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红熊猫绝不告白第二次》 1、第 1 章 “欢迎收听哥谭市社会电台，美好的一天，从了解时事动向开始。” “由于前几日台风袭来，本市暴雨不断。今日，位于本市海滨港口，渔民出航时竟在海面打捞上多具浮尸。” “据法医估计，尸体死亡已超过三十天，体表均出现巨人观现象。” “有专家推断是暴雨将船只掀翻，使沉海死亡的偷渡者，于今日被海浪推卷至捕鱼区。” “台风尚未离开，近一周仍将持续特大暴雨或阵雨。请市民不要惊慌，注意带好雨伞，不要随意出港捕鱼——注意生命财产安全。” ...... 今日的哥谭依旧阴雨连绵。 日光被阴云沉甸甸的压着，皮肤上黏糊糊的，衣服永远晒不干、带着一股水腥气。 李桃桃小时候浸了凉水，因而年纪轻轻便有了轻度风湿。她讨厌哥谭，讨厌阴雨天，讨厌随着凉风钻进她关节缝隙中的潮湿水汽。双腿又疼又痒，就算抓破了皮也得不到任何舒缓，肌肉酸胀无力，像有数以千万只虫蚁钻近裙底中将似树干般蛀空。 因此旁的人在吵闹，纸飞机到处乱飞着，橡皮在地上肆意地滚动。嬉笑声亦如锅炉中沸腾的水汽弥漫上教室，无孔不入，无处不响——只有她缄默寡言，埋首于放置在桌面的手臂上，试图用睡眠来忽视身体上的不适。 这样阴沉沉的天气，最适合睡觉了。适合让人头脑发昏，一睡不醒。在闭目养神的漫长过程中，直到铃声骤然响起—— 扩音器中传出刺耳的，尖锐的旋律使她浑身一激灵。女孩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神色呆滞，神游千里之外。 咿？怎么都回去了。 方才还在吵闹的学生，在铃响的瞬间都识相的收拾好了东西，在位置上端正坐着。 李桃桃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点：哦…我刚刚睡着了。 得出这一结论，她慢吞吞的打了个呵欠，看了眼记在本子上的课表，这节是班课。 班主任玛丽是个刻薄的，脾气古怪的中年女人。所有人都不想触她的霉头自讨没趣，包括李桃桃。 她支起一只胳膊，掌心托着脸颊向窗外看去。她仍没从昏沉的睡眠中彻底清醒，眉眼倦怠，眼睫上沾着泪光。 随着教室内呼吸声渐趋于齐整，走廊外，高跟鞋铿锵落地的声音在这安静的环境中尤为响亮。从脚步能听出来人身量矮小，中心下沉——脚步由远至近，只听“唰啦”的一声，门从左到右被猛地推开。 “同学们。”玛丽站到讲台上，怀中厚重的教案朝桌前重重一砸。镜框随动作下滑，做了红色延长甲的指尖将其戳上。白炽灯亮，使女人镜片反光，出声冷淡：“有个好消息。” 这个年纪的孩子谁不喜欢惊喜？虽然不说什么，但个个都眼睛发光，耳朵竖起。 玛丽站在讲台前将座下情形一览无遗，她见状嗤笑一声。 “这学期有小组作业，一周上交一次。” 答案给的毫不拖泥带水，只是声音刚落下，教室里就充满了嘈杂的哀嚎声。多数人面带不满，嘟囔着、嚷嚷着，抱怨着.....就连向来将这种事置身事外的李桃桃也不免左眼抽搐——拜托，这算哪门子的好消息。 根本就是惊天噩耗好不好啊！ 她忍不住在心中腹诽。 人从出生到到死亡，光是在校内度过的时光就至少有二十一年。而在这二十一年中，老师总是频繁地、有意识地使心智尚未健全的孩子们，能够在真正面对社会以前，激活出人性中隐藏的团队意识。 而小组作业，就是其中最鸡肋，又最主要的手段。 上到研究生课业，下到幼儿园小班分组。 无论任何一个年龄段的学生，都对其深痛绝恶。 原因无他，只因人类的物种多样性将会在多人活动时体现的淋漓尽致。一个本该由所有组员共同完成的项目，总会在进行中时因某些烂货的奇葩理由缺席，不干事、最后演变成一个人的项目，在提交时再由其余几人不费吹灰之力的共享劳动成果。 因此，小组作业也在民间戏称为“冤种的个人秀。” 在平日里，李桃桃就是那个负责独挑大梁的大冤种。 她平日少言，通常不与任何人深交。除了性格上相较安静孤僻，还有女孩是外地人而非本地人的这层关系在内。所以，一旦有小组作业，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将李桃桃列为队长。 这样一有麻烦，就能心安理得的支使她去办事。 唉，真的是快被烦死了！李桃桃心里窝着火，干脆把脑袋再往怀里一埋，眼不见为净。 玛丽任由骚动在教室内发酵，她低着头看向自己老派的指针腕表，嘴唇翕动，是在无声的数着秒数。 直到视野内分针与时针重合，从宣布通知到引起喧哗过去整整十分钟后，她终于动作了。老师将拳一攥，重重地砸向黑板。 霎时，万籁俱寂。座下的学生们向被踩了尾巴的猫，龇牙咧嘴，却敢怒不敢言。 玛丽一挑眉：“抱怨什么，不做小组作业就得去值周刷学校厕所。” “要不我申请帮你们换换？” 这可使不得啊！ 义务劳动和小组作业的权重无需衡量，明眼人都选择成为受压迫的大多数，全班齐刷刷地将脑袋晃成拨浪鼓。 玛丽人中歪，据说是幼时风寒没能得到及时医治造成的。这让她在任教时总是面含讥讽，语气又放的轻缓，在后两个音时咬重，使人感到一种被滞缓的压迫感。 此时她就用这样的表情环视一周，不再多费口舌，着手将手中的名册掀开继而开口： “那么从现在开始，被报到名字的三个人组成一组，自己记住自己的组员。” 本学期的集体活动不用自己找同伴，由班主任一手分配好。李桃桃趴着许久，左耳进右耳出。 可当玛丽报到她名字后跟着的两个人名后，李桃桃坐不住了。 听玛丽喊到： “达米安.韦恩，乔纳森.肯特，李桃桃，你们三人一组。” 她倏地睁开眼，条件反射牵起肌肉，试图将手臂举起提出异议。 开什么玩笑，这两个可不是平常人啊！ 恶霸和他的副手忠犬。 进去绝对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课间再被询问声撕成碎片。她头皮发麻，周遭隐有视线传来，她甚至能读取出其中或明或暗的怜悯。李桃桃一阵窒息： 这样的话，我想要度过无人注意、安静而平凡的校园生活的祈愿、岂不是刚开始就要破灭了吗？ 可她话音还没说出，便感到一阵冰冷的目光落在身上。 李桃桃畏寒，打了个寒颤。她下意识循着目光来源看去。追寻根源，抬起头，视野便被一双浓烈的翠色强占。 眼睛的主人是大名鼎鼎的达米安.韦恩，高年级都知道他脸蛋漂亮，但性格爆差。招惹他的人通常下场惨淡，不过就他韦恩的身份和那张毒死人不偿命的嘴，就已经能让校园内百分之八十的人对他敬而远之了。 她，本与这样的角色毫无牵连。 而现在，这位小韦恩身上深深的不爽已经快溢出来了——达米安神情中显然带着不虞，李桃桃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如x光般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个遍。李桃桃甚至在猜想，男孩一定连她头发上有几根分叉都数的一清二楚了。 从烦躁，到不爽，最后定格在不解。李桃桃吞了口唾沫，胆战心惊的看着对方眼神中的含义变了又变。直至后来，终于听见男孩纡尊降贵地开口： “你对我有什么意见，李桃桃。” 被点到名，李桃桃安静如鸡。 不发声，不作答，用行动表达出自己的立场。 女孩缩回了欲举又止的手，若无其事地望向窗外，假装方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这怎么敢的啊，我的少爷。 李桃桃无比苦涩。 这我怎么敢啊！ 2、第 2 章 玛丽在两人中来回看了一圈，她推上眼镜，问：“李同学，还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玛丽女士。”李桃桃飞速点头，生怕晚了就要保不住自己的脑袋似的。 “好，那么达米安.韦恩为组长，小组课题自定。组员各自分工明确，一周汇报一次进度，明白了么？” 达米安被设定为组长，这一点在意料之中。男孩虽然脾气和人缘都很糟，但这些都不能成为否认他优秀的理由。只要是达米安参与的事情，他他总是能够轻而易举的拿到第一。 相比之下，李桃桃努力的方向，就跟正常人的理念完全背道而驰了。 她从记事开始就在竭力掩盖着自己的不凡，第一年就能熟读古文观止，第二年能稳稳拿笔五步成诗，第三年可使用高级道法背出整整三页有多的咒语。 可她，完全没有这样做。 到了适宜的年龄才开口说话，按部就班，每场考试都算好分数只超平均值一小些，做作业时也不忘做错几道题给老师加深印象。 她对任何事都努力做到中庸，只是为了让自己泯然众人。 可是这次不行，这次的组员是达米安和乔。 他们两个人光是呆在一起就已经出挑人群之外，更不用说达米安.韦恩无论是什么都要力求第一的个性。 如果做不好，会被杀掉吗。 李桃桃收回了悄悄打量男孩的目光，有些郁闷的想到。 “知道了。”面对玛丽的有心提点，她附和的有气无力。 然而在李桃桃看向达米安时，男孩也在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她。 随意披散过肩的直黑发，刘海长过眉，巨大的黑圆框平光镜，惨白的皮肤，不算细软的声音。 李桃桃这个名字，达米安有印象。 不过这个印象只局限于点名簿上的白纸黑字，从入学到现在，他们说过的话甚至不超过十句。女孩在班里是个边缘人，她坐在左边最里面，身后是图书角，身旁是一整扇水雾弥漫的窗户。 窗帘也囤积在那里，将她大半个身子终年笼罩在阴影里。 达米安印象里这个女生的成绩算不上好，只能说是平庸。 不出挑，不糟糕。 分卷时，第二十二个上去拿卷的准是她。而这个班里，统共只有四十四个人。 达米安想到这里皱了皱眉，只要是有关评比的课业他都要拿到最优等，要将这些庸人、笨蛋遥遥的，永远甩在身后。 可这次的评卷人是玛丽，这个女人不畏惧权势，公平公正，眼光算得上毒辣。一旦被发现一整个课题都是由达米安一力完成，旁人都是挂名的话，绝对会被判出零分出局。 达米安想到这里，目光沉了沉。 他想：如果这个家伙敢拖后腿，我一定会给她好看。 正在打瞌睡的李桃桃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打了个寒颤。 她看向教室内的温度表，从包里摸出了一件外套穿上。 这一整个上午的课李桃桃都无心听讲，放学时她重重的叹了口气、将额头压在书上发愁。 不行啊不行啊，这样不行啊。她心底哀嚎着，对偏离乖宝人设的自己表示强烈的谴责。 女孩有一定程度上的强迫症，一旦事情发展超过预计就会产生恐慌。虽然这些题型连给幼儿园的她打发时间都不配，但满脑子都在想小组作业这件事，对于李桃桃来说本身就不合理。 这个年龄的孩子们，总是使不完的精神气力。 从下课开始，窝在位置上的李桃桃就一直在听周围的人谈论这件事。 他们对这件事的新鲜感还在，积极的拉群取名，讨论课题。 #千奇百怪的英国美食# #庵野秀明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仿生老虚会梦见赛博刀子吗# 各种千奇百怪的课题层出不穷，让被迫偷听的李桃桃叹为观止。 怎么搞的，我们班居然有这么多二刺螈吗？ 至少在今日，大部分人都对这件事表达出了极大的热情。班内仍坐在位置上的，只有两个人。 李桃桃自己，还有达米安。 乔纳森则一下课就蹿出座位，不放过一分一秒和达米安贴贴打闹。 李桃桃想了想，没敢凑上去。 一组三个人，其余两人双人成行，她岂不是个二百五十瓦的大灯泡？ 不然...敌不动，我不动？ 问题是，这两个人的联系方式她是一个也没有。 主题倒是可以由达米安制定，但是任务需要分配，玛丽下了死命令，说是这周五要给出计划雏形呢！ 李桃桃一直纠结到了现在，额面压在书封边缘，充血了也毫无知觉。 直到身前，忽地响起三声闷响。 叩叩叩。 微微抬首，狭窄的视野中敲击在桌面上的，是一根蜷缩起的清癯手指。李桃桃困惑地仰起脑袋，发现自己座位前站着两个男孩。 同样的校服，同样的发色。 一人褐色的皮肤，发一丝不苟的竖起，眉眼锋利，翠色的眼睛浓艳微寒。而另一个人气质截然相反，头发细软的搭着，标准的白种人，宝石蓝的眼睛清澈明亮，举着手同她打招呼。 达米安和乔纳森。 他们两个人看起来是一个白脸一个黑脸，一个似暖阳般和煦活力，另一人则拒人之千里，傲慢而野性。 她先看向乔纳森，小男孩对她挥着手打招呼，语气雀跃：“你好呀李同学，叫我乔就好啦！我们以后就是一组了，要加个line之类的么？” 李桃桃快被这友善的态度感动哭了，她忙不迭地拿出了手机展示出二维码，成功将乔纳森收为自己贫瘠好友列表中的一员。 而转过头去时，女孩却只感到自己的头皮瞬间炸开。 中东混血的男孩中用一种冰冷的目光看来，他眉间紧皱，似在对什么事物感到不满。这让李桃桃下意识腰腹紧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干什么干什么，他在恼火我什么地方！ 衣服平整，头发柔顺，眼镜没有下滑。 难道...... 李桃桃搜寻的目光看到了自己虽然敞开，但拉到一半的拉链，心下猛然顿悟了然。 噢，他有强迫症吧，应该有。这么想着，她偷偷的，小心翼翼地将拉链拽到了最底，达米安看见女孩对自己讪笑了一下。 达米安：？ 感到莫名其妙。 实际上，李桃桃的揣揣不安是多余的。达米安的目光并不在于那可笑的拉链上，只是因为女孩没有注意到在睡觉的过程中，自己的额头被压出了一条红痕。赤色的痕迹跟惨白的皮肤相映着有些刺眼，这才让达米安多看了几眼。 哈、有够蠢的。他这么评价到。 此时，收到了女孩的笑容后，男孩鼻子轻轻出着气收回了目光。 本就不存在的压迫感消失了，李桃桃松了一口气。她连忙借着这个功夫将手机屏幕转到了男孩面前，一回神就被二维码怼脸、达米安挑起眉。 李桃桃见状以为对方没反应过来，解释道：“要加吗？line。” “不了。”见暗示行不通，达米安直言拒绝：“我不喜欢被陌生人窥探生活。” 达米安在骗人，因为他本就不经常在line上发布动态。他只是不想进行无用的社交，在这次小组作业结束后，或许乔纳森会和眼前的女孩成为朋友，但他一定不会与对方再有任何交集。 可李桃桃居然毫不感到尴尬，反而颇为赞同地说着：“哦哦，我能理解，我也不太喜欢这样。” 这回换达米安有些惊讶了，他观察女孩的微表情，未经训练的人肌肉语言不会骗人，而一切动向都在证明李桃桃在说真话。而女孩似乎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反而是又提出了一个问题：“那要留一个联系方式么？不然做东西的时候，会不是很方便的。” 或许是怕他再拒绝了，乔纳森也用胳膊肘戳了戳达米安，连声认同地附和着：“是啊是啊小d，会很不方便的！” 男孩瞥了同伴一眼，乔纳森的那点小心思昭然若揭。 不用对方提醒，达米安本也打算这么做。 措不及防，李桃桃的手上一轻。回过神，是男孩将她手机夺取，在键盘上劈里啪啦敲了一圈、最终返还给她。 李桃桃看了一眼，是通讯录的界面，达米安甚至贴心的给了自己备注。没有花里胡哨的称呼，只是规规矩矩，原原本本的姓名。 这也太朴素了一点，感觉回归了诺基亚时代。 “有事会短信联系。” 李桃桃无论怎么想的，在达米安眼里都没有任何参考价值。男孩归还过手机后环臂抱过自己，显然认为一个任务已经完成，他语速很快、准备拉着乔纳森离开。 但他没有发现，身前的女孩嘴唇颤动，似乎有话要说。乔纳森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想问些什么。但是一阵拽力将他往门口拖，阳光的男孩也只能大喊着抱怨着：“等、...干什么啊小d！你松开，我自己会走的！” “你太慢了乔，我们下午说好了要去那里。” “知道了，知道了！松手松手！！衣服！！” 冷静与惊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李桃桃抿着唇，缄默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当达米安已经半只脚踏出教室门时，身后的声音响起，提到了他的名字。 “请等一下，韦恩同学。”李桃桃将他叫住。 耐心耗尽，虽然烦躁，但达米安还是回过身去。 “什么？”他落声干脆，态度差的仿佛李桃桃多说一句废话，都要冲上去给她来上一拳。达米安松开手，不明状况的乔纳森获救后欢呼一声，认真的整理起自己的领子。 教室内空荡，白炽灯光被女孩的眼睛吃进去，红棕色的眸像有一团火在烧着，这被同她直线站立的达米安看在眼里。 李桃桃声腔平静，嗓音放的轻而缓。 道：“你在凌晨去了滨海港口。” 他不解，为什么女孩原本温润无害的眼睛，倏地像一把重现锋芒的刀。 那么利，仿佛牢牢钉向他，有一丝谎言都在这双眼睛下无所遁形。 在李桃桃眼中的世界是黑暗的，教室内灯光寂灭，只有森然的绿火将男孩的身体照亮。以他为轴心的三米内都蔓延着泥泞、发丝与海草。一具巨大的女人躯体拥抱在怀中，身体光/裸，乳/房上不规则排列着数百根短线。 一只镶满了人脸的手臂将他环在怀里，女人有脖颈，有头颅，有一双眼眶，有微笑的红唇和洁白的牙齿。 她没有下半身，胯部以下像被撕碎了那样血淋淋的，乳白色的蛆虫在一刻不停的往外钻着——湿漉成块的长发渗着血水，几乎要将男孩彻底染色。 达米安一顿，故作镇定，语气凝重：“你在说什么？” 李桃桃没有回家。 因为在她说出这句话的刹那，那数十张人脸，数百条线在瞬间睁开，黑白分明的眼球齐刷刷地看向她。 那双红唇说着： 你。看到。我。 你看。能够。我。 确定后，唇齿上笑容更甚，她甚至能听到一阵痴痴的低笑。 一句完整的信息传递而来： 你看到我了。 3、第 3 章 “你在看什么？” 达米安见女孩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某处，皱眉问道。 被这声音拉回思绪，少女慢吞吞地摇了摇头，声音低缓地说着：“嗯...刚刚看到了一只蚊子，所以发了一会儿呆。” 这个解释根本站不住脚，至少小乔和达米安都没有看见李桃桃口中的蚊子究竟在哪里。一个随口扯出的谎言，往往是为了掩盖无意间透露出的信息。达米安回忆着方才女孩的问话： 你凌晨去了滨海港口。 语气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确信。因为其言语中从头到尾，都透露出一种自信的笃定，好似这已经是被确认的事实。然而这句没头没尾的阻拦，这莫名而来的笃定、正是达米安想要细究这句话的根本缘由。 因为他凌晨，真的去了滨海港口。 不过不是昨日，而是在一周前。 滨海港口海面上多具浮尸虽今日在爆出，但第一目击证人实际上是在上周一出现的。gcpd和蝙蝠侠在第一时间便将其控制住并将消息封锁，只是近日随着天气恶劣，暴雨狂风不止，浮尸越来越多已经遮掩不住、这才将消息一点一点的放出。 作为罗宾，蝙蝠侠的助手当然会在调查时伴他左右。 去滨海港口这并不值得注意，因为即便有浮尸，碍于渔业作业gcpd也没有受到将其封锁的指令。只是女孩的所透露出的时间，叫人在意。 凌晨。 这是个重点词。 为什么偏偏挑在这个时间说出这句话，是猜测到了什么么？要将他的身份点名出来，做出要挟。 数百种可能性在达米安脑中一闪而过，但他还是面不改色、保持着镇定：“你刚刚为什么这么说？” 实际上，如果李桃桃能够听到达米安内心的小九九，她一定会摊开手说一句：“根本没有你想的这么复杂。”只是因为此时逼近黄昏时刻，封魔时分的白昼与黑夜的交界点阴气最重，使得男孩身上的枉死鬼膨胀的太离谱了、李桃桃才会看不过眼多问了一句。 其浑身海腥气，挂满了海藻、一眼便叫人能够猜出死法——沉海。 答案在李桃桃心中已经有了雏形，但男孩无论做什么都跟她没有关系。问这一嘴也是出于修道人的习惯，她颤了颤手臂，将正在掐算的手指收回外套中。达米安将问题抛回，她一时也不知道如何作答、总不能老老实实跟对方说： 哈、就是，你被鬼缠上了啦。 那样说的话，这也太糟糕了！ 所以李桃桃思考了一会儿，找了个合适的借口、才慢吞吞地回答：“瞎猜的，最近不是滨海港口冒出了很多浮尸么......总觉得你是会去找乐子的类型。” 达米安：？ “为什么这么说。” “直觉？”李桃桃先迟疑地将声音上扬，下一句仿佛在加重自己口吻中的说服力那般再重复道：“嗯，直觉。” 根本不可信。达米安和乔纳森一起冒出了这个想法。 虽然很想刨根问底，但这种自爆卡车式的问题还是到此为止比较好。并且身前的女生，看起来也是一副根本不想多做解释的样子 她看起来冷极了，不断地搓着自己的手臂。这让穿着短袖的达米安和乔纳森感到很不理解，仿佛他们与对方身处于两个世界中。 看起来从女孩的口中也吐不出什么有用信息了、她或许只是想给他一个惊吓、但更多的目的却无从彰显。 达米安定了一会儿，问：“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没......等等、”他听着李桃桃要确认，却不知想到了什么似地忽将话锋一转。她短时间内没有再说话，只是在自己的书包中不断地摸索、嘴唇紧抿，看起来在找什么东西。 他们耐着性子等了约莫两分钟后，女孩紧绷的唇线总算松开了。她用力一掏，掌心便多了一包靛青色的东西。 乔纳森好奇看去，金边金纹绣的龙凤。他觉得有些眼熟，好似在博物馆见过，绞劲脑汁、这才磕磕巴巴报出一个名字来：“多宝囊？” “嗯。”李桃桃解开上面的系带，从里面摸出了两枚单片的贴片。 圆片方孔，孔中穿着一条红绳打了个奇怪的结。其上面用中文繁体写着四个大字： 大观通宝 字上是红的绿的锈痕。 她将两枚小平款式的铜钱分开，一枚塞进探过来的乔纳森的手里，一枚塞进达米安手中。边塞边走，念念有词：“见面礼，我有事先走了，明天再见吧。”她说罢，人已经自然而然地走出教室，脚底似抹了油般溜走了。 乔纳森摸了摸脑袋，看向手中的铜钱，不住嘟囔着：“真的很奇怪啊......”话音未落，乔纳森抬起头似要争得同伴的认同：“你说是吧，小d？” 可他却见达米安站在原地，神色凝重的看着手中的铜钱不语。乔纳森心生疑窦，再试探着出声：“小d？” 达米安回神，不作答。他朝着乔纳森伸出手，“乔，把这东西给我”他说。乔纳森狐疑地保护好了手中铜钱，痛斥：“你都有一个了！这个是桃桃给我的！” 达米安静默了一会儿，额角青筋暴起、“我要拿去检测，蠢货！”他说的咬牙切齿，不提防备，却字字在职责乔纳森对陌生人没有警惕心。乔纳森将信将疑地将铜钱放在了达米安手中，道：“干什么，你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 “是你太放松警惕了。”达米安说。 他将铜钱放回口袋中，同乔纳森说道： “她很可疑，不是么？” “对于我们来说，多个心眼总是没错的。” * 走廊上，一道人影在光洁的地面上被拉长。 李桃桃有些轻微驼背，头发散落，走路拖拖沓沓的，看起来有些气力不足、半死不活。 而她本人的确不堪其扰，烦不胜烦。 “跟你说个秘密吧？” 铜钱能驱邪避害，系上红绳亦能引渡邪祟。 女孩撩起左耳的鬓发，便能让人瞧见那白嫩圆润的耳垂上坠着红穗的折十的大铜钱。 “什么秘密。”李桃桃兴致乏乏。 铜钱太小，只能将水鬼的小部分撕裂灌注，对于男孩的侵蚀只能减缓小部分，最好是能找她拔除。但考虑到外国人不信神佛，多了也是去教堂内找神父驱魔，引下圣水。然而李桃桃记得，在一次班内的宗教调查中，这位韦恩少爷是班内为数不多的无神论者之一。 所以，要他相信有鬼神存在，大概可能不太强？ 不过修道者讲缘，有缘既会来，无缘者说破嘴皮子也救不回来。 可水鬼铜钱内的水鬼没看出女孩的敷衍，她自以为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便用阴惨的声音于她耳畔低语道： “那个男孩，是蝙蝠侠的助手——” “罗宾。” 4、第 4 章 “对于不想听的问题的高情商和低情商版回答。” “低情商：你闭嘴吧。” “高情商：请问您的小嘴能稍稍歇息会儿么？” 从耳机中传来的话音，让四周的声音都被冲淡了。李桃桃扶着扶手下楼梯，全然没听清女鬼后来的话。 好像有个什么鸟名？谁知道啊，又不重要。 反正回去就把她超度了。 * 女鬼已经做好了迎接震惊目光的准备。 可她信誓旦旦地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女孩的回应。 搞什么？女鬼眨了眨眼，探出视觉触须来到了李桃桃跟前。 眼睛睁着，没睡着。 腮帮鼓着，应该是在吃零食。 耳朵...... 两侧的耳朵，都明晃晃的带着蓝牙耳机。 李桃桃摆明了就没想听女鬼说的话。 女鬼快气疯了，这么一个惊天大秘密摆在眼前，这个小丫头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听音乐！ 她情绪一增进，铜钱倏地变得滚烫了起来。 温度被皮肤传感，让李桃桃被灼的倒抽了一口冷气。她以剑指凑于唇畔吹了三口气，而后在铜钱上划上十字再摘掉耳机。 这是以清气压制邪祟的做法，李桃桃见这鬼怪这么不识趣也有些烦厌。她伸手掐住铜钱，手指用力到泛白。少女目视前方，步伐平缓至倒数第三个台阶，旁人见她倏地停顿在那里，嘴唇翕然似在自语。 可只有女鬼知道这个臭丫头在说些什么，她说着： “再多说一句话，我保证你不入轮回。” 洋鬼没有轮回这一说，却也能够自动翻译成自己体系所对应的术语。她还想再说，可在见到少女斜瞥来那一眼的眼神时不敢多说话了。 黑黢黢的眼睛，淡漠无光。能读取出的只是完全的残酷，看待她像是看待一个垃圾。 女鬼收了声，安静的缩回了铜钱里。 她说的是真的。女鬼心想，感到有些胆寒。 压制完鬼怪后，李桃桃原本就称不上好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了。而麻烦事总是不单行，当她威胁声音刚落下，手机铃声却霎时响了起来。 少女低头看了一眼来人： 通讯备注[母亲] 她叹了口气，将电话接起。 “阿妈，怎么啦？” 电话那头的女声语速极快，听起来有些焦急：“快翻嚟呀宝贝女儿，爹地出差了。妈咪一个人不可以的，今日都要忙得脚不沾地啦！” 他们家是做旅游生意了，将家族祠堂开放，允许游客参观并对他们讲述渊源的家族史。 在哥谭，也算是小有名气。 父亲因为工作原因常常要各个国家到处飞，所以放学回家后帮助母亲招待游客成了李桃桃每日生活中的一部分。 她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抓着手机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道：“阿妈，我马上就回来，你等我噢。” 今天和往常不同，身上有一只鬼需要超度。 李家的家训是“邪祟作恶，必诛之”，言下之意就是遇到鬼怪缠在人的身上，就一定要将它扯出来干掉。这种几乎算得上是大慈善家的祖宗教条，而李桃桃这种摆烂人简直就是反其道而行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不是他人主动求上门来，李桃桃基本点几句就算是仁至义尽了，根本不会太过插手。 像今天帮助达米安和乔纳森，也只是因为两人是自己的组员。如果课业中途出了什么意外也会很麻烦，所以才会勉强出手。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只是将女鬼的一小部分拘留，并没有将她的本体关押。将一个庞大的怨念体驱逐需要上香作法，一来空口无凭达米安不会相信，二来对方若是和自己信仰相斥，也会招惹不必要的事端。 按照李桃桃常挂在嘴边的话讲，就是： 事出有因，结因有果。 插手因果律例，不合规矩。 而他们这一支李家血脉也因为这条家训，其子孙后代多为短命鬼。就是因为触犯了天道，折损寿元，才让李家的平均年龄都不超过四十五岁。 李桃桃的母亲是一个强大的道士，强大到需要用佛珠来封印自己的力量。像是铜钱里这部分的女鬼，刚跨进家门就会被她感知到。 李桃桃想到这里，就感觉头大。 也越发后悔将达米安身上的女鬼撕裂。 如果被母亲知道了她只是缓解阴气侵蚀，而不是直接祓除受难者身上的妖邪的话，李桃桃一定会被竹条打手再被关禁闭的！ 要找个怎么样的理由才可以呢？ 要不直接把铜钱里的这部分碾碎吧。 女鬼直接感受到了小道士的杀心，吓得缩在铜钱里窝成一个蘑菇。好在这念头只是转瞬即逝，还没有想好应付母亲的说法，李桃桃一个不留神就半只脚踏入了家门。 她感到自己踏入了一张巨网中—— 瞬间，一道强大的气场通过拥挤的游客群朝着李桃桃直面而来。 她吞了口唾沫，透过往来人群的间隙看到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将香火递给客人的动作顿了一瞬，她原先满是笑意的丹凤眼在瞥向门口时变得凝重起来。可这一变化好像只在转瞬间，内里危险的神色很快又被亲和的笑意覆盖。 “桃桃，回来啦？”将上香物品塞给客人后，穿着旗袍的女人朝着李桃桃走来。 少女“嗯”了一声，不等着对方说话，抛下一句“我去换衣服”就迅速将自己钻进了房间中。 李桃桃背靠门板，心跳沉重有力，几近让人窒息。 她身上已经套上了红色的玩偶制服，一个露出脸的红熊猫头套被她抱在身前。扮家族吉祥物，是桃桃的职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阴雨天游客还是这样奇多无比，但也正是这样的客流量为她争取了思考出合理解释的时间。 李桃桃深吸了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招呼完客人后已经是下午了。 香烛，冥币，红线香的残渣到处都是。 李桃桃拿着扫把，在院子前清扫。 她低着头，努力的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可事实就是不如她愿，高跟鞋声越来越近，即便不抬头也能感到有一片阴影自上而下的投落。 不要问我。 不要问我。 不要问我。 女人俯身，冰冷的手指撩过少女垂落的头发，将她耳垂上的铜钱取下：“桃桃，怎么这只鬼怪只有一小部分？” 李桃桃知道自己藏不过去了，好在她刚刚已经想好了一套勉强过得去的说辞，只要照着说就行了。 于是抬起头，回答道：“阿妈，是学校里的同学。” “他招惹了很厉害的鬼，我跟他说过了，可是他是无神论者不愿意过来。而且在学校里没有东西啊，所以我才没有帮他处理，只是缓解了阴气而已。” 她说的很流利，脸不红心不跳。 对方不同意倒也不能够强人所难，而李桃桃的作为女儿，在李君姝的眼里道法天赋并不出挑，所以这个解释也算合理。 李君姝叹了口气，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下次遇到这种事，要先跟妈咪说知道了吗？” 李桃桃忙不迭地点着头，可她刚想答应—— 却被从门口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嗳呀，这里真的好有西藏的氛围！” 外国佬，对西藏总是有一种特殊的执着。他们固执的认为任何具有东方宗教特色的建筑景象，都能被统称为“西藏氛围”。发出这一声感叹，说明又有游客来了。 李君姝迅速收拾好架势，做出了营业模式。 可李桃桃却觉得这声音分外熟悉，阳光轻快，少年感十足。 刚才在教室里，她才听过不久。 只听下一句：“咿？桃桃，你怎么在这里啊！在这里打工吗？” 是乔纳森。 乔纳森.肯特。 他既然会出现，说明...... 她猛地抬起了头，门口俨然站着两个高瘦的少年。 乔纳森.肯特和达米安.韦恩。 她呼吸在瞬间变得急促了起来，李桃桃努力抑制着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没有注意到达米安皱眉的神情。 她在惧怕什么？达米安见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惧，暗道。 封魔时段尚未过去，黄昏似血般浓稠倾倒，使四处都雾蒙蒙，渗着血光。达米安身后被扯下部分的女鬼，与被撕扯下的部分相互呼唤着。阴气翻涌，李君姝手中从女儿耳垂下取下的铜钱在发烫震动。 看来那位男孩身后的鬼，就是桃桃所拘禁那部分的本体。 李君姝当然会帮男孩祓除，不过有一件事需要先敲打清楚。 “两位小帅哥，是来玩的吗？”她笑吟吟地问。 还不等达米安阻拦，乔纳森便欢呼着开口：“是啊，不过看样子这里似乎是要打烊了？” 李桃桃的谎言，当场就被戳穿了。 “没有这回事。”李君姝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双手端庄的摆在身前，那枚铜钱从她指尖露出边角，被两人注意到。 “我的女儿都还在穿着玩偶服呢。你说对吧？”她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轻声唤道：“桃桃。” 这一刻，李桃桃感到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她头脑一片空白，只能胡乱的点着头。 抓着扫帚长柄的手，掌心和手腕都在隐隐作痛。 5、第 5 章 “我们要选择什么课题？” “由我来制定。” “当然不可以！这是小组作业，要一起完成才对！” 争论中，乔纳森像是想要拉招外援来肯定自己的说法，于是转过头去气冲冲道：“你说对吧，桃桃！” 没错，三人的课题讨论小组，没有一个人会被落下。 一直坐在对坐的女孩保持着沉默，她从进来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低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乔纳森见状有些困惑，便试探性地再叫了一声：“桃桃！” 这一声呼唤仿佛引起了女孩的应激反应，她猛地将手一缩回身后，后知后觉地抬起了头。 “什...么？” 女孩眼底的茫然随着眼皮的眨动而褪去，在发现眼前的两个少年都在盯着自己的时候，她有些慌乱。于是在乔纳森讶然的目光下，她倏地站了起来：“抱、抱歉！我我我我我，我刚刚走神了！”她抬起手晃动，小臂却磕到了桌面，发出巨响。 桌面震颤，果汁晃荡着倒在桌面，流淌浸透了桃桃因撞击而钝痛的手臂。 她倒抽着冷气，躬下身去将倒下的玻璃杯扶正。 乔纳森叹为观止，他这辈子没见过像这样行云流水的笨蛋操作。 李桃桃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重新坐了下去。这时面前伸出了一只手，乔纳森将一整包纸巾地上前去，笑道：“快擦擦吧？” 李桃桃接过纸巾盒时不太好意思，于是低着嗓子嘟囔道：“谢谢...” 哥谭终年有雨，前几日的降温过去后从今天开始是大升温。暴风雨还没过去，快餐店外黑压压的一片，漂着雨丝。大地像个蒸笼，多的人穿的是短袖短裤。 从意外突发到现在，达米安没有说过一句话。 因为从他今天见到李桃桃起，便觉得对方身上有些许违和。 少女像是从另一个季节来的，穿着长裤，内里一件绑带裹胸，而体外却套着件极宽极大，双层的外套。 他环臂冷眼看着这一切，目光却有目的性地紧锁住了对方藏着的手臂。 那里藏着些什么，达米安敢笃定。 在达米安思考的过程中，桃桃已经用纸巾将粘在外套上的果汁擦拭的差不多了。糖浆和水的混合物黏答答的贴在肢体上，显出一段小臂的轮廓。乔纳森回到位置上，见状提了一嘴：“要不要把外套脱掉？这样很不舒服吧。” “不用了，我有些冷。”桃桃拒绝了乔纳森的提议，理由很站不住脚，少女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就是最正确的证明。 男孩也没有再深究这个话题，而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双手撑着腮帮，有些好奇地对着少女发问：“说起来桃桃，我没有想到李氏祠堂是你们家的欸！” “我也姓李噢。”她提醒道。 乔纳森眨了眨眼：“对噢！桃桃，什么是祠堂呀？” “呃...”少女好似被这一问题问住了，她皱着眉，好似在努力的去搜索合适的措辞。她一面斟酌着，一面有些迟疑地同乔纳森回答道：“对应你们这里这里的话，私人墓地？” 乔纳森：“！” “也不对。”李桃桃摇了摇头，推翻了自己的说法：“总之，姑且算是私人墓地和教堂的结合体。那里供着我们家已死去的先祖的灵位。” 这种说法像是能被人接受，可乔纳森依旧有一个疑问无法理解。 他皱着眉，露出了像是吃进苦瓜的表情，发出了源自灵魂深处的提问：“那为什么大家这么爱去你家玩？” 李桃桃对着他笑了一下：“我也不清楚。” 说完这句话后，她沉下睫毛，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恐惧。 她的确不清楚为什么昨天乔纳森和达米安会到祠堂中，不过根据昨天乔纳森对李君姝的说辞，似乎是因为—— 恰巧路过？ 会有这么巧合地事情发生吗？她刚撒好谎，结果正主就出现了。 这简直是一场惨无人道的无情打脸。 撒谎的孩子，在家中总不会有什么优待的。 李桃桃条件反射的碰了碰自己的左手腕，抿起唇瓣。乔纳森见女孩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重新将最开始的问话道出：“好啦好啦，回归正题啦。” “桃桃，你有想做的课题吗？” 少女松开嘴唇想要开口回答，却突然被另一人截去的话头。冰冷而傲慢的声音从乔安森身旁递出；“乔，按照她刚才的那一套连招。你现在征求她的意见，是想让我们组垫底么？” 乔纳森顿住了，显然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李桃桃倒是松了一口气，她将自己一开始准备好的说辞咽下。桃桃重新换了一种说法，应和着达米安： “是呀乔，我不适合这种活动的啦。你们到时候有任务派发给我就可以了噢。” 少女音色温柔，表现乖顺。可这一切被达米安看在眼里时，少年却无端的感到烦躁。 虚伪。 无论是那副笨重的黑框眼镜，还是苍白面庞上恬静的笑容。 一切的一切，就连她脸上一根一根纤细透明的容貌，都假的厉害。 见没人站在己方阵营，势单力薄的乔纳森只能泄气地摊在桌子上，举着手向□□者达米安表示妥协：“那么d，你又想做些什么呢？” 达米安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挑起眉将手中的ipad放在桌面上，共其余两人查看。 李桃桃和乔纳森对视了一眼，同时起身挨着脑袋凑上去看。 屏幕上是一张播放中的ppt，上面以白底黑字写着几个字： [暴风雨浮尸之谜] 看清字样的瞬间，男孩身上尚未被祓除的女鬼所散发出的海腥气便浓郁的厉害，被李桃桃嗅见，使人感到作呕。她默念着：“滨海港口。” 通过唇形呼出的气流带出几个音节，得到了达米安的肯定：“没错，滨海港口。” 她听出这句话意有所指，脑中飞速的掠过前几日经过的情节。从小组作业发布到今日不过两天时间，除了广播外唯一有提及相关滨海港口字眼的，也就只有午后她将铜钱送出那日顺嘴提起。 李桃桃何其聪明，很快就确定了达米安的用意。 在怀疑我？为什么。 正常人收到铜钱作为礼物只会存在好奇的新鲜感，会对她的铜钱起疑的家伙只会有一个原因： 知道红线铜钱的作用。 想到这里，李桃桃落在达米安身上的眼神多了一分好奇。 达米安.韦恩，韦恩家的小少爷。 一个无神论者应该不会特地去了解这些，不然也不至于连身上藏着这么大的邪祟也无所察觉。 并且昨日来到祠堂时，也没有发出求救申请。 所以，以上猜测被否决。 可他凌晨前往海滨港口，又对李桃桃起疑心的理由是什么？ 哈，看来不对吧。 除了韦恩小少爷的表皮外，达米安还有另一层秘密存在。 虽然思维飞旋，但李桃桃还是轻声地问：“我可以问一下你选择这个课题的理由吗，韦恩同学？” “广播上经常播报，不仅刺激，并且足够标新立异。”应对李桃桃的提问，达米安平静地说着。在话落，他忽地露出了似笑非笑地表情，话锋一转，再反问： “你希望我这么说，对吧？” 6、第 6 章 “嗯？”少女歪着脑袋装傻，掌心挡在唇上睁大了眼睛，做出惊讶的表情：“原来不是因为这个么？” 即便被那双碧色的眼睛如刀般解剖，李桃桃也依旧维持着此时的神情。 每一根头发丝都透露着惊讶。 达米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随后冷哼了一声。他猛地将自己往后一靠，偏过头去像是不想在进行这个话题。 乔纳森安静的嚼着鸡块，完全不理解两人之中流动的，令人窒息的机锋究竟因何而起。 这简直就是诸神之战。 直到达米安将那句话说出口：“什么时候去？” 他们都知道达米安在说些什么，什么时候去滨海港口踩点。 李桃桃笑了一下，这好像是她的胜利。 她先是回答：“我都可以噢？不过不可以太晚，我家有下午五点的门禁。” “我也不可以太晚！”乔纳森附和道： “所以我们现在就去吧，小d？” * 滨海港口，靠岸多的是货船。 哥谭市的捕鱼业在这里开展，而昨日渔民出航时竟在海面打捞上多具浮尸。在报道此类案件近况时，媒体通常会连同死者的性别，年龄一同爆出。而近几日的广播中，新闻人却对此含糊其辞，只是不断地强调市民尽量远离港口，禁止出航。 信息化时代，人人都想抓住热度吸血。而哥谭的自媒体却在此时齐齐噤声——媒体在隐瞒着什么。 阴雨天，出行的人极少。 李桃桃他们来到滨海港口时，那里正拉起一道又一道的警戒线。 乔纳森伸手戳了戳横亘在身前的警戒线，回过头问到：“小d，你提出这个课题时没有实地探查过么？” “昨天这里什么都还没有。”达米安皱着眉回答道。 他说的是实话，昨夜来到此地夜巡时，滨海港口执勤的只有gcpd内零零碎碎几个警员。他们吃着夜宵的汉堡放松，行迹散漫。 而今日将警戒线拉起，就证明在他昨天夜巡过后，这里有发现了什么。 达米安的目光掠过四处，暂且没有警员看守。能够带着乔纳森越过警戒而不被发现的计划，达米安能有数十种。可这些一闪而过的神思，都被他自己逐一否决。 因为，今日不仅有他们两人在。 达米安回过头去，却发现身后已经没有了女孩的身影。 去哪了？ 他问乔纳森：“有没有看到李。” 男孩侧耳听了一下，将身体转向了一个方向，指向到：“桃桃不是在那儿么。” 达米安顺着乔纳森指出的方向看去。 距离他们不远处，女孩正一动不动的站定在那里。 她目不转睛地，就连眼睫都不曾颤动几下。 达米安和乔纳森对视了一眼，便调整到了和李桃桃一样的角度看去。可他们的位置，只能看见一辆又一辆的警车。 这时，李桃桃转过来了。她轻轻弯下腰，好似在躲避一些什么。一只手压在嘴唇上示意两人保持安静，另一只手做出了招来的手势。 男孩们齐步小跑去，一左一右地将女孩拥簇在中央。 通过这个位置，他们能够和李桃桃共享视野。 目之可及之处，是一群成围绕状站位的警员。达米安打眼扫过，却在其中一人身上停顿。那人身着制服与周围的五名警员有差，显得格格不入。且身材高瘦，肩宽窄腰，和其余人比起来十分的严于律己。 达米安觉得眼熟，可目光没有停顿，迅速的跳到了下一个位置。 那是警员们相靠时露出的缝隙，使得三人都能看清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 是一支担架，和躺在担架上的女人。 女人已经死去，肤色苍白，肢体和脸庞已经被海水泡发的肿烂。可以看出是刚死不久，尚且没有出现广播中报道的巨人观现象。而让人不得不注意的是，女人的脖颈上，紧紧地勒着些什么，在顶端打着一个精致的温莎结。 “你们能看清她脖子上的那是什么么？” 平光镜被雾气蒸的发白，李桃桃眯起眼睛也看不清这狭窄的线索。 “其实，我好像认识这个人。” 桃桃在说出上面那句话后，又补全了这句信息。 两个男孩在听到她的上下文后，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先是乔纳森道：“捆在她脖子上的是内衣噢。” 再是达米安：“你认识她？” “呃啊，好变态。”女孩皱起眉，收声刹那，后再度开口时口吻带了些疑惑：“嗯...是犯罪巷那里的性.工作者，经常来我们家求签。” “求什么签？”达米安问。 李桃桃干脆转过头来看着他，说：“运势签。据说是犯罪巷的吉普赛人测算不准，所以来我们家碰碰运气。” “...不过上次见到她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李桃桃说罢，抿起下唇，费劲的回想着：“因为听说她傍了一个有钱的绅士，之后过的都是很好的日子。所以就不用求签的，肯定每次都是大吉的。” “其实我觉得这个好扯噢，跟幸运饼干一样。”乔纳森吐了吐舌，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谁料李桃桃听了这句话后像是当真了，她垂下眼睛思考了起来：“也许可以欸，把短签藏进荷花酥里，是不是就可以变成幸运荷花酥去卖啦？” “哇，这是个商业妙计欸——”乔纳森不留余力的捧着场，竖起大拇指。 达米安听着旁边两人一来一往，有些头疼的扶额。 李桃桃提供的是个重要线索。 担架上的女人被内衣系着温莎结，这也恰巧说明了广播传播的内容是虚构的。所谓的偷渡船只之类的说辞，不过是为了掩盖这是一场抛尸谋杀的真相。 如果是偷渡船只，小组作业的主题大概会与底层人的生活环境相关。 而如果是谋杀案的话，大概需要研讨的课题，就会成为一个极具重量感的词 ——[人性恶] 达米安有些兴奋起来了，这绝对会是高分主题。 并且能够和夜巡同步进行，一举两得。 随着他们停滞的时间过长，三人的行踪终于被人发现。风声中，沉重的脚步极快的朝这靠近着。 男人的呵斥在脚步停下的瞬间同步响起：“有警戒线没看到么？” 阴影盖落，达米安和乔纳森几乎是同一时间，下意识地将女孩藏在身后。来的警官大腹便便，他嘴角还沾着没擦干净的美乃滋，此时发现了围观者是三个孩子，顿感麻烦。 他等了半天见三人都不出声，不得不再问：“来这做什么的，你们的家长呢？” 大肚子警员提问的声音过大，引起了那位衣着不同的警察的注意。青年走了过来，拍在同伴的肩上道：“汤姆森，怎么了？” “有几个孩子在这里。”汤姆森回答道。 青年随声看去，在一瞬间瞪大了眼睛，言语中有些惊讶：“达米安，乔？你们在这里做些什么。” “倒是我问你才对吧，格雷森。”达米安冷声：“你难道不是布鲁德海文的警察么？” “昨天发现的死者是布鲁德海文人。”迪克眨了眨眼，如实回答。 他说完后对着汤姆森解释道：“这是我弟弟，这儿就交给我怎么样？” “随你，格雷森。不过要快些，我们有联合报告要完成。”警员抛下这句话后就自觉归队，将空间留给了迪克和达米安。 达米安抓住了迪克字句中相关时间的关键词，问：“这具女尸不是昨天的？” “刚捞上来不久。”迪克指了指后方，“昨天那句尸体出现了巨人观现象，而今天这具尸体，法医估计的死亡时间不超过十个小时。” “谋杀抛尸沉海？” “谋杀抛尸沉海。”迪克认同。 他说完，注意到了被两人藏在身后的女孩。 她看起来很小一只，头发因为潮气黏了些许在面颊上，微微低着脑袋，看着起来有些疲倦。迪克弯下腰去，和女孩打着招呼：“你好？我是达米安的哥哥，理查德.格雷森，你可以喊我迪克。” “您好。”桃桃双手置于腹上，抬起头去同对方微笑：“李桃桃，喊我桃桃就可以了。我是达米安和乔纳森的组员，我们在完成一份小组作业。” “是么？课题是什么。”迪克顺着这个话题问下去。 李桃桃看了一眼达米安，而后回答：“暴风雨浮尸之谜。” 迪克：。 女孩和乔都是乖宝，这课题一听就是达米安定下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达米安见状没有多大反应，而是伸出手在女孩的后腰上轻轻一推。李桃桃没有站稳，踉跄着走出了队外。 迪克刚要训斥达米安这野蛮的做法，就听见小弟说：“她认识受害人。” 迪克眼神一凝，问：“真的么，桃桃？” “在问我更详细的问题前，能允许我回一趟家么？”李桃桃叹了口气，默认了青年的问题。对上对方不解的目光，她解释道：“我们家有门禁，我需要本人去和我的母亲说一声。” 迪克同意了。 他们约好了时间，在晚间进行问话笔录，会有人来接她。 这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比起有阴云时更暗，阴雨天没有日光，也不存在霞光。乔纳森看了一眼手表，要先回大都会。 跟乔纳森告别后，只剩下桃桃和达米安在警戒线处停留。 迪克被叫回去处理报告了，达米安要等他一起回家。 “我也该走了。” 撕开沉默的是女孩的话。 她抬起手对着达米安挥了几下，便转过身去。 脚步，刚踏出一下。 身后，亦如那日午后的她一样，男孩的声音将她叫停。 “你应该知道对未成年使用暴力是违法行为。” 他认真的，字句逐缓地说： “我可以为你提供法律援助。” 7、第 7 章 目送着李桃桃离开后，不久迪克也完成了工作。 青年怀里揣着文件，已经筋疲力竭。他还是强打起精神道：“回家吃？还是去外面解决，附近有家披萨店不错。” 达米安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顾自说道：“晚上我去接她。” 迪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男孩是在指什么。 “没问题，不过...”他答应的很爽快，却在话尾无不揶揄地问着：“怎么，喜欢上人家女同学了？” 达米安嗤了一声，伸手在其文件偏下位置一拽。称重点偏离，被摞好的文件夹几乎在眨眼间就轰然坍塌。迪克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他迅速蹲下去，崩溃的哀嚎着：“达米安.韦恩，你到底有什么问题啊！” 男孩抬脚将脚边的文件踢得更远了些，语气平静且毫无负罪感地给出了答案： “那是我的组员，格雷森。” “你管的太多了。” * 晚饭后，身影似风般从台阶上一卷而过。 少女不顾父母的叫喊，立刻钻进了自己的房间中。 脱掉了外套，也蹬掉了闷热的长裤。 失去衣物的遮蔽后，那些在白日见不得光的部位重新暴露在了空气中。 她瘦弱的手臂无力的垂在腿面，腕面张了一张魔鬼的脸，乌青、紫色都混杂成一团。昨夜可怖的红肿已经褪去，只是手碰上时还在隐隐作痛，能摸到滚烫的创口。 这是达米安和乔纳森走后，妈妈关上大门在祠堂前打出来的。 因为她撒谎了。 在这个家庭里，唯有两点过错是会被宣判死刑的。 不诚实，亦或是不遵守家训。 桃桃垂下眼睛，瞳孔发散，就好似回到昨天下午。 在宽阔的祠堂内，母亲叫她伸出手。 九节鞭，一下又一下地打在腕上。 整整九下，疼的她浑身发颤，冷汗浸透了衣裙，硬是不留下一滴眼泪，只是麻木的重复着抱歉。 偌大的祠堂，除了她道歉的声音，就只有鞭身落在腕上，又搭在地上的脆响。打完后，她被罚跪祠堂前忏悔。 不许吃晚餐，不许睡觉。 一整夜，跪在冰冷的地上，抬头看先祖心怡的画像高挂，彩陶塑的神佛。灵牌似数百双眼睛看来，一排目光接着一排点燃的烛火摇曳。祠堂里香火焚烧，云雾弥漫。 她想到这里，看向膝盖上可怖的大片淤青。 祠堂外阴云绵绵，雨滴豆大。 今天的哥谭，潮气无孔不入，雨丝微微，渗进她骨肉里激起风湿病。像钻进千万只白蚁，将她似树干般蛀空，疼的痒的恨不得衣摆以下，两腿空空。 [对孩子施暴是违法的。] “桃桃，你不知道鬼怪留在生人身上，将对其造成多大的伤害么？你不肯施救就算了，在这种人命关天的事上居然还敢骗妈妈！” [我可以为你提供法律援助。] “你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达米安的提议，母亲的斥责，在她耳边先是清晰，后是交缠在一起。左一句，右一句的冒出，绕绕缠缠，似涡旋般将她卷入碾碎，浑身乏力。 头发吸饱了雨丝，厚厚沉沉地黏在身上，衣服上被淋湿的部分已经被体温蒸干。李桃桃出神的看了一会儿自己的手腕，摸索着从衣兜里摸出一块铜钱。 母亲说这是我的责任，一定要解决才可以。 “今天没有提起这件事。”她叹了口气，捏着铜钱的指尖发白，用力的到手臂上的筋都隆起，腮帮紧咬，不知在发泄些什么。 李桃桃没想过达米安会发现这件事。 她隐藏的很好，长袖长裤，表现出畏寒的模样，在旁人看来挑不出错的。 是什么地方暴露了？她仔细复盘着今天在外的表现，是打翻果汁时下意识藏起的手，还是因双腿刺痛而缓慢的脚步...... 不知道。 达米安不像是一个慈善家，他会发现这一点并主动提出帮助，甚至体贴的选择了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这让李桃桃很是意外，同时不安也接踵而来。她担忧达米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明日家中就收到法院的传票。 她想的出神，以至于连铜钱的升温都无所知觉。 直到指尖结结实实被高温蛰了一下，她撒手将铜钱扔在床面。 铜钱在床垫上跳动几下后立在平面朝着前方滚去，直到遇上墙面碰壁，才掀倒在地，不断地震跳弹动。 同一时间，窗口传来“咚咚”两声。 她没拉窗帘，抬眼看去，正好和倒挂在窗外人影对上眼。 黑发，绿色的多米诺面具，胸口的r标识。 罗宾！？ 迪克说过晚上会有人来接，难道就是指他么？ 警察现在这么大牌，能请动神奇小子来当司机？ 疑问接踵而至，让她来不及反应。 玻璃上有水痕。 女孩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也张的圆圆的蠢样，被达米安看在眼里。他不耐的敲着窗户，发现没锁后，便径自将其一把拉开。 玻璃撤去，房内景象映入眼帘。他第一眼锁定在女孩身上，第二眼扫过她膝面和腕间。 猜测没错，果然有伤。 他不着痕迹的皱起眉，刚要张嘴说些什么。却发现少女倏地拽过被子遮住半边身体，她瞳孔地震，面颊酡红，心中不断尖叫： 这这这我我我我！ 地上放着裤子，床上外套要落不落。 女孩此时只穿着一件吊带挂脖裹胸，双腿藏进被子里，不着衣物。 达米安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啧了一声，背过身去。 “快点。”摔下这句话，酷酷的目视前方。 桃桃恼羞的要钻进床底，可她也看见小义警耳根上的红。 她眼神很快变得平静，弯腰抓起地上的裤子，像抓娃娃机。可转瞬间，她面色忽然一沉，庞大的冷意自背后袭来。 她将裤子一扔，迅速翻卷过身抬手朝着坐于窗框上的罗宾抓去。达米安被身后女孩逼近，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要使用擒拿。可他一拳贯出，砸向女孩探来的掌面。瞬时拳风被化解，借力打力，以柔化刚。 男孩被自己的力气震得虎口发麻，稍不留神便遭女孩拽向窗面。 她瞬时将墙上开关摁落，黑暗中达米安见一片白色朝自己盖来，一股玉兰花的香味充盈在鼻尖。少女用被子将他们裹住，手探入枕中，又摁在达米安眉心。 “别出声。” 她声音极小，语速快，字间紧凑，好似十万火急。 达米安顺从闭嘴，只待李桃桃将脑袋钻出被外的刹那。 吱呀—— 走廊的灯光沁入房内黑暗，门后一个窈窕人影拎着什么出现。 “桃桃，你一会儿不是要去做笔录么，现在关灯干什么？” 是李君姝的声音！ 达米安调整了自己的呼吸频率，将自己隐藏。 李桃桃的回应从上方响起，女孩装的疲倦，声音沙哑黏糯：“今天回来应该很晚了，所以我想提前睡一会儿，妈妈。” 她为了效果逼真，甚至像模像样地打了个呵欠。 李君姝见状也不好再多说，只是踌躇地站了一会儿。 须臾，她放下了手中东西，轻轻将门带上。 哪怕母亲关上了门，李桃桃也不敢动弹。 直到达米安确定女人确实离去，他才开口：“起来，人走了。” 李桃桃松了口气，将被子在身上一卷，滚至靠墙处开了灯。 房间瞬间被照亮，达米安第一时间摸了摸额面，结果碰到一张纸。 “别撕。”李桃桃连忙遏制，达米安压下了蠢蠢欲动的那只手。 他转过了身去，问：“这是什么？” 问完这句话后他愣了一下，看见了门口多出来的医药箱。 “幽魂白骨幡后隐匿符。”李桃桃也看了见了医药箱，是李母临走时放下的。她遣散心底思绪，终于摸到了被自己丢下的长裤。少女一面将双腿套进去，一面道：“你身上的那只女鬼阴气太重了，会被我妈妈发现的。” 女鬼？ 一个陌生的名词，让达米安联系到了那枚锈迹斑斑的铜钱，以及少女身上的那些异常。 李桃桃穿好了裤子，她双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来到了男孩的身前。 达米安见她双手压在腿面上将身体折叠，弯下腰来，对他似笑非笑地说道： “这样你的秘密可就藏不住了啊——” “达米安.韦恩同学。” 8、第 8 章 下一瞬，身体失衡。 天地颠倒，她听见自己重重地跌落在地上的声音。 后脑勺被什么挡了一下，不算太疼。 回神正眼前，多米诺面具下，一双碧色的眼睛充满戾气。 现在他们的姿势看起来很糟，李桃桃两条腿中间被达米安膝盖顶入，男孩俯身压下来，他们的身体几乎没有缝隙，甚至能嗅见彼此身上的气味。 罗宾闻起来是血，硝烟，拿破仑之水。 如果忽略此时抵在女孩颈面的蝙蝠镖的话，现场看起来，算是十分暧昧了。 蝙蝠镖边缘锋利，能刺穿墙体自然也能轻而易举划破人类脆弱的咽喉。从颈动脉的压迫感传来，皮肤上已渗出点滴血印。即便是这样危险地清醒下，李桃桃仍不为自己的性命感到担忧，反而不着调的想： 真的好像被一头狼咬住了。 达米安见她眼睫低垂，面色平静，更觉烦躁：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声音冷的掉冰渣。 李桃桃将脑袋朝着一侧倒去，把自己变成一个提示箭头。 床面上一片狼藉，被子皱成一团，玩偶歪七扭八的倒着，枕下的黄符纸漏出来几个角。 而达米安，找到了李桃桃埋藏的线索。 一枚倒在边角的圆片，在达米安目光转向的瞬间立起来，朝着两人所在的方向似超速的车轱辘般翻滚而来。 越过道道障碍，横冲直撞。 虽然速度很快，但好像不大聪明。直愣愣地撞到了达米安地脚边，然后成功倒地歇菜。 男孩这才看清这究竟是什么——一枚铜钱。 崭新锃亮，孔中系红绳。 “监视器？”达米安皱着眉问。 可这根本不合理。 没有人能把监视器做的这么大，并且没有露出摄像头的位置。在先前李桃桃赠予他和乔纳森一人一枚时，达米安的猜测也只是跟踪器，或者是遥控炸药之类的。 他从李氏祠堂回去的第一时间，就是拿回蝙蝠洞中检测。 结果，大失所望。 这就是一枚普普通通的铜钱，大观通宝，做旧处理。 网络上，一美刀能买一大把。 更何况在检测完后，乔纳森的那么枚，见对方喜欢，达米安就勉为其难的留了下来。至于他自己那份，达米安转手就扔掉了。 李桃桃摇了摇头，不答反问：“你扔了那个，对吧？” “那又怎么样？”他讨厌这种效率低下的问话方式，永远说不到重点。 可谁料，措不及防间，女孩将手一抬。 嗯？ 手腕被一份温热触及，男孩低下头，发现捏着蝙蝠镖的手被人掐住。 女孩的声音同时响起：“会这样。” 她手摸准经络用力一掐，刺痛袭来达米安正要用力甩开，那指腹却顺他腕面朝臂侧一捋。 噌—— 一股可怖的寒意从他的脚趾漫上来，他脸色开始发青，呼吸困难，舌头不受控制的在口腔里打转。紧随其后的是支配权的丧失，视线似故障般闪烁了几帧，最后定格在一张女人被泡发腐烂的脸： [你愿意交给我了？] 正当此时，腕上女孩指腹倏地朝下滑去。 声音，体温，控制权尽数回归。直到手指回暖，达米安这才听见自己大口的喘息。 男孩汗如雨下，眼底是抹不开的悚然。 李桃桃见状，先是松开掐住达米安的手，再将它翘起食指将蝙蝠镖戳的离自己远一些。 达米安瞥了一眼的女孩，确认警报解除后他即刻翻身落地。获得自由的桃桃却没有起来的意思，她懒懒的瘫在床上，随手抹掉了脖子上的血珠。 虽然男孩没有发问，但回想起白天对方试图伸来的援助之手。女孩想了想，还是废了功夫解释道：“我是道士，你身上有鬼。我送你的铜钱是用来抑制阴气的。” “你的这枚呢？” 达米安问。 “装了你身上女鬼的一部分意识。” 李桃桃回答。 “其他的装不下？” “不。”她否认，继而答：“我懒得管这件事而已。” 这一声，让罗宾不由得多看了对方一眼。 把见死不救说的这样坦然，理直气壮，毫无负罪感。听起来奇怪，但是也合理。这好像不符合人类互助的美好道德品质，但从个人利益角度来讲，在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是否要帮助一个人，这并没有一个恒定的答案。不过达米安还是很好奇： “那为什么现在又想管了？” 李桃桃叹了口气，如实说道：“我妈妈让我管。” 如果不是李母的命令，李桃桃根本不会再跟达米安身上那只东西有任何牵扯。所以她此时又烦，又郁闷。不知是不是刚才磕到了，她觉得自己脑袋发疼，发懵，发胀，像是被无数打结的毛线球塞满了。喉咙干燥，身体也在发烫。而达米安想的却是另一件事，他在西藏雪山修行的时候听过道士这个职业。和驱魔师很像，都是邪祟的克星。 正如巫师能够以灵视窥探灵体那般，厉害的道士在浑身的窍穴被打通后不仅能同鬼怪说话，更能徒手抓鬼，使其形神俱灭不入六道。 更况且刚才已经见识过身上那东西的夸张程度，达米安对李桃桃的话更是不疑有她。 达米安还记得自己是为什么会怀疑李桃桃的。 是因为她说的那句：你在凌晨去过滨海港口。 当时未解的谜题，在此时以一种令人意外的方式展现出了真相。 因为女孩见到了他身上的鬼怪，才会职业病发作般出言提醒。而达米安更加发散的想的是，那日在滨海港口夜巡的，可不止他一人。怀着这样的想法，达米安靠近了几步，站在女孩身旁站定道： “理查德.格雷森，你有没有在这个人身上看到些什么。” “有。”她慢吞吞的说。 男孩的靠近帮她挡住了正对着眼睛的灯光，李桃桃用手臂贴在眼皮上，继续说道：“不仅是他，那些警员们身上都有。不过，都没有你身上的那只大。” 达米安：“。” 实际上，针对达米安身上的那只巨大的女鬼，莉亚初见时也是感到有些好奇的。毕竟她第一次看见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身上跟了这么大一只邪祟，而且本人的身上没有背太多的前世债。想到这里，李桃桃一面呼着气，一面将自己先前的猜测全盘托出：“所以，我猜你之前应该一直有接触一些阴性的事物...墓地？不可能。” 李桃桃否认了这个离奇的猜测。 “或许是你居住的地方有一种，能够转换阴气与阳气的东西，并且是很小的时候就存在，可你并不拥有它。这就跟一个没有道行的人念佛经会被孤魂野鬼缠上那样，你并不拥有那能够转换阴阳的东西，可身上却沾上了它的气味。鬼怪们想要所以跟着你，可你没有，无法得到满足它们就不会离开。” “会是什么呢，韦恩同学。”她被压在手臂下的眼皮闭合，语气越发轻快： “阴阳即生死，所以我猜，你的亲人中有人拥有能够无视生死规则的东西。” 达米安表面上冷酷，绷着一张扑克脸。实际上在李桃桃每说一句话，他的右眼都要狠狠跳一下。 拉撒路之池。 在这种精准的形容下，达米安很快定位到了女孩所说的是什么。 就这样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将忍者最隐晦的秘密都揭露了出来。生怕李桃桃再开口说些什么的达米安，急于堵上对方的嘴。于是他干脆无视了这个问题，而提起了另一句话： “理查德.格雷森身上的你能解决么？” “可以。”她说。 “那警员身上的呢？” “可以。” 李桃桃说完这句话后甚至打了个呵欠，这证明这件事对于她来讲根本不算是麻烦。 在出这档子事前，达米安对李桃桃的印象只是： 黑框眼镜，皮肤苍白，身体瘦弱。 沉默寡言，脑袋不灵光。 总而言之，一个笨蛋。 而上述这些印象标签，达米安很难贴在眼前这个躺在地上的女孩身上。她随性，散漫，摘掉眼镜后眼睛很大很圆，像一只懒散的猫。与校内判若两人的李桃桃，似乎打算彻底撕开伪装，懒得在这个充当今日司机，又是小组组长的小义警面前演戏。 达米安思考了几下，对她说：“帮我们全部解决。” “不要。”即答，且斩钉截铁。 达米安反应极快，仿佛预判般半秒内接口：“三百。” 李桃桃耳尖一动，猜到对方说的是美金。她深谙市场上七进七出门店的潜规则，第一次报价都有上涨的余地。女孩不动声色，假装自己听不见。达米安眼尖抓住她鬼鬼祟祟竖起的耳朵，继续报价： “五千。” 李桃桃按兵不动。 “六千。” 李桃桃假装自己听不见。 直到价格报到“四万五”时，达米安眼前一花。 啪唧一声，他的手女孩细腻的手握住，上下晃了几下。 女孩笑吟吟地，眼睛亮亮地，热切地说到：“成交！”她说完，似乎又觉得自己开心的太明显。便将笑容一收，装的腼腆，又补充道：“为人名服务，是我的道德准则。” 达米安看她变脸像变脸谱，得了便宜还卖乖，便好不留情地嗤了一声：“tt” 李桃桃被明晃晃的嘲讽了也不在意。 她脸颊酡红，眼睛睁的圆溜溜的，卧蚕也把泪痣撑的饱满。 李桃桃想：我也不想给自己找事做啊，谁让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而她对面的达米安则在想另一件事。 达米安估算了自己的一周五美元靠家务获得的零花钱，又估算了一下自己的存款，于是非常心安理得的做下了一个决定： 公务公算，这也算工伤。所以一切费用，由蝙蝠侠报销。 9、第 9 章 虽然各怀心思，但他们姑且算是达成了共识。 达米安低眸扫了一眼自己被握着的手，李桃桃眨了眨眼，瞬时松开。少女指腹残留余温过高，达米安同时压指摩挲上去，不着痕迹的皱起眉。 他重新回过眼，正视着身前这个已经将外套袖子伸进一只的少女。她面色酡红，体温过高，眼神轻度涣散，吐息沉重——典型的发热症状。 达米安若有所思，她身后的墙面装着中央空调的控制面板。上面数值显示的温度是：24c 温度适宜，这种闷热的天气还会发热，就可以率先将冷气的因素排除。 不知道男孩正在关注她身体状况的李桃桃，在将拉链拉到顶端，下意识想弯腰拉开抽屉。 金属拉手冷极了，李桃桃打了个激灵，后知后觉的回首问道： “单纯的笔录？还是今晚全部解决完。” 达米安突然有些摸不准眼前女孩的路数，因为在场的人数绝对不算少，可那些骇人的鬼怪从李桃桃口中却像是韭菜，就算割下一茬也不会费力。达米安短暂思索了一下，而后给出了答案： “笔录。” 想到今夜人来的齐全，达米安提醒道：“快点，你还有一分钟。” 虽然大老板说驱鬼业务不在今夜进行，但李桃桃在思量了半秒后还是决定从抽屉里掏出一个手串戴上。 “好了，走吧。” 达米安看一眼她腕上，问：“为了好看？” “当然不。”李桃桃举起手晃了晃，红绳陶饰，上头有铜钱、长剑、朱砂符纸。她笑了笑，故作玄虚： “以备不时之需罢了。” 这时的达米安，还没有意识到李桃桃此时的决定有多么明知。他手撑上窗框跳上台面，矫捷地像一头豹子。确定好接头地点后，李桃桃也朝着家门走去。 临近房门时，她目不斜视，将挡路的医药箱踢开。 * 滨海港口，gcpd临时办案据点。 警戒线的密度比起下午更高，远远看去像密不透风的蜘蛛网。 罗宾机车停在路边，和蝙蝠车同侧。他下车时倏地感到一阵心悸，身形停顿。李桃桃看了一眼，抬手便捏起剑指，鼓腮对着指尖吹气。 急促的气流音从男孩耳畔滑过，李桃桃声音随之响起：“头转过来。” 指令简单明确，达米安不疑有他，乖乖靠了过去。 眼前闪影，是少女的手指迅疾摁上。 碧色的眼瞳孔缩起，虹膜上，倒映出对方眼皮上一枚可爱的小痣。 桃桃以指为笔，借上仙清气，画纹镇邪。 指腹行迹平缓，分明构成的是十字，可是移速使人脸红心跳，好似在抚平一个人紧皱的眉间。 提笔，收。 符文一气呵成，达米安眉心一闪而过一个“镇”字，他猛地舒了口气，手抚上自己的心口。 心悸无所踪迹，就连手脚的冰冷顿涩也一并褪去了。 