,车掌的声音响起,身旁是不断进出的人群,青梅竹马的手正拽紧他的衣袖,微笑着。 “……嗯。” …… …… 在车站前与樱小路纱仓分开,少年独自迈上清晨的坂道,空旷得叫人感到不可思议,神宫寺月从未在这个时间登校过。 熟悉的坂道披上一层群青色的滤镜,似乎连空气都要比平常凉人几分,吸入肺中,清凉地几乎要咳出声来。 “早上好,学长。” “喔,早啊,我还以为你会迟到。” “真是失礼啊,咱可不会在第一天迟到。” “意思就是明天就剩我一人了?” “学长怕了么?” “哼。” “啊!学长你刚才用鼻子笑了吧!绝对笑了吧!” 来到校门口,两人凭借学生会的证件进入学校,将书包放回各自的班级后,重新在校门口集合。 “学长,这样戴可以么?” 羊宫曜在少年面前转了几圈,抬起胳膊,示意少年看她的臂章,鲜红的臂章上,印着“学生会”三个字。 少女忽然得意一笑:“咱是战士!是名誉……啊疼疼!” “不许玩梗。”神宫寺月收回敲她脑袋的手。 最近只觉得这颗脑袋敲起来越来越得心应手,真是可怕。 “啊,好像已经有学生来了耶。”羊宫曜指着校门口。 “嗯哼。” “啊……真的是曜酱诶,曜酱,早上好!” 此时,两名一年级女生出现在校门口,欢快地同羊宫曜打招呼。 “早上好呀!阳菜酱,美香酱。” 隔着校门,羊宫曜与那两名女生闲聊起来,应当是她的同班同学。 在神宫寺月看来,羊宫曜更像是被探监的那一位,多少有些引人发笑,于是忍不住勾起嘴角。 “嗳嗳,曜酱,那位学长就是二年级的神宫寺学长?”其中一位女生轻声问道。 “诶?是的说。” “牙白……比想象中还帅诶~~” “他是不是在对着曜酱笑啊?可恶……我快要昏倒了,曜酱我也想加入学生会!我也要和神宫寺学长共处一室!” “真羡慕曜酱,每天早上都可以和那么帅气的学长一起工作。” “哈?你们是不是傻?那种除了脸之外,完全一无是处的学长究竟哪里好了?” “脸。” “脸。” “…………” 那边三名学妹的聊天声,全部进了神宫寺月的耳朵,而少年权当没听见,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结果反而听见几句“他好冷酷,太帅了”的评价。 等时间一到,门卫大叔按下移动门的遥控器,校门发出“咔嗒咔哒”的收拢声,门口的学生们缓步踏进学校,像是草原上被牧羊犬驱赶的羊群似的。 神宫寺月与羊宫曜分别站在校门的两侧,检查起进门学生的仪容仪表。 总的来说,神樱高中的校规并不算严格,除了必须穿制服登校之外,最严厉的一条就是不得染发。 男生稍稍将头发留长一点,或者女生悄悄化些淡妆,并不算违反校规。 至于耳环呀美甲之类的,虽然校规上并无规定不允许佩戴,但若是被老师或者教导主任看见,说教是免不了的。 即便如此,相较于隔壁的目黑高校,神樱高中也已经算得上是校规宽松。 于是,新的一周,身为学生会成员的工作,就此展开。 神宫寺月在校内的名声虽是不小,但他这张脸,只有在二年级中最有辨识度,因此当那些衬衫口系着蓝色领带与蓝色领结的二年级学生看见神宫寺月后,一个个都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那不是神宫寺么?大清早的傻站在门前干什么呢。” “嘘,没看见他的臂章么,升官儿啦。” “啧啧啧,有个女朋友当学生会长就是好啊。” “喂——你声音太大了。” “怎么?还不让人说呀?” 一群系着蓝色领结的二年级学生,结伴走进校门,当看到那群人的脸时,神宫寺月下意识皱了皱眉,在内心轻微地叹息一声。 像是头顶高挂的太阳逐渐落下,原本晒不到他的阳光改变方向,热灼的光线引燃他的鞋尖。 原本要迈出的脚步,不禁有些停滞。 【别输了喔。】 藏在脑海深处的,女孩儿的声音响起,神宫寺月渐渐捏紧拳头,将步伐迈了出去。 然而。 一名身材矮小,站姿却比任何人都要挺拔的少女,比神宫寺月更早,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给咱站住!” 63.谈不上胜利,单单是还没输。 “我们学校还有初中部么?这里跑进来一个初中小鬼诶。” “哈?!咱可是正正当当的高中一年级!” 因为对方一上来就嘲笑她的身高,羊宫曜已经快要怒不可遏,若是被神宫寺月嘲笑,她姑且也就忍了,这条初次见面的杂鱼,是怎么敢嘲笑她的。 “你!你!还有你!全部不合格,把领带系好了再进来!”小动物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指,在两名男生和一名女生之间指了指。 “诶~~真麻烦啊,到了教室里会系起来的啦。”为首的那名男生颇有些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居高临下的看着羊宫曜,似乎没有退让的打算。 “不!可!以!” 虽然矮小,但气势却不是盖的,一旁的神宫寺月都快想为她送上掌声了。 少年此时走过去,站到了羊宫曜的身旁,直视着面前这三男两女的组合。 就算是在二年A班内,他们也算是比较刺头的小团体,因为成绩还算可以,老师也经常对他们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神宫寺月也很不可思议,按照漫画中的桥段来说,他们难道不该是成绩很差的不良学生么,实在是叫人不解。 “山下同学,岩崎同学,请将领带系起来吧,这是学生会的工作,请不要让我难做。” “哈?你谁啊,喔呀……仔细看的话,这不是神宫寺么? “什么时候遭到过停学处分的不良学生也能加入学生会了?这让我们这些好学生也太心寒了吧,你们说是不是?” 神宫寺月面无表情的将他的话听完:“倘若是对我加入学生会有所不满,大可向学生会检举我,但现在我还是希望各位能配合学生会的工作。” “……嘁!装腔作势!” 难以沟通。 神宫寺月看向最边缘的皮肤略微有些黝黑,十根手指上沾满了粉色假指甲的女生,神宫寺月指了指自己的领口。 “抱歉,请将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第二颗,然后把领结系起来。” 