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娇谢琅》 第1章 先将这如意郎君截下来再说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酒过几盏,气氛正佳,桃林下的小娘子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吃酒闲聊。 正值三月之春,春光灿漫,林间的桃花开得正艳,风来时桃花纷纷,舞姬在空地上翩翩起舞,美轮美奂。 彼时,跪坐在一张案几边上身穿青绿齐腰襦裙点了桃花妆的小娘子使劲摇着边上已经趴在案几上的醉鬼。 “程小五!程娇娇!” “快醒醒,萧二郎来了!” “萧二郎来了......” 耳边的叫唤声不绝,身体似乎也被大力地摇晃,程娇觉得自己像一枝树枝,被大风摧残得仿佛都要折断了。 睁开眼时,一个点着桃花妆梳着双髻的女子映入她眼瞳中。 “程小五,你终于醒了。”那人松了一口气,眼中满是惊喜,“你若是再不醒,萧二郎就要来了,到时被那谢璎抢了先,岂不是让她将萧二郎给抢走了吗?” 这话说得,怎么像是磨拳擦掌准备抢男人似的? 程娇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觉得这日光灼灼刺得她眼睛酸疼,她眨了眨眼,看着眼前这小娘子有点眼熟,有些迟疑地开口:“纪荷花?” 对方闻言,当场就气鼓起脸颊,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程娇,你若是再唤我纪荷花,休怪我不顾姐妹之情,你与恩断义绝!” 火气这么大? “纪青莲?” 小傻子是真的纪青莲啊?! 可是...可是她不是死了吗?怎么又见到纪青莲了? 难道纪青莲也死了? 她记得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还听说纪青莲新婚郎君一心只有他心爱的表妹贵妾,要追求真爱,扬言要休妻呢! 纪青莲重重地哼了一声,愤愤指责:“都叫你不要喝那么多,就算是桃花酒,那也是醉人的,就算要喝酒壮胆,也不能让自己给喝傻了,现在好了,连我都不认识了!” 程娇的脑子一阵疼痛,脸色也苍白了几分,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缓了缓疼疼,抬眼看向四周。 彼时正值春日桃花盛开之时,抬眼看去满世皆是桃花织成的风景,而她们跪坐在桃林下设的竹席上,身前摆着一张矮几,矮几上放着各类茶酒点心水果。 第2章 啧,胸真小 纪青莲被程娇这一番话震得了,委实是不明白她突然就变卦了,一下子竟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在她们说话的这段时间里,桃林一头走来的人也越来越近,程娇抬眼看去,正好瞧见一众郎君从桃林的一端走出来。 郎君们身穿各色各式华服,或是矜贵或是文雅,比比皆是风度翩翩,俊美不凡。 领头的便是平清王府的谢四郎谢珀和萧衡,谢珀穿着一身宝蓝圆领大袖长袍,仪表端庄,举手投足之间有世家子弟的矜贵也有文人学子的清雅端庄。 萧衡则是穿着一身圆领白袍头戴铜冠,人是斯文有礼,清雅温润,他身姿挺拔如松,站在谢珀身边瞧着温和沉稳,衬得谢珀倒像是一个半大的少年。 一众郎君走上前来,正在翩翩起舞的舞姬正好是跳完,双手叠在腰间屈膝行礼,而后往两边退去。 诸位郎君向主位上的平清王妃作揖行礼: “拜见母亲。” “拜见王妃。” 平清王妃端坐正位,身穿牡丹色华服,头戴一方胜型点缀着花鸟花钿的金宝髻,边上还各缀着一支凤鸟博鬓簪,华贵端庄恍若金殿之上的王母仙妃。 在平清王妃身边还跪坐着一少女,那少女正是平清王妃亲女谢璎,她穿着菡萏色诃子裙外着同色大袖衫,头上梳着繁复的双鬟望仙髻,簪着各类簪钗,看着富贵华贵非常。 “众人免礼。”平清王妃目光扫过见少了一人,微微蹙眉问:“三郎呢?” 谢珀行礼道:“回母亲的话,三兄说他有些急事,稍后便至。” 平清王妃皱眉微皱,但没再说什么,点头道:“入座吧。” 谢珀等人作揖谢礼,而后便转身入座,一行人刚刚坐下倒了一盏茶水,平清王妃身边的谢璎便起身下台。 这一边的纪青莲已经打量了谢璎今日这装扮许久,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发出赞叹的评论:“啧,胸真小。” 程娇:“?!” 不是,你怎么突然就攻击人家了? 程娇扭过头去看了好姐妹一眼,又看着穿着诃子长裙配大袖衫的谢璎,忍不住点头赞同:“确实是挺小的......” 纪青莲忍不住道:“我都说了,咱们这些小娘子,合该是穿齐胸裙和齐腰裙好,齐胸裙活泼俏丽,齐腰温婉端庄,可她非要穿那诃子裙大袖衫,原本就没几两肉,这一衬,就更平了。” 纪青莲说着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觉得谢璎这品味实在是不行,不过她看着谢璎从主位上走下来,而后停在一张案几前,脸色当下大变,手中的果子都掉了。 她伸手扣住程娇的手臂:“程小五!!” 要死了,谢璎真的要抢你未来郎君了! “嘶......”程娇被她拽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伸手抓住她的手,“轻点轻点。” “轻什么轻?你...你难不成真的放弃了?”纪青莲使劲推了程娇好几下,险些忍不住吼出声:再晚了郎君就没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你别管这事了。”程娇任由她摇着,愣是坐着没动,也将目光落在那萧衡身上。 那萧衡年岁不过二十二年岁,生得斯文俊美,看着不骄不躁谦逊有礼,像极了一位涵养极佳的翩翩君子。 而且他的学识也极好,今年春闱时还一举取得了头名,人称萧会元,只等殿试之后入朝为官。 如此一个生得好、性情好、学识好、前程好的郎君,但凡是女子大多数都会倾慕吧..... 程娇手指死死地捏着如意铃,心想着,若是她没有做这一场噩梦,怕是也觉得他是好郎君,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之人。 如今她只想冲上去扇他一巴掌,骂他一声无耻伪君子。 这梦看起来有些荒谬,但她都已经是带着前世记忆投胎的人了,哪里会当作这只是一场梦,这分明是上天对她未来命运的预示。 就在纪青莲与程娇推让的时候,谢璎已经站在萧衡的案几前面,一双美目望着眼前的郎君,面上露出羞涩又忐忑的笑容。 她手指搭在腰间,微微屈膝行礼: “萧二郎,阿璎有礼了。” 萧衡起身一揖礼: “子衡见过县主。” 在场的人见此,都安静了下来,皆睁大眼睛伸长着脖子看着。 谢璎难得与心上人站在一起,面上羞涩难掩。 她的手指在腰间的带子勾了勾,然后将系在带子上的一对铃铛取了下来,含羞带涩道:“赠予二郎。” 如意铃是一对镂空雕花小香球,时下长安城的小娘子们流行在春日宴时将这一对铃铛送给自己的意中人,有‘赠君如意铃,觅得如意郎’之说,故称为如意铃。 若是哪家郎君接了人家小娘子的如意铃,便是接受了对方的心意,愿意做人家的如意郎君的。 在场的人屏住呼吸,皆将目光投向二人,落在萧衡身上的目光有羡慕也有同情。 羡慕是萧衡能与平清王府结亲,日后定然前程似锦。 同情是大家都知晓谢璎这个县主是帝城有名的跋扈之人,平日里在这长安城横行霸道,可不是一个好娘子人选。 萧衡垂眸看着谢璎手中的那一对如意铃,如意铃轻晃,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清凌凌的,仿若女子清脆的笑声。 他抬眼往女眷位置那边看去,却见程娇坐在位置上不动,边上的纪青莲使劲推她,她都巍然不动,仿佛一切事不关己。 萧衡目光微凝,有些意外。 谢璎见萧衡迟迟未动,面上羞涩的笑意渐渐冷凝了下来,她顺着萧衡的目光看去,正好是看到程娇坐在那里,当下就火大。 这程五就是祸害,她都没有给她发请帖,她还来做什么?! 不过此情此景,谢璎也不好当场发作出来,深吸了一口气,似是轻松地笑了笑:“二郎,阿璎心悦于你,你可愿为阿璎的郎君,与阿璎结发为夫妻,此后成连理做比翼......” 萧衡顿了顿,而后又是长揖一礼,道:“县主抬爱,子衡感激不尽,只是子衡心有所属,不便接县主的如意铃,请县主恕罪。” 心有所属? 这是拒绝的意思了? 这是谁人能入得他的眼?而且能比得过王府县主? 在场的人都惊得睁大眼睛伸长脖子往这两人身上看去,有些不敢置信,三三两两凑头开始议论了起来。 这萧衡的胆子可真大,竟然敢当众下了这位县主的脸面,真真是不想活了? 第3章 不是,姐妹你眼瞎了吗? 谢璎也没想到萧衡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她。 那张妆点的精致的脸一会红一会黑的,最后都有些泛青,她死死地捏着如意铃咬唇,尖锐地质问:“你心有所属,你倒是说说谁人你是所属?” 说着她便猛一下指向人群中坐着的程娇,“是不是她?!” 谢璎心中像是有一把火在烧,烧得她理智全无:“你说,是不是她?!” 萧衡顺着谢璎所指的方向看去,看见程娇,冲着她温柔地一笑,似是在安抚她,而后低下头沉默不语。 这态度,和默认了没什么两样。 程娇手一抖,当下脸色都变了,萧衡这老狗默认的模样到底是几个意思? 程娇忍不住心头一慌,要说先前萧衡拒绝谢璎,说心有所属,她还敬他是条汉子,连县主都敢拒绝,这头也实在是够铁的,心里都在怀疑那个梦是不是假的了。biquiu 可如今萧衡这一番作态,俨然是要将她一起拽入风浪之中,拉着她挡在前面应对谢璎和平清王府的怒火。 如是他真心喜欢一个女子,但凡有点良心,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拖人家下水! 而且程娇自问,她虽然一直觉得这位表兄不错,确实也挺中意他的,但对方对她一直也只是温和有礼,从不逾越,也尚未发展出什么男女之情,怎么突然就变成心属于她了? 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谢璎承认心属于她,又如此下谢璎的脸,非但谢璎恨她入骨,连同平清王府怕是都要记上临安侯府一笔。 程娇也不是没有脑子,平日里与谢璎争如何吵闹那都是私下小娘子之间的小打小闹,但在这种场面上,她可不敢下谢璎的脸,与谢璎结下这夺夫之仇。 尤其是这谢璎的母亲,堂堂平清王妃还坐在这上头呢。 萧衡的默认令谢璎当场大怒,就要发作:“程娇你这个贱......” “阿璎。”主位上的平清王妃喊了谢璎一声,将她就要脱口而出的话止了住。 谢璎回过神来愣住,手中捏着如意铃,目光愤恨地盯着程娇,恨不得冲上前来撕了程娇的那张脸。 “既然他心有所属,何必强求,临安侯府程五娘也是个好女郎,与他也是极为相配的。” 平清王妃有些头疼,面上有些冷冷,“今日这春日宴是为了你三兄四兄所办的,你莫要胡闹生事,还不快退下。” 平清王妃这话说得温和有宽容,但程娇听了心头一跳,她知晓,若是她再不出声,认了萧衡心属之人是她,且不说得罪平清王府,但平清王妃与谢璎肯定是得罪死了的。 程娇忍不住高声道:“王妃说这话,五娘就不赞同了,萧二郎心属何人我尚且不知,怎么王妃便说萧二郎心属于我,这不是要坏了我的名声,要拦了我的姻缘吗?” 咦咦? 这话有点不对啊! 在场的人闻言皆是一惊,都齐齐转头看去,连同谢璎都愣住了。 萧衡也猛地一下抬头看了过去,面上的表情微冷,他定定地看着程娇,仿佛要在她面上看出破绽来。 平清王妃抬眼看了过来,也有些诧异:“哦?他心属之人不是你?” “自然不是的。”程娇的手心都是汗,“若是他心悦于我,我怎么不知?” “而且今日可是王妃亲自办的春日宴,此宴为何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我与诸位小娘子一样,也是为此前来。” 今日平清王府的春日宴是为了给家中两位郎君相看的。 程娇这意思,便是说她今日是为了平清王府这两位郎君而来。 平清王妃当真是惊了,也有些不信:“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为了我家这两个儿郎前来?” 到了这个时候,程娇只能硬着头皮点头了:“自然。” 平清王妃一笑,却问她:“那你是中意了我家哪个儿郎?说起来本王妃也是极其中意你的,你若是真的看中了哪一个,本王妃便做主应了这门亲事。” 程娇闻言背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她不知平清王妃是真的喜欢她想要她做儿媳,还是不信她想要将她架在火上烤。 而且此时她若是不选一个,说是没看上,先是打了平清王府的脸,也是坐实了说谎之事,今日之后,怕是这满长安城都在传她程五娘看不上平清王府的儿郎了。 谢璎闻言顿时乐了:“就是,程娇,我这两个兄长都是不错的郎君,你不是带着如意铃吗?你若是瞧中了哪个,便将如意铃赠予他好了。” 程娇一顿,看向谢璎:“县主便这样期待喊我嫂嫂?” 谢璎闻言噎得差点被口水呛住,她与程娇不对付已久,每逢见面都得呛几声,要是让她也喊程娇嫂嫂,这不是矮了一头吗? “谁要喊你嫂嫂,你......”说到这里,谢璎又顿了下,又冷哼一声,“若是你当真有本事嫁入我家,我喊你就是了。” 只要程娇不是嫁给萧衡就好,如此,萧衡这心悦之人都嫁作他人妇了,早晚都是她的人。 谢璎心想,若此如此,她喊程娇一句嫂嫂也不是不可以的。 “你疯了吧?”程娇被这话惊得不轻,谢璎怎么不跳起来反对了? “你才疯了!” 谢璎脸皮扭曲,头上的簪子上的流苏一阵乱晃,她正想发作,突然想到什么,忽然一笑,“怎么?我敢喊你嫂嫂,难不成你就不敢了?” “也是,有我这么一个小姑子,就算是站在一起,也是压得你连头都抬不起来,你不敢也是情理之中。” 说罢她还微微抚了下鬓角,似乎要将自己最优美的姿态展示出来。 程娇:“?!” 不是,姐妹你眼瞎了吗? 分明是我长得比你白比你美,衣品比你好,胸还比你大! 虽然她现在也是小不点,但是绝对没有谢璎的平! 程娇很想问她一句:你瞎了吗? 这谢璎可能是在娘胎里的时候没长好,瞧瞧她的父母兄长哪个不是容色绝代之人,可偏生她尽挑父母不好的长,虽然也并没有长得丑,可是与程娇一比委实是失了颜色的。 而且这谢璎简直迷之自信,总是觉得自己貌美如仙,合该当选这长安城第一美人。 平清王妃也被惊到了,虽然她也想偏心自家女郎,也可不能瞎眼胡夸啊! 她轻咳了一声:“好了阿璎,勿要再胡闹了,程五娘,我家这两个儿郎你到底是相中了哪一个?” 第4章 是哪家小娘子,眼神这么好? 平清王妃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程娇心知她若是不选,这事情就过不去了。 可她难道真的要选随便选一个郎君? 程娇心跳如鼓,心里是拔凉拔凉,觉得这一次自己真的要完了,但面上却也不敢表现出来。 事到如今,似乎只能硬着头皮选一个了。 她的目光落在谢珀身上,见谢珀正襟危坐,面上有些不正常的红,忍不住头皮发麻,赶紧移开眼。 她记得这位谢四郎是有姻缘的,梦中有说过是参加谢四郎的喜宴。 虽不知是娶了哪家姑娘,但她也不能无缘无故截走别人的姻缘,她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那是万万不能这么做的。 想到这里,她忽然顿了顿,想到另一个人来——谢家三郎谢琅。 也就是谢珀的三兄。 说起谢琅,这可是长安城有名的纨绔子弟了,平日里逗猫遛狗,横行街市,当得鸡嫌狗厌之称,和谢璎不愧是亲兄妹。 