达米安倍感好奇：“这是什么原理？” “不知道。” 机车头盔被少女摘下夹在臂弯，李桃桃看了他一眼，否认的利落。 她没说谎，祖宗留下来的东西玄之又玄，哪能用科学一言两语解释的清。 李桃桃和达米安挨的很近，手臂放下后侧过身就是并排，差一点就要指尖相碰。机车停留的方位更是巧妙，从这个角度可以眺见大部分滨海港口，没有太多的警戒线做视觉障碍。 潮气无处不在，李桃桃晚上没戴眼镜，看的就比白日里清晰许多。 她专注地看着前方，接口补全刚才的话： “我只管学，只管背，多的懒得去深究。” 但音量极轻，更像是呢喃，风一吹就散。 那一望无际的海面和天衔成一线，于目光所及之处，泥淖般的海水沸腾，冒出一个又一个青绿色的脓泡。 污浊的雾气融入雨丝，生长出一张一张骇人的鬼面。 李桃桃皱眉，心中暗骂： 该死，是谁弄出的怨气入海。 这是一种非常阴邪的术法，所带来的后患。 人类依海而生，同样也因海而亡。 走私，偷渡，海难，每年因意外死于海中的人不计其数。这导致海中积尸多，怨念沉于海底，多了是不成形的水鬼。 天道因果循环有律，海阔可承阴气，日照可诛鬼邪，这是天地制定的平衡规则。 不过，如果有人将五行属水的女人，在短期内按照规律杀死沉海。就可以破除循环律例，阴气激增时，海中的怨灵也会复苏惊醒。 常有歪门邪道以此法为引，勾出邪灵只为修行。因为海中陈年恶毒怨气是炼丹，淬法，下咒的最好消耗品。 这种情况下达米安撑不了多久，她初步估计了一下，至多不过半周，倘若不做处理，他一定会被上身夺舍。 这一定论一出，母亲的训斥又显于眼前。 身上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母亲的呵斥，达米安的援助提议再度纠缠在一起，使李桃桃的脑袋嗡嗡地疼。 这样不行，她摁着眉心想。 从刚才达米安心悸的反应来看，鬼已占至心窍。再不出手干预，正如李君姝所说，真的会出大问题的。 思及至此，少女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她摸了一把裤兜，里头只有一颗半化的水果糖。 这下麻烦了，李桃桃抓了把头发嘟囔：“没带盘龙针啊，那鬼门十三针用不了了。” 针法这一选项被去除，达米安见少女站在原地迟迟不动，以为她见到了什么东西。男孩身体倏地紧绷起来，他将手摁在腰带，问：“怎么了？” “在想怎么应急处理你身上的东西啊——”她懒洋洋地答着，羊羔般乖驯的脸上满是漫不经心。达米安挑起眉，显然没想到这件事被提起的这么突然。但事有轻重缓急，迪克那里已经在询问进度。 于是达米安摇头拒绝，做下决定：“时间有限，笔录完再说这件事。” 谁曾想这话落下，女孩便抬起头深深地看了过来。 “别担心。”李桃桃说：“我已经想到方法了。” 倏忽间，少年腰间一沉。 他本能要后退，却被腰间柔软胁迫，动弹不得。李桃桃不知为什么突然发难，达米安招架不住。躲避不及，推开也不能太过用力。身后环住他腰间，他们面面相拥，近在咫尺。 罗宾制服贴合肌肤，紧身材质。从说完那句话后，少女暂时陷入了沉默。她身体的软，轻度发热带来的高温，发间白麝香的气味缓缓渗来。他喉咙发紧，呼吸急促，李桃桃侧耳贴在达米安的胸膛。肌肉有力，她听的仔细，在心口前耳朵连达米安忽然加快的心跳节奏都听的一清二楚。 无措后接踵而来的是恼怒，男孩咬紧牙关，腮帮隆起，太阳穴也暴起隐忍的青筋。而李桃桃却不为所动，她环在男孩精瘦腰上的手臂，翻覆，她摸索巡查，须臾，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你，干什么....！”最后一个字符变调，破音。 少女掌贴在他尾椎上，探进了制服上衣隐藏的边界。 李桃桃顺着达米安嶙峋的脊骨寸寸向上摸索，听出对方的紧迫她倒是有闲心出言安抚：“别紧张，把你的心窍的阴气排出来一点而已。” 她说着，手中动作不停。达米安皮肤滑腻，但有多处伤疤，靠近致命处的更是深可见骨。在月色下，路灯前，蝙蝠车旁。他们姿势暧昧，一人专注，一人耳根通红。 正当李桃桃顺利的摸到阴寒囤积最深处时，从身后不远处传来的喝止声，吓得李桃桃动作一顿。 “你们在干什么！” 风声呼啸而过，布料翻折声由远至今。李桃桃侧目瞥去，只看见一片漆黑的衣角。达米安的声音这时响起，充满讶然。 少年看向来人，语气惊恐：“b，你怎么来了！？” 10、第 10 章 蝙蝠侠，突然有点搞不懂自己小儿子的路数。 这种比他和猫女抓捕过程中的调情还要出格的姿势，布鲁斯很难想象这个被女人拥抱着的孩子，居然是自己不可一世的凶残崽子... 而不是杰森。 为了应对达米安的问话，布鲁斯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答句卡在喉咙里，他将目光缓慢移到了达米安的腰侧，细细探看。 从那里开始，画面变得极具冲击力。 蝙蝠腰带有些松弛，空出的缝隙恰好被少女白皙的手挤进去。为了探察男孩体内的情形，桃桃不得不将手往上方摸去。这导致她手臂屈起，将衣摆也连带着像上推去，暴露出男孩腰间褐色的皮肤。腰线沟壑清晰，腹肌隐隐显出，精瘦不柴，搭上少女一段苍白的小臂。 布鲁斯呼吸乱了，有点不忍直视。他只能再抬过头去看自己的儿子，达米安脸上不再有往日的骄矜亦或是冷峻，他面颊和耳根都红透了，即便戴着多米诺面具他也能看出少年的惊恐。 有这么一瞬间，布鲁斯觉得自己好像出差提前回家没通知，结果进门就撞见孩子和恋人亲密接触的冤种家长。 该说不愧是韦恩基因么？布鲁斯默了默，为了□□人设，他还是沉声重复了一遍：“你到底在做什么，罗宾。” 达米安脑袋里几乎是一片空白。 他做梦都没想过自己会在执勤时被父亲撞见这一幕，而且就布鲁斯看来的眼神来说，他脑子里甚至闪过了蝙蝠披风被该死的提摩西继承的场面。 少年微妙的迟疑了一下，随后强装冷静的回答：“我们在治病，b。” 布鲁斯：“。” 你爹我看起来很好骗是吧？ 面对突发状况，纵然场面看起来十分像扫黄被抓典型，但在短暂的惊吓过后，李桃桃倒是在场最冷静的人。她仍然保持着当前姿势，纹丝不动。在确信身后来人是蝙蝠侠后，她微侧过脸去对对方一笑，而后...... 贴在达米安背后的手化掌为指，大拇指顶在穴位朝内用力一戳！ 倏忽间，本在盘算着怎么合理解释现状的达米安，脸色骤然发白。从胃部横冲直撞而上的气体阴寒冰冷，他感到四肢被冻僵，干呕随着气流返向唇腔。布鲁斯在见到达米安脸色忽然变换时同样心头一紧，他踏前一步：“罗宾，你怎么了！？” 原本一言不发的少女却抢先回答：“张嘴。” 简单的二字指令撬开了达米安的嘴，他原是隐忍的厉害，却在得到指令后将嘴一张。 达米安“呕”了一声。 干呕声中，一团漆黑的气团从男孩的喉中冲出。 它刚离宿主不过半寸，转眼便被一只手掐住，不得寸进半分。 李桃桃长舒了口气，一面直起身子，一面将塞在达米安衣服里的手抽出来。 她这才发现左边蝙蝠侠在看过来，右边罗宾也大喘着气瞧过来。 她打了个呵欠，甩了甩钝痛的脑袋，略显疲劳的对着两人说到： “路上说，先走。” * 有胆子这么和蝙蝠侠说话的普通民众，李桃桃算是第一个。 从达米安的身份暴露之后，其余蝙蝠系英雄马甲下的身份，也就很好推出了。等李桃桃的嘴替达米安解释完刚才戏剧性的一幕后，少女走进了临时办案处。除了零星的几个警员和等候多时的迪克以外，到场的还有戈登和吃着辣热狗的红头罩。 李桃桃刚一进去，便环视一眼。 猜的没错，这儿的人或多或少都沾了点孤魂野鬼在身上。 不过除了一个人——靠着墙百无聊赖的红头罩。 李桃桃多看了他一眼，眼神一凝：高壮的青年身上盘旋的不是阴气，而是因果。 一个本不应该存在于现世的人。 她有些好奇，赶在对方注意到前收回了目光，置于身侧的手指掐起。 少女用一种微弱的声调，展现出不安的神情问： “请问，我能只和理查德警官，还有罗宾他们一起么？” 戈登对于半大的孩子向来温和，他躬下身子反问：“怎么了么，孩子？”俨然一副温和的大家长模样。 李桃桃依旧低着脑袋，她玩着手指，随口拽了个理由出来：“因为我是他们的粉丝嘛.....” 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发热脸上带着的酡红，也使得这一说法更有说服力。 于情于理来说，这没有问题。 在场的都是自己人，而且被要求在场的人有万能的蝙蝠侠在。 于是戈登同警员们打了个眼神，很快清出场地。 李桃桃站在原地不动，等在场只剩下几位内部人员后，她直接开门见山： “把案件公开。” 场面，静滞一息。 达米安没想到李桃桃第一句话是这个，他顿了顿，低声喊道：“李桃桃！” “我没开玩笑，d....罗宾。” 他的名字在少女嘴上走了一圈，她想到什么似地瞥了一眼桌面上的录音笔，迅速改了口。可即便如此，在场的人面色一沉。他们明白了一点—— 达米安，暴露了。 迪克立刻抬起录音笔晃了晃，“没开”他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而李桃桃则在心底盘算对方的已知情况： 韦恩家的长子，布鲁德海文的警察。 对应的则是——夜翼。 被在场四位超英盯上了李桃桃也没有任何压力，她轻松自在的样子让黑暗骑士皱眉。变声器修饰后成为每一个罪犯噩梦的声音响起，布鲁斯问道：“我需要一个理由。” “因为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李桃桃看了蝙蝠侠一眼，她来到迪克的桌对面坐下，继而解释道：“我知道你们正是因为这个，才不敢公开，唯恐引起社会恐慌。可我也希望你们能够明白一点，这并不是普通的案件。” 红头罩笑了一声： “当然，这是刑事案件。” 他说完，发现大家都看过来。杰森无辜的摊开手，道：“怎么，不好笑么？” 达米安翻了个白眼，而迪克则选择把录音笔打开示意少女继续说。 李桃桃对怎样解释这件事感到困扰，专业的术语她敢保证在场几个人听到耳朵里只会认为这是她在背诵天书。公开办案过程这一点，是李桃桃在看到怨气入海时得出的想法。 从多名女性遭内衣勒紧脖颈致死可以看出，这是一起连环谋杀案。 关于连环杀手所犯下的性质恶劣案件，从犯罪心理学上，大多将凶手分为几种类型： 权力型 操控者 自大的吹嘘者 善于迷惑他人者 路人甲 第二、三、四种心理特征的凶手多数偏向于表演型人格，犯下罪证后会忍不住在互联网上散布相关信息，而以此博得认同关注。而依照这次严密的封锁，和网络上几乎为零的讨论度来看，表演型人格的凶手基本可以排除在外。 那么剩下的，便是一号权力型，五号路人甲。 这两种类型被称为最危险的连环杀手特征，因为前者通常能够把控全局将执法人员蒙在鼓里，而后者则十分难缠，因为他们通常看起来是普通人——隐藏在平庸种致命的杀手。 而在李桃桃看来，无论是一号或者是五号哪种，公开案件进程都是有必要的。因为单从怨气入海这一点来看，这绝对不会是担任作案。 她头疼，眼神发直。 “这当然是刑事案件，先生。不过我们需要在刑事两个字前，再加上一个前提。” 她叹了口气，下了定论： “团伙作案。” 用脑过度带来的疲惫，使李桃桃不得不捏住的自己的山根搓揉，空闲的手指仍然在掐算。她想着曾经祖父帮助香港警察办案的模样态度，将词语尽量简化，娓娓道来： “这次的案件不仅仅涉及到了连环杀人，还涉及到了一个比较棘手的范畴。那就是——神秘学。” “神秘学？”迪克重复了一遍，面容变得有些古怪。 他们当然相信魔法的存在，只是法师们好像很少与杀手合作，他们大多数觉得这让自己很掉价。但是李桃桃不这么认为，世间术法千千万，这次的案情背后主导者明显是玄门中人。 邪魔外道在国内被打的抱头鼠窜，在国外管制松，倒是能大捞一笔，好处尽占。 “就是神秘学。”她说：“在滨海港口已经形成了怨气入海，这是一种玄学现象。是指生辰八字先天属性相同的女人，在同一时间死去于阴时投入海中，从而勾起海底阴气供人使用。” “我们调查过死者的出生日期。”蝙蝠侠沉吟道：“她们并没有相同之处。” “是么？”李桃桃语气突然锐利，发起难来： “你们会看生辰八字么？” “直到天干地支么？” “懂纳音五行，先天五行属相做何解么？” 几个问题接连甩来，问的蝙蝠侠哑口无言。 的确，这属于知识盲区了。 玄门学识向来分派系，血脉，内部代代相传。网络上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李桃桃有那个底气叫板，凭实力说话。 见对方陷入沉默，少女也不再咄咄逼人。 有一些话，李桃桃没有说。 怨气入海现今仍是第一层次，在内部由阴气结成的阵法仍不完善。等到再多几个人沉尸海底，它便能完善成永动的生人祭祀。使这片地成为厉鬼的培养皿，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见好就收，手上指法也掐算到最后一项。口吻恢复原先平和，再说道： “既然都不懂，那就听我的。” 手指拢，梅花易数结成。 心口，钻心一疼。 喉咙间是数不清的腥锈翻涌，咔嚓一声，手链上铜钱开裂落地。 “桃桃你！”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前重物落地，发出哐当的巨大响声。 迪克猛地站了起来，椅子，水杯全都被掀翻了。 温流，从嘴角滑落。 桃桃下意识伸手擦去。 发现手背上，是明晃晃的一片红。 11、第 11 章 次日，睁开眼睛。 李桃桃，打了个呵欠。 她今天起的很早，揣上早餐来到学校。此时班里没几个人，不过乔纳森和达米安倒是在场。 教室里安静的要命，早来的都是过来学习的。静悄悄的，氛围甚至有些压抑。今天的哥谭还是在下雨。骑着单车过来的时候，她的长筒袜有点被泥泞溅到，白袜污渍显眼，桃桃弯下身子将袜子往下推了推，好让自己不要显得那么狼狈。 正是这一眨眼的功夫，桌子旁就来了一个人。 “桃桃，这是什么？” 她抬起头去对上那双甜蜜的蓝色双眼，笑容浅浅，柔声回答：“红糖馒头，要吃么？” “闻起来甜甜的。”乔纳森眼巴巴的，虽然嘴里说的矜持克制，可是男孩眼里的渴望，就差把“想吃”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少女闻言将包装袋往前一推，道：“吃吧，我有两个。” “我吃了，你会不会吃不饱啊…”乔纳森仍然有些迟疑，不过手忍不住在桌面上滑动。 李桃桃有些好笑的看着男孩蠢蠢欲动的手，反问道：“我看起来食量很大？” “不。”他立即正色，“因为你看起来太瘦了，所以我才会这么说的。”话音刚落，他手中就被塞入了什么。 乔纳森条件反射掐住，掌心里热乎乎的，手指间软软的。他低下头看去，白影迅速撤离，留下宣软香甜的红糖馒头。李桃桃若无其事的吃着自己的早餐，指间隔着袋子撕下一块，露出内里流心的内陷。 “凉了就不好吃了，我的食量只会比你想象中的要小。” 他们的声音压的很低，一来一往，很快就结束。被引起注意的，只有一人——达米安偏过头看来听完了全程，男孩对乔纳森说的一句话深感认同： 李桃桃看起来，的确太瘦了。 她今天也穿着秋季校服，小西装外套遮住手腕，腿上绑着绷带画上涂鸦。 李桃桃今天也戴着那副，看起来又大又笨拙的黑框眼镜。她位置在班内照不到阳光的潮湿角落，看起来像一株发育不良的蘑菇。 脑袋里冒出这样的想法，达米安不动声色地皱起眉，眼前浮现出了对方倒地的模样。 昨夜过的，有些惊心动魄。 上一秒还好好的少女，下一秒忽然就开始七窍流血。 全员在一瞬戒备，而从传感器上得知，周围并没有新的热源靠近。这意味着物理意义上，并不存在敌袭。 桃桃的突发状况，兴许是她自己的问题。 女孩的眼角，鼻腔，双耳，嘴角都是血——将她苍白的脸染成一片，而她好像试图站起来，却又脚软地跌坐下。 最后，来不及发出一丝声音，闭上眼便直直的倒在地上。 脆弱的，像是一根被折断的羽毛。 慌乱之下，蝙蝠侠稳住场面。李桃桃由达米安送往医院，而当时的诊断书，男孩到现在都能一字不拉地背下：长期失眠，伤口感染发炎。 发热加上疲劳过度，才导致的突发性昏厥。 而其余窍孔流血的部分，就连医生也诊断不出。 最后给出的解释是：上火。 哈，真是一个万能的答案。 接收到达米安目光的李桃桃，同样也看了回去。如果知道对方此时心底的探究，她一定会大叫一声：“还不都怪你家！” 因为好奇而去掐算了红头罩命数的李桃桃，这辈子，第一次窥见了天机的一角。 然后——她被狠狠的反噬了。 如果不是手串挡了一劫，她都不清楚能不能见到今天的太阳。 红头罩的命数与起源法则息息相关，李桃桃手上针孔还发着肿，嘴里的药味还在发苦。 手串废了，欠了大老板医药费。 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李桃桃，打了个寒颤。 她近期是不会再动用梅花易数了。 这简直是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乔纳森见座位上的女孩倏地发颤，有些困惑。 “桃桃？”他轻喊着，手指敲响桌面。 李桃桃回过神，复而以疑问的目光看去。乔纳森头发软软耷拉，有些可怜兮兮道：“能坐这里一起吃么？” 前桌还没来，桃桃想了想，找了个不会出错的答案：“我都可以噢。” 乔安森，坐了下来。 他将椅子扯近，对着桃桃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知道今天上午的课被冲掉了吗？” “知道的。”她漫不经心的回答着，“好像是罗伯特.贝森的讲座？” 女孩声音弱弱的，乔纳森要很认真才可以听清楚。 不过在这句话中，男性的名字被少女咬的格外清晰，男孩皱起眉，脸鼓成包子： “是他。” 他肯定着，又忍不住的抱怨：“我一点也不想听那个人的讲座。” “我也不想，乔。” 女孩叹了口气，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困扰：“可我们没办法改变这个事实，不是么？” “嗤。”她话音末尾，被接了一句冷笑。 “这是那些把罪犯捧到神坛上的蠢货们的错。” 紧接着，尖锐的答音，参与进了他们的谈话。 乔纳森先是一愣，然后瞪大了眼睛：“d，你偷听我们讲话！” “是你们说的太大声了，乔。”达米安没把好友的谴责放在心上，他来时单手撑住女孩的桌面。身体向前倾，李桃桃注意他的衬衫勾出精瘦的腰身，细又有力，能看出小块的肌肉。达米安看着乔纳森，开口说话： “我从来不相信在监狱中的人会改过自新，人永远不可能对自己过去犯下的错误真正的忏悔。更何况，这是个凭着攥写漂亮话而得到假释的白痴。” 他用词依旧很是刻薄，声音不轻不重，周围原来在学习的人都竖起耳朵。 李桃桃不太想继续这次的话题，因为达米安靠的太近了。 有些人生下来就会吸引住他人的目光，达米安就是典型的例子。 她收回了目光，敛起了睫毛：“那你又想怎么做呢，韦恩？” 达米安回头看向她内向安静的模样顿了一会儿，开口回答： “你等着看就知道了，李。” * 罗伯特.贝森，哥谭人。 因为被前女友检举谋杀她的闺蜜而被判故意杀人罪入牢终身□□，后又在媒体前阐述自己悲痛的童年遭遇，通过联系经历与罪行的关联流下眼泪，博取民众的同情。他自称谋害被害人是因为对方长得太像他的母亲，他恨他的母亲是一位妓.女，所以才会对被害人痛下杀手。 在牢狱中他品行优良，心理测试达到安全水平。通过对信教，来表达对自己罪恶的忏悔。在狱中没有电子设备能够取乐，他便将兴趣转向了阅读。随着一本又一本读物被他翻阅，他锻炼出了一手好文采，并因此开启了写作之旅。 入狱第二年，一本名为《牢狱：我对我一生罪恶的忏悔》横空出世，引起轰动。他靠着真实经历改编为噱头，依凭引人入胜的文笔摘下的同年纸质书销量桂冠，并且获得了英国斯科达文学奖。 有了一本书的成功，他又在媒体前出了一次风头。正好当年哥谭施行罪犯安置改革，将他列为恶人洗心革面的优质案例，并将其无期徒刑改为十五年刑。 而后又改为了七年。 在狱中罗伯特又出版了几本书，获得了名声地位和金钱，出狱以后，被各大学校企业邀请讲座。 哥谭中学，就是其中一所。 青年人正是追逐反叛的时候，像是罗伯特.贝森这种集：罪犯，畅销书作家，文学家为一体的人，恰好成为他们心中理想的追捧对象。 近段时间，因为罗伯特要来校内开讲座的消息放出。哥谭中学的学生几乎是人手一本对方的成名作，俨然形成对方的粉丝团。 罗伯特讲座的时间，正是在今天上午。 而达米安，很快就展示了一遍，他所说的“等着看”的具体含义。 从晨会起就被带入礼堂的桃桃面色疲倦，她聊无兴趣地看着聚光灯下，从后台端着范儿走出的男人： 黑西装，深蓝领带。 连眉，额面川字纹，眼成三角，鼻大而肉。 从面相学来说，这种脸天生坏种，反骨难除。 且李桃桃特意关注着对方荧幕上的眼睛，污浊黑沉，寒光闪烁。 这不是完全没悔改么。李桃桃腹诽，他仍然是个杀人的恶魔。 对比起女孩的淡定，她周围的学生们的反应可就显得激动多了。 他们高喊着“罗伯特.贝森”的名字，氛围热切，沸反盈天。享受了一会儿被年轻人追捧的感觉，罗伯特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众人安静。气氛随之沉静下来了，他们眼巴巴地看着罗伯特，想知道自己的偶像会在今日说些什么出来激励人心。 而罗伯特却先竖起两根手指，道：“在正是开讲前，我允许你们问两个问题。” 不知道用了什么操作，麦克风，最终落到了达米安的手上。 李桃桃懒懒的抬起眼看过去，有些好奇这个落下狠话叫她期待的男孩——达米安究竟会说出什么话来。 韦恩家的小少爷罗伯特有所耳闻，他躬下身，问：“请问您有什么问题么，韦恩同学。” 达米安看着对方，面无表情：“有没有再出书的想法。” “暂时没有。”罗伯特搓了搓手，回答：“我的灵感已经耗尽了，我最近正在准备考取记者证。” “是么？”达米安扯动了嘴角。 他面容冷峻精致，兀地一笑显得很有型。在场的少女们多看了几眼，不断地可惜对方长了一张嘴。达米安却正常发挥着自己平时的水准，用最冷淡的声音说出最伤人的话：“你可以重新回监狱里服刑，罗伯特。我相信，这会让你灵感迸发。”他说完，像是想到了好笑的是，带了些笑音：“说不定这回，能拿到诺贝尔文学奖。” 对于依靠眼泪、自我营销，这些小手段来减轻服刑年份的罗伯特.贝森来说，这几乎等同于指着他的鼻子骂“滚回监狱去吧，你这个罪犯”。他脸色黑了下来，目光不善，差点藏不住可怖的念头。 底下的学生们群情激愤，但碍于达米安.韦恩凶名在外，只敢私底下议论纷纷。其中一个女生，气的狠了，抓到人就准备倾诉。李桃桃离她最近，理所当然的成了她的目标。 女生恶狠狠地对她说道：“达米安.韦恩就是个混蛋，他太失礼了，除了那张脸以外他浑身上下就再没有任何优点了！” 李桃桃没有回头看她。 桃桃依旧将目光投落在拿着麦克风的男孩身上，她摸着下颔，若有所思的呢喃自语：“不啊，他还是有优点的。” “比如，嘴贱的恰到好处，还有—— “腹肌的手感也很不错。” 12、第 12 章 群情激愤，人潮翻涌。 队列早已在先前的喧嚣声被冲散，于浪潮中被阻拦的正好是乔纳森。 他本就距离李桃桃不远，想着在发生危险事件前捞对方一把。却没想到超级听力在这里误了事，刚踏一步，女孩呢喃的声音恰到好处，清清楚楚的传进了男孩的耳中。 乔纳森当场被震在原地，面露惊恐，瞳孔地震： 我昨天走了以后，是发什么不得了的事了么？！ 这种话是不付费就能听的吗？ 对乔纳森的想法毫不知情的李桃桃，目光在男孩精瘦有力的腰间停顿了一会儿。目光太直白，以至于达米安察觉。他将麦克风随意扔下，回过头去寻找视线的来源。他永远是众人的中心，哪怕是在此时的礼堂也是一样。获得提问权的达米安站在高台上，比起讲台还要高上不少。 礼堂冷气刚开，空气闷热又潮湿，没过一会儿便身上湿又黏。少年没忍住伸指探入领口中扯动，领带松弛，露出小片在灯光下泛着细密水渍的锁骨。男孩居高临下的俯瞰着礼堂内攒动的人群，间隙紧密，似虫蚁般不足一提。而他目光落地，却恰巧同一人相对。 纵然迅速将目光收敛，却也没有逃过达米安的敏锐的捕获。平光镜在水汽中起雾，见自己窥探暴露，少女干脆将眼镜拿下，放在衣角上擦拭。她抬起头，那张乖驯苍白的脸上，对上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搞什么？ 并不直到自己的腹肌已经被觊觎的达米安，松开拽动领口的手指长舒了一口气。他全然没有造成骚动的自觉，面色如常从台阶上往下走。拨开人群，朝着乔纳森所在的地方走来。 被李桃桃的暴言吓到直至刚才回神的男孩，在注意到好友的心跳正逐步靠近时，猛地抬起了头。乔纳森在见到达米安那张平静的脸时，脑袋里莫名响起了桃桃刚才说的话。 他虽然举起手朝对方示意，但目光仍旧无法自控的朝着达米安的腰身瞥去。被好友盯得头皮发麻的达米安，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今天集体犯病是吗？ 等他们三人就位时，人群中的骚乱已经平息的差不多了。 对于蹲过牢的人来说，能屈能伸是一门必修课。他很快收拾好了心情，正了正领结来到麦克风前。 达米安见状，对此表达的见解是：“垃圾绑丝带。” 面对周围数十道射来的凶狠目光，乔纳森对着旁边尴尬的笑了笑，顺带用力拽动了男孩的袖子。 李桃桃闻言，差点没绷住。 她表现得很安静，安静到让一直偷偷看着她的乔纳森纠结的认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待他深思，随着一阵激烈的掌声响起，演说正式开始了。 罗伯特.贝森，躬身示意。他握住麦克风柄身，说道：“在正式开讲前，我要问一个问题。” “在座的诸位，都知道我先前的经历么？” 学生们在互动中，激动地高喊着：“知道——” 罗伯特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是令人不齿的，令我一生都蒙羞的污点。在恶魔的蒙蔽下，我犯下了此生都无法弥补的过错。好在服刑间，我找到了自我的救赎、我的信仰，我主不会关闭迷途羊羔的生之门。” “我受洗，听祷告，在唱诗班的圣歌中洗涤自身的污秽。通过我的笔，我的才思进行忏悔，鞭挞我身上的每一寸骨肉，叫自己的精神遍体鳞伤。唯有这样，才能彻底驱逐我体内的魔鬼，让它明了我主的神威。” 在众人全神贯注的聆听下，沉默的氛围中李桃桃悄悄地打了个呵欠。她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心想： 这可比传销牛掰多了。 罗伯特的语言很有感染力，他神情谦逊，身姿挺拔，时而双手敞开。在肢体语言中，这是一种宣誓主场的姿态，意味着在罗伯特的眼中，这场演说的一切都尽在掌握。他本人享受心智尚未健全的青年对他追捧，将他的言语挂在嘴旁当作一种时尚。 人在这种状态下，最容易得意忘形，露出马脚。 一段漫长的演说中，李桃桃几近昏睡。乔纳森时不时用手指轻轻戳着女孩的脑袋，防止她真的一头栽倒下地。再看看好友冷漠的表情，结合那一句“腹肌”宣讲，乔纳森真的要怀疑自己的两个组员之中，发生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了。 好在很快，这种情况得到了改善。 屏幕上罗伯特面带笑意，气氛烘托到位，他环视过学生们充满期待崇拜的脸，顿了顿，终于切入正题： “然而，我今天想说的并不是自我的经历。我要向你们批判的，是早晨爆发出的【内衣温莎结连环杀人案】。” 李桃桃，激灵了一下瞬间精神了。 她下意识看了眼达米安，发现对方本来带着无聊之色的脸，也出现了波动。他专注地盯着台面，眉角挑起。 蝙蝠侠动作很快，在昨天李桃桃提议过后。趁着她被达米安送往医院，就已经和戈登沟通达成协议。包括后续确定案件名称，曝光时间被定在今天早晨。 就是，李桃桃和乔纳森分享早餐的那个时间段。 这只是在gcpd的官方账号发布相关消息，时间短，暂时只有零星几个讨论度，尚没有到热点爆发期。 李桃桃看向周围，学生们脸上带着千篇一律的困惑。多的是人当场摸出手机，就地查询相关资讯。在看到哥谭警局发布的案件材料后，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就目前而言，内衣温莎结连环杀人案还算是小众案件，没有什么讨论度，也没有网友去深扒其中的内涵。这是今天才发布的信息，罗伯特昨天确定下来的演讲稿中不可能会有这段内容的出现。 而晨间临时改动，自行发挥的可能性.....从其侃侃而谈的流畅口吻中，也可以得出其可能性并不高。 那么，对于这部分演说的内容构成，就有一种可能性了： 他拥有内部消息，早有预备。 这段演说出现在他的演讲稿中，说明有人告诉了罗伯特这件事情。按照本次事件gcpd捂嘴的严密程度，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愿意告诉一个恶臭的看起来虚伪恶心的囚房，由着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以这起尚未结案的惨案作为谈资博取他人的目光？ 更重要的是，无论是哪种猜想，其中蕴含的一层重点才是最值得人深究的。 他，为什么敢在封锁令解除的一个半小时内，在演讲中提及本次案件。 难道是笃定哥谭警方，会在今日解除限令吗？ 想到这里，李桃桃眸底精光一闪。她一咬嘴唇，倏地拱起身子，双手捂腹部，发出虚弱的叮嘤。 乔纳森发觉了她的异样，焦急地问着：“桃桃，你不舒服么？” 说着，要将手伸来把住女孩摇摇欲坠的身体。 关注着女孩动向的达米安，从她预备装病到现在完成表演，一路看到底。他读懂对方的暗示，于是抢在了乔纳森之前，先一步扶住了少女的身子。他道：“乔，我送她去一趟医务室。” 乔纳森：？ 他面露微妙，眼带狐疑，目光疯狂的在两人身上打转。 什么情况，他可从不知道达米安是个乐于助人的三好学生。 可无论他怎么看，达米安就是面不改色、坦坦荡荡。几个来回后，碍于少女看起来状况实在很糟，出于担忧、乔纳森还是在满满的纠结种给达米安放了行。 临走时，乔纳森还不忘叮嘱道：“d，桃桃现在很不舒服。你要走的慢一点，不可以到医务室就把她扔在床上知道了吗？”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罗嗦，乔。”达米安讽刺了一句，手将女孩的身体扳稳，朝着大门口走去。 李桃桃嘴角扯了一下，她假借着脚步虚浮，左脚绊右脚——踉跄了一瞬，斜斜撞进少年怀里。达米安手臂因女孩的动作而失去力度，不得不转而搂住她的腰，将对方环入怀中才使其不至于摔倒受伤。 就在达米安将小臂绕过女孩腰间的刹那，他听到了极轻的一声笑嗓：“他怎么这么怕你把我吃了啊，韦恩同学。” 她语调暧昧，长时间没说话的嗓音带着些哑意。达米安瞥下去一眼，平静回道：“病人没有这么多话好说，李。” 他说完这句，却又像想到什么似地再将脑袋低下去一些。眉骨差点挨着那副架在女孩鼻梁上的眼镜，达米安定了定忽然觉得那碍眼极了，径自空出一只手来将其摘下： “昨天为什么会流血？不能解决就找你的母亲来。” 鼻梁一轻，措不及防被来这么一下，李桃桃条件反射的仰起头，“不。”李桃桃皱起眉，即刻反驳。她追着眼镜离开的方向看去，少年碧色的眼在这里等候。 达米安不解：“理由。” 问话的模样和他父亲一样冷酷，言简意赅。他皮肤褐色带着野性，浓眉深目，睫毛长而浓密，眼睛干净，像一面镜子。李桃桃看着少年眼里的自己，忽然将手一抬——纤细的手臂顺着他带薄汗的后颈滑过，绕住，肌肤相接的地方滑溜溜，黏糊糊的。 从外人看来是生病乏力的女孩在借力，实际上只有两位当事人才知道他们靠的究竟有多么近。 他们鼻尖相错开，额头几乎要贴上。达米安嗅间她身上浓烈的白麝香味，刻入心底，睫下意识低垂。失了眼镜遮挡的双目黑而明亮，视线抨击，他听着李桃桃说着：“因为你是我、的、大客户啊，小d——” 尾音上扬，唇齿粘连。 好似，载着化不开的秾丽情意。 13、第 13 章（大修） 她眼睛露出狡黠的光泽时像一只猫，睫毛扑朔。 达米安被她随呼吸而煽颤的睫毛弄得好痒。 恰逢此时绿眸的视线的下沉，注意力便被他落在了少女眼睑上泛笑的小痣上。 李桃桃的身体挨的很近，就好像她完全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怎样的不妥之处。 达米安没有答话，他看着对方，陷入沉默。 少年的安静，让李桃桃错认为自己获得本轮的胜利。她正想点到为止，却在刹时脸脸色一变。 达米安，毫不留情地将手臂松开了。 变故来的突然。 本是借由达米安的环拥，来稳住身体的李桃桃——重心忽然失衡。 她猛地发现自己正在向前倾，且无法控制。少女匆匆地回过头去看向达米安，他甚至连嘴角都不曾扯动，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狼狈。 达米安从鼻间小小的哼了声。 只有这种时候，他才能从李桃桃的脸上，看出符合她病弱气色的惊慌的神情。 连着被摆了两道，总不能让自己一直处于下风不是么？ 李桃桃闭上了眼，差点以为自己要摔倒在地。可腰身却在此时骤然一紧，她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外力强势牵引，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天旋地转，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锁在少年的怀中。 达米安将她打横抱在怀里，为了□□这个姿势，李桃桃不得不双臂都将男孩的脖颈拥住，好似他是海难中唯一的浮板。 她头顶被男孩的下颚压住，达米安目视前方，却同她说道：“我说过病人没这么多话可说，李。” “以及，我们还没有到可以让你称呼我为小d的关系。” 李桃桃长舒了一口气，为自己不用摔个四仰八合感到庆幸。达米安的话在少女放松时同步响起，她将眉毛一挑，想着主动权已经转手换人，只得乖乖认栽。 “好吧，韦恩。” 她顿了顿，被公主抱起时，就连达米安说话时腔音的震动，李桃桃都能感受的一清二楚。少女努力的平缓着自己过于急促的呼吸，好让自己与男孩的喘息同频。因此，声音被她放的轻又柔，闷在嗓子好似同呼吸一并滑出：“刚才罗伯特说的话，你有什么想法么？” “自作聪明的蠢蛋。”他对此的不屑溢于言表，罗伯特的可疑经不起推敲：“这件事等会儿再说。” 人多眼杂，此时不太方便。 他想继续刚才的话题，达米安听得出李桃桃刚才的回答带有回避性，身为罗宾，达米安收到的教育是不能够让普通人卷入危险，更不能让对方在卷入危险时丧命。因此保证李桃桃在本次事件的安全，是尤为重要的。 昨夜将李桃桃送回家后，回到蝙蝠洞的达米安得到了来自提摩西的一手资料。 有关李桃桃，以及她背后的整个李氏家族。 这个起源自东方的古老家族，拥有着极为强横的秘法。他们通晓天文命理，能够诛杀恶鬼。不过也因其家族成员都过于短命，才使得李桃桃的家庭，更被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资料中显示，李桃桃的母亲是一位实力极为强劲的术士，从她出师入道后，仅有过一次败绩。而关于李桃桃的实战记录极少，能够查到较为清晰的，由她本人主导的事件，也就只有一件—— 馋獠之宴。 就算只有这一件可供参考的记录，其能够阅读的文字资料却少的可怜。达米安一眼就能看尽，因为从头到尾，总共只有一句话： 李氏分支掌门人李君姝之女，年仅八岁便以一己之力封印■■。 且，这是一句残缺的话。 李桃桃八岁那年封印了什么，谁也不曾得知。此后，她于玄学界便再无任何动向，整个人犹如被神隐般，迅速销声匿迹。 看完资料后，达米安对李桃桃到底封印了什么，又为什么要从玄学界神隐这两点，十分有兴趣。 只是他不能明着说，这样只会暴露出他自己，已经将对方家底，掀了个干净的事实。 达米安想了一会儿，捡起了之前的话题： “为什么要拒绝我的提议？因为这份委托是属于我两人的，所以就算这件事是由你母亲解决的，酬劳也还是归于你的账户” 达米安看不见李桃桃的神情，自然错过了少女眼底闪过一瞬的阴鸷： 她嘴唇抿直，松开时咬到唇面都有清晰的牙印。达米安能听出她语气里裹挟的冰渣，冷的厉害。不过在这句话后，少女的叙述方式又变回了常态。李桃桃瞄了一眼，抬手从达米安的胸兜里摸出自己的眼镜。女孩一边戴上，一边回答道： “会被收走的，我想要一笔自己的财富。” 更深层次的原因当然不能说出来。 戴上眼镜后，猫一般的眼睛被藏在镜片后面。少女额前碎发长的盖住眉，此刻也落在镜片上。鬓发又长又卷，把本就清瘦的脸藏在后面。 她不说话时很有欺骗性，气质清冷下沉，像一片洗不干净的泥淖。 “在十八岁之前，你仍然有能够享受父母庇护的权利。”男孩说着，用自己的见地来表达疑问：“我再重申几遍，如果存在家庭暴力的情况。我可以，为你提供最好的法律援助。” 李桃桃嘴唇扯了一下：“真的很感谢你，韦恩同学。”她声音很轻，要仔细去听才能听得清楚：“可你为什么要帮助我，这是一件没有益处的事情。” “的确。”达米安从善如流：“当我没说过这句话吧。” 李桃桃眼神闪了闪，她乖乖的缩在少年怀里，一时不知如何接招。 之后这段路，他们再没有说过一句话。气氛尴尬而令人窒息，虽然男孩没有表示，可李桃桃就是本能的感觉，达米安正在生闷气。 少年脚尖顶开医务室的门，迎面而来的是一股烟味。 李桃桃鼻子敏感，狠狠地打了个喷嚏。达米安顺势朝里看去。窗户开着，热风和烟味混杂在一起，吹的窗帘浮动。医务室内空无一人，冷气关着，可从房内的温度来看，能够推断出教师离开的并不久。 李桃桃觉得奇怪：“现在不是上班时间么？” “大病治不了，小病不常有。”达米安来到就近一张床前，他松开手将女孩扔了下去，继续道：“你觉得医务室的用处是什么？卖基础的预防性药物，偶尔盖一张出校单就可以了。” 闲差。桃桃想，以后可以考一下。 说罢，达米安甩了甩手腕，皱着眉：“你真的很重。” 他说的是实话，李桃桃看起来瘦弱，穿衣具有骨感，可抱起来时分量可不轻。肌肉密度高，手感紧绷有力。达米安清楚的意识到女孩远没有她看起来那样柔弱，对于人类的身体结构与状态，没人会比刺客联盟的继承人更为清楚。 “想说的现在可以说了。”他说。 现在医务室中只有他们两人。 无论是什么秘密，都可以尽情道出。 达米安站在床旁，自上低下头，看着面露无辜神色的少女。桃桃抬着脑袋，道：“你过来点，这里的监控有录音功能。” 她说话时眼镜滑到鼻尖上，她匆匆忙忙将它推回原位，看着很是笨拙。达米安早就熟知校内各处监控的型号，这是韦恩集团赞助的，对家族产业熟知是他作为继承人的必修课。 在李桃桃的要求下他单膝跪在床面，俯身将脸凑到女孩身旁。这当然不是无所防备，达米安留了个心眼。 少女凑于他面前，附耳低语。 红唇一张一闭，说：“叫你来就是为了……”话说一半，倏地闭上嘴。她原本撑在身旁的手骤然抬起，压在男孩胸膛上施以巧劲一推。 眨眼间，位置发生变换。主导人变成李桃桃，她坐在少年身上，躬身压腰，面无表情：“治病。” 话音刚落，达米安感到颈间一松。李桃桃五指收拢干脆一拽，领带被抽离，仍在了一旁。他领口大开，锁骨露出。女孩白皙的手落在上面，似鱼般游离。 心窍已通，接下来该是最窍。 动作过程中，李桃桃又问：“能删掉监控么？” 她的细腻的指腹停在男孩的脖颈，指尖落在喉结上向上摸索，最终落在他下唇上摩挲。达米安暂时不动声色，因为他没看出少女脸上的调笑之意。 他呼吸短促： “怎么了？”达米安问。 李桃桃不紧不慢地： “接下来的画面如果录下来的话，会有点不雅哦。” 14、第 14 章 达米安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等等、什么叫不雅......” 他话音未落，听女孩低声一句： “会疼，聊会儿天？” 他受过伤，也死过一次。 忍耐疼痛无论是作为刺客，还是作为义警，对于达米安来说，这都是一门必修课。男孩对李桃桃说的话并不挂在心上，他对寻常的话题不感兴趣，直言拒绝道：“需要多久。” “半个小时。”李桃桃答的很快，她侧首看了眼电子表，继续道：“说说话吧，这不是很好受的事、我小时候帮我朋友弄过。” 达米安耳朵瞬间竖了起来，通过资料，他对女孩的过往很感兴趣，这是一道等待被解答的谜题。李桃桃却没有细说的打算，她眉眼平静，神色专注。在说出下文前，将压在喉结上端的手指骤然发力——用力一压！ 瞬间，达米安的表情黑了下来。 他感到一团阴冷的气息正在喉管里蔓延，手指下摁，呼吸受阻，好似吞了一把咽不下的头发，正被逼迫着往上吐。 做完这个动作后，少女才开口将后续补全：“她弄完抱着我哭了三个小时。” 有心想要张口的达米安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话，从脖颈充血到脸，整张脸涨得通红，他碧眸睁大，像一头发懵的豹子。李桃桃看过去，突然有些想笑。因为她从少年的眼睛里，读出了一句话： 总有刁民想害朕。 跟被迫营业的猫咪一样。 桃桃知道达米安想问什么，她安抚性地松了一瞬手指：“别担心，马上就能说话了。”紧接着，指头倏地上推，钳住脉络，迫使男孩张嘴吐息。 一股痒意上翻，使人难耐。这股骇人心神的痒意和窒息带来的濒死感混杂在一起，不仅是喉间，他感到四肢都冰冷。直到他意识有些不清，本能即将发作，肢体蓄力要将身上之人推翻时…少女的手，兀得松开。 喉间一经解放，达米安瞬时翻身而起，偏过头去拽紧领口，朝着一处用力咳嗽。 他咳的频繁，身体都在发颤。嘴里一团又一团的头发被吐出来，湿漉漉地，吸满绿油油的水。第一秒落在床上还成着团，下一秒达米安惊讶地看着它消散成烟，连同床单上的水渍也了无踪迹。 他看着头发消失的位置发愣，须臾视线前一晃，聚焦的瞳孔看清身前是瓶开了瓶盖的水。 “第一波都不好受，你可以缓一下。”李桃桃很体贴，顺便把瓶盖塞了过去。 达米安遣散了怔愣的神色，他抬手接过矿泉水，算是明白了先前女孩看似“多余”的提议。 “你以前经常帮别人做这些么？”达米安喝了一口水，吞咽的有些急，剩余的水从唇角落下来，耸动的喉结被淋湿后有些扎眼。李桃桃不敢多看，她悄悄将眼镜垂下，口吻近似回忆： “还好，不过像你这样窍孔基本被堵完的很少。”她说着，在男孩的注视下抬起手。李桃桃像是来了性质，一面掰着手指，一面兴致勃勃的说着小时候的事：“小时候，我经常在邻里邻居之间窜。” “有时候帮人家叫魂，有时帮人送童子，偶尔还会帮掉魂的人把魂魄补全。” “掉魂…”达米安对这一个词有些感兴趣：“人类的灵魂还会缺失？” “在我们那儿看来，人统共有三魂六魄。”李桃桃不说多的，只是带了一句：“多数人是无意间见了脏东西被吓掉了，会懵一会儿，严重了会变成痴呆。” 这跟被吓傻了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达米安听了挑起眉，他手臂支着，掌心托住腮帮评论道：“胆小鬼才会得的病。” “并不是。”李桃桃摇了摇头否认：“有些事我不能多说，但这跟胆量的大小毫无关系。” “那时候我帮人家解决一回事，爷爷就会给我塞一颗话梅。酸的我满嘴都是口水，但是过后甜甜的又让人很喜欢。” 她说着，也没忘正事。李桃桃拍了拍身前的床面，示意达米安回来继续治疗：“速战速决。” “这次你可以说话了。” 她这次没有坐在男孩身上，之前那样的做法只是把对方因为身体的不适而逃离。她在床边，达米安躺过来，鼻尖被女孩扫过的头发惹的，很想打个喷嚏。 白麝香味越发浓烈，他强忍住鼻腔里的痉挛，闷着声音问： “之前关于罗伯特的，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水有点深。”桃桃专心的摸索着男孩的颈面，观察着皮肤下分散涌动的阴气。她头脑中整合着短暂的演说中得到的信息，虽然很少，但也能推出一些可供参考的东西了： “你觉得一个刚刑满出狱的人，为什么能在各个地方大肆宣讲自己的犯罪经历？” 在李桃桃看来，罗伯特.贝森是一个典型、一个糟糕的典型。在法治社会一个杀人犯会因为区区的几本书而减刑，更能够将自己的错误的理念宣扬给未成年，这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比起这个社会的病态，罗伯特更像是一个象征物。他象征着民意对罪犯的容忍度，获奖，出书，每一次都是在社会的底线上来回试探。 而更为离谱的，是对方口中的那句话： 【我最近正在准备考记者证。】 有刑事犯罪案底的人，不能够从事新闻工作。也就是说他连报名的资格也不应该有，从这点来说任何的解释都站不住脚，或许有人在替罗伯特大开绿灯。 利益集团向来是结成一体的，想以罗伯特为突破口抓住他背后的推手，这绝对会是一件棘手的麻烦事。 其实想到这里的时候，李桃桃已经不太想参与了。可是从她将怨气入海说出口的刹那，自己就已经参与进了这份因果里，抽不开逃不掉。 达米安的嗓子开始发疼，这种感觉与冻疮有些相像，又疼又木。对于李桃桃所说的话，他有自己的考量。哥谭向来不是什么好地方，gcpd还算干净，其他地方则与泥潭下的藤蔓相同，环环相扣，纠缠不断。 可即便如此，少年还是表现得满不在乎：“我知道，但我们会有办法解决的。李，你需要担心的不是这一点，而是我无法解决的那部分。” 想要将罗伯特弄入狱有很多种方法，可能够解决怨气入海的只有李桃桃。 虽然话说的轻松，但达米安的身上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大量的汗液将他的衬衫濡湿，勾出一些不可言明的凸起轮廓。敞开的领口下褐色的皮肤泛着蜜泽，他呼吸渐而低沉，胸膛轻微起伏。 这种掌控权被他人掌握在手里的感觉，实在是很糟糕。 阴气被段段排出，李桃桃尽心尽责，同时不干扰她回答对方的话：“找出真相才能解决这件事。” “或许，你可以和一些通灵者那样。”达米安提议道：“跟死者对话，让她们给出线索，证据，然后最高效率的解决这件事。” “不行。”李桃桃干脆地否认了：“这并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 “我可以加价。”财大气粗的韦恩小少爷，如是说。 女孩摇了摇头：“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出于我自身的限制。” “限制？” 李桃桃的手忽然间用力，达米安从牙关里狠狠地咬出这句话，身体条件反射地一把将女孩手攥住。 啪的一声—— 李桃桃愣了，达米安也是。 女孩反应慢了半拍，很快她调整了过来，将这一小插曲翻篇，顺带把达米安的手抓下去：“道法不可滥用，特别是我并不身处于这份因果的中心。” “你是我的委托人，我被委托的是袯除你身上的鬼。而招惹上鬼是你调查这件事的代价，所以我最多算第三类参与者，只在这条因果链上沾了个边。” 她说。 “沾边？那不就说明……” “没错。” 话虽未完，但达米安的意思已尽在言中。李桃桃肯定了她的猜测，口吻很是郁闷：“沾了边就说明我已经在这条线里了，直到彻底结案，才算完。” “所以，你还是得帮助我们。”达米安斟酌着：“只是不能用你的能力。” “可以小用，但不能大用。”李桃桃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而且你们的破案过程我必须要参与。” 罗盘，卜算…… 这都是她可以动用的手段。 可如果不是小组作业为她平添了一份因，李桃桃根本不用以身涉险去完成这份果。这些话他没有对达米安说，可少年却这样回复： “这本身就是你的事，李。” “这是我们的小组作业。” 他笑了一下，眼里有幸灾乐祸的光。见到李桃桃吃瘪，记仇的达米安就很是舒心。他这句话说完，将余光扫向墙面。 电子钟显示，距离来时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再待久下去会令人起疑，而且他还需要时间删除监控录像。 男孩，再次催问道：“还没结束么？” “快……”了。 李桃桃回应的最后一个字，说出口时被他们身后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掩盖。 脚步声，清晰可闻。 少年活泼的声音响起：“小d，桃桃，我来看看你……”乔纳森说到后头，看清了面前的情形后他嗓子硬是变了调。 他张大嘴巴，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抬手把嘴捂上，磕磕巴巴、一惊一乍地：“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们在做什么啊！！！” 达米安抬手捂住脸，熟悉的配方，他有气无力地：“闭嘴乔，你是想把他们全都引过来么。” 李桃桃一如既往地冷静，她头也不抬，对着达米安说着：“我带了针，保证他一扎就倒，一会儿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混过去了。” 站在门口拥有超级听力的超级小子：？ 15、第 15 章 达米安即答：“不行。” 原本已经往门框后缩的乔纳森，闻言瞬间把脑袋探了出来。他眼睛发亮，心底感动。谁曾想动容不过半秒钟，就听躺在床上的达米安继续说道：“乔是个铁皮罐头，你的针扎不进去。” 乔纳森：你没事吧？ 果然期待达米安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我还是太天真了。 转过头，他看见李桃桃已经起身。 “这样的确不太好。”李桃桃轻声说着，镜片反光，滑过一道光弧。 乔纳森这回不敢轻易放松，他谨慎的等待着女孩的后话。果不其然，李桃桃叹了口气，听在耳朵里是显而易见的惋惜。 冤种超级小子本人：搞什么鬼啊，不能扎我有这么让你觉得可惜吗！？ 李桃桃从达米安身旁站起，她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乔纳森这才看见这被李桃桃一直藏得很好的盘龙针，原来就在她的掌心倒扣着，跟魔法似的一颤便消失。 女孩冲着达米安伸出手，不再将视线分给门外的男孩半分，她问：“起来么？” 达米安看了眼，没有接手。他随手拽了个枕头过来，懒散地将自己倚在这儿。李桃桃见状从善如流的将手收回，同样也抓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想来达米安身上的秘密，乔纳森应当也是知道的。通过男孩说的话，李桃桃基本可以断定乔纳瑟也不是什么寻常人。 达米安对乔纳森的称呼是：铁皮罐头？ 听着像是改造人，或者变种人之类的。 可她没有发问，总不能张口就来问对方：“哈喽，请问你的超英艺名是什么？”这太蠢了，李桃桃几乎要被自己的想法逗乐。达米安招了招手，道：“乔，开会了。” 他们三个人已经从演讲会场脱离，回去是不可能再回去了，反正他们谁都不想听一个人渣在那儿对“道德”泛泛而谈。 “什么会？” 乔纳森几步进屋，反手将门带上，靠近时嘴里带着埋怨：“好啊小d，你和桃桃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告诉我。” 达米安面对好友的质疑面不改色，他先说：“小组作业会议，我们的进度已经很慢了，该制定详细计划才可以。”说罢，他又转过去问看着像在发呆的女孩：“乔身上有么？” “他比你乖。”李桃桃头也不抬，打了个呵欠：“随身带着我的铜钱就不会有事。而且......”她单手捂着嘴，倏地抬起头。女孩双眼明亮发光，看的乔纳森心头一震。他总有被洞悉的错觉，而透过对方那副笨重又大的黑框眼镜，乔纳森看见了李桃桃眼上，有一圈金色的淡光。 附着于眼上的淡光转瞬即逝，眨眼再看她眼睛上便不剩下些什么，乔纳森揉了揉眼睛，觉得或许是自己的视觉。下一秒，他手尚未落下，就听李桃桃说道：“他磁场不对，和普通人不一样。” 亦如警惕巨雷，小男孩眼睛瞪得大大的，像一只受了惊的小狗。 反倒是达米安饶有兴致：“这也能看得出来？” “就像我知道你们那个合作伙伴，和你之前生活过同一个地方一样。”李桃桃镇定自若。 即便她说出来的话每一句，单拎出去都能震惊哥谭一百年。可她语气平静的，像是再同旁人讨论第二天的早餐那样。 乔纳森从一开始的惊恐，再到震撼，最后已经麻木了。他左耳听听，右耳再听听，最后推了把自己的方框眼睛道：“所以，这个你们偷偷约会有什么关系？” “都说了这不是约会！你能不能少看点晚间八点档的糟糕言情剧，乔、我愿意为此支付五十美金。”达米安有气无力。 李桃桃更像是个行动派，她随手抓过台面上的剪刀，再两人好奇的目光下随手给自己的两根手指划拉了两下。 达米安：？ 乔纳森：！？ “小d，快！创口贴！！”乔纳森最先反应过来，他大惊失色，对着达米安尖叫。而李桃桃的手已经近在咫尺了，她往男孩的眼皮上一抹，唇齿张又闭合，吐出来单子：“开。” 咚咚。 心跳停滞刹那，乔纳森忽地看见了环绕在达米安身周的狰狞诡像。其身后可怖的女鬼，脖颈上睁开的数百双虫卵般的眼，如有所感般忽地齐齐看来，乔纳森感到自己被这数百道令人胆寒的目光锁住。 祂如海藻般的头发，此时骤然扬起，锋利如刃般朝他飞速袭来。 直至发尖距男孩不过毫厘之时—— 身体被一阵拉力拽后，随之一只剑指拦在他面前，女孩腕上手铃作响。 李桃桃厉呵道：“退下！” 法随口出，玄火灼烧，女鬼的长发褪去，他也再看不见那些异像。 乔纳森有些精神恍惚，李桃桃撒开了拽住男孩的手臂。乔纳森重心不稳，摔了个底朝天。疼才让他堪堪反应过来，脸上带着些后怕：“那是个什么东西？” 这也太精神污染了！ 达米安找了个合适的说法：“我身上的鬼？刚才李就是在帮我驱逐那东西带来的副作用。” “桃桃会这个！？”乔纳森看向那正皱着眉擦拭指腹血珠的女孩，她闻言眉皱的更深了，掀起眼皮子同乔纳森道：“你比韦恩还过分，不会被附身，但打眼一看就会被发现。” 乔纳森闻言，似想到了什么般沉默了。他眨了眨眼，避开了这个话题，很是欲盖弥彰地：“桃桃，药用酒精噢？” 达米安笑了一声，毫不避讳李桃桃在场，对着乔纳森打开嘲讽： “超人家的魔抗，一脉相传。” 16、第 16 章 可恶，被辱到了。 乔纳森心底气鼓鼓的，但是表面上不动声色。男孩避开的友人的话，捂着耳朵对着李桃桃说道：“血止住了吗，桃桃？” 少女低头看了眼基本看不出伤势的指腹，陷入了沉默：虽然被关心很感动但是...没话找话说还是... 不出人所料，达米安在听了乔纳森的话之后笑得更大声了。他四肢舒展，懒散的窝在床上笑的恣意：“是啊，再不快点送进医院都要愈合了。” 乔纳森：拳头硬了。 他气的咬紧了后牙槽，腮帮紧绷鼓起。额头随着身体的用力而崩起——忍无可忍了！ “d！”乔纳森生气地大喊，他拳头摁得咯吱咯吱响，好像刚才掉san的画面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影响。达米安则表现得十分云淡风轻，他挑起眉，表现出一副“好的好的，哥哥知道了”的表情继续道：“怎么，真话都不让人说了？” 李桃桃看着男孩们你来我往地吵着，只觉得一阵无语凝噎： 掐挑一把子好手，真有你的啊达米安.韦恩。 或许是少女无言的目光太扎人，又或许是觉得自己这样的举动太幼稚。乔纳森轻咳了一声，他举起拳头威胁性地挥了挥：“不许再提这件事噢！”然后乖乖地坐回了位置上，李桃桃总觉得乔纳森的狗狗耳朵都要耷拉下去了。 回归正题的达米安，将昨日经历的一切都讲了个遍。 李桃桃的能力已经曝光，她完全不介意达米安将她目前有的底细掏空。毕竟李家在哥谭华人圈内鼎鼎有名，随便拉出来一个阔佬都受过李君姝的恩泽。 从案件听到鬼怪又听到因果一词后，乔纳森的嘴巴从原先的一个“一”变成了最后张大的“0”。李桃桃看在眼里，琢磨了一会儿，很快从兜里摸出了什么。 乔纳森还在世界观被揉碎的震惊中，什么恶魔，外星人，人工智能危机都跟玄学世界无法媲美。在费力地消化庞大信息的过程中，他忽然看见一截女孩白皙的手臂。乔纳森正因此感到困惑的刹那，李桃桃就将手指舒展开了。 女孩的掌心，淌着一个水滴状的发夹。 “戴上。”女孩言简意赅。 乔纳森虽然不解，但还是接过发夹，依言戴上：“怎么了？”他戴的歪七扭八，问。 李桃桃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认真地评论道：“不错，有内味儿了。” 乔纳森警觉：“什么味儿？” 李桃桃：“溜溜梅。” 这届组员，都是二臂吧...乔纳森突然觉得一点也不好了。 达米安在此时拍了拍手，趁机说着：“该谈正经事了，我们时间不多，要在放学前制定出计划。” 乔纳森愤愤地想：就你最正经，刚才笑得最欢的可是你！ 可腹诽归腹诽，短暂小声的嘟囔后——在这个只有超级小子受伤的冤种世界里，乔纳森适应良好的做出了倾听的姿态，就连发夹也懒得摘。 “这么急？”李桃桃看了眼钟表，今天下午是社团实践没课，时间充沛。 不过要在讨论出一套详细的方案的话，当前有两个麻烦需要解决： 1.演讲那里虽然可以翘掉，但是要签退。 2.医务室老师不清楚什么时候会回来。 目前一号麻烦比较迫切，距离预计结束时间只剩下半个小时。虽然达米安信誓旦旦的称自己对计划已经想法雏形，但就刚才的情形来看，一个小时能不能讨论出计划的第一步还是个疑问。 李桃桃突然觉得很心累，小组作业果然是个祸害。 达米安心里没有女孩这么丰富的心路历程，他的确有计划的构造想法，从演讲开始时达米安就一直在思考这件事的解决良方。 一开始苦于信息贫瘠调查迟迟无法开展，不过这个困局从今日将案件公布起，就不会再成为问题。 罗伯特对于自己露出的马脚毫不自知，这份近乎傲慢的态度或许是源自于人格的缺陷，但更多的应当是出于对保护伞的信赖。哥谭的臭虫足够多，不过老派恶人们没有过这种行事作风。这次牵扯玄学，或许会涉及到另一个，牵扯更深的利益集团。 想到这里，达米安道：“我们可以先把罗伯特，是否为连环杀人案的真凶这个猜测，放到一边。” “想问题要抽丝剥茧。”李桃桃提醒道。 “这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板上钉钉的事情不需要多费口舌去探讨。”达米安自负如常，他手指敲响床面。 本是习惯动作，可却听见微不可见的“咚咚”两声。 脆响，说明内部中空。 达米安愣了一瞬，而后面色如常地抬头转向少女：“按照你的说法，罗伯特只会是一个傀儡，他是收到委托才会做这件事。那么，我想知道以你的概念来揣摩，他背后的人究竟为什么要花费功夫这样做。” “逆向推理？”李桃桃皱起眉：“其实，在应对我们这一道的问题上，我不建议这样做。” “为什么？”达米安问。 女孩深吸了一口气，科普这些知识是一个大工程。她临张口时漏了一丝气顿了顿，脑袋里将名词的拆解修饰成白话后，方才开口：“因为一个邪术，能由不同的出发点去完成。” “例如阴时的女人可以用来配阴婚，先天属水的女人可以招财。”李桃桃说：“怨气入海不仅可以炼丹，做活人生祭，更可以化阴池饲养邪物，例如水鬼、僵尸。” “而以上这些用途，可以出自一个邪道想报复社会，也可以出自他想要得到财富与金钱。”她说着，竖起一根手指：“甚至有可能是为了窥天命，飞升成神。” 道法，邪法，本质上都是为了人的既得利益而服务的。 比起有着明确杀人动向的罗伯特来说，他背后的那位邪修的想法更不好猜测。 当她说完，没想过第一个做出回应的居然是乔纳森。 “桃桃！”男孩倏地转过头来对着她，眼睛亮亮的，搞得李桃桃有点头皮发紧。她推了推眼睛，战术性后仰，问：“怎么了？” 乔纳森兴奋极了：“御剑飞行真的吗！神秘的东方力量！” 李桃桃：“。” 就，这种全美基本无差别的刻板印象洗脑包究竟是哪里来的。 她斩钉截铁：“没有。” “那你刚刚说什么飞升！”乔纳森举起手，有些不服气：“不能御剑飞行怎么飞升！” 李桃桃无言以对，她捂着脑袋做了会儿心理疏导。 此后，才重重地呼了口气开始了解说之路：“所以我才说那些人是邪道，而我不是啊。” “为什么，难道只有邪道才能飞升吗？”遇到感兴趣的领域，乔纳森瞬间化身为了好奇宝宝。虽然知道这种事很扯，但达米安明显对此也很好奇。李桃桃一个头疼晃神的功夫，就发现两个男孩竟然一齐凑到她跟前来了。 一只蓝眼的快乐小狗，一只绿眼凶巴巴的猫主子。 该说不说，看起来真的很像在家里门缝前叠着脑袋，眼巴巴等着你喂粮的小混球。 17、第 17 章（修，改） “好吧。” 猫狗双全人生赢家李桃桃想了想可说的内容，如是回答道：“如果你们不觉得偏离主题的话，说一下也可以。”她说罢竖起食指，做出一副科普教师的表情郑重说道：“你们知道魔王波旬吗？” 乔纳森自不用说，他摇了摇头，表现得乖乖地：“不知道噢。” 撑着腮帮的达米安倒是挑起眉，他对这个名字有所耳闻。他曾在西藏呆过一段时间，布鲁斯在他浑身收不住的戾气成为一把双刃剑时，提出让他去珠穆朗玛峰深处的寺庙，潜心修行。 在那里，密宗是晦涩的法门。喇嘛拥有人骨法器，捧一枚头骨端坐于铜钟前冥想。 偶有僧人袈裟及身，步步叩首朝拜西天诸神佛。 达米安回忆着僧人所说，出言问询：“印度佛教的魔罗？” “没错。”李桃桃说道：“印度佛教中所说之魔王，又称魔罗，常作“魔波旬”。[1]” “魔王波旬常随诸佛以及其诸多弟子，企图扰乱他们修炼时的虔诚之心。神魔大战时，魔王波旬不愿意让苦修成佛的悉达多王子脱离他的掌控，于是带上各位妖邪摩罗，势要将他摧毁。妖邪和摩罗们，先是在悉达多王子面前变幻出了各种可怖的模样。可王子并不感到恐惧，于是摩罗以及妖邪们溃败了。” “一战败落，可波旬的大军势不可挡。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了世界的边缘，龙女，帝释天，大多数神佛都躲了起来。唯有释迦菩萨即释迦摩尼、悉达多王子端坐在菩提树下，任邪魔变化千百种可怖模样，也端坐于莲上，不改神色。” “在这份定力下，魔王失败了。他遁入十八重地狱中，心有不甘。本师释迦摩尼在世，讲经四十九年。魔王波旬看在眼里，恨在心里。于是他前去找释迦摩尼盘道，论法，请求佛祖快涅槃。而几番谈论后，魔王波旬说下了一句话：” 她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把话头止住。她收回手指，低眼悄悄看了一眼正在听讲的两人。少年们聚精会神，脑袋挨在一起，眼巴巴，好像在说“妈咪，饿饿，饭饭”。她失笑着摇了摇头，道： “他说：我叫我的徒子徒孙混入你的僧宝内，穿你的袈裟，破坏你的佛法。他们曲解你的经典，破坏你的戒律，以达到我今天武力不能达到的目的……[2]” “提问！”乔纳森举起手，李桃桃和达米安一齐看去，他看了看两人缓缓将手放下。男孩搓了搓自己的脸颊，问：“这和不能飞升有什么关系吗？” “有关系，很大很大的关系。”女孩回答他：“因为魔王波旬的这句话，我们后世将此间称之为——” “末法时代。” “末法时代，是佛教的说法，地球灵气枯竭，再无人能够飞升。但魔王波旬的子孙混在在世间，毁灭佛法，或至最后可得道飞升。虽然我是道教，道教没有末法时代这种说法。”李桃桃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嘴。 她瞠目抿唇，眸中大放异彩。 “怎么了？”达米安问，他直觉李桃桃要说的事同他有关系。 “现在虽然玄学者龙鱼混杂，真假参半。但邪道修行没有门槛，只要心术不正即可。儒释道不分家，多的是人三家混学，咒法结印颠三倒四。” 她开始嘟囔，嘴唇翕颤不断。语速极快，些许字句听不清晰，达米安和乔纳森不断凑近，试图辨别出女孩正在呢喃自语的话音究竟为何。当最后一个句号落下，李桃桃猛地抬起头： “我知道了！” 她大喊着，却又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分贝过高，匆匆捂住了嘴巴。 两个男孩被吓了一跳，他们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什么？” “我怀疑我之前的想法陷入了误区。”她声音逐渐归为平静，达米安看她脸蛋因为激动的情绪而红扑扑的，苍白中显示出半分血色。李桃桃看向达米安，她目光如炬，眼前覆盖一层金色的光晕。透过少年，望向他身后庞大的鬼怪。 妖邪身姿庞大，水汽翻涌。 “我知道你会撞鬼的真正原因了。” 她定了定心神，如此道：“首先，有纸笔吗？” 乔纳森四处张望，嘀咕了声：“老师，借一下哦，谢谢你。” 抓过原子笔和确诊单，男孩莫名打了个寒颤。李桃桃道谢中接过纸和笔，她正欲落笔却腕部一寒。 阴气？ 再眨眼要看，冷意却消失无踪。 桃桃留了个心眼，她暂且按下心思，朝着男孩问到：“你的生日，能告诉我吗？” “2006.9.12” 他回答。 女孩将纸压在腿面，嘴里叨念着：“甲木，巳火，亥为水……” 达米安听不懂粤语，但能听出是某地的方言。男孩们屏息凝神，看着被翻过的空白纸面被排出一行又一行锋利的字形。李桃桃字迹和她本人不像，筋骨有力，撇捺收势干脆利落。 直到最后一笔落下。 纸面卦象排列： 五火，一水，三金 性情火爆，过刚易折，易招小人背刺。 五行属火，身负大运者也。 随着少女拇指摁压弹纽，“咔嚓”一声——李桃桃将纸张揭起，呈于两个人面前： “就系甘样，这只阿飘系嚟借运的。” 她说话音刚落，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将纸拿下，对面两人眉头紧锁，满面困惑。而她发觉自己下意识讲了母语，连忙用英语再讲了一遍： “没猜错，这只鬼是来借运的。” 借运陌生名词，但算得上好理解。他思索了一下生活近况，好像一如往常。虽然掉马，但也意外收获了能治邪病的队友。 “我最近不是很倒霉。”达米安想了想，最终决定如实告知。李桃桃猜到其心中所想，连声否认：“并不是这样的。”少女认真地说：“你会遇见我是宿命中的必然，而不是偶发□□件。” “就算不是现在，以后你也会遇上我。” 18、第 18 章 李桃桃说的话，可以翻译成： 你我的相遇，是一场命中注定。 达米安不相信宿命论，但此类说法常被塞入情话中、被塞入少女漫画的高潮情节中。 人们总是追随忠诚与浪漫，但女孩说出这句话时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都和以上两点毫不沾边。 借运的说法暂且看来证据不足，但达米安从来不会对自己未知的领域评头论足。他看着身前的少女，李桃桃笨重的眼镜滑下来，使人能够见到那双漂亮的眼睛。短暂的相处过程中，达米安发现李桃桃思考时有一个习惯： 她会下意识咬住唇瓣，会搓动脸颊，会敛起睫毛。 少女面色严峻，因为这件事的诸多疑点已经浮出水面。目前能够推断出“借运”之道的说法，存在百分之七十的正确率。她没有同达米安说的是，倘若以这个推断为核心观点，他被缠上也并非偶然。 这，或许是一场处心积虑的密谋。 怨气入海属于大型法事，参与者的年月日时辰秒数，分毫不可差。布阵更如一场大型实验，构造分明，要有阵基、阵石、阵符、阵眼…… 从昨夜一眼看出怨气入海若再不加以管控，就要结成生人祭阵的李桃桃，非常明白一个概念。 有人要以法事为基布阵，借运之道便可作为核心。 达米安生辰八字属火，运势昌隆。 海水，女人属水，娼妓阴邪属水，阵法主基调为五星属水。达米安·韦恩属火与之相克。 “按照……” 女孩又开始了嘀咕，她手指掐的飞快，落出道道残影。于李桃桃视角中，面前事物荡然无存，她身前一片空地，随脑内学识运转，诸多阵法一闪而过。 这回是普通话，达米安听得懂每个字，却理解不了意思。李桃桃念着：“四柱八字论命，可得克我者为官鬼…”听着神神叨叨。 乔纳森左看右看，确认过是自己插不了嘴的话题，自觉起身去倒水给两人喝。 指法随时间推移渐而推缓，下一瞬指落。 打眼一瞧，落卦离火位，解为：水火未济 李桃桃心下沉，将手一拢。达米安见她面色不定，趁着少女头脑风暴结束的片刻，问道：“李，知道了些什么？” 话落，李桃桃脸上闪过一丝胃疼神情。