即便是爱打扮,对于女子高中生来说,将胸前的沟壑露出来还是太过了,更何况这还是学校。 “诶~~这对胸就是我的亮点呀,呐呐~神宫寺同学,稍微网开一面吧,我们不是同班同学么。” 不愧是黑皮辣妹,口调也好,表情也好,还有书包上挂着的那一大串五颜六色的不知名挂件。 这就是所谓的涩谷系辣妹么? 简直是文艺复兴,完全不是樱小路纱仓那种伪辣妹能比的。 不,说到底,樱小路纱仓根本就不是辣妹,而是元气至上的运动系青梅竹马,论起腰肢的纤细与紧实程度,绝对不是眼前的辣妹能够比拟的。 就算是那对下流的圆球,比起学生会长,也是逊色不少,因此少年完全没有因此沦落的要素。 况且,倘若神宫寺月在这里退步了,身旁的小动物一定会看不起他的。 说不定今后还会称呼他为“黑皮球迷学长”,那种场景光是在脑海中想象,神宫寺月便要胃痛的倒地了。 既然接下了学生会的这份工作,神宫寺月便没打算在这里退缩,哪怕他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同他们有所交集,神宫寺月也不得不迈步上前。 “衣衫整洁是最基础的规则,土屋同学你也不想被人看作是那样随便的女生吧。” “诶~~~可是这次比较容易吸引男生的视线啦。” “倘若不将衬衫扣子解开就没法吸引男生,那便不是真正的魅力。” “什么啊那是?意义不明的说,我竟然在被渣男说教了?麻吉笑死。 “嗳嗳,我听姐妹说,你以前在涩谷那一带玩得很花喔。 “下次要不要和我一起出门,我介绍女孩子给你认识喔。” 神宫寺月皱起眉头:“抱歉,我不感兴趣。” “哈哈!难道是在扮演禁欲系?神宫寺同学很懂嘛,我好多姐妹吃这套的。” 又是一个无法沟通的人。 “山下同学觉得呢?”神宫寺月只得转而看向另外一名男生。 “诶?” 山下同学是那天在体育馆的时候,传球时险些将篮球砸到神宫寺月脸上的男生,神宫寺月注意到他的手揣在兜里,猜想口袋里的应该是领带。 而且,在这群人之中,他似乎是比较好说话的那个。 “我并不是想要找你们的麻烦,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能和同班同学好好相处……” “谁要和你这种不良好好相处啊!” 神宫寺月的话被岩崎打断,少年停顿了一下,依旧是以平静的目光看向山下。 山下没有过多说什么,从兜里取出领带来,默默系了起来。 “喂,山下,为什么要听这种人的……”岩崎流露出不满。 “我可不想在早晨的班会上,被长谷部说教,那家伙虽然看起来一脸人畜无害,但是说教又臭又长。 “你们要是也不想被说教的话,现在还是老老实实听他的吧,别忘了,神宫寺和我们是同一个班级,万一他在班会上打小报告……” 岩崎站在原地想了很久,瞪了一眼神宫寺月后,有些不甘心地跑到一旁打起了领带。 至于那位涩谷系辣妹,见两名男生都听话照做,自然也就没了继续挣扎的心,一声不吭地将衬衫扣子扣了起来。 等这群人走远了,神宫寺月有些疲惫地松了口气,他实在是应付不来那些人。 “学长,辛苦了。” 神宫寺月看了看一旁的小动物,正想拍她的脑袋,想到这里是校门口,便作罢了。 总之,类似这样的事情,并不止一件。 除了山下岩崎那些人之外,一二三年级,每个学年都有出现着装问题的学生。 大概是因为第二学期刚开始不久,而前两周没人检查,学生们都松懈了下来。 直到班会的预备铃响起,神宫寺月与羊宫曜喝着矿泉水,准备收工。 神宫寺月倒还好,羊宫曜则显露出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 他觉得原因出在羊宫曜被许多二三年级的学生围观,将她当成初中生,所谓的身心俱疲,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倘若这个点还有没到校的学生,等校门关闭后就按迟到处理了。 于是,当神宫寺月以为已经不会再有学生出现时,远处的坂道,两名少女正有说有笑的,结伴朝他们走来。 64.若是在应该支付代价的时候没有支付,那笔账便会转到未来。(二合一) 神宫寺月很想吐槽,身为学生会长,班会的预备铃都响了,还在校门口磨磨蹭蹭。 可每次他一见星野森星乃与樱小路纱仓走在一起时,就有种莫名其妙的心惊肉跳感。 “早上好,羊宫同学,神宫寺同学。” 星野森星乃走过来,笑着同他们打招呼。 神宫寺月看了一眼她身旁的樱小路纱仓,附和了一句。 “第一天检查,感觉如何?” “糟糕透顶,学妹咱呀,真的要生气了呢。”羊宫曜闻言立刻进行抗议,表达了对二三年级学生的极其不满。 他们打不打领结,化不化妆,戴不戴耳环,这些都是小事,关键是谁都上来好奇地盯着她看,问她是不是迷路的初中生,差点就把羊宫曜惹毛了。 这边羊宫曜不停地向星野森星乃诉苦,神宫寺月已经走在了樱小路纱仓身旁,问她们两人怎么会一起登校。 樱小路纱仓只说是在坂道偶遇,便一同结伴来了,不过她们似乎有特意站在远处观察,神宫寺月与同班的岩崎那一幕,也理所当然的被她们看了去。 换了室内鞋,走上二楼,等樱小路纱仓与神宫寺月分,别从教室的前后门走进教室,原本嘈杂的吵闹声登时消散。 随着神宫寺月一步一步朝靠窗位置走去,教室内的气氛凝重的像是RPG游戏里最终BOSS的房间似的。 就算没有特别好的听力,班级里的这些人也没有抑制各自的议论。 无非就是些怀疑神宫寺月用了不正当手段加入学生会,顺带连着星野森星乃一同嘲讽几句,无所谓对错,全看够不够乐。 神宫寺月权当没听见,无言的望着窗外飘动的白云。 或许有那种自己被如何抹黑都无所谓,可只要一牵扯身边人被辱骂,就会动怒的热血阳光男孩。 倘若是在漫画中,这样的角色无疑是满口“同伴”与“羁绊”的正直之人,是故事的主人公。 可神宫寺月对自己的定位十分清晰,他就是个满口谎言的渣男。 秉承“友情”、“努力”、“胜利”的少年漫画,理所当然的不会选择他这种人成为主人公。 而描写纤细而唯美的爱情故事,他这样的人物更是用来衬托男主角深情的丑角,即便开局多么顺利,故事的最后往往落得个被女性抛弃的下场。 