而且他仗着自己模样生得好,引得一众小娘子为他神魂颠倒。 但他这人的嘴又十分歹毒,每每凑上去的小娘子都被他那张嘴说得怀疑人生,觉得自己丢尽脸面,恨不得拿一根绳子将自己给吊死了。 久而久之,这长安城里的小娘子们对他是避之惟恐不及。 不过程娇在梦中却看见这个长安城有名的纨绔将会替父领兵御敌,最终为了守护国门年纪轻轻战死沙场,据说连尸骨都没有带回来。 想到这里,程娇心口一跳,心里隐隐地生出一些酸楚来。 这谢琅与她都是倒霉鬼,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 不过眼下,谢琅却是她一个极好的一个选择。 别的暂且不说,光是他嘴毒拒了许多小娘子这点,她就很满意。 若是她说心悦于他,到时候他拒了她,那就算他们谢家的郎君瞧不上她,平清王妃与谢璎应该不会找她麻烦了吧? 想到这里,程娇眉眼舒展,心头微松,面上慢慢地盈上一些笑意。 程娇眉眼微微弯起,嘴角上还含着一些笑意,眼里像是溢满了星辰一般,她转头对平清王妃道:“回禀王妃,五娘心悦的那位郎君并不在这......” 不在这? 平清王府的两位郎君,谢珀已经在这了,不在的不就是那谢三郎谢琅了! 这程五娘竟然心悦那纨绔谢琅?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几个小娘子们看向程娇的目光仿佛是在看一个傻子,她难道不知那人的嘴巴是有多毒吗? 平清王妃也愣住了:“五娘的意思是中意我家三郎?” 谢琅什么德行,平清王妃也不是不知,只不过这个继子还有亲娘在呢,她也委实没有资格去管教他。 这位平清王妃百里氏已经是平清王第三任王妃了,原配为他生下长子之后过世,后来得了陛下赐婚,迎娶首阳长公主,生下了谢琅不久之后又和离了,最后才娶了百里氏。 首阳长公主是陛下的亲姐姐,谢琅有这样一个母亲在,还有一个做皇帝的亲舅舅,平清王妃这个继母哪里敢管人家。 “正是。”程娇含羞带涩,面上似是还有些不好意思,娇羞柔弱,“五娘今日前来,便是为了谢家三郎,欲想将如意铃赠予他,让他做五娘的如意郎君,可惜......” 可惜他竟然没来。 程娇说到这里的时候竟然有些兴奋,整个人都要发光了。biquiu 可她话还未说完,便听到有人大喊了一声:“谢三郎来了!” “是谢三郎!” “三郎君来了!” 程娇:“?!” 程娇整个人仿佛是被雷劈中了似的,都懵住了。 不会吧? 这么巧? 难不成真的是天要亡她咩? 她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去,却见一手持折扇的年轻郎君从桃林另一头走出,正往这边走来。 那年轻的郎君穿着一身丁香色暗花纹翻领窄袖长衫,腰束革带,头戴玉冠,身姿修长挺拔,似松柏修竹,五官更是清俊俊美,是世间上少有人能及。 尤其是生得一双修长的凤眼。 那一双凤目微敛时冷冽迫人,令人不敢直视,含笑时华光潋滟,宛若这春日的朝霞潋滟,水光绰绰,又似是这春日里漫漫无边际的桃花。 桃林山色,春光融融。 程娇抬眼看去的时候,正好是对方也看了过来,那一瞬间,她便觉得自己陷入那一双潋滟的凤眸之中,被那双眼睛晃晕。 世人诚不欺我也,平清王府这个浪荡子果然勾人得很。 程娇屏住呼吸,死死地握着手指,一时间脑子有些空白。 “诸位怎么这样看我?这是在说什么呢?”谢琅笑了笑,仿佛满世桃花皆失色,天地间唯有他一人。 在场的小娘子们皆忍不住红了脸,一双眼睛仿佛都移不开了。 程娇都觉得自己心跳都急促了许多,不得不说,这人容色实在是太令人侧目了。 不过下一瞬,他将握在手中折扇展开,轻轻地扇了扇,那折扇上绘制的是婀娜多姿身穿清凉的舞姬,纤腰款款掌中轻,美人回眸含笑,缠绵婉转。 折扇出现这一时间,那绝世郎君的风姿瞬间荡然无存,瞧着他是既风流又浪荡,俨然一纨绔子弟,当真是一点世家郎君的矜贵端庄都没有。 不过这人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对,依旧是闲适淡然,一派从容安适。 一众小娘子仿若是被踹了一闷脚似的,纷纷清醒过来,顿时觉得胸闷气急,面上的表情都有些难看。 这谢三郎虽然生得好,但挡不住他风流浪荡从来不干正事啊,而且这人还嘴毒如刀,刀刀戳人痛处。 程娇有些僵硬地将目光移开。 兄台,你这样实在是有点伤眼睛啊! 有好事者忍不住开口道:“三郎君,你来得正好,有人说心悦于你,要赠你如意铃,叫你做她的如意郎君呢!” “正是正是。” “三郎君真的是好福气啊。” “还有这等好事?”谢琅轻轻地哟了一声,眼底的笑意似春光潋滟晕开,仿若颠倒众生,“是哪家小娘子,眼神这么好?” 啧! 眼神这么好,在万花丛中相中了他这根狗尾巴草! 第5章 五娘子抬爱,既安便却之不恭了 程娇:“......” 眼神这么好,在这万花丛中相中了你这根狗尾巴草吗? 众人善意地给他解答: “是程家五娘子。” “正是程五娘。” “临安侯府五娘子。” “三郎君,程五娘说她心悦于你,今日这春日宴便是为了你而来呢。” “正是。”谢璎也掺合其中,“三兄,程五娘对你一片痴心可昭日月,你可不能辜负了人家的一番情意啊!” 只要是程娇不与她抢萧衡,就算是让她喊人家嫂子,她也是可以接受的。 萧衡定定地看了程娇一眼,眼中闪过困惑,甚至有些不明白程娇究竟为何。 之前这小娘子分明爱慕的是他,看向他的眼神也是亮晶晶的,如今转头却说心悦谢琅,难道是因为不敢与谢璎相争? 纪青莲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不够用了,看看自家小姐妹又看看萧衡看看谢琅,只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瞎了,最终只好捂着自己的嘴不吭声。 程娇听着这些话心跳都要停了,但话是她自己说出口的,又不能反驳,闭上眼睛直想死。 真的是天要亡她也。 “哦?是吗?”谢琅轻笑了一声,笑意轻挑又盈满了潋滟春光,叫人看上一眼都移不开眼,小心肝怦怦直跳。 一众小娘子望着他的容颜,忍不住脸又是一红。 其实这位谢三郎君虽然行事放荡不羁了些,但中意他的小娘子也不在少数,但凭着他这张脸就勾人得很。 奈何这人实在是嘴毒,委实是惹不起。 众人看向程娇的目光带着一些怜悯,只觉得她这是要完了,这天底下那么多好郎君她瞧不上,怎么就瞧中了这祸害,难不成又是一个被皮相吸引的肤浅女子? 众人瞧着谢琅抬步往程娇那边走去,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伸长脖子...... 程娇也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看着他走来,手指死死地握紧,有那么好几个瞬间她都起身掉头就跑,可事已至此,跑估计也跑不掉了。 不过是几息之间,那人便踏步走到了她的面前,而后伸出一只手来。 程娇盯着那只伸出来的手,白皙修长,仿若修竹一般干净,像是他那张脸一样好看。 程娇咽了咽口水,有些不明所以,想了想,她便将扣在手腕细银镯上的如意铃扯了下来,放在他手中,还冲着他笑了笑,只觉得小心肝砰砰砰地直跳。 大约是这人生得太好了,以至于她也移不开眼。 事到如今了,这如意铃还是要送的,不过她心知这人肯定会拒绝她的。 人家拒绝了也不怪她是不是? 想到这里,程娇面忍不住笑了起来,谢三郎君,请你今日嘴巴再毒一点,我都是可以忍受的。 她原本便生得极好,此时眉眼弯弯,面含粉色,比这满林春日桃花还要娇美动人。 谢琅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那一对铃铛,精巧玲珑可爱,拇指大的缠枝花小香球里面放着一颗小珠子,动作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伸手捏了捏,触感清凉生硬,而后侧头看向正一脸期待笑意盈盈看着他的小娘子,忽然笑了笑:“五娘子抬爱,既安便却之不恭了。” 程娇:“???” 咩咩咩,他在说什么?! 纪青莲吓得咬到自己的手,唔了一声,觉得自己都要晕过去的。 呜呜呜,我的小姐妹,完了完了,这个浪荡子看上你了,就算是你为了不得罪平清王府,真的要扯一个心上人,也不能扯这祸害啊! 在场的人也都惊得愣住了,正在喝茶的平清王妃也不顾形象地将茶喷了出去,满脸的不敢置信。 林下一片安寂无声,唯有风来吹过树梢,花瓣落纷纷,林间不时传来几声虫鸟鸣叫声,提醒着大家自己尚在人间。 谢三郎当真是接了程五娘的如意铃,要做程五娘的如意郎君? 不是真的吧? 不是吧? 众人只觉得天上一阵天雷滚滚,仿佛身在梦中一般。 彼时只见那谢三郎君捏着如意铃笑了笑,而后拱手行了个礼,转头往平清王妃那里走去,给王妃行了礼,这才回到边上坐下。 在他坐下的时候,大家似乎才从回过神来,看了看整个人傻住的程娇再看了看谢琅,脑子都是晕的。 接下来的春日宴大家脑子都是晕乎的,都忘记自己来这里是干什么的,至于萧衡拒绝谢璎之事,也无人在提起。 程娇比所有人都晕,实在是想不清楚这谢三郎脑子里哪里有坑了,分明是之前他嘴巴非常歹毒地拒绝了那么多的小娘子,怎么到了她这里,就说什么‘却之不恭’了。 屁个却之不恭! 程娇真的想摇醒他,让他收起来重新再说一遍!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怎么就不毒了? 难道是她长得比较美,谢三郎这惯爱辣手摧花的都舍不得对她下手? 程娇频频地看向谢琅,仿佛是想在他面上看出花来,谢琅瞧见了,也冲着她挑眉轻笑,那笑容轻慢戏谑,似是潋滟光华之中带着一些邪气。 程娇不敢多看,连忙收了回来,过了会,见他没有看过来,她又看过去。 如此反复了几次之后,边上有些懵的人都仿佛悟了什么,心道原来这程五娘当真是心悦谢三郎啊! 程娇心不在焉地熬到了春日宴结束,她不敢多留,立即拉着纪青莲麻利地溜了。 出了桃林,侍女们便在那里等候。 程娇抬眼看去,却见林下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那少年郎穿着一身淡青色圆领长衫,头上拿一根巾布束发,面容俊俏,姿容翩翩。 程娇见了他,眼泪都忍不住掉下来了。 “程让!程让!” 呜呜呜~ 这可是她的双胞胎弟弟,在梦中,她被逼嫁给庶姐夫之后郁郁寡欢,不到两年就病入膏肓。 在她临死之际,便是这个双胞胎弟弟闯了那梁家,带着她离开,让她临死之前,有几日清静的日子。 程让见她哭着跑过来,吓了一大跳:“小姑奶奶,你这是怎么了?” “程让,有人欺负我!” 呜呜呜,程小让,你阿姐我好惨啊! “谁欺负你了?”程让面上的表情微凝,脸色有些难看,“五妹,谁人欺负你了?” 程娇眼泪猛地一停,眼睛一瞪,娇斥道:“住口,你要唤我阿姐!” “五妹!” “是阿姐!” 第6章 难道谢三郎真的是看中了我的美色? “是五妹!” “叫阿姐!” 纪青莲在一旁看着这姐弟俩一言不合就吵起来,都想翻几个白眼给这两人看了。 因着两人是双胞胎,是同一天出生的,大的那个也就大了一炷香的时间,故而一个想做兄长一个想做阿姐,非要争出一个输赢来。 真要论起来,程娇比程让出生早一些,程小让合该是屈居下首俯首称弟,但程小让自觉得自己是个男子汉,要做兄长,程娇见此,觉得臭弟弟是想翻天了,还不赶快镇压。 程娇气得脸颊都鼓起来了,她扯过一旁侍女铃铛递过来的帕子使劲地擦眼泪。 “好好好,阿姐,咱们回去吧。”程让最终是败下阵来,说罢又看向纪青莲,“纪家娘子可要回去?” 纪青莲立刻道,“我同你们一起。”她又好多话想问程娇呢。 “走。” 于是程娇与纪青莲领着侍女上了纪家马车,程让领着两家护卫骑马相护,一路往长安城驶去。 “程娇娇,你方才是怎么回事?”一上马车纪青莲便忍不住问了。 程娇一只手靠在一个靠枕上,歪着身子,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生无可恋的丧气,闻声唔了声,然后将一把白团扇盖在自己脸上。 真真是无颜面对江东父老,让她死吧。 “程小五,你说话啊!到底怎么回事?” 程娇闻言,一把抓住了白团扇,只得是解释道: “我先前是觉得衡表兄好,可方才谢璎赠他如意铃时,他那副作态,分明是想拖我下水,让我挡在他前面去应对谢璎和平清王府的怒火,可见品性委实不行,要是嫁了他,指不定日后怎么死都不知道。” 若是她真的恋爱脑,为了萧衡不管不顾,今日便会与谢璎当众抢男人了。 “你说的也有理。”她也觉得萧衡那话有些不对,故而程娇否认了她不是萧衡心属之人,她没有吭声了,只是...... “那你做什么选谢三郎啊!啊啊啊,你找死啊!” “我这不是瞧见他拒了那么多小娘子,还嘴毒得将人家说得恨不得去死一死,我便想着他定然会拒绝我的,再嘴毒一点说我一顿,到时我被拒了,只能饮恨放弃,这事儿不是过去了吗?” “谁知他竟然接了,还说什么却之不恭!屁个却之不恭!”程娇伸手捂住胸口,一副‘生无可恋我要死了’的样子,“纪荷花,你说我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呜呜呜~~~” 纪青莲见她悲痛欲绝的样子,勉为其难不计较她又喊自己纪荷花的事情,面上的表情也是万分的僵硬:“估...估计是没有......” 程娇闻言心口更痛了,她挥起小拳拳捶了两下。 纪青莲又拍拍胸口保证道:“程娇娇你放心吧,要是你没了,我会给你收尸的!” “滚远点。” 这还是姐妹吗?怎么这么想她死? 程娇只觉得自己前途自一片凄凉:“我现在担心平清王府会不会上门议亲...到时真的要嫁予谢三郎......” 想起谢三郎的丰功伟绩,程娇只觉得自己头都大了。 真的,她不想找一个纨绔子弟做郎君,她自己都成天想玩玩玩做纨绔,这两个人凑在一起,难道一起做纨绔? 而且瞧着他那风流浪荡的模样,谁人知道他在外面有几个相好的,给她准备了几个妹妹! “算了,我还是死吧。” “程小五,你别这么快就丧失斗志嘛,至少挣扎一下,说不准谢三郎只是觉得有趣,过会就忘了,再、再说不准,你生得如此貌美,谢三郎指不定对你一见钟情,此后改邪归正了呢?” 说罢,纪青莲还拿出了一把雕刻着青莲的铜镜给她,让她仔细看看自己的美色。 程娇看着怼到自己面前的铜镜,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 铜镜里的小美人一张小脸就比巴掌大点,一双轻烟黛眉,一对又大又黑亮的杏眸明亮俏丽,挺巧的鼻子秀气可爱,朱唇一点透着红花色,肌肤白皙红润,看着就很健康。 头上梳着双髻,发髻间簪着桃花簪之余还赞了一支桃枝,那桃枝上有五朵桃花,三朵开得正好,两个含苞待放,额前的覆额发微翘,衬得她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娇花,娉婷袅袅,活泼明媚又俏丽。 程娇一向对自己的长相都是很满意的,前世她身体一直不好,身上都没几两肉,脸色也是常年苍白无血,哪里又这么健康红润,活蹦乱跳的。 “吾确实极美。” 虽然十四岁的小娘子还没完全长开,但姿容已经是极佳,再过几年,在这长安城之中称不了第一,那也是最顶端那几个排得上号的美人了。 “难道谢三郎真的是看中了我的美色?” 纪青莲:“...对对对,指不定他就是看中了你的美貌!” 第7章 阿姐,你看上哪家郎君了吗? 马车一路进了长安城,而后穿过街道一路向前行驶,先是抵达了永平侯府纪家门前,程娇带着侍女铃铛下了马车,上了自家的马车,继续往前走去。 临安侯府与永平侯府就隔了一条巷子,近得很,这也是程娇与纪青莲那玩在一起的缘故,没办法,打小一起长大的,再嫌弃也不能丢了。 纪青莲的想法大约也如此。 