她微不可见地咬出一句：“真是上辈子欠你的。”达米安清晰听了这句，被槽的他一头雾水。不等男孩反应过来，李桃桃顾自拉回话题：“破案，且找出幕后的元凶。否则我无法为你祓除身上的鬼怪。” “时间不多了，韦恩。”李桃桃口吻越发认真。 达米安被这突然发出的消息惊到，他晃了会儿神。 “先前我们还在……” 前几十分钟还在祛阴逐邪，现在却改口说无法医治。达米安难以理解在这瞬息的十几分钟内，女孩究竟知道了什么内容，为何要因此而匆忙改口。 李桃桃明了男孩的困惑。 她也感到身上压力倍增，现在只能长舒一口气进行解释：“因为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撞鬼了，有人在以你为核心，构成一个极为阴邪的阵法。” “而我们一般将其称之为……”李桃桃顿了顿，复而道：“如意称心九转混元阵。” 念阵法时她用粤语，李桃桃实在想不到这名字怎么用英语解释。好在这不妨碍听读观感，毕竟达米安脑袋放空，实在理解不了。 “届时你会成为阵眼。”李桃桃看向他，目光凌厉：“等鬼怪将你的身体七窍全部占满后，亦代表着阵法结成。你的气运将会成为未转阵法的关键，到那时候...” 达米安追问：“会怎么样？” 2卦坎卦，卦象是水；客卦离卦，卦象属火。 总卦称为水火未济，未济为卦名。 李桃桃与达米安说这些时，耳中闪过两句话： 【小狐汔济，濡其尾，无攸利。】 【有孚于饮酒，无咎；濡其首，有孚失是。】 这两句分别是卦辞与爻辞，李桃桃能够给予达米安帮助，这使得两人都忘记了深究现状拥有的风险。只顾着眼于能够短暂祓除阴气的假象，而忽视本身早已身处险境的真相。 未济释义可以解释成“没有渡过”，征伐有风险，大难大灾。象征着当前达米安深陷囹圄，难以抽身。 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李桃桃皱起眉：“阵结成后，你将沦为提供阵法运作的永动机。以他人性命为载体，掠夺你的气运，好为操盘手提供源源不断的便利。” 气运是个无法琢磨的东西，你可以把他理解为人生能够抵达的阶级的顶点。有的人能掌权世界，有的人却只能在街头以流浪汉的身份庸碌死去。克我者为官鬼，官杀亦是掌权者的象征。韦恩是哥谭的老派家族，官杀不指商业禁地，而是权利祸人。 是谁想在背后，对韦恩虎视眈眈？ 李桃桃正要问出这句话，却兀得感到头皮一麻。 紧接着身体血液好像瞬间凝固，一股冷气顺着她身体内部涌上嘴前。冷意黏住她的嘴唇，使少女半个字透露不得。 刹时，头脑间想法被清空。她听见锁链划拉地面的声音，黑暗中好似有一双手朝她比划： 嘘。 李桃桃眸中戾气乍现，她一口咬破唇瓣，暗骂： 他妈的，是言禁。 不仅是达米安，李桃桃发现自己也被人推进这搅不开的浑水中。言禁对象精准，根本就是冲她而来。这一下，少女逆反的心理全被激起。 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 她怀着这样的心情，舌尖舔过唇面上血珠。她复而开口，“不过还有破阵的方法”。 “很难？” 达米安问。 “杀死你，就能做到。”李桃桃语调低沉，血淋淋的事实摆放在面前，话语残忍。好在先前及时将阴气排出去些许，为他们争取到了不少的时间。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话尽于此，李桃桃瞧出男孩的郁闷，连忙安抚道：“不过别担心，我能保…。” 少女话尚未说完，只听“哗啦”的一声。滚烫的水从一旁坠落，将达米安和李桃桃的腿面相继淋湿。他们被烫的站了起来，听到了乔纳森的抱歉而惊慌的声音：‘对不起，我一下没拿稳......’ 达米安站起来时太急，碰倒了椅子，身体歪斜，直直跌向床旁。他双腿先是一软，肩胛撞向床体。于是，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诞生了。分明应该沉重无比的床，竟然硬生被撞地偏出原地几寸。他疼的咧嘴抽气，抬手搓揉着肩膀同时，乔纳森惊呼而起：“d！你看那是什么！！” 他闻言心底顿生起不妙的感觉，察觉到臀下地面的柔软异常。 于是，别过头去往下看。 床下，伸出来的，是一条女人的腿。 他们都被这个场面惊住了，这发生的太突然，太离奇。达米安突然想起自己先前敲动床板，发出声音象征床体中空，意味着材质轻盈且容易唯一。李桃桃张了张嘴吧，哽着嗓子。她选择抛弃先前安抚的话，先跟达米安提一嘴另外的事： “阵基是生人祭阵，你已经被借运，而此时阵法还尚未完善。” “所以，想要避免反噬的唯一方法是献祭他人的生命，你作为阵眼，这一负面buff就叠在了你的身上。” “这说明什么？”达米安一脚将门踹开，床面撞于墙面发生巨响。冷气骤阴，乔纳森打了个寒颤。 “这说明......” 李桃桃回忆起乔纳森递来纸笔时，腕部感受到的阴气。懊恼的情绪，顿时涨满了她全部心神。为了正常封闭眼窍，李桃桃常而封闭眼窍，因为许多鬼与普通人没有差别。刚才极轻的阴气，兴许是死者的提示。只是她尚未将信息传递而出，就被男孩身后的鬼怪吞噬，沦为养分。 七魂六魄破碎，不入六道。 李桃桃捏紧了拳，舌尖抵在唇瓣破口的刺疼让她清醒。收拾好心情，这个沉重的消息砸在了达米安的眼前： “你身边，随时可能有一人随机死去。” 19、第 19 章 乔纳森有些手足无措。 以他的视角去看李桃桃和达米安，气氛变得沉默而微妙，甚至带着些危险的意味。少年有些不明白，刚才还其乐融融的大家，怎么会在下一秒变得针锋相对。氛围骤降至冰点，趋于凝固下沉。 直至后来，李桃桃率先叹了口气。她冷漠的神情瞬时消融，眉眼间恹恹地：“都别动，我去报警。” “不行。”达米安否认。 少女怀疑自己听错了，她难以置信地：“你再重复一遍？” “我说，不行。”男孩欺身，往前走了一步。他回过身去审视着女人伸出的那条腿，上面没有任何伤痕，高跟鞋完整，丝袜也没有被扯破的痕迹。 他躬下身去用手指碰了碰她的腿面，皮肉能够被手指摁压下陷，说明血液在缓慢的循环，指腹也能感受到残存的温度。就凭着一条暴露在视线中的腿而言，不能确认对方是否真的死亡。达米安再重复一声后，往后接道：“乔，把床抬起来。” “好！”男孩很快应声下来。 他看了一眼李桃桃，但没有说什么。少女见状坐回了位置上，双腿屈起以双臂抱住。她知道自己刚才的那番话、无论被任何一个与达米安亲近的人听到，都会引起他人的愤怒。她知道自己正在被迁怒，但李桃桃不在乎。她用手指缓慢的摩挲着自己的手臂，摁下上面一个又一个凸起的细小的鸡皮疙瘩。 她安静的看着前方，乔纳森已经遵从达米安的委托将床整个搬起。失去遮挡物后，床底下的面貌被全须全尾的展现在了众人面前。灰尘铺满了整个床底，与脏乱的尘埃鲜明对比的是女人惨白的肢体。 她上半身□□，腹部有红痕...... 达米安还没看完，眼前便忽然一黑。紧随其后，少年惊慌地声音从他身旁响起：“不可以看啊小d！！！！！！！！！” 高喊声尖锐刺耳，震耳发聩。乔纳森紧闭着双眼，满脸通红，浑身上下都好像要烧起来了，脑袋上冒出热腾腾的白烟。因为第一时间分出手去遮住达米安的视线，这让乔纳森放开了原先抬着床面的一只手，哐当一声，床体砸落——李桃桃皱着眉，捂住了耳朵。 达米安对这一举动有些无语，他沉声：“乔，别犯傻行么。” “总之，我们就是不能看！”乔纳森不甘示弱地对着达米安吼，在这件事上单纯的小男生有着绝对的原则。 “我对女人的身体并不抱有下流的想法，你给我撒开！”达米安伸手要去掰，可乔纳森寸步不让：“为什么非要去看啊！听桃桃的报警不就好了吗！” 达米安堵得慌，他气极就开始阴阳怪气：“哦，是么?” “所以生死要由谁来确认，万一她还没有死呢？我刚刚碰到她的提问了。” “我已经听不到心跳声了！”乔纳森试图劝告达米安放弃这一想法。 达米安掰地更用力了，嘴里输出的力度也在加强：“脑死亡才算真正的死亡你不会不知道吧？” 在他们争执不休之际，有一个声音忽然开口：“你们背过身，我去看。” 他们同时转过头去，谁也没想到李桃桃会开口。 这时，不再以背影对着少女，男孩们就能够看清楚对方此时的姿势。她蜷缩在座椅上头发向下垂落，李桃桃的安静使自己看起来有些脆弱，舒展肢体欲要下地时双腿又缓慢的伸直，像一只充满不安定性的小鸟。好像他们刚才谁也没有想到李桃桃，就好像默认对方不会帮忙那样。 但，这是一种错误的排斥心理，不是么？ 倏地想到自己刚才举动的乔纳森，忽然被一种愧疚的情绪占满了心底。他很后悔，因为达米安被对方宣判了高概率的死刑，而对少女进行迁怒。哪怕是一瞬间的激动，哪怕是情绪上头，这也是一件十分错误的事情。 男孩在这一刻认为自己是个很糟糕的人。 羞愧使他脸涨的更红了，好在乔纳森并不耻于对歉意宣之于口。在自我的批判中，他张开了嘴，说着：“桃桃，刚刚对......” “安静——” 女孩站定在他的跟前，仰起头。她个头不算高，身材纤细，小骨架，穿衣便显得羸弱。李桃桃的身高只到乔纳森的眼睛位置，她举起一只手，食指竖在嘴唇前，做出了噤声的姿势。白皙而清癯的手腕挂着那条手链，红的艳丽，娇泛泛，媚澹澹。 贴在嘴唇上的手指皮肤细腻，指尖染着肉粉，像海棠花瓣的尖。 李桃桃的手，不算太安分。 这体现在她另一手的动作，她整个手都冰冷，以迅疾之势贴上男孩的脸颊。手指聚拢，捏动让乔纳森的腮肉微疼。男孩发出一声很轻的呜咽，面颊上最软最软的肉被向外扯动，他脸生的本来就白净。 少年尚未完全张开，还带着些婴儿肥。 被兀地扯动时，起着软软的肉浪。 乔纳森含糊不清地问着：“唔...干什莫啊？（干什么）” 她歪过了脑袋，眼睛眨动着： “等一下再说话，现在要忙不太想听。” 另一人声掺入其中： “是啊。” 她回神，回首。腕上一沉，被他人的手握拢。达米安神色平静，“那就别做多余的事，李。”他声音微微的沉下，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意味： “我们的时间，并不充裕。” 20、第 20 章 李桃桃从善如流的松开了掐住乔纳森的手指，男孩搓了搓自己的脸，看着少女和友人的对峙。达米安看起来没有松手的意愿，李桃桃看他一会儿，便将手轻甩开。 从两个男孩的身体中间走过，李桃桃来到了女人的身旁。她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眼睛睁得很大，用力地好似眼球要从眶中挣脱出来。女人身上有一股极淡的烟草味，不知是自身吸烟导致还是在房间内长时间受到熏染造成的。李桃桃很少在医务室内就诊，而医务室一共有三个老师进行轮班制，她连人都认不全，因此不能确定倒地的女人是否是今日的值班医师。 当再上前一步，李桃桃更靠近这个女人时，她闻见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一股□□混杂着的海产气味的浓重腥味，她对气味敏感，有些想要作呕。且她与女人此时的姿势差距，能够使少女更好的看清对方躺在地上的身体状况，究竟是怎样的糟糕。 她赤条条的躺着，身上青紫交加，有一些难言的痕迹。除去女人脖颈上勒住她并被打着温莎结的内衣以外，更引人注意的还是从她腹部开始蔓延上乳/房的红色丘疹。皮肤肉眼可见的硬化粗糙，红色凸起的斑丘疹已经在她的乳晕上生长，看着有些可怖。 这是梅毒的症状，李桃桃曾在卫生课上听老师讲过相关的知识。 即便以肉眼来判断女人的确已经死透了，但处于保险起见，李桃桃还是蹲跪在地上伸手压在了对方的脖颈动脉上。 她体温即将散去，毫无波动。 李桃桃再将她手臂拎起，剑指压于对方脉搏上，目光落在其无力的指尖。 片刻，她收回目光。 少女褪下身上的校服外套仔细地替女人盖上，便起身对着两人道： “你们现在可以转过来了。” 达米安拽下乔纳森的手率先转过身，女人身上的外套将她遮掩的体面了些，他对着李桃桃昂首示意。少女抽出一旁的酒精棉签，一面仔细地擦拭着手指，一面看着他回道：“已经死了。” 手指的毫无动静，这说明女人身上的守护灵也已经散去。她灵视开启过，女人身上的三魂六魄不在躯体内，躺在地上的只是由骨和肉堆砌成的空壳而已。李桃桃告诉了达米安女人已丧失生命特征的信息后，随手扔掉面前，转而来到药柜旁。 柜子旁侧的桌椅是老师的工位，桌面上此时摆着两个文件板。板面上分别各自固定着一叠纸，上面分别写着： 职工值班签到表。 学生外出就医证明。 李桃桃需要的是前者，她拿起板后靠在桌旁，目光不断上下扫视。直到将其翻页到最后有字迹的那张纸，上面写着一个名字—— “翠西.崔西斯。” 李桃桃一字一顿念出这个名字，她说罢将文件翻过字面朝外，对着男孩们问：“谁认识她？” 乔纳森从不生病，他此时在报不报警这件事上分外纠结。 达米安想了会儿，很快回答：“她是外聘的。” 李桃桃挑起眉：“为什么你知道？” “因为我看过校内教职工所有的档案。” 对于能够接触到核心资料的这件事，达米安并不避讳。韦恩财团是这所学校的大股东，了解每一位职员的基本信息是他应有的权力。 说完这句话，少年进入了他的“工作”状态。 达米安.韦恩从兜中摸出一个小手电，李桃桃见了忍不住吐槽：“你怎么会随身带这个东西？” “你见过他爸爸就知道啦。”乔纳森摇了摇头，竖起一根手指：“d管这个叫有备无患哦。” 达米安嗤了一声：“你们懂什么。” 他说着，摁开了拇指手电末尾的开关。这种小型手电筒是韦恩研发部的作品，超级强光，打开时白光灼目，甚至盖过了房间内的白炽灯，他将灯口照向死者翠西的眼睛。 眼球表面瞳孔放大，并未对强光起反应，象征人已经处于死亡状态。 眼白处遍布血丝，这是眼睛结膜因毛细血管破裂出血而产生的症状。 探查完一处，少年伸手掐住女人的两颊。达米安指间的用力使得女人张开了嘴巴，手电的光同时也被怼进口腔内部，腔体粘膜处有溃烂，舌头呈黑紫色。 看到这里，他将手电更往前探了一些，观察的更为仔细。因气管受到压迫而导致死亡，在案件中缢死和勒死的差别细微，很容易被人弄混。最好区别这两种死法的方法是鉴定死者的舌面上，是否存在伤痕。 有是勒死。 无则是缢死。 终于，在舌头边缘，达米安找到了血淋淋的齿痕。 尸体上能透露出许多信息，女人是被勒死的。如果不是担心破坏案发现场，达米安一定会伸手去解开对方脖颈上打结的内衣。他敢笃定翠西的颈面勒沟下，一定存在着软组织损伤。 李桃桃见他检查完尸体，就开口继续了上一个的话题：“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家是这个学校的大股东对吧？” 时间差不多了，达米安让乔纳森报警。他几步走到李桃桃旁，压低声音，对对方的问题不置可否，反问：“所以？” “翠西.崔西斯身上有梅毒，宫/颈糜烂，如果我没认错的话应该已经在二期了。”李桃桃道：“这种人为什么能够在校担任医务室老师？或许，你还记得她背景是什么？” 达米安倏地想起刚才在对方口腔粘膜上看见的溃烂，闻言他紧皱着眉，还是对李桃桃的话进行回答：“普通工薪家庭，单亲，母亲在福利院做护工。” 他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们就读的这所学校并不是私立中学，想要在校内担任医务室老师一职需要进行编制考试，全市取前三名进行分配。翠西.崔西斯的资历平平，凭什么能够进入这所学校教书。 人事部门出了问题。 这也正是李桃桃想提醒的，达米安既然已经意识到了这件事，她也不必在提起。已经同警察沟通完的乔纳森朝着这儿走来，趁着对方还没靠近，她飞速地低下头去小声说道： “对了，你记得编个借口说今晚不回家。” 达米安被少女这么兀地一说，满脸困惑：“为什么？我下午没什么安排。” “你不会真的以为，以你现在的状态出门不会任何事吧？”李桃桃声音透着点讶然，她说： “为了防止你家里人出事。” “从今天起，你得住我家里才行。” 21、第 21 章 达米安怔了一下，一时连眼睛都忘了眨。 少女这句通知来的太突然，听着就像是临时起意。 见男孩还没做出应有的反应，李桃桃伸手，用力地拽了一下男孩的袖口。 被猛地扯动的达米安没站稳，即刻踉跄了一下，他怒气冲冲地转过去质问道：“李桃桃，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乔纳森刚好来到两人身前，他搞不清楚状况，但和达米安相比李桃桃的耷拉着脑袋看着又弱小又可怜——几番权衡，超级小子决定替弱势方战队。他拦在女孩的身前，直接挤入两人身体中间。男孩凑上好友的面前，看着像极了母鸡护崽：“小d，你不可以这样凶桃桃，这太失礼了！” 达米安.韦恩不答，但任谁都能看出男孩脸上的无语之色。 而被乔纳森掩在后方的少女，小小的弯下了腰。一个脑袋从乔纳森敞开的手臂下探出，李桃桃竖起一根手指搭在嘴唇上，达米安有些憋气窝火、但他又不好对着女孩发作。于是男孩的集火对象产生的更变，他对着乔纳森冷笑了一下，“乔，我以五百美金打赌，你以后绝对会被女人骗得底裤都不剩”。 作为第一目击证人，在等待警方的到来的过程中他们不能离开这里。 乔纳森闻言皱起了眉，他往后缩了一下像是当真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达米安终于输了一口气，李桃桃偷看过去时，只觉得对方满脸都写着：“小样，治不了别人我还治不了你了是吧”这句话。 乔纳森心情忐忑，他可不想被女人骗的家底精光。于是他迟疑了一会儿，试探着说：“反弹。”。 达米安：“。” 他一口气梗在嗓子里，胸闷气短。 李桃桃憋笑憋的快撅过去，脸涨红了眼泪肆流。 没想到啊没想到，乔纳森.肯特看着人畜无害—— 可谁能想到他是个芝麻馅儿的汤圆，皮白馅儿黑啊！ * 达米安.韦恩要入住李桃桃家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 这件事达米安思来想去还是不应当和乔纳森隐瞒，毕竟他们两人在这个周末有一场聚会，他答应过要带着阿尔弗雷德猫一起去和小氪玩。只是不巧，如果现状真的按照李桃桃所说，那么此时此刻的达米安基本上与天煞孤星无异，走哪儿，哪里就要出事。 简直就是翻版的江户川那个柯南。 乔纳森在听完达米安和李桃桃的决定后表示出理解，一起遛宠物这件事什么时候都能做，当务之急还是解决达米安身上的问题才是重中之重。只是，有一点是乔纳森想不明白的：“桃桃，小d如果不能接触他人的话，去你家里是不是也有些不妥？万一......”、 他后续的话语没有说出来，但是言下之意剩下的两人都很清楚。乔纳森的恐怕达米安身上带着的不幸会影响到李桃桃的家庭，达米安对此也有些顾虑，不想伤害家人的他也绝对做不出把危险，转嫁给普通人这件事。李桃桃却摇了摇头，像是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我家是道士世家，你们不会不记得了吧？”她说着，在手机的页面上摆出了谷歌地图。由卫星收纳的高覆盖的地图，能够由远至近的显现出建筑地貌，李桃桃输入家中坐标。倏地画面跳转，来到了一间四合院前。乔纳森和达米安挨在一起，乔纳森惊呼：“哇哦，快看！这是桃桃的妈妈！”他大惊小怪地，让达米安有些嫌弃。男孩一手压在友人的腮帮前将对方推远了些，一面将目光专注地看向屏幕。随着女孩手指将画面不断放大，原本仅有雏形的地貌也随之深入，最终画面定格在一闪红檀木的大门前。 从上往下，压在门缝中央的，是一枚八卦镜。 镜面弧光闪过男孩的眼睛，忽然间，一种撕裂的感觉从他的大脑中升起。达米安脚下一软，好险被乔纳森一步架住。 “d！”惊呼声乍响于耳。 现状，诡异非凡。 达米安身上竟然隐约呈现出庞大女人虚影，她虫卵般密布的眼睛朝着李桃桃瞪来，怨毒之意使人胆寒。李桃桃不紧不慢地将手机屏幕一关——画面漆黑，霎时达米安身上虚影似泡沫般破碎挥散，他靠着乔纳森的帮衬站稳身子，大喘着气问向少女：“为什么会这样？” “八卦镜。”李桃桃回答。 她已经从包里取出了一次性毛巾，去水槽前泡软沥干了递给男孩。达米安看了一眼，伸手接过。他浑身上下的冷汗疯狂的向外分泌，领口已经湿润一片。李桃桃在他擦拭的过程中进行解答，这是一种风水布局。 “帝会王母于王屋，铸镜十二，随月用之，此镜始也。” “不懂。”乔纳森接的超级快。 李桃桃说：“这镜子用来震慑邪魅的，妖邪被照到了也会现出原形。” “哦哦！”乔纳森一手握拳击掌，一面恍然大悟：“原来你刚刚是现原形了啊，小d！” 李桃桃和达米安一起无语了： 就是说，你要不要去听听看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啊！ 少女揉了揉额头，打定主意不再纠结于这种细节问题。她继而落下定论，同两人说道：“总而言之，就是我家防阴私的东西很多。八卦阵只是个小儿科，屋子里还设有六帝钱化煞阵。” “所以就算要担心，也应该是韦恩同学担心。” 李桃桃说到这里时推了一下眼镜，她眼镜睁得很大，表情分外认真。达米安环臂而立，不甚在意：“没什么能伤害到我，李、你应该对我感到放心。” “啊不。”李桃桃否认：“我不是在说这个。” 达米安：“？” “那你在说什么。” 少女比划起手来，她说：“就是，在我家阴气越重越难捱”李桃桃想了想，找出了一个比较恰当的形容：“你会吐得跟怀孕八个月一样的。” 想了一下自己在别人家大肆呕吐的模样，达米安脸色忽然变得很差。 他手放了下来，酷酷的表情完全维持不住了。 交代完这些事情，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将达米安的情况和家里人知会一声。李君姝向来不赞同有人留宿在自己家中，就算是富贵泼天的客户提出要求，她也会出面将对方回绝。因为李桃桃的家中和旁人不同，她的祖宗排位前有设立堂口，不同的神佛摆放供养，也会供奉胡黄常蟒四大家。 小神仙们调皮可爱，有事显灵做出恶作剧。比如桌面上有想吃的饭菜了便会随机上一个人的身，借那人的身子吃了个饱，尝到味儿了，不把对方的肚子撑鼓起来就不算完。 曾在李桃桃小学时，有个小女孩在她家过夜。结果因为长得太讨人喜欢惹起了小神仙的逗弄心思，李君姝来不及制止她便一股脑的钻进了人家小女孩的身子里面。女孩一口辣子鸡丁，一口红烧茄子吃的停不下来，肚子又鼓又胀，把人家吓坏了吓哭了。 直到后面上方仙看不下去了才叫停，小神仙遛出去后女孩的肚子也消了下去，给人家吓坏了。人家第二天告诉了家长，当日就有教会里的牧师过来喊着“信奉上帝”把圣水洒在李家祠堂门前。 给李君姝晦气的脸都黑了，抄起扫帚就开始赶人。 这件事过后街坊传开了李氏祠堂里头真的有东西，一传十、十传百，渐渐的传闻越来越离谱。正巧又撞上了近几年短视频大火，当季流行烧天地银行的纸钱来实现愿望，反倒引起了一轮火爆的客流量，误打误撞替李氏祠堂打出了名声。 虽然如此，但李君姝还是因为有牧师来这件事，有了心里阴影。她立下规矩，不许有任何人借用任何借口，来家中住宿。 违者，家法伺候。 这条规矩平日里没有人进犯，因为李君姝在这地界没有友人，只有和客户冰冷的利益关系。她的父亲常年在外出差，而李桃桃自己也有意同他人保持距离。 但今日，不一样了。 达米安的状况太急切，不到万不得已，李桃桃绝不会想着去明面上违抗母亲的规则。 她忽然站起来，在两人疑惑的目光下说着：“我去打个电话，和我妈说一声这件事。” 乔纳森挥着手提醒李桃桃不要走远：“一会儿警擦会过来的，我们要做笔录呀桃桃。” “我知道，我就去打一小会儿就行了。”李桃桃这么说着，飞快钻出了门外。达米安一眨眼看见了女孩置于身旁的手，她的五指收紧了，指节上泛着白。 来到门外，肩胛靠着门，李桃桃看着屏幕上的通讯录界面，有些摁不下手。 她给父亲的备注是爸爸。 给李莓玲的备注是表姐。 给李小狼的备注是冤种堂哥。 唯独给母亲的什么也没有，在一众短称上“李君姝”三个字尤为刺眼。 她深吸了一口气，摁进了通话界面。 这段时间，她们的母女关系实在是算不上好。 先是她撒谎被发现，然后因为犯错遭到了家法伺候，又被要求将达米安.韦恩这件事解决。从那天开始，她一天与李君姝说话的次数不超过三句。吃饭时没有父亲在，家中气氛沉闷，压抑的人几乎要窒息。 在李桃桃眼中，和母亲的关系，要想维持平衡，就只能表现出乖巧的状态。李君姝控制欲很强，严格到就连李桃桃每件衣服搭配什么发型都会管，如果她买的衣服李君姝看不上眼，也会将其拿走直接退掉。 在这个家里李桃桃不可以有自我意识，李君姝是绝对的□□者。在她做了事时总是要祭出她的两大制胜法宝： 祖宗。 戒尺。 在祠堂前让她被列祖列宗的魂灵谴责，让她的浑身上下充满伤口。而做出这一切的李君姝，还要在少女鲜血淋漓的伤口上用舌尖，轻而易举地刻出满满当当地一句话：“桃桃，妈妈是为了你好。” 她想到这里就恶心，头晕，眼睛也沉甸甸的发胀。 在李桃桃出神的过程中，手机突然发出了“滴——”的提示音。 对面选择接通，手机听筒响起细微的“喂？” 少女回神了，她忙不迭地将手机捧到了耳旁，嘴里的字句有些凌乱，但还是故作镇定：“阿妈。” 李家的规矩是在家中不许说英文，他们没有移民，不可以忘本。 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传来，有些冷意：“有咩事？”言简意赅，但李桃桃听出她背后没有杂音，除了声音外还有丝缕很轻的掸灰声。女孩定了定心神，说道：“上次身上有阿飘的那个男孩，有点事情。” “你解决不掉？”李君姝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她心底想的是“女儿有没有受伤”，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伤人的要死：“从小学到大，今年十五岁了这么一点事都解决不好。” “不是的，不是的。”李桃桃对母亲扎心的话太熟悉了，心底疼的都麻木。在面对李君姝时她习惯低下头，她对达米安的现状进行了一番解释，告诉对方这件事有多么的棘手。 听到“怨气入海”和“借命”时，李君姝的眉头皱起。倘若真的和女儿的说法一致，那么达米安.韦恩这件事最好还是由她来解决比较好，李桃桃年纪太小，恐怕会应付不了还要将自己搭进去。可她不明着说，反而问道：“那你的想法是什么？” 来了来了，这个百分百送命的题目来了！ 李桃桃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希望在这件事解决前，能让韦恩同学住我们家里一段时间。” 李君姝想也没想，斩钉截铁：“不可！” 李桃桃心下一沉，眼底晦涩。她抓紧了手机，暗啧一声：就知道。 “人命关天啊妈咪！”她声音复而扬起，冷不伶仃的嚎起来。靠近医务室的走廊除了卫生间外就是仓库，此地无人，女孩的声音响彻回廊。对面的瓷砖锃亮，映出了李桃桃冰冷的眉眼。她声音激昂，情绪丰沛，和平静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如果不把他接到我们家，他的家里会遭殃的！” “你还想在试试那群牧师来我们家念【阿门】？”李君姝讥讽反问：“我当然知道人命关天，但这件事你完全可以撒手让我来解决！”她说着，冷笑了一声：“再多那么几次哈利路亚，别等你的同学死了，我都要先被气的两腿一蹬去见阎王爷了！” “可你说过他是我的责任。”李桃桃逆反心理出来，她牙关咬紧，眼底泛红。她一开始顶嘴，李俊姝火气便往上涌。 女儿前段时间做了错事，到现在还不知悔改，敢在妈咪面前顶嘴撒野，真的是反了天了！ 她刚开口要厉声呵斥，手上却猛地一打滑。 鸡毛掸子横挥过去，抽签的筒晃了几下倒了。她惊得两只手一起松，鸡毛掸子滚了一圈进了里面，手机哐当往下掉，后盖碎的像玻璃网。 李君姝喉咙里烧着火，又烫又热，她涨涨地呼了一口气，弯下腰去。 签筒倒了，奇怪的是敞口的筒却没将所有人的竹签倒出来，落在地上的仅一根而已。 竹签直指前方，李君姝将其捡起来翻看，上面写着： 大吉 判词为四字而矣：红鸾星动。 李君姝朝着竹签方向看去，却见祖先画卷于正前方含笑看来。 她沉默良久，须臾将手机拿起。 半天等不到母亲声音李桃桃有些焦虑，却听听筒器后声音响起： “好。” 李桃桃以为听错了，还想问：“什么？” 回应她的，只有电话后的一阵忙音了。 女孩抓着手机，看着已经退出的同话界面。拨号页上显示的通话记录象征着刚才的对话，并不是她的幻觉。李桃桃一时觉得这个世界有些玄幻，她眼睛变得有些虚朦朦的，看着墙面上的瓷砖，有些搞不清李君姝的路数。 显然，李君姝并不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 李桃桃想了好几个猜测，最后通通进行了否决。前面他们争执的实在是激烈，后面母亲突然间的松口让李桃桃觉得自己好像，一口气不上又不下的，实在哽的难受。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她一直没有回去。 一直到耳尖动了动，她听到有接连不断的脚步声由远至近，纷纷踏来，她才将一口浊气吐出。女孩转过头看去，从回廊的另一端走来的，是一群穿着警服的人。她挑起眉，心底默念：gcpd 哥谭市警局今日出警的速度还算过得去，应当是近几日搞得警局上下压力倍增的连环杀人案导致的。上头有下命令，乔纳森在报案时特地提了一嘴女人身上的特征。 比如，脖上的温莎结内衣。 迪克近几日一直在gcpd活动，据他本人说法，是布鲁德海文警局下了死命令，让他在这件事侦破前都不要回原先的单位。 他和为首的警员并肩同行，远远看到回廊上站立的少女时迪克感到熟悉，直到靠近之后，才发现对方正是昨天突发状况的李桃桃。 “桃桃？”他开口问。 少女抬起了头：“又见面了，理查德先生。” 迪克端详着少女的面容，她脸色苍白虚弱，眼眶还泛着红。这张脸，让迪克很难和昨夜七窍流血的少女重叠在一起，于是他斟酌着话句问：“怎么样，有没有比昨天好一些了？” “对亏了就医及时。”李桃桃笑的克制知礼，继续道：“没什么大事，只是上火了而已。” 李桃桃说出的话和医生诊断书上的如出一辙，迪克阅读过同样的文本，可在本人亲口说出这个离谱的诊断时，他还是不免眉头跳了跳。他身旁的警员见两人一来一往，不由得问：“你们认识？” 迪克解释道：“这是昨天为我们提供线索的人，只是昨天出了点事情，笔录没有正常进行。” 警员恍然大悟，他的制服崭新，颜色比一般的警员要黑上不少。李桃桃和穿着这类制服的警员打过交道，他们是领导层的人。看着对方的模样，红发，翘鼻，脸上遍布着漂亮的雀斑。警员比迪克要高上半个头，他身材高挑精瘦，和李桃桃昨天见到的大腹便便的警员有着很大的差别。李桃桃想到这里，便和对方说道：“您好。” “您好。”穿着高级别警员的人有些不好意思，他伸出一只手，说道：“之后还要麻烦您来我们警局继续进行笔录呀，小姐。” 李桃桃看着这双对自己伸出来的手有些讶然，眼前的警员应当是为年轻的探长。gcpd的警察大多数傲慢无礼，颇有些野蛮的意味，像身前这样腼腆有礼的人很少。李桃桃没怎么犹豫就将手放上去，和对方上下挥了几下。 待握手礼毕，观察在一旁的迪克趁机又问道：“你怎么在这？” “很遗憾。”李桃桃摇了摇脑袋，说道：“我这次是第一目击证人之一。” 饶是迪克，他也险些绷不住脸上的表情。他的情绪上翻到脸上，上面明晃晃的写着：【你怎么回事啊】这几个字，让李桃桃看着心情很是愉悦。 她后又补充道：“乔纳森和韦恩都在里面。” 年轻红发探长点了点头，打开门走了进去。 而他却一步未曾走前，便站在了门口。 迪克对同僚僵直的背影有些困惑，他一面挤到了对方身旁，一面问：“怎么了，朱利安？.......” 他说完，在看清门内的景象后，同样陷入了沉默。 从正门进入，女人的尸体被整个囊括入眼中。房间内的烟草气味逐渐散去，除消毒酒精的味道后，便是一股刺鼻的，令人作呕的糜烂海产的气味。让迪克感到无语的不是这里糟糕的环境，而是另一旁的景象。 坐诊等待椅上，他看见自家的小弟正在和超人家的儿子翻花绳玩。 翻就算了，在解开绳谜时，达米安还打了个呵欠朝着门外看来。 其动作之熟稔，想必做了不只一次。 想到这里，迪克：....... 达米安.韦恩，真有你的。 理查德.格雷森，作为韦恩家的长子，初代罗宾，现在布鲁德海文的超级英雄“夜翼”，自认为也算是见过不少大世面的。他轻咳了几声，在对上达米安在见到他时有些错愕的神情下，说着：“小d。” 他喊了一声对方，希望达米安能识趣一些自己下来配合调查。谁曾想乔纳森迅速将花绳往兜里一塞，而达米安脸上的错愕，渐渐转变为了显而易见的不耐：“现在才来？”他语气糟糕，看了眼时间，眼底鄙夷更深了：“整整半个小时，再晚点一会儿还赶得上去吃夜宵。” 怎么滴，委屈你等的很无聊了是吧！ 在场的警员，血压全都拉上来了。 迪克在办案现场见到达米安就头皮发麻，这个恶魔崽子永远会用极其嘲讽的语气，说出刁钻的角度，来提醒在场的成年人们“你们是多么的无用”。 乔纳森左右张望了一下，他跑到迪克身前来问：“迪克哥哥，桃桃呢？” “我在这里......” 迪克张开嘴，自己的声音还没发出来，就听李桃桃的声音响起。 眼见着乔纳森表情变得惊恐，他迅速抓住了迪克的手臂，大声问：“桃桃，你怎么变成d的哥哥了！” 刚费劲挤出来的李桃桃：？ 被抓住的迪克：？？？ 身后的几位警员：？？？？？ 面露无辜的乔纳森：ovo! 好，只有理查德.格雷森受伤的额世界诞生了。 刚到这里的三分钟内，迪克心力交瘁。他摸了一把脸，对着眼前的三个少年人问道：“你们来的时候这里就是这样了吗？” “不是。”李桃桃搓了一下手臂：“女人是□□的躺在地上的，她身上的外套是我给她披起来的。” 李桃桃说完后顿了顿，又问：“我这样算破坏犯罪现场吗？” “不算。” 红发探长朱利安回答，他朝着身后的警员打着手势，转过头来语气轻柔地问：“你们来这里的时候，就发现了这里的尸体么？” “没有。”达米安走上前去，将李桃桃拽到了身后：“我们在这里休息时不小心把床挪了一下，发现了床底下有一条腿。然后我和乔合力将床抬起来，就发现了尸体。” “乔？”朱利安困惑。 随之，一个男孩来到了他的跟前，自我介绍道：“是我，我就是乔、乔纳森.肯特。” 朱利安点了点头。 他已经将手机中的录音软件呈现出来，对着几人晃了晃，征求着孩子们的同意：“可以么？” “嗯。” 达米安开口。 朱利安能够看出这几个孩子是以达米安.韦恩为首的，十五岁的少年也的确有着领导能力。探长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迪克，最终选择与达米安进行对话：“你们为什么会三个人一起来医务室？” 李桃桃掺入了话题，她说：“我当时不太舒服，是韦恩同学带我来的。” 朱利安问：“为什么会身体不适，今天早上吃了什么么？” “这个问题是不是有些太私密了，先生。”李桃桃虽然这样噎了对方一句，却还是继续开口解释道：“我有胃病，可以去医院查我的病例，上面应该有记载。” 朱利安给下属打了个眼神，转而面对李桃桃时又换上了歉意的笑容：“办公需要，请您理解。” “请继续。”李桃桃说完后，往后退一步，藏在了两个男孩的身后。 达米安和乔纳森都不着痕迹的往彼此的方向靠近了一步，将李桃桃遮的更加严实了一点。朱利安这次的提问对象，选择的是乔纳森，他问：“那么你呢，肯特先生。”他说：“为什么你会来到医务室？” “因为我担心桃桃啊，这很奇怪吗。”男孩眨了眨漂亮的蓝色眼睛：“因为小d很会欺负人。” 莫名被cue到的达米安：“录音开着呢，乔。谨言慎行。” “你看吧。”乔纳森说：“他还威胁我。” 迪克：这属于公报私仇了。 乔纳森和达米安的兄弟情岌岌可危，探长朱利安对这三人之间的关系一头雾水：现在小孩玩的都这么花么？ 暂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他便先叫法医进来确认尸体的情况。 法医的判断和达米安的一样，死者是死于窒息，由于颈部的气管遭到堵塞而被勒死。除了梅毒和吻/痕之外，女人的身上没有更多伤痕。 这说明，对女人痛下杀手的人是对方十分亲近的人，所以女人对对方完全不设任何的防备。 由此，调查的方向就变得明了起来： 她的恋人，她的亲人，或者关系甚笃的友人。 在搜查之下，警员们也看到了拿份板子上的签到表。通过对达米安三人的询问，死者的名字也浮出水面。 翠西.崔西斯。 从观察调查死因，到勘察现场，警员们忙碌了起来。 三个孩子现在还不能走，他们一会儿要随着收工的警员回去做笔录。在门口，被拉出了一道很长的警戒线。大部分人都被排派出在外围看守，禁止闲杂人等的进入，于是医务室变得有些宽敞起来了。 一位医务室的教师身负二期梅毒，是一件很值得注意的事情。新颁布的教育健康法令中，规定校方应每半个学期都组织教职工进行一次体检，以免传染病肆横学校。当一位老师患有梅毒被校方得知，通常会被归为生活作息有问题。这种情况下，等待着对方的只有被辞退这一条道路可走。 然而，翠西却能够在这所学校继续任职，直到今日死去。这是一件有疑点的事情，梅毒有较长的潜伏期和发病期，从一期到二期虽有过度阶段，却绝对不会短于健康筛查的半个学期时限。在这段时间中，翠西的呈现相应的体检报告，应当是表面看起来干干净净，所以才不会被校方发现，使她仍然能够在这所学校内当一位受人尊敬的女教师。 这不仅是教育系统出了问题，医院方也需要接受检查。 一件大工程，需要上报。 思考到这里时，门外突然有警员从警戒线中钻入，来到了朱利安耳旁对着他窃窃私语了一些什么。达米安看着对方的脸色越来越差，最后彻底黑了下来。他很轻地嘴里吐着字，嘴唇颤动，被熟读唇语的达米安解析道： “这不可能。” 什么东西不可能？男孩心想，等会儿要向迪克问个清楚。 刚才警员附于朱利安耳中所说的，是他被派去查看监控录像中的画面。关于李桃桃和达米安扎针的暧昧画面，已经被达米安手动销毁。在发现最近的画面与孩子们说的相差无几后，警员将画面往前调动。 然而，监控中所呈现的景象，却令人感到胆寒。 上面显示着，翠西一开始正在抽烟，无聊的翻看着桌面上的签到本。 可等她一支烟抽空，她要摸出打火机再续上一只的瞬间—— 眼见着她手上一抖，打火机哐当掉落在了地上。 画面中，翠西突然的跳了起来。从地上跳到床面上，然后再跌撞着滚下来。她不断地抓着头发，大肆的尖叫着，好似要把自己的头皮抓烂，抓掉。之后她突然停下来了，慢慢吞吞的站起来。女人的眼白被一片血色浸染，然后逐渐变为黑色。全瞳乌黑的女人，抬起头对着摄像头，开始发笑了起来。 她咯咯咯的笑着，伸手脱掉自己的上衣。外套，里衣，最后是内衣。 露出狼狈的身体，斑丘疹遍布的□□。 是她亲手用内衣勒死自己，给自己打了个温莎结。 然后翠西倒在地上，滚进了床底下。 案发现场没有他人的存在，从头到尾，都只有翠西一人。 在监控室内看着这一幕的警察打着寒颤。 回到医务室的路上，他总觉得的身体毛毛的。将这一切叙述给朱利安过后，他从颈部摸出了自己的十字架项链，双手合十虔诚地说着：“愿上帝保佑我。” 警员是个虔诚地新教徒，这一切在他的眼中像极了被恶魔蛊惑的异教徒，在进行一场自我献祭。 朱利安不信神佛，做到探长这一职位的人大多数都是无神论者。他们坚信上帝的神威没有枪膛里一枚子弹重要，朱利安就是抱有这种想法群体中的一员。他不相信警员所说的，这个世界上不存在魔鬼，也不存在上帝。 他宁愿相信这是毒瘾作祟，翠西.崔西斯可能存在吸食毒品的嫌疑。 毕竟嫖和毒向来息息相关，两者密不可分。 他更倾向于是翠西在磕嗨了过后产生了幻觉，所以才会做出这种事。 不过，这一切朱利安认为，都需要自己亲眼见到才行。 他喊来法医，语气深沉：“进行验毒检验，我需要知道这个人在死前是否有吸食毒品。” 正常来讲，确定是被勒死的死者并不需要进行心包血检验。 法医对这则命令有些不解，但还是扶着后颈应下。 说完后他将现场交给副手，便随着刚才那民警员急匆匆的离去了。 朱利安离开，让迪克和达米安有了对话的时间。 见状，李桃桃拽着乔纳森离的远了一些，识相地给出了这对兄弟相处的时间。 迪克：“小d，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对吧？” 达米安难得没有开嘲讽，他神色认真，示意迪克低下头去。男孩在青年的耳旁低语，将李桃桃对他所说的话一字不漏的传达给了迪克。 作为长兄的迪克又惊又气，青年原本温柔和煦的神色骤然紧绷，眼睛里闪过晦涩的锋利。达米安将该说的说完后，同迪克说到：“让潘尼沃斯准备好我换洗的衣服交给你，我需要.....一个月？或者半个月的，都可以。” “好，我会在接你们去笔录的时候帮你带过来的。”迪克说道，他情绪很低沉，愤怒同样扎根在他的心腔里。特别是听到达米安说最后的手段，是将他杀死之后，迪克整个人都会在颤抖。 在昨夜李桃桃回去之后，他们探查过对方的身世背景。 李家是当今玄学界可以称为“第一”的老牌家族，这也侧面的证明了李桃桃所说的话，是一定程度上的权威认证。 想到这里，迪克还是有些不死心，他咬着牙问：“真的没有别的可能性了么？或许，只是桃桃看错了。” 他知道这是一种欺骗自己爹说辞，达米安不会同意，他自己也不会认可。 李桃桃所说的官杀，是指在权力上和韦恩有冲突的家伙。 那就不会是个体，而是另一个利益集团。 达米安被盯上是他们的疏忽大意，忽略危险无处不在。 无论是家族中的谁都无法再忍受再失去一个亲人。 他们已经失去过达米安一次了，那种窒息的绝望，迪克绝不愿再体验第二次。达米安深谙这一点，但他的嘴里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自欺欺人是最愚蠢的行为，格雷森。”他嗤笑着，嘴角扯起的笑容肆意张扬。达米安给了迪克一拳，他皱起眉，选择往后退一步：“收起你这副表情，格雷森。我仍然活着，而你看起来像在参加我的葬礼，这蠢爆了！” 迪克更委屈了，他抽了抽鼻子，故作可怜：“你不能这么说你可怜的大哥，小d——” “我不是你的小鸡仔，我当然可以。”达米安双臂抱置身前，声音里毫无畏惧之色。他话语间干脆利落，不折不倒，将一往无前地：“在我继承父亲的披风前我绝不会倒下，格雷森。讲这句话告诉他们，我将在一个月之后回来。” 达米安说完，补充了一句：“最好能把蝙蝠牛带过来，我会跟李的双亲沟通的。” 迪克脸上那一点悲伤之色顿时荡然无存，他抽了抽嘴角：“我认为正常人家，不会同意有人养病，还带着一头牛蹭吃蹭喝。” “那就阿尔弗雷德猫。”达米安沉吟了一会儿，选择退一步。没有毛绒绒吸，每天还要被李桃桃用针扎，达米安一点也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迪克坚定地回绝“不可能，你不要想了。”他说着，选择性地忽略了达米安口中地“啧”声，对着李桃桃招起了手：“桃桃，你能过来一下么？” 在跟乔纳森聊天的李桃桃搓着手臂走了过去，她心知肚明迪克要对她说什么。达米安就像是被托送入疗养院中，她是医生，需要承担家属的担忧。果不其然，迪克第一句开口便是郑重其事地：“你千万不要惯着达米安。” “我会照.......”？ 李桃桃瞪大了眼睛，完全没反应过来迪克在说些什么。本意是为了调节气氛才说出这种话，顶着小弟鄙视的神情，迪克自然而然地抬起手揉了揉少女的脑袋。他弯下腰去，与女孩平视。 “我的弟弟就拜托给你照顾了，可以么？”迪克问。 他的语气里充满着期许，同样带着一些紧张。拥有着在黑暗中见不得光的身份的他们，很少依靠外人。受了重伤由管家阿尔弗雷德缝合，死去后自己爬出棺材，要夺回亲人就创造战衣打上外星。他们注定无法拥有普通人的生活，永远在极致的危险中踩着钢丝前行，面对着身前的障碍要无所畏惧，又要小心翼翼，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死后，一切的英雄事迹便被埋葬在土中。 你的意志，你的称号，你的家人，你的位置都会被另一人取代。 所以他们习惯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将命运交给家人来把控。李桃桃知道他们的身份，与达米安的相处时间太少，在成为小组成员之前甚至算不上熟悉。 能够放心交给她么？ 迪克向来对任何人抱有善意，盲目的认为这个世界上沉默的大多数都是善良的人。 可当他作为第一个知道亲人的命运，又要亲自做下决定，将达米安交给一个并不算熟悉的人时，迪克的还是有几分踌躇与犹豫。 这种未知的体验充满着不安和惶恐。 李桃桃看见他眼里涌动地波动，并没有出声挑明，她点了点头，同样郑重其事：“我会照顾好韦恩同学的，请您放心。” 这种话在说起来时给人的感觉很古怪，就像是娘家人，在对新郎婚礼上的叮嘱。达米安受不了这个氛围，他几步靠近了。男孩撇了一眼少女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脱下了自己的外套。 在对话的过程中，李桃桃忽然觉得肩膀上一沉。 带着他人的体温的温暖裹挟而来，让她在潮湿的空气中隐隐发疼的风湿肿痛，得到了很好的缓解。半边身体，被男孩的阴影占领。达米安站在她的身旁，对着迪克说道： “不要总是犯常识性错误，格雷森。” 他对自己的兄长直呼其名，态度又差可却令人感到心动。李桃桃抓紧了披挂在肩膀上的外套，听着少年的罗曼蒂克宣言： “照顾她的，会是我才对。” 22、第 22 章 达米安所说话，并非没有道理可循。 既然他会被藏在暗处的幕后操盘手盯上，就说明对方知道他们此时的一切的动向。李桃桃就目前而已，可以说是他们唯一能够与对方抗衡的一张底牌。现在敌暗我明，像李桃桃这样明目张胆的将达米安拉入保护网中，难免不会被人盯上。 一旦李桃桃出事，那他们这边将全盘皆崩，没有任何胜算。 因为达米安的外套而升起一丝心悸的李桃桃，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垂下了眼睛，将那一点桃色的心动压在心底，脸上恢复了平静的神色。迪克在蝙蝠侠假死后曾与达米安搭档，他和达米安的默契就体现在此时。 哪怕是稍微有些歧义的话语，迪克也能很快的理解清楚。 即便如此，迪克还是露出的调侃的表情，揶揄道：“对对对，你要住桃桃家里，你还想要照顾人家。” “好事都是你达米安占了，不管桃桃的意思，对吧？” 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但李桃桃还是需要表个态。达米安对她没有那种心思，李桃桃皱了皱眉，对着青年反驳道：“我们是纯粹的利益关系！” 迪克：？ 缓缓敲出一个问号。 达米安措不及防被李桃桃抖出这件事，当下攥拳别过头去轻咳几声，他含糊不清地说着：“咳...咳咳...没错没错！” 迪克则满脸困惑：“什么利益关系？什么？你们在说什么？” 他的问号三连让李桃桃感到可疑，她审视的目光在迪克和达米安身上扫视来扫视去，最后恍然一般恶声恶气地质问： “达米安.韦恩！你敢骗我——？” 她声音扬的有些高，脸因为突然升起的愤怒而变得红扑扑起来。 开什么国际玩笑，到了这种危急关头还搞这出？ 房子搭进去了，人也搭进去了，要是最后真的人财两空，别说成阵眼了，李桃桃现在就拉着达米安一起同归于尽！ 达米安很少见的慌了神。 他韦恩财团的小少爷，刺客联盟继承人，蝙蝠侠的助手罗宾......作为超级无敌顶尖富二代，身上随便一个头衔拉出来都能让一般人抖三抖，但即便是这样也掩盖不了一个事实——达米安.韦恩，在家一周只有5美元的零花钱。 而这5美元，还是他做家务获得的。 作为无敌资本家的小儿子，他居然还得靠“劳动最光荣”来充实钱包、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达米安本人，一点也不想提及这个话题。他本想过几天和布鲁斯提这件事，解决完这件事的同时，还能美美的坑一把老爹的钱包、小算盘简直打的叮当作响。可谁能想到这几天事情发展的太突然，他还没来得及说，就要被“玄学大师”李桃桃绑回家里“金屋藏娇”。 现在倒好，大糟糕事件发生，债主和冤种一起在身前和他对峙。 1v2，真的打不过。 面对着李桃桃咄咄逼人的目光，在对上迪克似笑非笑的眼神，达米安一阵头皮发麻。虽然如此，他还是强装镇定，酷拽的人设包袱不能丢。眼睛一闭，头一转，他振振有词：“这有什么，到你家了我直接付定金！” “当真？”李桃桃眯着眼睛，挨他靠的很近。这个时候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了，李桃桃鼻息都洒在了男孩的脸上，嗅着空气里的白麝香味，实在让人有些迷乱。有了第一句瞎话，达米安很快冷静下来，他将目光投向迪克道：“我们已经跟父亲说过的，你说对吧，格雷森？” 本想着看小弟的笑话，但想到达米安身家性命全都系在李桃桃的身上，他也不得不开口帮忙圆这个谎：“是啊，已经打过报告了，现在还在审批中。” “这还需要审批么？”李桃桃发出质疑，她总觉得这两个人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当然了。”迪克回她：“公司申请活动经费都是需要审批的不是么？就算是我们也是一样，还要等布鲁斯盖章才可以。” 韦恩财团大家大业的，这倒有几分说服力。李桃桃勉强信了两人的说法，她直起了身子，哼哼了几声。达米安送了一口气，感觉面对谜语人的谜题都没这么让人精神紧绷过。可李桃桃在这时，突然又将眉一皱，这下迪克和达米安的心又提起来了，达米安和迪克对视一眼，长子小心翼翼地问：“桃桃，又怎么了？” 一个谎要有千百个谎去圆，他们俩生怕李桃桃又提出了什么问题来。 不过好在，她没有。 真的被这漏洞百出的说法糊弄过去的李桃桃，摊开手有些犯愁：“达米安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出我家，那学校这边......” 迪克即刻接口：“我们这边会帮他请假的，放心就好了。” 李桃桃这才放心下来。 她再问迪克：“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其实现在就可以。”迪克说：“笔录可以换个时间，我想他们现在也赶不及进行这件事。” 警员们动作很快，几人不断地在屋外和室内的穿梭着，手上拿着大批的资料。李桃桃当即去通知乔纳森，而达米安站在原地不动。他想到朱利安刚才的举动神态，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出来，摆在了迪克面前。 手机屏幕上，被放大的字显示着： 【把监控拷贝一份给我。】 迪克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一旦有需要蝙蝠系超英干涉的案件发生，他们的资料与警局总是共享的。超级英雄不能将侦破案件的事实放出，功劳要交给gcpd承担。只有公信力加强了，市区才会变得安定下来。 按照规定，他们三个人可以提早回家，校方得到过通知。 李桃桃和达米安走一条路，沿途她的眉间一直紧缩着，像是在困扰着一件非比寻常的事情。达米安在沉默中看久了也有些厌烦，便开口问道：“你又在想什么，李？” 他说：“你的脑子里好像每天都是令人感到崩溃的事情，这让你的眉毛看起来像个钳子。” “你的眉毛才像钳子，韦恩。”她看了对方一眼，毫不犹豫地反击。 达米安倒是停下了步子，他看着对方，盯地李桃桃后背发凉。少女低下头看着自己，后知后觉想起肩膀上仍然披挂着地对方的外套，她像是突然理解了什么——达米安眼见着少女突然开始褪下肩上的外衣，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将这递过来。 “干什么？”达米安疑惑。 “啊？不是你觉得冷所以想让我把外套还给你吗？”李桃桃的表情看起来比他更困惑。 达米安沉默了一瞬，再而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李桃桃自以为理解了对方的意图：“因为你一直盯着我看，我身上不对劲的就只有这件属于你的外套了。”少女举着衣服的手臂有些发酸，便轻轻的垂挂了下来。在肌肉酸胀的感受中，她有些不耐地催促：“快接过去吧？” 男孩伸过手来，将她的手臂推了回去。迎着李桃桃不解的目光，达米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最后他叹了口气，连嘲讽的兴致都没了：“我只是很想做一件事。” “嗯？” “把你的脑袋敲开来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一些什么。” 达米安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一会儿才思敏捷，一会儿愚笨的让人跺脚干恨。李桃桃不乐意了，她对这句话的回敬很不客气，少女说道：“反正里面装的不会是你！” 这话一出，她自觉失言了。慌乱地捂住了嘴，眼睛看着达米安的反应。好看的少年似乎认为她这句话刺的不痛不痒，他眼睛里装着的都是嘲讽，抱着手臂回应她：“很不凑巧，我的脑袋里装的也不会是你。” 虽然有所预料，但李桃桃还是不免有些低沉。 她向来很善于掩盖情绪，只认为这是达米递过外套时的错误的联想。与少女漫画情形下动作的重合，才让自己产生了“浪漫”的认知。 我和达米安.韦恩，只保持着纯粹的金钱关系。 对客户产生好感，会下地狱的。 她对着自己不断地重复着上述两句话，眼皮颤颤，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才提起了自己刚才的想法：“我刚刚在担心你，韦恩。”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达米安说道：“生活起居方面？” “差不多。”李桃桃算是肯定了这种说法。 “我会用筷子。”打闹时间结束了，他们继续前进着。达米安不允许自己在李桃桃眼里从组长的高印象，掉成了连吃饭都成为问题的无能宝贝。于是立刻为自己解释正名：“我会在西藏呆过一段时间，会说中文，也会说藏语。你可以不用担心这方面的事，李。”他有些憋屈：“我没你想的这么惨。” “不是这个......”李桃桃叹了口气，对达米安说出了自己心底的担忧：“我有点担心你和我家里人相处的问题。” “？” “我的母亲......她不算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李桃桃说：“她对每一个靠近我的人都疑神疑鬼的，对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抱有怀疑的、质疑的态度。” “过度的管控欲是一种心理疾病。”达米安想起了李桃桃身体上的伤痕，做出了如此评价。 “是啊，但是只有我可以这么说。” 随着李桃桃停下脚步，达米安也随之顿在了少女的身后。面前的事物达米安刚在手机上经历不久，是李氏祠堂的正门，让达米安身上的鬼怪险些显出原型的八卦镜正放在那里。 在镜面彻底将达米安照入其中前。李桃桃眼疾手快地将镜子整个倒扣过去。身上的虚影尚未凝结便溃散，达米安额面上惊出一身冷汗。 李桃桃一手结印，一手盖过八卦镜。她回过头，对着达米安道：“左边裤子口袋里，帮我拿一下钥匙。” 如此，他们挨的便很近。哪怕再小心翼翼，可这个姿势就像是达米安将李桃桃拥在怀中那样。他伸出手探入女孩的兜里，指腹无措，好像那里都是一点就爆的雷区。李桃桃嫌他动作慢，便往男孩的身侧靠过去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女孩身上带着道法清气，而他身负鬼魅阴邪的原因，随着李桃桃的靠近，达米安总是觉得头晕目眩。白麝香的气味又腻又沉，他眉心跳痛，就连动作都变得太迟缓。 他指尖已经勾到了少女侧兜中的要是，但是指尖打滑，总是抓不到掌心之中。达米安有些心急，女孩不紧不慢地延续着刚才的话语： “如果你说我妈妈的不好，我就用针扎死你。” 她说完，又启了另一句话：“其实我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惨。” “什么？”达米安终于勾到了钥匙，松了一口气。能够短暂的放松下来，他也便起了和李桃桃对话的心思。他想要更多更多的了解这个少女，想要知道她隐藏的秘密，直到将档案中一句带过的空白经历补全。李桃桃乐于对达米安谈论自己的家庭，他是她鲜少能说得上话的人之一。 不算太熟的人，才更方便让人吐露心声。 “我的爸爸很好，他在家里的时候会保护我，让我不被妈咪揍。”她说着笑了起来：“他是个很好男人，会做家务，会做饭，而且脾气超级好。” “你的爸爸也是道士么？”达米安问着，在李桃桃的示意下插/入了钥匙。 “不是，我爸爸是入赘的。他是个心理学专家。”在她说话的过程中，插销被拧动了。红檀木制的大门太沉重，吱呀——一声便被打开了。达米安站在李桃桃身前，和门后等待许久的中年男人撞了个正着。 男人身高挺拔，穿着一身中山装，鼻梁上架着细框的眼睛很是温文尔雅。少女的声音从身后，欣喜地响起：“爸爸！” “诶，小桃桃。”中年男人虽如此回答，却没有回过头去。达米安很明确地感觉到对方正向自己看来，目光中是针对的意味不施遮掩。他的危险警报乍响，那目光太锋利，像是要将他拆吃粉碎。 达米安对上对方的目光，不退让，但也面无表情地想： 呵，反语魔法* 第23章 第 23 章 怎么感觉奇奇怪怪的。 刚见到父亲的喜悦,在男孩与对方的对视中减淡了。氛围好奇怪，感觉是针锋相对，绷紧着彼此身中的那一根弦。女孩来回看了会儿,确定是自己父亲那里的问题，于是试探着喊了一声：“……爹地？” 林慎之适时收回目光，转而以温柔的神色对上台阶下的小女儿。他示意对方上来，伸出手，一面又道：“乖宝，交了男朋友也不跟爸爸说一声，心底还有没有留爹地的位置啊？” 他脸上带着笑,话里说着轻松自在。可男人目光却紧随着,李桃桃面部的变化。他见对方挑起眉,嘴唇微微抿起。这是一种兼顾抗拒与接受的神色,表明出呗问话者此时内心的纠结。而李桃桃在短暂的停顿后，站定在了达米安的身旁。她看了眼父亲伸出的手，最终没有伸上前牵住,而是选择抱歉地说道：“不是啦,韦恩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们只是同学而已。” 选择达米安是因为他是客人，哪有主家聊天将宾客晾在身后的道理。见父亲将手收回,李桃桃有些疑惑：“妈咪没跟你说么？为什么韦恩会来我们家。” 说了啊,但是我什么都没听到啊。 林慎之脸都快笑僵了。 他刚在大都会出差，接到老婆电话后把所有客户都晾在一边,一秒也没耽搁就跑回来了。听到“红鸾星动”这四个字时他满脑子都只剩这个词，剩下的什么阿七阿八都记不住。 谁知道拎着四十米长刀跑回来，才发现女儿是红鸾星动，不是双向奔赴而是单相思。 谁不知道自古单相思，下场最可怜？ 这比女儿谈了个男朋友在他面前手牵手,更让林慎之难受。 他想到这里，看向达米安的目光便越发危险起来了。 在林慎之眼里家里的小桃桃哪儿都好，这臭小子连自家宝贝女儿一根头发丝都比不过。凭什么不喜欢他女儿？ 凭、什、么、不、喜、欢！ 门被风吹动沉沉地关上了。 二进的四合院呈现在了达米安面前，青砖红瓦，石板小道。很有古朴风味，带着中式韵调。 李氏祠堂供奉上百位先祖牌，神佛也是数不胜数。 正如李桃桃所说，在这里遭殃的、只会是达米安。 从正式踏入李氏宗祠的那一刻起，达米安的状态便一直很差。从门槛跨入，由他足下点地的那一刻起。附着于少年身上阴邪的孤鬼，便被祠堂内上百双眼睛注视。它被镇压，蜷缩成一团。受其影响，达米安一抬头就看见数十口金光铸的利刃朝他袭来，男孩避闪不及，被捅成筛子。 可这把宝剑不是真的利刃，刺入眉心不致死，不流血，却使人疼的痛不欲生。 宝剑化作金光钻进他身体里，头疼，手疼，哪里都疼的乱七八糟、像是要将脑内神经搅得七零八落。身旁的声音都听的不清明，女孩的声音时远时近地说着—— “爹地，快把那个给他！” 声音急促而焦急，达米安用力地眨着眼，想靠这样的方式来平复脑袋的晕眩感。须臾，脖颈间倏地一凉。清凉之意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化作柔柔暖意将疼痛悉数抚慰殆尽。达米安长舒了一口气，他缓慢抬起头，第一眼看见的是男人气急败坏的脸。 林慎之风度涵养什么都不要了，他气的脸都红了，就差指着鼻子对达米安骂：“臭小子！快把我家小桃桃放开！”男人说的是一口标准的京腔，急了连英语都不说了。达米安脑袋里还晕乎着，莫名在想： 情绪起伏脸就红，李桃桃估计是像她爸爸。 而他依言下意识将手指收拢，这才发现自己真的攥了什么在手心当中。达米安猛的转过去，看到了李桃桃专注的表情。随着她目光朝向再低头，达米安看见的是自己的手。 他的手正抓在女孩的手腕上，抓的用力。女孩正费力地，一根一根地去掰他的手指。达米安赶忙松开，看见自己掌心上有一片黏糊的湿意。而少女手腕处的衣料已经被血浸染，黏在了腕上，勾出她纤细的轮廓。 达米安怔怔地：“抱歉……” “没事。”李桃桃满不在乎。 林慎之知道这是李君姝趁他不在家，又打孩子了。他当下气急了，就要找妻子理论。而女儿此时伤口裂开了，又不能不管。他思来想去，只能压着脾气同达米安道：“同学。” “您请说。”达米安没想到林慎之会主动跟自己说话，便也客客气气地。 男人对少年周全的礼数很满意，同对方说道：“桃桃知道急救箱在哪里，你能看着她把药上了么？” 男人急匆匆要走，但没过两步又折返回来了，他对着达米安又问：“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系？” “都行，先生。按照你们家平时的饭菜就可以了。”他说完，回应自己的就只有男人渐行渐远的身影。 达米安不再朝着对方看去，而是将问题抛给了李桃桃：“你经常不上药？”女孩正在努力的挽着自己的袖子，她闻言说道：“还行，心情不好就不想上。” “那你今天心情怎么样？”达米安问。 李桃桃老老实实回答：“说实话，没有特别好。” 男孩想了一会儿，立即抓住了她的手臂。达米安有小心地避开她的伤口，李桃桃有些差异，眼睛瞪得把眉毛都晚上挤着。达米安见状，想到对方的伤口是他弄裂的，便耐着性子解释着：“今天我在，你没有选择权。” “所以告诉我医药箱在哪里，我带你去上药。” 达米安说话一直很霸道，不给人留选择余地。李桃桃很想对他恶言相向，可偏偏今天这张嘴不争气，说出来的全是些温言软语。她眼睛轻轻往下沉，手指收起来又松开，少女软软的敞开了五指，对着达米安说：“太疼了，我不要。” 话音刚落，左厢房的门倏地被打开了。 “我看你也不疼啊。”来人道。 门沉沉地砸在墙面上，发出令人心颤的声音。高跟鞋踏在地上，哐当哐当地作响。眨眼间，达米安清晰能感受到他抓住的手臂，完全紧绷起来。女孩浑身上下寒毛都竖起，像一只炸毛的猫。脚步声又快又稳，听得出是个练家子。它由远踱近，直到站定于他们两人跟前。 达米安见过这个女人，她是李桃桃的母亲。 李君姝手里拿着团扇，丹凤眼落在女儿被捏住的手臂，忽然一笑。她声音里泛着冰渣，说一个字便掉了一地。 达米安听不懂这陌生的语言，可陷入惊恐中的李桃桃听的真切。 李君姝用粤语，说： “这不还有心思跟男孩拉小 第24章 第 24 章 “不是的,妈妈......” 李桃桃猛地将手抽了出来。 她挣脱地用力而迅速，让达米安来不及松开手上的力度。李桃桃的模样像极了是要和少年撇清关情,很快达米安就知道了女孩这样做的理由。李君姝来时沉着的面色,在经由女孩识趣的举动后满意地舒展开来了。她想起男孩是客人，就找了个理由替自己的方才的行为找补： “别担心，我只是开玩笑而已。”她是这么说的。 刚才那是一句玩笑话能够解决的问题么？ 李桃桃手腕皮肉绽开，旧的伤口新的伤,血一滴一滴往下溢。 达米安拧着眉,他现在很不爽。 哥谭是个巨大的人间垃圾收集场,里面的人大多遵循着“一律背反”的定律,人非善即恶。在这种环境下，法律对儿童虐待监管相对放松,总有些法律囊括不到的地方有着阴私的发生。现在这种事情撞到他的面前，他却暂时不能出手干涉。 一来是李桃桃曾经明确表明过自己所经受的,并不是家庭暴力。 一来是他人在屋檐下,当前情况紧急，谁知道李君姝会不会恼羞成怒的作出一些什么。 对孩子的打骂虐待通常发生在不幸的家庭中,无能的成年人将自己生活的不顺发泄在孩子的身上。 这个家庭有些疑点： 一个强势的母亲,一个溺爱孩子的父亲。 刚才李桃桃的父亲在见到女儿身体上的伤势时,所作出的反应代表在少女的身上，并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施暴行为。而作为父亲的他虽然有干预,但取得的成效甚微，并不能为女儿带来实质性的帮助。在达米安看来,这样的母亲应当在被人检举后送往监狱待上一段时间,如果后续李桃桃有需要，达米安不会介意布鲁斯多领养一个孩子。 李氏宗祠底蕴再深厚，于哥谭打法律官司,他们不可能胜过韦恩集团。 领养权的争夺已经属于最后的底牌，在实施前需要争得李桃桃的同意。在达米安看来，少女对自己的家庭与母亲带来的暴力的态度，很令人耐人寻味。在接触中，达米安并不认为李桃桃是一个脆弱的，会安于现状的人。她很善于为自己做打算，并且有足够的野心，否则不会在他提出第一轮委托价格时进行谈判抬价。 既然这样，李桃桃为什么会对母亲的暴力无动于衷，且不愿接受达米安伸来的援手？ 李家的问题很复杂，看来在这段与李桃桃共同生活的时间里，达米安有事情可做了。 达米安在沉思中突然想起，记得要尊重李桃桃的家长，不要在他人家中丢了礼数。这是一句束手束脚的叮嘱，尊重的前提时互相尊重，而李君姝刚才的说辞在达米安看来，对他的不尊重。 这正中少年下怀，在不给对方脸面这件事上，达米安向来是行家。 “这位是你的母亲对吧。”他对李桃桃问。 李桃桃怔怔地抬起头，她不明白达米安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男孩先前与乔纳森来到李氏祠堂时，分明听过李君姝的自我介绍。 少女脸上闪过一瞬的茫然，还是开口回答：“是啊，怎么了？” “噢，我以为这是你的养母什么的。”他说着，轻捧起少女伤势可怖的手臂，呈现在女人的面前：“毕竟将捧与牵错看，还要发表非人的言论以此阻止女儿上药。这听着跟亲生母亲关系并不大。” 李桃桃有点想笑。 这句话就差指着鼻子骂李君姝： 女儿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逼逼赖赖，你个恶毒老女人，还不速速退下！ 李君姝冷哼一声：“是么？你只是同学而已，而她却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宝贝女儿，还是请你不要对我们的家庭相处发表评论了。” “噢，说的也对。”达米安恍然，继而带着李桃桃退后一步，面露歉意：“她的肉是长在你身上的，果然疼不疼还是您最清楚。” 李君姝：“。” 妈的，这个小崽子！ 李君姝她转过头去看向李桃桃，从刚才起被达米安.韦恩护在身后的女孩保持沉默，好似这场战争她置身事外。这种态度引起了李君姝的不满，在她眼里女儿应该要听话，应该要维护母亲的利益。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李桃桃冷笑道：“桃桃，你的朋友还挺伶牙俐齿的。” 达米安不给李君姝任何更替输出对象的机会，他向旁边走一步将李桃桃彻底掩盖在身后，他对着李君姝笑而露齿，回敬道：“我的管家会为我定期预约牙医，女士你很有眼力。” 李君姝：我说的是这件事么！ 她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最后颜料全部都倒翻了弄乱了，在脸上搅得神情十分精彩。李桃桃此时在李君姝的视野盲区，她突然觉得能噎到母亲的达米安很高大，也很帅气。她悄悄地，将额头压在了达米安的肩膀上。