因此,即便当他听见星野森星乃被形容的如何下贱,少年仍旧只是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摆出一副令自己作呕的,毫不关心的淡然模样。 他想,换做是曾经的自己,换做是得到系统之前的神宫寺月。 若是听见有人如此抹黑他身旁的女孩子,一定会愤怒地将那人按倒在地,捏紧拳头使劲砸他的鼻梁骨,非要他求饶认错不可。 那时候的神宫寺月,想来是有一颗赤诚之心的,既不会隐瞒,也说不来谎话,直来直去,愚笨得叫人想要发笑。 再看看他现在的模样,与一滩从海里捞起来扔在沥青地面上的死水,似乎并无多大区别。 只要当作没听见就好了。 正当少年产生这种念头的时候,教室前排的位置,猛地发出一道突兀的响声。 这响声吸引了班级内所有人的目光,包括神宫寺月在内。 那名束着侧马尾的女孩儿,默默站起身,走向讲台,捡起被她扔到地上的课本。 感受着全班的注视,樱小路纱仓沉默了好一会儿,露出憨笑地挠挠头。 “啊哈哈——数学完全看不明白呢,气死我了,一不留神就……” 空气安静了几秒后,不少与她相熟的同学都笑出声来。 “什么嘛,还以为纱仓你发飙了呢。” “哪里不会,等午休了我教你吧。” “真的么?谢谢——” “啊,老师来了。” “樱小路,你站在这做什么?还不快赶紧回去坐好,班会开始了。” 樱小路纱仓吐出舌头笑了笑,眼神扫过后排靠窗的少年,一声不吭地捡起地上的数学书,回到自己的座位。 …… …… 午休时间,神宫寺月前往旧校舍,学生会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少年直接躺在沙发上午睡。 上周校长送来的香薰摆在办公桌上,十分助眠,因此不消多久,神宫寺月便沉沉睡了过去。 而使得神宫寺月醒来的契机,是他感受到了有人在挑拨他额前的头发,睁开眼睛后,便看见一张圆润粉嫩的可爱脸蛋,那双明亮好看的大眼睛里,净是狡黠之色。 “噗呼呼——学长这个懒虫,睡得和小猪一样。” “什么小猪?”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少女吓了一跳,登时猛退几步,做出防御架势,警惕地看着缓缓坐起身的神宫寺月。 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脸,然后面无表情的熄灭屏幕,忍不住叹了口气。 “羊宫。” “……是。” “你很闲么?” “咱也不是说闲,就是看学长睡得太香了,一不留神,咱就没管住手……” 就算她眨巴着可怜兮兮的大眼睛,看上去像极了大冬天被洪水冲走了窝,无家可归的小松鼠,神宫寺月也不打算给她好脸色。 “拆了。” “咱现在走过来,学长确定不揍咱?”羊宫曜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趁我没改变主意之前。” “得咧!” 等羊宫曜把少年脑袋上的十七八个粉色发夹全拆了,一副讨要奖励的模样时。 神宫寺月登时露出了东京人的丑恶嘴脸,伸出他充满谎言的大手,浅浅吸了口气,捏紧少女的天灵盖,悲鸣立刻响彻旧校舍。 “怎么回事?大老远地就听见羊宫同学的惨叫?学生会室可不是用来让你们玩什么奇怪play的。” 学生会室的门被推开,身为学生会长的星野森星乃走了进来,朝着羊宫曜与神宫寺雨投去异样的目光。 “神宫寺同学,我说过很多次了喔,动用暴力可不好。” “我发誓,这次完全是她的错。”神宫寺月指着在沙发上打滚的少女说道。 于是星野森星乃开始仔细打量起他们。 少年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头发乱地出奇,以及茶几上那十多个可爱样式的女士发夹,星野森星乃立刻对这状况猜出了七七八八。 “羊宫同学,打扰别人睡觉是件很没礼貌的事喔。” “……唔,咱晓得错了。” 星野森星乃摇了摇头,对于他们这副样子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于是将手中的文件交付给他们,谈起了正事儿。 “你们手上的,是体育祭的时间安排以及项目表,今天下午的班会,各个班级的班主任,应该会讨论体育祭的事情。 “虽然体育祭不是由我们学生会主要策划,但是我身为学生会会长,自然是希望成员们能起带头作用。 “不要求你们获得厉害的名次,仅仅是希望你们能多多报名参加项目,鼓舞士气也是好的。” “欸~~体育祭啊。”羊宫曜不安分地晃着双腿,将手中的文件翻来覆去的看。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羊宫同学似乎很擅长运动吧。”星野森星乃说道。 “嗯……一般般吧,初中的时候因为参加的是运动部,除了初三的最后一学期之外,每天都会训练,只不过上了高中后就懈怠了。” 神宫寺月一言不发,粗略地扫了几眼,只留心那些单人项目,凡是需要以班级为集体的项目,全部被他自动忽略。 按照神宫寺月的身体素质,在一些单人项目中获得优胜,并不是什么难事儿,可他并不喜欢那些引人注目的事儿。 基于原则,每位学生不论年级,至少要报名参加一项项目,倘若星野森星乃不这么说,神宫寺月完全可以混在掷球比赛里划水摸鱼,当个彻彻底底的透明人。 至于两人三脚,骑马战之类的项目,根本轮不到在班级里被排挤的神宫寺同学。 “会长学姐已经决定好参加什么项目了么?”羊宫曜忽然问道。 “也是呢,虽然我不擅长运动,但是身为学生会长,可不能在后辈面前丢脸吧。 “而且这也是我高中生涯的最后一次体育祭了,实在是不想给自己的青春留下遗憾,自然是将能够报名的项目,全部报了一遍。” “喔喔~~” 羊宫曜“啪叽啪叽”地拍起了小手,满脸钦佩:“不愧是会长,轻易做到了咱做不到的事,令人热血沸腾心生臣服。” 神宫寺月瞥了她一眼,没去管这位二次元浓度颇高的学妹。 “总之,关于体育祭的事情,你们先好好想想吧,反正还有一段时间,如果实在没有想要参加的项目,我也不会强求,只是根据校规,最低也要报名一项喔。” 最后这句话,显然是对着神宫寺月说的。 “了解,军曹。”羊宫曜不明所以地敬了个礼。 “我知道了。” 从学生会室返回新校舍的路上,羊宫曜蹦跶个不停。 “嗳嗳,神宫寺学长。” “怎么了?” “学长要是找不到人一起参加体育祭,可以来给咱当马骑,疼疼疼——” 神宫寺月松开她的脑袋,一脸平静地说道:“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唔唔~~咱是说骑马战啦。” “我一个二年级男生,去参加一年级女子组的骑马战,不嫌丢人啊。” “喔喔。” 隔了一会儿。 “那咱来参加二年级男子组的骑马战,咱不嫌丢人。” 神宫寺月登时倒吸了口气,惊疑不定地看着一旁的小动物。 难道她真是天才? 总之,骑马战的事情先放在一边,距离午休时间结束还有十分钟,神宫寺月回到了2年A班的教室。 若是以往,神宫寺月只觉得他的这些同班同学,就像是小电影里的电车乘客般对他视而不见。 但最近这段时间,他总觉得自己被偷瞄的次数变多了。 说好的要当成不存在的人呢?这样下去搞不好会有同学被杀喔。 嘛……当然是不可能的。 总之,神宫寺月尽可能维持以往的模样,从不主动与谁搭话,多半也不会有人来主动找他。 这已经成为了少年的日常,自从青山老师离开学校后,他在班级里便被当成了透明人。 这多半能说明,青山老师在同学们心中是个好老师,神宫寺月只得想着如此蹩脚的理由。 下午的第一节课是古典文学,神宫寺月听得一点都不认真,但没人在乎。 教古典文学的老师是名中年男子,姓田中,类似于传统印象中的岛国男儿,严肃,刻板,一双小眼睛转得飞快,训斥起人来的时候尤为叫人感到害怕。 总而言之,许多同学都不喜欢田中。 他想,任何人与温柔漂亮的青山老师比起来,大家都是会更喜欢青山老师的,于是便将这股反差带来的郁闷,转化成了对田中的负面印象。 其实,神宫寺月对田中的印象还不错,只因田中会放任他在上课时开小差。 至少,青山老师就不允许。 当2年A班的古典文学,还是青山老师担任授课时,神宫寺月每回在课堂上发呆,她便拿粉笔丢他的脑袋。 倘若神宫寺月敢躲,她就会气恼地走下讲台,趁着其他同学不注意,偷偷揪他的耳朵。 神宫寺月想,那与其说是教育,更像是在调情。 偶尔想起那教师,神宫寺月的心情就像是蒙上了阴云,连绵的雨水降个不停。 谈不上懊悔,也不觉得这行为称得上拯救,只是在完成系统颁发的任务的同时,幻想着自己还能成为善良的人。 幻想着不去伤害她,便能将她拯救出来。 可他显然高估了自己,善良,这明明是距离他最远的词。 少年思来想去,觉得这应当叫作傲慢。 而傲慢若是没有与之相匹的能力,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 若是在应该支付代价的时候没有支付,那笔账便会转到未来。 与其那样,不如放弃这三年的高中生活,将理想寄托在更遥远的未来,还能叫他忍受。 只不过是在学校被排挤而已。 与她今后的人生相比较,任谁来了,也会觉得是桩划算的买卖。 65.总之,没有催眠APP,确实不方便。 下午的班会上,长谷部在班级里发了体育祭的项目报名表。 体育祭的日子定在9月25日,当天是周五,多半是校方考虑到体育祭结束后,学生可以迎来周末好好休息。 若是将这样的日子定在周末,想来是要引起抗议的。 拿到报名表后,周围已经有学生开始叽叽喳喳的讨论,神宫寺月则默默将手中的纸张叠了起来。 “先安静一下。”长谷部拍了拍手。 “我这边先说一下集体项目的事宜,每个人必须参加‘接力跑’、‘掷球’、‘拔河’这三项当中的其中一项。 “至于个人项目,每个人最少需要报名一项,老师我当然是希望同学们能积极些,拿到好名次,这样老师也脸上有光。” “还有奖金是吧。” 底下有男生起哄,引来班级里其他同学的笑声,长谷部推了推眼镜,有些难为情的笑了笑。 “片冈,我会盯着你的,可别想在体育祭上划水。”长谷部看向最先起哄的那名男生,这样说道。 “放心吧老师,保证完成任务,男生接力跑的最后一棒就交给我吧,一定得冠军。” “还真敢讲啊。” 像接力跑这种比赛,只要是体育祭就一定会出现,这是定番中的定番。 虽说每一棒都很重要,但按照大众观点,似乎大家都喜欢将跑最快的人留在最后一棒。 “至于女生组的接力跑……樱小路,你愿意报名么?” 长谷部看了一圈后,将视线落在前排的侧马尾少女身上。 樱小路纱仓稍稍挠了挠脸颊,感受到同学们的视线后,点了点头。 这是她早已预料到的结果,樱小路纱仓作为神樱高中内跑得最快的女生,她不参加才会叫人觉得奇怪。 对于2年A班来说,凡是与跑步相关的项目,女生组冠军可以说是已经被他们预订了,因此此时的班级内,充满着令人倍感青春的快活空气。 唯独坐在角落靠窗位置的神宫寺月,只觉自己身处于一个同他们隔绝的空间,静静地叠着手中的报名表,旁若无人的。 周围人的笑声也好,讨论声也好,纷纷撞上他周身的透明障壁,尽数跌落在了地上。 等长谷部宣布班会结束,走出教室,同学们纷纷拿着体育祭的报名表凑在一块,有些相约好要共同参加什么项目,有的则是私底下想要比试,看谁的名次更高。 将叠好的千纸鹤摆放在窗台上,少年背起书包,越过那些三三两两聚拢的小团体,独自离开了教室。 …… …… “下午好,神宫寺学长。” 推开学生会室的门,一年级的山田奏学弟正在里面处理工作,其余两名女性成员还没到。 神宫寺月同山田奏打了招呼,将书包放在沙发上,来到属于他的那张桌子前,开始处理起剩余的文件。 神樱高中十分注重社团活动,即便是在东京都内400多所高中内,在这方面也是排得上号的丰富多彩。 因此有关于社团活动的报告呀申请呀,往往是其他学校的数倍,这些文件全部经由学生会处理,难免是件重劳动。 也难怪这之前,星野森星乃如此想要捕获他加入学生会。 “神宫寺学长,体育祭如何?” 山田奏忽然朝自己搭话,使得神宫寺月微微一愣,他想了一会儿,反问道:“什么如何?” “咦?神宫寺学长没听会长说起么?”山田奏惊讶地看向他。 “她说什么了?” “这次的体育祭,除了班级之间的对抗之外,还有一项特殊比赛,是不分学年与性别的团体竞争项目。” 神宫寺月点点头,他确实在报名表上,看到这么一项比赛。 “会长说,她打算与羊宫同学两人共同报名那个项目。” “所以呢?” “就是……会长让我来问神宫寺学长,要不要,就是……和我一起报名参加那个,比赛。”