马车继续往前走去,程娇掀开了车窗的帘子问骑马走在边上的程让:“程小让,今日你来接我,可是家里有什么事情?” 程让睨了她一眼,语气淡淡:“难不成无事我不能来接你了?” 程娇嘿嘿一笑:“当然能,我家四郎如此关怀我这个阿姐,我是高兴都来不及,吾与程家阿让小郎君一母同胞,情深意切,海枯石烂永不......” “停停停!”程让实在是不想听这些虚假的姐弟情。 这哪里是阿姐啊,简直就是个祖宗。 打小他都不知道被她这样忽悠过多少次了,做课业抄经书哪样不是他做的? 程娇又笑了起来:“程小让,你这样不行啊,要是有小娘子与你说这样的话,那你岂不是撒腿就跑,你这样,日后娶不到娘子的。” 程让直接闭嘴,他就知道他说不过她,就不要挣扎了,越挣扎越她越是来劲。 程娇见他不过了,果然也放过他了,认真问他:“家中当真没什么事?” “不知,我今日约了人去登高,听闻你去了平清王府的春日宴,离得近便去接你归家,阿姐,你看上哪家郎君了吗?难不成是为了萧二郎去的?” 说到萧衡,程让整张脸都要拉下来了。 他一直觉得这萧二郎很是虚伪,分明是没看上他阿姐,却任由阿姐在靠近,偶尔给些温情,让阿姐以为他对她也很是在意的。 而且萧二郎那样的出身,阿姐跟着他肯定是要吃苦的。 他只希望她一直像现在这样,每天都快快乐乐的,怎么能吃那萧二郎的苦呢? 程娇想起今日的事情,顿时一阵心虚,不敢说自己将如意铃给送出去了,而且还送予了长安城之中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纨绔子弟,程小让若是知晓了,怕是要气得七窍生烟。 “吾没有。”虽然迟早要知道,但是晚点知道也能多快活一阵,“吾已知晓那萧二郎不是个好郎君,不会再对他有什么心思了?” “当真?” “当真!” 程让闻言一喜,顿时是满意了,不再纠结旁的边边角角。 不多时,马车便抵达了临安侯府门口,程娇才刚下马车,便有一侍女匆匆迎了上来:“五娘子,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命人将五娘子的物件搬出四闲苑,搬到小清苑去!” “什么?”程娇脸色一变,隐隐的有些发黑,“你说什么?” 先前她虽然有预料那一场梦是对于未来的预示,她还不能确认是否是真的,可听了这话,仿佛是心头的那一颗大石终于落了下来。 她原来的二姐名程妩,后来回来的这位真千金名曰程姝。 程姝归来的头一件事情便是抢了她的院子,将她赶去了多年不曾有人住的小清苑去,再后来,便是抢了已经是她未婚夫的萧衡。 虽说要论被掉了包的真假千金,程姝是真千金,便是她要抢夺,也应是抢夺假千金程妩的东西才是,毕竟那些本该属于她的。 这一切与她程娇无关的。 可母亲萧氏最偏爱程妩,程妩还是陛下钦点的太子妃,明年年初便会嫁入东宫,委屈不得,于是这事情最终就落到她的头上了。 既然程妩这未来夫郎是太子殿下,为何程姝不抢太子殿下嫁过去做太子妃?还去抢萧衡做什么宰相夫人? 原因也无他,因为重生的程姝知晓这太子殿下同样是个冒牌货,真正的嫡出皇子在出生的时候就被人掉了包,日后真相大白,这位太子殿下死得很惨。 如此,程姝只需等着程妩嫁过去,而后看着她凄凉下场便行了。 程娇来不及多想,拔腿就往府里走去,程让、铃铛亦跟着跑了上去。 一路快跑至四闲苑,便见院中有不少侍女在搬东西,程娇微变,顿时怒从心起,呵斥道:“住手!住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谁人叫你们搬我的东西了!” 程让这会儿也跟了上来,脸色也不佳:“尔等这是在做什么?” 第8章 她又没有在地上滚几圈 “祖母!祖母!” 程娇一路奔至寿安堂前,未入院子先大哭,一遍哭还一遍喊道,还丝毫不影响她提着裙摆跑。 程老夫人正坐在正房明堂中,这会儿正转着佛珠,听到这喊声,手一抖,顿时一阵头疼。 刚刚喝了一口茶,便见穿着一身桃花色齐腰襦裙头梳双髻的小娘子跑了进来,那眼泪像是流水一样哗哗地下。 “这又是怎么了?是谁欺负我们家娇娇了?”程老夫人放下茶盏,面上还有些笑意,“快过来给祖母瞧瞧,你今日这打扮,可真是好看啊!” 程娇眼睛通红,脸色苍白,哭得仿佛是眼睛都要瞎了,她闻声扑到程老夫人怀里,哭泣地问:“祖母,您和父亲母亲是不要阿娇了吗?这是要将阿娇赶出门去自生自灭了吗?” “?!” 什么赶出去? 程老夫人被她这话问得都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谁人说的混账话?你是我程家女,程家哪里会不要你了,还要将你赶出去?” 程娇抬起头来,一脸愤愤:“那为何她们要将我的东西丢出四闲苑去,这不是家里容不下我了,要将我赶出去吗?” 这事,程老夫人是知晓的,她又顿了片刻道,拍拍她的手道:“这是你母亲安排的。” “母亲安排的?难不成是母亲不想要我这个女儿了吗?” “胡说什么浑话,你母亲怎么会不要你?”程老夫人也有些头疼,只得与她解释道,“你还不知,你母亲生你二姐的时候生的是双女,你还有个三姐,她名唤阿姝,出生之时便被人抱走了。” “你母亲怜惜她在外受了苦,想给她最好的,可这府中的院落也是有数的,位置好的院落都叫人占了,便想着让你与她换一换,你便怜惜她在外受了苦,让一让她就是了。” “若是你不愿住那小清苑,便搬来与祖母同住,你就当来陪陪祖母。” 让什么让? 程娇好悬没翻白眼。 她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这是谁人出的主意?” “祖母,出这主意的人是要害我与母亲还有三姐反目成仇吗?” 程老夫人眉头都皱起来了:“此话又从何说起?” 程娇道:“咱们府上谁人不知,我程五娘便是个小心眼的,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三姐乃是我亲生的阿姐,她能归来与家人团聚,我自是欢喜。” “若是三姐过来与我同住一处,我也甚是欢喜,可这位三姐一回来,便要抢了我住了多年的院子,将我赶走,我心中岂能不记恨她?” “既是记恨她了,哪里还当她是我阿姐,只当是与我争夺利益的仇人,哪里有半分姐妹情?” “再说母亲,她心疼三姐在外受苦,难不成我就不是她亲女了?她就一点都不心疼了,她如此抢了我的东西拿去补偿三姐,我心中岂能没有不平,对她这个母亲没有半点意见?” 程老夫人整个人都愣住,她也是知晓这小孙女的性子的,颇有些娇纵任性,心眼也小,什么都吃,就是绝不吃亏,这记恨程姝的事情,确实也是她做的出来的。 程老夫人头疼不已,直叹气:“你也勿要怪你母亲。” “你母亲是打算将你大姐的闹蛾馆给你三姐住,你父亲不愿,说要将你二姐住的绾花苑给你三姐,你母亲也不愿,你父亲母亲为此争闹不休......” 程老夫人也不想委屈了这个小孙女,可眼见儿子儿媳吵得都要打起来了,她还能如何? “此事虽是你二姐提出来的,但也是权宜之计,并无要针对你的意思。” “你二姐原本是想将她的院子让出来的,可她明年便要出嫁了,她要嫁的是太子,哪里能去偏小的院子住,若是叫人知晓了,临安侯府颜面何在?” “她也说了,待她出嫁之后,便将院子让予你。” 又是程妩! 程娇暗暗磨牙,心里恼恨得很。 要说不知道抱错真相之前,程妩是她亲姐,她应该亲近才是。 可她这位二姐披着‘贤良淑德’的皮子,干的都是算计人的事情,她小时候不知道被她坑了多少次了,哪里还敢与她姐妹情深? 而且她最恨‘贤良淑德’了。 这个国家有点像唐朝,却唤作大盛朝,皇族也是李姓,国都名唤长安城,虽然这个长安城与她前世记忆中的长安城不同,似是而非,有些同,也有些不同。 但这个时代女子过得挺自由自在的,也没有人要求女子贤良淑德三从四德从一而终,男女过不下去和离再嫁也不是很新鲜的事情。 甚至那谢三郎的母亲首阳长公主和离之后没有再嫁,独居公主府也养了好几个面首呢。 偏偏程妩就来贤良淑德那一套,她要是真的贤良淑德也就罢了,可偏偏还是个虚伪的,不管出了什么事,就她一人是仙女一点都没错,错的都是别人。biquiu “至于你大姐那里,虽说你大姐已经出嫁,院子空着让你三姐住进去正正好,可前几日梁家那边传来消息,说你大姐病了,也不知是得了什么病,身体一日一日地虚弱下来,一直不见好,你父亲正为了这事情发愁......” 说来说去,就是这个不能委屈,那个有人护着,只有她一个可以委屈,委屈了她,那大家就皆大欢喜,阖家安宁,世界美好。 可她住的好好的院子凭什么搬出来让给别人? 凭什么啊?! 程娇心中冷呵一声,既然道理说不通,那只能撒泼了。 于是她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反正她是绝对不会退让的。 程老夫人眼皮子直跳:“你这是做什么?坐在地上成何体统?” 也不知道她这孙女一不如她所愿就坐在地上是什么毛病。 “快起来。” “我不。” 坐在地上而已,她又没有在地上打滚。 当然,如果情势所需,滚几下也不是不行的。 “祖母,此事不公,孙女是绝对不会同意的。”程娇委屈极了, “说起来,我也没欠她程姝什么,便是有人欠她,那也是父亲母亲欠她的,父亲母亲怎么不把自己的院子给她住,反而是叫我给?” 这可是我从小住到大的院子啊! 第9章 六娘这般骄纵任性的女郎 眼见这孙女直接耍赖,程老夫人是万分头疼:“你闹我也没用,这事情是你母亲做主的,你闹你母亲去。” 真的是要气死她了,这一个个的,全是来讨债的,少生几个,她多活几年。 “母亲不疼我。”闹也没用。 程老夫人呵了一声:“所以我疼你,你就来闹我是不是?”真的是白疼她这么多年了,骂了声,“赶紧滚了。” 程娇坐在地上,小心地瞅了祖母一眼,一脸讨好问:“那祖母...这是同意了?” 说到这里,她又眼睛一亮,“我就知道祖母最疼我了,祖母是世间上最善良可爱的老太太了。” 程老夫人心里头呵呵了,帮你就是善良可爱的老太太,不帮你难不成就不是了? 真的是欠了她的。 “我只答应同你父亲母亲说说,成不成可不保证。”只要这孙女不来闹她,管那一对冤家夫妻怎么吵呢! 程娇听到这里,忙是拍拍屁股起来,然后蹲在老太太前面给她捶腿,一脸讨好撒娇的模样: “祖母您是谁,您可是父亲的亲娘,母亲的婆母,但凡是您开了口,他们哪里敢不听的,您多拿点老封君的气势来。” 程老夫人很吃她这一套,不过这会儿也不能什么都答应她:“他们要是闹得太过了,祖母也没办法的。” 程娇想了想,然后提起一件事来:“祖母,阿娇和你说一件事,我、我今日去了平清王府的春日宴,我...我给谢三郎送了如意铃...也不知道那谢三郎是不是喝酒喝傻了,竟然接了。” 程老夫人闻言一顿,有些错愕:“他接了?” 依照谢琅的身份,又生得那样一张好容色,愿意与他结亲的人家也不在少数,只是他自己不情愿,嘴巴又毒,让这些人都歇了心思。 “是啊......” 程老夫人想了想道,忽然心中有谱了:“行了,你回去吧,我知晓该怎么和你父亲母亲说了,至于你三姐,她到底是你嫡亲的阿姐,在外头受了十几年的苦,你也勿要与她计较。” 程娇笑笑:“若是她不惹我,我自然是不与她一般计较的,若是惹了,我定然也不会自己吃亏。” “你啊!”也不知道这孙女死都不吃亏的性子像了谁,程老夫人摇头,“快回去吧。” “那阿娇回去了,祖母你好好休息。” “好。” 目的达成,程娇拍拍屁股就走。 等出了院子的大门了,便瞧见程让和侍女铃铛在那等着。 见她出来,程让便忧心地问:“如何了?” “不用搬了。”幸好这俩没有跑进去影响她发挥,程娇擦了擦眼睛,嘴巴扁了扁,“程小让,以后我就是程六娘了。” “六娘就六娘,六六大顺嘛,好听。”程让哄她。 程娇噗哧一下笑了:“是啊,六六大顺,好听。” 既然已经注定的事情,不接受也没法子,开心点啦。 想到程家竟然敢将这真假千金对外成双生,程娇心中无语又担忧。 这些人倒是心大,竟然想瞒着真相将程妩嫁去东宫,也不怕犯了欺君之罪,事发之后惹怒陛下与太子。 而且尤其是这个太子也是个冒牌货,同他牵扯上,日后也没好结果,只是此事临安侯夫妇和程老夫人瞒得严实,她也只能暂时当作不知道,日后徐徐图之。https:/ 不过...程娇想到祖母说她那庶长姐程娥病了,忍不住心头一紧,不行,她得想个法子将自己摘出去,若不然怕是也会同梦境中一般,被逼着嫁过去给庶姐夫当继室。 她聪明可爱又美丽,又是侯府嫡女这样尊贵的身份,怎么可以给人当继室呢? 而且还是要嫁给庶姐夫,还是为了给庶姐照顾孩子牺牲一辈子,真的是搞笑了。 纪荷花知晓了,怕是要笑她一辈子。 程娇离开之后,程老夫人便让人将萧氏请了过来,对她道:“便让三娘住闹蛾馆,便说是我说的,若是侯爷不同意,便让他来找我说。” “那成。”萧氏对此是没有意见,程娥都出嫁了,院子也空出来了,本应该是让程姝住闹蛾馆的,只是侯爷死活不同意,非要空着闹蛾馆让别人搬。 想起临安侯对杨小娘以及那一对儿女的偏爱,萧氏暗暗咬牙。 程老夫人道:“听说元娘这病得有些不对劲,侯爷也正担忧着这事,你也勿要与他在元娘的事情上争吵。” 元娘,便是指程娥,她是府上这一辈序齿第一的女郎,原本她是庶出,担不起这个‘元’字,但临安侯对她偏爱非常,非要给她这个殊荣。 萧氏点头:“母亲,儿媳记着呢。” “记着便好。”程老夫人面色淡淡,“今日阿娇去了平清王府的春日宴,谢三郎接了她的如意铃。” “什么?”萧氏惊了一下,“谢三郎吗?” 平清王府的谢三郎?首阳长公主生的那个? “正是他。”程老夫人叹气,“若是平清王府有意,将会寻我们议亲,你心里要有数,将这事情同你郎君说一说,他不敢再让阿娇搬院子。” “那谢三郎真的能看中...六娘?”萧氏有些惊喜,她也是知晓谢三郎拒了不少人的,没想到应了她家女郎,“这可是真的?若是如此,那可是喜事啊。” 程老夫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见她这般高兴,又忍不住说了一句:“谢三郎身份确实不错,但他素来放荡不羁,性子也不好相与,你可是要想清楚这桩亲事值不值。” 萧氏却道:“什么值不值,六娘这般骄纵任性的女郎,若是能得谢三郎垂爱,已经是天大的福分。” 程老夫人一顿,叹气:“你也勿要将她说得如此不堪,她性子是骄纵了些,但胜在聪慧灵秀,也是个好的。” 程老夫人也知萧氏不喜这个幺女,一是因为当初怀的是双胎,受尽了苦楚,二是因为这幺女与她不是一条心。 萧氏常与妾室杨小娘争宠,妻妾二人水火难容,程娇的气性,是不愿与她一起争求一个男子的爱怜,小时候就懒得搭理她这事,不如长女贴心为她谋划。 故而母女俩渐走渐远,只剩下一些薄淡的母女之义。 是的,是母女之义,而非母女之情。 第10章 她还敢来?放旺财咬她! 程娇回到四闲苑的时候,原本搬走的东西也一一归置到原来的位置,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四闲苑是一处二进院,入门便是正院,后面是后罩房,地方也颇为宽敞,是临安侯府中最好的几个院落之一。 程娇自小在祖母跟前长大,五岁的时候便搬到这个院子里,让人种了一株桃树、一株石榴、一株桂花、一株梅花,一年四季花常在,故取‘四时悠闲’之意,称四闲苑。https:/ 另外还种植了许多四季花卉,几乎每一株花草树木都是她的心血,若是她嫁了人了,这院子归谁她不管,可她这还没嫁呢,就要她搬,休想! 程娇是越想越气,这些人当真是觉得她很好欺负是不是? 刚刚喝了一盏茶水压了压心中的火气,却听闻侍女铃镜来报:“娘子,二娘子来看望娘子了。” 在她身边伺候的是两个自小跟到大的侍女,一个唤作铃铛,一个唤作铃镜。 “程妩?”程娇想起让她搬院子的事情是程妩提起的,当下一拍桌子,气道:“她还敢来?放旺财咬她!” “旺旺!旺旺旺!” 一直窝在正房廊下的短腿小白狗闻声惊得跳起,下一瞬便撒腿冲了出去,过了会,门口发出了几声惊叫。 “啊!” “啊!” “又是这条狗!” “程娇!你又放你养的狗到处乱跑!” 程娇冷哼了一声,这才往外面走去,走到门口便见旺财绕着程妩转圈子,将一向端着淑女风范的程妩吓得脸色苍白又气得泛青,但又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快让你的狗回去!” 程娇轻哼了一声,这才开口:“旺财,回来。” 旺财闻声欢快地跑了回来,跑到程娇的身边,伸出爪爪抓程娇的裙摆,程娇蹲下来,摸了摸它的狗头:“旺财好乖啊。” “旺旺旺!” 程妩气急败坏:“程娇,管好你的狗,让它到处乱跑咬人怎办?” “我们家旺财从来不咬人。”程娇轻哼,“定然是你们这些生人来了,惊扰了它,要不然它怎么会跑出来,你看看,这油光滑亮的毛都吓得焉了。” 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程妩气到不行。 “你来我这做什么?怎么?是看看我有没有灰溜溜地搬走?”程娇轻笑,“听说是你提议让我搬的,你可真的是我的好阿姐啊......” “原来你是为了这事记恨我,六妹,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你迫不得已与我何干?怎么你迫不得已就将我推出去了?” 说得这么为难,她才最无辜好不好。 程娇都懒得搭理她:“你赶紧走,我现在不想看到你,看到你我就生气。” 程妩深吸了一口气:“六妹,如今三妹归来了,你可知?” 程娇不答,都让她搬院子了,她还能不知? 她也知晓程妩是来干什么的,无非是知晓她自己是个冒牌货,想拉着她一起对付真千金程姝。 她像是蠢的吗? 程妩道:“你且让我进去,咱们姐妹好好说说话。” 程娇懒得与她说:“你赶紧走,再不走我让旺财追你了。” “旺旺旺!”旺财适当地叫了几声附和。 程妩气得要死,这程娇分明是在与她作对,明知道她怕狗,竟然还养一只狗,她实在是害怕再被狗追一次,气得甩袖就走。 临走之前,她又看了程娇一眼,目光幽幽冷冷。 等她当上了太子妃,一定要程娇和她这只狗好看! 程娇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伸手扶着旺财的两条前腿,笑得愉悦:“旺财,你说我旺不旺?” 旺财端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的主子,听见她和自己说话,高兴地叫了好几声。 “旺旺!旺旺旺!” “旺旺!” 很好。 程娇心中满足了。 “看来我很旺,谢谢旺财。” “旺旺旺!”崽,你开心就好。 边上候着的铃铛和铃镜都没眼睛看了,对视一眼之后,齐齐抬头看天,瞧瞧今儿个刮的是什么风啊? 将程妩打发走了,程娇心中正满意着,带着旺财回了院子,让铃铛去拿一些肉干奖励它今天干得好。 “旺财,慢点吃。”程娇坐在一张椅子上,摸了摸狗头。 这只小白狗她捡回来已经两年了,也不知道谁人养的宠物狗丢了,最初捡到时她还让人找找主人,后来没有人认领,便一直养在身边。 程娇轻叹了口气,正想说什么,却听闻门口处传来了一些动静。 “侯爷......”守门的侍女见临安侯黑着一张脸,气冲冲地往里面走,脸色也是大变,只得喊了一声:“六娘子,侯爷来了。” 程娇抬眼看去,便见临安侯气冲冲地从门口闯了进来,不多时便到了她跟前。 “逆女!”临安侯上前来就要抬手打人。 程娇掀了掀眼皮子,抬眼看他,将自己的脸伸过去让他打:“你打啊,打啊,我数着呢!” “我说过,你打我十次,我也算是还报了你给予我生命之恩,此生便不认你这个父亲,算上今日,已经是第五次了。” “你!”临安侯梗了一下,到底没打下来,气得脸红脖子粗,“逆女!逆女!你这个逆女!” 程娇忍不住都想翻白眼了,也懒得搭理他。 虽然这个人是她父亲,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委实是个渣男。 昔日这临安侯与萧氏早就定了婚盟,却在外出平乱时遇见了栗洲杨州府之女,二人齐齐坠入爱河,还想悔婚另娶,但人家萧家也不是好欺负的,哪里容得他悔婚。 后来仍旧是萧氏嫁了过来,而那杨州府的女儿便给他做了侍妾,也就是现在的杨小娘。 心爱的女子给他做了妾室,临安侯自是满心的愧疚疼惜,对于杨小娘与她所生的一对儿女是满心的疼惜,若不是有程老夫人与萧家镇着,宠妾灭妻立即就能发生。 便是如此,临安侯还为杨小娘所生的长女取名为‘娥’,乃是娥皇女英的‘娥’,还给她嫡长女的殊荣,称‘元娘’,儿子取名为‘谅’,什么谅?是原谅他没有给心上人嫡妻身份的谅。 最后,他虽然宠着这心上人妾室,却也不妨碍他和嫡妻生儿育女。 ...就很膈应。 程娇实在是懒得管他们三人之间的爱恨纠缠。 “父亲上来便说这话,六娘可不明白自己是犯了什么错,又怎么成了逆女了?” “难不成是父亲心情不好,想要找个崽来打一打?” 第11章 这哪里是着凉了,应是有人念着了 “你还说你没有错,不就是让一个院子吗?都是你的姐妹,她在外面受了苦,你让一让她怎么了?你如此,心里可曾有半点姐妹之情?” 姐妹之情? 程娇心中呵了一声:“既然都是姐妹,为何偏生要我将院子让她,大姐却不能将院子让她?” “自大姐出嫁之后,闹蛾馆可是一直空着啊,难不成大姐就可以对姐妹无情无义,而我就要讲究姐妹之情?这是什么道理?” “你还敢说!你还敢说!” “我就敢怎么了?父亲生这么大的气,委实就很没有道理,既然父亲觉得将大姐的闹蛾馆让出来大姐会委屈,难不成我就不委屈了?” “一样是您的女儿,你如此厚此薄彼,一个捧在心里,生怕她受一点委屈,一个就是不愿意委屈,打到你愿意为止。” “父亲这样做父亲,也不怪女儿这样做女儿。” “你!”临安侯被她这话气得鼻子头顶都要冒烟了。 他这个女儿素来都是骄横又不服输的,而且生得一张伶牙俐齿的嘴,说她一句她能顶你十句,将你气得心肝肺都疼。 “圣人都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父亲虽为武将,却也没少读圣贤书,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程娇是带着前世的记忆胎穿而来,一出生便有记忆,她心中原本便住着一对待她极好的父母,将她捧在手心,生怕她有一丁点的不好。 只是可惜,她自生来便得了一种怪病,身体一直很虚弱,在十八岁那年便病逝,心中很是遗憾不能陪伴父母长久。 重获新生,她也曾想过和新的父母好好相处,毕竟是亲生的。 可是她却发现想要与这一对父母好好相处没那么容易,需得她隐忍、忍让、退让,让他们在意的人高兴了,他们才会多看她几眼。 就像是此时,她答应将院子让给程姝,如此,萧氏保住了程妩的院子,程姝也得到了好的,而临安侯也保住了大女儿的院子。 只要委屈她一人,家庭圆满世界大和谐。 想什么美事呢! 她又不是什么受气包,苦情剧女主,怎么可能干呢? “父亲真的心疼,不愿大姐将院子让出来,不如将自己的院子让出来给大姐,这样不管大姐、三姐还是我,那都会很高兴的。” “父亲就受那么一点委屈而已,女儿们都高兴了,也不会争来吵去的,不是也挺好的吗?” 程娇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临安侯,那真诚又开心的模样,让临安侯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话来,最终甩了甩衣袖,掉头离开。 程娇看着他走了,轻嗤了一声,蹲下来摸了摸旺财的狗头,小声同它道:“旺财你要记住,若是有人想欺负你,那你就要比他更凶,更难搞,他就不敢招惹你了。” “旺旺!” “行行行,给你吃,说了你也不懂。” 程娇揉了把狗头,又喂了它一块肉干,让它慢慢啃,自己则是坐在一张椅子上,安静地看着院中的风景,风吹来的时候,桃树上的桃花落纷纷,四处安安静静的。 “桃花落了,春日也将尽了。” 这之后的日子怕是没几日安宁的了。https:/ 不过事已至此,她也是不惧的,就算是临安侯这个父亲真的逼着她给庶姐夫做继室,她也不会像梦中那样嫁过去。 若是家里容不下她,大不了她出家做女冠去! 哼! “铃镜。” “婢子在。” “过会你去打听打听,我那新回来的三姐,究竟是住到哪个院子里去了?” “是。”铃镜点头应下,然后送上一封信,“这是上午蓬莱仙居送来的信件。” 程娇接过信件展开一看,忍不住皱起眉头来,最后只得气道:“这昆仑仙居,简直是没脸没皮,我办优惠活动,它办优惠活动。” 程娇十岁之后,便陆续开了两家铺面,一家是脂粉熏香首饰铺子,一家是长安城有名的四大酒楼之一蓬莱仙居。 “我开的酒楼叫蓬莱仙居,他就叫昆仑仙居,他怎么不上天啊!” “我做什么他学什么,要是叫我知道是谁,我定然扒了他的皮子!” 实在是太可气了,她就没见过这样抢生意的! 要是叫她知道了,定然要他好看! 。 彼时,正在蓬莱仙居喝酒的谢琅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 边上有人问他:“三郎君,你莫不是着凉了?” 谢琅还未答,边上有一人笑得意味深长:“这哪里是着凉了,应是有人念着了。” 一众纨绔子弟闻言都颇有深意地哎哎了两声。 “指不定很快便能喝上三郎的喜酒了,当真是可喜可贺。” “临安侯府程五娘,那可是未来太子妃的亲妹妹,我等是想都不敢想,也就是三郎你能配得上。” “就是。” “莫要胡说。”谢琅喝了一口茶水,压了压嘴里的酒味,“程五娘指不定就是一时想岔了,哪里真的是能看得中我这个纨绔子弟,诸位给我一些面子,日后勿要再提此事了。” “三郎君不必妄自菲薄,你是谁?你可是平清王府的三郎君,是首阳长公主的亲子,亦是陛下的亲外甥,这天底下的女郎,有哪个是你配不上的?” “正是,你接了那程五娘的如意铃,那可是她的福气!” 谢琅心道,便是他如今这般,成日喝酒到处晃荡,平康坊中听曲赏舞也少不了他的身影,世人皆传他在那平康坊中不知有多少红颜知己。 像是他这般名声狼藉之人,人家好好的女郎怎么可能看得上他呢? 如此,莫不是瞎了眼了? 但是想到那小娘子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他心中却又有些不是滋味,觉得今日这借酒消愁的酒简直是白喝了。 他捏了捏茶杯,笑骂:“勿要再提其他,来来,今日难得一起喝酒,便多饮几杯。” “听说平康坊里的来了一姓楚的妓子,据说舞姿跳得极好,还有人称她是‘楚腰纤细掌中轻’会跳那赵飞燕的掌中舞,等喝完了酒,我们便去瞧瞧。” 谢琅这话一出,一众人皆是应好。 “三郎君你不知晓,那楚小娘我们先前便去瞧过了,生得确实曼妙多姿,只是派头可是大的很,让她跳个舞来瞧瞧,就是不肯。” “不过就是个妓子,真的是好大的脸!” “若是三郎君你在,她定然不敢不跳......” 第12章 如今你三姐住在小清苑,你可是满意了? 铃镜很快便打听到了消息。 临安侯被程娇怼了一顿之后,便去找了程姝,也不知他与程姝说了什么,最终程姝自己搬去的小清苑,闹蛾馆终究是保了下来。 程娇听闻这个结果,忍不住啧啧了两声:“我这位好父亲,真的是有够疼爱他那个庶长女的。” 连这个庶长女出嫁前住的院子都想方设法保下来,可见真爱。 只是程姝就这样搬去了小清苑,也不知是她自己不行,还是临安侯许了她什么好处? “娘子,夫人命人前来告知,让娘子一会到正院用夕食,也见一见三娘子。” “我知晓了。”程娇点了点头,吩咐她道,“给我挑一身衣裳,素净一些就好。” 一会儿要去见程姝,她又不是要去打程姝的脸,还是低调些为好。 不过她又不想掺合程姝与程妩这对真假千金的仇恨,也不想去那么早,算着差不多到了用饭的时间,她才换好衣裳,带着铃铛铃镜出发去了正院。 这会儿只差她一人便到齐了,临安侯领着三个儿子询问他们功课,萧氏则是领着一众女眷簇拥着程老夫人在明厅里说话。 程家有两房人,皆是程老夫人亲生,程娇的叔父这些年都在外任职,他的妻儿也跟随在外,故而府中只住了长房一家。 临安侯有正妻萧氏,妾室杨小娘、柳小娘、王小娘,妾唯有杨小娘生育了一对儿女,也最受临安侯宠爱。 萧氏一人便生了四个子女,如今因为真假千金之事还多了一个,名下有嫡长子程谦、二娘子程妩、三娘子程姝、六娘子程娇、四郎君程让。 杨小娘则是生了庶长女程娥、二郎君程谅。 至于那排第三的郎君和排第四第五的小娘子则是二房所生,皆不在府上。 “六娘来了。”程老夫人坐在正位之上,抬眼便看见程娇走进来,笑了笑招手让她过去。 程老夫人固然偏疼程娇几分,私下的时候喊她‘娇娇’‘阿娇’,但是诸多姐妹在一起的时候,便一视同仁,喊她排行的。 程娇上前去行礼:“六娘见过祖母,见过母亲。” 而后三个姐妹也一番见礼。 萧氏盯着她看了一眼,原本已经压下的怒意又止不住上涌:“六娘可真是让我们好等,有哪家小娘子像是你这般让长辈等的?” 萧氏这话一出,屋里的气氛微微一凝。 大概谁也没想到萧氏突然发难。 程老夫人面上的笑容微敛,原本的好心情也瞬间没了,要说她有什么地方不满这个儿媳,那就是有时候特别的执拗,也拎不清。 程娇哦了一声,倒是不在意:“母亲是让我过来用夕食,这不是没迟了吗?” “如此,母亲请见谅,是女儿愚钝,不明白母亲是想让女儿早些过来,若是有下回,还请母亲让传话的人叮嘱一句。” “强词夺理。”萧氏脸色不佳,“如今你三姐住在小清苑,你可是满意了?” 程娇听了这话,顿时也明白了萧氏今日发作是为了哪般,原来是为了程姝不平啊! 程娇笑了:“三姐住在何处与我何干?只是母亲在这般心疼三姐,为何不将自己的院子与三姐换呢?” “你......” “好了。”程老夫人淡淡地开口,打断了萧氏将要出口的话,“三娘住在小清苑是三娘与她父亲商量的结果,与六娘无关。” “六娘有句话说得不错,你与你郎君真的心疼这个又心疼那个的,何必逼着六娘让,你们自己让就是了,如此皆大欢喜,不必再吵了。” 萧氏闻言噎住了,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程老夫人也懒得理会萧氏的憋闷,她笑了笑,将坐在她下首一个身穿碧蓝齐腰襦裙、头梳同心髻的小娘子指给程娇认识。 “你还未见过吧,这便是你三姐阿姝了,她名唤阿姝,是姝丽的姝,你瞧瞧她生得像谁?” 程娇看清程姝的那张脸,也微微有些诧异:“像母亲。” 程姝这张脸像极了萧氏,只是现在的萧氏脸圆了一些,程姝则是瘦弱了一些。 这般相像的容颜,也难怪她一上门来说她才是临安侯萧氏的女儿,临安侯府的一众人便信了。 “是啊,像你母亲,就是可怜她在外面受了这么多苦,瘦成这样,日后得好好补补才是。” 程家的小娘子生得都极为不错,程娇长得比较像程老夫人一些,但也有些萧氏的影子,年纪小,但样貌已经是极为出色了。 萧氏本身容色也不凡,程姝像她,容色也是极佳,大约是因为人有些瘦弱,还有些潇潇清丽冷清之姿。 便是程妩样貌却差了些,但她性子温婉柔美,多年教养也让她养出了不俗的姿容,端庄又温婉,瞧着就是个宜家宜室的好娘子,也没有被这两个妹妹压下去。 程娇双手叠在腰间,对程姝微微屈膝行礼:“小妹见过三姐。” 程姝也站起来回之一礼:“阿姝也见过六妹。” 如此,便算是认识了。 程老夫人呵呵直笑,对程姝道:“三娘,你六妹名唤阿娇,咱们家里,就属她最为调皮了,就像是个泼皮猴子似的。” 言语之中说是程娇调皮,可喜爱之意难掩。 程姝目光微暗,暗暗打量眼前的小娘子。 今日程娇穿着一身杏色窄袖上衫配着湖绿齐胸襦裙,眉心贴着翠钿,头上梳着双髻,簪着蛾扑花纹小花簪,还簪了一朵绒花。 整个人像是春天发出来的新芽一样,柔嫩美丽,娇俏活泼。 笑起来的时候,杏眸含笑,眉眼弯弯,看起来就非常之讨喜令人喜欢。