这个举动让她脸红、心跳，呼吸快又短促，忍耐异样的李桃桃浑身上下都在发抖。 肩膀的沉让达米安知道女孩的动作，他在想对方是在发笑，还是在恐惧。虽然不得而知，但在此时，达米安还是决定默许了少女的动作。 李君姝左等又等，等不来李桃桃说一句话。她气极了，皮笑肉不笑地扔下一句话：“你们好好玩。”就走了。 她雄赳赳气昂昂，看着恼羞又恼怒，是个失败者。 这次对峙获得胜利的达米安，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你快把我肩膀压麻了。” 李桃桃从善如流的抬起脑袋，达米安回过头去见她脸蛋红扑扑的，头发有些乱，眼睛发着亮、稍微有点可爱。他挑起眉，有些好奇：“有这么好笑？” 这看起来半点也没有恐惧的模样，想来少女对刚才的笑意克制地一定很累很累。 李桃桃对他指了一间屋子，表示急救箱在那里。她说着：“你真的很厉害，居然能把我妈妈噎成这样。”她眼里装着崇拜，闪闪发光。 达米安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可他很快就坦然，甚至有些洋洋自得：“她并不擅长和人辩论。” “因为在这个家里她是一堂言嘛。” 他们说着，走进了侧厢房内。这里看起来是午休时的场所，有一架罗汉床，有屏风，红木的大储物柜高高大大。最底下那一格就放着急救箱，达米安伸手取过，让李桃桃在床上坐好。 他用棉花浸在酒精中，镊子夹起，搁在边缘为它沥着水分。在进行着这一步骤时，达米安提议着：“你同样也可以反抗，李。” 他看向少女的眼神认真，可李桃桃却有些躲闪。她目光飘忽着，嘴里有些逃避性质地嘟囔着：“不、我不可以。” 达米安没有接话，他湿漉漉的酒精棉花用力地摁在了少女的伤口上。李桃桃倒抽了一口凉气，她疼的眼泪都出来了，眼睛湿漉漉的，看起来可怜兮兮。达米安看了毫不心软，他是个超级冷血酷男孩，下手之狠、甚至在女孩伤口上碾了许多下。 李桃桃气的咧嘴，她要开口说话，结果—— “痛痛痛痛痛！！”尖叫声一连串，让达米安差点误以为手上的不是酒精而是硫酸。李桃桃好似反应过来自己太夸张了，她有点心虚地眨了眨眼，不好意思地说：“嗯......其实，我有一个打算。” 达米安看着她，手上染了血的棉花在她眼前晃了晃。这威胁之意尽显，好像一把沾了血的刀。李桃桃吞了口唾沫，她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腿面，继续说道：“我打算搬出去住。” “你不认为这个想法太天真了么。”达米安嗤了一声，这个想法实在是太不可靠。 先不说哥谭的治安状况堪忧，社会对女性的恶意极大，哪怕是成年人在青天白日都会遇到危险，更别说是一个小女孩。就目前的状况而言，李桃桃没有收入来源，在外租房子吃穿住行都需要财力做支撑维持。达米安解析到这里时，李桃桃对他们的委托经费在意的神情在达米安的面前一闪而过。他眼睛瞪大了，像是意识到什么般，同她问：“你不会是想拿我给你的那笔钱做启动资金？” “很明显？” 李桃桃反问。 达米安顿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他唏嘘了一声，将药粉洒在了女孩的手腕上：“那你还不如指望些别的。” 李桃桃疼地想缩起，达米安眼疾手快地将她手抓住摁在自己的腿面上：“什么？”李桃桃用力眯着一只眼睛，转移注意力了似地问。达米安说：“比如，期待我家去领养你。” 话音刚落，他便敏锐地察觉到了女孩肢体上的异样。 抬起头去，李桃桃的表情都因为震惊而扭曲了。她嘴巴张了半天，磕磕巴巴地：“你你你，我我我我，你你你你你！！”她说了半天也没个所以然来，最后吞下所有磕巴的话，嗓音里全是难以置信地：“我把你当兄弟，你想让我当你d...姐！”她本来想说爹，但在达米安似笑非笑地目光中识时务的改了口。达米安正缠着她的伤口，李桃桃身家性命全都掌握在男孩手上，决定还是在此时不要太争口舌之快。 达米安：“tt” 他帮李桃桃打了个漂亮的结，随手将药品和纱布都依次摆了回去，达米安说道：“你想什么桃子吃。”他这句话用的是中文，自称腔圆，搞谐音梗这一出。做完这一切，达米安将医药箱用力一合、将话题拉了回来：“我认为你与其计划未来，倒不如想着先改变现状。” “爸爸说，妈妈身体里封印着怪物。”她叹了口气，这个家庭里，有无法对外人言说的难言之隐。许多事情，就算是作为子女的她也不允许得知。这是她的苦衷，在这个家庭里一半是受人溺爱的蜜糖，一半是如刀锋般寒冷的戒尺。父亲总是一遍又一遍的强调着苦衷，母亲也会在伤害造成后将那句“我这是为了你好”的“金玉良言”一次又一次的放送。 从这个家庭逃离。 是小时候的李桃桃下定的决心。 达米安想过会是畏惧，会是受虐成瘾，却没想过会是这种荒诞的理由。他看着李桃桃的手腕上雪白的纱布，这将她的皮肤映的雪白发亮，任谁也猜测不到底下可怖的伤痕。这就像整个李家带给达米安的印象那样，靠着父亲的爱，靠着李桃桃不顾季节套在上身的外套，靠着他们对李君姝的纵容来粉饰太平。 这个家是脆性的，容易断裂。 “是.....人柱力？”达米安想了半天，最终提出这个疑问。 李桃桃正在酝酿的悲怆一瞬间全没了，只剩下满腹满腔的吐槽欲，她看着达米安一时不知道是夸他聪明，还是要怀疑他是否在借题发疯。 李桃桃眼里写着无言以对，达米安很无辜。 “不对吗？”他要强词夺理，要证明自己是正确的。达米安一句一句的说着证明，为自己博得少女的赞同：“又是封印又是怪物，还是在自己的身体里面，这难道不是人设重合？” 达米安的反问咄咄逼人，李桃桃想了想——把李君姝带入《火影忍者》里的设定，居然真的出奇的合拍。她惊出了一身冷汗，使劲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这不是被达米安带过去了吗！李桃桃一阵后怕。 女孩在这个时候很好猜，她开心和不开心都写在脸上。笑时嘴角有梨涡，难过了睫毛会往下压。她现在脸上写着惊愕，又有着些难以置信。达米安哼笑了一声，他心情不错，连常年紧皱的眉都松开了。李桃桃想到少年刚刚和李君姝中门对狙的英勇身姿，又觉得有些担忧。 达米安看在眼里，叹为观止。 在和李桃桃相处之间，达米安从没有想过少女的脸上，会有这么多种变化。她有时又和她母亲很像，连像一片湖泊，有风会起涟漪，掷进小石子也要大变色。李桃桃此时脸上阴云密布，愁眉苦脸。男孩实在没有忍住，世界上会有这么多值得苦恼的问题让她满头烦闷么？ “你又在想什么了。” 李桃桃看着他，深深叹了口气：“我感觉你之后的日子会不好过噢？” “凭什么，就因为我刚才说的话让她破防了？”达米安撑着腮帮，一脸无所畏惧：“我可是客人，你觉得她会打我吗。” 不说还好，一听这句话李桃桃瞬时大惊失色。她手指放在唇瓣上，嘟嘟囔囔，十万火急：“你现在跟你哥哥说去买保险，搞快！” 达米安：“。” 不是，真的会打啊....... 李桃桃害怕极了，她说完像是也觉得好像太把母亲妖魔化了。少女干笑了几声，期期艾艾地解释道：“哎呀...就是，我妈妈不是个很擅长给人脸面的人。就，你也能看出来吧、、不然刚刚也不会发生那种情况了！你顶撞了她，她才不会管你是不是客人。” “反正，哎呀，就是...你懂的！” 她说话颠三倒四地，最后自暴自弃。李君姝在这个家里有着绝对的统治权，这一点就连达米安这个初来乍到的外人，都能一眼看得出。刚才关于“牵小手”的那番话语，除了用来伤害李桃桃以外，达米安清楚，这更是李君姝用来对他进行下马威的。看得出来她对外来者进入自己的王国感到不满，并试图将强压的手段施向男孩，迫使他夹紧尾巴在这个家中小心生活。 可达米安.韦恩是谁？ 一个生日礼物是母亲给的刺客暗杀大礼包，被克隆体杀害后得靠着老爹打上外星球复活的“最强罗宾”。李君姝这点小动作在达米安眼里根本就不够看，也就李桃桃这种叛逆又叛的不到位，乖也没那么乖的小女孩才会畏惧这个无能大人的权威。 以前作为外人他管不着，现在李君姝敢动到他脑袋上、达米安发誓自己一定会告诉李君姝“活泼好动”这四个字怎么写！ 在违规的边缘大鹏展翅，达米安最擅长。 只是现在，达米安关注的点并不在这里，他思考着，斟酌着，摸着下巴说道：“嗯.......需要帮你预约一下心理医生么？” 李桃桃感到莫名其妙：“嗯？” 达米安回答：“在这种家庭环境下长大，我很担心你是否会存在反社会倾向。” 达米安表情严肃，李桃桃发现自己居然分不清楚对方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认真的提议。她满头黑线，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谢谢你，真的，我太谢谢了。” “举手之劳。” 达米安不甚在意。 他没有告诉李桃桃自己的想法，那就是聘请女孩成为泰坦和蝙蝠家的玄学顾问。在这一方面他们是一窍不通，且没有认识的人懂得相关的事情。达米安曾经联系过渡鸦，而对方给出的答案是：体系不同，无法干涉。 为了防止日后出现类似的状况，将知道他们身份的李桃桃招揽是目前最好的选择。虽然他没有提起，但达米安相信，布鲁斯也一定会有相关的想法。 达米安能送给李桃桃很多作为定金。 例如：一个多米诺面具，一套战服...... 还有，韦恩财团法务部门的援助。 到现在他还是没有放弃想把李君姝送进去改造的念头，虽然他很清楚能成功实施的可能性很小。 李桃桃的担忧并没有因为达米安的态度而减弱半分，在她看来最好的方式是达米安整天闭门不出，以此来避免和李君姝的碰面。李桃桃不能跟达米安一样请假在家，这两个破坏性极强的人打起来非死即伤，她很怕李君姝借机对达米安使用鬼门十三针，那男孩绝对会痛哭出来的。 两人各怀心思，无人说话，气氛便沉闷下来了。 直到一阵“咚咚咚”地铃声响起，达米安手机屏幕亮起，有人向他发来信息。他点开来看，是一封邮件，由蝙蝠家独特的通讯软件发送的。 邮件下方，发件人是理查德.格雷森。 达米安心下了然，想必这就是他刚才委托迪克去搞到手的，使朱利安说出“这不可能”四字的监控记录。 这份监控视频的观看，需要让李桃桃参与进来。倘若里面有些用科学无法解释的异样，相比少女能给给出自己的解答。男孩这么想着，便将手上的屏幕敞开，示意少女看来。 李桃桃授意凑上脑袋，她看了一眼屏幕，这是一个较大的文件包。念头闪过几瞬，她问：“监控录像？” 哟，这会儿智商上线了是吧。达米安把这句话藏在心底，嘴里说出的是另一番话：“那个红发的，被称为朱利安的探长你还记得么？” “当然。”李桃桃回答。 一个年轻又帅气，长得跟小鹿斑比似的探长，总会给人深刻的印象。 达米安点了点头，将自己在医务室看到的情景同李桃桃复述了一遍:“在医务室时，一位警员从外进来，执起十字架亲吻后——朱利安，面色阴沉的说出了一句话” “什么？” “【这不可能。】” 达米安说道。 李桃桃觉得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件事同在医务室的她不清楚。达米安见状，补充了一句：“我读得懂唇语。” 少女算是勉强认可了这个说法，毕竟是蝙蝠侠的助手，懂一些厉害的技能并不奇怪。她同样明白达米安的意思，在监控中一定有什么无法解释的现象发生，她需要去辨别，需要为破案提供思路。在此之前，他们的猜测是这整件事的凶手，是罗伯特。 监控中可能会出现罗伯特，以他的身份朱利安说出这种话也不奇怪。 可那位聪明的，靠着自己的骗术欺诈全国人名感情的狡猾罪犯，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么？ 达米安和李桃桃一样满脑的猜测疑论，打开监控观看，是现在刻不容缓的一件事。 他们并排坐着，将手机加在矮桌上，眼见着解压进度条快到尽头—— 门外，林慎之的声音响起： “吃饭了，孩子们——” 罗伯特的演讲在早晨，所以这是午饭。 观看监控的行动被打断，达米安迅速将手机倒扣，随之，林慎之将门推开了。 男人踏进屋内一步，见到女儿和外来的臭小子挨着坐，他心底发堵，脸上表情也不太好看：“吃饭了，等会儿饭该凉了。” 李桃桃等着父亲离开，转而对着达米安说道：“等吃完饭再看吧。” 她说着，又道：“可以导进电脑里，去我房间就行。” 达米安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李桃桃的提议。 餐厅在第一层，住房的位置。 和达米安家里不同，李桃桃家用的是圆桌，上面有玻璃转盘，也算得上是东方特色。每个人的位置上都摆着一碗饭，一个碟子一份餐具，而餐盘上的则是公筷。 中国人吃饭并不是分餐制，李桃桃达米安会吃不惯。 “你会用筷子么？不会的话，我帮你把刀叉换上。”李桃桃压低了声音问达米安。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天客厅里气味闻着很呛鼻，她喉咙发痒，鼻子里也发堵。李桃桃抽了抽鼻子，小小的打了个喷嚏。她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今天这顿饭有些像鸿门宴，怕是没那么容易善了。 达米安同样以低声：“我说过我曾在西藏学习过，你不要担心我的生活问题。”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来到饭桌前时，林慎之正好从厨房里端出一口大盆。 李桃桃家的餐具看起来很名贵，像是古董货。今天上的这一套餐具是青花瓷的，底下垫着隔热垫以防玻璃破裂。 随着他们越靠越近，李桃桃开始不断地打着小喷嚏，咳嗽。直到来到桌前，李桃桃才看清今天午饭桌上摆着都是什么菜。 她在路上想着家里应该会做些偏向酸甜口的菜，以此来配合达米安外国人的口味。 李桃桃以为今日的餐食： 凉拌，清炒小白菜，肉末鸡蛋羹，西红柿鸡蛋，糖醋排骨。 实际上今天爸爸做的菜： 辣子鸡丁，水煮肉片，口水鸡，凉拌菜...... 那口大盆上，装的是毛血旺。 怪不得今天走在楼梯上就闻见了一股辛辣呛鼻的气味，面前的菜清一色红彤彤，油腻腻，在李桃桃眼里看着像地狱的火光。她气极了，对着父亲喊道：“爸！你太过分了，我们要出去吃了！” 林慎之在厨房里备了达米安的餐点，是藜麦底的牛油果豆腐豌豆沙拉，迷迭香煎牛扒，玉米口菇浓汤，还有他做的半成品烤制的bananaloaf。刚端完毛血旺，达米安的专供午餐还没来得及端出来。他被女儿劈头盖脸一阵吼，林慎之也愣了。他赶忙解释道：“不是的桃桃，你同学的饭还.......” 还在里面。 他话没说完，很快被一阵椅子的拖拉声打断了。 达米安坐在客座上，用公筷夹了一块辣子鸡丁往碗里送。他面无表情地连着上头的辣椒籽都往嘴里送，鼓着腮帮咀嚼后吞咽，他强撑着语调清晰说：“很美味。” 才怪！ 林慎之今天做的可是重油重辣，达米安舌尖刚碰到鸡丁都感觉自己快烧起来了。他和李桃桃心底想的一模一样，猜测着这是李君姝的示意，绝不能就此认输。东西到嘴里没嚼几下就被达米安囫囵吞下去，即便如此，李桃桃还是见他耳根红透了，鼻尖也生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林慎之懵在原地，他茫然地眼神很快变得坚定起来。 他们一家不吃辣，特别是李君姝，吃一点辣就鼻涕眼泪一起流。林慎之今天做这一桌子菜是为了向李君姝示威，表达自己的不满，而不是为了为难达米安。可在他见到达米安会错意后还这么硬气，顿时也怒从中来了。 红鸾星动没找你麻烦，现在跟我来这出？ 他也坐下来了，李桃桃眼睁睁看着最多只能吃到微辣的父亲，夹了一块干煸的辣椒塞进嘴里。边嚼着，还边说：“哈哈，你喜欢就好，你喜欢就好。”林慎之声音都在发颤，脸红的不要命，他被辣得脑袋顶上和耳朵里都往外喷着白烟。 达米安不甘示弱，他直接用公勺舀了一勺干辣椒放进碗里，揉着饭一起吃进去。 舌头被针扎一样疼，嗓子里好像能冒出火了。达米安瞪着林慎之硬是不吭一声，他们俩就用这样“你吃一点，我就要比你更多。欸、就是玩！”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开始不吃饭不吃菜，专嚼干辣椒的迷惑行为。 李桃桃左看看，又看看，见两人红的都快冒火了，硬是没看懂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少女往后退了一步伸出尔康手，瞳孔疯狂地震： 不要打啦，你们不要再打啦！ 第25章 第 25 章 何止是嘴里,林慎之瞪着达米安的眼睛都要喷火了。 他觉得自己像吞了一大把刀片，唾沫攒了满嘴，咽下去疼吐出来也痛。达米安忍的满头是汗,他抽抽鼻子,垂着眼睛。 李桃桃从冰柜里摸出两盒牛奶，先给了达米安。 见状林慎之眼睛瞪得更大了,他看着达米安恶狠狠的咬着牙,呜呜呜地哼着声音： 【啊啊啊臭小子,你玩苦肉计这一出！】 达米安迅速扎进吸管咕噜了一大口,他腮帮鼓鼓,仰着头,鼻尖朝人： 【那又怎么了？】 被挑衅到悲从中来的林慎之,忽然被眼前落下的一片白色吸引了注意。女儿无奈的脸凑了上来,她帮着拆开包装插入吸管，将纸盒牛奶送到了父亲嘴边。 林慎之朝着达米安一挑眉： 【看见没，我也有。】 达米安回击： 【我比你先有。】 他们俩眼神对眼神，撞出电光也撞出火花。身处争执中心的李桃桃，对这暗涛汹涌毫无察觉。她开了窗户,开门，又去开了风扇。少女眼底装着无语,嘴里不断在嘟囔：“晚点我帮你们俩都熬点凉茶,别闹啦！” 两人被辣的不行，像生吞好几团火,实在顶不住了才暂时休战。这场战役开始的莫名其妙，结束的也很迅速。李桃桃见证了全程，到现在还觉得离谱的要死。 她抬起公筷，挨个指过：“猪血不吃,鸡丁不吃，凉拌菜……今天干辣椒这么入味，不然我也尝尝？”她说着，挑出鸡丁底下的一片干辣椒，作势要夹入碗中。林慎之和达米安都吓呆了，他们嘴里含着牛奶说不了话，只能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似。 李桃桃从他们脸上读出了同一句话： 陛下，万万不可啊陛下！ 恰逢此时李君姝来了，她刚和祖宗们上完香，踏着台阶来到客厅时见到的是这一幕： 男孩和男人嘴唇是清一色的香肠嘴，对着夹着辣椒的少女，脑袋晃出残影。 李君姝嗅见空气里弥漫的辣椒味，就猜到是丈夫的手笔。她挑起眉，拉开椅子坐下。女人是这个家的主人，她坐在主坐上，这是她地位的象征。李桃桃笑容渐渐淡了，她端起其中一个餐盘，要进到厨房里：“这些咱们家都不能吃，我打包送给邻居。” 隔壁开超市的邻居是四川人，这也算说得过去。李君姝却不领情，她将筷子往碗上用力一砸，放下话：“让你爸吃完。” 她说着，往椅子后面一靠。 女人睫毛拢上，扫过面前菜色后眼神发寒。李桃桃僵住了，她身上冒着冷汗，手忍不住在发抖。她咬着嘴唇，竭力保持着自己朝向厨房的姿态。林慎之吞下牛奶，舌头辣肿了，他说话不太清晰： “阿姝，你是不是打桃桃了？你之前答应过我不这么做的。” “就我坏，我虐待孩子？”李君姝哂笑了一声，声音徒然一厉：“那你要不要都知道一下，你的好女儿都做了什么啊？” 被提到李桃桃缩了一下，她想马上离开这里。达米安拽住她的衣角。这是一种带有安抚性的行为，用来告诉李桃桃这次他与她同在。 男孩脸上看着还有些可笑，汗液密布，嘴唇发肿泛红。但他那双好看的眼睛没有收到任何的影响，李桃桃被达米安碧色的眼看过来时，又觉得心底有无穷尽的力量了。 她暗暗给自己打了口气，端着盘子转了回来。 “我说谎了。”李桃桃开口有些发抖，她脸涨红了，但声音很清晰：“我跟妈妈说，韦恩信耶稣不会来我们家，结果不是这样。我差点因为不作为，害死了韦恩。” 这是李君姝的手段，控制李桃桃的手段。 在她的大脑中存在着这样的想法： 一件错事，只要与另一件更不体面的惩罚相关，孩子便不会再去犯同样的错误。 随着李桃桃阐述的进行，她的语调越来越平稳了，直到最后，她牢牢的站在了达米安身前。 “对人命关天的事我选择漠视，违背祖宗训被罚跪责一整夜，对母亲说谎，她用戒尺。” 这是我应该承受的吗？偶尔李桃桃也会想这些，会回忆此间与过去获得的疼痛与伤痕。 她给自己得出的答案是： 是，但也不是。 做错了事情应该被惩罚，而惩罚却不是虐待。 家法上明文写的律例每个小辈都要背诵，可李莓玲家不遵守，梅梅家太旁支，只有继承了道法和力量的另一只嫡系——李君姝还将家法奉为明珠，将戒尺拿于掌心。 跪过祠堂的膝盖上淤青还没消散，手腕上的伤口在发痒发烫，李桃桃心底有气，可她有些麻木，也有些乏力。李桃桃想到这里，她闭了一会儿眼睛，深吸了口气。 再睁开后，女孩眼神坚定，对着双亲句句有力地说：“而现在我知道自己错了，达米安·韦恩现在是我的责任，我会对他负责！” 林慎之把说这句话的人换成达米安代了一下，瞬间感觉血压拉满了。 女儿，能别用这么让人误会的词么呜呜呜，爹地心在滴血。 李君姝没想过女儿是这反应，打量着李桃桃，目光落在那上面崭新的纱布上顿了会儿。她收回目光，拍了拍手：“端什么端，你爸爱吃，全给他留着。” 李桃桃不愿意：“哪儿有人吃这么多辣椒的！爸爸最近本来就上火了，这菜谁都别吃了，一会儿我们点外卖不就好啦？” “你吃外卖？还不赶紧端高压锅里的红枣莲子粥出来”李君姝看着她翻了个白眼：“你要是嫌胃炎不够疼早点讲，下回疼了别喊我带你去医院，烦。” 李桃桃缩了缩，她抱着这盘菜，嘟囔着：“反正就是不能吃。” “凭什么不能吃？”李君姝反问，但这会儿她输出对象是面前擦着眼泪的丈夫。女人撑着脸，筷子倒竖敲在盘子上刺耳的响。她对林慎之笑了笑，语气轻松的很： “出差回来给我上这么一桌子的菜，体面啊，好看啊——！给我吃的？” 桃子爸不会答李君姝的话，他低眉擦着眼镜，对着桃桃吩咐道：“宝贝女儿，帮妈妈热一下你怀里的菜。”说完，林慎之又补了一句：“记得叫你同学，自己端一下灶台上的方形托盘。” “里面，都是给他准备的午餐。” 李君姝目光倏地一沉，她筷子焦躁地敲在碗面上作响。林慎之听了眉头紧皱，开口拦道：“阿姝，孩子们在呢，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她徒然将筷子顿，转而扬手抬腕，抡起手臂朝着桌面重重一捅。 松手，两根筷子直直地插在桌面上，正在弹动。 李君姝呼着气，鼻子里眼里到处都是辣椒的味道，难受，痛苦，烦躁。什么情绪一股脑的全涌上来，李君姝齿关打颤，她不爽就要宣泄出来：“家里白脸都给你唱完了，什么都是我错呗？” “你打孩子你有道理么，李君姝！” 林慎之也控制不住了，他拍桌而起。 气势十足，就是辣吃早了，香肠嘴讲不清楚话。 “这都第几次了，我让你别这样你说好好好，后面还是继续分毫不改！我让你吃药控制，你说耗损灵性。桃桃那手什么样了，你看不见吗？” 林慎之气，李君姝也气。 她喊的比林慎之更大声，听起来更有压迫感：“我给她送药了，想问问她的情况，可她那时说要睡了我还能去吵醒她？” “做错了事不该受罚么？我们这道上牵神佛，下连地府，中间受罪的全是活人。她那一个谎是让自己方便了，可人家小同学要是因此死了怎么办？” “你看！现在扯出来这么大的事，还不是得往家里带。反正横着竖着，都是我的错呗？”她气的嘴唇都在哆嗦，林慎之哪怕了解状况也不赞同妻子的观点，他将那句在无数次的争吵中，都会说出来的话，又一次告诉了对方： “你以为你爱她，可你的动作里都写满了对桃桃的恨。” “她怕你，阿姝。”林慎之叹了口气，他言尽于此：“这辣椒你吃，我也吃。你继续这样做，我就继续和你吵。到了最后，别让自己后悔就行。” 李桃桃待在厨房里不敢出去，她听着屋外的争吵，只觉得好几把刀往自己心口里捅。少女眼睫毛眨啊眨，看到达米安手中的方形托盘，她眼前一亮：“汤冷了，我帮你热一下！” “在这之前，我认为你最好先帮你的父母冷一下。”达米安制止了少女的动作，她逃避的意图太明显了，一眼就能看出来。李桃桃垂下手来，有些丧气： “我不敢去……” “要我跟你科普一下过度使用辛辣食物的危害么？” “肠道疾病，视力，口腔溃疡，什么都有可能。至于那一桌辣椒……”他没说完，李桃桃比任何人都了解李君姝。她的母亲发起疯来什么都干的出来。 反正今天这堆辣椒，到了最后估计不是进李君姝的肚子，就是进林慎之的肚子。 反正，两败俱伤。 这件事的结局就在不远，李桃桃垂头丧气，她大叹一声：“唉……” 少女发着愁：“这怎么办嘛……” 达米安看了一眼，他心有成竹，同女孩说道：“简单啊，我有办法。” 他说完朝着女孩招了招手，桃桃吧嗒吧嗒地跑过去，把耳朵凑上去听达米安的嘀嘀咕咕。 对于厨房内两小只的密谋，正在外面血战的夫妻俩，战事基本到了白热化阶段。李君姝不能吃辣，但她为了争口气，往脑门上扎针开挂。林慎之快厥过去了，他一勺辣子鸡丁上面盖着水煮肉片送进嘴里，麻木地咀嚼。 他们两人鼻涕，眼泪，满脸都是，看着实在太狼狈。 这时，一道稳而快的脚步声朝这儿靠近了。李君姝被辣的脑子也不太正常，她看了眼来人，看着是李桃桃带来的男同学。 他干嘛？李君姝狐疑。 达米安站在桌前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将手上托盘往上一抛！ 少年左脚绊右脚，一时重心不稳，身子前倾。达米安伸手往上一掀，只听见一阵接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最后的重物哐当的巨响。 达米安跌在地上：“哀鸭，我的手脚怎么不受我控制了！李！” 李桃桃应声从厨房出来，她面带焦急，步子急促又快。她端详着达米安看了一瞬，当机立断弯腰拽过少年一只手，她说：“不行不行，鬼占窍，鬼上身！速去我房间，我给你扎针！” 她说着，就拽着少年的手把他拽起往房间里走。达米安不紧不慢抬起另一只手，接住正好掉落的托盘。上头饭菜保存依旧，到了李桃桃房间里还能顺带吃顿饭。 少年少女这一唱一和，一眨眼人就都没了。 留下林慎之和李君姝对着被掀翻的桌，砸到地上不能吃的饭，两人面面相觑： 你们搁这儿演小 第26章 第 26 章 “..这样真的有用么....” 房间内,少女抱腿坐在地毯上。她时不时看向门外，显然还是有些疑虑。 达米安起身来到门前，李桃桃看着他将手搭在门锁上一拧。 门锁好,万事大吉。他动作行云流水，回首道：“你不该对我万无一失的计划提出质疑,李。” “盘子碎了要是还能咽下去，连我都要佩服他们铁齿铜牙了。” 男孩重新回到李桃桃面前,他盘腿坐下,看着身前小桌上放着的餐食蠢蠢欲动。可他嘴唇被辣的还是很疼,就算是玉米浓汤也下不了口。 真的无语。 达米安,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 李桃桃对着他眨了眨眼睛,故意调着嗓子揶揄道：“刚刚吃辣椒吃的很开心嘛，现在知道疼了？” “首先,我吃辣椒并不是为了饱腹，而是在争夺在你家暂居时，我应有的主权。”达米安看了李桃桃一眼，开始一板一眼地解释起来：“其次,这和我受过的伤比起来并不算什么,顶多有点不好看。不要露出这种怜惜的表情......” 语毕，达米安露出了郁闷的表情，再补充一句：“也不要笑。” “好吧好吧。”李桃桃摊开手，她观察着达米安的表情，试探着提议道：“那么拯救了我父母危机的超级英雄——” “要来点儿冷饮么？” 男孩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他眼睛睁开一只,身体微微向前倾。看眼神是心动了。 “有什么？”达米安问。 李桃桃拉开身后的小冰箱，里头饮品整齐排列，而放在最顶端的分别是可乐和牛奶。男孩只对这两者感兴趣,他的目光不断地在这之上来回飘动，嘴里进行着分析：“牛奶中的酪蛋白对辣椒素能起到洗涤剂的效果，而二氧化碳性物质会刺激口腔粘膜。” “所以你选牛奶？” “不。”达米安斩钉截铁：“我选可乐。” 李桃桃：“。” 那你装模作样个什么劲啊！ 看出了少女脸上的无语，达米安不甚在乎。但场子要找回，为了稳固自己小组组长的地位和形象，他哼哼几声，接过对方递来的易拉罐时他拿腔作调： “不管选择什么，那都是我应得的。毕竟我解决了你的家庭危机，李。”达米安喝了一口汽水，腮帮里发酸发胀的疼，他眯起眼睛，说的勉强：“你亲口承认的，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你的大恩大德，我简直三生难忘啊。”女孩平无波澜的棒读声让达米安挑起眉毛——这是对待三生恩人的语气么？当然不是。 李桃桃在偷偷看，偷偷想： 她觉得今天自己有些疯魔，居然会认为面前的少年很符合她梦中情人的模样。要知道，在几天前，李桃桃还认为达米安是个冰冷残酷的暴君呢！而现在的李桃桃，就连看着达米安嘴唇那一圈辣红印子都觉得很可爱。 对于这个反应，李桃桃的第一反应不是心动，而是…… “我是不是被下蛊了？”她嘀咕着，眼神徒然变得警惕起来。她紧绷着身体上下打量着达米安，生怕这个行走的借运载体，给自己带来一点祸患。 歪门邪道腌臜手段不胜枚举，谁知道她会不会在什么时候突然中招。 可她警惕不过几秒，又顶不住放松下来。 在李桃桃眼里，达米安的身边都飘满了粉色的爱心，他拧起的眉峰好有魅力，耸动的喉结也令人心动万分。想着想着，李桃桃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发热，她抓过地上的玩偶搁在腿上，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实际上，达米安只是在很平常的喝饮料而已。 没有少女想象中那么多罗曼蒂克的音效和背景，因为嘴里又疼又辣，少年就连咽个可乐都很费劲。少女投来的目光让达米安后颈发凉，想着对方好像是瞬然沉默了，他只好把手头的东西放下，转过头去问：“你看我干......” 他话说到一半，因为眼前的这一幕又感觉说不太出来。 笨蛋小鲨鱼玩偶把李桃桃的脸遮的只剩下眼睛，而那双眼睛又被笨笨呆呆的大框眼镜遮着。这让少女看起来傻乎乎的，不太聪明。达米安从医务室的时候，就觉得这副眼镜实在碍眼。它又不起到辅助视力的作用，在少女的脸上又不增加什么美观性。 在达米安看来，李桃桃明明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但她一定要把它遮住，挡住，不让别人看见，少年完全不能理解。 换做平时，别人的审美穿搭是他人个人意志的体现，达米安不会多管闲事。但是今天不一样——他是集李桃桃父母危机的拯救者、让李君姝吃瘪第一人，帮助李桃桃反抗母亲暴/政的先锋将领等......多重头衔为一体的超级英雄！ 达米安就要任性一把，动用一点小小的特权，来让自己的审美稍稍舒适一点。 少年清了清嗓子，对着正在发愣的少女说道：“第一个要求。” 李桃桃措手不及，连声应下：“什...噢..噢！！” 达米安把易拉罐重重一放，颇有一副大将军指点江山的派头。 他说：“反抗母亲的第一步，把眼镜摘掉。” “噢！摘掉眼.....”李桃桃坐直了重复一遍，可话还没说完，就先琢磨出味儿的不对来了。她皱皱脸，神情装着狐疑，有些不太确定：“这跟反抗我妈妈有什么关系？” 达米安把眼一闭，开始编瞎话：“你要学的还有很多，李。”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你想表达对你母亲的不满，首先要学会和她无障碍物的对视。” 这句话说的有理有据，李桃桃感觉这很不对劲，也知道这是达米安编的瞎话。可只要是从达米安嘴里说出来的，哪怕像是【红头罩挑染还会哭唧唧】这种鬼话，听着也会莫名变得很有说服力。李桃桃心底犯着嘀咕，嘴里也在不断地嘟囔。她将信将疑地把眼镜摘下来，抬起脑袋凑近了达米安： “像这样？” 少女眼睫毛扑朔扑朔地，眼睛下还有好看的卧蚕。随着李桃桃低下头，她眼皮上的褶被撑平了不少，小痣点在上面鲜活了起来。达米安很满意，在李桃桃看不见的角度他不断地点着头，因为吃辣而不爽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达米安挥了挥手，他欣赏够了，示意李桃桃把脑袋缩回去。少女挨的太近了——李桃桃的颈窝里，她的发梢间散发着那股白麝香的气味太浓烈，虽不腻人，但有时达米安在睡前都能嗅间鼻腔间的残余。 这很不好。这种状况下，达米安会产生一种微妙的心情：狮子，不会允许自己的领地沾上他人的味道。 李桃桃乖乖的缩回脑袋，她发现自己的媚眼没有成功，抿着嘴有些闷闷不乐。 达米安没注意到少女脸上的异样，他提了一个不合理的要求，要用无数个更不合理的要求去完善。他对李桃桃，接着说道：“在学校里也要保持这样，我会监督你。” 美人计失败的李桃桃现在心情很不妙，她要从软和多汁的蟠桃，化身成扎嘴的脆桃。咬一口，都能让人牙龈出血的那种！李桃桃杠他：“要是我戴了会怎么样？” “你不用试探我，李。在这件事上，我当然会设立相关的惩罚机制”达米安气定神闲，提议道：“三次不戴，你就跑去你母亲那里说你们【恩断义绝】，然后改姓韦恩怎么样？” 李桃桃大惊失色：这种怂恿别人，跑到别人妈咪面前表演一个哄堂大孝的惩罚是个什么东西！这是人能想出来的吗？？ 她奋起反抗，拳头攥紧，表现出极度的不满：“不可能！我跟我爸过单亲生活都不要进你家！” 开什么玩笑，被领养了不就只有姐弟线路这一条了吗？她，李桃桃，是大家族嫡系嫡女、铁骨铮铮——绝不搞骨科那一套！ 第26章 第 26 章 “..这样真的有用么....” 房间内,少女抱腿坐在地毯上。她时不时看向门外，显然还是有些疑虑。 达米安起身来到门前，李桃桃看着他将手搭在门锁上一拧。 门锁好,万事大吉。他动作行云流水，回首道：“你不该对我万无一失的计划提出质疑,李。” “盘子碎了要是还能咽下去，连我都要佩服他们铁齿铜牙了。” 男孩重新回到李桃桃面前,他盘腿坐下,看着身前小桌上放着的餐食蠢蠢欲动。可他嘴唇被辣的还是很疼,就算是玉米浓汤也下不了口。 真的无语。 达米安,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 李桃桃对着他眨了眨眼睛,故意调着嗓子揶揄道：“刚刚吃辣椒吃的很开心嘛，现在知道疼了？” “首先,我吃辣椒并不是为了饱腹，而是在争夺在你家暂居时，我应有的主权。”达米安看了李桃桃一眼，开始一板一眼地解释起来：“其次,这和我受过的伤比起来并不算什么,顶多有点不好看。不要露出这种怜惜的表情......” 语毕，达米安露出了郁闷的表情，再补充一句：“也不要笑。” “好吧好吧。”李桃桃摊开手，她观察着达米安的表情，试探着提议道：“那么拯救了我父母危机的超级英雄——” “要来点儿冷饮么？” 男孩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他眼睛睁开一只,身体微微向前倾。看眼神是心动了。 “有什么？”达米安问。 李桃桃拉开身后的小冰箱，里头饮品整齐排列，而放在最顶端的分别是可乐和牛奶。男孩只对这两者感兴趣,他的目光不断地在这之上来回飘动，嘴里进行着分析：“牛奶中的酪蛋白对辣椒素能起到洗涤剂的效果，而二氧化碳性物质会刺激口腔粘膜。” “所以你选牛奶？” “不。”达米安斩钉截铁：“我选可乐。” 李桃桃：“。” 那你装模作样个什么劲啊！ 看出了少女脸上的无语，达米安不甚在乎。但场子要找回，为了稳固自己小组组长的地位和形象，他哼哼几声，接过对方递来的易拉罐时他拿腔作调： “不管选择什么，那都是我应得的。毕竟我解决了你的家庭危机，李。”达米安喝了一口汽水，腮帮里发酸发胀的疼，他眯起眼睛，说的勉强：“你亲口承认的，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你的大恩大德，我简直三生难忘啊。”女孩平无波澜的棒读声让达米安挑起眉毛——这是对待三生恩人的语气么？当然不是。 李桃桃在偷偷看，偷偷想： 她觉得今天自己有些疯魔，居然会认为面前的少年很符合她梦中情人的模样。要知道，在几天前，李桃桃还认为达米安是个冰冷残酷的暴君呢！而现在的李桃桃，就连看着达米安嘴唇那一圈辣红印子都觉得很可爱。 对于这个反应，李桃桃的第一反应不是心动，而是…… “我是不是被下蛊了？”她嘀咕着，眼神徒然变得警惕起来。她紧绷着身体上下打量着达米安，生怕这个行走的借运载体，给自己带来一点祸患。 歪门邪道腌臜手段不胜枚举，谁知道她会不会在什么时候突然中招。 可她警惕不过几秒，又顶不住放松下来。 在李桃桃眼里，达米安的身边都飘满了粉色的爱心，他拧起的眉峰好有魅力，耸动的喉结也令人心动万分。想着想着，李桃桃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发热，她抓过地上的玩偶搁在腿上，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实际上，达米安只是在很平常的喝饮料而已。 没有少女想象中那么多罗曼蒂克的音效和背景，因为嘴里又疼又辣，少年就连咽个可乐都很费劲。少女投来的目光让达米安后颈发凉，想着对方好像是瞬然沉默了，他只好把手头的东西放下，转过头去问：“你看我干......” 他话说到一半，因为眼前的这一幕又感觉说不太出来。 笨蛋小鲨鱼玩偶把李桃桃的脸遮的只剩下眼睛，而那双眼睛又被笨笨呆呆的大框眼镜遮着。这让少女看起来傻乎乎的，不太聪明。达米安从医务室的时候，就觉得这副眼镜实在碍眼。它又不起到辅助视力的作用，在少女的脸上又不增加什么美观性。 在达米安看来，李桃桃明明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但她一定要把它遮住，挡住，不让别人看见，少年完全不能理解。 换做平时，别人的审美穿搭是他人个人意志的体现，达米安不会多管闲事。但是今天不一样——他是集李桃桃父母危机的拯救者、让李君姝吃瘪第一人，帮助李桃桃反抗母亲暴/政的先锋将领等......多重头衔为一体的超级英雄！ 达米安就要任性一把，动用一点小小的特权，来让自己的审美稍稍舒适一点。 少年清了清嗓子，对着正在发愣的少女说道：“第一个要求。” 李桃桃措手不及，连声应下：“什...噢..噢！！” 达米安把易拉罐重重一放，颇有一副大将军指点江山的派头。 他说：“反抗母亲的第一步，把眼镜摘掉。” “噢！摘掉眼.....”李桃桃坐直了重复一遍，可话还没说完，就先琢磨出味儿的不对来了。她皱皱脸，神情装着狐疑，有些不太确定：“这跟反抗我妈妈有什么关系？” 达米安把眼一闭，开始编瞎话：“你要学的还有很多，李。”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你想表达对你母亲的不满，首先要学会和她无障碍物的对视。” 这句话说的有理有据，李桃桃感觉这很不对劲，也知道这是达米安编的瞎话。可只要是从达米安嘴里说出来的，哪怕像是【红头罩挑染还会哭唧唧】这种鬼话，听着也会莫名变得很有说服力。李桃桃心底犯着嘀咕，嘴里也在不断地嘟囔。她将信将疑地把眼镜摘下来，抬起脑袋凑近了达米安： “像这样？” 少女眼睫毛扑朔扑朔地，眼睛下还有好看的卧蚕。随着李桃桃低下头，她眼皮上的褶被撑平了不少，小痣点在上面鲜活了起来。达米安很满意，在李桃桃看不见的角度他不断地点着头，因为吃辣而不爽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达米安挥了挥手，他欣赏够了，示意李桃桃把脑袋缩回去。少女挨的太近了——李桃桃的颈窝里，她的发梢间散发着那股白麝香的气味太浓烈，虽不腻人，但有时达米安在睡前都能嗅间鼻腔间的残余。 这很不好。这种状况下，达米安会产生一种微妙的心情：狮子，不会允许自己的领地沾上他人的味道。 李桃桃乖乖的缩回脑袋，她发现自己的媚眼没有成功，抿着嘴有些闷闷不乐。 达米安没注意到少女脸上的异样，他提了一个不合理的要求，要用无数个更不合理的要求去完善。他对李桃桃，接着说道：“在学校里也要保持这样，我会监督你。” 美人计失败的李桃桃现在心情很不妙，她要从软和多汁的蟠桃，化身成扎嘴的脆桃。咬一口，都能让人牙龈出血的那种！李桃桃杠他：“要是我戴了会怎么样？” “你不用试探我，李。在这件事上，我当然会设立相关的惩罚机制”达米安气定神闲，提议道：“三次不戴，你就跑去你母亲那里说你们【恩断义绝】，然后改姓韦恩怎么样？” 李桃桃大惊失色：这种怂恿别人，跑到别人妈咪面前表演一个哄堂大孝的惩罚是个什么东西！这是人能想出来的吗？？ 她奋起反抗，拳头攥紧，表现出极度的不满：“不可能！我跟我爸过单亲生活都不要进你家！” 开什么玩笑，被领养了不就只有姐弟线路这一条了吗？她，李桃桃，是大家族嫡系嫡女、铁骨铮铮——绝不搞骨科那一套！ 第27章 第27章（二合一） 达米安“切”了一声,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 他们很默契。为了防止少年再提起这个话题,李桃桃选择端出自己的电脑。她拔掉桌面上的插头，努着嘴示意达米安将吃食和饮品都挪到远一些的地方去。 “你不吃午饭？”达米安端看着少女又在大费力气的举动，又是想到什么般补充道：“会有人来收拾外面的残局。” “妈妈不会自己动手。”李桃桃将电脑摆上桌面，继续说：“家务事通常是爸爸在做,或者每隔半个月我们会请人来大扫除。” “是么。”达米安说着,把方形托盘中，属于自己午饭的那一盘牛扒推到了少女的面前。在李桃桃困惑的表情中,他有些不耐的解释：“我是素食主义者，而你要学会合理利用当前唾手可得的资源。” “我不饿。”李桃桃目光烁动,她以为这是达米安想的托词。可达米安的决策是不容置喙的。闻言，他更是将刀叉都摆在了少女的面前。 他叫我吃饭饭，他心底有我！ 李桃桃在心底疯狂尖叫。 撤下粉红滤镜后,少年表现得寻常又平淡。他在叙述不食用午饭的危害，用科普来证明自身说法的正确： “肠胃长期处于空腹的状态，胃酸分泌后通常会直接对消化道黏膜造成刺激。” 他顿了顿,看着李桃桃的目光带着些胁迫性的意味：“如果你不想因为胃部的灼烧感,而被你的母亲冷嘲热讽的话。” 李桃桃举起双手：“报告长官,我投降！” “这叫服从命令。”达米安嗤了一声，拍了拍身旁的座位说道：“好了士兵，现在轮到我们的午餐观影时刻了。” 不久前在侧厢房的行动因为午餐时间到，而被叫停。趁着成年人都在互相指责的此刻，是最适合打开监控录像的时机。李桃桃摁下按钮将窗帘闭拢,阳光被遮挡在外，房屋内陷入一片漆黑当中。达米安正对着电脑，双手在键盘上操作的飞快，只剩下残影。 当然不能用普通的网络加载视频,他正在尝试获得蝙蝠网络的权限。 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在没有获得临时授权时一旦被发现，会被红罗宾轰出去并被反向锁定。达米安皱着眉，在心中将“把李桃桃划入己方阵营”这件事，划上了重点好。好在，迪克应该提前和提姆打过招呼。达米安没有多费功夫，就成功将视频加载入内。 李桃桃是电脑白痴，她看着少年落指迅疾，一时不敢出声。 她观察着达米安的眉，直到对方将眉峰舒展，她才悄悄地同对方问道：“在午餐的时候看这个，会不会有点不太下饭。” “因为感官刺激而食不下咽的人，是最值得被人嘲笑的。”达米安看了李桃桃一眼，伸手点开视频文件。 没有网络延迟，进度条中，第一秒在下一瞬便被读取。 被放大的画面清晰无比。 正在盯着屏幕看的李桃桃，忽然感到一股膨胀的热气从喉咙中涌上来。胃部开始抽搐，这是一种要干呕的表现。她用力地抿住唇瓣，脸色徒然黑沉下来。达米安正看着画面中女人的动作，被那名基督信徒警员称为“恶魔附体”的动向，同样呈现在的达米安眼中。 很奇怪。 男孩将食指搭在脸颊上蹭动，这种摩擦感有助于沉思的投入。 从开始发作到死亡，这份视频文件应该是被剪辑过的片段，时长仅有五分钟。 开始到结束，房间内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外，就是视频中女人狂乱舞动着四肢时，物品被撞动的杂音。被称作“恶魔附身”才是最不合理的。在世界多起宗教案件中，被打为邪灵的女人都会发出声色诡谲的拉丁语。而在这则视频当中，翠西从头到尾都保持着沉默，她看起来意识清晰，在狂舞后褪下内衣，活生生将自己勒死，并用最后一口气使绑带捆出温莎结，并倒地滚入床底。 达米安的手在进度条上进行着拖放，减速，放大的过程。 直到视频播放的第三遍，进度条位于三分二十五秒时，身旁突然响起少女的声音：“停，放大，然后缓速。” 她指令精简准确，很不符合达米安印象里对方的风格。少女声音中有明显的颤音，达米安心中有疑虑，在照做之前他先转过头去问：“你发现什......”最后半截的话没有说出来，他被此刻的状态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李桃桃脸色苍白，她抿起的嘴唇动了动，做出呼气的动作。 李桃桃没有回答达米安的话，她摁着跳痛的眉心，重复道：“停，放大，然后缓速。” 她看起来在深受着一种煎熬的苦难，达米安不再多问，即刻进行视频调动。 在李桃桃的指示下，达米安终于发现了画面中的异样。 这是很小很小，很细微的细节。 被放缓的画面中，从女人的锁骨开始有着不甚清晰的隆起，在她的皮肤表面。鼓包从她锁骨开始一路像上攒动，速度极快，自起点锁骨伊始，经至终点眉心不足四秒。抓住这个细节，达米安再进行画面的放大。修复过画质后，能够清晰的看见鼓包所经之处，皆产生出青紫色的，犹如树杈般纤细的痕迹。 不过这一痕迹并不永久残留，很快便消弭于皮肤之下。 达米安不清楚少女是怎么凭肉眼发现这一点的，他再转过头去，发现李桃桃的面色并没有任何好转。他有些担忧，这看起来像某种急性病症。 正在努力压制身体不适的桃桃，在抬起头时正好和达米安对上眼。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说道：“我这不是胃病。” 说完，她发现对方眼睛里露出了无语的神情。 李桃桃：“。” 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她轻咳了几声，解释说：“我因为命格的原因，天生对阴气很敏感。遇到极阴邪的事物，有一定概率出现躯体化反应。” “你可以去喝口水，然后再回答另一个问题。”达米安说罢，撑腿站起来。李桃桃看着少年在这个房间内环绕了一圈，然后端起了书架上的陶瓷茶壶晃了晃。达米安确认里面有水，对李桃桃问：“什么时候的？” 她回答：“能喝。” 达米安不再多言，取过茶杯倒下半杯水后朝着李桃桃递去。 少女喝着水，她抵着脑袋抬起一只手。指尖精准地落在画面中女人的皮肤的鼓包之上，李桃桃说：“这是蛊虫。” “......嗯....嗯？” 这是全世界，所有非中华民俗文化爱好者们的知识盲区。 蛊，在使用时又被称作放蛊。 放蛊并不是现代网络中，传言的物理攻击手段。实际上的蛊虫，是被当作一种黑巫术来使用的。在李桃桃幼时接受的教导中，祖父曾告诉她放蛊是一门十分古老的黑巫术。市面上面流通的目前有记载的古籍，可追溯为两千多年前的由左丘明创作的编年体史书——《春秋左传》 由宋国郑樵所撰写的《通志六书》中，甚至记录了蛊虫的详细制法： 制蛊的人家，通常会在正厅中挖一个大坑，于内里埋下一只陶缸。 陶缸的选择也有讲究，制蛊所用的缸体通常腹大口小。除了便于加盖以外，也有口小的缸人们看不清里面的场景，就会对缸内的事物心生畏惧，使饲养出的蛊虫能力更为强大的说法。 在夏历端阳节时，养蛊的人家回去田野里捉爬虫回来。这里的爬虫并不限于毒虫，像是攻击性强的螳螂，毒烈的蛇，断尾再生的蜥蜴都可以......唯有一点除外，制蛊所用的爬虫，不能选择会飞的生物，四条腿会跑的也不要。 全家老少在此之后焚香沐浴，点香昭告先祖，昭告四方神灵，天地鬼怪之后，便能将抓来的蛊虫放入缸中密封了。多的是一百种爬虫，大多数人家选择用十二种。在缸中，大的爬虫吃小的，强的爬虫吃弱的。直到厮杀的最后只剩下一只，那便是蛊虫了。 “蛊虫的种类有很多。”李桃桃收收回手臂，她将左手和右手各比出一根手指。 “最常见的有两种。” 她看向左手：“一种叫【龙蛊】大多是体型长的爬虫变成。“ “反之则是【麒麟蛊】”李桃桃看了眼右手，最终将目光落在男孩的脸上。 巫蛊术是很精妙的黑巫术，在制蛊前需要做的准备活动很多，制蛊中的禁忌也有不少。放蛊的人是什么模样，蛊人的手法又有什么讲究——这些，李桃桃没提一句。她挑拣着有用的，能说的整合在一起，用尽量简洁明了的话语为对方提供信息。可即便如此，达米安还是有些消化困难。 他现在唯一想知道的就只有一点： “那你知道崔希斯身上的是什么蛊么？”达米安问。 翠西身上有梅毒。 “有点像情花蛊。”李桃桃拧巴着张脸思考了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实诚地和对方坦白：“我不能确定。” 男孩很意外。 达米安上下打量了几圈李桃桃，最后没能忍住地问道：“你们家不养蛊？” “废话！”李桃桃情绪激动，她狠狠地瞪了达米安一眼。随后有些愤愤地：“我们是道士——道士！放蛊的那是巫术、是黑巫术！！” “虽然我也会巫术。”暗地里叛逆的李桃桃嘀咕了一声，达米安来不及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便又见女孩换了一种表情。 虽然将眉头舒展，但李桃桃的表情，显得很是凝重：“这是蛊虫的话，会有点麻烦。” “蛊虫在养成后会被主人放出，自己出去觅食，等到有需要时才会被召回。而且蛊虫在制成前被外人知道消息，也可能会为他人驯服，干了坏事后嫁祸给别人。”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 李桃桃一个大喘气，将后续的话语补全：“有一条蛊虫，说明就会有第二条。” “不同的蛊虫有不同的作用，被蛊虫加害过的人除了外力干预外，只会出现病死的痕迹。假如前几个人都是这么死掉的话，除非罗伯特亲口供述，否则我们想要抓到他杀人的证据，将会难如登天。” 外邦人不能驱动蛊虫，信仰不通，血脉不通，不受鬼神的庇护。 “这结阵的邪道有点东西...”说到后来，李桃桃甚至有些感慨：“现在会巫蛊术的人很难找了，就算是在西南少数民族当中也很少见。” 达米安越听，越觉得心里没底。他眼帘垂落，碧眸黯然，嘴角抿时震颤。李桃桃见状，躬下身去自下而上凑到了他的面上： “别灰心，至少我们能有一个好消息。” “什么？”达米安心情复杂，语气也不太好。 李桃桃掰过他的肩膀。 “蛊婆目如朱砂，肚腹臂背均有红绿青黄条纹[1]” 他们面对面坐着，少女一手执起对方手臂，另一只手将腕上的珠串褪下给他带上。一面动作，李桃桃一面说着： “蛊婆要三年内放一只蛊，否则会被蛊虫反噬而死。 “而情花蛊要混着植物的种子一起吃，所以作案场所只能在餐厅内。虽然工程量有点大，但你们可以根据罗伯特在出狱后的行动轨迹，进行调查。看不同的地点是否有同样死法的女性，而那些女性在生前，是否在同一家餐厅就餐。之后，再去调查餐厅的后厨人员就可以了，记得要临时工。” “为什么？” “出山的蛊婆很少，一般是幼时偷渡或是被人请来作法。依照本次案件的情况来看，比起前者我更倾向于，在罗伯特的幕后，有一整个团队在进行操作。有钱有权，多少蛊婆还得宅在家里照顾小蛊虫。要不是因为放蛊要亲自来，我相信不会有蛊婆愿意长期在餐厅端盘洗碗，服务奇葩的。” 李桃桃停了一下，像是为了让自己的说法更具说服力一般添了一句：“反正我有钱了，我就烂死在家里。” 她眼里带着哀怨，后半段咬牙切齿。 这种快乐生活，桃桃暂时求而不得。 达·有钱有权·喜欢在外溜达·最爱夜巡·米安：“......” 这一通话好像站得住脚，好像又站不住脚。 总觉得被内涵到了。 “锁定对象后的计划是什么。” 通常在确定犯人后，蝙蝠系的超英和超反都会在确定反制计划后，当夜冲进对方家里，使其在武力胁迫下承认罪行。可目前看来，牵扯到玄学的东西，布鲁斯.韦恩恐怕搞不定。慎重考虑之下，达米安决定将将这个决定权，交给当前他们阵营拥有的，唯一的权威人士。 少女在确定自己的手链在达米安手腕上很相称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热衷于搞各种小动作的李桃桃，现在心情颇为不错。一旦确定嫌疑人之后，对于她而言，想要逼迫对方承认罪行是一件很简单事情。 每个蛊婆都设有自己的蛊坛[2]，蛊坛中放有神偶，蛊婆的生魂便寄宿在内里。蛊坛不能离蛊婆太远，或在家中藏匿，或埋于院中，亦被置于就近的山林内。一旦蛊坛被破，将蛊婆的神偶拿捏在手——对方为了活命，还不得乖乖就范？ “带上我，然后直接冲进去。” 这是达米安最意想不到的答案。 少女话未完，她一手攥拳舞动，声调铿锵有力，接下来的一句更比一句激昂： “在这哥谭，能有别的什么，比黑暗骑士的斗篷更黑的东西吗？没有！” “所以砸她的大缸，烧她的宠物，抢走她的布娃娃。” “想在哥谭黑吃黑？马上就让她知道【社会险恶】这四个字怎么写！” 第28章 第 28 章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达米安满头黑线。 李桃桃这番说辞听着像极了贯口,可偏生她脸上神色严肃又认真，看着不像是在开玩笑。 什么叫社会险恶？ 什么叫黑吃黑？ 达米安卸了力往后懒散一靠，他挑起一边眉,若有所思地说到：“你是不是对我们有些误解？”这种不正当的想法需要及时矫正,省的李桃桃真以为他们是什么行走在法律边缘的犯罪团伙了。 李桃桃对超英团伙没什么实感，她闻言更是眨了眨眼睛反问：“我对你们能有什么误解？” 达米安：“。” 就你刚才那番话，自己心里没数？ 他深吸了一口气,倒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虽然不知道李桃桃对他们错误的印象是从哪里听来的，但这种观念在短时期是很难矫正的。等着以后她进入了泰坦,达米安有的是方法改正少女身上这一股子“不正之风”。想到这里，他有意将话题转移。这时，少年有了闲工夫将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他抬起手臂，由李桃桃手上褪下的红绳在他腕上被撑的有些饱满，少年骨架大，挂坠随着他动作的幅度细微摆动着。 “这是什么？” 少年皮肤巧克力色,戴着红绳时显得有些突兀。李桃桃滔滔不绝的分析时达米安无法出声打断对方思绪,但此时话题结束，他需要知道这东西的作用。少年手指落在手串上，他指尖钻进其缝隙中作势勾动,却倏地想起分配小组那天，李桃桃送来的铜钱。那时的他因为对玄学方面的无知,而在之后吃了大苦头。这下,他不敢再擅作主张。 李桃桃盯着他的手部动作,一时有些紧张。当少年要将手串解下时她差点要喊出来叫停,却在之后见他撤回的动作硬生生转了个调子：“防御法器。”她她由高降低的声音有些划破嗓子，听着声调没有声调的样子。怕达米安听不懂，李桃桃又解释了一句：“这串手链是防御法器,能够抵消一次攻击。” 她抬眼看向对方。达米安的脸上，还是带着显而易见的困惑。他好奇地伸手拨弄手链上的挂饰，他发现上面仅有一枚短刃饰品。金属冰冷，将手捏在上面时，达米安有讶然： 饰品开了刃。 李桃桃的声音还在想着，她说：“比如诅咒，蛊虫之类的，我觉得你会需要。” 并非一时兴起，这是李桃桃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虽然此时在家中受到保护，但李桃桃摸不准她或李君姝不在家时，少年会不会偷溜出去给自己找点麻烦。而且家中虽布下法阵颇多，但达米安身上毕竟缠着一只巨大地鬼怪。谁也不敢保证，当防御法阵被触发时，达米安会不会被锁定成妖邪后被一并带走。 这串法器，是李桃桃从老家带来的，她外出办事时一直带在身上，此时也算是给达米安的一层保障。 达米安觉得这串手链有些眼熟，从他掉马那天起，少女好像一直戴在手腕上。红绳挂坠，看在达米安眼里，只觉得有些说不出的违和。他仔细端详了手链几分，不由得问道：“之前就这样么？” “铜钱呢？”他眨了眨眼，终于灵光一现。红绳光秃秃的，先前却并非如此，除了短刃之外，应当还有一枚铜钱。 他重复道：“我记得这上面有个铜钱。” 达米安一提起这个，李桃桃就露出了牙酸的表情。她皱着张脸，表情管理险些失控。这简直是一道送命题，她总不能说： 太好奇了，没忍住想算算你家人的底，它替我遭雷劈了吧？ 他看着少女眼神烁了烁，而后她打着哈哈道：“接下来还有事么？” 李桃桃转移话题的水平很生硬，至少在达米安看来是这样的。 她眼神飘忽，语调也不自然，眼睫毛不断地眨动着，好似生怕别人不清楚她有问题一般。 好在达米安对这件事没有太多的好奇心，他并未不依不饶，而是从善如流的配合着对方换了个话题：“下午五点，饭后格雷森会来接我们。” “那还有一段时间呢。”闻言，少女看了眼放在床头柜上的电子钟。 现在是下午一点整，距离饭点还有三个小时，离迪克来接人去笔录，也还有约莫四个小时的时间。在这段充裕的时间里，不拉着达米安做些什么事，实在是说不过去。今天是客人来家里居住的第一天，她问：“我带你逛一下我家吧？” 达米安没什么反应。刚才和李桃桃的对话已经被他录音传送回蝙蝠洞中，不出意外，提姆现在应该已经在着手查询资料了。由李桃桃动动嘴皮子划出来的范围，要整理起来可不是小工程。达米安现在无法外出，在这里自然也需要参与。但他没有立刻出言反驳，而是安静的看着李桃桃，想知道她后续会说些什么。 少女毫无心理负担：“你确定不去么？”她说：“我家的布局，可不是普通的房子。有几个房间不可以进，有许多的东西不能够碰。这些如果不了解清楚的话，你就只能被封存在房间里，寸步难行了噢？” 达米安想起了在医务室时李桃桃说的，在这栋四合院里，会吃苦头的只会是他自己。 李桃桃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要知道，在初入大门时刺入他眉心的那一柄金光长剑，如今想起仍让达米安感到心惊。他想了想，站了起来。李桃桃见状，知道对方已经答应。她紧随其后——达米安，已经将门推开。 门缝刚推开一掌宽，外头情形也看不太清楚。他手还把在门把上，臂上没用力，门外却忽然感到外部有一阵巨大地推力向内冲来。作用力反卸掉达米安手上的劲力，他松手，却忽见一道白色的残影一跃而上。 一时躲避不及，达米安感到身上沉甸甸的。他下意识伸手将之抱住，身体止不住向后仰着——以防摔倒，他往后退了许多步。 “阿叔！”少女声音惊喜地喊起，达米安听懂了这两个字。 阿叔？ 他忍不住琢磨，将其与亲缘关系相关的词语配对： 叔叔。 他低头往下看去，却没见到什么人脸。一双亮晶晶，黑黢黢的狗狗眼和他正对上眼睛。他这才看见，怀里的是一只胖乎乎，长毛蓬软干净的萨摩耶。 达米安，心动了。 他双手瞬间收紧，转过头去开口：“你的狗？它叫阿叔？” 他话音刚落，就听怀中小狗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他转回头去，听见狗狗鼻腔重重哼出一声。狗嘴一张一闭，在男孩的注视中，发出了中年男人的声音：“你个扑街仔，谁是你阿叔啊！” 达米安瞳孔地震。 沃焯！ 第29章 第 29 章 啪嗒一声。 被称作“阿叔”的萨摩耶从少年的怀里,重重落到了地上。 阿叔身宽体胖，抱在怀里都让人吃不住力。砸在地上后发出巨大地响声，好像龙王跺三脚,地脉都跟着颤。 李桃桃懵了，达米安傻了，就连阿叔也呆住了。 白绒绒的修勾掉在地上满脸茫然,不过它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个黑皮衰仔都干了什么好事。阿叔狗头歪过,眼睛眨呀眨。它肉嘟嘟的肚子被自己压在身下，后知后觉的疼。它抽了抽鼻子,气的张口就骂：“呢度有个白痴仔，我系特别可爱呢puppydog,居然这么狠心把我丢下来啊！” 一只颜值极高的萨摩耶疯狂输出,嘴里说的是粤语,声线配的像赌场门口卖牛杂汤的中年男。这一幕，无疑给达米安带来了极大的心灵冲击。他揉了揉眼睛,往后退了一步，转过头去看向李桃桃。 少女此时一巴掌糊在了脸上，她看起来也对这一幕有些不忍直视。阿叔骂了至少三分钟,口干舌燥,不断地吐着舌头大喘气。嘴巴歇下来后它才发现眼前这俩小孩,没一个出声,心底就觉得有些奇怪了。它晃着尾巴,踱步前进。达米安和李桃桃挨的很近，它瞧着两人的间隙十分不满意。狗狗身量重，每一步都踩得很敦实，来到达米安身前时它凑上少年嗅了嗅。 没闻几下，阿叔脸上就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它脚踩过少年的脚趾,达米安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又精彩。脚上又疼又胀，他倒抽了一口冷气，硬是没吭声。阿叔这下不分给他一点儿视线了，狗狗屁股一顶，直接把少年撞到了李桃桃的床上。 李桃桃见状，伸出尔康手：“韦恩，你还好......”她话音未落，阿叔就高高地“汪”了一声，接着少女被截断的话尾巴说道：“乖妹仔，阿叔才睡了一年你就弄了个外国佬当boyfriend啊？” “阿叔，你不要瞎说！”李桃桃有些慌乱地捂住阿叔的嘴巴，做出了嘘声的动作：“我才多大啊！这是达米安.韦恩，我的同学，过来治邪病的。” “哈，你脸红的都跟西瓜瓤似的了，还想偏过我这双狗眼？”阿叔哼哼了几声，尾巴瞧的老高了。它看了眼达米安，啧啧几声，又转过头来似嫌似恶：“阿桃，他臭烘烘的，你要不还是换一个吧。” 被cue到的达米安，直觉这狗在说自己的坏话。他一头雾水，看向李桃桃：“李，翻译一下？”他说。 这些话李桃桃是一个字都不敢让达米安听懂，她对着少年笑了一下，低下头时表情就变了。李桃桃一手抡起，手臂搂过阿叔皮毛厚重的脖子压在怀里，李桃桃声音一压，低声道：“这可是我的大客户，你别给人吓跑了。” “多少钱啊？” 李桃桃不答，偷摸摸给他比了四根手指—— “四百？” 桃桃摇头。 “四千？” 桃桃手上震动两下，强调这个“四”。 “难道是——”阿叔眼里震惊，李桃桃和对视一眼，重重点头。 不过转瞬，先被撞飞又被冷落在床上的达米安，刚要下床时就见眼前一闪。 还未着地的脚踝被软和的毛拥簇着，低下头去，刚才飞开老远的拖鞋，已经被阿叔整整齐齐地叼回在他脚下。阿叔软软地“汪”着，做完这个动作后仰头一躺，黑黢黢的狗狗眼里闪闪发光。刚才被对方一通暴行对待，现在又莫名被一阵讨好的达米安，看着小狗撒娇的动作脑袋里莫名响起了对方的声音。他忽然感到了一阵生理上的不适，少年抽了抽嘴角，问向驻足看戏的李桃桃：“怎么回事？” “嗯，我对阿叔说了一下你的超能力，他现在很崇拜你。”桃桃装的神秘莫测，摇头晃脑。 达米安现在可没有什么超能力，他握了握手，确定力量如常没被增幅后，有了不妙的预感。 “什么？” 李桃桃推开门，笑着回答他：“钞能力。” 达米安一时无言。爱钱这特点是祖传的？他拖着拖鞋，快步跟到了李桃桃后面。他回过头，发现阿叔没有跟来。 这只萨摩耶身上的异常，就连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一只会口吐人言的狗，一只被李桃桃以亲缘称呼的狗...... “那只萨摩耶没有跟上来。”达米安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率先挑起了这个话题：“它到底是谁？” “阿叔就是阿叔，我死去的叔叔。”李桃桃纠正道：“是他，不是它。” “阿叔要去看管封印，所以不会跟上来。” 达米安抓住了关键词：“封印？” “没错，封印。”李桃桃避开了详述阿叔背景的时机，解释着：“这就是为什么我坚持要你，跟着我逛一遍这个家的理由之一。” “一些房间你不能碰，不能进，甚至不能注视门牌。”在这条走廊上，楼下有父母与外人交谈的声音。达米安听了一耳，知道是委托迪克请的清洁人员到场了。李桃桃突然站在原地，她指向房门口。达米安顺势看去，门槛内正躺着一排铜钱。“这是六帝钱”她说：“六帝钱挡尖角冲射、飞刃煞、枪煞、反弓煞、开口煞。[1]” “按照顺序摆放，依次是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嘉庆、道光。过门时要小心。” 达米安收回目光，环视一周。他发下这个家各处都摆着一串铜钱，有的于房门口挂坠，上有珠帘配合。铜钱响应，有风时乒乓作响，形成一种玄妙的磁场，使人在进入时，感到温润的滋养。 古铜钱五行属金，铜钱外圆内方，外圆代表天，内方代表地。 中间的黄帝号代表——人。 三才具备，镇压百邪。 六帝钱最适用于于煞气化解之法。 “放置五黄土煞和二黑土煞所到临并能为害之位，以六白金化泄五黄土煞和二黑土煞所发气之位，以及放置在59同宫之位，以化九紫五黄之毒。[2]”她手指根据口中所报方位以此指过：“我知道你听不懂，但是这些地方你最好不要靠近。” “我没看到铜钱。”达米安说道。 他话音刚落，就见少女脸上明晃晃写着“你是笨蛋对吧”这一句话。李桃桃一言难尽，她叹了口气，还是说道：“都说是摆阵了，要是明晃晃摆出来不久不很容易被人破了么？铜钱全都藏在方位里了。” “那想破的话，要怎么做？”达米安几步靠近门前，试图伸手去碰珠帘上那一串铜钱。李桃桃见了，呼吸猛地一窒。 手腕一沉——吧嗒一声，被少女用手钳住。她摇了摇头，对达米安说：“不能用手摸，会叼财。” “听着有些迷信。”达米安如此评价，但他还是乖乖收回手。对李桃桃说的话他鲜少有怀疑，玄学听起来是精妙的法门。他很好奇，想要知道更多。李桃桃松了口气，继续道：“铜钱不可沾染体/液和血迹。”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不如说，所有开了光的法器，都不建议碰到。” “那在对战时怎么办？”达米安皱起眉，在战斗中哪有不见血的，这好像不太实用。 少女看穿了他表情中蕴含的意思，她屈起手指敲响门槛：“佛教诵经渡人渡魂，我们道教的法门自然多数是应对妖邪，而不是人。” “那在正面战场，或许你们很难有用武之地。”西方灵异鬼怪用圣水和蛇鼠尾草烟熏，实在不行使用雕刻魔法符文的武器也能使用。达米安认为，像他这样的严重的状况在日常中很少见，如果道教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的对敌有力，那么可用系数就需要重新评估。 对于少年的评价，李桃桃倒只是一笑而过。她抬起头，对上少年的眼睛：“上一个对我家道长这么说的人，坟头草已经蹿三米高了。” 达米安：“？” 嗯？？？ 她说完双手背在身后，作势叹息：“年轻人，嘴上逞能谁都行。” “真要见真章，还得拳头碰一碰才知道。”多说无益，李桃桃想着哪天把达米安吊起来打，他就能知道自己说的话能有多蠢了。 少年听出对方嘴里的挑衅之意，一时也有了几分兴趣：“我的提议时不用等【到时候】，现在我们就可以去打一架。” “当然不行。”李桃桃立刻拒绝：“一码归一码，今天事已经足够多了。”她说完，示意对方跟自己走向楼上。 于楼梯口停顿，李桃桃将手抬起。 霎时，一堵空气墙随着波纹显现。其上方，隐隐绘制着几重八卦图。 “这里你暂时去不了。” 随声，达米安伸手碰上。瞬间，一股金色的电流蹿到了他的掌心中。腕上红绳的手串发出白光，算是挡下一击。即便如此，达米安仍然感到手指间正在发麻，他甩了甩手，这栋房子对他来说危机四伏。 他正甩动着手腕时，徒然感到背后一寒。达米安整个人都寒毛炸起，浑身的肌肉紧跟着紧绷。紧接着，一阵轻快地脚步声在这条长廊中骤然响，细细碎碎，伴着铃铛与孩童的嬉笑。由远至近，达米安依稀能辨别声音的来源。可放眼看去的那一幕，才是最叫人惊悚。长廊的入口，正是发声之地。于少年目光可及处，隐约可见两只雪白的脚掌。