山田奏小心翼翼地看向神宫寺月,时刻注意着他的神情变化。 “可以啊。” 山田奏有些慌张的摆手:“啊,学长要是不想参加也没关系的,我其实也不是特别想参……诶?” 他先是愣了愣,旋即看向不停拿着印章敲在A4纸上的神宫寺月,满脸的茫然。 “学长刚才是,同意了?” “嗯。” 老实说,山田奏觉得有些不明所以,因为神宫寺月这人看上去着实不太好相处,平时净冷着脸,唯一有变化的时候,基本都是对羊宫曜实施暴力的场面。 但他还是向神宫寺月说了句谢谢,神宫寺月十分淡定了回了句“加油”。 其实,倒也不是神宫寺月突然变了性子,他回忆起那张报名表,除了班级的集体项目之外,只要参加任何一项比赛,都会被视为参与了个人项目。 毫无疑问,若是参加同年级的比赛,无论神宫寺月表现如何,都会非常显眼。 但若是参加不分性别不分学年的比赛,混在人群里的他,存在感应该会淡薄许多。 于是,这是神宫寺月基于自身的情况,而做出的判断: 放弃体育祭的个人竞技项目,转而参加特殊项目。 “话说,这个特殊比赛到底是什么?”神宫寺月问。 “不清楚,似乎是要到体育祭当天才会揭晓。” “我们可是学生会诶,竟然连这点内幕都没有么。”神宫寺月充分发挥出肮脏的大人思想,即便他还是未成年,但脑袋似乎已经被成年人的世界给污浊化了。 “神宫寺同学,你究竟将学生会当作什么了?” 推门而入的星野森星乃,朝少年流露出无奈的表情,她身后跟着的羊宫曜,对着神宫寺月做了个吐舌头的鬼脸。 “学长真是不要脸,竟然还想着要内幕。” “你这会儿倒是正直了。”神宫寺月淡淡地瞧了她一眼。 羊宫曜轻哼了一声,她才不会说她今天缠着星野森星乃问了一天也没问出来。 看来就连星野森星乃这位学生会长,也不知道那体育祭上的特殊比赛是什么。 总之,没有催眠APP,确实不方便。 这是羊宫曜得出的结论。 66.帅气的女孩子,帅气的少年。 “羊宫同学,你的手停下来了喔,虽然休息是没有关系,但是你从二十分钟以前就已经是那个姿势了。” “诶~~~可是咱已经好累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文件要处理呀?” 神宫寺月瞥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小动物:“与其在这里抱怨,不如多动手。” “可恶,学长你竟然也帮着会长学姐霸凌咱。” “你心中的霸凌基准是什么?” “违抗咱的命令就是在霸凌咱。”羊宫曜信誓旦旦地说道。 理所当然的,她的脑袋被神宫寺月敲了一记。 “神宫寺同学,动手了可就是真霸凌了。” “这是我从老家学来的清醒疗法,对于犯困有奇效。” 羊宫曜顿时站起身来抗议:“你胡扯!” 神宫寺月指了指满脸愤慨的羊宫曜,向星野森星乃投去稍显得意的视线: “看,说了有奇效。” 等临近离校时间,几人将学生会室收拾干净,羊宫曜在打扫书柜的时候,发现一直摆放在那的书柜,有一个是完全锁死的状态。 “会长学姐,这个上锁的柜子里放的是什么?”羊宫曜指着柜子问道。 “那个啊,里面存放的历代学生会处理过的资料,基本上只有每个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才会打开。 “将当届的用不上的资料存放起来,据说里面堆了将近七八年的量,估计等下次学生会换届,应该就放不下了。” “喔。” 羊宫曜完全失去了兴致,就连原本好奇的眼神,也冷淡了几分,甚至带上了些许嫌弃。 她现在一听见资料呀文件之类的词,脑袋就疼得不行,倘若要比喻的话,就像是神宫寺月的手时时刻刻都捏着她的天灵盖。 打扫完毕后,四人一同离开学校,此时校内还能见着几名三三两两没有离校的运动部部员,纷纷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山田同学,在那之后,还遇到过那类事情么?”星野森星乃倏地想起什么,偷偷询问一旁的山田奏。 “唔……多亏了会长,已经没有遇到那种事了,非常感谢关心。”山田奏十分腼腆地挠了挠脸颊,因为样貌十分清秀,倘若不是穿着男生制服,远远看着确实容易与女生混淆。 高中生实在是个匪夷所思的年龄,稍稍有什么地方与自身或大众不同,便兴高采烈地将其当成贬低的说辞。 但山田奏想,这应当是与年龄无关的,无论什么年龄段,都会有令人害怕的人,也会有充满温柔的人,倘若用年龄来定义他们,便太不公平了。 至少,他的身边确实存在着温柔的人。 “这样啊,那就好,如果遇到什么事情,一定记得要与我说喔。”星野森星乃露出和蔼的笑容。 “谢谢会长。” 神宫寺月与羊宫曜共同走在前面,虽然没有刻意偷听,但星野森星乃与山田奏的对话,还是传入了少年的耳中。 “嗳,学长。”身旁的羊宫曜忽然出声。 “干嘛?” “明天早上的检查,咱能休息么?” 神宫寺月微微挑了挑眉头,模仿她在周末时的口吻,刻意挑衅道:“你怕了?” “哼。” 她也用鼻子嗤笑了声,然后,稍稍露出了沮丧的表情。 “今天早上回到班级的时候,大家果然还是将咱当作吉祥物角色,咱也不是说当吉祥物不好啦,只是咱明明是认真想要完成学生会的工作。 “可是大家却根本不在乎这些,都在说‘曜酱真厉害’,‘曜酱了不起’之类的话。 “咱就有种在公园里的沙子上用脚画出平假名的名字,被大人笑着夸奖真厉害般的心情。 “啊,不过咱并不是说咱讨厌班级里的同学,只是有些不甘心。” “不甘心?” “咱如果长得像会长学姐那样高大威猛,就算是做同样的事情,他们或许就会用完全不同的表情来对待咱了。” “首先,我觉得高大威猛这个词不太合适,至少威猛不行。”少年这样说道。 羊宫曜想了想:“那就高大。” “高,大。”神宫寺月指正道。 小动物登时睁大了眼珠子,没想到少年还有这一面。 “学长,好恶心。” 神宫寺月作势抬起手来,羊宫曜立刻拔腿向前跑了几步。 少年收回手,插在裤兜里,缓缓说道:“我的意思是,反正你这辈子注定没办法长成星野森会长那种身材。” “虽然是事实,但是咱真的要生气了。” “但是呀,也没必要想变得像谁那样吧,至少我就觉得不需要去变成谁,谁都没办法变成另外一个人的。 “《排球少年》看过么?” “唔……看过,话说为什么突然跳跃到了漫画的话题?” “日向不也生得很矮小么,被人说矮小当然也会不甘心,可他从来没想着说过要去成为一个和自己完全不同的谁谁谁吧。” “咱又不是jump系主人公。” “但是很帅吧,我觉得羊宫你应该是个帅气的人才对。” 羊宫曜顿时一愣,不可思议地仰起脖子,看向神宫寺月:“帅气?咱么?” “今天早上,你能毫不留情地喝止岩崎他们,就已经很帅气了。” “岩崎?谁啊那是?”羊宫曜茫然地歪了歪脑袋。 “额……记得那个涩谷系辣妹?” “露出乳沟的那个人。” “对,就是那几人。” “有点印象。” “如果不是羊宫先阻止他们,我也不晓得自己会不会将他们拦下,就这点来说,我其实是该谢谢你的。” “学长,害怕那些人么?” “倒不是害怕他们,准确的说,是不想与他们有所交集。” 羊宫曜似懂非懂地“喔”了声,隔了一会儿,忽然噗嗤笑出声来。 “在笑什么?” “嘿嘿,被学长夸奖帅气了,比想象中要开心诶。” 神宫寺月顿时哭笑不得:“明天还休息么?” “怎么会,咱可不能让学长看扁了。”女孩儿神气的双手叉腰,好不得意。 “这样啊。” “嗳,学长。” “嗯?” “咱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什么?” 女孩儿凑过身来,压低声音:“其实,学长也挺帅气的。” 神宫寺月想了想:“……今天早上?” “噗哈哈……天晓得,回家喽!” 矮小的少女背着书包,奔着长长的坂道一冲直下,欢快的笑声伴随着风,一同消失在这寂静的秋季的黄昏。 67.恋爱喜剧总是逃不脱体育仓库事件,倘若这真是恋爱喜剧的话…… 9月15日,周二。 大清早的,神宫寺月与羊宫曜已经在校门口虚位以待。 相较于昨天清晨,懒散的学生少了一部分,但依旧有仪容仪表不符合规定的学生。 今天岩崎他们的制服穿得很整齐,没有出现昨天那样的情况,因此神宫寺月并没有找他们的麻烦,他自己也在内心松了一口气。 唯一叫他感到苦恼的,是一年级的几位女生,光明正大地跑来向他索要联系方式,都被羊宫曜赶跑了。 不愧是一年级的吉祥物,确实便利。 神宫寺月如此想着。 “真是的,什么叫‘咱想独占学长’嘛!呸呸呸!” 望着那几名一年级女生远去的身影,羊宫曜双手抱胸地,在原地愤恨地嘀咕着。 她忽然想到什么,转而看向神宫寺月,少见地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学长也不要将她们的话当真喔,咱才不是那么想的。” “嗯?她们说什么了?”神宫寺月选择装傻。 “可恶!”羊宫曜气鼓鼓地喊道。 …… …… 回到2年A班的教室,以往被当作透明人对待的神宫寺月,如今能明显感到周围看向自己的视线。 “神宫寺。” 神宫寺刚坐下,便有人走到他的位子边上。 “是,请问有什么事?” 神宫寺月抬头看向这名女生,神宫寺只知道她叫花守,是班级里女生学霸组的一员,神宫寺月从未同她有过接触。 一个班级分成数个团体是理所当然的事,大多是以性别去区分,学习好的,运动好的,同一个社团的,喜欢宅文化的。 而那些有男有女的小团体,基本上可以认定为是现充,统治着整个班级的氛围。 “我是将棋部的,能不能早点把我们社团的经费申请通过啊,距离文化祭就剩一个月了,就指望学校拨款购买棋具,等文化祭的时候举办将棋比赛。” “关于经费的事情,需要经过学生会的正式审核,然后会根据各个社团的申请时间,下达通知。” “你不是副会长么,直接拍板不就好了,我这边真的很急诶。” “很抱歉,我还没有被赋予那种权利。” “什么嘛。” “算了吧,花守同学,神宫寺副会长哪有时间搭理我们这样的小角色。”身旁有男生嬉笑着说。 花守虽然不至于露出厌烦的神色,面无表情地回到自己的位子。 于是,周围的议论声,就像是成片成片的,被海浪拍打上岸的鱼群尸体,安稳地停留在沙滩上。 神宫寺月在心底叹了口气,既不辩解也不反驳,更没有去同他们争论的打算,仅仅是坐在位子上,仿佛一尊听不懂人话的雕像。 “嘁,这都没反应么,没劲的家伙。” 等到长谷部走进教室内,宣布开启今天的班会,类似的声音从耳边消退。 可惜神宫寺月有着异于常人的记忆力,哪怕周围的声音随着教师的出现不见踪影,他的耳边也没能安静下来。 看了一眼窗台,昨日的千纸鹤早早无了踪影,或许是飞去了无人能够寻觅它的地方。 真好。 …… …… 下午的体育课是在户外上的,神宫寺月独自坐在操场上的树下闭目养神。 耳旁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正在挥洒青春的欢笑声,稍稍歪了歪脑袋,不让透过树叶间隙的斑驳阳光,洒在他的眼皮上。 因为体育祭即将到来的缘故,班级里的其他人都在训练要在体育祭上参加的项目。 樱小路纱仓正与另一名女生绑着脚腕,做着两人三脚的训练,神宫寺月知道她报名了不少项目,只觉得被寄予厚望真是件有压力的事儿。 等体育课结束后,在老师的吩咐下,樱小路纱仓正将上课时使用的器材,一同搬入体育仓库。 神宫寺月站在树下远远地望了她一眼,丝毫没有走过去帮忙的打算。 然而,樱小路纱仓却似乎不打算放过他,屁颠屁颠地朝他小跑而来。 “嗳!神宫寺同学。”她笑着同少年打招呼。 神宫寺月后退一步,看了一眼周围还没走完的同学,此时正惊讶地朝他们投来视线。 少年微微皱眉,有些不满樱小路纱仓的接近。 “不是和你说了别在有人的地方同我搭话,你也想尝尝被排挤的滋味?” 幼稚的,青涩的,怀有偏见的高中生,总是喜欢将人类分成群体。 你和你是一伙的,他和他是一伙的。 再给这些群体标上排名,理所当然地看不起最末尾的家伙们,根本没有认知到人与人之间,是独立的个体。 神宫寺月认为这是极其普通的事儿,他自己就是个对世界怀有偏见的十六岁少年,也不打算去责备谁。 自己在学校里遭遇什么样的事情都无所谓,可樱小路纱仓是他的底线。 “我不太明白神宫寺同学在说什么,只是我一个人实在是收拾不完这些器材,你能来帮帮我?” 站在少年面前的樱小路纱仓露出一副“我确实同你不熟”的模样。 