biquiu 原来这便是程娇啊? 程姝微微惊叹,生得如此讨人喜欢,也难怪是在临安侯府全数获罪之后,也有做了宰相的郎君独宠,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是了,程姝已经是重生一世的人了。 在前世里,她甚至没有名字,旁人都叫她孙大丫,她被养父母嫁给了一个大她十几岁的男子,过着清贫清苦碌碌谋生的日子。 只是后来意外听见养父母吵架,这才得知她本应该是侯府尊贵的嫡女,是养母将她换了出来,送了亲女去享福。 还听说那个与她调换的女子已经嫁入东宫做了尊贵的太子妃,日后还要做皇后。 得知这事的时候,她险些就疯了。 第13章 她岂能不疯?岂能不恨? 她的一生,被摔碎在地上,烂在这污脏的泥潭之中。 她原本以为一切皆是她自己的命,她也认命,也从来不敢想过,竟然还有这样的内情。 原来她本该尊贵至极的人,可却被人鸠占鹊巢,夺走了她的身份,享受着属于她的人生和尊荣。 如此, 她岂能不疯?岂能不恨? 程姝疯疯癫癫了好几日,待清醒过后,毅然来了长安城,只为求一个公道,夺回属于她的一切。 只是还未等她与临安侯府的人相见,程妩便找到了她,派人将她抓了起来,又送了回去交给她养父母。 她的养父母生怕她抢了程妩的富贵,便将她关在地窖里,打算就这样关着她一辈子。 她疯疯癫癫地不知过了几年,有一天终于跑了出去。 之后她便到处流浪,偶然听到有人议论,原来那太子也是个冒牌货,真太子归来,一切真相大白,程妩这个太子妃与临安侯府一干人等皆被问罪。 她听闻程妩与临安侯府的下场之后,终于是清醒了过来,仰天大笑三声,只觉得老天爷有眼,恶有恶报。 不过却也听说这个程娇是个幸运的,临安侯府被问罪,而她的郎君萧衡却立下大功,年纪轻轻已经位列宰相之位,乃是本朝最为年轻的宰相。 程娇没了临安侯府,仍旧可以做她尊贵的宰相夫人。 程娇啊...... 可真是一个幸运的人啊,竟然有一个做宰相的郎君。 若是、若是她能有这样的一位郎君,那程娇的人生,岂不是她...她的了? 想到这里,程姝心头狂跳。 程妩能夺走她的人生,那她为什么不能夺走别人的人生呢? 而且如今临安侯府固然富贵,可等日后也没有什么好下场,她回来临安侯府,一是为了报前世之仇,二嘛,不就是借着临安侯府给自己寻一门好亲事吗? 那萧衡,不正是最好的人选吗? 程娇见程姝的脸色一变再变,看向她的目光越来越是热切,忍不住拧眉:“三姐怎么这般看我?” 瞧着这眼神热切得,她都以为自己是那招花引蝶的谢三郎了。 程姝越想越是激动,忽然听到程娇的声音,吓了一跳,那些激动的情绪如同潮水般退去,然后寸寸寒凉。 “没...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六妹生得实在是好看,也不知道日后要便宜哪位郎君,而且六妹的名还唤作阿娇,真的是好啊,娇娇女郎,灼灼芳华,果然是人如其名。” 程娇闻言一笑,眉眼弯弯:“哪里比得上三姐,三姐清丽婉约,当得姝丽无双之称。” 程姝到底想打什么主意,程娇不清楚,但也不外乎是钱财、男人这两种。 要是为了萧衡,那萧衡如今也与她无关了,程姝自己想捡就去捡去。 但若是为了钱财,程姝若是敢觊觎,她定然不会退让,也不会客气的。 管程姝前世还是今生在外面受了多少苦,又不是她欠的她,冤有头债有主,找债主去! “便宜哪位郎君?”一旁穿着藕荷色齐腰襦裙的程妩轻轻压了压嘴角,笑出声来,“三妹你今日才回来,自然是不知,咱们这位六妹,指不定就要嫁入平清王府去了。” “平清王府?”程姝一愣,有些懵。 什么平清王府? 程娇不是该嫁入萧家吗? “正是。”程妩轻笑,“今日平清王府的春日宴,咱们这位六妹给人家府上的三郎君送了如意铃,对方还接了,如今外面已经传得到处都是。” 虽然早预料会传出来,但这会儿一听,程娇是脸皮都僵了。 “三妹可能还不知那平清王府三郎君,是这帝城有名的纨绔子弟,据说今日他离开春日宴之后,便去了蓬莱仙居与一众纨绔子弟喝酒,而后又转道去了平康坊。” “据说是平康坊最近来了一个很会跳舞的妓子,能跳赵飞燕的掌中舞,他们这是去看那妓子跳舞呢.....” 程老夫人听闻这个,脸都黑了:“二娘莫要胡说,平清王府什么门第,咱们家的女郎可配不上他们家的郎君,日后这事情不必再提了。” 程老夫人一听这个就生气,之前程娇说她将如意铃送给了谢琅,她还差人去打听,知晓人又去了平康坊看妓子跳什么掌中舞,简直是不能容忍。 想到这里,她扫了程娇一眼。 她这孙女是眼瞎呢还是脑子被浆糊糊住了,就算是当时非要选一个郎君,她难不成就不能选谢珀,怎么偏生是这个谢琅? 程娇缩了缩脖子,也觉得头有点大,她也是没料想到好嘛,她以为那谢三郎会拒绝的,哪知他竟然接了,搞得她心里也很慌。 她真的是不想要一个时常出入平康坊、不知道给她找了多少个妹妹的郎君! “这怎么行呢!” 程姝突然出声,语气还有些急。 在场的人闻言都看向她,程老夫人微微拧眉,对她道:“三娘,你不知晓那谢三郎是什么人......” “三娘是不知谢三郎是什么人的,可三娘小时候也悄悄跟隔壁的老先生读过书,书上有言,君子重诺,一诺当得千金,绝无反悔。” “六妹既然赠了谢三郎如意铃,谢三郎也接了,那、那便是不能反悔了啊......” 此时,程娇与萧衡的姻缘还未定下,若是...若是程娇嫁给了那什么谢三郎,那岂不是说她更有机会嫁给萧衡。 程姝心里激动了起来。 正在这会儿,有声音从门口传来: “什么君子一诺,阿姐不过是个小女子,当得什么君子,再说了,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有了如意铃,也需得是长辈点了头同意,才算是作数的。” 程娇抬眼看去,正好是见程让从门外走来,走近的时候还恼怒地瞪着她一眼。 程让上前去给程老夫人与萧氏行礼,然后对程姝道:“三姐才刚回来,小弟便当你无知,莫要以为读过两本书,识得几句话便当作是什么圣言。” “那不过是束缚人的东西罢了。” 第14章 当得是风水轮流转,彼时她得意 这话也委实是有些毒。 程娇微微挑眉,心想,这程让怎么学了谢三郎那一套了? 程姝的脸当时就红了。 一旁看好戏的程妩嗤笑出声:“想必是三妹读书读得少了,应该是多读几本。” 程姝脸色一僵,忍不住道:“是啊,我哪里有机会读书,能摸到几本书识得字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哪里像是二姐这般,父亲母亲不知请了多少先生前来教导。” 怼上程娇她还有几分心虚,但是对上程妩,她自然是不怕的。 “我呢,自三岁刚刚会走路,便要帮忙家里的事情,五岁踩着凳子做菜,每日洗衣做家务看孩子,还要给养母洗脚。” “洗脚?!”萧氏突然出声,“什么洗脚?” “什么洗脚?那贱婢让你给她洗脚?”萧氏死死地握紧手指,脸色极为难看。 程姝不知内里,但却知晓这件事定然能让萧氏动怒,于是继续道: “我养母每隔几日便让我给她洗脚,又时常笑言说,天道好轮回,昔日她给人洗脚,今日也有人给她洗脚,还让我好好洗,仔细些,若是洗得不好,便赏我两巴掌。” “还骂我低贱下贱,一辈子只配给她洗脚。” 萧氏双目圆睁,额上的青筋都在噗噗噗地直跳,险些要炸了:“贱婢,好一个贱婢!” “想当年我就不该救她!不应该这样放过她的!” “她竟然敢如此欺辱我的女儿!” 程姝的这个养母钱氏,以前便是萧氏的洗脚婢,伺候萧氏洗脚的。 如今风水轮流转,转过头来了,她让萧氏的亲生女儿如同最低贱的婢子一般伺候她洗脚,她还可以对这个人挑剔、打骂、羞辱。 当得是风水轮流转,彼时她得意。 萧氏一想到那场景,双目几乎都要喷出火来。 当年她一时心善,捡了一个小乞儿回来,给她一口饭吃,却没想到竟然救回这样的一个山中狼,竟然咬她! 要知道当年正值灾年,她将这贱婢带了回来,赏她一口饭吃,让她洗脚怎么了?m..nět 若不是她心善,这贱婢早饿死在街头了。 只是没想到这人竟然如此歹毒,换了她的女儿不说,还这样折辱她的女儿。 若不是她这个女儿意外得知了自己的身世找上门来,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受了什么样的苦。 这个钱氏该死,孙家也该死! 程老夫人脸色也极为难看,语气含着怒意,她对程姝道:“三娘,你放心,你受的这些苦,祖母定然会替你讨回来,叫那些人付出代价!” 她好好的一个孙女被人换了,在外面吃了这么多苦,自家养着仇人的女儿,还在她身上灌注了这么多的钱财心血,将她教养成如今这般体面端庄的模样。 固然养了十几年了,也有了感情,但此等混淆主家血脉的行径,那是绝对不能姑息的,若不然日后也不知有多少奴仆胆大包天敢冒死为自家儿女求这富贵命。 但若不是因为陛下赐婚的这桩事,程家也绝对容不下程妩的。 想到这里,程老夫人目光淡淡地从程妩身上扫过。 程妩触及她的目光,身形微僵,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在这个家里,她不怕临安侯这个父亲,但却害怕这个祖母,有时候她觉得祖母看她的目光,仿佛是洞穿她一切的小心思一般,令她无所遁形。 “可是祖母......”程姝有些担忧和犹豫,“我养父母到底是二姐的......” 说到这里,程姝又顿了顿,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一时间有些慌乱,慌慌张张地垂下头来。 这话,是在点明她的养父母与程妩的关系。 “这同你二姐有什么关系。”萧氏听了这话,却是皱眉,“你二姐是我亲女,你也是我亲女,自是与旁人无关的。” 这可是她养大的女儿啊,和那些人有什么关系?! 而且阿妩当年不过只是刚出生的孩子,一切的过错都是她父母的,与阿妩无关啊! “三娘,我知晓你对你二姐有意见,可也不能说出这种话来?” 程老夫人眉头微拧:“萧氏!” 便是程姝此时提起程妩心思不纯,可她遭受如此不公,有小心思便有了,她们做长辈的若是觉得不好,就当作没听懂就好了。 萧氏如此护着程妩,将程姝置于何地? 她是也不想要这个女儿了吗? “是,是我说错话了。”程姝闻言笑了,那笑容轻飘飘的,仿佛那天边就要消散的轻雾,“还请母亲不要怪罪,二姐乃是母亲的亲女,自然与外人无关。” 程姝原本便没想过这样就能对付程妩了,只是想提点提点,让人知晓程妩到底是个什么身份的,只是没想到她这个母亲的反应竟然如此激烈。 先前她这母亲还怜惜她在外面受了苦,还说要给予她最好的,甚至都逼着程娇将院子让给她,她心里还很高兴,觉得这个母亲对她还是很好的。 只是一涉及程妩,她便立刻变了脸色,转头指责她不懂事。 程姝目光落在程妩面上,目光幽幽:“只是我有一问,想问问二姐,对于我那养父母如何处置,可是有什么高见?” “高见?我能有什么高见?”程妩死死地捏着扇柄,心中对程姝是极为恼恨,面色有些僵硬,“那两人作恶多端,害得三妹受了这么多年的苦,那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此情此景,程妩也只能是表态自保为先了。 她心知,但凡她有一点表现出向着那两人,这临安侯府便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而且她是临安侯府尊贵的嫡女,可不是那两个低贱之人生的,也不想与他们有什么牵扯。 程妩目光扫落,落在一旁的程娇身上,却问她:“六妹,你说是不是?” 程娇:“?!” 她安静地呆在一旁到底是得罪她们谁了? 程娇心知这两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委实是不想掺合她们之间的恩怨。 程妩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程姝也不善,若是她善良,便不会做出抢亲妹妹的未婚夫的事情,不过都是为了自己得利,连亲妹妹都可以牺牲罢了。 反正她程娇在程姝眼中,是可以牺牲的,如此,便是她怜程姝过往艰苦,也只是不恨她罢了,可没有什么姐妹之情。 程娇笑了:“二姐说的不错,那些害了三姐的人,自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我们临安侯府的女郎,那是何等的尊贵,却被这些歹人带走,如此折辱,我们身为三姐的亲人,自是不可能放过他们。” 第15章 那就要孙家人一双手 “正是这个道理。”程老夫人点头,很赞同这话,依照孙家人做下的恶事,将他们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她问程姝:“你要将他们如何?” 程姝咬唇,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作答,她确实想要那孙家人都不得好死,只是具体如何报仇,她也是没有细想的。 程让却是给她出了个主意:“虽然那孙家人歹毒,却也没有伤了三姐的性命,那便留着他们一条命,再以歹毒还之歹毒吧。” 这话也是有理。 要是程姝死了,程家定然要孙家一干人等为程姝陪葬,但不管孙家留下程姝如何的歹毒用心,想要折辱什么,程姝也活到了今日回到程家。 程娇伸了伸脖子问:“如何以歹毒还之歹毒?” 程让却问程姝:“孙家那边有什么人?孙家夫妇最在乎什么?” 程姝道:“在孙家,他们还有三个孩子,两子一女,长子比我小两岁,今年才十三岁,却极为聪慧伶俐,孙家夫妇最为在意,觉得日后这孩子可以走仕途,出人头地。” 程让笑了:“那就要孙家人一双手。” 程让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要一双手? 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吗? 程让继续道:“孙家人不过是普通人家,赖以谋生的不过就是劳作,若是断了一双手,日后的日子定然艰难,能不能活下去都难说。” “再说那几个小的,没了一双手,别说是读书出人头地了,便是生存下去也艰难,说不定连嫁娶都没有机会了,就此绝后。” “这主意不错。”程娇头一个赞同,“如此,也算是以歹毒还之歹毒了。” 程让不愧是她双胞胎弟弟,和她一样聪明。 虽然程娇觉得程姝也不是良善之辈,并不想与她有什么交情,生怕对方为了利益坑她。 但程姝变成现在这般,皆是孙家人的造成的。 她不恨程姝,但是恨孙家人。 若是没有孙家人狗胆包天调换孩子,程姝便会在临安侯府长大,不会受那些苦,或许也能如同阳春白雪一般。 既然不能将人弄死了,那就让他们失去所在乎的一切。 孙家人折辱程姝,那便让他们生不如死。 “主意不错。”程姝笑了,笑着笑着,竟然落下两行清泪,“如此生不如死,也是他们应得的。” 说罢,程姝又看向一旁的程妩,心中暗道可惜,若是程妩也如同那些人一样被毁了双手生不如死,她才最是畅意。 只是可惜了。 萧氏瞧见程姝的目光落在程妩身上,将程妩拉到身后,自己挡在面前,怒瞪程姝一眼:“此事与你二姐无关,你二姐是我亲女。” 萧氏的立场仍是在程妩这边。 纵然是知晓程妩并非她亲女,乃是她的仇人之女,对方还坑害了她亲女,那样欺辱她的亲女,也折辱她。 但程妩是她养大的,多年来母女感情深厚,她是没办法割舍的,也可不是程姝这个半途回来、今日才相见的所谓亲女能比的。筆趣閣 萧氏也只能告诉自己,程妩是她亲女,就当是当年她真的生了两个女儿,与那孙家无关,孙家的账和仇只能与孙家算,与程妩无关。 程老夫人闻言闭上眼。 今日萧氏说了这些话,如此护着程妩,此后她与程姝,怕是不会再有什么母女之情了。 程姝不会原谅她这个母亲的,而他们这些长辈的,她不能要求她做一个孝顺女儿。 “是,二姐是您的亲女,一切与二姐无关。”程姝笑了笑,没有再言程妩的事情。 