白嫩圆润，肉感十足，看得出是孩子的脚，足腕上有着红绳铃铛。 随着脚步靠近，能够见到的部位也不断地发生着变动。 时而是艳红的肚兜，有时是一张年画娃娃的脸...... 达米安脸色煞白，他下意识要去摸身后长刀。五指收拢，摸到的只是一手空。 糟糕。他头皮发麻，心底暗叹不妙。 日常装下身上空无一物，这让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靠近。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是孩子，或者是婴灵一样的东西。可偏偏身旁的少女半句话没说，好似未曾注意到这份异常。情急之下，达米安只能喊叫：“李！” 那婴孩随声脚步渐快，几步之下，竟硬生生撞入了少年的腹部。 李桃桃转过身来，她语气里带着无奈，毕恭毕敬地对着达米安躬下身：“小师父，您别闹。” 达米安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肚子正在发涨。少年的肚皮像是怀了孕一般一点一点的鼓起，胀起，最后像是怀了孕，塞了一个不小的气球。 他有些恍惚的听着李桃桃喊自己祖宗，见到肚皮鼓起时又满面惊悚。达米安下意识伸出手，要摸上去。可在掌心距其不足毫厘的距离时，一个小女孩的脑袋虚影却硬生生钻了出来。这回达米安看了个真切，小女孩约莫刚过周岁里，脑袋上扎着两个可爱的揪揪，漂亮的不像凡间的孩子。她又大又圆，瞳仁清澈漂亮。 达米安看着小女孩，小女孩看着达米安。 她似乎不知道达米安能看见自己，女孩葡萄似地眼睛眨巴着，张开嘴脆生生地说道：“肚子里不是草就是果子，半点荤腥也不见。等长大小心阳气不足，阴虚肾虚噢——” 达米安脑袋空空，嘴巴又张又闭说不出话来。 此时，他心底只有一个荒诞的念头： 我孩子一生出来就会讲话？ 第30章 第30章（二合一 “快醒醒韦恩,怎么可能三秒无痛生子啊！” 将对方怔然自语听了个真切的李桃桃，现在满头黑线。少年显然没料到自己将心里所想的话说出了口，他眼睛瞪得很大,可视线却有些飘忽。 刚刚说出那种昏话的人是谁？ 反正不是本人。 李桃桃叹了口气，便弯下腰去将探头探脑的小女孩用手臂环住。说来也是奇妙，在达米安的眼中,那犹如系统故障般的景象一经少女手臂的触碰,便显出了她真正的模样。有半截身子藏在少年肚子里的女孩，是个穿着肚兜戴着长命锁的白胖小女孩。她手劲大,被抱住时还闷闷不乐。在李桃桃臂弯里时还不断地挣扎，粉拳挥的虎虎生风。 达米安听她大声说道：“臭丫头,休得无礼！” “花容师父,多有得罪——”李桃桃不管不顾,手臂上一使劲，便似拔萝卜般将女孩拔了出来。 随着女孩身体的脱出,在少年腹腔中那压迫胀堵到令人想要做呕的感觉，正缓慢的流失着。他伸手碰上自己的肚子，原本隆起的孕肚已经寸寸消下,直到最后,能摸见单薄的皮质和有劲的肌肉。就连达米安自己也没有发现,在腹部回归正常的那一瞬,他沉沉的吐了口气。 达米安心有余悸,将目光投向李桃桃那方。 少女此时并不好过，她脸蛋被孩子的肉嘟嘟的手掐住，两颊都似年糕般被扯开。达米安叹为观止，甚至手指也有些痒痒的：真的有这么软糯？他眼睛发光，让李桃桃见了觉得有些后脊发凉。 她此时正忙着哄小孩,即便刚刚已经道过歉了，可小女孩却不吃这一套。被称作“花容”的女孩子嘟着嘴巴，一副闷闷不乐地样子：“好啊，不让我上桌就算了，现在还不让我上身！” “可大师父不许您吃辣呀。”李桃桃眨了眨眼，做出很无辜的表情。她说完，不管怀里的小女孩怎么闹腾——几步走上前去，来到了达米安跟前。李桃桃仔细观察着少年的表情，发现他神色中仍带着些紧张，显然是心有余悸。 不过也是，任谁看到自己在几秒内不仅大了肚子，孩子还钻出了半个身子，都或多或少会有些心里阴影的。 李桃桃抬起手臂，花容正稳当坐在少女的小臂上。孩子敦实圆润，少女手臂纤细的看着让人揪心，好似即将被压断的花枝。连被捏着，嘴巴变形的便有些可笑。可眼型还是正常的，那双浑圆似猫般的眼睛对着达米安露出笑意，他听见对方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韦恩，这是我家小师父。刚刚只是跟你开玩笑呢，别怕。”她说完这句，想了想又补充道：“不是真的生宝贝，你别想太多。” 她说这句完全是嘴贱，达米安也知道李桃桃是故意的。可偏生刚才的确是他自己脑袋抽筋，怨不得别人。这一仗达米安败落，咽下了这口气。他转而看向扯着少女脸蛋的小孩，这会儿看起来是实体，刚才看着却像是......“她是幽灵么？”达米安这么问。 不等李桃桃回答，女孩便抢着大声反驳：“你叉烧脑啊，看我是幽灵！我看你才是幽灵，呸呸呸！”她啪嗒一下将手松开。 李桃桃原先被折腾的脸蛋一下便回弹，砸在面颊上发出脆响，疼的她直咧嘴。花容抬手指着达米安的鼻子，气冲冲地说道：“你！今天不许出门！” 达米安：？ 莫名其妙没头没脑的一句指令，达米安才不会听。想禁他的足需要有本事，当年蝙蝠侠都做不到，更别提眼前这个怪模怪样的小不点了。好在，少年对弱小的年幼的事物都很有耐心。他弯下腰去，对着花容问道：“告诉我不能外出的理由。” 花容似小猪崽般哼哼几声，她嫌弃地挥了挥手，一面又冲着达米安笑着说：“想知道——？”达米安，颔首确认。 他耐着性子等着小女孩的回复，可就在眨眼间，额面骤然一疼。 用力地撞击声使他身子后仰，不得不直腰捂着脑袋，节节败退。达米安后知后觉意识到是花容在作怪，他怒目一瞪。 少年刚想说些什么，却见花容对他扯起眼皮吐着舌头“略略略，叫我家这个不肖徒孙算给你听吧！”她说完，便将腰身一拧。李桃桃手臂骤然一轻，来不及道别，花容已经化作一道清风从俩人身旁的间隙中溜走。 衣摆被吹动，达米安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多瘪。 李桃桃看出他郁闷，有些想笑。她和达米安半斤八两，脸被掐的红肿，她正在拿手去搓。一面又要去安抚达米安的情绪，想到刚才花容的表情，对着他摇了摇头：“花容师父可不是幽灵，晚点回来你和她道个歉吧？” 达米安有些无语。他愤愤不平地，感到委屈：“凭什么。收到冒犯的是我，可我却要对她表明歉意，这是很不合理的。” “就凭她是小神仙。”少女有些恨铁不成钢，她屈起手指，恨不得再给这笨蛋的脑袋狠狠的来上一块钢铁小馒头，让他脑袋好好清醒清醒。她想了会儿，打了个比方：“你管你那儿的天使叫幽灵，你觉得祂会不会生气？” 达米安不是中国人，对于花容来看异邦人没有被她庇护的资格。此时被冒犯了，她自然不给对方留任何情面。“既然是神......”达米安听李桃桃说到这里，指着自己的肚子问：“那她刚刚为什么要钻进来？” “啊......” 被问到这里，李桃桃就显得有些心虚起来了。她目光移动，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正前方的少年。她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来。这种可疑的态度，让达米安有些深究的意思。他同样发出单音：“嗯——？” 少年目光渐凝，变得危险了起来。 被x光似的视线从上到下扫视，李桃桃却突然将目光锁定在了达米安的嘴唇上。脑中灵光一现，她一瞬间恍然：“噢！是为了道歉吧！” 达米安听到这回答，眼睛里明晃晃写着俩字： 骗人。 先是差点儿当成男妈妈，后又被撞额差点儿成脑震荡。 这是道歉么？这是报仇吧！ 李桃桃摇了摇头，她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再同对方说道：“是真的是真的，你的香肠嘴都没啦！” 依言，达米安惊觉自己喉咙中与舌根的刺痛感确实消失。他下意识也学着李桃桃碰上嘴唇。 薄唇冰冷，触感如常。 他摸着自己恢复如初的唇边，更是困惑。先前从未见过那孩子，又何来“道歉”这一说？见状，李桃桃解释道：“花容师父，是我的长辈。” “你是客人，在家里没好好吃过饭还被我父母弄成这样，她心底过意不去。所以钻进你肚子里把你治好了，也算是对你的赔礼。” 她话音未落，一个脑袋忽然出现在了他们视线中央。 这正是刚作势离去的花容，看起来她已经在这儿偷听了许久。小女孩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一派老气横秋的做派说道：“没错没错，都怪那两个不肖子孙！害得我一大把年纪了，还得出来给人陪笑脸。” 她说完，又狠狠瞪向达米安：“不过臭小子！一码归一码，你要给我等着......”她话音未落，脑袋上便落下一只巨大的手。蒲掌宽大，皮色古铜。花容肉眼可见的脸色一变，她哀嚎着：“啊啊啊啊别拽头发！”转瞬间，又消失不见。 一手，一人头。 刚才的画面，足够惊悚。 等花容彻底消失，达米安转过头去看向李桃桃。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神色变化几瞬，最后嘴里满满当当的怜悯：“你家每天都这样么？” 李桃桃搓了搓鼻尖，有些小尴尬：“呃......也没有吧......” 承认家中的异常，就等于承认自己是个怪胎。 在别人面前随便，但在达米安面前不行！ 她打着哈哈，想把这件事就这样翻过篇。于是她眼巴巴的看着达米安，眼皮下垂，表情看起来像一只乖乖小狗：“那，接着去看你的房间？” “在那之前。”达米安摇了摇头。虽然与花容的对话不多，但对方刚才所说的“你今天不能出门”这一命令，实在令人在意。被指定为解答人的李桃桃好似没有注意这件事，这让他不得不同对方强调提醒，再讲起这件事来。 他问：“她刚才让你将什么算给我听？” 花容说出的提示，自有她的道理。李桃桃本想带着达米安到他房间后再提起这件事，不过眼见着对方心急，现场卜卦倒也无妨。 “小六壬。”她说：“想着你今天出门会怎样，1-10中心底冒出的三个数告诉我。” 她说罢，将手一扬。指腹压在拇指压在无名指最后指节之上，做好准备。 他报：“6，1，1” 少女的指法跳动并不规则，即便目光追随，他也找不到任何规律。指落生出残影，落于某一节点时李桃桃神色便不安一份。直到最后，达米安惊讶的发现拇指竟于三轮，不断地停留在同一指节之上。 李桃桃低头看着手中卦象： 空亡。 空亡。 空亡。 她，心下一沉。 怪不得花容指着达米安的鼻尖叫他不要出门，三次空亡，外出乃是大凶之兆。非死即伤，总之难以全须全尾。达米安见她眼神凝重，眉眼下压，于是问：“你看出什么了？” “你今天不可以出门。”她这下说的比起花容要笃定，斩钉截铁，且重复强调：“绝对不可以迈出这个家半步。” 李桃桃知道达米安是一个拥有辩证思维的人，想要说服他需要充足的证据。否则他就是一个□□暴/君，不顾他人意愿，肆意妄为。可李桃桃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外国人刚对玄学有初步概念，就刚才还在吐槽道教的法门难以对敌呢。想要用虚无缥缈的说辞牵住达米安的可能不大，她需要编个借口。 心思流转，她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起谎来：“你一旦出门，身上的妖邪就会暴动。” “你压制不了？” “我压制不了。”李桃桃十分笃定。 虽然声音平静，但她眉角忍不住痉挛。即便动作细微，但还是被达米安观察到。他知道在人撒谎时，面部肌肉会不由自主地异动。想要控制这一异常，是需要长期磨练的。显然，李桃桃尚且没有到这个境界。达米安倒没有拆穿，他假意配合，当场点了点头：“是么？”表情装的像模像样，低头看了一眼腕表，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走吧，迪克已经在门口了。” 这是一个文字陷阱。 达米安只说自己了解了情况，却没有明确的同意，或者否认李桃桃的建议。可这模棱两可的话，在李桃桃听来是达米安一贯的作风。 她认为对方心里应当有数，也就跟着点了点头。 她想：有个明事理的客户，事情也不会太难办。 达米安也在想：我倒要看看，她隐藏的到底是什么消息。 他们一个测算命理，一个不信宿命。想法南辕北辙，可表现出来的却是完全理解了对方的意图。走下楼梯时，迪克已经在等候。 穿着警察制服的青年正在和林慎之交谈，李桃桃同父亲打了个招呼，便朝着迪克说道：“理查德先生，下午好。” “你好啊桃桃。”青年笑得温和，余光瞥向达米安时却有些揶揄：“他没给你造成麻烦吧？” “当然没有。”李桃桃摇了摇头：“韦恩是个很好的住客。” “或许我们可以交换一下社交帐号。”迪克仍是不放心似地提议道：“这样，我总能在第一时间知道他的动向了。” 他看起来还能在扯出很多句话，好在达米安并不打算给兄长这个面子。 少年冷笑了一声。 “格雷森，看你来你并没有很忙。” 达米安面无表情地，将少女拉到了自己的身后，保护之意尽显。 迪克的目光，在达米安和被他挡在身后的李桃桃身上来回的审视辗转。他眉梢一挑，举起手做出投降的姿势。他们关系融洽，但迪克知道达米安不会喜欢自己的社交受到干涉。刚才的提议，说是为了方便交换达米安的生活情报，实际也有将李桃桃纳入蝙蝠关系网中的意思。迪克不相信达米安听不出来，不过想来，恶魔崽子应该是有自己的打算。 既然事情已经敲定，被达米安拒绝后迪克便不再纠结这件事。他侧过身子，大门敞开，露出一直被他挡在身后的那辆警用摩托。上面印着gcpd的字样，是他用“接目击证人”的说辞借来的。足够酷炫——不过有个问题，哥谭有着极为糟糕的路况。 下午出门会遇上高峰期，想要踩点完成任务就必须在湍急的车流中上演速度与激/情。 迪克的车技不用说，只是......达米安看着迪克已经坐在前方把握住的手柄，目光晦涩，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李桃桃刚和达米安叮嘱过，叫他今日不要出门，否则会有大麻烦。迪克此时已经将头盔平举递过，李桃桃只要绕过达米安上前，就能戴上护具坐上后座。 而达米安的脑子里想的却是—— 倘若车速过快，李桃桃想要保持平衡，就必须找到足够大的支点。或许，她将会环上迪克的腰。 想法几经周转，在李桃桃手指即将碰到头盔的前夕，有人先她一步抢过了护具。 少女和迪克一齐转过头，眼里是如出一辙的惊愕。 达米安揣着头盔，在两人的注视下先一步坐上了迪克的后座。他很贴心，不忘留出李桃桃的位置。面对迪克的投来困惑的目光，达米安只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 “李才十五岁。” 迪克的表情瞬间变了，变得像生吞了一只苍蝇。 第31章 第 31 章 被抢过头盔从而两手空空的李桃桃,在听到达米安的这句话后，受到了超级暴击。 搞什么搞什么？这两个人，有故事！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脚下触感不太对劲。鞋底向下撵着,一声清晰的“咔嚓”是脆化的叶片被踩碎的声音。在这突然安静的尴尬氛围中尤其地扎耳,使得达米安和迪克的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李桃桃来不及收回自己徒然变得警惕的目光，迪克恰好将其撞了个正着，感觉自己的整个心窝都要被扎穿了。 可恶啊！正直的大哥心正在滴血：小混蛋达米安！ 夜翼,风评被害。 已知对面两个都是超级英雄，李桃桃想也知道是达米安在胡说八道。刚才她的反应只是条件反射,此时回过味来，少女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见状，迪克更是怒气冲冲。他猛地伸出手去，试图打达米安一个措手不及,好将这头盔整个拔下来。 达米安向左一闪,轻松躲过。 刚刚造谣生事的少年，完全没有反省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恶劣的念头。他冷哼几声，将头盔摘下，朝着呆在原地进退两难的少女递过：“李，上车。” 他说完这句话,看了眼无能狂怒的迪克,心底又开始憋着坏水儿了。 “记得坐我后面。”他话还没说完，又笑了一下。迪克心道不妙，只听坏心眼的小弟意有所指地说道：“不过你可以放心，因为格雷森身边暂时还有女伴存在。” 李桃桃眼神变得有些微妙。 达米安这句话说的很有语言艺术,让人能很明显的听出来被他评论的人，是个满肚爱情的花花公子。女伴接连不断，情史比书上摇落的叶片还要多。 迪克突然有些后悔今天是亲自来接人。现在的迪克感到自己，好像被那个泥头车创了又碾了一遍。 他深呼吸了几下，决定无视这个碎嘴的弟弟。 有些表情管理失控的李桃桃，看着少年手上的头盔，有些犹豫。她伸手接过，沉沉的叹了口气，迟迟没有上车。 “你不可以出去，韦恩。”她重申了一遍。少女将身体侧过，露出背后还未被关掉的大门：“现在回去，还能来得及。” 青年听到这句话时有些困惑，他并不清楚刚才李桃桃算出的卦象。迪克，只当是李桃桃仍认为以达米安此时的状况，将会使霉运牵连他人，不适宜出门。可在目光来回落在两人面上的表情，达米安皱着眉，神色看起来又不像是与他所想的困扰相同。 “难道你的防御法器还不足以抵抗一次危险么？”这句话足以表示出达米安的不满，他就是不想让迪克和李桃桃待着，又或者是不满于这近似于禁足的宣言。达米安说出来的话没一个标点和停顿，都在试图激起李桃桃的逆反，让她松口同意让他出门这件事。 少女不接招。 迪克在这时，拧动钥匙。发动机被供能的瞬间发出剧烈的嗡鸣声，摩托不能立启立开，需要加热时间。 在等待李桃桃答复的过程中，变故忽然发生了。 一声激烈的，震耳发聩的爆破刺响冲天而上。迪克惊呼：“小心！”原本平稳的摩托朝后倒去，达米安身体摇晃，即刻从座位上跃下。 迪克废了好大的劲才稳住平衡，他心有余悸，心脏跳的比平时都要快：“发什么了？” 达米安走开几步后看到了摩托的状态，他脸色很差，沉声说道；“后胎爆了。” 他说罢，忽然间愣了一下。少年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去。刚才没有给答复的李桃桃，在这时拍上了他的肩膀：“别调皮了，韦恩。” 她说的笃定又认真：“我的占卜不会有错。” 达米安盯着李桃桃看了许久，在确定这一定论再无更改的可能后。少年不甘地提了一脚身旁的碎石：“啧。” 他一面朝着大门走去，一面又叮嘱道：“到地方了给我打电话。” “没问题。” 摩托后轮胎坏了，他们去不远处的汽修店废了好一番功夫才上路。 中途，迪克接了两次电话，道了三次歉。 在摩托疾驰中，李桃桃压低了身体，抓着青年的警服外套。一路的沉默，是健谈的迪克无法忍受的。他附身在摩托车表盘前，抬高了声音同身后说道： “达米安说的话，你可以不用放在心上.......” “当然。”她张嘴回复道：“我能看出你不是这种人。” 声音被头盔挡了大部分，有些含糊不清。迪克听了有些好奇：“这也能看得出来？”他对这种神奇的技法好像有点印象。华人街总是会有一些老人戴着小墨镜，蹲在路边摆着摊。上面会摊开一本名叫《麻衣神相》的书，然后那些人嘴里喊得好像是...... “面相。”他试探着将这个词说出口。 “没错。”桃桃，有点惊讶。她没想过迪克真的能够说出这个词。 面相看皮也看骨，甚至能从眉毛的毛流走向看出一个人的性格。虽然是陌生的名词，但说出口的话被少女认可了之后，迪克的心情变得愉悦了不少。他语气欢快起来，好像一扫先前被达米安呛到的阴霾：“听起来很神奇。” “这的确是一门很神秘的法门。” 说道家乡的法门，少女的眼睛都跟着迸发光亮。虽然家庭的糟糕，但她爱着自己的国家。中华上下五千年，历史长河源远流长。一个文明不曾出现的断层的古国，有着番邦人根本无法理解的神秘之处。梅花易数，巫蛊，萨满，奇门遁甲...... 虽然桃桃没有说出口，但不可否认的是——先前达米安对道法的评价，的确有些惹怒了她。但李桃桃并不是是非不明的人，她知道达米安这句话源于无知，这种刻板印象可以靠着长久的相处在潜移默化中更改。此时被迪克赞叹，李桃桃也不免起了一些炫技的心思。 她决心说出一些惊骇世俗的言论。 于是一阵风刮过，将李桃桃的话灌入了青年耳中。他猛地踩住刹车，脑袋轰地一声响起。 从，这个十五岁的少女口中。 迪克，听见了自己迪克精准的尺寸。 第32章 第 32 章 摩托刹车踩得迅疾,还在侃侃而谈的李桃桃一下没注意，就直愣愣地栽到了迪克的后背上。额头重重磕上头盔，李桃桃清晰地听到自己的痛呼。 “怎么了？” 她闷着嗓子,下意识想揉揉自己的脑袋。结果手身上去,只碰上了硬邦邦地头盔。迪克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走出来。李桃桃报出的数字实在太过精准,让青年不由得往下瞥了一眼。 真的是这个数字吗？ 迪克很快按下了这个念头。 他实在是做不出用尺子去测量小迪克,好去辨别少女口中数据真伪的事情。 被知道了，绝对会被笑话一辈子的！ 他想到这里，匆匆忙忙地下了车。摩托已经停在了划线停车位上,前方就是gcpd总部。 迎面是极具新古典主义的建筑风格的高楼，顶端led灯构造出发着银蓝色光亮的【gcpd】招牌。倘若将其遮掉，就会显得整个警局像是一间门博物馆。gcpd所坐落在的这栋建筑具有年代感，在绵长的阴雨中更像是哥特风小说中可怖的房屋。光是靠近,便让人感到森森的冷意。这个点看起来是晚餐时间门，门口蹲着几位今日轮班的警员。各色人种都有，将帽子摘下放在腿面，手里拿着芝士厚到往下滴落的辣热狗。 李桃桃跟着下了车,她一将头盔摘下，就被迪克抓住了肩膀。她吓了一跳，眼睛瞪得溜圆,想知道对方要做什么。迪克左右张望着,在确定没有人关注这里。他神情凝重而紧张,像是在计谋一件亏心事。李桃桃盯着他看了会儿，见迪克迟迟没有出声,她选择主动出击。 女孩试探性地发问着：“呃......理查德先生？” “答应我！”迪克猛地低下头去，吓得李桃桃战术性后仰。迪克嘴角往下撇，神情沉痛无比,声音细弱蚊蝇。听着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也像是悄悄话。他说：“以后不要看人的......”他像是没说过这么令人难以启齿的话，最后一个词轻轻地，像是羞怯于对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说出口：“迪克......” 李桃桃：“。” 开始为刚才的一时兴起而感到后悔。 李桃桃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了一下：“当然。” 他们对视了一眼，视线当中好像有火花的诞生。迪克伸出手去，而少女同他用力地握上。这一瞬间门，两人郑重其事地像是完成了一次史诗级的会谈。 现在这个点下班的人很多。一个穿着警服的青年和少女握着手长时间门停留，这一组合总会引起他人的注意的。越来越多的地方落在了身上，他们彼此眨了眨眼，默契的将手收了回去。 “走吧？”迪克对着李桃桃说道。 少女点了点头，跟在了青年的身后。 这是李桃桃第一次来到哥谭总部，在她心目当中gcpd的形象算不上高大。大部分是大腹便便的黑人老警带着白人菜鸟的经典组合，多数人尸位素餐，不然也不会使哥谭的治安状况糟糕成这个样子。不过也不能排除一些兢兢业业的正面角色，比如那一夜在滨海港口支着临时据点的警察，还算得上是负责。经历了上一次，李桃桃有点不敢相信这是一次寻常的笔录。 “只有你么？”她这么问。 如果其余蝙蝠系的英雄在场，李桃桃会同对方谈论一些注意事项。比如应该怎样去防备蛊虫，遇到巫蛊应当要怎样处理。迪克压低了声音回答：“这一场的确只有我。”他说完，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一个手势：“不过下一场，就不一定了。”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了，现在只是走一个过场而已。 李桃桃想了想，伸手将青年的袖子拽动。迪克瞬时将身体侧过，少女踮起脚问；“我想，去看一眼尸体。” 这才是李桃桃来到警局的最终目的。 只是在录像中猜测其身体上存在蛊虫，没有亲眼所见，一切都不成定数。想要辨析致死翠西的究竟是哪种巫蛊，还需要李桃桃亲自剖开逝者的身体，窥探内里的痕迹才是。李桃桃这句话暗示的很清晰，迪克不是傻子，几乎在瞬间门便理解了对方的意思。他沉吟了一会儿，带人来到了二楼的一间门房门前：“里面有尸检报告。” 他说着，房门吱呀一声作响，桌面上放置的一叠文件抓住了李桃桃的注意。她对着迪克点了点头，青年在跨入一步时，将房门反锁。 李桃桃坐上位置的第一件事就是抓过文件。 纸在指间门起皱，目光逐一对过黑墨油印的字。上面死者身体的状况，和达米安分析的几乎分毫不差。只是有一点，在死因上写的并非勒死，而是标记：猝死。 死于，不知名病症。 迪克也看过死亡报告，法医在得出这份报告时也感到十分困扰。“分明致命伤在颈部，但死因却是心肌梗死。”他还记得当初法医提出这份报告时的表情，眼神中带着难以置信，甚至对自己的职业技能产生质疑。 监控只在警员内部流传，因为这份报告，现在调查队伍中出现了一份谣言： 这是被恶魔侵犯而死去的女人。 无论是无神论者还是新教徒都感到恐惧，人心惶惶。而李桃桃则在看到这份报告时，松了一口气。死因与她先前与达米安详述的有关巫蛊的内容，完全吻合。死于蛊虫操纵的人，无论遭受怎样的虐待，最终的死因只会是因病死去。为了不让几人担心，实际上李桃桃还是隐瞒了一种可能。她没有说翠西的异样或许是被下了降头。 降头和情人蛊相同，都会使一个人在短时间门内性情大变，最终凄惨死去。 蛊通常是速发，而降头的诅咒是日积月累。 对于李桃桃来说，蛊虫远远比降头术，要好解决的多。降头是极其毒辣的一种诅咒，法师想要将其破除，也要承担不小的代价。即便，被下咒的人，生前并没有做过恶。现在尸检报告排除了降头的可能，接下来的事就会变得简单许多。 达米安和她分析的方向正确，这证明目前手里的资料是可用的。李桃桃原本有忐忑的心安定了下来。等她回过神来时，发现手机已经呈现出电话拨打的页面。 迪克瞧了一眼，有些意外：“打给小d？” 为了防止对方误会，李桃桃只好硬着头皮解释道：“我答应过他，到了警局跟他一直挂着电话。” 电话响了半天也没有人来接，最终因为拨号过久，而自动断落。 两人一起见着手机退回拨号页面，互相抬起头来面面相觑。 “呃......他经常接不到电话？”李桃桃有些摸不准。 迪克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至少我打过去的时候，是秒接的。”达米安对信息的接收答复总是很迅速，他看向李桃桃有些担忧：“会不会出事了。” “他在我家，可比我在这里安全多了。” 李桃桃，如是说道。 第33章 第 33 章 达米安.韦恩,此时正面对着超级大危机。 他站在楼道口，保持着想要下去的动作。而楼道内迎面而上的，则是神色不善的李君姝。手机被他落在李桃桃的房间内,震动无人理会，于是产生了一个又一个未接来电的提示。他看着这位穿着旗袍的年轻妇人,李君姝也抬头看着他。 在李桃桃身上，有达米安放的窃听器。 在抢过头盔时一枚放于头盔顶端,递过头盔时一枚被他藏进了少女的袖口里。这两枚窃听器放置的位置收音极佳，恰好能够将两人的对话收入耳中。 本在家中整理提姆发来的资料的达米安，在听到相关于“迪克”的话题时瞳孔地震。他放在迪克身上的窃听器信号已经消失，证明这已经被对方碾弃扔毁。他相信青年根本没料想到，自己的弟弟会在叮嘱同伴进行语音通话的同时，又塞入窃听器进行双重保险,因此用词交流也便不设防备。 达米安怎么也想不出，迪克居然会对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说出—— “以后不要随便看人的迪克”这种话。 这是发生了什么情况才会说出这种虎狼之词？ 达米安计算了一下从李氏宗祠到gcpd的距离，说出那句话的时间节点，不出意外，两人应当是恰巧到达警局门口。在摩托上总不能做出危险行为,而迪克也不是不挑嘴的人渣。所以达米安推断,这应该是李桃桃技能点歪了而导致的情况。 经过推断过后,达米安勉强算是冷静了下来。 让他坐不住的,是李桃桃后面说的话。 在确定死者的确死于巫蛊术之后，李桃桃提出要去停尸间仔细查探的发言。达米安热衷于对一切未知事物的探求,而最近,让他最感兴趣的就是神奇的东方玄学。虽然可以要求迪克传送成像，但这终究没有实际看察来的有冲击性。 达米安，决定不顾劝告,出门凑一脚热闹。 他看着手上的防御法器，想着要是遇到危险，就把这玩意儿丢出去。 李桃桃在他心底，算得上是一个可靠的人。 现在在楼梯口遇到李君姝是个意外。 在遇到主人家时总需要打招呼，在礼节上达米安不会出错。 “下午好，女士。”他说完这句话后才动身，和李君姝从相反的方向走去。 李君姝看起来不是很想和他扯上关系的样子。然而，就在少年往下途径妇人身侧时，他停住了脚步。一双手拦在了他的身前，达米安脚步一顿，抬头看去。他发现李君姝没有看过来，但是她嘴唇动了动，语调听起来很平静：“小孩，你不可以出去。” 达米安心中警铃大作。他一瞬间想过，李君姝是否是李桃桃派来盯梢的念头。但这想法只是转瞬即逝，根据在这个家中短暂的相处得来的经验，李桃桃一天能跟她妈说上十句话都能去宗祠烧高香。排除这一点，达米安猜测李君姝是否是来刻意找麻烦的。 他停在原地，不进不退，回复道：“女士，我只是想去庭院里透透风。” “是么？”李君姝嘴皮扯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她生的很高，穿上高跟鞋要将近一米八。弯下腰时，阴影打下来很有压迫感。达米安对上她，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女人很危险。 很少有人能拦住达米安，就算韦恩庄园升级过后的层层防护也拦不住。他冷静而笃定地撒着谎：“当然，我对这种老式建筑很感兴趣。” “我以为你们这个年级的孩子会对电子产品更感兴趣。”李君姝看起来很惊讶，不过这层惊讶浮的太浅，让人一眼就看出来虚情假意。她像是在沉思，眉头拧了一会儿，便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似地告诉身侧地少年：“这样吧，既然你感兴趣——阿姨正好也有闲工夫，就陪着你逛逛好了。” 达米安心底暗啧了一声。 他徒然有些烦躁，眼底的危险也块压制不住。谁知道李君姝突然抽了什么风，活像个赖皮膏药那样缠着他不放。女人看着达米安身上细微变动的神色，毫不掩饰自己的发出一声冷笑。有闲工夫这句话当然是骗人的，业内人谁都知道李君姝有多忙。 一三五算卦看相，二四六风水点穴，周日给人请神点堂。 每天忙的脚不沾地，要不是要不是小祖宗特地赶来提醒要看住这个男孩，李君姝才懒得看这么不听话的孩子。 要知道，在得到通知之前，她已经一只脚跨出门槛了！ 被祖宗耳提面命，她也只能推了客户业务，专心回来当个孩子保姆。 所以，现在的李君姝心情算不上好。 强势的女人喜欢乖巧听话的孩子，而不是像达米安这样一肚子坏水，瞧着太有自主意识的。 太能拿主意的男孩不好拿捏，听不清楚劝告也很难被教化。这样的孩子，对于李君姝来说实在是太过棘手。她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将别人家的孩子和自家的孩子不断地比较。她有很强的胜负心，凡事都要正当第一，对于她而言，在比较当中李桃桃是否能够胜出，压过她人一头也很是重要。 只有什么都超越同龄人，这样的孩子长大以后才能大有作为。 达米安不清楚对方想法，捉摸不透。但从对方的言辞中，也能听出来李君姝今天是赖定他了。想要出门，就必须要摆脱对方。然而时间紧迫，达米安不想在这些事上浪费太多时间。 先假意配合李君姝逛一圈整个庭院会浪费很多时间。想来对方已经确定他是打定主意想要外出，倒不如现在直接退回房间，营造出想要放弃的假象。抱着如此念头的达米安，便叹了口气，出声道：“不需要麻烦，我忽然想起自己还有功课没有完成。” 他们都知道这是一个借口，乖乖呆在房间里不要搞事，这样可以给自己和他人减少很大部分麻烦。李君姝乐得成见，她收回了手，说道：“我送你。” 他们先退回李桃桃的房间，达米安的屋子还在收拾当中。当达米安进入房间中后，李君姝伸手将门带上。她盯着房门看了一会儿，脑中浮现着达米安刚才的神情。 在李君姝的印象里，达米安身上的标签，已经由“叛逆”，“不听管教”又新增了一项——“不诚实” 李君姝最讨厌不诚实的孩子，最厌恶撒谎这个行为。在她眼里是非对错的界限很清晰，善意的谎言也是谎言，人和人之间存在欺骗便是一种很大的过错。所以达米安现在在她心中的印象很糟，这同样也让李君姝，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对她撒下的谎。 她想： 我的女儿以前很乖，很听话，为什么之前会突然跟我撒谎？ 看向房门，透过门板看向达米安，李君姝忽然福至心灵。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定是跟达米安.韦恩混在一起，所以女儿才会染上撒谎的陋习。 李君姝遇到问题从来不会去找自身的错误。 女儿会乖乖的听话接受教训，丈夫常年在外地出差，很少有回家的时候。在外面办事因为能力超群，会被毕恭毕敬地捧着夸着。在这个家里她是标杆，暂住的达米安是她权威下的漏网之鱼。 李君姝从兜里抽了一张符纸出来，贴在了门板上。 朱砂被剑指点过，从起笔开始金光顺畅地填满每一寸笔触。从门板开始为起点能清晰的感受到气流的涌动。就像是周围的风都被抽进了，发出刺耳的鸣响。能量的波纹钻入门板，在房内荡漾。达米安站在门前，感受地面的细微的震动。 视线中，由内部对应着门外符纸的中心点开始，光流渐而构筑成粗沉的锁链从内部将门板封锁。交叉锁住门后，一个巨大的“禁”赤红红的钻入达米安眼中。 他伸手，试探着去触碰把手。 瞬间，兹拉响动的令人心惊的电流声蹿起，似蚊虫般钻入他的皮下。不像是寻常的电流，并不使人感到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的，如刀割般的刺痛。 达米安倏地收回了手，确定了这是李君姝做的把戏。 从这里喊声，门外的人能够听见。达米安试图，用法律层面的手段去威胁对方：“女士，我有权告你非法□□。” “在我家你就得听我的，达米安.韦恩。”她冷声叫出了对方全名。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格外响亮，哐哐当当，好似有意地朝达米安彰显自己胜利者的身份。她说：“别在我眼皮下耍花招，听话点在这里医治的日子就能好过很多。” 她说完，不管房间内少年的反应，转身离开。 达米安知道，李君姝□□自己的行为，等到李桃桃回来就会被解开。虽然不清楚究竟外出会造成怎样的麻烦，使这对母女这样严防死守。但李君姝的行为，显然触碰到了达米安的底线。他会在这个家中合作，但不代表会这样任人摆布。 他并不是李桃桃，李君姝的行为只会触及他的反骨，使他产生逆反的心里。 毕竟在达米安心里，他是来拆散这个家的，而不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想找李君姝的麻烦，等出去之后能有很多机会。他环视一周，发现窗户半开着。少年几步来到窗前，伸手去推。 窗口，因为力的作用，开的更大了。 抱着试探性心理的达米安没想到自己能成功，在他想象中，窗户应该也和门一样纹丝不动才对。这是李君姝的失误，由信息差造成的失误。 女人并不知道房间内的少年是身手不凡的罗宾，自以为将门紧锁对方便再不能使坏招。 将窗户彻底打开，李桃桃的房间在二楼。并不算高，从这里跳下去，只要卸好力，想来也不会受伤。 达米安说干就干，一脚透过窗框踩在空调外机上。 迪克送来的换洗衣服也包括穿搭用的鞋，他将其拎在手里，想要直接跳下去。 动作做到一半，达米安盯着窗外的地面迟迟没有起跳。就这样出去，总觉得不太刺激。他余光撇过桌子，将身体收了回来。李桃桃桌面上放着素描纸，他用了一整张，那记号笔大笔写下了一行字，将纸背面朝上通过门缝塞了出去。 做完这件事的少年浑身舒畅，跳窗翻地，穿鞋，闪身出门——一气呵成。 此时的李君姝已经走到一楼，她正在祠堂前上香。白烟袅袅，从中汇聚成一个女孩的上半身。如果达米安在场的话，他一定能认出来，这是自己“生”出来的孩子。 “花容师父，请问您有何指教。”女人将三柱香插在香炉前，毕恭毕敬。小女孩眼睛轱辘转着，捂着嘴扑哧扑哧地笑。 “小君，去看看你女儿房间吧。” 虽然感到不解，但李君姝还是根据指示上了楼。 达米安可能从内部毁掉禁咒么？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来到房门时，她脚下一滑。触感不对，低下头去，看见一张透着油墨的a4纸。 李君姝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弯腰将其捡起，翻过纸去看正面。 由韦恩小少爷亲手写下的一句话占据了整张纸，大剌剌地刺伤了李君姝的眼睛。 上面写着： 【seeyoutonight.】 于下一行，甚是嚣张地标着落款： 【——dayne】 第34章 第 34 章 纸张倏地被撕成碎片。 李君姝将其揉成团,随手扔进垃圾桶里。她看起来很冷静，至少脸上没有什么过激的表情。花容从她脑袋边上钻出半个身子，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垃圾桶在左右摇晃，发现李君姝手背暴起的青筋。 她捂着嘴，不断咯咯咯地笑着。小女孩脸都笑得通红，眼泪都掉下来了。告诉了达米安不要出去，告诉了两代后代千万把人看住。结果小的不知道自己被下了套，大的被摆了一道。达米安出什么事花容管不着,但这场戏在她看来实在是太有趣了。李君姝什么都不错,长得漂亮能力也强。 唯有一点不好,这个脾气实在太臭。 不过这也没办法，脾气差是李家女人的通病。能力越强,脾气越差。 不招赘婿,根本成不了家。 近几年来李君姝脾气越来越大,是他们所有人有目共睹的。这会儿见到这一脸到晚都冷着脸的后辈吃瘪，花容才不会承认自己还挺高兴的呢！ 李君姝听到花容的笑容，终于绷不住脸上的神情，将眉皱了起来。她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小孩，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没有教条，完全随心所欲。这种人，不能再放任她们家桃桃和他继续相处下去了。等这件事结束，马上就要让他们断绝往来关系！ 愤怒从胃口往上涨,气的她口干舌燥,哪里都不舒服。本来卦象就是大凶之兆，现在人不见了，还是得赶紧将他抓回来才行。 李君姝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勉强把心绪平静下来。寻物找人，用测字。她刚要转身离去，身前却忽然被人拦了个彻底。花容肉乎乎的手臂交叉摆在身前，做出拒绝的动作。在李君姝困惑的注视下，小女孩眼睛眨呀眨，脆生生地说：“别去了别去了，你看不住就不关你的事儿了！” “可是！”李君姝不服气，下意识要反驳。可她话没说完，就被叉着腰的花容狠狠瞪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僭越无礼的李君姝，低下了脑袋。花容气呼呼地，就差拿手指戳人脑门了。不肖子孙，现在对老祖宗都敢耍脾气，真是无法无天了！ 小女孩嘴巴嘟起，哼哼唧唧地说：“哎呀，会有人看着的，你放宽心。” 李君姝眨了眨，摆明了就是不相信。李桃桃出去做笔录，她在家，林慎之又不懂这些。这还能有谁管得了？ 花容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摇头晃脑道： “天机，不可说——” 达米安此时正站在路边，有些前路渺茫。 他刚想摸出手机察看李桃桃的具体位置，结果摸了一手空。身上所有的口袋都翻遍了，什么都没有。 手机呢？ 少年忽然怔住，旋即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从整理资料开始手机就一直被以往，此时它躺在李桃桃的小茶几上，被人遗忘。 这简直是重大失误！ 他的外套和书包都在李桃桃的房间门内，这代表着不仅失去通讯设备，他就连一分钱也不剩。达米安找了张长椅坐下，气压很低。他身旁拉手风琴的流浪汉见了都退避三舍，省得自己受到波及。现在最重要的是从长计议，去gcpd碰碰运气说不定他们还没离开。 总不能现在掉头回去，也不知道会收到怎样的嘲笑和待遇。 达米安抓了抓头发，长舒一口浊气。不知道为什么，那小女孩指着他鼻子所说的那句“你不要出门”，再次响起在了达米安的脑袋里。 难道今天真的不宜出门？ 达米安，不禁开始怀疑自己。 他开始复盘自己一定要出门的理由。在家里完成线索整合也是他的任务，为什么会抛弃数量庞大的文字资料而去寻求感官上的刺激。再加上这一行为，是被三位权威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可违的？ 好像，从听到花容的那一句话起，达米安就一直有着要出门的念头。他向来是一个很会克制自己的欲望的人，虽然大多数时候任性且随心所欲，但在重要事情上他不会因情绪而失去判断。 烦，很烦、烦得彻底。 那些杂乱的，从听见“你不能够出门”开始所有烦躁的情绪全部都一拥而上。好似无数的蜜蜂在耳边嗡嗡作响，像猫爪刮过玻璃，像汹涌地潮水铺天盖地的朝着身体打落。不对，这种情绪很不对劲。从西藏回来之后，达米安已经学会了不再放任怒火焚烧自己的身心。但此时，他察觉到了自己精神状况的异常。 在极端的情绪短暂占据了上风之后，原本涨满了驳杂念头的情绪，竟然出乎意料的平静下来了。那些熙熙攘攘，沸反盈天的人声都被隐去身形。终于，隐藏在思想最最深处的声音，显出了原本的模样。它就像一块浮从潮湿的浓雾中付出水面.....达米安，终于听清楚了一直对他的潜意识下达暗示的那一句话： 【一定要到外面去。】 他手腕上的手链，忽然震颤起来。 乒乒乓乓地金属撞击声由缓至急。法器有灵，正嘶声力竭的提醒着少年不详的到来。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被骗出安全区的达米安，身体完全僵在了原地。 “你没事吧？” 在一旁拉动手风琴的流浪汉，在见达米安躬身垂首时，试探地问道。 达米安脸色发青，灰沉沉，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霾。表情冷的，像是一块石板。 那种身体被占据的恐惧感又出现了，被压制的阴气不断地、不断地似沸水冒上来。开水壶的鸣笛，孩子的哭声，路怒症患者的叫骂加车鸣的喇叭.....所有尖锐的声音成倍地灌入头脑当中，他四肢冰冷，任凭怎样用力地眨眼，也阻止不了视线的模糊。 周围的一切景象，在视线中逐一淡去。 画面倒转，耳边，是水滴落下的响鸣。 身下的长椅，不知何时换成了一张教学实木椅。地面满是乌黑色的水，水面平静，倒映出他的脸。四周冰冷，安静的令人恐慌。达米安尝试起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好几捆粗而沉重的锁链，将他的身体连同这张椅子捆绑在一起。锁链没入水中，朝着四面八方延去。 四处是无法言明的黑暗，只能看见链身朝着虚无中蔓延。 就连达米安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他将目光落在前方，像是笃定在那里有什么事物的存在。很快，这一想法，得到了现实的应验。原本静置在水面的锁链忽然开始晃动起来，明明没有风，也没有外力。整个水面都因为锁链的动作而迅速衰老，生长出一圈又一圈接连不断地皱纹涟漪。 他看见有一只挂着半面皮肉的手臂从虚无中渗出来，指尖化作枯骨，皮肉粘连的部位生出泥淖般溃烂的脓疮，到处是白花花的蛆虫。恶露不断地从指来的手臂上往下坠落，达米安会猜想，方才耳旁的水滴声或许是从这里发出。 他开始尝试着呼吸，第一轮呼吸落下的瞬间门，他四肢流动的血液似乎都停滞，像是连带着血管都被冻结在了一起。肢体僵冷，不受控制。那双覆满烂肉脓皮的手在身前消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嗅见由身后传来阵阵令人反胃的恶臭。 他不敢回头，因得从脸颊处传来黏糊糊的，滑腻腻的触感。头皮忽然开始发紧，后颈麻痹，犹如遭到数人在嬉笑时的吐息浸没。从现在起，脸上的肌肉也无法动弹了。眉毛没法拧起，嘴角无法下撇，只能直愣愣地将眼皮撑到最大。 好在眼球还能够转动，不过这对于达米安来说，是最残忍的酷刑。 那尖锐，苍白的指骨尖端正朝着他的眼球逼近。似针要扎破气球，摘下藤蔓上的葡萄。 雌雄莫辨的声音亦是在他的耳边低语： 【你终于出来啦。】 嬉笑，嬉笑、不断地发出狂乱的，令人崩溃的大笑。有小孩，有成年人，不分男女，不分年龄。像是台下的观众在同一时间门发笑，所有乱七八糟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成为针对你的宣言。冷汗从额角滴落，来到眼窝，顿在睫毛。就差一点要渗进眼内，指尖距离眼球也仅差毫厘。 千钧一发之际——达米安，从空洞的头脑中，抓出了一个陌生的发音： 扑街......衰....搞毛.....顶/你个肺...... 手腕上的手链在发烫，点着淡薄的，锋利的金光。 那些陌生的发音串联成一条完整的句子，抽丝剥茧，一往无前。骤然间门，包括他自身所在之处，一切的一切都像从第三视角观摩那般出现裂痕。场景破碎，阳光渗透进来。与此同时，那道将他挣出的声音也越发清晰响亮。 对方在喊：“我顶你个肺啊，你们这帮衰仔，怎么敢抓你老豆我啊！” 这中年男人的音色怎么让人有点熟悉...... 达米安揉着太阳穴，朝着发声来源看去。 目光所及处，是一辆停在原地的大货车。后方车厢仓库大开，堆叠着无数狗笼。有穿着工作服的白人男人，手上正提着一只狂吠挣扎的萨摩耶，朝着车厢走去。 而刚刚破口大骂的，正是他手上那只白狗。 萨摩耶，也发现了达米安。 它将狗头猛地转过来，黑亮亮的豆豆眼在确认过黑皮少年的眼神后，一瞬间门变成了海带宽泪。 “help，大米哥！！！” 它嘤嘤嘤地哭着： “有天打雷劈的孬货，在抓吼靓眼的puppydog啊！！！！” 第35章 第 35 章 好吧,现在达米安知道了这家伙是谁了。 那些刚才在感受到的异常在这个瞬间荡然无存，现在的达米安只想搞清楚一件事： 阿叔为什么会在这里？ 说起来他到底是怎么跑出来的？明明李说过他已经回到地下室了,那里不是有个很重要很重要的封印要看管吗？？ 阿叔说的话,达米安一如既往的听不明白。那是粤语，不过从腔调上可以用来分辨情绪。至少现在，阿叔很需要帮助。这段时间里食用狗肉是上流社会的风潮,配合着市长新发布的文明城市建设方案,第一步就是整改这些在街头流窜的小猫小狗。 他们本身携带病菌，在哥谭并不受人欢迎，不过也有小部分人会为它们伸冤。从市长的方案颁布开始，就一刻不停的有动物人权组织进行抗议游行，街道混乱,经常滋生事端。如果就这样让阿叔被带走了，谁知道它会被做些什么。 达米安几步跟上，要赶在抓狗人将后车厢关闭以前将阿叔救下来。 约翰.乔尼今天刚上任,他的前辈是驾驶座上的司机。约翰是组织内远近闻名的厌狗人士,他小时候被一只流浪狗咬伤了腿，后遗症是到现在都还在跛脚走路。阿叔极重,身上的肉沉甸甸的,约翰将它拎在手里是小狗不安分,几次都险些让它逃掉。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萨摩耶,皮毛软和干净，一看就是家里养的宠物。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里是哥谭,又不是什么遵纪守法的乌托邦。越是干净的小狗能卖出去越高的价钱，这种小动物的生命不必人，死去一个之后没人会在意。抱着这样的念头，他低着嗓子,对着阿叔恶狠狠地来了一句：“等一下我会亲手剥了你的皮，小畜生！” 阿叔显然被吓到了。他嗷呜一声两条宽泪垂落，想着达米安.韦恩为什么还不过来救狗于水火之中。 当约翰一只脚踏上平台时，他身后有人声响起：“那是我的狗。” 阿叔眼睛“咻”地一下亮起，看着达米安的表情向他看到了一只漂亮的母狗。阿叔疯狂摇着尾巴，就差开口说人话。 达米安被这道炙热的目光弄得有些不自在，很难想象，这种热情的视线源于一只胖墩墩的萨摩耶。他吞了口唾沫，不动声色地往边上走了一步。男孩专注地看向抓狗人，他看起来很不耐烦，工作被干扰、本就糟糕的心情更是差到极点。 “你的狗？”他拎起阿叔晃了几下。 虽然能猜到这只狗是宠物狗，但约翰从没想过会发生狗主人正好撞见他工作的这种巧合。有一种可能，眼前的少年是个骗子。他或许也是众多爱狗人士的一员，想要救下这只狗，然后饲养在家中。约翰当然不会放任这种事发生，卖出一只狗他就会有客观的绩效提成。他当前钱包瘪瘪，急需新鲜血液的注入。 抓着狗的男人有着断眉，额面凹着一条横线。单眼皮，肿眼泡，皮肤油腻。 如果李桃桃在，会断言他为人阴狠，犯官杀，命不久矣。 但达米安并没有掌握面相这一技能，他只能推断出约翰的大概想法。他想趁机讹一笔，否则不会交狗退让。 他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开口应付着：“嗯，这是我的狗。”他甚至没有抬手，下巴指向阿叔。萨摩耶接触到少年目光的瞬间将两只狗爪合十，做出可爱的表情。达米安一想到这只狗的声音和中年油腻男一样，就浑身起鸡皮疙瘩。约翰看着一人一狗眉来眼去，他不深究其意，只当他们主仆情深。 约翰眼珠子转了一圈，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他将阿叔往前送了送，对着身前站定的达米安说道：“你说是你的狗，能够证明给我看么？” 达米安：“。” 啧。 他将收在身侧的手指摁得咯吱作响、烦躁油然而生，这是最难回答的问题。难度在于他和阿叔根本不是亲主仆，阿叔也不是一只真正的狗，而是李桃桃的长辈。达米安没有说话，他看向阿叔，试图用眼神传递给那双狗眼一些信息。比如：你能不能变个狗牌出来之类... 阿叔很好的get到了达米安的意思，它眨了眨眼睛，眼神无辜：不可以，我只是一只柔弱无助的修勾而已！ ....... 达米安眉心一抽，转身就走。 阿叔急得狂吠，被约翰一巴掌拍在脑袋上，气的撕咬男人的袖子。 约翰猜测到少年被自己的问题难倒，得意洋洋，随手将阿叔扔进笼子，按上摁纽朝着副驾驶座走去。 这辆车是最新型号，政/府配置。车上几乎所有的功能都采用智能自动化，通过车钥匙上的小按键实行控制。阿叔在笼子里看着后备箱逐渐关拢，光辉渐缩，逐渐蜷为一线。它在心底骂街，扑街叉烧吔屎——轮番喷了个遍，就差现场把达米安揍一顿。 见死不救臭小子！阿叔恶狠狠地想，愤愤地撞上笼子的外杆。 达米安打了个喷嚏。 他搓了搓鼻梁，直觉有人在骂自己。 少年没有走远，他在就近找了间店铺下面站着。达米安精通机械，了解最近汽车的新况，对这辆车的型号自然也信手拈来。现在条件有限，明面上想带走阿叔难如登天。在街道上不好动手...先不说韦恩的名号响当当，实在太招摇惹眼。主要是身手被人录下会有破绽，现在达米安霉运缠身，不敢冒这个风险。 他再一次领略到了李桃桃口中的“倒霉”到底是什么模样。出门没带手机没带钱，差一点被鬼夺舍不说，现在还得想办法救一只遛出来的小狗。 怎么办？能怎么办。 达米安再次叹了口气，他弯下身子，要找准时机。 从约翰进入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开始。男人跟正在抽烟的司机打了声招呼——油门踩动，车身开始加速。 达米安从店口冲出，沿着街边追逐着这辆车的行径。幸亏这块区域人少，哥谭精神病多，达米安的举动也不算惹眼。 车的后箱开口在机械的运作下缓慢闭合，他想要钻进去，需要把握好节奏。 于是在拐角，达米安足下发力、他像一头猎豹扑向猎物。爆发力集中于一点，跳跃力惊人，纵身一下又似鹿一般。少年伸出手去抓住车厢后的一节握杆，肌肉隆起，青筋因用力而不断地搏动。他深吸一口气，将腰身翻过，趁着后箱尚未闭合便钻进箱体内部。 恰逢他落地，黑暗骤临，后箱门彻底合拢。 达米安还没站稳，就听车厢内有男人的声音在破口大骂。 入耳的第一句就是：“黑洋仔屙屎去啦！” 虽然不知道屙屎是什么意思、但是里面有“屎”这个发音，达米安认为，这不是一句好话。 第36章 第 36 章 扑街,叉烧，笨仔......修饰性的骂人词汇一声接着一声从阿叔的口中蹦出来，他骂的专注认真,完全没有意识到身旁正有人已经站定许久。达米安虽然一个词都听不明白,但在保持沉默的过程中,他悄悄将这些句子记在心里。 回去就找李过来翻译，达米安这么想着。 这辆车开的并不平稳，一路颠簸，让阿叔骂人的句子也都断断续续了起来。他后备箱的空气流动极缓，闷热又带着流浪狗身上独有的气味。恶臭发酵，再加上犬声鼎沸,惹得狭窄的空间内好不热闹。萨摩耶不断地叫唤着，一骂起来就没完没了。 达米安皱了皱眉，有些等不下去了。 他一伸手敲上构成笼的杆子，咚咚敲响几声、锁和链子都细细簌簌。乒呤乓啷地声音在整个后备箱内尤其明显,诸多犬吠中金属晃动的声音出挑。阿叔不耐烦，跺跺狗腿，转头就要看是哪个不要命的衰仔敢在这时候来碰他的眉头。 “你.......！？”他怒气冲冲地转过去，喉咙里发出嘶嘶地低吟。当看清笼前来人是谁的刹那,它眼睛像两粒黑芝麻似地瞪得溜圆,嘴巴也抿的像一朵菊/花。这双绿莹莹的眼睛实在太有辨识度了,阿叔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被他骂了至少七八分钟的达米安！ 这黑仔怎么进来的？阿叔有些心虚,它刚骂达米安的话虽然不过分,但胜在多样化,没有一句是重复。它乖乖缩起来，眨眨眼睛，把嗓子掐来说道：“大米哥,你什么时候进来的？”阿叔说粤语居多，普通话有时候讲起来很别扭。达米安不吃他这一套，少年冷笑着扶住脑袋歪了一下，面无表情地回答：“从你骂的第一句开始。我本来不想打断你在自我世界中的沉浸、不过我们所剩的时间并不多。” 阿叔脑袋压得更低了：他不会直接退出房间，干出把别的小狗都救走，只留我一只在这里任人宰割的事情吧！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少年，露出了讨好地笑。达米安当然不会干出这种事，他一眼看出阿叔的想法，也没有开口澄清，任由对方的想象力自行发挥。嘴巴欠欠的不听话小狗，总要有被人收拾的那一天。这种级别的恐吓，算是达米安给阿叔一次小小的惩罚。 少年环视一周。 这段时间，捉捕流浪狗的动作频繁了许多。四周满满一车厢的狗走在狂乱的叫着，眸中猩光乍亮喘着粗气，它们大多数像是生了疯病，嘴角挂下唾沫。达米安先前在见到阿叔被捕时，想起市长前段时间颁布的计划。 整理市容，所以要捕获流浪狗。 文明城市计划本身没有问题，哥谭街道偶尔也会发生疯狗咬伤小孩的事件，将狗捕获安置能够很大程度减少伤人事件的发生。当时情况紧急，他脑袋里能够回想起的信息零散细碎......只有现在，在稍微平和一些的环境下达米安才能够更为冷静、且细节的思考问题。 先前脑中一闪而过的近期下午茶风尚，再度被达米安翻找而出，豪门达官显贵们热衷于食用狗肉的爱好似乎是最近才开始流行。与布鲁斯.韦恩参与宴会的达米安，在父亲看似私交甚笃的友人邀请下，也有参与不少的小型聚餐。而开始以狗肉为烹饪材料的时机，现在想来，与文明城市规划新章的内容确认颁布施行的时间是能够重合上的。 哥谭市官商勾结，摆在明面。但他们很少明面上做出公开惹怒某一群体的决策。狗肉餐点忽然流行起的缘由，至今并不明了。任何一件物品，倘若能够引起潮流都是有迹可循的。比如西梅汁能够解决排泄问题，据说以铅粉擦拭面部能够获得上帝的青睐......而狗肉不一样，作为食物就连鲜嫩多汁的形容都不曾具有。达米安对无用的社交不感兴趣、但他依稀记得，邀请他与父亲的那位年轻企业家是这样说的：“这是能够令你的感官战栗的事物。” 听着，像是海/洛/因。 哥谭的上流社会不缺金钱与权力，长期的放纵沉沦使他们要想体验活着的感受，就必须依靠外界的刺激。 达米安需要知道这两者之间的联系。 这里有两个待解决的选项： 一、市长和权贵达成的交易内容 二、为什么一定要是狗肉，是寻常的狗肉都能够被接受。还是，在这世上，有一定的限制条件。 达米安环视一周，观察着牢笼中被关押的狗。囚笼中的狗仍在疯吠着，像是得了病.....但不知为什么，达米安总是认为这些狗是在看着自己的。数十只狗的眼睛朝着这里看过来，将他注视，吠响。好似在透过他，驱逐某样事物，令它们感到不适的事物。正是环视的这一眼，令达米安发现笼中犬类的共通点：它们都是黑狗。 除了阿叔之外，剩余狗毛的毛发都是黑色的。个头大，身体健全，且眼神凶狠。 阿叔两只狗爪捂着脑袋，他在瑟瑟发抖。刚才骂达米安的话让他很是后悔，恨不得穿越回开口说话之前。要是把李桃桃的大金主气跑，阿叔保证自己会被对方锤爆狗头！而另一方面他又心存侥幸，达米安听不懂粤语，或许少年只当这一切是他的喃喃自语呢？ 阿叔正想着，从缝隙中透出仅存的一点光亮，被少年的影子遮盖过去了。光从达米安的背部四散开来。大白狗悄悄抬起头，正对上了少年的眼。达米安弯下腰，问；“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阿叔可怜兮兮：“是老祖宗们让我看着你。我看你翻墙了，我收到通知就根据气味跟在你后头。结果你愣在座位上，我没跑几步就被那几个死扑街追上了！” 看着？达米安啧了一声。 现在看来好像很多事情都被李桃桃一家所谓的长辈猜的很精准，他的走向，他的心情，他的行为。这种被窥探且被准确揣摩的感觉很糟，就像他处在一条被操控的线之上。他盯着阿叔看了会儿，转身在四处寻找。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找到铁丝来撬锁，将阿叔放出来之后就能够从长计议。 萨摩耶阿叔只能对灵体有效打击，而在开锁这一问题上完全抓瞎。他爪子碰了碰笼子表面，从鼻子里发出哼哼几声、像是在对着达米安撒娇。它脸上的小墨镜没了，那种贱贱的气质好像也荡然无存，在阿叔喊出：“大米哥，fight！”的打call时刻，饶是达米安也觉得有些难绷。一直让阿叔喊话会让人分心，但由着对方继续这样乱喊乱叫，达米安确信自己也没办法专心做事。 于是他想了个问题抛出去：“阿叔，你知道黑狗的肉有什么作用么？” 达米安本意是想阿叔因此问题而听出威胁，从而危机感强烈地闭嘴。这是困扰达米安的问题，在得到李桃桃的解决时，他没想过会从他人口中得到答案。可他忘记了阿叔是李桃桃的叔叔，在李家成长出来的人不会存在废物——下一秒，少年直起身子的动作停在了半路。 阿叔的声音从他背后发出： “狗肉没什么说道。不过狗血嘛——抹在眼皮上可以看见冥界。” 第37章 第 37 章 达米安手指随声音弹动了几下,他抬头看向正在笼中挠着后耳的阿叔，眼底闪过一瞬沉思。 黑狗血涂抹在眼皮上能够通灵？ 作为外国人，这触及到达米安的知识盲区了。 虽然对灵异领域基本常识约等于零,但这并不妨碍达米安深究、并对此发散追问。少年直起身子，在这狭窄的空间中几步来到关押阿叔的狗笼前。他屈膝，将目光和萨摩耶平视：“这是个什么说法？”达米安问到。 这没头没尾的,阿叔脑子又钝，便呆呆地歪过了脑袋装可爱。看着这张狗脸一脸的憨样，达米安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冷嘲热讽。他难得耐性足,在心底念了几句：不跟小动物生气,小动物是可爱的人间天使,就算会说大叔语的萨摩耶也是小天使。 来回几遍给自己洗过脑过后，达米安才收拾好心情重新开口：“黑狗血抹眼皮能通灵。” “噢,这个啊！”没想到自己随口一提会被对方记住,索性现在两人都和一帮疯狗关在笼子里,阿叔倒是有心情去详说这件事。 “在乡下，有野道或仙姑做法，总会叫人准备鸡血或黑狗血。驱邪消灾，念过咒后泼在被鬼怪缠身的人身上。” 李家是香港的李家，正统传承不缺，家族底蕴丰厚自然也少不了乡村野史。正统的我们叫术法,偏门的叫做偏八门。鸡血和黑狗血的用处，就算作偏八门里头。因道士驱邪靠针，靠三清铃,而使用动物的血的修行人大多存在乡野之间。 在黑狗血和鸡血之间，还缺了一样——牛的眼泪。 这三种东西作以咒法，涂抹在眼皮之上可窥阴灵。港澳地区民俗传承完善,稀奇古怪的生意人比大陆多上百倍，也都能过得了明路。早年间，于晚间新闻中还有报道，一位明星痛失家人，忧虑成疾，食欲不振，暴瘦数十斤。其经纪人看这样不行，便联系了一位有名的大师带其过阴。 所谓过阴便是将生魂引入地府，过鬼门关，孟婆桥，于酆都城中寻逝去的亲人。倘若没有颇有能耐的人带领，回来时便要丢一魂一魄，成痴傻木讷之人。 而过阴的第一件事，就是往眼皮涂黑狗血。 这样一说，黑狗也是通灵的。达米安听完阿叔说的话，心下也有几分了然。怪不得身旁的这些黑狗狂吠不止，应该是看到了这位突然出现在后备箱内的人类少年身上，充斥着可怖的鬼怪。 他方才已经想到宴会上他人的说辞。 权贵之人追寻刺激独有两个方向，无非是权色，再是法律禁区。联系上今日阿叔所说，当今流行在富人圈的风尚恐怕并不是吃狗肉，而是“开鬼眼”。 这个名词是李桃桃教给达米安的。 易经中称“人有七孔八窍”，仙人打窍为通窍，需将七孔八窍尽数打通才能沟通仙神。 而鬼上身只用打三窍，俗称“鬼占窍”。三窍皆被打通者会被上身，而鬼开眼窍则被喊作为“开鬼眼”。 开鬼眼的人能见到身旁的亡魂精怪。 这么一想，宴会过后的私人小聚应该不是嗑/药、而是见鬼。 青年人当中流通的毒品通常是大/麻，而□□隶属于致幻类毒品。这种毒品在吸食过后会使人幻视、幻听、幻嗅，令患者进入一种安静的状态。黑狗血的作用和毒品相当，却没有毒品的成瘾性。它切实能够见到鬼怪，是真实的、足够刺激，尝试的人能够被赞赏大胆，是现当代人标准中完美的聚会游戏。同时，它又不违法。死几个无足轻重的流浪狗不会有人在意，摆平了动物极端爱好者们之后，这种行为甚至称得上是“为市容市貌做贡献”，比起毒品来讲既安全，又有趣的多。 这种行为如果李桃桃在，她只会吐槽这些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富家子弟，还不如去云南吃点菌菇盲盒玩玩，指不定能看见七彩蜡笔小人骑着彩虹小马跳舞。 在达米安看来，官商勾结已经是实锤。颁布整改计划来完成的目的，绝不会只是替青年人们找乐子这么简单——背后，有一张大网。 凡事，有失必有得。 当凡人能够见到鬼怪时，也便象征着人和鬼怪的磁场同频。 他们的目光，将会被鬼怪察觉。 富人圈内气运强盛，被鬼怪占窍掠夺会出现什么事谁也说不准确。 思索的中途，车忽然停在原地。 高速狂飙的大货车像是被猛地刹车到底，作用力强烈，达米安腿下一软、险些摔倒在地。思绪断在这里，他尚未从沉思当中抽离的目光投向阿叔。好久没出国门的修勾哪里受过这种委屈，阿叔惊魂未定，耳朵和尾巴一起翘起。不知道是到了目的地还是沿途遇到了差错——达米安用另一只手也抓上笼面，作用力余波未止，晃得挂锁乒乓作响。不知为什么，其余野狗的狂吠在这时止息了。 气氛安静，只有锁链抨击的动静。 阿叔回过神来，一双狗狗眼眨了眨，像是在问靓仔又有什么疑问需要被解答。 达米安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问：“我能涂黑狗血么？”他想了想，再补充道：“或许我可以手上也涂一点，这样或许我能碰到那家伙。” 碰到哪家伙？这会儿阿叔不犯浑了，它眼睛睁得极大，吓得浑身上下的皮毛全部都炸开来了！ 达米安.韦恩就是达米安.韦恩，脑子一天天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 反正不是常人能整出来的活！ “大米哥，咱们就是说、阿叔我真的知道你很牛掰，但是吧......”它说的还有一点委婉，前面两只狗爪碰在一起，做出点着手指的由于动作：“就是说，还是不太建议你这个样子的。” “为什么？”达米安眯起眼睛，他松开手往后退一步直起身子，双手抱在胸前：“你觉得我打不过？” 这他/妈是能不能打得过的问题吗，谁这么用黑狗血啊！！ 已经完全意识到这位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天降救星大米哥，本质是个熊孩子的阿叔，无比怀念起乖乖巧巧，软软听话还靠谱的李桃桃来了。 阿叔最后没能回答达米安的话。 因为在对方话音刚落的刹那，有一丝光从封闭的后备厢壳中漏了进来。 门，要被打开了。 “啊、阿嚏！” 一声不小的喷嚏从少女的嘴里打出来。好在这只是一个空响炮，不至于让花季少女李桃桃在无敌帅哥迪克.格雷森警官面前大大出糗。原本走在前面的迪克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去作势要解开自己的外套：“很冷么？” “没有，不算冷。”李桃桃拒绝了。她如实回答自己的状况，手指忍不住地摩挲着自己的鼻梁。真是奇怪，从达米安失联到现在，李桃桃总是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刚才的喷嚏也是，就像有人在不断地念叨自己一样。 知道达米安在家中被严防死守的李桃桃，现在正专心的跟着迪克进行着验尸工作。 翠西.崔希斯的遗体还没有被火化，她是孤女，没有亲人来认领。被法医确认过伤口的翠西现在正躺在冰冷的停尸间里，尸体储存在冰窖，就不易腐烂。迪克和李桃桃都不是拖沓磨蹭的人，超高的执行力让他们现在已经在停尸房当中。这也是刚才迪克，问李桃桃是否因为太冷而照亮的缘故。 停尸间温度调的比寻常低太多，再加之阴气重，的确很容易阴寒入体。 面前是一面冷冻仓，无人认领的刑事案件尸体会在这里等待被火花。用滚筒型的器物保存，使人像是巨型冰箱中等待被分食的储备粮。 随着工作人员将属于翠西的裹尸袋取出放在平面上，他们退出后整个房间就只属于两位来此地调查的人员。 “直接打开？” 迪克转过头去向专业人士征求意见。 李桃桃将手一翻，一张被叠成金三角的符纸便夹在掌心。折纸质感挺阔，三端尖锐。她往迪克身旁黏了一步，目光紧盯在装有翠西遗体的裹尸袋面。 “现在打开。” 第38章 第 38 章 心跳,用力到几乎要跳出嗓子来。 李桃桃往前踏一步，将迪克护在身后。临了朝后看一眼，便悄悄地将手心往衣服上擦几下。原因无他,蛊婆实在太少见了、就算是李桃桃也没经历过这种事儿。她心底没什么底,但好在脸绷的紧凑、好让迪克不要看出她脸上的紧迫。 随着拉链往下，齿链开口就缓缓将藏于藏尸袋内的尸体吐出来,遭人眼观。随着拉链一拽到底,翠西整张被冻霜覆盖的脸便漏了出来。尸体死去许久,即便及时冷藏处理,却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些许尸斑。那些褐色的斑块同淋病产生的水泡交错在一起,能从鼓包中看出皮下被冻层的浓浆。 随着翠西从头到尾露出在空气中,周遭的温度好似在瞬间降了不少。原本冷气只能让少女手臂上起鸡皮疙瘩，但现在她却微微的打着寒颤。