神宫寺月微微沉默了会儿:“找别人不就行了?” “总觉得给大家添麻烦很不好意思,但是神宫寺同学就不会,倒不如说大家似乎很喜欢看你遇到麻烦的样子。” 见神宫寺月不说话,樱小路纱仓转身对着几位女生挥了挥手,高声喊道:“我叫神宫寺同学搬些东西,一会儿就来。” 于是,神宫寺月便顺理成章的成了樱小路纱仓的帮手,有同班的男生们看见神宫寺月被使唤做苦力,相互笑出了声。 将器材全部塞进体育仓库,按照货架上贴着的标签,神宫寺月站在梯子上,樱小路纱仓站在底下,一边扶着梯子,一边朝少年递器材。 “月,有打算参加体育祭么?” 两人独处的时候,樱小路纱仓又重新叫回了少年的名字。 “没看规定么,每个学生都必须参加,就算我是年级第一也不例外,把羽毛球拍给我。” 樱下路纱仓将羽毛球拍全部递给神宫寺月,他全部放在了中层的货架上。 “集体项目有想好参加什么?” “掷球吧。”神宫寺月说。 “我就知道。” “那玩意儿一旦开始起来就混乱不堪,适合摸鱼。” “个人项目呢?这你总逃脱不掉了吧。” “不参加。” “咦?” “和学生会的成员约好了去参加特殊团体项目。” “难道……是和学姐一起?”樱小路纱仓的声音顿时紧张了起来。 神宫寺月低下头,看了一眼底下的青梅竹马,声音平静地说道:“没,是个一年级的男生,是学生会的会计。” 樱小路纱仓闻言,稍稍松了口气。 等将器材全部摆放完毕后,神宫寺月从梯子上跳下来,拍了拍手,顺手掸去运动服上的灰尘。 光线昏暗的体育仓库,只有这些在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尤为叫人看得清晰。 “等一下。” 樱小路纱仓出声喊住了准备离开的神宫寺月,少年驻足在原地,等待青梅竹马接近。 她抬起手臂,轻轻拨动少年乌黑的头发,轻声说道:“头发上都是灰尘。” 神宫寺月“嗯”了一声,任由女孩儿的手在自己脑袋上作乱。 “可别将我的发型打乱了。” “打乱才好,恨不得给你剪成光头,叫你四处勾引女孩儿。” “我可没有这种记忆。” “听说有许多一年级女生在讨要你的联系方式。” “你这都知道?” “早上,我看见了。” “我以为你早早进教室了。” “就是在教室窗台看见的。” “那你应该看见我拒绝了才对。” “嗯,所以我现在才对你的头发这般温柔,而不是将它们全部揪紧。” “谢谢樱小路小姐的温柔对待,我一定铭记在心。” “嘴贫。” 其实神宫寺月是知道的,就算他同那些一年级学妹交换联系方式,在周末与她们出门,与她们拥抱接吻,或者是做了对于高中生来说更加火热激烈的事儿。 樱小路纱仓得知后,也不会对他暴力相向,充其量是在无人的时候,露出悲哀的表情。 神宫寺月明白,这并不是一种好的心态,他正在毫无止境地消耗樱小路纱仓对他的爱意。 他也想用爱意来回报她。 可惜,神宫寺月的身体里,并没有那种东西。 “嗳,月……” “嗯?” “我能补充些青梅竹马能量?” “在这?” “在这。” 见少年沉默,樱小路纱仓缓缓放在搓揉他脑袋的手,对他露出憨憨的笑脸。 “呼…哈……月的气味……” 她用力地吸着少年脖颈的位置,呼出的气息使得少年的身子微微轻颤,但他还是故作镇定着。 过了一会儿,樱小路纱仓似乎是闻满足了,轻轻开口:“其实,我刚才听见你要与学生会的人一起参加特殊项目的比赛时,我是有些嫉妒的。” “……嗯。” “但因为你说不是学姐,我才忍耐了下来,没有耍小性子。” “现在不正在耍?” “讨厌啦,和青梅竹马抱抱怎么能算是耍小性子。” 女孩儿用力箍紧少年的腰身,似乎恨不得将他融进自己的身体里去。 “我明明如此的想要靠近你,可你却不停地在靠近她。” “我看上去像是在靠近她么?” “事实上你可不就进了学生会,同她朝夕相处。” 倒是件无法反驳的事实。 “我也,好想每天都能同你独处。”女孩儿微垂着眼帘,眼中闪烁着对那场景憧憬的情绪。 “学生会里还有其他人的,也不能说是独处。” “你们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说说笑笑,与独处又有何区别。” “呃……” 少年想,她心里一定是有着百般千般的委屈,可她总是在自己面前展露出一副阳光欢快的模样,甚至想用自己的笑脸来安慰他。 一定,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青梅竹马了。 笨拙,跳脱,善良。 哪怕无法爱上她,光是待在她的身边,便能叫他产生一种身上的阴郁被驱散的暖意。 不知不觉,她的手臂已经勾在了少年的脖颈之上,脚尖情不自禁地踮起,口鼻呼出的气流,尽数喷打在少年的下颚上。 望着初恋的男孩子,樱小路纱仓的眼睛逐渐迷离,像是被填充进了透明粘液,波光粼粼地,宛如夏日的光照。 夏日里尖锐的刺入水中,而又摇曳着闪闪散开的光照。 “嗳……月,吻我好么?” 她闭上眼睛,睫毛微颤,不算白皙的脸蛋上浮现着暧昧的红晕,仿佛伸手触碰,便能将其戳破,露出里面满满当当的棉花糖。 樱小路纱仓就是这么一个能叫人享受甜蜜的女孩子,神宫寺月只觉得自己若是就此沦陷,怕是会齁死在这绵密的糖海之中。 神宫寺月吻过许多女孩子,他知道最浪漫的接吻方式,知道接吻前该说什么话,知道接吻时该做什么事。 可是,他没有一次是感到幸福与放松的。 只有眼前这名女孩儿,与她的初吻,在三年前那个放学后的黄昏。 鼻尖比嘴唇更先一步触碰,然后才是嘴唇之间的触碰,牙齿的碰撞声有些僵硬,比起接吻本身,他们更看重这个行为给他们带来的变化。 那是他关于爱情的,最美好的回忆。 倘若在这里吻了樱小路纱仓,那份回忆会不会被替代掉呢? 把最美好的初恋,替换成他对心爱女孩儿的敷衍与欺骗。 神宫寺月难以做到这事儿。 或者说,一旦他做了,神宫寺月便真正成了自己心中的无药可救之人。 可他又无法拒绝樱小路纱仓,拒绝这名是他初恋的女孩子。 少年撩起她额前的发丝,在女孩儿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于是,樱小路纱仓睁开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这才是符合青梅竹马的亲吻,不满意么?” “当然不满意了,我可是连嘴唇都撅起来了,你就这般敷衍我?” 