程妩还在临安侯府其实也挺好的,她要嫁太子便让她嫁去,日后等真太子归来,让她一同陪着她的太子赴黄泉也挺好的。 而且,若是将程妩的身份告知天下,那嫁给太子的事情指不定便落到她头上了。 她可不愿嫁给那个假太子。 萧氏见程姝不再纠缠,松了口气,心中也有些愧疚:“三娘,母亲知晓你这些年受了委屈,不过你放心,那孙家人咱们是绝对不会放过的,日后母亲也会补偿你。” “多谢母亲。”程姝语气淡淡,并不是很在意。 事情就这么商定了。 程老夫人拍了拍程姝的手,与她道:“你啊,也是个可怜的,但如今也算是否极泰来,日后平安长久,那小清苑多年不曾有人住了,你若是不嫌弃,便搬来与我这个老太太一同住吧。” 第16章 大兔子蹲完小兔子蹲 程让陪着她蹲下来。 姐弟俩就像是两只兔子一样蹲在那里,浑身都散发着丧气,只觉得前路艰难。 最终程娇摆摆手:“算了,也不算什么事情,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不行,我便出家做女冠去。” “做女冠?”程让眉头都打结了,“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做女冠总比做尼姑好,道家人不讲出家人清规戒律那一套,自在逍遥的,指不定还能修得一个逍遥长生,我觉得可行。” “再说了,做女冠总比嫁给谢三郎吧?”程娇面露嫌弃,“他那么乱,也不知晓会不会得什么病?” 程让:“?!” “能得什么病?” “花柳病。” 程让:“.....” 程让叹了声:“阿姐,你好歹是个小娘子,能不能...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把花柳病扯出来。” 有这个阿姐,他实在是太难了。 欺负他就算了,也别总是这么语不惊人死不休,叫人知晓了,还不知道惊成什么样子。 “难道要说马上风?可要是得了马上风,不是要死了就是瘫了啊。” 程让:“......” 罢了,他闭嘴。 不过...... “做女冠肯定是不行的,咱们再想想别的法子。” “还有什么好法子?只有做女冠是不用嫁人了,也不用嫁给谢三郎了。”程娇戳了戳手指,纠结非常。 两只又沉默了下来。 “你们在那里蹲着做什么?” 二人闻声抬眼看去,只见临安侯领着程谦、程谅往这边走来。 临安侯身为武将,身形高大威武,相较而言,程谦与程谅的身形则是单薄了许多。 “父亲、大兄、二兄。”二人起身行礼。 程谦温和一笑:“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在里面陪祖母和母亲说话?” 程娇道:“闷得慌,四郎陪我玩一会。” “哦?玩什么?”问话的是程谅。 程娇面无表情地道:“兔子蹲。” 众人:“......” 程娇继续道:“大兔子蹲完小兔子蹲,小兔子蹲完大兔子蹲,就是这样。” 众人再次:“......” 临安侯眼皮子直跳,忍不住道:“你自己喜欢玩就算了,别是拉着四郎一起,他还要读书呢!” 程娇哦了一声:“知道了。” 知道了,下次还敢。 临安侯心头一堵,心觉得这个女儿简直就是来克他的,总是能将他气得有气无处可撒。 “哼,算了,都进去吧。” “是。” 程娇见临安侯气得脸都黑了,忍不住掩嘴偷笑了起来。 这位老父亲心情不好,她就开心了。 哼,渣男! 一众人进了正房明厅,一番见礼之后坐下来说话,程老夫人将关于如何处置孙家的事情又说了一遍,大家都没有异议。 临安侯还道明日便安排人出发去办这件事,他虽然对程姝也没什么感情,但到底是他亲生女儿,由不得旁人欺负。 说完了事情,正准备开席,便有下人来报,说是萧衡来了。 “萧二郎?他来做什么?”程老夫人皱眉,她也是知晓春日宴上发生的事情的,对于这萧二郎也没什么好感。 之前她还觉得这个萧二郎不错,和她家孙女很是相配,却没想到是个心机深沉的。 萧二郎?! 程姝失手扫落了一只茶盏,茶盏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声响,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 茶盏里的茶水流出,湿了好一块地方。 程姝整个人都愣愣的。 程娇问她:“三姐,你怎么了?” 听说萧衡来了就这么失态,难不成是已经打上萧衡的主意了? 程娇想笑,明知在她的前世里这是亲妹妹的好姻缘还去抢,程姝确实没什么道德底线。 “没...没什么......” 程老夫人让侍女去收拾摔在地上的茶盏,然后对来禀报的下人道:“去将萧二郎请进来,正好他也是萧家人,便将三娘的事告知他一声,让他告诉萧家人。” 萧家,是萧氏的娘家,亦是程姝的外祖家,自然是要告知一声的。 “过两日,你便带着三娘去一趟萧家,拜见她外祖母以及舅父舅母,好让他们看看你还有这个孩子,是他们的血脉至亲。” 萧氏应下。 不多时,萧衡便被请了进来。 程姝目光灼灼地看着那个从门口走进来的郎君。 他穿着一袭青衣头戴铜冠,身形挺拔如松如柏,面容俊美斯文,那是他前世今生都不曾见到过的俊美郎君。 程姝心跳如鼓,忍不住捏紧了袖口。 萧衡上前来行礼:“子衡拜见老夫人,拜见姑父拜见姑母。” “是二郎来了,快免礼,请坐。”程老夫人笑容和善,“今日怎么过来了?” 萧衡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最后落在程娇身上,露出一些温和的笑容来,然后转头对程老夫人道:“回老夫人的话,今日子衡是为了五表妹而来。” 在场的人脸色都微变,程让的表情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程老夫人则是笑了笑:“哦?为了五娘?不过你还不知,我们府上还有个三娘,是你姑母的亲女。” “这姑娘从小便流落在外面,今日正好回来了,府上的小娘子重新排序,昔日的五娘,今日已经是六娘了。” 萧衡微讶:“还有这事?” “是啊,劳烦二郎回去告知萧家,过两日,你姑母便带着三娘回萧家拜见她的外祖父外祖母。” “子衡定然会带到。”萧衡点头应下。 他目光扫过,瞧见了一身穿青色齐腰襦裙、有些瘦弱的小娘子,长得与萧氏确实极为相像,想来便是今日归来的三娘了。 他只是淡淡地扫过一眼,便将目光移开。 却未料他那一眼令程姝心都快跳出来,有些暗黄的脸上也染上的一些红。 萧衡定了定神,又开口:“老夫人,子衡今日前来,便是为了六表妹,子衡与六表妹两情相悦,若是贵府成全,子衡归去便与父亲母亲说此事,不日便来说亲。” “谁人与你两情相悦?”程让脸色都黑了,虽说那谢琅不是什么好东西,萧衡同样也不是,这两个都是坑,他阿姐是哪个都不会跳的。 “我阿姐乃是最为矜持的小娘子,什么时候与你两情相悦了?” “萧二郎,便是你心悦我阿姐,也不能如此损坏我阿姐的名声!” 第17章 难不成他会输给那个浪荡子? “正是。”程娇使劲点头赞同这话,“我倒是不知,我什么时候与萧二郎你两情相悦了?” “便是我生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你倾慕于我,想娶我为妻,也不能如此胡说八道坏我名声啊!” 程让连连赞同。 没错,就是这样子的。 这姐弟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言语表情仿佛都在说萧衡想娶娘子想疯了,都开始胡言乱语到处碰瓷。 大概是那表情太过认真,说得萧衡自己都差点信了。 他疑惑地看向程娇,见她气得脸颊气鼓鼓的,恨不得立刻与他撇清关系,心中觉得奇怪。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这小娘子之前分明是对他有情的,甚至还追到了春日宴上,只是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令她矢口否认对他曾有过的情谊。 难道真的是瞧中了那谢三郎的皮相,变了心了,转头倾心于谢三郎了? 想到这里,萧衡面色有些难堪,仿佛是受到了屈辱一般。 难不成他会输给谢三郎那个纨绔浪荡子? 其实他对程娇也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之前程娇在他面前晃的时候,他还觉得有点烦,但碍于是表妹,又是侯府贵女,他只得耐心应对着罢了。 或许是他本身就对这些不知人间疾苦、骄纵任性的世家女不喜,觉得他们没有半点吃苦耐劳的好品质,仗着世家好,便是嫁了人之后也不会伺候长辈。 今日走这一趟,也是他思量许久才做下的决定,相较程娇,那个平清王府的谢璎县主才更为刁蛮任性、骄纵愚蠢,他委实是不想娶这样的娘子。 可如今他已然是被谢璎缠上,唯一敢与谢璎一争的,便只有程娇了。 故而,他只能是做出选择。 程娇总比谢璎乖巧听话,而且对他也有爱慕之心,是他眼下最好的选择。 萧衡闭上眼,然后道:“若是因为今日的事情,六表妹生子衡的气,也是应该,当时是子衡考虑不周,以为告知县主子衡心有所属县主便会放弃,未曾考虑周全,是子衡的不是。” “萧二郎。”程老夫人眉头拧紧,“便是要说亲,便是你父母前来与我们说,哪里容得你这个小辈跑来我这里放肆,说与我家的小娘子两情相悦,还让我们成全你们?” “你此等行为,莫不是在逼迫我等,若是不应了你这桩亲事,便要毁了我家小娘子的名声?” “子衡不敢,子衡只是一时心急,今日六表妹对子衡有些误会,将那如意铃赠予了谢三郎,那谢三郎是个什么样的人,难不成老夫人与姑父姑母不知吗?” “难不成诸位觉得那平清王府是个好门第,便不顾六表妹的死活,去攀附这个富贵。” “放肆!”临安侯怒起,“萧子衡,我们临安侯府的事如何,轮不到你来插嘴!” 萧衡这话,便是指着临安侯府的鼻子骂,若是他们将程娇嫁给谢三郎,便是不顾自家女郎死活攀附富贵的小人吗? 真的是好胆! “姑父莫要动怒,子衡并无他意。”便是被呵斥,萧衡依旧挺直了脊梁骨,不卑不亢,语气客客气气的。 “并无他意?”临安侯冷笑,“这话你说自己信吗?” “是子衡着急了,子衡只是担心今生与六表妹无缘,还请姑父勿要动怒。” 可不是着急了吗? 若不快点,指不定平清王府便要拿着如意铃来说亲了,到时程娇嫁了谢三郎,那他岂不是真的要娶谢璎? 若是平清王府真的要将谢璎嫁予他,萧家不会拒绝,他怕是没得选择,只能娶妻。 便是今日,他先来了临安侯府说这亲事,而不是先会萧家,便是知晓在程娇与谢璎之间,萧家定然会选择谢璎。 萧家与临安侯府本是姻亲,便是再续,那也是锦上添花罢了,可若是能攀上平清王府,萧家定然是非常乐意的。 指不定还会责怪他拒了谢璎的如意铃,落了谢璎与平清王府的面子。 若是他能提前得了临安侯府的同意,与临安侯府定下约定,到时萧家便是想结平清王府的亲事,也要顾及临安侯府与他们翻脸。 程娇看了萧衡一眼,虽然不知晓对方到底在想什么,但也觉得没安什么好心。 她笑笑道:“这‘缘’之一字,需得是你情我愿,才能称作‘有缘’,终成良缘,可若只是一方有心,一方无意,非要强求,那便是孽债了。” “同理,这双方皆有此心,才能称作是两情相悦,便是萧二郎你心悦于我,我无此心,那不过只是萧二郎你一人的念想,当不得两情相悦。” “萧二郎说话可要小心,胡言乱语坏了小娘子的名声,小心出门被人蒙上头打死。” 程娇鼓着脸,说着威胁人的话,虽然看着很生气,一双眼睛圆溜溜的,但也是活泼又生动,仍旧是可可爱爱的。 程让微微挑起眉头,竟然笑了,但笑意却不达眼底:“是了,萧二郎,可要小心些,免得不小心便被人打了。” 临安侯府的人似乎都不同意这桩姻缘,而且因为他说的这些话还懂了些怒气,萧衡有些恍惚,一时半会的,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最后他将目光投向萧氏。 萧氏是他的姑母,对他也很是关怀,以前对于这桩亲事,也很乐观其成。 萧氏被他看得脸色有些难看,最终道:“二郎,姑母也知晓你中意你六表妹,只是你六表妹不情愿,此事便这样算了,日后你若是瞧中了别的小娘子,姑母也定然为你说情。” 临安侯夫妇,只要不是涉及到他们最为在意的人,还算是很正常的,但只要涉及,为保他们在意的,旁人就都不重要了。 就像是萧氏,只要不动程谦与程妩,她还是个好母亲,会怜惜程姝在外头受了苦,想要补偿她,便是不喜程娇,若是遇见事情,也会护一护。 萧衡脸色有些不好,转头又看向程娇,问她:“六表妹当真是对我没有情意吗?” “以前我来临安侯府、或是你去了萧家的时候,都很是喜欢凑到我面前来。” 第18章 何不以溺自照,瞧瞧自己是何物? 程娇对上他的目光,冲着他笑了笑,然后道:“我竟然不知二表兄竟然是这样想的,想来是我做错了事情,令二表兄误会了。” 方才都是‘萧二郎’,如今又变成了‘二表兄’,显然不愿过多纠缠,大有以‘误会’化解此事之意。 萧衡拧眉,今日临安侯府的态度如此强硬,若是再闹下去非但不能与程娇定下亲事,反而惹来临安侯府的厌恶。 不过是几息之间,萧衡便下了决定,抬眼问她:“误会?” “是啊,误会。”程娇笑了笑,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我去找二表兄,自然是敬仰二表兄。” “二表兄的才学在长安城之中数一数二,表妹不济,作诗词也只会作什么‘闺中女儿不知愁,上两壶好酒’这样词句,惹人笑柄,说起来实在是忏愧。” “只想着多靠近二表兄一些,好沾一沾二表兄身上的才学之气,日后作诗词也能好一些,莫要再惹来什么笑话,叫二表兄误解,委实是小妹的过错,还请二表兄勿要与小妹一般计较。” 程让听了这话,脸色有些不好,但只能是忍下,他心知不是什么误会,不过是萧衡不要脸想娶他阿姐罢了。 只是他们与萧家是至亲,不能真的撕破脸,只能用‘误会’来化解,将那些事情都当作是一场误会,说开了,便无事了。 可是他真的是恨不得一拳打在萧衡的脸上,让他敢算计他阿姐! “原来如此。”萧衡握紧手掌又松开,面上也染上了一些笑意,显得他既温和又谦逊,斯文有礼至极,“原是我会错意了,打扰了六表妹。” 正在此时,程谦也上前来,与萧衡说道:“二表兄,我最近得了一幅好画,正想着什么时候请你过来瞧瞧。” “我看选日不如撞日,二表兄便同我一起去看看画吧,瞧瞧我花的钱银到底是值不值?” 萧衡好脾气地应了一声‘好’,然后便与程谦一同离开,仿佛之前闹出来的事情都不存在一样,一点都不尴尬。m..nět 待他们走了之后,程让终于是忍不住冷哼一声:“真的是好胆子,竟然敢算计我阿姐。” 若是细想一番今日的事情,大约也能猜出萧衡今日的目的是什么,无非是不想娶那谢璎,转头想利用程娇为他挡着。 何不以溺自照,瞧瞧自己是何物? 不行,他回头定然要拿块布,蒙头打他一顿,不然难消心头之恨。 程老夫人对萧氏道:“你这侄子,当真是心思如玲珑,也以为旁人全是蠢,读书读得好,可做人也要讲良知才是。” 萧氏面上无光,只能低头说道:“回头我便回家与父兄说一说,尽早给他许一门亲。” 说到这里,萧氏又瞪了程娇一眼,心觉得这事情也全数是她惹来的,若不是她自己凑上去,怎么会有今日这一遭,害得她也丢脸。 然而这会,程姝突然开口:“祖母此言差矣,三娘以为萧二郎这样正正好。” 这话引来所有人的注目,程姝死死地捏着袖子,屏住呼吸。 程老夫人有些诧异,却问她:“哦,你有什么想法,说说看?” 程姝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道:“萧二郎心思玲珑,学识渊博,是个好郎君,而且方才六妹不是也说了吗,这都是误会。” 程让道:“三姐,你可莫要被他这副模样给骗了,此人乃是十足十的伪君子,斯文败类,他不过就是不想娶平清王府谢家娘子,这才想利用六妹,以为娶了六妹为妻,便不用娶那谢家娘子了。” “可他若真的有攀附之心,那断然不会拒了平清王府的亲事,不攀附权贵,不也是难得可贵?” 