迪克也是，他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有些困惑的嘟囔起来：“怎么突然间这么冷？这里的温度不是固定的么！”旁的人不知晓的,李桃桃一清二楚。这份冷意渗入骨髓，并不是中央空调的出风口灌出来的,而属于——阴气。 什么是阴气？ 活着的人被成为生魂，死了的人称之为清风烟云。清风为男，烟云为鬼。幽魂的领导者成为悲王,而阴气是魂灵死后的气息。 生魂接触阴气容易惊梦，迪克不能靠的太近。 李桃桃深吸了一口气,偏过头去对着迪克嘱咐道：“格雷森先生，恐怕您得离这边稍微远一些了？” 迪克闻言脸色一沉，他看向翠西紧闭着的双眼有些惊疑不定。青年湛蓝色的瞳孔闪烁，明显是会错意。李桃桃连忙摇了摇头，补充道：“不是不是,是因为您看久了容易丢魂。” “？”这种偏僻名词对于迪克来说还是太陌生了，但他适应性良好的往后退了一步。事有轻重缓急，问题等着日后再来寻求答案也不会迟。将目光最后投向翠西苍白的脸后，迪克摘掉手套摸出了自己的兜内的手机。 他又一次打给了达米安，希望这次，能听见小d欠揍的声音。 没有迪克在身旁，李桃桃的动作便不再束手束脚。整个停尸间的灯光幽冷，光束似绞绳一般自上而下的垂挂而落。能够看见的是原本较好的五官被溃烂的孢疹黏在一起，像一只皮肉展开形如烂泥的长虫。从打开裹尸袋的瞬间，李桃桃就不可避免地被阴气围绕。很少有尸体如此阴寒，如果不是先前在医务室中已经确信翠西魂飞魄散，那李桃桃现在一定会开天眼去看看，对方身上的怨气是否当真有那样的厚重。 李桃桃深吸一口气，她躬下身体抬手，将指腹往尸体表面一放——瞬间，一股极其阴寒的气息，便顺着少女压在皮肤表面之上的手指纠缠了上来。它像是一只长虫，阴气恍若有肢体，绞缠在手指上时叫人的感知，好似毛刷擦蹭过后颈。李桃桃打了个寒颤，她像来讨厌虫子，见到苍蝇扑面而来都要忍不住尖叫。 这种触感，激的李桃桃头皮发麻。她手指往下一摁，发现触感有些不大对劲。手指一触即离，李桃桃看向她指下摁压的方位——那原先完好的皮，似水肿般微微凹陷下去，再于几秒内迟缓的回弹。她强撑着冷静，继续往下摸索。目光像仪器一样扫视过女人赤/裸的身体，寻找着有无似监控录像那般的鼓包隆起。就在李桃桃冷静下来的刹那，她意识到了事情不对的地方。 阴气源于幽魂，可当初在医务室发现尸体时，她就已经将翠西这具尸体探了个遍。三魂六魄，魂飞魄散，生生世世不入轮回。既然魂魄已散，那么这具尸体的阴气......？ 李桃桃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看向这具尸体的眼神带了几分惊疑不定。 那边继续收到对方在忙语音的迪克，不安的挂了电话之后，一抬头便是少女的异样。他上前搭在李桃桃的肩上，有些担忧的想问些什么。可迪克.格雷森的话，终究没有问出口去。因为一旦步伐来到少女的跟前，就能发现她颤抖的嘴唇并不是在呼吸，而是在喃喃自语。李桃桃眼神看起来有些涣散，她手中戒备的捏着那黄符纸折的三角，凑近的青年听见了对方口中的呢喃： “死伤之势嘅刑伤晒思重嘅阴气旺盛之地，停尸间属阴，喺八门里属死地。” 这是粤语，译为：死伤之势的刑伤煞重的阴气旺盛之地，停尸间属阴，在八门里属死地。 “炼尸，人傀，皮囊佣......邪法变幻，魂空可将皮肉炼化为己用.....” 她喋喋不休，涣散的眼前浮现的却是接连不断的记忆碎片。作为李君姝的女儿，道门长大的李桃桃不说实战经验，至少脑子里理论知识是旁的人比不了的。就比如她很清楚的知道一点： 通灵者，能对死去的东西做的手脚有许多。 包括但不限于下蛊，炼尸，冥婚，结契。 她边说着，绕在迪克耳中的字句便缓缓地、不再像是中文，反而更像是某种佛法道经。腔调庄严，而诡谲。他低下头去，发现少女的双手不知何事掐出了玄妙的形状。手指恍若无骨，似绸缎般掐捏出莲花的造型，将那一方纸三角捏在其中。 魂灵消散的空皮囊，可以被炼化作僵尸，可以炼化作傀儡。湘西有一种口诀名为“咒起尸鬼”，意思是使用者能够仅仅凭借一句咒语，一杆铜锣、便使得死去的尸体随自己的步伐离去。而蛊婆想要对一滩烂肉有所动作，那比寻常邪道还要再简单不少。 蛊虫千奇百怪，虽说养蛊之道几乎是口口相传，没什么文字记载。但在李家丰厚的底蕴中，李桃桃就曾翻到过一本叫做《说蛊》的记录。 其中，有一种蛊名唤“僵尸蛊”。此蛊常与米肉蛊相伴。米肉蛊，米肉是肉饥荒时易子而食杀人而食，有经营人肉的餐馆戏谑其为“吃米长大的肉”因此而的名。所谓米肉蛊，便是食人血肉的蛊虫。它与僵尸蛊相伴相生，也有蛊婆将二者统称为“鸳鸯蛊”——因下蛊时米肉蛊啃食人肉，僵尸蛊便扎根在空掉的人皮下方生殖繁衍、这般便能以人皮饲蛊，使尸鬼复生，成为活死人傀。 李桃桃将脚往斜上方一踩，左脚为贪、右脚是巨。如果有懂行的人来看，一定能看出李桃桃脚下踩的是以北斗七星为落点的“斗罡”。 贪即是贪狼，而巨则是巨门。 在脚下踏着罡步的同时，她不断地回想着先前和达米安一起看的录像景象。从皮肉里钻出，可钻出后翠西的身体却依然能够挣扎的爬出。先前的李桃桃猜测这是傀儡蛊，现在看来，当时的推断或许可以全盘掀翻了。或许是为了验证小道士的猜想，躺在平台上翠西的尸体，忽然开始不安分了起来。 细细簌簌、细细簌簌的动静让迪克有些毛骨悚然。他看向四周，灯光依旧，并没有出现像是恐怖电影里那般灯光闪烁的怪诞场景。但李桃桃面色渐冷，这让迪克的心情也越发凝重。她紧盯着翠西的尸体看了几秒，冷不伶仃的忽然开口道：“格雷森先生，今天值班的人不多对吧？” “嗯，今天是休息日。” “好。”李桃桃没头没尾的应了一声，转而紧凑地将话音续上：“那我数三下，麻烦您开个门，我们一会儿要冲出去。” 迪克：？ 他这边没反应过来，那里的少女已经开始倒计时了： “三。” 第一个数字念出，她看见翠西皮肤下钻出的动静更密集了。少女的声音像一块石头砸进湖里，惊起接连不断的涟漪。迪克来不及思考，只能照做。在焦灼的时间中，他动身朝门处跑去。 “二。” 翠西的肚子开始隆起，像是怀胎十月的孕妇。就连肚皮都开始变得透明。从苍白而单薄的皮肤中，李桃桃看见了那些被撑开的外皮表面上细微的裂痕。她深呼吸着，迪克已经来到门边。 “一。” 迪克将手压在门把上，李桃桃声音骤然一扬、丹田中发出的罡音震耳发聩，她大喊：“开！！” 同一时间，翠西鼓胀起的肚皮彻彻底底的裂开来了。 那像是被水撑爆的肚皮在破碎的一瞬间，便将细细密密的黑点朝天顶泼去。那黑点不会下坠，只顾着发出嗡嗡嗡的声响。泼天的黑虫不断震动着翅膀，将天花板上所有的灯光都蚕食。它们数量颇多，细细密密，离得近的能让李桃桃看见上面数不尽的复眼，还有搔动着千百只虫足。 第39章 第 39 章 《说蛊》中记载：铁皮铜骨,外壳黢黑有光泽，振翅声若婴孩悲鸣则为——僵尸蛊。 哗啦—— 是纸被抖开的声音。 李桃桃迅速将左手拇指掐住中指第二指节结诀，迪克早在少女喊出“开”字指令时,便已将门大开率先闪身而出。他手中配枪已经压满子弹，青年勾过腰间枪带将左轮持于手中,食指摁稳扳机,而将黢黑的枪口对准泼天的黑虫。他脸色难看，好在比这要糟糕的场面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迪克对准穹顶之上遮蔽灯光的蛊幕扣动扳机，枪声一触即发......可随着子弹精准的射击,虫幕却只是被冲散几许。抬头见到上方情形,迪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随着子弹弹道,沿途并没有蛊虫被击落。子弹擦过僵尸蛊表皮,在这漆黑虫体之上迸出火花与刺耳的长鸣。 子弹,对这种蛊虫无法造成致命伤。 他定了定神，将枪先收回。一发过后，迪克明显能感觉到虫群的骚动更加剧烈,好似嗅见硝烟而被惹怒了一般。他朝着仍在停尸房内与蛊虫对峙的李桃桃问：“它们怕什么？” 回复他的，是一声声的咒文。 冷汗，从鬓角落下。李桃桃的声音穿插在振翅中清晰可见：“弟子拜请临观神，万物敬火神,周遭妖鬼化灰尘！” 咒文需以粤语来请——这是道教的火神咒......远方,位于李氏宗祠的神堂牌位之上,香火与糕点供养的泥塑神像便忽然出现一道虚影：一位头发被熊熊燃烧的烈火代替,□□上身露出精壮的铜皮的神祗从神像后浮起。其样貌英俊气宇不凡，身下坐骑，则是两条赤龙。 道教火神有多位，这位人面兽身,乘两龙、李桃桃请的是火神祝融神君！ 神君阖目，抬手将将凌空一点—— 弹指间，位于停尸房内、李桃桃手中捏起的符纸三角忽然燃烧了起来。 这火迅猛，比迪克先前见过所有的火都要具有压迫性。祝融神君的火从符纸上烧出，一路形成一条龙型蛰伏于少女的身侧。虽然温度极具侵略性的驱逐四周的冷气，但火龙却有意识地小心避过少女的身体。虫群似有意志，先是退缩，再后来便汇聚在一起。打眼一看，竟是和小道士身后一模一样的龙形。 祝融之火，最厌邪祟。神火有灵，见到蛊虫竟然模仿起自己的出场形象，气的身体又涨大了几分。焰鳞边缘虚化，不断散发出可怖的热度。未信道者，非炎黄子孙者不受庇护，因而不能够直视神灵的火焰——譬如，迪克。 作为在场唯一的白种人，迪克在看到火龙的第二眼便能听到脑内有钟声响起。神君残留的神性将声音注入青年的耳中，迪克清晰听出对方的不虞： 【尔非我族人，不可视神。】 浑身上下的魂灵仿佛都被这震声敲响，神的威压令青年忍不住躬下身要去跪拜。可祝融的虚影却在陶塑后甚至懒得给予对方半个眼神，他从始至终闭着眼，朝着李家血脉的方位抬起手臂。李桃桃看出火龙的暴躁，她身影在这一刻仿佛与远在祠堂的祝融神君重合，手臂抬起的高度分毫不差，少女将手指向这滔天阴邪—— “急急如律令！” 妙瞬之下，火龙与虫群一触即发。虫体俯冲而下，龙口怒张，势必要将祝融之火吞灭于腹腔之中。可神君钦点的火龙，又怎么是如此好对付的。李桃桃捏了个道士礼，朝着家的方向鞠了一躬，就后撤步从战场上退下了。她双脚刚踏出门，就猛地舒了一口气。少女背靠大门，在门缝闭合的瞬间来自神火的威压便被隔绝在内。迪克同样长吐一气，面对李桃桃好奇的表情，他苦笑着打趣道：“你们的神好像有些排外。” “嗯，神应该都是这样的吧。你们，可以问你们的上帝求个庇护之类的？”李桃桃食指蹭了一下自己的下巴，补充道：“比如把唱诗班的歌录进手机里，然后拿圣水装水枪之类的？” 迪克：你要不要听听看自己在说什么？ 面对青年满头黑线的神情，李桃桃也只是笑了笑，这些都是缓解气氛的说辞。现在背后有祝融之火顶着，她不用太担心僵尸蛊的后续问题。她将目光落在了迪克的手上，被威压震慑的青年在电话自动挂断后还没有来得及收起，就已经浑身僵硬。迪克胸前的警服已经被汗液浸湿了，他手中亮起的屏幕正好停顿在达米安的拨号页面上。 李桃桃问：“还是没接？” 迪克点头：“嗯，打了很久然后自动挂断了。你确定他呆在你家么桃桃？”青年忆起平日里与幺弟的相处，有些不太确定：“我觉得以小d的个性，应该不会太乖呆在屋子里。” “我本来很确定的，因为我叮嘱了我家的阿叔看着他。”李桃桃也变得不确定了起来，达米安的行李里面无论什么型号的充电器都有，设备全摆出来见只能开一个小型科技展览，不存在没电的情况。 随着两人的思考逐渐同频，李桃桃像是猛地意识到什么似的倏忽间抬起头。她发现，迪克也将头抬起朝她看来。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来对方眼里的离谱。迪克犹豫：“你先说？” 李桃桃：“你说......有没有可能，他溜出去了...然后忘记带手机了.....” 迪克：“啊......” 李桃桃：“嗯.....” 原本最不可能发生的事，居然发生了！ 正在车厢内的阿叔，猛地打了喷嚏。 达米安迅速弯下身去捂住它那张狗嘴，压着嗓子凶巴巴地呵斥道：“别吵，被发现了怎么办！” 阿叔：“呜呜呜呜”（我也不想啊大米哥，我总觉得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少年听不懂狗语，只当对方是在委屈。 随着门缝越开越大，渗透进来的光能够照亮的位置也越发清晰。有了光照，车厢内的物件摆放布局也被收入了青年的眼睛里。目光扫视过一周，他心下有了计划、一个闪身溜进了门后方。那里有个铁皮箱，能够卡住货车后备箱两叶式敞开的门，不至于让门板贴碰在墙底。 上一秒达米安刚藏匿好身形，下一秒捕狗人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车厢内。 收敛呼吸，藏匿身形，这都是刺客的必修课。有光照，透过缝隙达米安发现男人换了一身行头。他把防护服换下来了，露出了腰间咖色的皮制物品。达米安认得这个，是能够在军火店购买的枪带。正常捕狗人不具备当场击毙流浪狗的权力，此时携带枪支——达米安联系了先前的推断，应该是为了防身。毕竟上流权贵圈涉及黑白两道，有危险性物品傍身也就多一份生存的机会。 现在笼中的狗颜色参差不齐，除了黑色还有阿叔这样的白色，或是花斑狗。在黑色占大部分的情况下，剩余的异色狗都是用来混淆视线，掩人耳目的。这种成色的货物，在交易之前还需要经历筛选的步骤。 就是达米安有些不清楚，他们究竟是以活物交易，还是将狗杀害后以批量的血包作为商品。这很重要，象征着这辆货车现今可能停留的目的地。 男人进来“啧啧”了几声，嗅着空气中畜生的气味，露出了兴奋地表情：“你们知道自己能卖出多少钱吗？等我拿了钱，一定会先去找上次那个女人好好亲热一把。”他自言自语，但在侧边伺机的达米安却能够清晰的见到男人眼中透露出的欲望。所以他喜爱动物，远超过喜爱人类。达米安所接触到大部分都带有淤泥一般的欲望，令人作呕，令人窒息。 他思绪闪烁几番，男人那边有了别的动静。他看向阿叔，那只白色萨摩耶最吵闹，是男人亲手挑选的位置。 先前为了让阿叔好受一些，达米安将它放在了地上。 阿叔狗笼所在的位置是哪怕车厢摇晃，也不会坠落至此的。男人瞬间警觉起来，将手放在侧身的枪托上，皱着眉喊道：“是谁？” 达米安，闪身了出去。他脚步极轻，鬼魅一般铁贴到了男人的身后，将手伸向了对方的后颈。 少年手弓成鹰爪状一扣，后颈整块骨头便连着神经被他扯断又摁回。男人只能感觉到一阵风刮来身后，视野就已陷入黑暗。阿叔看着原本气势汹汹的男人顷刻软下身体，为了防止声音过重，达米安小心的将尸体放在地上。 阿叔看着这套行云流水的无声杀人法，抖了抖自己的狗耳朵。它面前青年在男人腰间摸索，最终抓出一串钥匙来一把一把地试。 直到第五把时，阿叔的笼子被打开了。 它看着达米安站起张望，似在寻找些什么，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大米哥，你干啥啊？” 达米安回答：“就在刚才，我想到了一些事情。” “他腰间带枪，说明这份工作有一定的危险性。那么除了枪之外，这辆车里肯定还有别的武器。” 唯一的货物是狗，如果出现抢夺货物的情况，货箱只会是距离战场最近的地方。那么，如果要藏匿武器，车厢口一定是首选。 从刚才躲藏的时候，达米安就觉得那正好卡住门的铁皮箱子实在是太可疑。他径自走向门口，阿叔也夹着尾巴跟着走过去。少年，在距离铁皮箱仅有半步时停下。他看见藏在箱后的夹缝，有一团粗糙的麻布。 达米安将其抽了出来，扯掉包装——露出庐山真面目的，是一把上面嵌着铁钉的棒球棍。 达米安看起来有些不满意，他掂量了一下，嫌弃地评价：“居然不是刀？果然是外行人。” 可这番动作，落在阿叔的眼里，却使它心底响起了一句话： 觉醒了，猎杀时刻！ 第40章 第 40 章 “大米哥,这是不是不太好啊……” 阿叔看着达米安手里的球棍，感觉在跟这小子走下去估计自己浑身功德都要扣光了。怪不得看达米安身上阴气与金光混杂，原来是杀人不眨眼、救人也不眨眼的超级混乱正义阵营啊！ 达米安瞥了一眼,将球棍顶端冲向地面，转而问：“为什么不好？实际上，我认为这已经算是必要的动凶情况。对方有木仓,而我们只有球棍。” 这的确是一场不平等的对峙，在没有面具和制服的情况下，达米安要面对未知数量的持械敌人。这么一想，阿叔忽然又觉得自己的功德回来了。 没错没错，又不是子弹穿堂过、球棍不致命的！ 阿叔的道德底线,正在一降再降。 达米安看了眼这圈黑狗,虽然有心将其放出，但按照他身上的情况估计会被群起而攻之。他不得不弯下腰去跟阿叔那双豆豆眼对视，阿叔被盯得不自在，抖了抖自己的尾巴。达米安若有所思,开口道：“你真的不能变人吗？” 阿叔：“不要想这种事啊！” “李是人类,而她对你的称呼则是【叔叔】。因此按照称呼推断，我认为你有一定可能拥有变成人形的能力。” 达米安一腔说辞有理有据，要不是本人就是自己，阿叔说不定都要信了。 阿叔再次斩钉截铁：“不,变不了！” 达米安以肉眼可见的平静下来,眼中的兴奋淡去,甚至闪过一丝嫌弃：“那就跟紧我。” 阿叔：qaq 忍辱负重！ 一番自我安慰后,阿叔定了定心神，朝着身后的一圈狗笼吠了几声。在狗语里，这是“安静点,等下找人放你们出来”的意思。 听了同伴的话，流浪狗们齐齐噤下声来。这下原本嘈杂的货箱里，顿时只有呼吸的声音。数十只狗与一位人类少年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沉沉地砸落在空气当中。将身尸体藏在角落，消除指纹过后达米安朝着门外探出脑袋。 正是这一下，他听到了有人靠近的脚步声。 下盘虚浮不稳，且以脚尖滑动落地。这是瘾君子的脚步，伴随着骂骂咧咧抱怨同伴动作拖拉的喊声。少年将手探到身后勾动食指，阿叔明白了这示意“跟上”的动作，便垫起肉垫与达米安同行。 前脚刚闪身在朝外敞开的门后，下一秒男人便来到门口。透过缝隙窥探的达米安，自然而然看见了对方腰间的枪袋。 如果不是非必要，达米安不想杀人动粗。 他将兜帽戴上，宽阔的帽檐具有一定的遮掩性。阿叔跳上了他的脑袋，胖狗很沉，压的达米安有些直不起脖子。他顶着一口气，朝周围看去： 入目是一圈栅栏，铁荆棘围在细丝网上，以此杜绝外来者翻墙逃脱的可能。四周绿植稀缺，少有几株野草都枯黄。两旁的建筑是粗制滥造的铁皮，看起来像是工厂，卷帘门拉在上面，从烟囱里升起的黑烟像在熏黑这片天幕。 在哥谭郊区，像这样的工厂有很多。他们大多是黑心工厂，没有安全执照。有许多小店内的零食，餐具，塑料包装都出产至这里。因为偏离都市，且经常有不同的厂房倒地又建起，所以鲜少有人管辖。 你根本不清楚这种黑工厂会生产出什么流通在市场上，但出来一段时间，原本被流浪狗身上的气味所麻痹的嗅觉忽然灵敏了起来。风吹散达米安鼻子里的异味，让他能辨别出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腥臭。 像是血，垃圾，汗液还有腐烂的结合体。 达米安皱起眉，他能感到正趴在脑袋上的阿叔浑身紧绷的像是秤砣。对同类气味敏锐的萨摩耶，在龇牙咧嘴的同时看见眼前出现的手，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比划了箭头的形状。 指尖朝上，指尖又朝下。 阿叔想了想，动了动身子把脑袋往下垂。 以为阿叔会乖乖跳下地上来带路的达米安，在发现脑袋上重量丝毫未减时抬起头。 结果，和黑黢黢的狗眼对上了。 达米安：。 阿叔：ovo？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在心底默念不要跟白色小狗发脾气。然后他一手掐住小狗的后颈皮，一面把他丢到地上去了。 阿叔这才明白达米安的意思，它试探地朝前走了几步。与此同时，少年压着的门后，出来野狗撕心裂肺地狂吠声。 男人在叫骂：“等会儿第一只就宰了你！”达米安心下一沉。阿叔见达米安一直不走，歪过脑袋想知道对方在搞什么飞机。 结果达米安一只脚压在门面上，腿肚用劲一蹬——！ 门朝着男人的面门忽然飞起，砸在他额面上发出乒铃乓啷地震响。男人被一击命中，晕头转向地跪在地上。 达米安借此机会，跟着阿叔冲了出去。 有着阿叔的带领，他们很快找到了散发着臭气的源头。在工厂后方，有着一块【废弃场】的告示牌。牌面巨大，遮挡少年的身形不成问题。他看着远处有人穿着防护服的人推车出来，然后带着空车往后离去。 越是靠近这里，越是感到气味的难耐。 空气中那酸腐的腥臭就要凝结成实质，甚至辣的达米安眼睛都有些湿润。更不要提身为犬类的阿叔，它已经快要昏过去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达米安想了想，还是弯下腰去把阿叔捞进怀里。趁着现在没人，他们朝不设锁的门走去。 刚靠近几步，脚下黏腻的触感引起了达米安的注意。低下头去，看见土地已经被渗透成黑色。地上黏的是血，但不只是有血的存在。黄的，白的，有几缕毛发，飘在这一滩一滩汇聚起的血泊上。 等到彻底进入内部，饶是达米安也被面前的情形震撼到了。 使劲将鼻子往少年怀里钻的阿叔，感到沉默有些异常。它钻出了脑袋，同样被前方震撼的无话可讲。 由铁丝围成的一块区域内，有着一座由狗的尸体堆积而成的肉山。它们大多被剖开腹部，有些甚至缺失头颅。鲜少有完整的尸体，但堆叠在一起的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苍白 血像是都被抽空了，翻起来的皮肉上面只有黏腻的浓浆还有污水。内脏乱丢，肠子用来填补缝隙。 最糟糕的猜测灵验了。 并不是挑选活体进行贩售。 这里，是一座血液加工厂。 第41章 第 41 章 “现在怎么办？”迪克好看的拧起来,口吻里难得透出了无措。 达米安的反追踪能力很强，无论是窃听器还是定位装置都能被他轻而易举地找到。不久前,心存侥幸的迪克看了眼手上的坐标,在发现达米安连续两个小时呆在李家某处一动不动时，他就知道达米安的走向又一次失去了控制。 平日里在哥谭，理查德.格雷森并不担心达米安.韦恩会出现危险。但这次的危机非比寻常,达米安牵扯到的人员关系太广，随便去哪里都像行走的死神。谁也不清楚被离开了李家的风水阵压制，达米安身上的气运献祭阵，会随机挑选哪个至亲将他吃干抹净。 以迪克对达米安的了解，他虽然在一些小事上斤斤计较、吹毛求疵。但在大事上他是非分明,通常不会进行僭越且过激的举动。会从李家离开的选项只有两个： 一、遇到危险 二、在李宅内受到刺激从而产生逆反心理 然而，无论是哪个选择都足够令人心惊了。如果是前者，这便代表李家防线被破，李桃桃的家人很可能因他们的原因被扯入危险。如果是后者——麻烦更大、叛逆期的达米安简直是一头发狂的小兽，如果是自己出走又不幸被人发现,那么达米安绝对会恼怒地咬下他们的一块肉。 迪克哭丧着脸，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实在偏头痛的厉害，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相比于青年的头脑风暴的苦痛，站在原地掐动指面的少女就显得淡定的多。确定小六壬三词分别为[赤口，流连,空亡]后，李桃桃面色有些古怪起来了。 卦象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赤口，争吵。 有李君姝这种控制狂人在家，达米安不跟她打个百来回都算太阳打西边出来。不说吵架，互相呛嘴肯定是有的。 流连,纠结。 这一卦也象征着犹豫不前，指被卦象标注的人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僵局。 空亡，逃离。 空亡是大凶之兆，通常半吊子的卦师在见到最后一卦出现空亡，都会直接给人宣判死刑。但，这都是外行人的做法。卦要解整体，而不是局部片面解析后拼凑成一条前后矛盾的错误。从空亡这一卦来讲，应当是房间里本应存在的人不见踪影，达米安逃出去了。 正像迪克郁闷的，达米安现在是个定时的炸药遥控，指不定水晶就被他打野时一个不留心误伤了。找到达米安当然是当务之急，只是李桃桃怕这种情况的发生，早早就拜托阿叔去照看对方了，所以少女才表现得这么镇定自若。 正绞尽脑汁想办法怎么找人的迪克，耳边突然听到了一阵细细簌簌地声音。他抬起头，眼前的场景令人惊愕。少女正将手摁在门面，试图走进虫群与火龙撕咬地正激烈的停尸间。迪克当然不会让李桃桃置身犯险，他连忙上前去将门牢牢拽紧，然后看了眼后方的景象。即便视野只有半片玻璃的宽度，但火龙的压倒性的战力还是有目共睹。一开始还能分离顽抗的虫群，在祝融之火的灼烧下，已经显示出明显的颓靡之色。 迪克松了一口气，低下头去撞上少女不解的眼神。他满头雾水，但还是温声提醒道：“里面还很危险啊桃桃，你要做什么？” “里面有纸和笔，我要用。”这里有听起来站不住脚，说话时缺字少句是李桃桃疲惫时的坏习惯。当这句话说出口时，她才发现少了补充语，解释就像无理取闹了。于是，她对着迪克再道：“算卦，用来找达米安。” 迪克：？ 他印象中的占卜要用到水晶球和塔罗牌，再不济用骰子或者扑克，还可以是太妃糖和咖啡。 迪克，从没见过用纸和笔占卜的。 不过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心酸的发现自己居然已经习惯了从李桃桃身上蹦出奇怪的技能了。从兜里摸出小本子，又从胸口抓出一支钢笔。两者被递到少女面前，青年询问：“这样的行么？” 李桃桃几乎没有犹豫，立刻下达了指令：“格雷森先生，我现在会问你一个问题。听到这个问题时，把你脑袋里浮出来的第一个汉字写在本子上。” 迪克随手摊开一页，咬开笔盖做好准备：“什么问题？” 李桃桃：“达米安现在在什么地方。” 手指随着少女问句的结尾推动，在本子上形成字型。 她看了一眼，是[叫]字。“口”大，“ㄐ”字尾短，旁边竖折宽，看着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字落在一行英文后面，纸张背面身处大片红笔的痕迹。 “哥谭教区离这里最近的加工厂，里面应该是处理肉类的？总之有很大的垃圾焚烧处，周围有铁网，网罗的很密集而且驻守的人数也不少。” 她给出了答案。 迪克：!! 怎么跟闹着玩一样。 李桃桃看了他眼，摇了摇头好脾气的解释道：“这叫测字，是一种古老的萨满教测算方法。” 测不测字的，身为外国人的迪克也听不明白。李桃桃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求个自己心安，别弄得像欺负人似的就行。 迪克着手将李桃桃给出的地点信息发给提姆，几息下，坐标定位很快被发送了过来。 他抬头，对着李桃桃招呼：“走吧？我们去找达米安。” “是逃才对。”李桃桃纠正道，她抬手指向门，用一种颇为下沉地口吻进行了回应：“我们该逃了” 门后，不知何时，火龙——竟是在虫群地撕咬下，被拦腰截断了。 被暂封住眼窍防止被鬼怪占据的达米安虽然无法看见，但从血肉堆中散发出可怖的接近实质化的阴气，几乎如同蛀虫般竭力钻进他的毛孔中。达米安见识过许多血腥的场景，对人的惨状他不甚在意、但身前，是独属于小狗的坟茔。哪怕只要一动脚，就能踩到一小块柔软的脏器。达米安能感受到鞋底黏着什么，软糯糯的，像一块腐烂的泥巴。 身为人类的少年已是如此，更别提外表观似萨摩耶的阿叔了。 它怔怔地，怔怔地......喉咙里发紧，发不出一丝声音。逝者是有气味的，这取决于他们的死法与死前的环境：车祸的人身上充满机油、还有尾气的味道;淹死的人身上充满潮湿;被刀捅死的人有金属的气味...... 而此时在阿叔与达米安面前的这骨肉尸堆中，散发着杂乱的气味:香烟，酒，女人的香水，还有消毒液。这些或是生命或是物品散发出的味道，正挥之不去的盘踞于此，蛰伏在这座血铸成的山上，好似正自上而下地凝视着两位外来者。 见多识广的阿叔，这是第一次在现代文明社会见到这种场景。一想到如此猖獗的虐狗行为竟会于此间的政权与名流挂钩，他不免感到一股寒气从胃底升上来。阿叔这么想着，便干巴巴地笑了几声，转身对着达米安说道：“大米哥，你这民风还挺淳朴哈。” 在达米安看过来时，阿叔瞬时收了声，却又忍不住地补充了一句：“用黑狗血抹眼皮子寻刺激，也挺人才济济的....就。” 如果李桃桃在这，一定会捂着嘴大赞一句：“出现了，是阿叔的名言金句！” 不过达米安现在没心思插科打诨，他皱着眉看着眼前的场景。身为被妖邪附身的人，达米安最能感受到自身存在着的另一位灵魂此时的动向。阴气像来欺软怕硬，追着气运低迷与磁场薄弱的家伙的纠缠。达米安身负的鬼怪，使他成为了活靶子。在阿叔看见野狗苦痛的冤魂时，达米安几乎能感同身受他们的痛苦。 他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手臂。 在那里，有一层虚影附着在表皮以上。那是一层被掀开的狗毛皮肉，遭到一只汗毛浓密的手翻挤压，拽下肉块，挤出血水在杯中。这份惊人的痛楚让他意识受到重创，达米安脸色一白，发出一声闷哼。 正想方设法让自己的转移注意力的阿叔，在达米安迟迟未回话时，觉察到了少年的不适。几乎在看到达米安现状的瞬间，它立刻开口指挥到：“达米安，闭眼，蹲下，手伸出来。”遇到正事，阿叔的声音都变得沉稳了许多。饶是头脑再混沌的达米安，在听到阿叔的声音一时也差异的挑起了眉。但他不疑有他，顺从的蹲下单膝跪地，伸手将腕翻在上面。 一闭上眼，一股热气就贴上了他的脉搏。接触面积不大，却五指能够将他的手恰好捧起。 人形？达米安眉心一跳，心底憋着坏。可阿叔好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气定神闲的张开了嘴巴：“小崽子，睁眼可就不管用了啊。”提醒犹如千斤顶般朝着达米安重重压下，他“戚”了一声，倒也没再折腾什么事情了。 达米安没有猜测，此时帮他把脉的，正是人形的阿叔—— 他发型奇怪的很，一头白色碎发却在脖颈后留了一撮长发用来编细麻花。穿的跟港剧里的账房阴阳先生似的，眼是金色，鼻梁上架着一副小墨镜。阿叔这张奶油小生脸配着猥琐的中年男音，实在是让人有一定的违和感。他现在单手掐在达米安的脉搏，另一只手则沿着脉端沿着手指细细捏玩。 直到掐到少年无名指的第二根中央指节时，阿叔忽然发出了“噢！”的声音。 阿叔，脑袋上冒出了一枚闪闪发光的灯泡。 他手劲比李桃桃大，掐的也准确。指尖刚往下叩的刹那，“嗡——”的长鸣音便在达米安的耳中响起。自次，原先在耳中的吟语便不翼而飞了，剩下的只有被避退而发出的不甘的余痛。阿叔很快撒开了手，那一声：“可以睁眼啦”带着销魂的波浪音，把达米安创了个正着。达米安忍了又忍，睁眼时最终没说什么。 他不是个会对他人的语言习惯进行置喙的人，至少十五岁的达米安不会。 眼前想象中的人形并没有出现，那只可爱的萨摩耶睁着双豆豆眼歪着脑袋乖乖看来，这一幕就好像达米安刚才的感知是如梦似幻的错觉。他单刀直入：“你刚刚变人形了，你骗我。”明明是猜测，但从达米安的嘴里说出来却莫名有一种笃定感。可闻言，阿叔的表情更加无辜了，它吐着舌头呼出一圈又一圈的热气，含糊不清地说着：“大米哥你说什么哩？你看看自己的手腕，刚刚到现在都是我可爱小狗的狗爪爪好么？” 看向手腕，上面带着沾着血肉淤泥的梅花爪印。 达米安：？ 他才不相信这个嘴里没个正形的小狗，便弯下腰去，目光如隼般锐利地在对方的脸上来回的辗转着，像是要努力在上面找出些破绽。可阿叔神色如常，面对达米安这足以吓破□□胆子的目光，它非但不慌，反而还不急不缓地对当前的局势分析起来：“别整那些有的没的花活啦，大米哥我知道你刚怎么了。” “什么？” “联觉。”阿叔嘴里的跳出了这个名词。 [联觉] 对于这个词，达米安并不陌生。 对于联觉，在学术绝对其之释义的争论已经持续许多年。其中一种，是由其中20世纪80年代的精神学家理查德·系托维奇提出的。他认为，这种紊乱现象是由大世纪脑中最原始的边缘系统，或者说主管情绪的大脑区域造成的异常活动。 原文是这样写的：“这是一种所有人都会产生的现象，只不过一些人对此有意识。” 从满口神佛的阿叔嘴里听到这个词，这让达米安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差异感。如果让阿叔知道达米安心里所想，一定会冷哼一声、再中气十足地骂上一句“臭小子没见识”。作为修行者，在修神通之前，比之更重要的是修心。 在末法时代，灵气枯竭的二十一世纪没有得道升仙这一说。人们不可能御剑飞行，缩地成寸，弹指间搬山倒海。在李家，作为道士的职责在除了打扫祠堂以外，还有看治邪病这一项。医生妙手回春，灵医在地府和阎王抢生死簿。平日里他们打交道最多的是一些被折磨到精神不正常的人，心里出问题的人，还有被骗多次而水泥封心的可怜家伙。面对一群奇形怪状，要求各不一的缘主时，与人之间合理良善的沟通，就成了李家子女的必修课之一。 补充心理学相关知识，也是为了以上说明的这点。 阿叔晃了晃尾巴道：“不对，我说的这个联觉可不是你嘴里的那个。” 他说罢，抬起爪爪肉垫隔空指了指身前的少年：“是指你身上那个。” 第42章 第 42 章 看到红色联想到温暖,看到蓝色联想到清凉；看见食物便产生美味的感觉，看见柠檬会酸到眼睛眯起来...... 联觉，从另一层面上来理解,可以被诠释为想象力的增幅。 这一概念被阿叔单独择出，但稍加联想,就能够使人轻而易举地,去理解达米安身上的异样。祂渴望血肉，虽然暂时被李桃桃用咒文与秘法压制，但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祂行为受困，脾气暴躁。对吞吃这一行为的渴欲，在达米安来到这一尸堆前达到巅峰。 原因无他—— “在解释什么是【联觉】以前,就让阿叔我来给你补充点玄门知识吧？”萨摩耶狗眼眨了眨，另外口吻揶揄地补充：“当我们李家的夫婿，可不能一点儿常识都没有啊。” 它说的正起劲，眉毛嚣张的几乎要飞起来。句子的含义被达米安听在心里，他皱起眉,甫一张嘴，又被阿叔迅速打断：“你知道鬼怪最喜欢什么吗？” 少年一面回想着先前的遭遇，一面试探着回答：“贫穷，疾病,还有悲伤？” “哇哦！”狗狗推了推鼻梁上不存在的小墨镜,感叹的浮夸：“没错，孺子可教也——” “苦难,执念和死亡，是鬼怪最喜欢的。前者令人气运低迷，容易被吞下生气。后者能引起人四周的磁场失衡，从而使鬼怪能干涉第三世界。” “也就是我们的世界。” 小小的白狗,身上遭到淤泥和灰尘染成了灰色。它脚下原先干净蓬松的绒毛，全都被碎肉濡湿了，软趴趴地倒在爪子边上打绺。阿叔往前掖了掖爪子，耳朵耷拉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从它身后将目光看去，实际上不需要小狗再继续解释，达米安也明白自己此时究竟属于哪种状况。 面前的，是苦难与死亡。 死去的野狗是未开化的生灵，他们野蛮，从出生开始就含着罹难。在这里被扒皮，抽筋，放血，留着脓疮和内脏留于世间。它们身上的恶意，是猎狗者对狗的恶意。苦痛使它们无法离去，以所谓“成佛”的概念往生。 所以汇聚在这里，盘旋在这里，引得达米安身上的厉鬼不断战栗。 说来说去都是人的错，有人类的存在就会存在伤害。 人的道德感靠欲望来平衡，一切为人的特质都被摆在一杆天平上。 善良在一遍，恶念在另一边。 —— “贪财是万恶之根。有人贪恋钱财，就被引诱离了真道，用许多愁苦把自己刺透。” 《提摩太书》中的第六章第十节这样描述财富。 —— “邪恶的情/欲，要灭绝怀有□□的人，使他成为仇人的话柄，使他的命运与不虔敬者相同。” 《圣经-德训篇》中如此告诫色/欲 神痛厌人的欲望，因此将他们列为七宗罪。 所以，当金钱、权力、□□都唾手可得时，道德也会随着渐而倾倒的天秤来到彼端，与恶念共沉沦。 犯下眼前这种罪迹的人，也是如此。 达米安抬起头，环视四周： 现在仔细去探看，像是要把这里一切的细节都收进眼睛里。这是一座坐落在荒芜郊区的工厂，建立在一座又一座坍塌破产的废墟之上。墙面由铁丝网来代替，钢铁的荆棘横冲直撞，如同野狗的獠牙一般，试图咬退任何一位外来者的侵入。这里冷酷，残暴，充斥着阴暗的色调。除了金属，泥土，溃烂的皮肉外再没有别的颜色点缀。再往上看，是沉闷的天空，阴云浮动时有几片色块掠过，那是晃动的乌鸦。 不幸，不幸，还是不幸。 死去的狗讨厌致死他们的人类，达米安讨厌人类，而野狗的灵魂一视同仁的厌弃着达米安。 少年心底一片冰冷，但他已经学会压抑情绪，此时就只是缓慢的收回目光。 耳边，隐隐有人的交谈声愈来愈近。 在没有装备的情况下，审视自我，达米安无法保证这次行动的安全性。此时最好的选择是回家去，可在这之前，达米安还有话要说。 阿叔走来走去，噗噗爪子，摇摇尾巴。 可很快，身前的视野就被一大块阴影遮挡住。少年弯下腰来，他冷峻的脸出人意料地、带着认真的神色。 阿叔有些慌，它悄悄往后看了眼——身后是血海，没有退路。它用舌尖顶了顶鼻子，闷声问道：“大米哥，你又怎么啦？”又在抽什么风，阿叔在心底又是另一种说法。 达米安一字一顿，近乎威胁与告诫：“下次希望你能思考清楚再说话，我和李并没有别的关系。” “我对她，不存在爱慕之情。” 嗡—— 他的尾音，和少女靠近的脚步声重叠了。 她停在原地，和目光飘忽的阿叔对上眼睛。阿叔浑身尴尬，爪爪都快在这烂泥巴地里扣出三室一厅。本来只是玩笑话，它没想到达米安这小屁孩会这么认真。它正愁着不知道怎么回复，没想到话题中心的小丫头，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找到了这里来。 阿叔当机立断，立刻开口喊：“桃桃，阿叔在这里！” 达米安不为所动，以为是阿叔狂骗人的手段。他眉毛松不开，一个惊恐地声音从身后慢腾腾地响起：“什么！这只狗为什么会讲话！！小氪都不会！！” 是白痴格雷森。 那就说明...... 达米安，僵硬的转过头去。 阿叔没有说谎，李桃桃就站在他的背后，他们的站位形成一条直线。她与达米安仍有一段距离，少女的脸上带着一份平静。达米安有那么一瞬间感到头皮发麻，在看见李桃桃时他喉咙紧了又紧，有些不知所措。 听到了吗？ 隔得这么远，应该不会这么凑巧。 他怀着侥幸的心理去揣摩现场的情况，达米安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想。明明他们之间或许是友人，是盟友，是重金聘请的合作伙伴......但不是恋人，绝不是恋人。他看向迪克，青年的脸上带着一丝尴尬，也将目光落在一旁的少女身上。 这证明，迪克听见了他刚才的那句话。 既然如此，李桃桃绝对也听见了吧。她看过来，眼静如死水，沉静的让人发慌。达米安忽然很想问问看：“你是不是听见了？”或是“这只是一句玩笑的澄清。”可不管是预设的哪句，说出口时好似都存在着越描越黑的嫌疑。好在，当达米安将这些话统统咽回腹中时，李桃桃有了动静。 她一动手就像活过来了，手臂半举起，手指对着他松开来。 “回家了，达米安。” 她轻描淡写的说出这句话，眼神清洌洌的，像是掺不进别的情绪。 第43章 第 43 章 半响,没有回应。 李桃桃表现得过于平静了，甚至让达米安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就这么简单？ 嘴巴甫一张开，又猛地闭上。他神色瞬间门凝固在脸上,低头往下看去。 “你们有没有觉得......” ——地面,在震动。 最先察觉到异动的,是四只脚朝地的阿叔。 阿叔一下跳到少女的肩上,牙关打颤，像是对什么颇为忌惮。 地震？不...哥谭远离地震带，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况且，从鞋底传来的震感与地震的震感有所差别。无论是四周的细铁丝围墙,还是身后高耸的肉尸堆,都未曾进行激烈的晃动。如果硬要形容，传导来的震动,倒更像是土层下有钻头在开凿。由远至近，在距他们仅有百米的距离时，达米安意识到——它的朝向,具有目的性。 “啧。” 李桃桃一手抱住阿叔,交错间门，一张三角符纸被抽出在少女指间门。她严阵以待，面色难看而紧绷。咂舌声让迪克冒出一丝冷汗，纵然知晓枪支作用不大,但他还是将警局标配的左轮从后腰,挪到了掌心。 现状如此,哪里还会有不明白的地方？ 所有人手里都有武器,达米安只能将简陋的铆钉球棍杵在地上，拧头问道：“你们把什么东西带过来了？” 血液浸透沉积成暗红色的厚土，如耕犁后农田起的长坡。随着土隆的靠近,隐于震音中嗡鸣的虫翅跟随发响。 李桃桃言简意赅：“蛊。” 从停尸房里钻出的双生蛊虫一改颓色，竟硬生生将气势凶猛的祝融火龙一口咬断。李桃桃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在她推算达米安所处方位时，战况愈演愈烈的停尸房存在着什么被她忽略的细节？ 一只蛊虫尚可对付，但对于李桃桃此时的修为来说，想要面对一堆蛊虫的而全身而退——简直是在痴人说梦！为防两人都折损在那里，李桃桃只好先带着迪克战术性撤离。 不管怎么样，找到达米安再做打算。 作为李家的子女，自己居然被妖邪之物逼到这种程度——李桃桃现在的心情，根本不是一个“不爽”就能形容的。 在听清地下颤动的究竟是什么时，达米安原本还算镇定的神情，几乎在瞬间门凝结在了脸上。哪怕隔着多米诺面具，李桃桃都能读懂对方脸上写出的句子： 搞什么，这是能直接带到这里来的东西么？ 为避免风评被害，在这紧要关头，李桃桃决定解释一下自己的行为逻辑。 “其实，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守规矩的苗疆人，通常不会让蛊虫出现在人群聚集的地方。让多数人得知蛊虫的存在，这在一定程度上违反了她们避世的规矩。停尸房里的蛊群是因为雌蛊，在尸体上繁衍了。我们去进行的调查，今天正值公休，没什么人在班。事情发展到这么狼狈的地步，可以说是因为一切都恰好正中对方下怀。” “这是工厂。”达米安提示了一句。 有工厂就象征着基层的廉价劳动力，这庞大的血液工厂是依靠数目众多的工人，来维系它的运作。 “我知道”她说着，摸了摸自己的鼻梁，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我赌输了。” 在做出这一判断时，李桃桃和迪克，几乎是在几个眨眼间门就奔向场外。他们驾驶警用摩托在大路上驰骋的过程中，穿越在湍急的钢铁车流间门，追随在身后的蛊都都尘寰般消散了。一丝痕迹都未曾露出，仿佛方才它们的存在只是错觉。 直到刚才，地面的震响发起，李桃桃才意识到对方没有放弃。 而是依附在他们身下的影子，像一只甩不掉的尾巴。 所以李桃桃才会说自己赌错了。 蛊虫的确不敢在大路上造次，但到了人烟稀少的荒郊工厂却敢大肆进击。 他们对上的这位蛊婆守规矩，但只守一点。 多给一条生路都不行。 少女的回答太过理直气壮，以至于让达米安产生了一种“难道是我有问题？”的错觉。 虽然不合时宜，但看见以“恶魔崽子”之称恶名远扬的小弟吃瘪，迪克还是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阿叔捂着脑袋来回看了看几人——这不是完全没有身处危险的自知吗？ 这种程度的蛊潮，就算是巅峰时期的乖妹也吃不太消、更别提现在这个摆烂桃了！不抓紧时间门把李君姝喊过来救场，还在这里打闹个什么劲儿啊！它越想越急，使劲的扒拉，在少女白皙的手臂上留下一个个脏兮兮的爪印。 阿叔烦躁的情绪显而易见，但是看李桃桃气定神闲，两位本地义警还以为少女胜券在握。 目光下沉。 虽然蛊婆的动作看似跳脱，但如果环视过一周，就不难拆解对方的真实意图。郊外通常是灵异事件的高频发生地，原因是人烟稀少的地方没有太多生魂镇压阴气，这会使邪祟助长，且异常猖狂。而这座工厂，早在外围看时李桃桃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大门，朝西南面。 阴阳分界是西北与东南，日出日落分界线在正西和正东，而西南与东北的走向，则是朝着鬼道的分界线。对如今的八运来说，西南位的大门属于五黄位，煞气重，阳气尽失。以坤定位，工厂整体同样坐落于西南，俗称称“老阴”。 凡间门常有一种说法： 正门开迎人，反门开迎鬼。 门在民俗中通常被视作阴阳两界的交汇，踩在门槛上进门后是冥界，跨过门槛进的才是阳间门。这座工厂的门，就是朝内开的。 这证明这座工厂的正门根本不是用来迎接活人的，而是以门来引鬼入局。 地处极阴之地，形成一个养鬼见鬼的风水局。 如果说先前这些只是猜测，那么在进入工厂内部时所看到的场景，则使这一揣摩落地成现实。进入大门，抬起头就能见东南方位有一高塔。看起来像哨塔，通体蓝色，呈锥形高耸。这是破军居巽位，出癫痫、精神异常之人。四面水泥与砖的墙壁都漆着一层厚厚的蓝色油漆，源于相学中蓝色易被鬼怪观测，使人磁场与邪祟同频。再往前走，有一面长墙几乎横亘整个工厂，墙体赤色。赤为火，功夫不到家的人总认为艳红阳气旺，实则不然。 火以形去形容，火焰飘渺不定，对人的思维与情绪有很大的影响。 佐以墙面，这一局名为“五马分尸”。 “五马分尸”墙后是垃圾处理点，也就所达米安和阿叔所在的地方。野狗尸体堆叠的肉在正中央的地脉，源源不断地为整个工厂的煞气供给阴气，形成一个风水闭环。这也是蛊虫执意要跟来这里的原因——阴气浓厚的工厂，是它们躲避“规则”检测的最好保护伞。 她看着达米安，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老祖宗卜出来的三个卦象，清一色的是大凶。 工厂内环环相扣的风水场，对于现在的达米安来说，无疑是送羊肉入狼窝。他身上的鬼气兴奋地几近实质化，任何邪鬼来到这里都约等于回到快乐老家。 从来到这里时就开启的天眼，x光似的将达米安整个纳入眼中。于心脏，手。足、口、鼻、耳伸出的脉络都被厚沉的紫色腻子覆满——那是阴气。 但是在窍孔的顶端又闪烁着金色的斑点，使得脉络中的阴气无法彻底将窍眼打通，从而占据真正占据少年的身体。 少女刻意压低的声音落入阿叔的耳朵里：“阿叔，你用功德给他封窍了？” 所谓封窍，即是用外力强行将窍孔全部堵上。无论是本家的仙人，还是外家的孤鬼都无法强行开启。 阿叔晃了晃尾巴，一副得意洋洋地模样：“阿叔的情况你也知道，就算用功德封窍也只能管两个时辰。真要缓解阴气占窍，还得回去给他用鬼门十三针。” “我不是说这个。”李桃桃压下眉，语气透着懊恼：“本来守着封印每天都损耗大半元神了......这次动了功德，化了人形...回去肯定又得睡几个月了......” “所以说啊，阿叔为了你和你小男友的幸福，可是费尽心力了。” 萨摩耶用自己软乎的蓬毛蹭了蹭少女的脸颊，它微微仰起头，可爱的面容里竟然生出了几分长辈对小辈的温和。可当这句话说完，阿叔将眼皮一沉，又恢复成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仗着臭小子们听不懂粤语，拖着嗓子喊：“以后结婚，可唔畀我坐狗噉围啊” 当——！ 声音刚落，阿叔的脑袋上多了一个热气腾腾的大包。 “这种时候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啊，阿、叔、”看着小侄女脑门上跳动的青筋，阿叔乖乖住了嘴，立刻正襟危坐起来。 虽说现在状况十万火急，但也并非没有解决的方法。 达米安和迪克正严阵以待，迪克掌心甚至有些出汗。在停尸房中，他直面过蛊潮带来的压迫感，以及神明视他若蝼蚁的目光。曾为迪克的罗宾，达米安对青年一切细微的变动都了如指掌。就像现在，迪克的腰像一张弓似的拱起，显然是陷入紧张的情绪中。 身为夜翼，身为代班蝙蝠侠。 在刀口舔血的生活打磨下，很少有事情能让蝙蝠侠的人紧张到这种程度。达米安的目光对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锐利的像是有钝刀在迪克的皮肉上割着。青年苦笑了一下，道：“小d，你想说什么可以直接说。” “你害怕这个？这不像你的作风，格雷森。” 达米安坦诚的发问，换来迪克真情实意的劝告： “别太轻视这东西，d。这可不是普通的蚊子，而是个十足的大家伙。” 身后，散漫的少女音响起：“那也不用你们面对。” 在少年后方，所以他转过头去。 仅这眨眼，肩部骤然一沉。 视线忽然昏黑下来了，视野狭窄，周边模糊。他看见迪克诧异的表情，达米安怀着不妙的预感开口：“李，你在......” 声音沉闷，如同被关进密不透风的牢房。他意识到了什么，抬手敲了敲脸侧。 咚咚咚，三次发响。 是头盔，摩托头盔。 “你要干什么？” 达米安沉下声音。 “理查德先生，你们先走，带他去我家。” 她没管达米安的问话，对着迪克叮嘱道。 蛊虫的最终目标是将李桃桃困死在这里，再加剧达米安身上的鬼打窍。只要她独自一人留下，为达米安和迪克争取到回李氏宗祠的时间门，他们就能得到安全。 这是，李桃桃破局的方法。 李桃桃说完，低下头去清点身上带着符咒。 不太多，面对蛊潮虽然能顶上一阵子，但绝对杀不完。 “一，二......” 第二张符纸刚从指尖溜过，手再不能寸进半分。达米安拽住少女的手腕：“一起走。” “三。” 她顿了顿，指尖再动过纸的边缘，数过第三张。 达米安分贝提高，厉声喊：“李桃桃！” 李桃桃却也像难以忍受，以比他更高的分贝盖过了这声怒吼：“达米安.韦恩！” 她将手一翻，反扣住了少年的小臂。头盔狭窄的视野中，他能对上李桃桃含着冷意的眼睛，淬了冽冽的波光，如两湾冷酷的月虹。 “你觉得这堆烂摊子需要谁负责。” 她用陈述句时，哪怕呼吸间门都将音调往下沉。 她松手又猛地上台，一把攥住少年的卫衣领将它往身前扯。她面无表情，一字一顿： “是我。” 达米安直直望进这双眼睛，少女眼底的平静，几乎要将他吞没。这是头一次，达米安会想把自己比作一辆年久失修的汽车，胃部阵阵痉挛，从脚底满上来的寒潮使他的体内，掀起层层的巨浪。数秒后，她不再拽紧对方的领口。李桃桃往后退了一步，好整以暇地看着。 透过头盔，看见那双常年流动着冷峻与自傲的碧眸中，少有的弥漫起怔然。他怔怔地，呆呆地，做不出一声回应。在这种状况下雪上加霜，是李桃桃应当做的。她的嘴含着墨汁，像毒虫般一句一句渗透着酸液。 对比方才少年的冷静，他这种懊悔的神情才让她感到酣畅——这一种痛苦的畅快正对少女进行着告诫。 可即便如此，李桃桃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她说：“这笔帐，等我们都回去以后再算。” 能不能全须全为的回去，再另算。 或许是听到达米安的那句拒绝开始，李桃桃意识到自己—— 正清醒的，在发疯。 第44章 第 44 章 “阿叔你......” 小狗跺了跺脚,表明自己的立场： “不要想噢妹妹仔，阿叔不会跟臭小子们呆一起的。” 作为血亲，阿叔早就预料到李桃桃将要说的话了。它将身子一卷,尾巴绕上少女的脖子,大有一副“生死与君共”的意思。 回过神来的达米安，已经被摁在了车的后座。迪克不是着：“答应我，安全的回来好么？” 想要为自己求个安心。 地面如同洒满了一瓶墨汁,墨痕枯枝似的蜿蜒。他们都将目光落在地表的深沟裂缝中,对底下究竟拥有怎样的存在心知肚明。 能否安全回去，李桃桃不敢打包票。 她笑了起来,回答的话句与迪克的期盼毫不相关：“你们蝙蝠家,欠我一个人情。” 马达,预热完成。 右手油门杆一拧到底,哈雷electraglide警用型以最高214马赫的频率向前冲去。尾气似两摆鱼尾凝固在半空不散,提速在3.8秒间完成,几个转瞬只留下背影。 警用机车载着达米安离去，极大的刺激了蛊虫的神经。从原先缓慢外爬的动作,忽然加快速率,争先恐后地同泉柱般喷涌。细细簌簌,千百只细小的虫足/交叠,外壳泛着水光油亮的质地。李桃桃头皮发麻，在打发走达米安和迪克后她深吸了一口气。 她忽然觉得眼内酸涩。伸手去揉。 一怔。 眼皮上湿漉漉的,全是沉甸甸的冷汗。她不由得惊讶的咂舌,原来自己真的在紧张。阿叔显得比她焦灼多了，它对着地上爬出蛊的裂缝呲牙，咕噜咕噜的低吼接连不断,试图喝退这些食人肉的腌臜东西。 “桃子，说说吧，打算怎么办？”阿叔用爪子拍拍她的脸：“要是刚从你爷家出来那会儿的你，对付这玩意儿还勉勉强强。但是现在废了这么久了，想跨级打怪有点不太现实吧。” “我没说自己能打得过啊，阿叔。”李桃桃一把抓住了阿叔作乱的爪子，阿叔听了瞪大眼睛，直接破口大骂：“个死衰妹、打不过你留下来呈什么英雄！” “以为自己这样很靓啊!” “这是现代社会，阿叔”李桃桃将手撒开，空闲的那只摸出了手机来：“实在打不过，可以摇人嘛。” 屏幕翻转，亮的那端对准了阿叔。 眼睛上，映出屏幕的呈现。上面写着—— 联系人：李小狗 “啊...阿嚏！” 少年捏了捏鼻尖，在他身旁捧着手机玩的少女猛地抬起头，像是抓住把柄一般大肆嘲笑着：“被骂了吧！” 他微微眯起眼睛，有些咬牙切齿：“绝对是李桃桃。” 在周末，哥谭的街道上路人不在少数。然而哪怕在相对湍急的人流中，这两人也绝对是抢眼的存在。女生穿着靛青色的交叠领旗袍，姿容艳丽，乌发扎成两个丸子头，男生样貌清俊，身材高挑，穿的倒是白t和卫裤的休闲装。他们手上都拉着一杆皮箱，打眼一看就是外地来的旅客。 外来者，东亚样貌，长相姣好。 这种人，在哥谭被称为——肥羊 从机场开始，有几双眼睛跟了他们一路。那都是诸如扒手，混混，匪徒之流的人。他们盯上这两人许久，只是碍于对方身上的气派不敢动手。 两位年轻人身上，带着萧杀之气。 “这句话我可不能当没听过。”女生晃了晃手机，一个跨步拦在了同伴跟前：“作为桃桃的堂姐，我要坚决维护她的风评！胡乱甩锅的话，就算是小狼我也要邦邦给你两拳！” 李小狼头都大了，他抽了抽嘴角，对此颇为头疼：“莓玲，差不多得了。” “姝姝姑姑还在等我们。” 李莓玲哼了一声，没挪步子。 莓玲和小狼，这次是来找桃桃玩的。 当然，这只是哄骗小桃的托词。实际上，真正的理由是莓玲有事要办，所以拖着李小狼来作陪。 本来他们想着带上木之本樱过来，正好让小狼的女友，在君姝姑姑那里过个面。可没想到桃矢怎样都不肯松口答应，所以李桃桃见嫂子的日子又得拖后一段时间。 “小狼干脆改名叫李狐狸算了。”莓玲吐了吐舌，不满地抱怨着：“就知道拿长辈来压人，真是太狡猾啦——” 这是什么歪门理论。三号少年李小狼皱了皱眉，正要反驳些什么。可忽然，从他们对峙的身中间，爆发出了一阵铃响。李莓玲目光下移，和李小狼的撞到一块儿去。是小狼塞在兜里的手机在闹腾——他伸出一只手做出噤声的动作，一面将来电接通。 “喂？” 听筒刚一接触耳畔，从手机那端便传来一阵嘈杂的忙音。 是嗡嗡作响，像将手机的收音器放入蜂窝中的恶作剧。偶尔有喘息的声音，沉重又急促，甚至能听见喉间的吞咽音。 “谁？”李小狼耐着性子等了几秒，又一次发问到。 这次，对面有了回音。 声音听起来像蒙着一层什么，被诸多的声音似轻纱一般罩住，但能勉强分辨出几个字： “李小狗。” 女生虚弱，仿佛在忍耐着什么。但会叫出这个称呼的，只有李桃桃那个混丫头一个。 这种语气...... “李桃桃，你在搞什么名堂。” 他皱着眉，没去纠结那没大没小的称呼。莓玲听见是桃桃的来电，眼睛都亮起来了。她想说什么，却在见到李小狼脸上严肃的神情后硬生生止住。少年心中隐隐觉得不安，抓紧手机持续追问：“你现在哪里？和谁在一起？李桃桃，回话！” “我快死了。” 半响，那边只传来幽幽的这一声。 “你说清楚一点！” 只剩阵阵通话阻断的录制女声。 莓玲凑了上去。 李小狼神色紧绷，弄得她都紧张起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姑姑又打她了？” 少年目光在她面上掠过一眼，便将嘴唇抿起道：“去包里把你带的龟甲拿出来。” 周文王测算用龟甲与铜钱，可卜吉凶，也可以推算方位。 “干嘛，李桃桃去鬼混然后迷路啦？”虽然困惑，但李莓玲乖乖听话往挎包里翻找着东西。 他们李家人出门，真金白银可以一分不带，但是铜钱纸钱必须得随身揣着。 李小狼像是哽住，不知道应该怎么讲。他整理了一下措辞： “她说自己快死了。” 李莓玲：“？” “我们现在要去捞人。” 李莓玲：“？？？？？？？” 不是啊哥，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第45章 第 45 章 “你确定...这不是恶作剧？” 虽然有些怀疑,但李莓玲的身体还是很诚实的行动了起来。她的包里装了很多奇怪的东西，第一次摸出来一串铜钱、第二次抓出来一把扎好的纸人。看着这些东西，李小狼不禁有些汗颜：“你怎么带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带这些才奇怪好吧。”李莓玲不甘示弱地顶回去：“这可是作为李家人的基础课程,是你和小樱谈了恋爱所以怠惰了吧——” “你！” “啊！” 没理会堂兄的恼怒，李莓玲自顾自惊叹了一声。旋即,一副成色上好的龟壳被她从包里掏出：“找到了！” 她说完，才转过头去： “好啦,比起这个。小狼，你确定这不是桃桃在整你么？”莓玲，又重复了一次这句问话。对李桃桃来电的不信任,并不是因为她不在乎堂妹的安危。而是李桃桃这个人过往劣迹斑斑,常常把李小狼耍的团团转。他们现在急着去李氏宗祠,因着在赶路阶段，所以李莓玲才出言质疑此事的真实性。 关于这次的同话，是否又是一次恶作剧这件事，李小狼自是也想过。但当他看见李莓玲掌间的龟壳时,却也不再多费口舌解释。 他将手抬起,指着少女抬起的龟壳，道：“自己看。” 只看一眼,心底便升起十足的骇然。 李莓玲的龟壳上共有72孔，是族中长辈亲自为她打眼钻面。龟甲孔数分布与八卦相关,《庄子.外物》之中曾记载到——有神龟为人捕获，龟壳用来钻孔占卜，极为灵验。前后，共钻达72次： “知能七十二钻而无遗?” 李莓玲常用的龟壳术法是筮而非卜，筮是一种以万物起卦的方法，在户外可操作性更强。动用龟壳作为媒介的术数,在被称为“龟卜”隶属于骨卜的一种。使用占龟之法来预言吉凶，要先点火燎过龟板，使得龟板炸然有声。龟板破裂的声音叫做“龟语”，有说法是借用龟壳中存在的动物灵来解析卦象。再用水浇上板面，如此钻过的孔旁必有裂痕生出，再根据横竖裂纹来判断吉凶。 令李莓玲的无言的是，在没有火燎的状况下，龟板竟自行开裂。 裂纹往下，直通死门。 在他们三兄妹当中，就数李桃桃灵性最高。她的灵性是能让李氏宗祠后供奉的诸神佛，都为之垂目的强横。龟板有龟语，同样也有灵耳可听人言。现在出现这种未灼先裂的情况，只能有一种解释—— “不能再等了。” 龟灵先一步做出预测，并对他们发出警示。 李莓玲这会儿没有多话，她神色凝重的点下头，踏出一步将龟壳旋转。 既然有灵在主导，就无需他们动手占筮。龟板裂痕在旋转中途，徒然黏合复原。将龟壳旋过后，开口处朝向莓玲与小狼，龟尾则朝着路口。这一摆势一经确认，龟壳便于莓玲手中开始发烫。劈里啪啦的龟语遂响起，一声一声，使板面绽开楚暮警行动裂痕。从第一枚钻孔开始，裂纹衔接其余孔眼形成一副路线图。 小狼和莓玲对视了一眼，抬手，拦下了一辆车。 “希望他们能快点到吧......” 阿叔双脚直立站起，两只爪爪合十，发自内心的祈祷了一句。一只狗能依靠双脚站立，这实际上是相当滑稽的一幕。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黄大仙讨封”的典故，非人的生物过于有人性就会令人感到恐惧。 阿叔说完就转过了头去，发现李桃桃正干脆利落地将衣摆撩起，咬在口中固定。 “阿妹，你干嘛？” “治疗。” 李桃桃干脆地甩下几个字，抬头对阿叔求助道：“阿叔，帮我把包里的东西都拿出来一下。” 其实李桃桃看不见阿叔在哪里，面朝的方向都错了。阿叔晃了晃脑袋，从木箱上跳下来，一面抱怨着，一面又向她走去了。 “笨侄女噢，阿叔在这里啦！” 搞错位置这事儿也怨不得桃桃，因为他们所处的地方——但凡是目之可及之处，都是一片粘腻的黑暗。他们从外围转战进这里作为掩体，这是阿叔和达米安曾经被关过的货车后箱。 无论是狗，还是前方驾驶座，都已经不存在了。 车厢内干净的过分，一根狗毛都没有留下。甚至让阿叔产生了一种错觉，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货车。但地面上存留的东西，让他打破了这一疑虑。因为在距离李桃桃不足三步的地方，正躺着一具尸体。 这是被达米安干脆利落扭断脖子的尸体。 阿叔路过尸体时踹了几脚，这是抓他的那位捕狗人。阿叔睚眦必报，和他有仇的人就算尸体都凉透了，也得挨上几记他阿叔的独门狗腿踹法。收腿时，阿叔想到了达米安。那个当着他的面，义正言辞拒绝和他的小侄女，进行情侣营销的混蛋小子。 虽然达米安救他于囚笼当中，但这不妨碍阿叔趁达米安不在的时候，对李桃桃说他的坏话：“小桃子，你看到地上那具尸体了吗？这是达米安杀的，这种杀人不留情的小子，以后绝对会家暴！” 诋毁形象第一步，用刻板印象击碎暗恋期小女生的甜蜜幻想。 李桃桃闻言看了眼地死透的男人，说道：“我练武的，打起来时能和他五五开。” “你放屁！”阿叔想也不想，直接开骂：“他一看就是个手上沾血的，浑身戾气，你和他打个屁！” “我打不过啊？”李桃桃眼睛咻的一下亮起来了，阿叔有些不好的预感，问：“打不过你这么兴奋干什么？” “我喜欢泼辣款，感觉更爱了。” 李桃桃，脸红了。 阿叔：...... 救命啊，我可爱的小侄女怎么突然变态了！！ 它咳了几声，再来：“你看看他，千叮咛万嘱咐跟他说了别出门，就是不听。现在好了，让所有人都身处险境——这种男人，谈了恋爱以后一定会很大男子主义，难搞的很噢！” “确实。”李桃桃摸着下巴，看起来把这句话听进了心底。阿叔见状直觉有戏，心底一喜，连忙趁热打铁，继续给桃桃上起眼药：“是吧，阿叔见过的事，比你吃过的盐还要多。听阿叔的，准没错。” 下一秒，他就听李桃桃状似苦恼的感慨道：“那我以后想让小孩跟我一起上中国户口欸，这事儿他会不会不答应啊？唉，不想因为这种事和达米安同学吵架。” 阿叔喷了。 “八字都没一撇呢，不要给我擅自畅想未来啊！！” 阿叔被气得够呛，非要说的话，就像自己家养的水灵灵白菜，上赶着要去拱一只也山猪吧。自家白菜主动倒贴也就算了，偏偏这猪还嫌弃的要死。 真是，气死萨摩耶啦！！ 阿叔磨了磨牙，几乎是对着少女吼了出来：“这小子哪里好了啊！”他说到后半段，语气酸溜溜地：“阿叔人形的时候不比他帅？” 阿叔是白毛靓仔，没有任何一个冲国人可以拒绝白毛！ 李桃桃心虚的移过目光，她声音淡淡的，听着没有实感：“哎呀，小声点啦阿叔，会被外面的蛊潮发现的好不好啊。” 她说着，慢吞吞的转变了话题：“比起纠结这件事，阿叔，你不觉得这座工厂很奇怪吗？” 阿叔：“有什么奇怪的？” 它两只爪爪捂住嘴，声音从爪缝里漏出来，显得黏黏糊糊的。 李桃桃说：“人啊——这座工厂里没有人。” “有啊。”阿叔反驳：“我和那个黑皮衰仔就是被人开车载进来，进来的时候工厂里还有人在抛狗的尸体呢。” “那现在呢？”李桃桃反问：“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了吧。” “无论是工厂里运作的工人，开车来的人，大家都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是，李桃桃和迪克刚进来的时候就发现的异样。 因为当时情况紧急，李桃桃才没有开口提及这一茬。这座庞大的工厂明显是在运作的。排气用的烟囱还在不断吐出黑烟，四周有零散摆放着打包到一半，尚未封口的木箱。如果按照阿叔说的，在他和达米安来到这里时还存在着工人的话—— 那等李桃桃和迪克进来的时候，这座工厂呈现出的姿态，简直就是明摆着在同他们说“请君入瓮”了。 纵然阿叔再迟钝，经过李桃桃的提醒也能察觉出这里的异样了。他眨了眨眼，有些迟疑的推断：“那......说不定是得到了别人的消息，先跑路了？” “这里是货车厢，阿叔。” 据阿叔所说，这里曾经关押着一批被捕获来的流浪狗。他们身上多数有疮疤，罹患疯病，但是——“跑路之前，不会费尽心思把这里打扫一遍吧？” 这车厢里，可是哪怕一根狗毛，一丝异味都不存在啊。 阿叔噤声了，它默不作声地往少女身旁钻了钻，表示自己目前极度缺乏安全感。李桃桃叹了口气，rua了把阿叔毛茸茸的脑袋，继续道：“在你们逃出货车厢时，司机已经进入车厢内准备卸货了。在这个阶段，根本不可能不发现这具尸体的吧？就算没有大张旗鼓地警惕，总归也会优先处理他才对。做的毕竟是不正当的勾当，被发现了总归会牵出一些线索来造成麻烦。” “可是啊，这里没有狗，没有人。工厂里唯一能够见到的人类，除了我之外，目前只有他了。” 手臂抬起，食指指向了那具倒在地上的尸体。少女，以一种“真拿你没办法”的口吻感叹道：“简直就是在对我们大喊着:【我有问题，我是陷阱，你们快点来检查我，然后一起gar】一样嘛——” 第46章 第 46 章 话音刚落,之于她身前的尸体，如搁浅的鱼一般跳动了一瞬。 恰好看到这一幕的阿叔：！！！ 它清楚的记得男人颈椎被拧断的惨状。达米安拧他的脖子的时候，像在为一块抹布沥水。人的脖子被外力扭到这种程度,绝无生还的可能性。 阿叔的第一反应是： 诈尸！ 它猛地转过头去看向李桃桃，语气里满是惊恐：“阿妹，你这嘴开光了？” 李桃桃用手挠了挠脸颊，垂着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啊...也没有吧。” “那这种时候就不要害羞啦！” 地上，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声音。 少女冷静地点开后置手电筒,将光照了过去。 照明之处，血雾弥漫上她的眼角。 皮肤上,没有破口。但藏于外皮之下，人的脊柱骨像是琴键一般律动，是一场畸形的演奏。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的李桃桃和阿叔措手不及。好像没有邪祟能将人影响到这种程度，使得身体变得像刑场,更像基于生物本身产生的异变。 阿叔往后退了几步，躲在了少女的身后。他对这种惊悚的场面避而远之,短暂的恐慌后,这种异变——阿叔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这是......” 桃桃伸手将阿叔往怀里拢了拢，补完了他的话：“缩骨功。” 从丹田里顶出气，从而达到将身体的骨头进行重新排列的能力。不仅连身形,就连面骨的样貌也能发生改变。这种技术要从小练起，通常出现在旧社会的杂耍艺人身上。因为锻练手法太过残忍，这门功法到了现代几乎已经失传。这才让阿叔和李桃桃,没能在第一时间甄别出来。 他们一同看向“尸体”，最开始激烈的变动已经平息了不少。第一轮变形带来的结果，是男人的手臂如同脱水的棉麻衣物般萎缩,犹如八岁孩童的肢体。 很快，第一段变形开始了。 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当中，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着装上的隆起，如布料底生长出巨大的肉瘤。阿叔目光到处瞟着，试图找根长棍的东西来戳戳看。当他甫一转过脑袋，头顶兀得一沉。他一怔，抬头往上看去。视线中，少女微不可见的对他摇了摇头，遂开口： “前辈，想找我谈话怎么废这么大的功夫？” 衣下的隆起，缓慢朝衣领口挪去。 直到数十秒后，空气中响起“啵”的一声。 一个偏大的脑袋，从领口钻了出来。 她的头型扁平，五官年老，皮肉像斗牛犬一样叠耷。白发油腻地用簪子挽起来，眼似狐狸般弯弯，殷红的嘴说话时露出缺口的牙板： “哼，你们李家的女的，一个个谱都那么大！” 声若婴孩般尖细，听在耳里是说不出的瘆人。 近代现代，目前界内仅剩的缩骨功传人是一对同卵双胞胎姐妹。 李桃桃笑了笑： “既然能使缩骨功的话，想必是【虫骨】里的蝴蝶玉卡前辈吧。” 虽遣词用的是疑问，但论调却是陈述句。