神宫寺月脱离少女的怀抱,安静看她。 樱小路纱仓摸了摸额头,微微皱了皱鼻子,娇声道:“算了,额头就额头吧,能再亲一下?” 神宫寺月轻弹了一记她的脑门,樱小路纱仓忍不住哎呦一声。 “得寸进尺。” 68.就是说,没有人真的喜欢说谎。(求月票) 放学后,学生会室内。 羊宫曜去了轻音部交涉文化祭上的演出,而山田奏还在参与剑道部的社团活动,因此屋子里只有神宫寺月与星野森星乃两人,完全符合樱小路纱仓所说的“独处”。 神宫寺月正在处理各个社团递交上来的经费申请表,文化祭在即,成了不少社团的申请理由,因此一定得格外的仔细校对,确保这之中没有想空手套白狼的社团。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游戏研究部,申请经费购买游戏。 很合理吧。 可是你不能拿经费去买《天使騒々 RE-BOOT!》呀! 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 总之,审核社团递交的经费申请表,是一项十分神圣的工作,一个不谨慎,说不定还会被扣上贪污腐败的帽子。 “神宫寺同学,待会儿能随我去趟演剧部?” 神宫寺月停下手中的工作,看了一眼星野森星乃:“疑问句?” “使用疑问句或许能使你心软,我是这么判断的。” “反正我又无法反抗会长,用命令句就行了。” “哎呀,不要说得这般寂寞,神宫寺同学若是不愿意……” “能不去?”少年问道。 “嗯……最好还是去一下吧。”星野森星乃露出甜甜的微笑。 且不论这微笑是否具有胁迫或是命令,总之是好看的,唯美的。 像是舒适地躺在草坪上,望着夜空中齐齐落下的流星雨,是能令人发自内心去欣赏的微笑。 “工藤同学他,似乎相当感谢你之前的剧本修改,说是想同你好好探讨原作,你是知道的,我对这类书籍不懂,便只能来拜托我可靠的副手喽。” “只是将我便利使唤罢了。” “请别这样说嘛,你明知道我是打从心底感激你的,啊,难不成是在暗示,这是要向我讨要奖励的意思?” “我可没这么说。” 神宫寺月叹息一声:“我知道了,我去就是了。” 星野森星乃露出胜利的俏皮笑容:“非常感谢,我就知道神宫寺同学是个温柔的人。 “啊~啊~~学弟是个如此温柔的人,待将来学姐我毕业了,也放心将学生会交予你了。” 少女端庄的身影,着实与那狡黠的表情相辅相成,少年无奈说道:“会长该不会以为只要每次这样说,我便能一直供你使唤吧?” “怎会。” “先说好,我的想法还是没有改变,等文化祭结束我就退出学生会。” “当然可以,我是不会忘记约定的人,我说过,我记性很好。” “那就好。”神宫寺月应了声。 “神宫寺同学应当也没有忘记吧。 “赌约。”她轻声说道。 神宫寺月看着她,“嗯”了一声。 少女满意地点点头:“甚好,我们走吧。” 前往社团大楼的路上,星野森星乃一直都维持着笑盈盈的表情。 “嗳,神宫寺同学,你向来就是这副模样么?” “我看上去像是整容出来的?” “不不不,我是说你的表情,神宫寺同学总是冷淡着脸,虽说我能晓得你并不是在不开心,但若总是这样,难免令其他学生难以接近。” “难以接近?” “对。” “那可太好了。”少年如此说道。 看向少年一本正经的模样,星野森星乃忍不住笑出声来:“真是不坦率啊,神宫寺同学。” 神宫寺月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这话从何说起?” “啊咧啊咧?神宫寺同学明明就很想和我这样的美少女搭话不是么? “装出一副深沉的模样,可不就是为了引我这样好奇心重的女孩儿上钩。” 旋即她便模仿起神宫寺月当日的口吻: “我倒是挺想和会长这样的美少女打好关系的……这样?噗哈哈,真想让樱小路学妹也见见你那日的模样,一定有趣。” 神宫寺月忍不住叹息,在心底想着她的记忆或许真的很好,竟是一字不差地将他的话复述出来。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偶尔会说谎话。” “偶尔?” “偶尔。” 星野森星乃点点好,倒也没有穷追不舍地去问他“偶尔”的定义。 “那又如何,没有人会不说谎,就算是我,偶尔也是会说谎的。” “偶尔?” “嗯呐,偶尔。”星野森星乃笑着回答。 “嘛……总之,知道星野森会长是个会说谎的女孩儿,我就安心了。” “喔?这是什么说法。”星野森星乃好奇问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走在身旁的少年,似乎是要用那眼睛内饱含的热意,将少年灼烧洞穿。 “你能相信世上有人从不说谎,倘若真有,我绝对无法和那样的人成为朋友。” “会长,下午好呀。” 某活动教室外的三年级女生朝星野森星乃打招呼,星野森星乃也笑着对她们说了下午好,然后继续看向少年。 “为什么?” “因为我满嘴谎言,同那样的人相处,我会嫉妒的发疯。” 星野森星乃点点头,意味深长地“喔~~”了声。 “难不成,会长能听懂我在说什么?” “大致明白,不就是自尊心作祟的问题?” 少年闻言一愣,诧异地看向身旁的少女。 “我以为像会长这样的人,是绝对理解不了我这种人的思想的。” “哪种人?你我不都是十六七岁的高中生,好坏都有着各自的上限,倘若我们真的存在不可逾越的差异,我此刻也不会站在这,同你谈论这些事了。” 神宫寺月想了片刻,稍稍勾起嘴角:“倒是不假。” “呀,你笑了?” “有问题?” “没有问题,只是觉得稀罕,我以为你只会在樱小路学妹面前笑。” “没那回事。”少年收拢翘起的嘴角。 因为从少女口中听到了青梅竹马的名字,神宫寺月稍稍显得有些在意。 “青梅竹马啊……真好呢,我也好想有个儿时玩伴,最好是年长我几岁的哥哥或姐姐。” “会长是独生女来着?” “明知故问,那你呢,我记得是独生子?” 神宫寺月沉默着不愿回答在某间活动教室门前停下脚步。 “演剧部到了,星野森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