这话说得...似乎也有点道理。 程老夫人笑了笑:“确实也算。” 纵然谢璎刁蛮任性,飞扬跋扈,在很多人看来,并非一个好娘子人选,可她到底是王府贵女,堂堂君主,若是娶了她,这前程定然是扶摇直上。 萧衡不愿这门亲事,可见还是有点东西。 至少不会为了权势毫无底线。 “而且他今日来此,也只是误会,本以为与六妹两情相悦,却不知是自己会错意,只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罢了,如此,也不能怪他是不是?” 程让嘴角直抽:“三姐,难不成你听不出来,阿姐说的什么‘误会’不过只是托词吗?” 他这个三姐脑子怎么时好时坏的? 怎么忽然为萧衡辩解了? “三姐为二表兄辩解这么多,难不成是瞧上二表兄了?”程娇笑意浅浅地问。 程姝微顿,面上有些不好意思:“我听闻过萧二郎之名,觉得他朗朗君子,并非是这样的人罢了。” 程娇道:“世间的谣言到处传,也不知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三姐日后看人,需要仔细地看,勿要再用什么‘听闻’便断定一人好与不好。” 这是她看在程姝是她亲姐姐的份上的提醒,在她梦中,当时萧衡已经与她定亲,却与程姝走得很近,最后生出了感情,非卿不娶,甚至有了苟且,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然,程姝这个抢亲妹妹郎君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提醒过后,若是他们还要配一对,那就是王八与乌龟看对了眼,随他们自己去吧。 程姝微笑:“多谢六妹,三姐记下了。” 程老夫人道:“好了,那就开席吧,咱们移步偏厅,让人上菜,至于阿谦,便不等他了,让他应付萧二郎吧。” “是。” 一众人起身移步,临安侯与萧氏一同上前去扶着程老夫人去偏厅,一众小辈则是落在后面。 程娇扯了扯程让的袖子,落在了最后,发现是家中少了一个人:“杨小娘呢?” 一直注意着程姝的事情,倒是忘了还有杨小娘这个人了! “去了梁家看大姐去了。”程让想起杨小娘,脸色便有些不好,“听说这一次大姐病得很奇怪,父亲还拿了府上的牌子请了太医来看诊,却也看不出什么病。” “我也有些担心,大姐她会不会出什么事......” 第19章 我问你,你可愿娶那程五娘为妻? 说起程娥,程娇心头一凛,心头升起危机感。 虽说她与程娥之间也有些不对付,但到底也是血脉亲人,知晓她活不了多久了,心里也有些难受,但知晓程娥死了之后的遗言,那些难受也全数散去。 若是程娥真的如同她梦中一样死了,还留下遗言让家中妹妹嫁过去帮她照顾孩子,依照临安侯偏爱她的劲儿,怕是真的会逼着女儿嫁过去。 到时候,可能不是程姝就是她了。 程娇压了压嘴角,眼底微冷,为人子女,她也不求这一对父母有多疼爱她,但也不能毁了她将来的一生。 因着小心中挂着事,程娇吃饭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委实没有胃口,随便吃了些,之后便去了院子廊下坐着。 太阳的余光洒在地上,为世界染上最后一抹橘红。 程让瞧着她不高兴,凑了上来:“阿姐你不高兴,是因为三姐要搬去祖母那里住吗?” 程姝在外头受了许多苦,程老夫人也心疼她,对她非常的不错,地位也直逼程娇。 程娇摇头:“那倒是没有。” 在她看来,祖母是他们共同的祖母,又不是她一个人的,谁人能得她的偏爱,那都是各凭本事的事情,她心中没有多大的想法。 “那你这是怎么了?” “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 “郎君。” “什么?郎君!”程让惊得险些跳起来了,被程娇一个眼神杀过去,他这才止了住,可声音忍不住着急,“你竟然想郎君?是谁人?” 谁啊,看他不揍他一顿。 “难道你还想着萧二郎还是谢三郎?” “阿姐,你冷静点,这两个是绝对不行的,明儿个我便去平清王府将如意铃取回来。” 虽然他舍不得一起长大的阿姐嫁人,可女子到底是要嫁人的,他也不能拦着,只是这人选,定然要仔仔细细地挑选才行。 萧衡和谢琅这两人,一个斯文败类一个浪荡风流,皆不符合做他姐夫的人选。 程娇听了这话,有些心虚自己乱丢如意铃惹下祸事,又是因为弟弟暖心的话非常感动:“程小让,这个世间上,果然是你对我最好,呜呜呜~” 知晓她将如意铃送给了谢琅,家里人的态度不一,临安侯、自萧氏知晓之后怕是恨不得将她打包送到平清王府,觉得这是她的福分。 程老夫人虽然听过谢琅的名声,却有待观察考验,没有一开始也没有反对,却也没有同意。 也唯有程让,是坚决要将如意铃取回来的,不让她嫁给那名声狼藉的谢三郎的。 程让道:“你要是做妹妹,喊我兄长,那我定然对你更好,六妹!” “休想!”程娇抹了一把脸,轻哼,“程小让,难不成你不知晓一日为弟终身为弟的道理吗?就算是我只比你大了一炷香,却也是你命定的阿姐。” “你就认命吧!死了这条心吧!” 姐弟俩一胎而生,一个想做阿姐,一个想做兄长,为此不知道争辩了多少次了。 程谦从屋里走出来,也走了过来:“你们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程让摇头,“就是六妹说可以让我做兄长。” “胡说!我分明没有同意。” 程谦笑了笑,有些羡慕他们二人感情好,他问程娇:“六妹可是瞧中了谢三郎?” “没有,她没有瞧中谢三郎。”还未等程娇开口,程让便替她否认了,“今日之事,都是那萧二郎想拉阿姐下水,阿姐不愿得罪平清王府,这才扯了谢三郎的。” “大兄,谢三郎并非良配,阿姐定然是不能嫁他的。” 程谦道:“我又没问你,着急什么?” 程娇道:“大兄,四郎说的不错,我当时只是权宜之计,并不想嫁予谢三郎的,四郎还说要替我取回如意铃。” “是这样吗?” “是的。” 程谦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程娇与程让见他走了,又忍不住咬耳朵。 “他到底想做什么?” “谁知道呢,只要不是卖了我,管他做什么......” ...... 夕霞在天边慢慢地燃尽,临近禁宵之时,有一辆马车在平清王府门前停了下来。 谢琅手里捏着一把扇子,慢悠悠懒散散地抬脚下了马车。 有家仆迎了上来:“三郎君,您可算是回来了,王爷正在寻您,说若是您回来了,便去正院见他。” “哦?”谢琅嘴角微微扯了扯,“他寻我所为何事?” “这老仆便不知了。” 谢琅转了转扇子,点了点头,抬脚往王府的正院走去。 彼时,孩平清王已经用过饭了,正坐在正位上喝茶,平清王妃也坐在一旁给他泡茶,认真地伺候着。 平清王年岁刚过四十五,因着是武将,身形高大,一身气度悍匪,下巴上还留着一茬短胡子,看着样貌就有点匪气,给人的压迫也很大。 “儿子拜见父亲,拜见母亲。” 平清王将手中的茶盏振在案几上,面上的怒意不掩:“你还知道回来,你爹我都以为你醉死在平康坊里了!” “也不知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有你这个的儿子!” 闻着谢琅身上未散的酒气,平清王只觉得要气死了。 他为人刚正正派,一生有四个儿子,大儿子像他,二儿子马马虎虎,四儿子是善良谦逊那一款的,就是这个三儿子,每每令他想起来都要气死。 谢琅并不在意平清王的怒火,笑笑道:“父亲若是有心,不如多将心思放在大兄和四郎身上,至于我,我便只爱这自在随心的日子,不求权势名利,只求今生逍遥。” 见平清王听了这话又要生气了。 平清王妃赶紧劝道:“三郎年纪还小呢,还不知事,王爷与他好好说,父子俩哪里有见面就跟仇人似的。” “他还小?”平清王冷哼了一声,“他今年都已经及冠,已经不是小儿了,都说三岁看到老,他小时候就是这个鬼样子,大了也如此。” “这不是还没成亲嘛,等他娶了娘子,定然能沉稳下来好好过日子了。” 说起成亲,平清王终于想起了今天喊这个儿子过来是干什么的。 “我问你,你可愿娶那程五娘为妻?” 第20章 待我浪子回头,再娶美娇妻 娶程五娘? 娶程五娘为妻? 谢琅愣住了,原本有些混沌的脑子一下子似乎是清醒了不少。 “娶程五娘为妻?” “便是程五娘,怎么?难不成你还不愿了?” 谢琅有心想道‘我不愿’的,像是他这样处境的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何必是连累人家,让她陷在危险之中。 可是他想到那笑起来杏眸含笑的小娘子,到了嘴边的话,竟然说不出来了。 他认得那小娘子许久了,只是她不认得他罢了。 “我愿不愿意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女郎愿不愿,临安侯府的女郎多是好郎君可以选择,哪里能瞧得上我这般儿郎?” 他说这话的时候吊儿郎当的,丹凤眼中春光潋滟,既放荡又勾人。 平清王脸色有些发黑:“你还知道你这样不好,我还以为你觉得自己绝世无双,无人能及呢!” “那倒没有。” “你还有自知之明,哼!”平清王见他懒懒散散的样子,只觉得眼睛都疼,“我再问你,可愿娶程五娘为妻,你只答愿不愿,若是愿意,自然有法子让她嫁你。” 临安侯府虽然不错,但还不及平清王府,便是谢琅不堪,可他到底是平清王府嫡子,是首阳长公主的亲子,还有贵为帝王的舅舅,只要多许些好处,临安侯府不可能不点头的。 谢琅心头一跳,握在折扇上的手都紧了紧又松,那一瞬间,心里想了许多,最终却道:“此事日后再说吧,那小娘子瞧着呆呆的,委实无趣。” “谢既安!”平清王震怒,“你以为人家临安侯府是那平康坊里的妓子吗?会跳舞还会唱曲儿,很能哄你开心?” “儿子没有这样说......”谢琅拧眉,他可没有拿人家侯府女郎与平康坊的那些妓子相提并论。 “娶妻的事情,日后再说,我如今还未玩够,等我玩腻了,愿意娶妻了再说。”biquiu “再说这娶妻的事情吧,也讲究我自己愿意的,现在便是娶了回来,我天天往外跑,将人家置于何地?这家里岂有安宁的日子?” “待我浪子回头,再娶美娇妻。” “你还知道自己是浪子?”平清王被他气得不轻,伸手捂住胸口,终是懒得管他的破事,“滚,给我赶紧滚!” 谢琅等的便是这句话。 “儿子告退。”他潇潇洒洒地作揖一礼,然后转身潇洒离去,半步都不曾停留。 平清王当真要被这儿子气死了,对平清王妃道:“你瞧瞧你瞧瞧,我当真是前世欠了他的,以至于他今生成了我的儿子,天天存心气我!” 平清王妃只得劝道:“王爷消消气,三郎有句话也说得不假,他这会儿还未收心,便是娶了娘子,那必然是要成怨偶的,这日子也不得安宁。” “只能等他再年长几岁,懂事了,再为他说一门好亲事。再说了,三郎这样的身份,难不成还说不上好亲事吗?” 平清王妃说这话,心中微酸,谢琅这个浪荡子不就因为是首阳长公主的亲子,身份便比她四郎身份尊贵,想娶什么样的娘子都行。 “既然不愿娶,为何还接了人家小娘子的如意铃?” “三郎的性子,大概是觉得逗人家小娘子有趣吧......” “孽子!”平亲王被气得不轻,但给谢琅说亲的事情也暂且搁置。 谢琅一路回了自己居住的院子,进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唯有廊下的灯散发着亮光,照亮着方寸之地。 有夜风吹来,凉凉徐徐,他站在院子里吹了一会儿夜风,吹得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他才伸手在怀里摸了摸,摸出了一对香球大小的铃铛。 铃铛微晃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叮铃铃的,听着这铃铛声,仿佛四周都安静下来了,唯有徐徐的风吹着。 天边的明月向人间洒下的一片皎洁的月华。 明月皎皎,月华清清,是天地之间最高洁之物,洒落世间,照亮黑夜。 可是叫人看得着,却摸不着。 明月皎洁,却不是属于他的,他只能是在这一方天地,望而叹息。 “对不起......” 他知晓她送这如意铃是什么意思,不过是想他拒了她罢了,可是在那时,他心中欢喜不已,根本是舍不得拒绝。 赠君如意铃,觅得如意郎。 接了我的如意铃,便要做我的如意郎君了。 他哪里是能拒绝。 只是他也知晓自己的处境,也不敢真娶她为妻,接了她的如意铃,却也不能娶她为妻。 而他能抓住的,或许便只有这须臾的贪妄。 明月终不属我。 或许此生只是遗憾。 黑暗一个人影走上前来,恭敬地低头拱手行礼:“郎君。” “何事?” “今日临安侯府来了一位小娘子,说是临安侯府的女郎,生得与临安侯夫人极为相似,临安侯府已认下她,所言她与府上二娘子乃是双生。” “双生?”谢琅微微挑眉,轻笑了一声。 “正是,府上为她取名为姝,又将府上的女郎重新排序,五娘子如今已是六娘子。” “还有,今日那萧衡又去了一趟临安侯府。” “他去临安侯府作何?” “是想与六娘子定下亲事......”那人说到这里,额上的冷汗都出来了,“不过临安侯府的人并没有应下。” 谢琅轻笑出声,那笑声极轻,为有离得近的人才听得清。 “我原本瞧着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瞧着更不是了。”萧衡此举,无非是不想娶谢璎,提前定下一桩亲事。 “他真的是好大的胆子,以为这长安城的贵女便由他挑选利用吗?” 谢琅垂眸,丹凤眼微眯时闪过一些冷意,“听说这位萧会元正准备参加殿试,你瞧着让他摔一跤,最好是摔断手,连殿试都去不得。” 也不怪他断了他的仕途,只是他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惹到了他。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善人。 “去吧。” 黑暗中的人应了一声是,然后悄然离去。 院子里又重新安寂了下来。 第21章 不想她再送别人如意铃 次日,程让在国子监请了假,去了一趟平清王府,向谢琅讨要如意铃。 谢琅眯着眼看着眼前半大的小郎君,手指轻轻地搭在彩绘粉桃茶盏上,轻声道:“丢了。” “什么?丢了?”程让原本有些沉定的脸都要黑了,“怎么丢了呢?丢哪儿了?” 瞧着这样子,下一刻就要跳起来了。 谢琅轻笑,心想不愧是是程娇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平日里瞧着有点沉稳,但是一戳就破功,气得要跳脚。 他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语气轻轻:“昨日喝了太多了,忘了丟哪了。” “谢三郎!”程让气得在院子里来回走了两圈,“你怎么丢了呢?便是你不愿娶我阿姐,也不必这般乱丢吧?” “此乃某无心之失,若是你阿姐怪罪,某愿亲自登门致歉,请她原谅。” “谁要你上门致歉!”他阿姐才不要见这个浪荡子! “那你待如何?” 程让噎住,一时之间竟然无话可说。 谢琅又道:“只要是程家不认,就算是被人捡到了,那也是假的,毕竟谁人都知晓你阿姐将如意铃赠予了我,哪里会出现在别处。”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眉眼微挑,眼中带着一些笑意,“程小郎君,你不必担心。” 程让简直是想晕过去了,也不知道是该担心如意铃在谢琅手上到时候他来求娶呢,还是被人捡到了惹出事端。 毕竟那如意铃上,可刻着他阿姐的名字的。 “当真是丢了?” “当真,此事,我又何需骗你?” 程让仔细一想,也发现有道理。 