这份笃定，让大头纸人似的蝴蝶玉卡捂着嘴“嘻嘻”了两声，才惊叹着问：“你这女娃娃怎么认出我的？” 蝴蝶（liuf），是苗族一支以动物图腾为信仰的部族姓氏。当今苗人以汉姓为多，将蝴蝶作为姓氏的人少之又少。 蛊骨双子，便是出自这个衰败的部落当中。 苗疆人向来在大西山中避世，但凡有心出山闯荡的，都是在江湖上能叫得出名堂的牛人。其中有一苗女，在外谋生时与一江洋大盗成婚。苗女怀孕生子，诞下一对双胞胎姐妹。 即是后来的“虫骨” 这个称号，即便是在上个世纪，那个神仙斗法的时代——拿出来也有几分重量。 双胞胎，即是一人。 妹妹叫蝴蝶玉卡，姐姐是蝴蝶金卡。 姐姐继承母亲的蛊，妹妹习得父亲的缩骨易容术。 妹妹能言善骗，十句话里九句假；姐姐善于暗杀，手里养的全是毒蛊。 犯在她们手里的人命债台高筑，是恶贯满盈的亡命徒。只是李桃桃记得这两位前辈，在十年前就已经金盆洗手，回家乡养老去了。 击败她们的人，正是桃桃的母亲——李君姝。 少女神念一转，不卑不亢地回道：“当今世上，能习得缩骨功的女人仅有一人。前辈于江湖上的名声谁人不知？” “哎呦，名声？呵、我看是恶名才对吧。” “少说那些捧泡话。”蝴蝶玉卡皱了皱鼻子，露出嫌弃的神情：“想不到李君姝那个拔毒的婆娘，能生出你这么个板扎的女娃。” 李桃桃眨了眨眼，不接这茬，反问：“不知蝴蝶前辈这回出山，所为何事？” “关你这小女娃什么事儿。”蝴蝶玉卡甩了甩手，“老身在这儿听了也有段时间了。你喜欢那小男孩吧？看你是李家的女儿，卖你瓦塔一个面子”。 老人污浊而阴沉的双目懒懒的瞟过一眼少女，尖细的嗓子吐出后半段告诫：“那男孩家里惹了不该惹的人，你若识相适时收手.....老身放你条生路，就当没见过你。” “世上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 “反正那男娃也相不中你，正好你还能给自个儿换一个。” 她说完，见身前扶着墙站起的少女目光收拢，好似陷入了沉思。蝴蝶玉卡自以为说动对方，想着看看小年轻纠结痛苦的表情。却谁想，李桃桃的脸上半分犹豫也不见，反倒对着她笑盈盈地说：“不要。” 蝴蝶玉卡愣住。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探过脑袋问：“什么？” 李桃桃重复了一遍：“不要。” 长相奇怪的老人气笑了。她是没见过这么不时相的小辈，明明自己已经做出这么大的让步，却还是一意孤行。蝴蝶玉卡枯木般的手指狠狠的指向了李桃桃，那指甲又长又细，锐得有如一柄锥子，要剜了她的心似的：“憨货！你哪儿来到底气拒绝我？” 指尖朝下，指向她的腹部：“这里中了五只蛊，钻心蛊。” 指尖抬上，落在阿叔的狗鼻前：“怀里这只，是李君姝那个守着封印的弟弟李煜吧？” 蝴蝶玉卡的声音几乎是从牙槽里磨出来的，再重复道：“老弱病残一下占仨，你凭什么认为否定老身的提议，是个好决策呢？” “我本来是想同意的。”李桃桃像受惊的小猫似的瞪圆了眼。 正如蝴蝶玉卡所说，她身体里的确中了蛊虫。那五只蛊在她的身体里横行，生啖她的血肉。钻心的疼，让李桃桃几乎有些站不住脚。阿叔是镇守封印的人，他距离封印越远，能够动用的能力越弱。他又在刚才帮达米安拦了阴气，这会儿更帮不上什么忙。蝴蝶玉卡以为李桃桃说出这句话，是要回心转意。 她露出一副刻薄的嘴脸，奚落刁难的话已经渡在嘴边。 李桃桃伸手在包里摸了摸，嘴里继续道：“可后来想一想，我对韦恩同学是纯爱。” “既然纯爱，又怎么能在生死危难关头弃他于不顾呢？” 收声，阿叔找了个地方缩好。 当李桃桃再将手拿出时，上头已然多了两样物品。左手捏着符，右手拿着一枚令牌。 木制的令牌，正面朝前。 蝴蝶玉卡大惊：老君令！ 她不再拖沓，将手一翻，一杆竹叶青的长笛便被握在手中。 “不知死活。” 冷声中，老人正手持笛，手堵音孔。 李桃桃低着头，手锤令牌三下，喝声：“一击天门开，一击地户裂” 眼睛，轻微的痛起来了。 “三击马、赵、温、关赴坛。” 喉咙也好痛，手臂更是没有力气。每锤一下，灵魂就好像随着令牌而震颤。一次，更比一次要来到沉重。到了最后，李桃桃险些抬不起手臂。 少女清冽的声音以独特的发声方式，从丹田中抑扬顿挫地传出。它带着某种磁场，在这幽闭的环境中，空气都因此有所波动。遥远的急鼓声贯彻在她每一次呼吸的末尾，鼓声铿锵，亦有战场马蹄纷沓而来。 笛口凑上蝴蝶玉卡嘴旁，她腮帮一股，用力吹起！ 锵—— 刺耳的笛音冲天破鸣，原本在外无头盘旋的蛊潮竟在瞬间静止。它们受到笛声驱动，自发聚成飞旋的钻头，朝着货箱顶端进行突刺。无火的情况下李桃桃手中两张符纸竟自燃起，从她的手中飞出。明艳的火光，绕令牌飞转两圈。 砰、砰砰砰！一声更比一声响亮，是铁皮不堪重负的悲鸣。 高压的环境下，少女无动于衷。 她墨色的眼睛在阴影中被金色流注，粘腻猩红的液体，从她睁大的双眼处坠落，顺着颧骨，形如血泪。 “桃桃，来了！” 阿叔的惊叫，被铁皮遭粉碎的刹那湮灭。熟悉的虫鸣，熟悉的振翅声重合交错。而李桃桃原本还算平稳的声音，在此时徒然拔高。 锤击第四下，连脚下的地面都开始摇晃。 震声，似威慑般高喊： “请——神——嘞——” 第47章 第 47 章 “我们发现她的时候,情况非常糟糕。” “满地蛊虫的尸体，桃桃肚子被挖出了几个洞，里面有明显被钻孔的痕迹。”李小狼将目光落在床上的少女身上顿了顿,旋即沉着嗓继续道：“我们推测是钻心蛊,应该是为了不影响与人的战斗时的状态，所以才直接用刀将它剜出来。在她身前不远,有一只断掉的手臂。” 李莓玲在这时补充道：“手臂皮肉松弛，生有灰褐色的斑。当时不止有桃桃在场,对方应该是个老人，而且是女性。” “李煜舅舅窝在桃桃的怀里，跟我们说她动了老君令。” 或是应李莓玲所说,在她帮桃桃掖被子的时候，有东西掉了出来。李君姝从刚开始就一言不发，她弯下腰去，将掉落的东西捡了起来。她手中，是一枚檀木雕刻的令牌。正面符头以下写着繁体的“五雷号令”，反面雕琢着栩栩如生的太上老君神像。原本红棕色的木牌，此时在灯光的照映下，居然显出了几分深沉的暗色。从老君像手中的铃铛开始,深色的异常痕迹一直延申到底部的祥云。檀木外有刷漆,使水分难以进入令牌内部。能够使这样的木头染上颜色,很难想象它当时究竟是被怎样的出血量来回冲刷。 或许有李桃桃的，或许有别人的。 李君姝面无表情,她不声不响地将令牌放回床头柜前。可她的缄默，却令莓玲和小狼都不敢抬头。女人的目光深沉的像泰山一样压下来，令人感到连呼吸都是一种难以维持的行为。 李小狼看了一会儿昏迷不醒的李桃桃，干巴巴的出声宽慰道：“姑姑,她会没事的。” 混世魔王李桃桃，满肚子坏水的李桃桃，怎么会这么容易的去阎王面前报道？他和莓玲隐瞒了一部分事，在李桃桃陷入昏迷后，一直在不停地喊着一个名字： “达米安” 李小狼认为，他们或许在很长一段时间的夜晚，都会梦见昨天那一幕。当他与莓玲赶到时，满目疮痍。诺大的工厂没有人存在，沿着龟板的裂纹寻路——只是站在门口，鞋底已经被污浊的金色血液打湿。打开门，昏暗的光线下，少女一手抱着白色小狗，另一只手堵住了自己的伤口。她抬起脸，虚弱地对他们笑着：“你们终于来了。” 然后，他看见李桃桃原本压在腹部的手，轰然滑落了。 血花四溅，似细小的泉水。从她手落下的刹那，金色的血以她的指尖为终点，向外扩散着改变颜色。渐渐的，金色琼浆一般的液体，变为了真真正正的血泊。 那时，李莓玲已经泣不成声。 她甚至不敢想象，在自己的和李小狼到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少女浑身没有一处不是血，眼角，鼻下，两耳，垂挂下的血痕让她看起来像暴雨中，被打碎的雕塑。 李家人，没有人不清楚老君令象征着什么。 只有真正具有天赋的嫡系天师才能被赋予的令牌，具有代表天神发布号令，役使雷神，招神遣将的能力。即便在处理灵异事件的问题上，具有极高的权限，但拥有令牌的人，却通常不会轻易动用。 毕竟，以一介凡人之躯号令神明，又怎么可能不付出任何代价？ 金色的血是神灵的血。 能够使血变为金色，只有“招神遣将”这一权能可以做到。 李桃桃，是这一代李家人里，唯一能使用招神遣将的人。 将神的分身请上身，请祂斩灭邪祟。 通常被请来的，都是武将。 请神上身的人除了血液会化为神血外，她的身体机能也会逐渐衰败。人类的身体，很难承受神的威压。一般人请神上来，至多只能撑五分钟。而李桃桃不一样，她的灵性足够高，对神性有一定的亲和力，所以能让神无限操控她的身体。直到这具身体完全衰败，直至死亡。 李小狼粗略估计过自己和莓玲来到工厂的时间，在司机飙车的情况下，前后不超过十二分钟。对正常状态下的李桃桃而言，区区十二分钟的请神，对她来说还不如连做四套广播体操来的累。 这次会造成这副惨样，只有一种可能—— 在用老君令之前，她先请过一次神了。 李小狼想到这里，转过头去对着窗台上的小狗问道：“舅舅，桃....” 话未说完，阿叔便抢一步开口：“我不知道，我之前没跟在她身边。” “？”李小狼皱了皱眉，感到困惑：“我记得您平时不太出门的。”李氏宗祠下方有鬼怪被封印，阿叔是那个镇守封印的人。小狗因为可爱侄女的昏迷而颓靡，他耳朵都折起来了，哭丧着声音：“桃桃让我出门的，她让我看着点那个臭小子，省得他出事。” “那个臭小子？” 听起来李家还有别人借宿，李莓玲却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她捂着嘴，悄悄看了眼李君姝后，挪着椅子试图凑近李小狼。少年一回头，就看见堂妹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正狗狗祟祟地靠过来。李小狼有些汗颜：“干嘛呢？” 李莓玲左右张望着，凑到了他耳边超级小声地嘀咕道：“那个那个啊，应该是那个小桃喜欢的人！” 李小狼：？？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见他一副餐遭雷击的懵懂表情，李莓玲眉心狠狠地跳了一下。阿叔也在下一秒开口：“就是那个借宿在我们家治病的臭小子。” 李小狼看看莓玲，又看看阿叔。 他忽然灵光一现，福至心灵道：“......达米安？” “对对，达米安.韦恩！”阿叔用力一点头，旋即脑袋上冒出了问号：“你怎么知道，你认识他？” 感受到李君姝不动声色投过来的视线，少年浑身冒着冷汗。 “听过，没见过人。” 开玩笑，怎么可能当着君姝阿姨的面说出实话。 要是讲出李桃桃昏迷后一直喊着这个名字这件事，他们所有人都会被灭口的好么！ 第48章 第 48 章 在众人都因李小狼的一句话而心不在焉时,没人注意到床上被褥隆起的身形，微不可见的挪了一下。 李桃桃悄无声息地睁开眼，在目光迅速扫视了一遍身前的环境后,又很快闭上眼。 虽然伤员在昏睡，但也不能吵成这个样子吧。 进行请神后，李桃桃的五感变得异常的敏锐。就李莓玲那点子压不住的声音，根本没办法逃过桃桃的耳朵。原本在半梦半醒的状况下,昏昏沉沉的李桃桃，在听见李莓玲同小狼说的悄悄话时，差点没气笑出来。 这就是所谓的,女孩知道八卦与秘密后,口中信誓旦旦的承诺的“我绝不会告诉别人”么？ 或许是李桃桃心底的抱怨起了作用，莓玲用力地打了个喷嚏，差点连龟板都甩了出去。她赶忙抽了张纸巾，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床榻上阖目的少女脸上,嘴里闷着嗓子嘀咕：“奇怪，我怎么总觉得桃桃醒了呢？” 阿叔跳上了莓玲的膝盖,狗狗爪爪跺了几下，口吻老成地说：“受了这么重的伤只睡一觉就醒，那桃子就不算人了吧。” “那算什么？”莓玲有些好奇。 李桃桃眉梢痉挛了一瞬,她直觉阿叔要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下一秒、阿叔道：“牲口呗。” 李桃桃：...... 这什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阿！ 整个房间的氛围，以床榻为分界线,将前后两侧划分的泾渭分明。相较于阿叔和李莓玲这边的轻松，李小狼则显得狼狈的多。李君姝的目光如尖锐的钉子，令他后颈发亮，如芒在背。少年很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多说那一句话,人在不经意间的表露出的词句往往能透出很多讯息。 比如远在日本就学的李小狼，为什么能够从只言片语的信息里，准确无误的喊出达米安.韦恩这个名字。尽管少年努力的保持表情的镇定，但他不自觉挺直的腰背，攥拳放于腿面而微颤的手，将“紧张”二字通过肢体语言传递而出。 答案，呼之欲出。 很显然，在近段时间里，李桃桃有对两人介绍过那个顽劣的、不听管教的少年。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李家出来的孩子都要有教养，对长辈尊敬，不应生有反骨。作为小狼和莓玲的姑姑，李君姝不能在交友方面对他们管束太多。 但..... 女人的目光，朝着鼓起的床面划过。对李君姝的视线，少女几乎有一种刻在肌肉里的本能。身上尚未痊愈的伤口，似乎又痛了起来。她不由自主地缩起双腿，闭着眼的脸小小皱起，痛苦之色溢于言表。倏地，空气中近距离弥漫出一股充斥着檀香的烟火味。透过耷拢下的眼皮，李桃桃能够分辨出这是李君姝在靠近。 李君姝帮沉睡中的女儿掖了掖被子。 她想：桃桃，和韦恩家的那孩子靠的实在近了一些。 女儿还小，才十五岁的年纪，是非观还不健全。十五岁，还是娇花的年纪，不谙世事，识人不清也很正常。 但错误的交友并不是不可挽回的。李君姝叹了口气，呼出的热风落在少女的耳后。 作为母亲，她会帮女儿筛选一切。 沉浸在思考中的李君姝，并不明白自己的气息，对于女儿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希望电话铃响，希望有大量的游客涌入。 无论是什么都好，桃桃只希望李君姝，能够离开这间房间。如果可以，她根本不希望跟对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哪怕只是掖被子这般亲密的举动，恐惧与排斥也足以让李桃桃的眼角，渗出几滴眼泪。李莓玲抱着阿叔看过来，见她眼角的泪液泛着微光，语气里的担忧更甚了几分：“桃桃好像很疼......” 她像是嫌自己的话不够有说服力，再是补充着：“她都哭了！” 在睡梦中都能流泪的疼痛，李莓玲光是设想了一下，都感到一阵牙酸。李君姝闻言正要开口——门外传来一阵沉闷的敲响声。 想说的话被打断了，女人皱了皱眉，转头朝门望去：“谁？” 这个家中，谁都有可能敲响这扇门。活人不必多说，更可能会是死人，或者精怪与神灵。 来人，于门后说道：“达米安.韦恩。” “啧”李君姝的嫌恶，溢于言表。 她对任何一个自己不认可，却试图靠近李桃桃的人都保有十足的警惕，更别提给对方瞧见什么好脸色。对坐的李小狼将姑姑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多了几分计较。 他疑惑：阿姝姑姑对一个人的不喜，很少会表现的这么直白欸。 达米安.韦恩，究竟做了什么？ 作为主人家，对住客对以如此态度，自然是失礼至极。不过好在，达米安对李君姝的态度不甚在意。或者说，对方的存在，于达米安而言，比起“人”更像是“路障”。 ——阻碍，他往泰坦拉入新人才的障碍。 咯吱—— 门被打开了，李莓玲眼睛瞪大了，目光炯炯地朝着门外看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截精瘦有力的手臂。皮肤巧克力色，肌肉并不成块却流畅有力。进来的少年，穿着一身麂皮绒的灰色短袖，搭一件工装裤，一双白色的袜子，然后再是拖鞋。他看起来发质很硬，刺猬似的翘起。眉眼深邃俊朗，碧色的双眼看人时常含冷漠与戾气。 少年方才的询问好似仅仅是礼貌性的过场，李君姝的同意与否，都撼动不了最终的结局。因而在应对女人不善的目光时，他也只是不咸不淡地表明了来意：“我来看她。” 李桃桃的耳尖，动了一下。 而在其余人看来，在见到达米安的第一眼，莓玲和小狼的脑袋里不约而同地，冒出了同一句话： 他本来应该很帅的。 特别是李莓玲，她简直在扼腕叹息。达米安，本应该帅到让莓玲想原地打鸣、然后被小狼黑着脸踹出房间的。 但是...... “扑哧！” 在看见少年进入房间的全貌时，李莓玲实在没绷住。 阿叔也是，笑得脑袋直直往莓玲怀里钻。 因为身上阴气过浓，因此李君姝先帮达米安做了应急处理。鬼门十三针一出，他现在脑袋深浅不一的插着三根盘龙针。 前后排列，由矮到高。 不得不地说，整的跟wifi天线似的——还是信号满格那种。 阿叔实在想仰天长嚎一声：“大米哥，你小子也有今天啊！”但它想了想对方扭脖子像拧抹布似的场景，又蔫儿了吧唧的闭上了嘴。 躺在床上的李桃桃有些小激动，她忽然有些庆幸自己现在就醒了，不然就连达米安来看她都不知道。 脑袋顶着“天线”的达米安，将酷哥的形象体现的淋漓尽致。他环着手臂，从门口踱步而来，想靠近床前，看一看李桃桃的现状。可正欲踏近的脚，一步未落。李君姝抬脚将一旁的板凳踹过，直接横亘在少年的身前，令他不得再寸进半步。 达米安挑起眉看去，意为：你想做什么。 李小狼心头一紧，正想开口阻止事端的发生，手机却突然发出接连不断地铃响。以防是小樱发来消息而自己没能及时接到，小狼拿起手机来看了一眼。 结果界面上，头像是一颗草莓的聊天窗口，明明白白地躺着一句话： 【我去，感觉他们要打起来！】 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 他猛地抬头看向床对面，发现是莓玲正抱着手机对他挤眉弄眼。 李小狼静默一瞬，在将对方伸手屏蔽地同时，开口劝道：“有人还在睡觉。” 言下之意清晰明了“病人在房内，要吵出去吵去”，这要再听不懂，那可就不礼貌了。 很可惜，李君姝一贯我行我素，她开口就是一发王炸：“你来干什么？” “桃桃都因为你这样了，你还敢过来？” 李莓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种晚间八点档的剧情是怎么回事！这是恶婆婆大战黑化归来的儿媳么？好刺激！！ 达米安像是没料到这个家还有正常人存在，他先是朝李小狼颔首示意，在对李君姝的回答上表明十足的困惑：“我们是正当的金钱交易，有交易流水记录。” 他顿了顿，继续：“还有合同。” 李莓玲：总裁人设！ 李君姝被噎了一下，她不清楚女儿和这混小子存在交易这一出。不过细想也经得起推敲，毕竟李桃桃摆烂多年，平日在家里也是无利不起早的类型。她冷笑一声：“桃桃是替你治病，可不是替你卖命！” “高风险高回报，我认为在哥谭，就连婴儿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达米安当然不会将李桃桃替他受得重伤，看作是理所应当。不过在面对李君姝这种人时，他完全不想给对方讨到任何好处。他显然认为前一句太没有杀伤力了，想给李君姝造成重创，还得下一些猛药。说罢，达米安同样回以讥讽的语气：“更别提这起交易并非李桃桃自愿的。” “你强迫她了？” “是你强迫的她。”达米安用脚尖勾过拦在身前的板凳，将它往一旁挪去稍许后转身落座。他修长的双腿交叠，支起一只手臂撑住腮帮，面带微笑：“实际上，从第一次她察觉到我身上的异样，却对你隐瞒谎称不知时，你就应该知道了。李，完全不想处理这件事。” “而后来，她之所以改口，是因为你曾对她说过【这件事你自己处理】之类的话。所以，你才是她此时重伤的诱因。” 莓玲连连皱眉：感觉是恶役，道德感好像不是很高的样子！ 李君姝没想到，自己谨遵家训救了对方一命的行为，反而成为了达米安反击的痛点。她咬着牙，音调不免高了一些：“你的意思是，我救你一命还有错了？”她眼睛瞪大了，尾音拔高又尖锐，字里行间都是难以置信的意味。 达米安摇了摇头，“首先纠正”他脸上微末的笑意迅速收敛，神色平静，甚至漠然：“舍身救我的并不是你，而是你的女儿李桃桃。” “其次”他看向李君姝，女人显然已经怒火中烧。他嗤了一声，才道：“根据目前的状况看来，该从这里出去的是你而不是我。” 哐当。 回应他的，是重物倒地的声音。随着李君姝站起来的动作，她方才占据的椅子因为失衡而砸落在地。椅腿朝天，在她身后犹如一匹嘶吼的战马。女人身量高挑，丹凤眼如刀片，从上而下的俯瞰时极有压迫感。她整个身体的影子将达米安的浸没在内，阿叔耳朵抖了抖，它发现李君姝气笑了。女人手指敲在手臂上，反问：“理由呢？” “顺带提醒你一句，这里是我家。”她说：“没有合适的理由就在这里大放厥词，我现在就能把你踹出去。” 李家不缺钱，更不惧怕韦恩的权势。 如果达米安有一句胡言乱语，她李君姝保证，现场就能把这臭小子脑袋上的盘龙针全拔了。除非他哭着来道歉，不然绝不给他戳回去。 达米安不喜欢仰头看人，因此面对李君姝近乎挑衅一般的举动，他连一个正眼都懒得给。女人的起身，使原本被她挡住的视线，重新暴露在了少年的眼前。李桃桃的手臂露在外面，那小半截苍白如纸，缠着药汁黢黑的绷带。 就好像病床上，躺着一位正在制作中的木乃伊。 他看着李桃桃，目光一瞬不瞬，说：“你吵到她了。” 李君姝：“恩？” 达米安一字一顿，不耐地重复了一遍：“这是病患的房间，李君姝。” “在这里咄咄逼人，难道就是你所谓的修养？” “没用滚出去来遣退你，是我给你体面，懂了吗？” 第49章 第 49 章 李莓玲≈阿叔： 我去,nb！！！！！！！ 阿叔瞳孔震颤不已，下巴就差砸在地上。 阿叔无声地嘶吼着：大米哥,你是我的神！！ 李君姝有些下不来台。 面对少年义正言辞地谴责,她第一时间生出地竟然不是愤怒。李君姝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瞟向四处，确认四处陈设并无任何变化后——她嘴角抽了抽，不大确定地想： 这是我家对吧？ 少年理直气壮的神态,那底气十足的模样……李君姝总觉得达米安.韦恩，说出这句话时,比她更像这个家的主人。 作为寄人篱下的客人,且有求于对方。寻常人遇到这种情况,多半会选择忍气吞声,并讪笑以待。但达米安.韦恩全然不安常理出牌,他没打算惯着李君姝,且在这一场单方面的机锋中表现出显而易见的不耐。李小狼在短暂的震惊后,不由得重新拾缀起，目光打量起达米安来。 在说出方才令人震惊的言论后，少年的此时并无表现出任何心虚的破绽。他的眼神从始至终都落在病人的脸上，眉峰轻轻皱起，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感觉。似乎是对他人的注释分外敏锐,由于李小狼的视线在他身上停滞太久，达米安不免抬起头同样看回去。 李小狼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去，心道： 这小子不太一般。 李君姝，仍处在混乱中难以自拔。她从掌权以来,李家的上至长辈下到小孩,哪个对她不是敬重有加。达米安.韦恩，是她人生路上遇到过最大的刺头。 他是完全不怕我把他赶出家门么？ 李君姝，虽不报任何从对方口中听到理想答案的希望,但还是琢磨了几下后试探性地开口问：“姑且提一嘴，你还记得这是我家对吧？” 既然撕破脸皮了，也就不用摆出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装模作样。达米安毫不留情地对此嗤笑着，做出了回应：“tt” 女人接着问：“我会把你赶出家门的？” “随意。”达米安碧色的眼睛犹如冬日凝结的碧波，少年朝向李君姝看去时很是困顿、像是不理解怎么会有人以此对他人做出要挟：“我是李桃桃的委托人，她完全可以跟我回韦恩庄园。” 李君姝太阳穴一跳，她气笑了咬着牙诘问：“你还想在我的眼皮底下把人带走？” “小子，你别忘了你身上的东西是靠什么压制的。” 达米安不紧不慢：“是所谓的【风水】，对吧？” 李君姝：？ “作为一个概念性的名词，虽然我不能很好的理解，但从基础资料上看，我推断这是与家具陈设、格局，以及地理位置相关的一种技能。听起来很像建筑学。” 作为一名活动于夜间的义警，又是刺客联盟的继承人。达米安.韦恩，从不会放任自己在危险中处于无知的状态。早在李桃桃提出要他住在李氏宗祠时，为防止自己在遇到突发状况时无所适从，达米安早已将资料中能够查询的一些普众化的名词看了个遍。 譬如风水，就是其中之一。 在中国，从古至今，无论是信教的还是不信教的，似乎都对这一词颇有执念。所谓风水，即是指住宅基地、坟地等的地理形势等。古人在风水相学中认为，水流的方向、家具的陈设、房门的朝向拥有趋利避害的能力。同样，风水的好坏，也与家族、子孙的盛衰相关。在中国，只要是与住房相关的事宜，在建造与装潢前，大多人都会请风水师来观测。 如有不妥，立即拆毁更改。 而住宅又要分阳宅和阴宅，这些就先不多说了。 总而言之，李君姝以家中风水能够遏制达米安身上的鬼怪为威胁，这是再愚蠢不过的事了。 李君姝绷着一张脸不再多说，但达米安却知道对方摆出这样的神情，意为他的回应，戳中了对方的痛点。少年仔细地看着这个女人，她与李桃桃有七分像，只是李君姝眉眼凌厉，像一把唐刀，漂亮的具有攻击性。李桃桃好看的内敛，她喜欢将自己藏在阴影里，用过长的刘海和丑陋的蓝色医用口罩挡住自己的脸。少女与自己的母亲最大的差别在于，她是一个正常人，而她的母亲不是。 强大又美丽的女人，达米安见过不少。 他的母亲塔利亚.艾尔.古尔是其中之一。 双方同样作为一位母亲，能够放在同平台上作为对比。诚然，李君姝同样美丽。她穿着赤色的旗袍，开叉极高。修长的腿在踩着高跟鞋时，拥有紧绷着条状的精瘦肌肉。在中国普遍追求“白幼瘦”的审美下，她的身体是猎食者的缩影。 在美丽与力量方面，李君姝与塔利亚不分伯仲。 可塔利亚有过人的胆识。她残忍，谋略、拥有亦正亦邪的人格魅力。 而李君姝不同，她像一头冷峻的野兽，足够致命，同样缺乏正确与人相处的智慧。 “我相信李一定懂得这项技能，这将成为我们的另一笔交易内容。” 达米安不甚在意的态度，给了李君姝一记重击。 她于脑中飞速的过了一遍李桃桃的技能掌握情况，答案是——绝佳。 风水相学作为玄门的入门基础课程，是于李桃桃幼年时，由上一任老家主亲自教授的。即，李桃桃的祖父。有这样一位老师作为基础启蒙，她的风水技能，无疑远超他人。更别提李桃桃天生具有不可思议的敏锐灵感，使她即便对一切知识一无所知，神明也会手把手教导她将房屋陈设的错误，一一纠正。 她深呼吸了几下，试图为自己扳回一局。女人刻意□□傲慢的口吻，音调上扬：“这其中，包括房屋的格局。”包含针锋相对，就连李小狼和莓玲都快没眼看。 他们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脸上看到一句话：不欺负人么！ 达米安的回应，令人大跌眼镜。 他先是不太确定地停顿了一下，用一种相对平稳的语调进行应对： “是什么让你产生了我家房子很少的错觉？” 全场静默了。 吵了太久，李君姝差点忘了眼前这混小子，真实身份是个超级无敌富二代了。 倘若韦恩庄园的格局不够好，那么随时可以换一栋房子。达米安要表达给李君姝的只有一个意思：他们是平等的金钱交易，别做出什么高人一等的嘴脸，没人会为她买单。 如果可以，达米安简直想现在就揣着李桃桃走人。来这里治病的根本原因，不过也是因为李桃桃居住在李氏宗祠、仅此而已。 其余人则有一瞬间恍惚，这是什么钞能力啊！ 被众人忽视的病患李桃桃，再次悄悄地睁开眼睛。她后颈已经被冷汗浸透了，从头听到尾后，她十分深刻地认清了一个事实： 想让达米安和她的妈妈和平共处，是一件比登上月亮还要难的事情！ 吵到现在已经是完全拌嘴的行为了，跟话题中心李桃桃本人毫无关系，单纯的只是这两个人想要吵个你死我活而已！真的在这么吵的情况下都醒不来，好像是有一点假。李桃桃在闭眼时，都能明确的感受到在争吵最顶峰时，有狐疑的视线几次落在她身上又飘走。 像是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人，在这比菜市场还可怖的氛围下睡得依然能睡得很死。 本身就在醒与不醒之间犹豫不决的李桃桃，在发现，如果继续吵下去的话自己醒来很可能被禁足，而达米安大概率会被驱逐家门后——毅然决然地、决定苏醒一下介入这场骂战。 “.....很吵。” 嘶哑的声音，穿插在两人的对峙中飘了出来。 瞬间，房内如同被摁下了静音键。 所有视线都集中一点，聚焦在正装模作样摆出厌倦神色的少女脸上。 惊喜、沉思、难以置信......在场各人反应各不相同，唯有阿叔一张狗嘴张了又张，在震惊下不慎将心中所想暴露出：“丢哩老母啊，真是牲口啊！” 李桃桃额角青筋暴起： 臭狗，我正月马上去剃头 有了阿叔这荒诞的一句话打破僵局，率先做出行动反应的，是李莓玲。她距离桃桃最近，位置恰好在床榻边上。这时呆呆地眼睛有了神光，渐渐的，泪水充盈在了眼眶里。泪意，使少女杏子一般又圆又大的双眼，看着像两枚荷包蛋。旁人阻拦不及，只见一道残影闪过——李莓玲纵身一扑！ 咔嚓一声，桃桃好像听见了自己的肋骨又断掉的声音。 她本就苍白的脸瞬间变得毫无生气，面色如纸，张嘴吐着魂。偏偏李莓玲全无自知，她猫似的往上爬，用脸贴在堂妹的脸上不断蹭动。莓玲软乎乎的撒着娇：“桃桃你终于醒啦——我好想你！你这个臭丫头，如果不是我的龟板找到了你，你现在就完蛋了知不知道！” 这句话落在达米安耳里，他眼中神色烁了烁，变得复杂起来。 李小狼和阿叔眼见着李桃桃一副hp值狂掉的模样，一人一狗双双将手压在莓玲的肩膀上，试图把她扒开。小狼，紧张地喊：“桃桃！！！” 阿叔紧随其后：“不要死！！” 李桃桃被气的双手攥拳，唇间却气若游丝：“......滚....” 一阵兵荒马乱之下，李莓玲终于被摁着坐回了位置上。她有些心虚地对着手指，嘴里不断嘀咕着“我只是太激动了”之类的话。李桃桃被李小狼扶着半坐起，她对着几人环顾，露出虚弱的笑容来：“早上好？” 李小狼忍不住呛道：“是早上好，我们再晚点去你就得说【你吃好】了” 桃桃：怎么快进到吃席了，呀咩咯！ 她促狭地眨了眨眼，对着李小狼k一下，竭力调动着语气起伏道：“哎呀，小狗哥哥。您的大恩大德，小女子实在无以回报呀——不然，磕三个响头就算了？” “好好歇着吧你。”李小狼对她这耍宝样分外无语，他一面伸手，粗暴地将滑下的被子往桃桃身上盖住，一面又没好气道：“你还磕头，我怕地板都告你碰瓷。” 桃桃表情扭曲了一瞬，要不要对待病人这么毒舌！ 善于审时度势的李桃桃，立刻更换了攻略目标。她对着李小狼冷哼了一声，即刻转过头去面向还在委屈的莓玲：“堂姐——” 李莓玲收到讯号，她戳手指的动作一顿。在李桃桃的注视下，莓玲的小拇指旗杆似的翘着，将指尖悄悄对准了一个方向。 她按照指示将头和身体一齐转正，目光抬起，然后—— 是修罗场！ 达米安和李君姝一齐看来，两边目光，试图把床上的少女一分为二。 李桃桃的冷汗，当场就挂了一下。 她一见李君姝皱眉，直接抢先一步开口：“大家——能不能都先出去一下？” 李君姝重新将嘴闭上，眯起眼瞪着自己刚醒来的女儿。李桃桃像是没察觉到这道视线一般语气轻松：“有点累，还想再睡一会儿。” 即便一听就是搪塞的话，但这的确是一个令人挑不出错的理由。病人想要休息，总不能硬是让对方醒着，不让人睡觉是吧？ 她说罢，泥鳅似地重新钻回了被窝里头。被子还没瘪多久，再次被人高高地撑起来，表明出拒绝再交流的信息。李君姝不好说什么，黑着一张脸先一步朝门离去。陆陆续续地，从床旁远离的脚步声接连不断地响起。而独有一道脚步，是朝着她的面朝的窗前走来的。 随着门被闭合的声音响起，她将被子盖过了半张脸，因此说出的声音也含糊不清：“你怎么不走？” 回应她的，是“刺啦”一声，椅子被搬动的声音。 达米安坐在椅子上看着李桃桃冒出的脑袋尖，不留情地拆穿道：“别装了，你刚才也醒着吧。” 装睡的小伎俩被道明，李桃桃索性也不装了睁开一只眼睛：“很明显么？” 达米安如实：“对我来说是的。” 诚然，在她躺在床上的视角，并不能看见达米安的脸。在李桃桃的视线里，眼前只有少年因双腿交叠，而顶起的膝盖。她想了想，又问：“你不好奇我是什么时候醒的？” “没必要。”达米安说完这一句，又接口：“你该去医院接受治疗。” 在说到这件事时，少年变得有些啰嗦起来：“我认识一位医生，她可以很好的医治你。” 对于将李桃桃带回家中，由李君姝处理伤口这件事，达米安一直很不满。即便他知道是神灵在借由对方的身体，在对李桃桃进行治疗。可比起那些捉摸不透的东西，少年更相信拥有逻辑和推论的现代医学。李桃桃舔了一下嘴唇，她嗓子干的冒烟，每说一句话都有血沫子往喉咙上涌：“我认为，技术再高超的医生，在应对蛊虫和诅咒上应该也没什么经验。” 她话音刚落，视线一怔。原先仅有膝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玻璃杯。李桃桃不知道的是，在她说话的过程中，达米安一直盯着她面部的微表情。当然，也没有放过少女因为缺乏水分，而舔动唇面的动作。达米安倒水的动作，让李桃桃有些意外。她费劲的撑起身体，手臂伸直，想要发力时又感到肢体被外力架住。 达米安将她往上一带，轻松地令李桃桃坐靠在床上。趁着对方不注意，达米安又将玻璃杯塞了进去。手中忽地填进一物，少女下意识地收拢手指。哥谭人没有烧水饮用的习惯，他们大多是接厨房的直饮水来喝。但喝热水的习惯被身为华人的李君姝保留了下来，从热水壶中倒出的水，还留有先前的余温。 李桃桃小声的道了一声谢，慢吞吞的抿起杯中的水来。 水面因接触唇面，从而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达米安的声音，同样逐次递进着： “骨折，刀伤，内出血......”他声音里没什么情绪，无机质地重复着自己知晓的病情：“这是战斗带来的外伤。” “你不该把自己一个人留在那里。”即便想要克制，但达米安说这句话时的口吻里，难免带上了几许诘责的意味。李桃桃摇了摇头，贴在杯上的嘴发出来的声音细碎：“不是一个人，还有阿叔。” 完全不想听到这个答案...达米安烦躁地将叠起的双腿放下，他手臂搭在腿面，语气变得暴躁易怒：“别在这种地方咬文嚼字，李。你很清楚我到底在说什么。” 她放下水杯，继续拿在身前。刚才漫长的吞咽，只是啜饮，杯中水位并没怎么下降。 这间房间是客房改的，墙面上落地窗大开，将薄纱的窗帘吹地扬起。投至地毯上的阴影毫无疑问是曲面，随窗帘此起彼伏，发出秋日将近的呼啸闷声。即便刚刚喝了水，李桃桃喉咙里还是干渴的要命。喉管肉面仿佛裂开的疼，干干巴巴，此时刺痒地让人忍不住想说话。她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专注地看着水面，对着达米安问：“你很愧疚么？” 少年没料想到李桃桃会这样直白的发问。他也不禁问向自己，这是愧疚么？这份支配着身体的烦躁究竟源于什么、这种令人长久紧绷腮帮的乏力感，究竟怎样才能消除。在来到这间房间之前，迪克曾经劝过他近段时间暂时不要接近这里。 他想过无数种恐怖的可能，而推动那些臆想中糟糕结局发生的，是他幼稚的冲动。 等了半响达米安都没有动静，李桃桃叹了口气，重新换了一种问法： “或者说，你很急切的想补偿我吗？” 这次达米安没有任何由于，他嗓音里挤出单个的音节、沉沉的，闷闷地：“嗯...” 全然没有身为恶魔崽子时的嚣张，更没有刚才与李君姝对峙时的尖锐。达米安现在无论是回答还是发问，都显得含蓄而迟疑。在他看来，无论李桃桃是否平安归来，这都是一个错误——一个十足的、本不应该发生的错误。他已经十五岁，在诸多的训练下竟然还不懂得压制自己的，不懂衡量事情的是非利弊。这一切，都让他的姓氏蒙羞。 达米安在自省，无数种以“如果我当时在场，没有离开...”为开头的对敌方案，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这些事后的纠错想象，对于改变现状来讲毫无用处。可至少，这能让达米安稍微安心一些。他沉浸在自己的假设与推演中，对他人的言语都有些模糊。对李桃桃后来说的话，达米安只听清了最后一句。 忘记了是用什么语气，是开心还是认真？他只知道，少女是这样说的： “既然愧疚的话，就以身相许好了。” 第50章 第 50 章 哈...... 水面经过静置已然不见波澜,这是一面很好的镜子。她看向达米安的膝盖，看向自己的手腕、看向浑圆的玻璃杯口、看向水面上自己倒映出的人像，就是不看达米安。李桃桃仔细看着自己的表情,嘴唇闭的很是用力,舌尖甚至能舔舐到自己唇内侧的抵出的牙印。仿佛刚才的话不是她说出来的，她眨了眨眼睛,有那么瞬间脑子空空,现在就想装疯卖傻。 从这句话说出去到现在,达米安那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啊啊,这真是太煎熬了！这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很难捱，她有些想知道少年现在的表情，但脖子仿佛僵住了，不敢动弹分毫。等到回答的时间里，李桃桃没有去细数在此之间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 她知道一旦告白,无论达米安是不是同意，他们之间的关系都不能恢复成朋友了。隐瞒,比起表露要有好处的多。可是她都能够为达米安付出生命的代价，如果连这种浓烈的感情都要隐藏起来的话,那“喜欢”这个词，又有什么意义呢？更何况,纸是包不住火的啊！ 可是现在，沉默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就好像这间屋子的所有人都被按下了暂停键，窗帘不动了，风停下来了，只有她的指尖忍不住在颤动。内心的踌躇下，一个不适时宜的想法从李桃桃的脑袋里冒了出来： 刚刚说的很像玩笑话，反悔一下没关系吧。 这个念头已经发出,就像春雨后的野草那般肆意生长。李桃桃打定了主意，将疯狂敲动着杯子的食指停了下来。 她将杯子压在了自己的腿面上，转过头去笑了一下：“你不会当真了吧？”李桃桃匆匆地扫了一眼达米安的脸，他的眼睛也只是微微合着眼皮，看起来有点深沉。李桃桃心下一紧，目光又飘忽不定的，急急忙忙地补充道：“我刚刚是开玩笑的！” 视线往下，法式田园风的小碎花被子下，少女那双腿在不停的动着。再看向她的表情，眉毛下压，嘴唇在说完句子后仍在不断地开合，她的指尖挠痒痒似的在平滑的玻璃杯上扣动。 唉... 达米安叹了一口气，他无奈地：“你撒谎的技巧，就连三岁小孩来看都会捧腹大笑。” “啊？很假？”李桃桃条件反射地问，却又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暴露了什么。她的脸苦恼的皱起来，但达米安看她很快又将神色舒展开，好似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李桃桃同样学着达米安深深叹了口气，反问道：“那你的回答是什么？” “当我的男朋友吧”她又确认了一遍。这一句还不够，少女还想据理力争，为自己在达米安的心中增添一些筹码：“我不弱，会算卦，会写符，还会做法。虽然这些技能之前有些荒废了，但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好好去学。我还算比较聪明的类型，给我半个月时间就能重新精通起来。” “我还会木雕，会烤老式糕点。嗯......你还可以帮你看房子的风水，我很厉害，李家大部分人都比不过我......” 少女，还不清楚自己此时的模样究竟有多么的滑稽。她绞尽脑汁的阐述着自己的优点，试图为自己增加足以被购置的产品价值。这一切落在达米安眼里，只会令他感到一种无法言明的烦躁。 “不。” 很干脆利落地，打断了李桃桃的话。她刚才还在滔滔不绝的“推销”，如蜡烛一般被吹灭了。她呆呆地看着达米安，因为对方的语气冷冷的，冷的能掉下冰渣。她闭嘴了，原先就忐忑的眉毛更加往下耷拉。突然的拒绝，使少女感到困窘与不安。 就像担忧少女仍残留着半分念想，达米安再度否决到：“拒绝。” 咔嚓。 李桃桃的心，碎成两截了。 她张了张嘴，看上去很迫切的想再说些什么。少女全然没意识到自己方才言语中，逻辑的错误。她说话的口吻是那样急切，其话语间全然没有爱意，比起聊表心意倒更像是在传达一个讯息： 请带我离开。 我很能干，什么都可以做。不会成为你的累赘，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所以，请带着我，离开这个地方吧。 达米安没想到，在工厂时阿叔说的话会是真的。原来迟钝的是他自己，那只臭狗反而敏锐的多。少年脑海中，极快的闪烁过先前他与李桃桃两人，相处过的那些画面。少女一切的行动，都打着“金钱交易”的名号。看似毫无差错，但实际细细想来，根本经不起推敲。 明明初次打交道时，李桃桃还是一副恨不得离达米安远一些的态度...到现在，居然愿意为他“抛头颅，洒热血”了。 如果真的是为了两人之间的约定，也实在太守职业操守了。但达米安不信这套，这样极快的态度转变，根本从一开始就很不对劲。 在人类的诸多浓烈的情感中，唯有“爱”是最麻烦。 而像李桃桃这种的，状况更为棘手。 达米安可以打保票确定，这家伙对他的情感是被错判的。那并不是爱慕，而是—— “从指定小组到今天，我们真正相处时间不过半个月。”达米安说：“你最好先确定自己的情感，现在撤回那句话还来得及。” “我可以当刚才的事都没发生。” 原本蔫着的李桃桃不知被哪个字触动了神经，她低声的嘀咕： “开什么玩笑啊你，我说都说出来了......” 达米安的冷笑响在她的头顶：“tt” “这是最不合理的地方，我以为这种话都会经过一番深思熟虑。” “我当然仔细想过！”她不甘示弱：“不然我也不会选择一个人抗下蛊婆，我又不是笨蛋！” 李桃桃说完，原先高涨的气焰又一次萎靡了下来。因为达米安，她喜欢的人正以一种似笑非笑地眼神看过来。少年的声音，带了一些严厉的感觉：“你想挟恩图报？” “当然没有......” “那么回到刚才的问题”达米安顿了顿，继而：“在你所谓的深思熟虑中，有考虑过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我这一点么？” 啊...这个，好像真的没有想过。 李桃桃被达米安的话击中了，她陷入了回忆，但嘴里却含糊地搪塞着： “一见钟情。” 达米安脾气很差，还总是黑着一张脸，像是看谁都讨厌。在学校里风评更差，除了乔纳森以外，没人愿意同他和平共处。 如果说是一见钟情的话，那只有见色起意这种可能了吧？毕竟达米安.韦恩，从外人看来，除了这张脸以外，就只剩下满身的臭脾气。 李桃桃想，第一次面对达米安心跳失衡，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是在发现他是罗宾的时候，还是在他和李君姝对峙却好不怯场的时候。 或许......也可能是在厨房，在外面是少女父母的争吵，而达米安却能冷静的看穿她的逃避，并给予对策的时候。 记不清楚，也可能根本没有这一回事。 李桃桃陷入了沉默，达米安在看了一会儿后，适时开口： “你也发现有哪里不对了吧。” “我......”她下意识想要反驳，但达米安不会给李桃桃这个机会。 “过度理由效应。”一个名词，从少年的口中说出。 达米安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趁着李桃桃反应不及时先站起。少年一只手撑在贴着床的墙壁，他将自己的身体往下压。达米安身上，带着中草药的味道。那是李君姝使用针法时留下的，这股气味压抑刺鼻，将李桃桃心跳的节奏扰的乱七八糟。她努力的将身体往后缩，“你好好说话，干嘛靠这么近啊！”手上的玻璃杯晃动着，李桃桃不愿待在达米安圈画出的领域。如果可以，她现在就会捂住耳朵，然后找个地缝钻进去。 达米安的姿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硬。 “我们会将好友的帮助，视作理所应当。但如果是一个陌生人对我们伸出援手，我们将下意识认为对方很乐于助人。”[1] “人们在做出与自身及他人的作风相违的行动时，将力图使己、彼两方的行为合理。继而，不间断的寻找原因。一旦找够足以支撑行动的理由，人们便不再继续深入。在寻找理由时，察觉外在的原因足够对行动做出解释，就不再去寻找内部的原因。” 李桃桃很聪明，在看见对方逐渐苍白下去的面色时，达米安就清楚少女已经明白了他话中的寒意。正如他当前所说的，李桃桃身陷于一种名为“过度理由效应”的社会心理当中。达米安想要的是一个同伴，能够交付背后的战友。可一个人就算拥有再大的能力，如果连自己的想法都分辨不清，那么在日后的战斗中将会成为她最大的漏洞把柄。 达米安，很中意李桃桃的能力。这个伙伴他一定要收入泰坦，必要的话，也可以拜托父亲向李家争夺抚养权。而达成以上所有目的的前提，是让李桃桃明白她的喜欢并不是喜欢，他们之间不存在可能。 想要有效应对过度理由效应，只需要将对方信以为真的假象戳破。倘若行为只用外在理由来解释，那么一旦外在理由不再存在，这种行为也会随之崩离瓦解。 “你知道我的生日么？”达米安问。 李桃桃挣扎着开口，她的语气低落：“.......不知道。” “那么换些别的。你知道我喜欢的颜色，喜欢的食物，以及最欣赏的音乐吗？如果不知道，那么存在着想要主动追问探究的心吗？”达米安说完，露出的很是嫌恶的表情：“虽然这里的每个字听起来都很蠢，但这确实是现在的白痴热恋情侣应该知道的答案。” 虽然没吃过猪肉，但有理查德.格雷森作为兄长，达米安还是见过猪跑的。李桃桃对此半个字都答不出来，她的反应在达米安的意料之中。 本身不存在认真追求的念头，那不切实际的一切想法，都要在这里立刻断掉。抱着如此残忍的念头，达米安接下来说的话，越发不留情面起来： “这是喜欢？哼，说憧憬才更为恰当吧。”他阐述的语气异常平静：“在我们短暂的相处过程中，除了讨论案情之外，剩余的时间都在应对你暴躁的母亲。” “需要我说的更明白一些吗？” 是这样吗？李桃桃的眼皮，干涩地眨动着，喉咙迟钝的耸动着。 原来憧憬也会令人脸红，令人心跳加速。令人想要忍不住的靠近，哪怕看见对方也心生欢喜。 “你只不过是在向往我，敢于同你母亲反抗的姿态而已，李桃桃。” 不是的。李桃桃想，达米安说的话，都是错的。他在自顾自地推论，主观的臆断，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可她的确脑袋混乱，被言语搅乱了原本的目标，心潮阵阵汹涌。牙咬破了嘴唇，嘴唇上的血渗进舌尖——这下，脸上唯一的血色也都消失不见了。李桃桃有意识反驳达米安的话，可语言在这种状态下没有力量，如果可以的话，少女可以把自己的心都剖出来给达米安看。 桃桃强撑着自己的眼皮。 身上被包扎好的伤口好像又疼了起来，血又想要继续往外流。李桃桃疼地晃了晃身体，水杯也跟着倾倒了一瞬。杯中水，被泼洒洒出来。水液凉透了，把被褥都浸湿。达米安看见了，但他强装不见，仍然继续喋喋不休着： “你想学习我，成为我，这是你理想中与母亲的相处状态。” 字字句句，连同每一次停顿与标点，都是杀人的利剑。每多一句，她身上就多出一个窟窿，没有血，疼痛难耐。达米安仍是不知道停嘴，乃至最后一句话，李桃桃已经麻木。少年将剩下来所有未尽的话全都含在嘴里，经过前言的铺垫铸成一把高悬于她颅顶的剑，唇舌推动，直直朝李桃桃落下： “你用喜欢掩盖自己的羡慕，什么爱恋都是你虚构的外因。” “认清现状吧，李。” 每一次吐息，都要将她再凌迟一次： “只是无力改变现状，又单纯的想要追寻我的步伐、因此而已。” 冷汗不断地从李桃桃的后颈流下来。 她低下头去，正好看见腿面被打湿的一片。被单上田园风的小碎花被打湿了，蔫儿一片，邋遢又狼狈，再不见半分生机。李桃桃将额头压在那一片湿色上，和被水淋湿的印花挨在一起，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说：“出去。” 达米安闭了嘴，待着没有动。他安静地呆在原地，眼神平静，这种看待闹脾气的宠物的目光，更让李桃桃觉得自己像个笑话。极致的怒火让她眼眶湿润，酸涩胀满整个鼻腔。耳边没有脚步声响起，她停顿了数秒，将整个身体蜷缩起来。她气不过了，咬着牙关，不让哭腔泄漏出来，背狠狠弓满了，将自己缩成一团——用力地、重复地说： “达米安·韦恩，出去。” 第51章 第 51 章 李桃桃想,我刚刚下的驱逐令，显得我的肚量好小啊。 她无意在达米安面前表现出自己的狼狈，可随着那串脚步声离床愈来愈远,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轻轻的落下来。疼痛、不解，难过......恼羞的情绪令李桃桃没能察觉到门的异常。达米安,在经过门槛时脚步一顿。一件女式旗袍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抬头看去,李君姝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他没有心思去猜对方来这儿了多久,不过只凭先前的相处，达米安敢论断女人从刚才就待在门后没有离去。 思绪在达米安脑中不断地闪过，他想着刚才对话的音量,应该不至于传到门外。但李家人习武,五感敏锐，李君姝具体听到了多少，谁也说不清楚。如果是先前，他或许会斥责对方不顾他人的行为。不过现在，少年只是冷冷的看过去一眼，便擦着对方的手臂离开。 李君姝,伸手抚平身上被达米安恶意撞出的褶皱。她缄默着转头去看了眼离开的达米安,又重新将目光落在床上的李桃桃身上。 她的女儿，如茧一般用杯子将自己裹起。 肩膀颤动，如果她真的是蝴蝶,会因这种姿态将自己窒息在虫茧里。 女人沉默地看了一小会儿,就径自朝着床前走去。 高跟鞋踩在地上作响,一步一步，李桃桃的神经瞬间门紧绷起来，她猛地抬起头看去。这时,李君姝已经来到她的身旁，坐在了床的空位上。李桃桃挂满泪痕的脸，落在她母亲的眼里。 “妈......”她胡乱抹了几把脸，哑着嗓子开口。 声音发到一半，硬生生卡在了原地。 一阵温暖从她身前拥过来，李桃桃骤然瞪大了眼睛，瞳孔钻的同针尖一样。李君姝，伸出手臂，环抱住了自己的女儿。她说：“被拒绝了？” 震惊地心情，在瞬间门冷却了下来。 “你怎么会知道？”李桃桃问。 “我刚在外面，全部都听见了。”李君姝手臂收的很紧。 分明拥抱住自己的手臂像柳条一样纤细，但少女却依然感到被勒紧的窒息。李君姝身上供养着神龙作为师父，因此她的体温比起常人偏高。被拥抱在母亲的怀中，李桃桃本应该感到自身好似身处于羊水，女人自身即是冬日里最好的火炉。可少女却觉得自己浑身冰冷，连指尖都似冻了雪霜。 李桃桃，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偷听我说话。” 李君姝叹了口气否认：“我是你妈妈，这叫关心你。” “你就是在偷听我说话！”李桃桃的语气凶狠了起来，刚才哭过的嗓音让她的咬字变得凄厉，声音被撕碎了般带着锯齿状的棱角。少女有如一头被激怒的小兽，双手攥拳，咬着牙质问着自己的母亲：“你凭什么偷听我说话！？” “那又怎么样。”李君姝，抱的更紧了一些。 她的拥抱更像是一种警告，极大的遏制了李桃桃奋起的心情。她双手压在女儿的脊骨上，无声的告诫着对方，一旦轻举妄动，就会被拦腰折断。李君姝语气平静，带着一些安抚：“我是你的妈妈，桃桃。你还在青春期，我应该知道你最近都发生了一些什么，都认识了什么人。” “我有我自己的交友自由。” “你当然有，不过我会帮你甄别哪些人可以来往，哪些人不行。相信妈妈的眼光，我比你年长这么多岁，懂得的东西对你会有益处，妈妈不会害你的。” “......” “比方说，像达米安.韦恩就是你该远离的人。” “他很好！”李桃桃厉声打断：“是你不了解他。” 李君姝声音沉了一些：“别忘了，一开始你甚至不愿意救他的命！” 李桃桃倏地住了嘴，无言以对。李君姝说的没错，一开始是她自己觉得麻烦，甚至不愿将少年身上的异样告知母亲。如果不是母亲强硬要求，或许李桃桃到现在都不会跟达米安有什么过深的交集。李君姝聊到这里，却像极了打开话匣子，一刻不停地继续说道：“可是现在你却喜欢上他了！” “你还这么小，真的明白什么是喜欢么？” “都说乖女孩会被坏男孩吸引，你看那个混小子只是一时的新鲜感而已。妈妈跟你说，那些美国人又早熟又坏，谁知道那小子会对你做些什么。虽然我们家没有不许婚前性/行为的规则，但是女孩子还是该保护好自己。” “而且桃桃你也知道，我们20岁之前最好不要跟男生太亲密。你是个听话的孩子，对吗？” 李君姝后面说的话，桃桃已经听不进去了。 达米安说她的喜欢是憧憬，憧憬离经叛道，憧憬着她能够成为像他一样，敢于对抗母亲的高压与强权。 李君姝跟她说，她的喜欢是一种新鲜感，十五岁的人也是孩子、小孩子不懂什么叫做喜欢。 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考虑过“李桃桃”这个人的想法。他们听了她的话，却又没有完全的认真听。选择用自己的想法去曲解，自顾自地给一件事盖章定论，她的意见没有任何的参考性。 李桃桃本来应该在失恋的痛苦中悲伤，像所有小女孩那样跟自己的好朋友诉苦，出去逛街——李莓玲就在屋外。 但是现在，她得拖着浑身的重伤，在这间门狭窄的病床上被自己的母亲“锁”在床上，听着对方以年长者的姿态说出的“淳淳教导”。李君姝说，孩子的成长就是站在父母的肩膀上，她说的话，做的事都是以“爱”的名义。偷听是因为想了解女儿的近况，儿女的身体是从母亲的肚子里诞生的，所以身为孩子她没有权。 这时，她身旁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趁着母亲不注意，少女将手机拿了起来。 目光垂下去，手机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着有人来信。点进去看，是一封名为达米安.韦恩的发信人，发来的通知。 上面写着：我晚上会回去。 李桃桃看了一眼，将手机关掉扔到一旁。 李君姝依旧在不停的说着那些古旧的，庸腐的感情观。李桃桃麻木地听着，眼神空洞地看着对面的白墙。 她想，明明我的喜欢没有回应...世界上有75.94亿人，为什么却偏偏选择我、来承受李君姝令人窒息的爱呢？ 这真是不公平。 第52章 第 52 章 房间内,安静的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李君姝接了个电话之后就走了，李桃桃从没见过空气有像这样压抑过。女人方才说过的话，像一重又一重的锁链那样加固于她的身上。李君姝肯定少女在她心中的价值,却否认她作为“人”的思维的健全。只有一只被困在笼中的小鸟才会被这样的对待，翅膀被折掉，鸟喙磨钝了。聪明的不是好孩子，乖乖听话的才惹人怜爱。 但是这样是正确的么？ 很显然,当然不是。 但李君姝意识不到这个错误，她把自己以为是的“好”，强加在子女的身上。这是一种附中，种在李桃桃身上喝血吃肉的荆棘。如此的培养,是开不出李君姝想象中漂亮的花的。 我该离开，从这个家里离开。想要逃离的想法,从没有哪一时像这一刻般强烈。但很快，她又泄了气。 又怎么能走呢？达米安已经拒绝她了，没有人会为她加油鼓劲了啊。 李小狼会劝她三思,莓玲会跟她分析李君姝的可怕之处,逃跑没有好果子吃。所有人都支持她离开这个家，但所有人都希望她成年后再做精细的打算。李桃桃不是笨蛋，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如果现在就跑出去李君姝绝对大发雷霆的呢？可是一枝花想要成功长到十八岁,前提是不要在少年期被暴雨摧残致死呀！在她浑身每一块好皮肉的情形下，李君姝能做出偷听她讲话,能说出这种令人难以呼吸的话。 李桃桃甚至不敢想象，如果她伤痛痊愈了，等待自己的又会是怎样的情景。毕竟就这次她以身涉险的事，李君姝还将怒火压在那儿,等着秋后清算。 她不知道自己呆在床上坐了多久，床边被丢着掉的手机接连不断的嗡嗡作响，是这间屋子里除了呼吸以外唯一的响动。李桃桃僵硬的，如八旬的老人般慢吞吞的朝着倒扣的手机看过去。被扔掉的手机，孤零零地倒在褶皱连绵的被褥上，显得可怜兮兮的。 但是再可怜，也没有现在的我可怜。李桃桃恶狠狠地想着，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将手机拎了起来。她像在夹着一张纸片，将手指间的东西捏着晃了几下。说实话，她现在有些不敢看究竟是谁发来的信息。天知道达米安会不会继续发来什么伤人的话，李桃桃现在的心脏经不起任何的刺激。即使如此，她现在还是没事可做，万一是莓玲发来的邀约呢？ 少女一面将手机翻过，一面在心底痛斥：李桃桃，人都是被好奇心害死的！ 屏幕亮起，一共有五条信息。 其中有三条，是达米安发过来的。 李桃桃屏着呼吸，戳开了对方的来信。在宣告今晚不回李家住的那条消息后，过了小段时间，达米安补发了一句： 【我们的委托还是照旧，只是我不会在你的家中住下，这里不适合我。】 过了二十分钟，兴许是见她没有回复，少年又发了一则消息： 【不必在意，你的告白我会当没发生过。人类总是会懊悔于自己对错误的情感，而产生的冲动。为此产生隔阂，是一件愚蠢的事。】 最近那条消息，发送于两分钟前： 【跟我一起离开吧，李。】 李桃桃死死盯着屏幕，聊天框中最后一则信息被她的目光衔住。少女没想到达米安会发来这样一则信息，如此的邀请，简直就像在诱骗一位公主私奔。她收拢的手指微微颤抖，手指泛起青白，文字旗袍躺在屏幕最低，有如一根救命稻草。搞什么，说出这种容易让人误解的话。就好像，就好像达米安真的回心转意了，对她有意思那样。 可李桃桃知道，那只是她可笑的想象。 看吧，上一句话。 “不必在意”，“当作没发生过”......渲泄出的情感，会在什么时候被当作从未发生呢？对方认为的你的感情微小如尘埃，根本不足挂齿。这才不是给另一个人的体面，既然不喜欢她，那直白的拒绝后再也不要有来往就好了。为什么要在刚才多此一举的说教一通，现在还要说出这种只会对关心亲近的人发出的邀请。无名的恼羞，气的李桃桃耳根子都红透了。她头一次这么懊悔，如果刚才没有告白的话，现在就可以不管不顾的答应了。 因为“委托”，这是多么好的理由。 李君姝自己挖下的坑，让李桃桃只身去负责达米安身上的阵，可谓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可有了刚才那些插曲，桃桃现在如果答应达米安的邀请，一定会被她的母亲打断了腿，在家里关的昏天黑地。所以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手机狠狠的摔在墙壁上，假装达米安没有发过这条短信。 想归这么想...... 李桃桃咬着嘴唇，用戳仇人的态度，用力地在输入法上敲着字： 【你现在走了，身上的诅咒怎么办？】 达米安，现在已经收拾完东西。品味不忍直视的青年站在门口等着，这正是迪克。青年看着自己面无表情拎着包出来的小弟，一时无言。 “哈，我觉得你刚刚太残忍了一些。” 蝙蝠家的人身上不会少窃听器，达米安瞪过去一眼，显然气恼于一个疏忽，又被兄长下了黑手。面对这凶狠的，像是要把人咬出血的目光，迪克瞬间抬起手来做出投降的姿势：“嘿、你上摩托的时候放的。是你自己大意了没发现，怪不了我。” 达米安冷笑了一声：“这倒是没错，看来昨天和女人的亲密接触，让你心情很不错。” “你！”迪克噎了一下，他们两双眼睛相互瞪着，谁也不甘示弱。终于，是迪克率先认输。他叹了口气，道：“好吧好吧，我们现在扯平了。不过你就这么回来了，身上的东西还没解决吧。” “嗯。”达米安点了点头，将行李放在后备箱内，一面道：“所以我让李跟我们回家了。” 迪克：？ 他脑子一下没转过弯，本打算将后备箱合拢的动作硬生生停顿下来，他难以置信地：“什...！？我没听错吧小d，你刚拒绝了人家，现在又想让好女孩跟你同居？” 少年挑起眉，没想到迪克的反应会这么大：“所以，有什么不对么？我们仍然存在利益关系，并且她是我打算招揽的同伴。在这个家中生活，有害于她的身心健康。” 听这理直气壮，貌似合情合理的解释。迪克陷入了沉默，他盯着达米安看了好一会儿，就在少年想要忍不住给他一拳时、迪克开口了： “虽然之前大小红一直这么说，但我总是不信的。不过今天，我也不得不认可那句话了。” “？” “小d”迪克认真地：“你真的禽兽！” 迎来的，是少年黑着脸来的一记腹部肘击。 迪克一时闪避不及，被正面击中。他痛的连连后退，弓着腰捂着肚子呲牙抽气。达米安抱着手臂，冷目看着青年痛苦的表情。 欠揍。他这么想着，同时也想到了自己给李桃桃发布的几条信息。每隔十几分钟发一条，可它们无一例外都石沉大海，少女那里没有任何音信回复。达米安很烦，虽然有考虑到对方的情绪问题，但事情实在紧迫。他知道，如果现在不事情摆明了，以后再想让李桃桃成为同伴的难度系数将会飙升。他没忍住，还是将手机摸出看了一眼。 如果还是不回的话，要怎么做才好？ 达米安，认为自己需要制定一个计划。 这个计划的名称，或可以定为——《哄骗乖乖女离家出走计划a》？ 当他脑袋里胡思乱想着时，刚亮起屏幕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达米安的手机常年静音，只留震频提醒来点消息。达米安看了一呀，李桃桃回复的消息上写着： 【你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妙，最好不要离开我家。你在哪里】 迪克已经将行李于后备箱内安放好，他揉着自己的肚子，转过头对达米安说：“小d我们......”他的话刚起了个头，便猛地将嘴巴闭上了。少年于他跟前，将手指虚虚压在唇瓣上做出噤声的手势。达米安将手机摁在耳侧，沉声；“喂？” 另一边，李桃桃彻底慌了神了！ 搞什么搞什么，怎么突然打过来了！！ 刺耳的铃声噼里啪啦的响起来，屏幕闪烁、来电人——达米安韦恩，这个名字架在屏幕中央简直就像一把铡刀，李桃桃总觉得自己一点开就会被处以死刑。 手心中的东西一下被丢的老远，如一枚烫手的山芋。直到铃响超过五秒，她才跪在床上忍着伤口的疼，哆哆嗦嗦地重新将其拾起。 接听键，开。 听筒，开。 电流声窜动几下，旋即少年听不出感情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喂？”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红色从头开始一下灌满了她的颈根——可恶可恶可恶可恶，明明已经被拒绝了，现在光是听到声音就脸红个什么劲啊！ 等待半响，电话那头都没有回应。 但达米安能听到从听筒中传出的，李桃桃轻浅的呼吸。吐息急促，如被夹子掐住的吸管。 她在听。少年确定了这一点，继而重复：“我知道你在听，回话。” 少女的声音，这才不情不愿地发了出来：“干嘛打电话过来啊....”在通话之前，达米安已经将身上的窃听器翻找出，当着迪克的面将其像虫子一样碾碎。因而此时，李桃桃带着明显哭腔的音色，响在了达米安耳中。少女声音闷闷的，嘶哑的黏在一团，听起来委委屈屈的。达米安原先准备好的腹稿，他全部都忘了个精光。 “你哭了？”他问。 关你什么事啊，你这个不温柔的、不解风情的黑色铁皮棍！李桃桃心底恶狠狠地想着，她的心底像一只闹脾气的小狗，呜呜嗷嗷的对着达米安叫唤。但她嘴里说出来的，和心想的完全不一样。李桃桃，听见自己说：“嗯...刚刚妈妈来了。” 话尽于此，达米安也该猜到李君姝大概会对少女说些什么。 这是他自己放进去的恶犬，达米安叹了口气：“所以，考虑清楚我的提议了么？” “什么。” “搬到我家。在那里我会把李君姝隔绝在外，你可以做你想做的。我认可你的能力，李。你不该局限在这个地方。” “.....我...我不知道。” 是个人都不会在被暗恋对象拒绝后，还舔着脸住到对方家里去。达米安心知她的顾虑，“你不用在意刚刚发生的事情”。 李桃桃停顿了一会儿，时间长到达米安想要挂断电话。他即将要将手机拿远的刹那，李桃桃鼓足了勇气，心存着希翼：“我..我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答复传来的很快，他的声音模糊不清：“你再考虑一下吧。” 啪唧，电话被挂断了，李桃桃心中的火苗也断了。 通话中断后，少女失了气力一般，软软的趴倒在了床上。身上的绷带有了渗血的趋势，但她没有理会。 完蛋了......少年毫不留情地拒绝，无情的在她的脑袋里循环播放着。 如果刚刚没有表白的话，现在达米安还在楼上，住在曾经李莓玲的那间客房里。那间屋子，和里她的房间里有一个自知通讯器。那是莓玲和桃桃用纸杯与长线制作的，到现在都能用。如果没有表白，到了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李桃桃可以拎着自己这头的纸杯，和达米安说着今日的奇闻趣事。他们可以一起调查这次的案情，完成小组作业.... 对了，小组作业！ 达米安请的假，到后天就要结束了。届时他们将回到学校里，一起完成小组作业。班主任玛丽老师是个守规矩的女人，一旦确定了小组成员就不会更换，这代表他们要呆在一起活动整整一学期！可是告白失败的人，就不该跟被告白者再有联系。光是想到要在一个班级里和达米安低头不见抬头见，李桃桃就已经觉得呼吸不顺。要是他们仍在一组内研讨课业，李桃桃觉得自己不如钻进地缝里被埋起来算啦！ 要换组，一定要换组！ 她打定了主意，可是换组就要见不到达米安了。见不到少年，李桃桃又觉得心底不舒服，有点寂寞。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什么都不顺，没有一件称心如意的事情！ 她的脸埋进枕头里，眼泪不断地往下流着。到了晚上，没有人来喊她吃饭。睡着以前，她依稀记得自己哭了很长时间。一开始是安安静静的掉眼泪，到了后来她终于忍不住哭着喊出来。什么都喊，但在喊之前她还得拖着支离破碎的身体，把门窗都上锁，自己贴上禁音符省得心声被其他人听见。瞧瞧吧，在这个家里，连失恋哭泣都不能随心所欲。因为赶来的母亲，用来擦拭你眼泪的不是手绢，而是砂纸。 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梦里，李桃桃感觉自己忽上忽下。她好像在蹦极，身体猛地向下沉，一下跌落谷底。倏尔有雷鸣在头顶炸开...期间似乎有睁开眼睛的时候，看着两边的床头柜。奇怪了，这个柜子之前有这么高吗？怎么一眼看过去，见到的却是柜子底的方震贴呢。李桃桃没有多想，一闭眼便一下又睡了过去。 此时清晨，叫醒李桃桃的是一阵极快的敲门声。 “桃桃——起来吃早餐啦！”莓玲轻快地声音极具穿透力，瞬间击碎了少女迷蒙的睡意。李桃桃用脸在枕头上蹭了许多下，嘟囔着：“知道了，再睡五分钟......” 她说罢睁开惺忪的睡眼，想舒展开自己睡成一团的身体。 眼皮子沉沉的，勉勉强强才成撑开来。半睁开的眼睛视野狭窄，能看见雪白色的枕头，雪白色的被子，还有.....红红的爪子.... 等等！ 她突然清醒了过来，李桃桃一个鲤鱼打挺弹了起来！她脑袋撞到天花板，撞得头晕眼花。她先来不及去想，自己怎么会搞到能一个挺身就撞到天花板上这件事。少女急急忙忙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抬起的手臂。肢体胖乎乎的很有肉感，橘色的厚绒毛软乎乎的贴在上面。 