若是谢琅真的想要用这如意铃求娶他阿姐,便不会说这种丢了的话,若是不想娶,将如意铃还了就是了,何故如此。 想来是真的丢了。 谢琅见他面色僵硬,心中叹了口气,又与他道:“既然来了,陪我喝盏茶,我这,已经许久都不曾有客人来过了。” “不了。”你自己喝吧。 “告辞。” 程让来去匆匆,连一杯茶都不愿喝。 谢琅看着他离去,伸手在腰间的香囊之中取出了那一对如意铃,如意铃里的小金珠被他拆除了,只余下空铃,再也不会响了。 如意铃,就让它就此丢了吧。 本是他的私心,不想她再送别人如意铃。 他捏了捏如意铃,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 。 程让不敢声张如意铃丢了的事情,只能悄悄地派人循着谢琅昨日去过的地方找,只是找来找去,都不见踪影,最后只能放弃。 程姝回来第二日,临安侯府便派了人去找孙家人算账,而且也将关于‘程姝与程妩是双生’的那一套说辞放了出来。 说什么当年萧氏生产的时候被心思歹毒的婢子抱走了一个,如今终于回家。 萧氏原本便生了程娇程让这一对龙凤胎,故而说她以前生的是一对双生女,大多数人也是信的,虽然还有少少的一些人提出质疑,但都被压了下来。 纪青莲屁颠屁颠地跑到了临安侯府,奔赴第一吃瓜现场。 “程娇娇...程小六...不不,程六六......” “程六六,我听说你还有个阿姐,如今你已经是程六六了。” “五魁首啊,六六六。” 还六六六? 程娇脸都要黑了:“纪荷花,你找打是不是?你才六六六,你三个头六只手,啊啊啊,看招!” 两个小娘子在院子里你追我赶,追上的时候还花拳绣腿地打一架,都是武将家的小娘子,谁人不会点花拳绣腿呢! 程娇小时候还异想天开,想学武功做英雄好汉,还拉着纪青莲一起学武。 但在气走了三个师父之后终于明白自己是一块不可雕琢的朽木,只能饮恨放弃,不过倒是会两招看着好看的花拳绣腿。 两人打闹了一场,累了,就各自躺在一张躺椅上,仰头看天。 “程娇娇,你真的多了个阿姐啊?” 程娇嗯了一声:“我三姐她名唤程姝。” “她真的是你阿姐?” “自然真的。”程姝是真的,只是有某个人不是真的罢了。 “真是神奇,你竟然多了一个阿姐,我怎么就没有阿姐呢?” 永平侯府的人比临安侯府要简单多了,如今的永平侯是纪青莲的堂兄,她伯父伯母早年不在了,而她父母呢,是这长安城里一等一的咸鱼夫妇,只想躺平,多年来唯有她一女。 “要什么阿姐,你为什么没有阿兄呢?” 要是纪青莲有个阿兄,她指不定就嫁过去了,然后一起做咸鱼。 白天晒太阳,晚上晒月亮,正面晒一晒,翻过来再晒一晒。 美滋滋! “我有阿兄的!” “堂的,而且还是个拼命十三郎。”那永平侯可是个狠人啊! “我已经是很久没见过阿兄了,可真的是可怜人。”纪青莲也叹气,“难不成他还放不下那薛昭月?” 薛昭月原本是永平侯定下婚盟的未婚妻,后来老永平侯突然发病去世,薛家疑永平侯撑不起门庭,转头另嫁,如今是那丞相嫡子的妻子。 永平侯大约是受了刺激,这才这般努力,而且如今都二十有四了,都还未成亲,长安城中许多人都说永平侯还挂念着薛家女,只是罗敷有夫,可怜可叹。 “不可能!”程娇直摇头,“你阿兄是何等意志坚定之人,怎会如此挂念一个离他而去的女子,只是如今没遇见合适的,若不然他定然给你娶个嫂嫂回来。” “真的?” “真的!” 纪青莲姑且是信了,然后眼珠子转了转,扯了扯程娇的袖子,悄声道: “听说平康坊里的凝萃楼楼不久前来了一个姓楚的小娘子,据说那楚娘子身姿曼妙,轻轻如燕,还会跳赵飞燕的掌中舞,咱们也去瞧瞧去呗?”https:/ 原本什么楚娘子也只是在平康坊中有名,偶尔也在男人之间流传,皆以一睹楚娘子跳舞为荣。 也就是昨日,谢琅离了春日宴便去了蓬莱仙居喝酒,而后又与一众友人转道平康坊凝萃楼看楚娘子跳掌中舞,如此才传开了。 “真的能跳掌中舞?”程娇也好奇。 “能的。”纪青莲使劲点头,“明日便有那楚娘子的表演,我已经差人去定了一处雅间,如何?咱们去瞧瞧?” 第22章 程六六,你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程娇有些意动,她也想看看那楚娘子的掌中舞到底是什么样的。 平康坊的妓子亦不全是娼女卖身为生,它相当于诸妓工作之地,所谓‘妓’,而是有技艺的女子,像是琴棋书画、吟诗作赋、轻歌曼舞皆是她们的技艺。 那地方比较像是高级会所集聚地,引得无数才子名流前往,权当是风流雅趣,故而男子去得,女子也不是不能去。 当然,妓子与那些风流才子、贵族子弟春风一度也是常有的事情,也并非正经之地,女子去了,得小心一些,最好是乔装打扮一番,换成男装去。 “怎么?你不想去?难不成你不想看看那引得谢三郎都去看的楚娘子生得如何?跳的舞又是如何?听说昨日那楚娘子本不想跳舞的,可是得知谢三郎来了,这才登了台。” “我去不去与谢三郎有什么关系?”程娇拧眉,“便是我要去,那也只是去看楚娘子跳舞,与谢三郎无关。” 纪青莲点头:“对对对,你说的是,咱们不提谢三郎,那咱们明日就去。” “好。”谢娇点头应下,“我记得你之前在锦绣坊订了一条石榴裙,先让予我了,我那三姐回来,祖母让我们给她都准备一份礼,我仔细琢磨琢磨,便觉得送她一条石榴裙最佳。” 这长安城的娘子,但凡有些家底的,谁人没有几条石榴裙。 在程娇的前世,据闻历史上的武则天最爱石榴裙,故而大唐女子皆爱石榴裙,固然这个朝代是与大唐似是而非的大盛朝,也没有武则天,女子喜爱石榴裙却是不改。 “啊?石榴裙!”纪青莲一愣,连连拒绝,“那是我新做。” “我知晓是你新做的,要去相看郎君的时候穿的,不过我觉得那温家郎君不行,就用不上了。” 纪青莲:“怎么不行了?这不可能啊!” 她要相看的对象,是她堂兄外祖家温家的嫡长孙,算起来也是她表兄。 温家人家风不错,算起来也是知根知底,她阿爹和阿娘都觉得不错,若无意外,她或许会嫁到温家。 程娇冷笑:“难不成我骗你不成,程家那嫡长孙,叫什么来的?” “温如玉。” “对,叫温如玉的,他与寄居在他家中的表妹早有私情,温家为了继续与永平侯府的姻亲,将此事瞒下,逼着他来求娶你的。” “什么?”纪青莲拍桌而起,脸色极为难看,“温家敢骗我?你又如何得知?” “你管我如何得知,我只问你信不信?” 程娇闭眼,在她的梦中,纪青莲便是嫁到了温家。 那温如玉一心只有那表妹,在成亲不久,便与那表妹珠胎暗结,为了这心爱的表妹与孩子,温如玉一度扬言要休妻,还闹得沸沸扬扬。 只是那时候程娇自己都没命了,也不知道纪青莲后来如何。 “信!我怎么不信!”这可是她从小一块长大的姐妹,她哪里是不信的! 纪青莲气得胸膛起伏,小脸一阵黑一阵红的,也实在是呆不住了。 “不行,我要回家去让人查查到底是什么情况,若是真的是温家敢算计我,我定然让他们知晓我也不是好欺负的,哼!” 说罢,她便匆匆起身要走。 程娇赶紧抓住她的手:“哎哎,你等等,石榴裙!” “我都差点被人骗了,你还惦记着我的石榴裙,程六六,你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纪青莲大怒。 她这么惨了,还想坑她石榴裙? “我没有良心,谢谢。”程娇摊手,“再说了,这石榴裙留着,你不膈应吗?还是让我送人好了。” “我不膈应!”漂亮的小裙子谁人不爱,再说了,都是小钱钱! 好吧。 程娇竖起两根手指:“两倍钱银,绝不让你吃亏,不能再多了。”看着她这么惨的份上,就多给她点钱钱吧。 “成交。”这还差不多,哼! 纪青莲走了,程娇又躺回椅子上,懒懒地躺着。 三月的阳光洒落在院子,风吹来时,有开败的桃花随风落下,岁月慢悠悠,静悄悄。 平日里她这般躺着看院中的风景都觉得心中安宁,可是这两日,她却怎么也安宁不下来。 风雨欲来吗? 她伸手,拈住了一片风吹来的桃花花瓣,轻轻地放在鼻尖嗅了嗅,良久后,放在手边的茶具托盘上。 边上的旺财撒丫子跑了过来,伸头在她脚边磨磨蹭蹭的。 程娇伸手摸了摸它的狗头,忽然笑了一声。 “旺财啊旺财,今天要多旺两声驱驱晦气才好。” “旺!旺旺旺!” 她笑了笑,心情好了些:“很好,旺财好乖啊!” 正在这会儿,铃铛从门口走了过来,微微屈膝行礼:“娘子,三娘子有请。” “哦?请我?是何缘由?” “今日老夫人以及侯爷、夫人皆送了不少东西给三娘子,说是补偿她这些年缺的,三娘子说她初来乍到,委实不懂,便想请娘子您去小清苑帮忙。” 程娇笑了声,低头拍了拍旺财的狗头:“她倒是个会差遣人的。” “那娘子还去不?” “自然是要去的,她才刚刚回来,什么都不懂,既然她相求,我若是不管,那岂不是半点姐妹之心都没有?” 到时候不说临安侯夫妇了,便是程老夫人都觉得她没有心,毕竟在他们心中,程姝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什么都不懂,姐妹相助她也是应该。 程娇拍拍手,站起身来:“走吧,去小清苑。” 小清苑这边已经被修葺了一遍,但因多年不曾住人,院中杂草居多,如今除了草,这里一个坑那里一个坑,光秃秃的,不甚好看。 程姝知道她来了,亲自出门来迎接,面上还带着笑意:“六妹,你来得正好,这些东西我还不知道如何归置,就有劳六妹帮忙了。” 程姝的变化很快,不过短短两日,她仿佛已经适应了这侯府的日子,端起了侯府贵女的身份。 程娇笑道:“不过是小事,你我姐妹,相助是应该。” 程娇不知程姝是诚心请她帮忙还是打什么主意,做事万分小心。 让人将物件登记造册,该放入库房的放入库房,屏风、摆件等物也寻了合适的位置让仆婢摆放好。 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总算是把事情办妥了。 中间没什么风波,临走的时候,程姝还客客气气地送她出了门。 程娇回来的时候还在纳闷自己是不是多心了,可刚刚过了午时,便有人来报,说程姝身上起了红疹。 “红疹?”程娇心头一跳,“怎么回事?” “...听说是三娘子患有毛癣(对动物毛发过敏)......” 第23章 她可能是保不住她的旺财了 “毛癣?”程娇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怎么会有毛癣?!” 癣,就是过敏的意思,毛癣,便是对动物的毛发过敏。 程娇养了狗,自然打探过的,得知家里人都不会对狗毛过敏才敢养的,她知晓,但凡是家中有一人有这状况,她的狗便不能养。 毕竟在世人看来,狗哪里有人重要。 若是在当时,程娇也不敢养,只会给旺财另外找一个主人,让别人养着。 可是她都养了两年了,这程姝一回来,因为她有这个症状,便不能养了? 程娇眼睛都红了,心里也着急到不行,她急忙跑出院子去找狗:“旺财!旺财!” 旺财听到了她的声音,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然后撒丫子跑了过来。 “旺财!旺财!”程娇抱着狗眼泪都忍不住掉下来了,“呜呜呜,旺财~” 她可能是保不住她的旺财了。 以前因为程妩怕狗,她养的时候,萧氏已经很有意见了,如今再出了程姝对狗毛过敏的事情,更是不会准许她养了。 若是她非要养,就是不懂事,就是不顾姐妹的安危。 难不成那程姝就是天生克她的? 她程姝一回来家里人就逼着她将院子让给程姝,原本她命定的郎君,也注定要被程姝抢走。 男人抢走就抢走了,能抢走的,她也不稀罕,只是现在,她连她的狗都保不住了吗? 程娇急的眼泪直掉。 铃镜冷静一些,见她急得连理智都快没了,赶紧劝道:“娘子,现在不是哭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将旺财送走。” 虽然只养了两年,可铃镜也知晓自家主子对这只狗的喜欢,时常亲自给它洗毛毛喂饭食。 “若是不送走,说不准会有性命之忧!” “有性命之忧吗?”程娇仿若是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仔细一想,也不是不可能的。 因为这只狗的缘故,害得程姝受罪,家里人可能不会对她太过了,但可能不会放过旺财。 想到这里,程娇也不敢哭了,她抹了一把眼泪,然后同铃镜、铃铛道:“我现在就把它送走,送去...送去纪荷花那边,铃铛,你随我来,铃镜,你收拾一下旺财的东西,稍后将东西送过来。” 铃镜与铃铛赶紧应下。 程娇不敢再耽搁,也顾不上伤心,赶紧带着她的狗出了门,连马车都不坐,一路往永平侯府跑去。 等她到了永平侯府的时候,人和狗都有些狼狈,她的小脸花了,发髻也有些乱了,旺财又白又蓬松的毛都焉了。 见到纪青莲,程娇的眼睛又红了。 纪青莲被她这副模样吓了一大跳:“你这是怎么了?遭贼了是不是?” “纪荷花...呜呜呜,我真的命苦啊,怎么会有这样的阿姐......她一来,家里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吗?难不成是我欠了她的?” “我没欠她啊!” 程娇抱着旺财哭了起来。 旺财安静地让她抱着,小心地蹭了蹭她,似乎是在安慰她。 人和狗都可怜巴巴的。 纪青莲脸都青了:“这是怎么了?程姝怎么你了?!” 纪青莲觉得奇怪,先前程娇还向她讨石榴裙说是要送给程姝,她以为这姐妹俩虽然没有感情,却也是亲姐妹,到底没仇。 怎么转头就出事了? 铃铛在一旁赶紧解释:“纪娘子今日离开之后,三娘子便请我家娘子过去帮她收拾东西布置屋子,我家娘子去了,可刚回来没多久,便有消息传来,说她身上起了红疹,竟然是患有毛癣!” “毛癣?”纪青莲也愣住了。 铃铛道:“纪娘子,那三娘子定然是故意的,她难不成不知道我家娘子养了一只狗吗?既然是患有毛癣,为何还要离我家娘子这么近?” “方才我家娘子给她布置东西的时候,她靠得可近了,定然是故意的。” 铃铛说到这里也是眼睛都红了,程姝因为程娇的缘故出了事,上面的长辈定然会怪罪,等回去了,一顿教训定然是少不了的。 她们一直以来也够小心了,便是程娥、程妩在她们面前也讨不了好,有气也只能憋着,竟然没想到她们会栽到程姝的手里。 纪青莲听了一愣一愣的,有些不敢置信:“先前我还以为是个小地方出来的,是个老实的,却没想到竟然这般有心计,旁的不说,她这一回病了,你祖母怕是要对你有意见。” 程老夫人也算是很公正的长辈了,以前临安侯与萧氏各有偏爱,也因为程娇死不吃亏的脾气,对程娇有诸多不喜。 程娇也正是因为得了程老夫人的庇佑,这些年才过得这样自在。 程娇抹了抹脸,小脸微冷:“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也不管她是有心还是无心,但她的存在,已经是侵犯了我的利益。” “她要争求祖母的疼爱,我并不在意,毕竟祖母并不是我一个人的,这都是各凭本事的事情,她对祖母用心了,孝顺了,祖母偏爱她也是应该。” “可因为她的缘故,要我将旺财送走,我实在是不能忍了,纪荷花,旺财就暂且交给你帮我养了。” “啊?”纪青莲发懵,“我养?” “当然了,除了你,我还能将旺财托付给谁人?难不成你不是我姐妹吗?” 纪青莲很想说不是,不过是些些虚假姐妹情罢了,但见她如此,似乎也不能拒绝,她呐呐道:“可是、可是我不会养狗啊......” 让她逗一逗还行,养她养,这也太为难她了吧?https:/ “旺财很乖的。”程娇也是舍不得将旺财交给别人养,可也是没办法,最终她只得说道,“我会经常来看它的,等我成亲了,就把它接走。” “什么?”纪青莲险些被口水给呛到,“你不会为了这只狗,就想成亲嫁人吧?” 要不要这样啊?! 程娇一顿,想了想道:“也未尝不可。” 她是觉得那个家她呆不下去了。 纪青莲被她这话吓了一跳:“程娇娇,你可不能胡来啊,哪里能为了一只狗,就随便找个人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