摊开的手掌，爪印是梅花形的，指腹和中央都有肉粉色的肉垫。随着五指的收拢，隐藏在肉指里的小尖爪子也悄悄地探出头来。李桃桃如遭雷击，脑袋一片空白。 她浑浑噩噩的想： 我是还在做梦吗？ 怎么...我的手上怎么会有爪子啊！！！！ 第53章 第 53 章（改 爪子.... 李桃桃,被惊得晕头转向的。她不信邪，眼神迷离的看着自己的手。 这，一定是个,超级噩梦！ 她打定主意,屏住呼吸，将手朝自己脸伸去。指间一拢,捏—— 咿？ 手里的触感是绵软的,指腹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触到面部滑嫩的皮肤，而是被一层松软的绒毛裹住。将皮肉往外拽,面颊上的肉就果冻一般被扯得老远。 感觉,不对劲。 手一松开,被拉长的肉，在这一瞬间回缩至原点——于少女的耳旁，清晰的响起了“duangduang”的音效。 桃桃愣在床上，仿佛被定格似的停顿了三秒。 即刻，转身扑向一旁的床头柜。 这时李桃桃才发现，柜子比印象里要更加的矮小。明明平日里一伸手就能拉开抽屉,今天她却得费劲的将身体折叠起来，才能勉强用手勾到柜子的顶面。 看来身体也发生了异变。冒出这个念头,李桃桃可悲的发现自己竟然不再惊讶了。她现在只想快些拿到镜子，来看看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子。 李桃桃鼓足了气,朝着第二层抽屉够去。随着手臂费力伸长，一口气喘不上来,不一会儿李桃桃就累的满头是汗。 等到憋的脸都发紫了....终于！抽屉被拉开了一条缝隙。 李桃桃一喜，手上忍不住使劲。 咔嚓、电光火石之间！ 抽屉被整个拆碎了。 ！ 抽——屉—— 她呆呆地看着爪上昂贵的抽屉碎片，原本安放在内的东西，撒的到处都是。满地的大块木屑,看起来像是拆迁现场的户主遗留物。“哈哈..”李桃桃干巴巴的笑了几声，装作若无其事的将木块丢到一边。梳妆镜被少女捞起。好在上面除了木屑之外，没有多余的损坏与瑕疵。 李桃桃往镜面上吹了口气，迫不及待地把脸往上面映出来。 刚看一眼，她便瞬间将镜子倒扣，不敢再看。 李桃桃瞳孔地震，她刚刚在镜中看到了...一只真的熊猫。 不过不是大熊猫，而是小熊猫。 狭窄的手持梳妆镜面，甚至在离的近时甚至不能完全看清整个脑袋。如同3d建模一般被卡通化的熊猫头，此时被按在了李桃桃身上。橘红色的软和绒毛下面，一双黑黢又明亮的眼睛像两枚黑豆，透着生无可恋的神采。再往下，椭圆形的鼻子小小的，嘴巴是梅花形的三瓣唇。这张脸出乎意料的大，她屈起手臂时，镜子也只能堪堪将五官映照出来。只有将李桃桃费劲的将整个手臂撑直了，她才能看清自己整个脑袋。 她翘起的兽耳，还抖了两下。 这下好了。她一爪子糊到了脸上，镜子啪嗒掉到地上，耳边是李莓玲在门外不断地叫喊。李桃桃，悲从中来： 本来就算被拒绝了，还能想着自己至少是个美少女，打扮一下下也不至于没人要。现在好了，脖子短小，身材浑圆就算了——连人都不是了！ 这不是连追求达米安的参赛资格也没了吗！！ 她心如死灰，下意识想往倒头往枕头里靠去。却没想到腰刚往后一挪，从身下就穿来一声不堪重负的“咯吱”响。李桃桃，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说起来，从刚刚开始就觉得床有点太矮了。除了床垫还是软软的以外，身体下面的触感基本和坐在地上无误了呢。她伸出手，试探性的摸了摸自己的床框。 爪中肉垫，被扎了一下。 小熊猫“嘶”的一声收回爪子，荷包蛋泪眼着往指尖吹了吹气。 床，塌掉了！被她睡塌的！ 李桃桃忽然响起了昨晚梦中的雷鸣声，那么震耳发聩、近在咫尺。原来不是打雷，而是床轰然倒塌的惨呼。 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彻底死掉了：这个世界，爆炸掉算了！ 敲门声从六分钟前一直响到现在，没有得到李桃桃回应的莓玲，从一开始轻柔细敲，已经变成了粗暴的手掌砸门。李桃桃在这失去耐心的暴躁砸门声中，找回了自己一丝丝的理智。她不断的爪子去顺摸着自己脸颊上的软毛，用力地深呼吸着，嘴里给自己做着心理暗示： “别怕李桃桃，你自己就是干玄学这一行的。” “你可是李家的女孩，什么奇闻怪事没见过？冷静，冷静......实在不行祖宗们都在祠堂呢，找他们也都是可以解决的，对吧？” 这么来回梳了一两下，李桃桃原先浮躁的心，一点一点的平缓了下来。随着心跳逐渐回归正常，周身也猛地发出“砰”的一声。 眼前，有一根橙色的毛发飘下来。 啊.....脸上，没有毛绒绒的触感了！五根手指压了压脸颊，是滑溜溜的皮肤...... 李桃桃好不容易平复好的心情，一下又激动起来。她睁大了眼睛，还来不及惊呼一声“好....耶？”声音，变了调。又是巨大的音效声，少女又重新便回了体型巨大的红熊猫。李桃桃眨了眨眼，半是猜测的屏住了呼吸。 身体跟系统卡bug一般重新变了回去。 李桃桃盘着腿，坐在床的残骸上撑着脸想：看来情绪激动的话就会变身，但是冷静下来就能恢复成原状。 这难道是诅咒吗？或者，是蝴蝶玉卡的蛊带来的后遗症？不太像...... 不详的诅咒会令人感到身体上的不适，灵感强的人更会呕吐且头晕脑胀。但目前为止，李桃桃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反应。相反，她甚至感到身体比以往更加轻盈，甚至连身体上的疼痛都消减了不少。在东北，有出马仙能够让动物仙家上身来替人看事儿，身体附有动物仙的仙家子弟，面庞会呈现相应的动物特征。 但像李桃桃这样整个人都变换物种的，在少女自己印象里，是闻所未闻。 “都这么敲了还不醒？” 门外的莓玲，气喘吁吁的捂着自己红肿的手，不满地嘟囔。路过的李小狼抽过目光看来一眼，挑着眉问：“你非得把她叫起来干嘛，让桃子好好休息不行么。” “这你就不动了吧小狼——”莓玲梳起食指，叉着腰：“不吃早餐会肾结石的，养生要从小抓起才可以！” 少年面对李莓玲认真的表情干笑了几声：“哈、哈哈哈...”怎么想都很奇怪，房间里的明明是个重病的病人。李莓玲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思维误区，她一只手摸着下巴陷入沉思：“虽然知道养伤的人爱睡觉，但你不觉得我闹得动静这么大，这都不醒都不像个人了么。” “确实。”小狼赞同地：“你跟装修团队一样。” 他话音刚落，脑袋上便顶了一个新鲜出炉的大包。少年大喊：“你有病啊！” 莓玲别过头去，只当自己没听见。她仍在自顾自地嘟囔：“你说，把阿姝姑姑叫过来看看怎么样呢？万一小桃桃昏迷了怎么办啊.....” 少女嘟囔的话，被一声嘶哑的问候盖了过去。原先紧闭的门缓慢拉开了，狭窄的缝隙中，一张憔悴的少女面庞挤了出来。李桃桃气若游丝地“早上好。”，她声音虚的，仿佛下一秒都要咽气。 莓玲和小狼均是眼前一亮，扎着丸子头的旗袍少女惊喜地喊着：“你醒啦，桃.....” 话没说完，从昵称的第一个字开始踩下刹车。重伤未愈的患者脸色苍白是正常的，她的眼睛红肿，脸上浮肿的像是猪头。当她将目光落在少女的头顶时，李莓玲顿时露出了被噎到的表情。李桃桃看着自家堂姐的面色变了又变，欲言又止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是人类的面皮后，李桃桃奇怪地问：“莓玲姐，你想说什么？” 李莓玲砸吧了几下嘴，像是踌躇。在李桃桃几番催促下，她语气古怪地说：“你...呃...刚刚没醒....” “是因为背着我们去染了个头吗？” 桃桃：？ 她下意识压住自己的头发，想到方才在房间里发生的一切，身体顿时一僵。身前，莓玲已经从包里摸出了一只梳妆镜亮在了李桃桃眼前。 “你自己看吧。”随着镜面逐渐摆正，李桃桃此时的真容也被迫出现在她自己的眼前。 她的头发，变成了同刚才如出一辙的橘色！ 啊.... 李桃桃抓住头发，表情空白，几个单音钝钝地从嘴里滑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惊人的尖叫声，从这间房子里冲天响起，窗外的悠然的鸟雀被吓得四处乱飞。在李莓玲和李小狼惊恐的目光下，粉色的烟雾瞬间从李桃桃娇小的身体中爆发而出。两人注视中，由少女原先所在处—— 一只体型巨大的红熊猫，撑破了网 第54章 第 54 章 绝对不能被妈妈看到！ 少女几乎是本能地往房间冲。红熊猫的体积和重量对等,跑起一步地面都抖三抖。她用力撞开房门，重大的动静让愣住的两人回神。摇摇欲坠的木门，根本挡不住他人的目光。在发觉少女的目标是敞开的窗户后,李小狼心脏一紧，连忙高声喊道：“桃桃,别！” 当然，为时已晚。 李桃桃已经撑住窗户，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李莓玲、李小狼尔康手：nooooooooo！！ 一秒,两秒三秒...一分钟过去了,莓玲和小狼的表情从震惊,渐渐变成了无语。他们对视一眼,推开房门，并肩朝窗口走去。李桃桃，还在努力的扭动着自己的身体。红熊猫胖圆的身体,正好卡在了窗户口,让它像嵌进篮板的篮球。李小狼无语地看着她蠕动，小熊猫的身体和窗口严丝合缝,莓玲看了一眼便断言道：“不行的,一点操作空间也没有。” 李小狼抽了抽嘴角,抬手给了这笨蛋熊猫脑袋一个爆栗子：“蠢货,你跑什么啊！” 爪子捂住脑袋上起的小包,桃桃泪眼朦胧地冲他回喊：“你在亲人面前变身怪物了,你跑不跑嘛！很羞耻欸！！” 莓玲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不然还是叫姑姑来吧，我们解决不了这个啊。” 她话音刚落，就见李桃桃挣扎的动作更剧烈起来了。她使劲地动着自己的腰，像一条在沙滩上垂死挣扎的鱼。莓玲看她脑袋都快晃出残影了,简直叹为观止：“你...至于吗？” “你觉得我把这个房间搞成这样又打算跑走，被她看见了我会有什么下场？”李桃桃停下了挣扎动作，反问。 李莓玲和李小狼静默了一瞬，旋即纷纷撸起袖子铿锵道：“赶紧的，我们帮你！” 现在被李君姝发现了就是现在死，晚点被发现就是晚点死。那能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想通这一关节后，两人双手并用，使足了吃奶的力气将李桃桃的身体往下压。 不知道压了多久，等两人都气喘吁吁的时候—— “啵”一声橡木塞拔出瓶口的声响，双手一空。 窗口塞着的小熊猫跟个落网的台球似的，迅速往下坠落。莓玲和小狼支着窗台，探出身体往下看去。圆滚滚的小熊猫在下落时，于视角中汇聚成橘红色的圆点。李桃桃捂着脸无声的尖叫下，她狠狠地砸向地面。但想象中的深坑并没有出现。反而身体，像是个巨大地弹力球一般，让熊猫团子重新向上弹了起来。 窗框上撑着脸的两人，目光随着李桃桃时上时下，最后纷纷抬起头去看着她逐渐消失在天际的身影，莓玲对着桃桃挥了挥手。少年看了一眼手机，从上来叫李桃桃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约莫十五分钟了。“莓玲，该走了。”李小狼说道。时间呆的太长，李君姝势必会产生怀疑，那样的话，他们刚刚费尽心力让李桃桃逃走的行为，就完全白费了。李莓玲同样深谙这一点，她颔首同意下来。 楼梯间，脚步声纷沓而来。餐桌前，李君姝桌面上立着一个pad，手里拎着咖啡杯正准备往嘴里啜饮。见莓玲与小狼一齐下来，却始终不见女儿的身影——女人将杯放下，挑眉问：“桃桃呢，没起来吗？” 李莓玲借着拉开座椅时低头的动作，语气平静地回复道：“是啊，她说昨天没怎么睡好，想再补会儿觉。” 少年则转手夹起一根油条，抬头对着李君姝为莓玲的话找补：“请神本来就是件消耗神元的事，桃桃醒了会来找吃的的。” 李君姝没有搭话，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划动着平板的屏幕。女人目光投向楼上，她总觉得的这整件事有一种相当不妙的违和感。 “噫噫噫！！！” 风把李桃桃的嘴巴都撑开来，她咬紧牙关，嘴唇都被掀得发抖。在半空中，她根本不敢睁开眼睛，凭着缘分到处横冲直撞的。 第一次落地点，在一根电线杆上。 道路旁的电线杆有工人在维修，今日正好轮到鲍勃值班。他正抱怨着哥谭的今日阳光太明艳，找的人眼睛发疼。可下一秒，头顶便被一块“阴云”盖住，再不见一缕光明。鲍勃疑窦丛生，下意识抬头看去。 正好，跟一张q版熊猫脸对了正眼。 李桃桃：“。” 鲍勃：“......！？” 在男人逐渐惊悚的注视下，她尴尬的笑了一声，旋即抬起爪子轻挥了一下，瘪着嗓子干巴巴的：“哈喽？” 红熊猫，对他打了声招呼。 转瞬，桃桃便直直撞在了一根电线杆上。她像个保龄球似的飞速滚动着，将一根电线杆砸倒在地。失去平衡的长杆，朝着另一根长杆倒去。紧接着，场面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电线杆接连不断的倒塌，令人联想到多米诺骨牌。对于人类来说，电线杆毕竟是庞然巨物。它们的倒塌，坠落，在人的视线中将呈现出一种恐怖的压迫感。电缆全部纠缠成结，刺啦刺啦地发出电流刺耳的炸响声。人们开始不可控的尖叫，如蚂蚁一般逃窜着。 长杆，砸扁了一处垃圾桶。 李桃桃不断地在不同的电线杆中跳跃，她捂着眼睛大声喊：“对不起！！！！” 想要避免损失，就要保持冷静。但在这种情况下，怎么能让情绪收放自如的镇定下来呢？她心不在焉，脚下猛地踏空。失去了支撑力，李桃桃在半空停顿了一会儿，之后倏地往下掉。身体缩成索尼克般的球，期间李桃桃落在了人家的车顶盖上，又从盖顶弹到了墙壁狭窄的顶缘。 李桃桃晕头转向，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她有意识的避开人群，想让自己往一些刁钻点的地方钻去。可是这么大的体型，就算有心想要将自己藏起来，又能够藏到哪里去呢？于是橘红色的弹跳球，成了今日哥谭的奇观。旁人纷纷拿出手机将这一幕拍下来，有人猜测是政府的秘密武器，有人猜测是哪位行为艺术家的社会艺术试验。但 ——这一切猜想，在李桃桃抵达商场附近时，被打破了。 枪声鸣响，人群尖叫着抱头蹲在地上。 戴着小丑面具的混混们正嬉笑着，将人群像赶羊群似的汇聚在一齐。小丑站在最中央，如一名众人拥簇着上位的新帝一般发笑。 “嘘——嘘——别乱叫，宝贝们。”哥谭的犯罪之王小丑，用枪管穿透了一只玩偶熊的肚子，弓着腰身对一名穿着泡泡裙的小女孩低声细语：“我们来玩个游戏吧，看看这个——”他抬起一只手，将五指收拢的只剩下食指在蠕动，像一只肉色的软体虫。在小女孩的恐惧的目光中，手指一寸一寸地朝她嘴角袭来，男人的声音疯狂又温柔：“虫虫来咯张开嘴巴的小宝贝.....” 声音趋于低沉，于最后一个字的末尾，小丑猛地将声腔压低，手指随声骤然将她齿面掐住，语气狠厉：“会被虫子掰掉他妈的牙齿！哈哈！！”与女孩鼻尖相贴的姿势使其双目同金鱼一般突出，留下鬼魅般不详的黄绿似地狱沸腾的油锅，倒映出女孩绝望的面庞。 她终于绷不住了，女孩嘶声力竭的哭了起来。 她哭的声音愈大，小丑的笑声越是热切。他笑得让人怀疑是否得了癫痫，浑身上下都在颤抖，四肢无规律的挥动着痉挛。刚从阿卡姆出逃的小丑全年无休，第一时间就带着手下劫持了商场。这里，正在举行斯塔克工业旗下电子零售城的启动仪式。各界有头有脸的人都被困在这里，众生在此时皆是蝼蚁，在小丑眼中平民的生命没有任何价值可言。他唯一的目的，就是引来自己的老伙计，他的好朋友——蝙蝠侠！ 吓哭了一个孩子，对于小丑来说只是餐前甜品。欣赏完女孩哭丧的表情，原先情绪的热潮渐渐的褪去，他上扬的嘴角平直下来，面无表情地将枪上膛。 “让我们来猜猜，大蝙蝠什么时候会来溜达吧？” 他指腹压在扳机上正要扣动—— 手腕，兀地一疼。 剧烈的刺痛让小丑被迫松开手指，手木仓掉落在地，同袭来物挨在一起。小丑朝下看了一眼，蓝鸟形状的锋利飞镖，牢牢地插在地上。他捂着手朝后退了一步，红艳的笑脸嘴角即便无表情时，也使他在冰冷的狂笑。小丑歪过脑袋，瞧见来人后失落之意浓重：“怎么是你，小蓝鸟。” “有我就够了，小丑。”夜翼吹了声口哨，双棍在他掌心转了圈棍花。青年经修饰过的声音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多米诺面具下双眼咬住对方的动作不放：“相信我吧。不需要虫子，我也会把你的牙齿打的稀碎。” “噢...别那么紧张，孩子总是需要一些童话故事，来为他们的美好的童年锦上添花不是么？”他一边说着，目光不动声色地四处飘动。夜翼冷哼着，细线绳索从他抡起的指尖中弹射而出。正是这短暂的间隙，小丑眼神一凛纵身朝地面扑去。 而他的目标——是木仓！ 刚刚，被夜翼打落的木仓！ 其距离小丑不足两步，一旦被夺取，刚才脱险的小女孩又要重新陷入危险。小丑打着先拿回武器，再牵制人设的算盘。翻滚中，他无意间看见了夜翼的表情。 不对劲。小丑怔住。 青年神色平静，虽绳索一记落空，但他却没有进行更进一步的行动。 小丑暗道：他有后手！ 果不其然，将他指尖即将碰到抢柄时。忽然，从远方迸射来一团白色粘稠物，将近在咫尺的木仓锁死在地面。白丝绵连，形成一张牢不可破的蜘蛛网。变声器下，轻快而聒噪的动响于他身前响起：“纽约的好邻居蜘蛛侠，今天来顶班上阵咯” 红色的超英呈蜘蛛匍匐状蹲姿落地，他别过头去两只硕大的网罩复眼对着夜翼挤弄着，调笑道：“我有来迟么？” “当然没有。”夜翼故作遗憾地：“可惜临时工没有奖金。” “哈，该死的资本家。”蜘蛛侠嘟囔着，腿肌用力将自己弹起，少年敲了敲自己的腕上的蜘蛛发射器，对着小丑嫌弃地数落道：“小丑就该去耍保龄球。” “危险物 第55章 第 55 章 屏幕上萤蓝色的光将将打在操作台前人的脸上,阴影片状垂落，使少年本就硬朗的轮廓更如雕塑般块面清晰。画面中夜翼双手持棍，肌肉像一头豹子似的蓄势待发。邻市的超级英雄蜘蛛侠则恰好在商场处,相比起夜翼来说他身形更加清癯一些，没有显而易见的大块筋肉，但流畅的肌理感也能令人揣摩出其中蕴含的力量。 隶属斯塔克工业旗下的电子零件批发场开业，实习生彼得.帕克被委派来监工。一个小小的零售批发场自然无需大忙人托尼.斯塔克大费心思，很显然，这只是一个由头。前段时间,哥谭的滨海港口接连不断出现女性浮尸,在李桃桃提供的信息下，他们顺腾摸瓜查到了纽约几起无法侦破的疑案。 同样是年轻的女性,与哥谭死去的妓子不同，位于纽约的死者拥有完璧之身,且年龄被控制在十五六岁——是她们骨骼的年龄。死者的外皮如同被催熟的果子一般苍老,质感松弛,垂垂挂落在骨头上。与死去的翠西一样，现代医学无法窥破死者皮肤衰老的秘密，甚至无法破解死者体内的血肉为何消失的疑难。蝙蝠系英雄像来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与纽约这块地界井水不犯河水。他的亲自调查，必然在第一时间引起了神盾局以及复联的关注。 与哥谭的处理方式相同,纽约的这几宗少女死亡案件的消息同样被封锁。外皮老化、血肉全无的死法，一旦被爆出必然会引起社会的恐慌。更何况，如此惨状的尸体,显然不似寻常的罪犯能够做到。 变种人，恶魔，外星人,疯狂的科学家...... 以上拥有超凡能力的人，都有成为罪犯的可能。 但在没有他人提示情况下，半个多月的调查毫无进展。案件，也被暂时封存。在与蝙蝠侠交换了信息后，纽约那边表示愿意协助蝙蝠系英雄的调查。只是，在调查团队中必须有复联的人介入。 作为实习生，托尼有意让年轻的蜘蛛侠多经历一些事，因此彼得.帕克，便是被委派来的人员之一。 同行的本该有美国队长，只是他有要事缠身，过几日才会到。 达米安臭着一张脸，仰坐在人体工学椅上。提姆手上敲动键盘的动作倏地一顿，他拿起马克杯抿咖啡之余，抽空看了一眼少年绷起的神情。 孔雀似的格雷森，聒噪的门外汉蜘蛛侠。达米安恨不得穿过屏幕站在两人身前，上去把小丑的上咧的红嘴巴揍的方向调转。 “呃...给自己找点事做？”因达米安身周气压太低，让提姆忍不住出言提醒。要知道，在身上的妖鬼没能被驱逐之前，达米安是被勒令绝对禁止参与巡察活动的。无法担任蝙蝠侠身旁的神奇小子的角色，对于少年来说绝对是一次致命打击。特别是他心心念念的新同伴——那个会玄学的东方小姑娘李桃桃，并没有同意这混小子的同居申请，导致治疗进度更是大大减缓。在韦恩庄园，每一个人都无法拥有自己的秘密，因此达米安拒绝了女孩告白，又想将对方拉进泰坦的情报不出两日，就传遍了所有人的耳朵。 哈，东方人大多含蓄羞涩，告白被拒绝后估计会耿耿于怀一段时间。达米安不能以自己的惯性思维强压在对方身上，这回伙伴没了，身上的鬼怪也解除不了。可以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在这个家中，达米安对巡查的热情几乎高于所有人。因此，他没事干就会跑到蝙蝠洞中，来观察周边监控的情形。布鲁斯近期给提姆放了假，这位年轻的总裁在休假的第一天，遇到了小丑越狱劫持商场这档子事。 后勤支援应当属于红罗宾的职责，在看到幺弟不爽的在这儿跟个讨债鬼似的——提姆绝不会承认，自己在说出那句话时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的。 果不其然，达米安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似的一下跳起来了。他一记眼刀朝着提姆甩了过去，面色明显不虞：“哈，管好你自己吧德雷克。” “当然，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提姆以退为进，咽下了咖啡将键盘随意一敲：“谁让你被禁足在家里了。” 光标随意的点放，将分区的监控一处放大。于正中央呈现的画面，此刻由商场的时事动向，变为了周遭直通的街道实况。为了避免被扯入案件，周遭的居民早已在第一时间封锁门窗。小丑帮的人持枪站在那里，他们大多数被蜘蛛侠牢固的钢化蛛丝黏在一起，动弹不得。照理来说，监控画面应当干净的要命才对。 可...... 达米安被提姆直白的刺了一嘴，当即挑眉想要回敬。可屏幕上的动向引起了少年的主意，他还嘴的动作一顿，目光朝旁侧瞥去。 这一眼，达米安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 提姆看着达米安梦游似的表情，不由得同样转回去：“什么？” 在看清屏幕上的内容后，提姆露出了同达米安全然一致的表情。 街道尽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橘红色的圆点。它体积颇大，占据整个街道口，顶端高过了两旁墙壁。直街窄道，其移速快的令人发指。不过眨眼间，“圆点”便来到跟前。这时，他们才发现，所谓的“圆点”是一枚毛绒绒的橘红色的圆球。当视角切换，自上而下俯瞰看清全貌，圆球在长道中横冲直撞，令达米安无端联想到之前与乔纳森玩的游戏—— 弹珠赛道。 “从没见过...哥谭什么时候多了这种东西出来？”提姆咂舌，指尖敲下一串代码，口中接连不断进行着猜测：“商场热气球？行为艺术？还是...”他话中稍有停顿，旋即将空格键摁落。脆响的瞬间，原先串联起的代码轰然溃散，使原先齐整排列的监控画面如被打乱的牌堆般重新组合。镜头捕捉于圆球之上，提姆指腹重新贴上温热的咖啡杯，低声继续道：“小丑的外援？”达米安双腿架在操作台上，他若有所思：“我倒觉得它像误入其中。” “你看它的方向。”视角转动，青年将另一监控区域的块面划出。与红球所在的地段画面拼凑，搭出一道直线般的长廊。而长廊尽头，是被小丑挟持的商场。 提姆猜测其来历与小丑相关也并不无道理，因为红球的目的地是——蜘蛛侠，夜翼，小丑三人所构建成的三角。虽然这样去形容有些荒诞，但处于蝙蝠洞的两人，真的感到当前的场景像是在看一场保龄球直播。 位于画面边缘的三人所在地，这预计是灯杆上的监控，角度恰好能将三人面上各异的神情纳入眼底。小丑面带癫狂，阴冷的目光收敛在那双黄绿色的眼眸中，危险地像一只吐着信子的毒蛇。夜翼看似轻松，实则浑身紧绷。他们对峙着，因小女孩仍处在小丑可挟持的范围内，他尚不能够轻举妄动。唯一面色不对的是蜘蛛侠，青年倏地低下头去——脚边，散落的弹壳在跳动。 蜘蛛侠变异后的体感敏锐，脚下地面产生的异变，他是第一个察觉的。夜翼发掘身周气氛不对，转过头去便见到少年超英放空的蜘蛛复眼。 在战斗时防空，这可不是个合格的义警该犯的错误。 “地震了？”夜翼低声提醒。 “你没感觉到？”蜘蛛侠反问，接收到对方闻讯的目光时，蜘蛛侠摇了摇头，更是轻声传讯：“地面在震动，但不像是地震。” 地震的震感是摇晃的，而他现在感受到的震动却更像是有重物在跳动。他话音刚落，夜翼也感到了那逐渐明显的震感。他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眼地面，那些开业被剪碎的兰斯哎，弹壳，血水与灰尘凝结成的污垢无一不在跳动。在绝望压抑的氛围中，许多细节会被人下意识忽略。人群在见到两位超英登场后，情绪还算是稳定。迪克忽然发现地面的震动让他很是熟悉，像是与毒藤女对峙时，由哈莉亲自踹落的，于山间滚动的巨石快。 “夜翼。”耳麦中，达米安的声音冷淡响起。迪克等待着对方的下文，等来的却是提姆的接口：“一个巨大地红色的....呃..保龄球正在向你们靠近，还有一千五百米的距离。” “预计五分钟后到达。” 提姆虽然语气平静，但迪克还是听出了对方语气中透出的古怪。如果不是切实在任务中，迪克或许会以为这是自己两个弟弟联合的整蛊游戏。 保龄球？他没听错吧，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好在迪克是受过专业训练，除非特别好笑，不然不会笑出声来。很显然，现在需要让人关注的并不是保龄球出现在街道上，而是为什么一枚小小的保龄球需要注意，且他们的活动时间只剩下五分钟了。 迪克与蜘蛛侠飞速对视一眼，他们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一个想法： 速战速决。 有东西正在靠近，在不知其会造成怎样变数的情况下——广场人数太多，拖延下去恐怕会不好收场。 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逃不过小丑的眼睛。 他目光先是朝着两人身后转了圈，旋即倍感无趣地瘪了瘪嘴。好吧，看来他的大蝙蝠今天是不会来了。这可太无趣了，他们都知道这出闹剧是演给谁看的不是么？常人捉摸不透小丑的想法，可他自己却对自己正在做什么知道的一清二楚。小丑明白当前的情形对他不利，小丑帮只是一群杂鱼，这次来的匆忙没能埋下炸药或是别的小礼物，来为他和这群蝙蝠翅膀下的小家伙们再次相遇庆贺。 小丑当前唯一的筹码，只有身前这个已经被吓呆住的小女孩。 地上的震动，正随着红球的靠近而逐渐清晰。渐渐的，止住了啼哭的人群中，有人察觉到了异样。他们与身旁的人低声询问着“你有感觉到地面在震动吗？”，渐渐的，有关地震的言论在短时间内同瘟疫一般席卷了整个人群。 要知道，这附近绝对算不上是空地。四处都是楼盘，如果发生坍塌，他们大概率会死在这里。甚至在场有人期待这是一场外星人的入侵，至少外星人能被正义联盟赶跑，而哥谭的黑心建筑商却没人能够惩治。 地上的弹壳跳动的越发厉害，时间过去数十秒，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保龄球能造成这样大的动静。小丑眼珠一转，一个绝妙的坏主意在他的心中浮现。他不怕死，平生最大的追求有两个： 1、找蝙蝠侠的麻烦 2、给无趣的世界找点乐趣。 按照现在的网络热词来说，小丑就是哥谭市当前性质最恶劣的邪典乐子人。在所有人都忙着想怎样才能脱身的时刻，只有他想着如果让你面前两个超英死在这地方，蝙蝠侠会有怎样的反应。他会破除自己的不杀原则么？光是想一想，就让人热血沸腾。当然，想促成这件事，光靠这个小女孩是没有任何可执行性的。 要将这里所有人的都成为他的筹码。 小丑这么想着，他将双手高抬起，咧起嘴大笑着：“哎呀，二对一啊，你怎么能做这么不公平的事呢，大蓝鸟？” “哈，显然对付你这种家伙，效率比人数道德要重要许多。”夜翼摸不准摸不准小丑这是在做什么，他对蜘蛛侠投了个眼神，往旁边挪了一步，将蜘蛛侠小部分身体拦在后方。 少年，悄然将蜘蛛发射器启动。 小丑故作委屈：“是么，这真是让人伤心的说法”这种语调暗含着愉悦的滋味，令夜翼恶寒了一瞬。小丑话音闭落，抬起脚朝着女孩的肩头踹去，他说：“想要的话给你就好了，反正我也玩腻了。”这句话的口吻好似他即将踹到的并非一个小女孩，而是一枚不倒翁。夜翼当即摸到腰带，将将夜翼镖中的炸弹引爆。 与此同时，一道细长的蛛丝将小女孩整个缠住。在小家伙呆滞发懵的瞬间，蜘蛛侠手臂猛地用力将小孩带入怀中。引爆的蓝鸟镖发出巨大的轰鸣，与不远处的传来的锤砸声意外重合——而小丑实则并未打算真正踹到女孩，他只是借这个假动作使两人放松警惕。男人趁着夜翼镖爆炸带来的灰尘往后跳几步，等烟雾散去，夜翼发现小丑举起了手。 男人一手拿着拐杖，另只手将一件物什高举起。于他的掌心，是一个滑稽的小丑脑袋。夜翼心下发冷，他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是笑气！ 在场这样多的人...... 夜翼咬牙，他单知道小丑从阿卡姆中出逃，却没想到对方不想对方竟然留有后手。男人见青年的愤怒在氤氲，却嫌事情不够大一般笑吟吟：“本来是打算留给大蝙蝠的，不过既然他不在——” 说罢他上前一步，“就当小丑爹地送给你们的重逢礼吧！”。 他的手指，即将摁上小丑球底部的开关。 然，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阵狂风，迷了人的眼睛，夜翼听到了耳麦中提姆近乎喊叫的提示：“到了，小心！” 他不清楚什么到了，只感到在闭眼的过程中，一块巨大的阴影从眼皮前飘过。蜘蛛侠在面罩的保护下并不受会灰尘的干扰，在他看清来人时，复眼睁地如同铜铃一般大：“我的天哪，那是个什么东西！” 等迪克再睁开眼时，面前只有目瞪口呆的人群。 原先站着小丑的位置，不见踪影。 尚未开启的小丑球，被掉落在地。 他下意识回过头去问向同伴：“蜘蛛侠，小丑呢？”他不认为那家伙能在蜘蛛侠的眼皮子下逃掉，却见少年沉吟了一会儿缓慢抬起了手朝着一侧墙壁指去：‘在那。’ 青年目光随着少年的指向，所见的场景让他不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这...刚刚发生了什么？”原先还占据上分，险些让他们遭受灾祸的小丑，此时正以一个人形烙饼的姿态呈现一个“大”字，嵌在墙体之中。 蝙蝠洞中，提姆已经调出了刚才圆球砸中小丑时监控回放。 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故意的，那球体砸在地上跳过了人群，恰到好处的压扁了小丑，像极了擀面杖与黏在棍面的面皮。实话说，如果不是小丑拥有酒神因子的话，估计他已经当场死亡了。被那种东西压过，不说血肉模糊，浑身的骨头是一定会碎的七七八八的了。 这次的事情完全是小丑一力促成的，他没什么好可怜的。不过刚才在红球在砸中小丑时有一瞬间的停顿，这让提姆有机会将画面调慢，一睹“保龄球”的阵容。 说起来，这居然能算小丑的功劳了。 监控画面在一个适宜的节点被暂停，画面无限的放大，通过画质修复。 呈现在屏幕上的画面，令两人都想不到。 这是一只红熊猫，脸上灵活的露出惊恐表情的红熊猫。 世界上少有这么漂亮的红熊猫，眼若葡萄一般，鼻子小巧，三瓣的嘴唇有些肉感。比例夸张的不像常态的动物，长得如迪士尼的建模一般精致。 提姆挠着脸颊揣测：难道是某个实验室跑出来的么？ 这个想法刚闪过半刻，他忽然感到一丝不妙。 青年第一时间回过头去，达米安的目光专注到已经快要黏在屏幕上了。虽然眼中映出的是小动物可爱的脸，但提姆却清晰的看到对方的双眼，一左一右地写着两个字： 想要。 第56章 第 56 章 “达米安.韦恩,你想都不要想。” 提姆条件反射的说出了这句话。他语气颇重，带着些无语的感觉。到这时，少年的目光才收了回来,勉强地落在了对方的脸上。达米安拧着眉,口吻里才是不留情面：“哦？”他甚至没多说一个字,但内里的寒意提姆却是一清二楚，达米安的意思是：你凭什么管我。 这并不是针对,说出这句话的换做是家里任何一个人,少年都会以此相待。 当然，阿尔弗雷德要除外。 青年的脸色一下变得很差,他回想了一番家里有养什么动物：一只猫,一头牛，一条狗，还有一只巨大的人形蝙蝠..... 开什么玩笑,再这样下去这个家都要成为动物园了！ 不,提姆即刻打消了这个念头，纠正道：就连动物园,都没有这么都奇珍异兽。 少年接触了新鲜事物,此时正是他对这只红熊猫兴趣深厚的时刻。荧幕上,定格着的熊猫面露惊恐,嘴巴微微张大着，能看清尖锐的牙齿和口腔中柔软粉嫩的舌头。它的厚重的绒毛看起来就手感极佳,蓬松又柔软。颜色很是纯正,并且带有花纹。这让它像一块精美的蛋糕,耳朵，腮帮都是奶油似的白色。身体胖胖的，手臂也圆鼓鼓的。 可爱系数直接拉满！ 达米安.韦恩,刺客联盟继承人，现任罗宾，成熟的十五岁少年——会被可爱的东西俘获内心吗？ 当然，不会。 不过，如果说这东西拥有电线杆一般高度的身体，并且能保龄球似的压碎小丑就不一样了！ 试问谁能拒绝一个长相可爱，战力系数爆表，又能一屁股坐扁小丑的红熊猫呢！？开什么玩笑，这简直是罗宾和红头罩的双重诱捕器好么！ 达米安眼里的势在必得简直要溢出来了，他已经想要了如果接了这东西回家要给对方取什么名字。 鲁比？萨婉娜？轻松熊？ 哦...最后一个不行，感觉会挨官司。 达米安越是蠢蠢欲动，提姆越是感觉心累。与少年不同，他光是想到那只熊要入住家里的情景，就觉得一阵窒息。正常型号的动物可以忍受，稍微大个一点的也可以，但是超大型号的绝对不行！当然了，这种事情不应该红罗宾来，具体的劝说工作，还是应该交给专业人士夜翼来处理。青年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抬手摁了摁自己的键盘：‘先别想这么多了，达米安。’ 随着提姆的声音发出，这张图随着青年的操作而遁入虚无。紧接着，于屏幕中出现的是同纸牌戏法般的画面，数十秒的跃动后最终定格在一处。 三两张零星的图片，哪怕使用画质修复也依旧辨别不清。陈旧的画面，好似是几张相片，能看见纸张破损的纹理。几团马赛克堆起的色块，能令人依稀看出盔甲与丝绢的衣服样式。 中国的衣物，且是古代。 在这两个信息被联想出后，达米安几乎是在下一秒摸出了自己的手机。面部解锁后，第一眼呈现出的是他与李桃桃的聊天框。他发出的信息已经过去一天，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还在生气么？ 说到中国，他就想到李桃桃。想到李桃桃，就会忍不住去看对方是否回了自己的消息。 提姆没注意到这一点，他盯着屏幕上几张毫无参考性的图片，若有所思地碰了碰脸颊。一只不知道任何来历的红熊猫，能够查阅到的片面信息，却全都与中国相关。这个古老的，拥有上下五千年历史的文明古国有着太多可以发掘的秘密。与中国古代相关的东西，通常不那么简单。 就在这一刻，提姆的脑袋里已经拟定了需要调查的方向，他说： “这东西可能是古代的产物，虽然不知道来历。但...” “在确定它阵营立场，以及是否有主的情况下。” “我想，布鲁斯应该会在你开口之前，就将饲养提议否决。” 提姆说的话，达米安当然明白。两道坏消息砸下来，让少年心情差劲，不由自主的冷哼。他不吭声地重新做回椅子上翘着腿，达米安想得到的东西总会想办法去得到。少年重新将街道的监控调出，gcpd已经到来了，跟着的还有医疗队伍。危机解除，提姆撑住操纵台，俯身对着麦克风说道：“夜翼，可以回来了。” 被喊到的青年，此时正呆在医疗担架前，与蜘蛛侠交谈：“这次多亏了你！” “别这么说，是斯塔克先生让我来帮忙的。帮助盟友，是我应该做的！”少年回应的声音很轻快，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灵动的活力，令迪克也不由自主地轻松了起来。或许是小丑早早被压扁的原因，这次并没有什么人员伤亡。麻烦的，只是那个被小丑充作人设的小女孩。 小姑娘，被救下来时已经吓坏了，想必需要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 想到这里，迪克不禁叹了口气。 蜘蛛侠听了他的叹气，网状的复眼一大一小，脑袋上缓缓挤出一个问号。青年见了忽然想笑，他知道蜘蛛侠这身制服是谁，一个年轻人，像泰迪熊似的腼腆年轻人。和达米安一样大，但是比小d要可爱的，无害的多。自觉带入大哥角色的迪克，对彼得有十足的耐心和温柔。他先是瞥了眼担架上血肉模糊的小丑，转而对少年好奇道：“说起来，你知道刚刚撞飞小丑的是什么么？” 耳麦里提姆似乎提了一嘴，但方才声音太大，迪克实在没能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彼得动态视力绝佳，他的眼睛即是完美的动作捕捉器。猛地听迪克这么一提起，他在短暂的停顿后，略带迟疑的开口：“呃..大猫猫？” “？”迪克一脸【你在逗我玩吗】的迷惑表情。 彼得抹了把自己的脑袋，颇为无辜：“移速太快，我也没能看清那是什么。但是胡须很长，又有三角耳朵，怎么看都是猫猫吧？” 迪克还想在说什么，但通讯器内，提姆再次催促起来。他按住耳朵，面色轻微的变动没有逃过彼得的目光。少年体贴地提议：“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不如我们先就此分别？” 迪克略带歉意：“我该带着你哥谭逛一圈，这是座很美的城市。” “下次再约吧，夜翼先生。”彼得元气十足地：“穿着这身衣服的我们，不太适合进到快餐店买甜筒。在说了，这座城市城市的美好——”他话语间手臂抬起，蜘蛛发射器弹出的蛛丝将电杆扒住，夜翼看着蜘蛛复眼一眨，少年一面做着“k”的动作，一面道：“我可以自己去领略。” 与夜翼道别后，彼得正如他自己所说，在哥谭的高楼中溜达。 与纽约鳞萃比栉的银白高楼不同，哥谭的建筑大多呈暗色调。它们风化，衰老，即便工业风格浓重却依旧能令人感到一种阴沉的哥特感。整座城市毫无生机，偶尔会有怪物似的石雕，房屋上蕾丝般镂空的镀金纹样。有如蒸汽时代的伦敦，糟糕的空气质量与天幕终年不散的阴云，与高低不一的楼房形成海浪似的形状。彼得喜欢用蛛丝挂住自己，在半空中迎着欣赏城市的景致。从他的视角来看，整座哥谭如一个活物般流动，却又在空缺之余令人联想到意图将人吞没的，张开的巨口—— 看久了，彼得有些心慌。 他最终决定找一幢建筑歇脚，最好在至高的房顶，这样才好在无人之地解开头罩，好好透透气。 蛛丝随意选定一处建筑，看起来是一幢废弃的，将要拆除的高楼。它没有通电，玻璃上一片漆黑，盖有厚重的灰尘。唯一的好处是足够高，比起其他的楼要高出一大截。高科技丝线黏在大楼的玻璃面，少年的双脚屈起一高一低的踩在上面，打算借力将自己跳上顶端。 彼得将自己的头罩摘下，正欲往腿部施劲—— 啪嗒。 头顶，有什么东西落下来了。 他捏着头罩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湿漉漉的，隐入发丝间的好像是水珠。 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更多的水滴不断地落下，从一开始的迟缓，到了后来的越发密集。 搞什么搞什么，突然下起雨了吗！！ 雨滴落在少年的唇瓣上，有一些渗进了嘴里。 味道，还有点咸丝丝的... 哥谭的天气的确令人捉摸不透，但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倒霉的彼得，四处张望了一下。 嗯？ 他目之所及区域，并没有任何雨丝落下。这证明，落下水滴的，只有他脑袋顶上那一小片区域罢了。揣着满心困惑的少年，抱着要一探究竟的念头，抬起头困惑看去。 然后...... 他跟一只可怜兮兮垂着泪的熊猫头，对上了眼睛。 第57章 第 57 章 小蜘蛛：...... 这是什么东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头罩,我没戴头罩！！！ 彼得，魂都要被吓飞了。他反应迅速，跟套麻袋似地把手忙脚乱的,将头罩往脑袋上扣。不过很快，他的动作就停下了。正在上方同他对视的红熊猫,眼神涣散，看起来呆滞极了。 红熊猫：...... 红熊猫：！！！！！！！ 李桃桃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被人发现了,她急速后退。 刚对上眼的熊猫头，在诡异的静默了三秒后只剩下残影。这让彼得甚至来不及警戒,他下意识地摸了把自己的脸，忍不住地怀疑：“我很吓人吗？” 为什么那只大怪兽看见他,就像看见了洪水猛兽。 蜘蛛可是益虫啊！纽约的好邻居蜘蛛侠，受挫了！ 彼得还保持着攀岩似的动作，他借助蛛丝吊在墙壁上,仰起头的姿势让他脖子发酸。红熊猫从视线中消失后，于少年头顶上落下的“雨滴”也停下来了。 刚刚那只红熊猫是在哭吗？彼得还记得它刚刚的表情，三角耳朵耷拉下来,胡须往下挂,眼泪如断了线的圆珠一般接连不断的下落着,身子随着抽泣发着抖。真是.，,看起来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彼得的心不禁软化了一点儿，这个世界上有谁不喜欢大熊猫？又有谁会不喜欢一只圆滚滚的,又哭唧唧的小熊猫呢？ 失去了泪水小雨的那一片天空，在彼得的目光下悄然绽开一抹绮丽的色彩。于潮湿的半空色彩分明，呈现小巧精致的圆弧形。彼得在初现这景象时顿了顿,旋即感到一阵匪夷所思。 这是...彩虹！？ 虽然很荒谬，但就在刚刚那么短的时间门里，那只红熊猫在他的脑袋上哭出了一道彩虹。 啊....感觉看起来，会像某种游戏中的付费特效。 糟糕、有点酷！ 等小蜘蛛跳上楼顶平台时，李桃桃正努力想将自己往楼道口的门后藏。红熊猫庞大的身体，让她哪怕是将自己竭力缩起，那小小的一块门板也无法将她整个藏起。看着对方大半身子都没藏好的模样，彼得忽然有些犹豫自己该不该提醒一下这只红熊猫，它的脑袋还在外面呢。 这是什么掩耳盗铃的藏身法？ 这只红熊猫，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亚子。 李桃桃瑟瑟发抖，不感冒头。她坐在天台那儿，想着自己刚才不小心闯下的祸，忍不住想要掉眼泪。变身成红熊猫后，少女感到自己的情绪变得不可控起来。她的心情变得像过山车，时上时下，眼泪说掉就掉，根本控制不住。 这有些像，泪失禁体质。 她本来想坐在天台上等眼泪掉干净，哭完了就能冷静下来变回原样。这样就能下楼去了，说起来李桃桃也不明白这么高的地方，自己到底是怎么上来的。 彼得瞧着红熊猫打定主意要钻地缝的模样，没忍住一个抬手：“呃..你好？”他试探性地，打了一声招呼。蜘蛛感应并没有作响，这证明身前的笨熊猫不是什么坏东西。少年被修饰到有些失真的声音响起，在五感都被强化的状态下，李桃桃能分辨出对方语气中的善意。 他不怕我吗？ 李桃桃能猜到这个对着自己打招呼的人，到底是谁。大概是刚刚那个攀在墙壁上的奇怪家伙，穿着变装派对似的紧身衣，有一头软软的棕色卷发。看起来好像是个好人...如果不怕她的话，就太好了！李桃桃怀着希翼，小心翼翼地把脑袋抬起来了一点，露出她圆溜溜的眼睛：“你好......” 彼得：！ 他的蜘蛛复眼瞬间门睁大，李桃桃听见对方的语气都惊讶起来了：“你会说话!” 红熊猫点了点头，爪子搭在门上面，有些不好意思的蹭了蹭：“会啊，你不怕我吗？” 柔软的肉垫蹭着门板，不会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小熊猫的声音软乎乎的，听起来有些像尚未变声期的小男孩。在这段变身闯祸的时间门里，这是李桃桃第一次在除了翻滚着尖叫的状态下，听清楚自己的声音。这种音色与她少女形态时的大相径庭，估计是李君姝来了也听不出来。 她的惊讶，一点也不比彼得少。 李桃桃扭扭捏捏的样子，看得彼得的心都要化掉了。他不自觉地把声音放轻，但比起李桃桃来还是活力十足：“你很可爱啊？我是说，跟一个超级——大型的毛绒娃娃一样，纽约的好邻居可不会被吓到！” “你是蜘蛛侠吗？”李桃桃有些好奇。但她说出这句话后，又觉得自己像个笨蛋。她发现少年这身紧身制服上印着蜘蛛的标志，拥有能在高空挂在墙壁上的胆魄与臂力，不是蜘蛛侠还会有谁呢？ 李桃桃又不由自主地想到，刚刚自己似乎看见了对方头罩下面的脸。说起来，蜘蛛侠好像和罗宾他们一样，都是隐姓埋名做义警的。这些以动物名称来命名的超级英雄们，似乎都很在意自己的。 糟糕了...李桃桃有些担忧，她看向彼得的目光又变得紧张了起来： 现在装傻会不会比较好，可是蜘蛛面具看起来好吓人。虫类都会让李桃桃想起蝴蝶玉卡的蛊，她身上的伤虽然好得七七八八了，但蛊虫钻进身体里那些绒毛似的肢体，在血肉里翻搅的感觉少女还能隐隐感觉到。这是为达米安吃的苦，换来了人家的不领情和自己的感动。 一想到达米安，李桃桃抽了抽鼻子，感觉自己又想哭了。 这辈子都不要再和超级英雄们扯上关系了！少女在心底暗暗发誓。 李桃桃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开心和难过都写在脸上，十分好懂。譬如现在，李桃桃逐渐惊恐的目光被彼得看在眼里。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我看起来很吓人吗？” “没有噢。”小熊猫很坦诚。 “那你为什么要用这种目光看着我？明明是你很大个，会讲话，还知道我的名字。”彼得说着，补了一句：“而且还把小丑压成了小丑饼干。” “可是年轻人都知道你的名字啊！”李桃桃有些委屈了，她是变成了红熊猫，可不是变成了大笨蛋啊！彼得从第一眼见到李桃桃时，就觉得这只小熊猫身上的颜色叫人有些眼熟。奶油似的红橙色，在门后缩成一团的形状——这不就是前不久在商场，制造出地震一样动静的大红球吗？可他看对方好像并不记得，自己做过这件事了。李桃桃皱着眉，因为彼得的后半句话，她开始回忆起自己今天都干了些什么： 压倒了电线杆，压倒了公园的椅子，压扁了一辆车子的顶部.... 噢，那辆车好像很贵！上面有着冰山的纹案呢。 李桃桃左思右想，对遇到小丑这件事完全没有印象。她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彼得看她可爱的脸一下正经起来，李桃桃认真地对他说道：“你诽谤我，我都没遇到过小丑。” 彼得：..... “嘿！诚实的蜘蛛侠才不会骗人——那时候你在滚动，会看不到也很正常。”小蜘蛛迟疑了一瞬，遂提议道：“不如你回忆一下，有没有过压到过什么东西的触感？” 李桃桃顺着彼得的话，回忆了一番。说起来，在滚动的时候，好像真的有听到什么惨叫声呢。很大的一声，带着难以置信与不甘，甚至还有咯吱咯吱地像芹菜被折断的声音。 李桃桃，额角冒汗了！ 她在这状态下，就算流汗，也像极了卡通人物的处理手法。无数个翻倒的小括号，在李桃桃的脑袋上映着。怎么会这样！少女记得自己好像撞到过墙.....一个人倘若被庞然巨物压倒碾滚，又撞到墙上的话.... 虽然那是小丑，但也是条生命啊！ 李桃桃无法接受，自己可能真的杀了人这一猜测。她猛地瞪大了眼睛，音量高的几乎尖叫起来：“我杀人啦！” 彼得挥了挥手，安抚道：“没有没有，小丑身上有酒神因子，是不死之身。” “噢。”李桃桃瞬间门冷静下来，她知道什么是酒神因子。在本家的藏书阁中有记录，那是一种液态的金属，只在雇主受到伤害的时候才会进行修复。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小丑身上会有那东西，李桃桃撅了撅嘴，恹恹地评价道：“那岂不是跟蟑螂一样了。” 彼得以为，这一评价相当一阵见血。 从言谈间门，彼得基本能够确定这只可爱的大家伙是无害的存在。掺入今日的商场战局是无心之举，但给他和夜翼的的确确造成了益处。小丑的笑气有多么可怕，在来到哥谭之前，斯塔克先生特意为他科普过一回。如果今天没有红熊猫的无意闯入，彼得甚至都想象不到这件事该怎样收场。 有这样一只可爱生物站在己方阵营，不说能有多大战力，就算只是呆在那里当个赏心悦目的吉祥物也好啊！彼得想到这里，面罩上的复眼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他回想起李桃桃说的前半句话——年轻人都知道蜘蛛侠。彼得还没傲慢到，认为自己的名声已经传到别的种族去了，于是他有些好奇地问：“为什么说年轻人都知道我，我和你们的族人有什么渊源吗？” 心情逐渐平静下来的李桃桃摇了摇头，解释道：“没有族人，知道你是因为我上网。” 什、、没有族人！？ 彼得脑中，瞬间门脑补出了一场濒危物种，孤独生存地球的虐心大戏。少年脑补的情节，把他自己给刀到了，蜘蛛眼下简笔画似的挂了串泪珠。可李桃桃之后说的话，让彼得的复眼扩大，惊讶地和小熊猫成了同样圆溜溜地一对：“你还会上网！？” 要知道，美国队长一开始被解冻的时候都不会上网！ 这算什么？长得像迪士尼建模的红熊猫，连生活能力都比人类老古董要时髦一些吗！ 李桃桃瘪了瘪嘴，在同彼得交流中，她欺负的情绪得到了很好的安抚。少女轻哼了一声，“别这么冒犯，毕竟......” 措不及防！在李桃桃说话的过程中，由她的身上忽然爆发出巨量的粉色烟雾。“砰”的一声，红熊猫整个身体掩盖于烟雾当中，彼得瞬时警惕起来。可半响，都不见对方出招。只有少女清冽而懒散的声音，慢慢吞吞地随着粉色浓雾的消弭，而响了起来：“我也还只是一个青少年噢。” 稳健的脚步声，轻重均匀地朝着彼得靠近。烟雾渐渐散去，原先的红熊猫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身形逐渐清晰的一位少女。对方看起来和彼得差不多大，一张东方面孔让她的年龄更小了一些。少女一头公主切的短发，柳眉猫眼，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即便身前的少女，只穿着一套软糯的米色睡衣，趿拉着双拖鞋。可她那张素净的脸，无疑是青涩又漂亮的。 彼得的脸一下就红了，他没想到红熊猫的真身是这么一位漂亮的同龄人。好在，有着头套的遮掩，蜘蛛侠的脸皮比彼得.帕克厚上不少。小蜘蛛一下镇定下来，他刚发了个音：“你......” “噢，我叫李桃桃。”少女揉了揉头发，长舒一口气。回到人形时，她有一种情绪和思想都回归自己掌控的感觉。这种认知令她安心，便也对着彼得自我介绍起来：“谢谢你，刚刚陪我说了这么久的话。” “不用谢。”彼得眨了眨眼，问：“这是你的超能力么？” “不。”提起身上的异变，李桃桃的眉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我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我还不能很好的控制他。” 她说完，将皱起的眉峰舒展开。少女抬起头，沉静如墨的眼睛看向彼得，她说：“能请你帮我个忙么？” “如果我能做到。”彼得回答的很谨慎，他回答完便闭嘴，耐心地等待着少女的委婉之语。李桃桃对他笑了笑，提出了自己的请求：“麻烦别把我是红熊猫这件事，告诉别人。” “咿？”彼得眨了眨眼，他总觉得自己来到哥谭的意图，有被对方猜到一些。红熊猫的出现，势必会引起两方的调查，届时他也一定会贡献出自己的知晓的情报。眼前的少女和那只红熊猫，这么单看来根本就是毫无联系。在他不透露真相的前提下，由着复联、正联以及神盾局去调查，想必很难查出一些有用的东西。当下，听着少女的口吻，她似乎明白自己的出现是一种麻烦，而这种麻烦她自己当前无法解决。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愿意让他人介入，施以援手呢？ 这份力量加以利用，能成为打击犯罪的很强助力。 不过人各有志，彼得是个尊重他人想法的好青年。只是他的求知欲实在太重，好奇心的驱使下，让青年没有立刻答应，他反而是问：“介意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是个道士，和蝙蝠侠他们有点合作。” “道士？会写符咒，有式神的那种吗！” “不。”李桃桃纠正：“那是阴阳师。我们没那么掉档次，我一般直接请神来。” 彼得抓了抓头发，显然有些搞不明白道士和阴阳师的差别。不过既然当事人这样说，他也只好顺着对方的意思来。 “既然有合作的话，把自己麻烦告诉他们，让蝙蝠侠来想办法帮帮你不好么？”蜘蛛侠如此提议道，他想了想，竖起一根手指，努力的为蝙蝠侠争取着机会：“他挺厉害的，比钢铁侠就差一点！” “不可能，他绝对帮不了我，他家小....不，现任罗宾还在等着我救命。”李桃桃斩钉截铁，彼得更加困惑了——既然有性命攸关的合作，说明彼此已经是能够信赖的同伴了。既然如此，自己身上的异样，又有什么不能够透露的呢？他心口一致，口快将疑问提出：“那为什么.....” “因为我和罗宾告白了。”李桃桃不声不响，抛了一枚炸弹出来。蜘蛛侠当场被镇住，他哑口无言，似乎不明白他们之间门关系的跨度怎么这么大！ 这不是热血战斗番吗？怎么变成青春疼痛剧本了！ 李桃桃还没完，她面无表情地，一句接一句说道： “他狠狠的拒绝了我，还把我狠狠的说教了一通。现在还想把我抓过去同居，成为他异父异母的好兄弟。” “所以我完全不想被他找到，我在躲他。” “明白吗？” 第58章 第 58 章 居然在问我明白么...... 这种事情,我应该要明白吗？！ 什么叫拒绝了女孩子的告白之后,却提出了同居邀请。 用的还是“成为亲人”的名义！？这一连串的暴击信息量也太大了一点吧！ 虽然彼得从李桃桃说话开始就不做声响，但少女还是能透过其面罩看出少年，此时遭到雷击般头脑空白的状态。其原因在于他蜘蛛眼时大时小，非常直面的反映出了什么叫做瞳孔地震。 “很奇怪对吧。”李桃桃往前踏了几步,用闷气的口吻同彼得说道。少年呆呆地点了点头,旋即他屈膝蹲了下来。彼得一手捂着脑袋，一副头疼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少女离得近,因而听见了彼得头罩下的嘟囔。因他声音又轻又懊恼，变声器下隐藏的真声被小小的暴露了出来。被李桃桃捕捉到的声音甜蜜蜜的,像一只爱吃蜂蜜的小熊。这让少女想到了先前在红熊猫状态时，不小心瞧见的对方面具下的真容。 也是这样的，蜜棕色的头发羊羔似的卷着,眼睛湿漉漉的像一只小狗似的。 和声音超级匹配,少女用力地点了下头。 彼得则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纠结中，先是李桃桃放出的消息实在太过劲爆了，这远远颠覆了他对蝙蝠系超级英雄们的认知。按照情报来看,彼得记得现任的罗宾，好像是蝙蝠侠的小儿子吧？少年打定主意,今天回去给哈比的工作报告中,他一定要跟斯塔克先生着重提一句： 蝙蝠侠，家风不正！ 等彼得做好心理准备，他刚一抬起头，便正对上了一双满是探究的黑色眼睛。李桃桃的眼睛比寻常人干净，也比旁人明亮一些。黑黢黢的一双眼睛，眼底下沉的全是情绪。如果说变成小熊猫的李桃桃是一团跳动的火，那现在,如果要做出比喻，彼得会将面前的少女形容成瓶中的水。她气质内敛，但眼中的光是灵动的，彼得看进去时就像在照镜子。他看见对方眼里的自己，被不知什么时候蹲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吓了一大跳。 彼得，吓得往后倒了一下。 如果不是他眼疾手快用蛛丝撑了一下，现在一定在对方面前出糗了！彼得稳住了身形，松了口气。他回过头来，见李桃桃眨了眨眼睛，少女问道：“刚看你蹲在那里发呆，肚子疼么？”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彼得连连否认，他以为少女会不再追问这件事。可她将眼一眯，语气忽然变得危险了起来：“你不会是在觉得我可怜吧——” 彼得眼睛微微睁大，他讶然：“为什么会这么想？嘿嘿，我可不是那种会对别人的感情指手画脚的混球！你该对蜘蛛侠的道德指数有点信心的，小姑娘！” “别叫我小姑娘，我们差不多大！”李桃桃仔细看了彼得一会儿，从面罩上她看不出对方的情绪，少女恶声恶气地补充道：“还有，可以把你的头罩拿下来吗？” “不要。”彼得否认了。他站起往后退了一步，与少女拉开来距离。循声，彼得抹上了自己的脸，继而：“蜘蛛侠从不摘下他的面具。” “你以为你是牛战士吗？小心龙叔问你要版权费！”对于蜘蛛侠的玩梗，李桃桃嫌弃地叹了一声。被戳穿宅男属性地彼得，看着少女学着他的动作，同样也摸上了自己的脸。 她说道：“我两天前刚被虫子蛀空了身体，现在伤口还疼的厉害。看久了蜘蛛面具，我今晚绝对会做噩梦的。” 彼得：等等，什么叫被虫子蛀空了身体。 李桃桃看出了他的困惑，抬手比划了一番：“就是被那种吃人肉的虫子钻进了身体里，在里面吃出了好几个大窟窿噢。”彼得的目光越发惊悚，受了这种伤根本不可能活着吧！他看向李桃桃的目光，发生了连自己的都不清楚的改变——由警惕，转为敬畏。 不愧是敢和罗宾告白的女人，真的很不一样。 “只是区区致命伤而已。”李桃桃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想到什么似地没好气的皱起了眉：“是为了保护我的前.暗恋对象受的伤，对方还不领情，好吧——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彼得：...... 不要在这种时候玩fgo的梗啊！说起来居然是为了罗宾才受的伤吗？这也，算是恋爱脑的天花板了吧... 彼得抓住了李桃桃语句中的重点——前暗恋对象？蜘蛛眼眨了眨，彼得看着少女脸上的表情。她双手背在身后，左腿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空气，嘴角抿着往下垂的样子很显然是饱受苦恼。彼得想开口问些什么，却在即将说出口时生生咽下，转而先问：“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我们之间的关系..呃...”还没好到能说这种事吧。 闻言，李桃桃对他挑起了眉。少女抱着手臂，神色平静中用一种理所应当的口吻说道：“就是因为不熟才会好说这些事的吧，面对关系好的人才说不出口呢。” “嗯？” “因为这很蠢啊，而且我不喜欢对熟悉的人释放糟糕的情绪。就算对别人倾诉了之后也不会好多少，难过的心情在跟朋友说了之后，他们也会因此感同身受的痛苦起来。一件能够自我消化的事，却要让两个人为之深受影响，这怎么样都不划算嘛。” “噢....等等！”说出这句话的语气，实在太理直气壮了。彼得在迷迷糊糊的点头认同间，忽然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猛一出声，低下头去对少女震惊道：“难道，消耗我的情绪价值就很值当了吗！？” “我们不熟啊。”李桃桃表情无辜地摊开手：“难道你在路上听到一只蝉的悲鸣，会因此悲秋伤春吗？” “不会...？” “那不就是了，因为蝉的痛苦和你没有关系，那么我的痛苦也和你没有关系。所以——”少女如漫画般踮了踮脚，她对着少年轻轻偏过脑袋——发丝从她颊面滑落，李桃桃问道：“我们可以继续了吗？” “好吧好吧。”蜘蛛侠同她对视了一会儿，率先败下阵来。年轻的超级英雄，来到径自来到扶杆上坐下，它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一面小声嘟囔着：“就当是在哥谭的日行一善，我总该为义警的情感道德挽回一点风评的。”他说罢，转头朝施施然坐下的少女道：“那么说说吧，你想跟我聊些什么？” “还有，什么叫“前暗恋对象”，你已经不喜欢那位罗...我是说，罗宾了？” “当然不了”李桃桃惊讶地：“我还很喜欢他。” “那为什么要对他用上那种，好像过去式的称呼？” “因为我想争一口气，一直对过去耿耿于怀是笨蛋才会做的事情...好吧”李桃桃顿了顿，泄气似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这件事也没过去多久，统共两天。不过他从来没将我的喜欢放在过心上，对于他而言我已经是过去式了。这样一对比，如果还在称呼上对他那么在乎，就显得很没出息不是吗？” 小蜘蛛蹭了蹭脸颊，谨慎的评价道：“其实，在感情上可以不用这么斤斤计较。人本身就是由情绪主导的，喜欢是诸多情感中最不可控制的，不过好在它善于和时间同化。过段时间，一定会好的。”彼得的宽慰，并没有让莉亚感觉好过多少。她瘪了瘪嘴，孩子气的，对身前的空气旁若无人地吼道：“你根本都不知道他拒绝我的时候说了什么话！那么傲慢的话，这辈子都忘不掉的！” 彼得一激灵。 “他说了什么？” 这句话后，李桃桃重新将头转了回来。少女脸上空白的神色，瞬间添上了几笔冷峻的色彩。她皱着眉，眼睛稍稍眯起，一点细微的变化就能使一个高傲冷淡的少年活灵活现：“李，你对我的喜欢根本不是喜欢，只是向往我而已！你向往能对抗你强权的母亲，希望自己的懦弱能成为和我一样的张扬。” “李，你这个蠢货，长这么大了居然连心动和仰慕都分不清楚！” 她模仿的太惟妙惟肖，彼得带入了一下自己，连他都忍不住把后牙槽咬的紧紧的。当李桃桃说完，眼皮睁开时发现蜘蛛眼认真地看着自己，彼得问她： “你当时是怎么忍住没给他一拳的？” 李桃桃看了彼得一会儿，没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先是细细小小的，藏在嗓子里面的笑，声音再慢慢的从口腔里流出来。少女的笑声变得放肆，酣畅——可彼得完全不明白自己哪个字戳中了对方的笑点，让少女笑得前仰后合，就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她沉静的黑眸一下掀起波澜，水光潋滟，像艳阳下波浪里菱形的碎星。 彼得等着李桃桃笑够了，少女屈起一根手指擦了擦眼角珠似的泪。她先站了起来，踏在栏杆上，走一根平衡木。这么高的高空，不小心摔下去就会死掉。彼得紧张地看着她的动作，生怕对方的身形失衡，朝着哪处倒下去。可李桃桃脸上没有畏色，她眉眼间还带着未消的笑意，少女说道：“你知道吗蜘蛛侠，我刚突然觉得那家伙说的挺对的。我的母亲是个控制欲很强的女人，她小时候强制我穿裙子，必须和女生玩，跟男生一起就是粗鲁。她要求我事事问过她的意见，交朋友需要审查，成绩稍微下降一点就会迎来失望的冷眼。” “她对我没有笑脸，就算有我也认为那是杀人的利剑。在我的家里，只有顺从她的意思，才能安稳的度过每一天。罗宾经我手治疗时，就住在我的家里。他敢于顶撞我的母亲，使她溃败，并没有再反击的能力。我向往他，因为他自由，能随心所欲的说自己想说的，做自己想做的。他如此高傲，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就连回应别人的心意也高高在上。” 李桃桃话语间，将双臂缓缓地打直。 上空飞来几只小雀——她仰头看去，下颚清晰的像一节竹条。 “我在这个家里活得小心翼翼，无时无刻都想从这里逃离。我想要自由，属于自己的自由。我想这东西想的发疯，在草稿纸上一遍又一遍写下这两个字。但是人类不能像罗宾鸟一样，拥有彻底的自由。比如我现在朝着这里跳下去”，少女在扶杆上转过身，她面朝悬空，低下头去是整个哥谭的车水马，“只要跳下去就会死，因为我不像鸟一样有翅膀，我能得到的只有局限。我是想要从脚下的平台跳向没有拘束的空无，可现在时间并不成熟，我走不到，只能看着小鸟来缓解苦恼。” “罗宾说得对，我对向往他，仰慕他，甚至嫉妒他。但是，有一点他说错了。”李桃桃回过头，彼得总觉得少年的眼睛，在透过他看向她口中的那个人。李桃桃这句话的每个字都咬的很重，郑重其事：“我的确喜欢他，很喜欢。” “但如果让我穿越回被他说教一通的时候”李桃桃顿了顿，遂她单手攥拳，恶狠狠地说着：“我绝对会给狠狠给他一拳，让他立刻滚蛋！” 出乎意料的，彼得没有应和，或者评价什么的。他甚至没有讲话，只是耐心的听着少女的牢骚——到了最后，在李桃桃眼睁睁地看着彼得跟她一样站了起来。少年后撤一步，在他们两人之间拉开一道缝隙。李桃桃见他倏地弯下腰，一首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则伸出呈现舞会邀请女伴的姿势。 少年先是低着头：“虽然不能让你变出翅膀，也不能带你翱翔天空。但，简单的观光哥谭的风景，还是能够做到的。所以——”他抬起头，蜘蛛眼笑意绵绵，同少女语气轻快道： “蜘蛛侠牌空中特快，限时免费。头等座，仅你一人专享——” “要来试试看吗？” 第59章 第 59 章 鬼使神差间,她将手落在了少年的掌心。 下一秒，被拽入少年的怀中。 彼得扶着李桃桃的腰，任由少女环住他的脖颈。他们在扶杆上,试图跳一场华尔兹,如深渊中找不到锚点的浮萍。 “准备好了吗？”彼得轻声问。 “嗯！” 一阵风拂过过少女的脸颊,她干哑的声音散落在风声里。即刻环于腰间的手臂再收紧，她的身体被更加用力地往少年的怀中带去。在如雄狮般怒吼的狂风里，少年温柔的呢喃并没有被淹没。他声音似流水般从少女的耳旁划过： “这位乘客，蜘蛛侠空中特快已于此时启程。请您注意安全，系好安全带——” 转瞬,他们如两粒石子,朝着沸水般拥挤的哥谭的坠落。 发丝似海藻般扬起,如此轻盈。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呢？ 环抱着少年脖颈的李桃桃，没有时间去深究这一问题。她只知道少年的怀抱温暖，似冬日里温柔的暖炉。李桃桃将身体贴上去,在早秋寒风的吹拂下她竭力的，想从对方的身体上汲取暖意。少女不断朝他怀里拱的动作,引起了彼得的主意。他叹了口气,轻声询问：“李，你觉得很冷么？” “叫我桃桃。”在轻颤之余,她仍有心思去纠正对方的称呼。李，这个轻抵着舌尖便能发出的简单音节，总让李桃桃想到达米安。蜘蛛侠哑然失笑，似乎是认为这孩子气的说法十分有趣。估量不清多少英尺的高空，从天台朝下跳落，风凌冽的像刀。就李桃桃重伤初愈的体质来说，她无疑是冷的。方才强撑着自己平稳声调,此时的李桃桃，牙关已止不住打了个哆嗦。风从他们身子间的间隙涌入，她将下巴压在少年坚实的肩膀上，闷闷地说着： “我很冷，蜘蛛侠。”她的声音被风打碎了，却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诉求切实被少年知晓。因为她身处的怀抱，随着她话语的结尾，悄然开始升温。 这是在最初设计战衣时，斯塔克先生特意装载入的调温系统。为的是防止在气温极端的环境下战斗，彼得会因此陷入劣势。对于活动范围常年局限在纽约市的蜘蛛侠来说，这一功能形同虚设。想必连托尼.斯塔克本人都想不到，战衣恒温功能的第一次使用，竟然是为了给一位即将被冻僵的少女取暖。 战衣上的恒温材质使升高的温度，流经她的身体形成一道温暖的壳。寒意被驱散后，她的肢体逐渐回温。使李桃桃原先紧绷的身体，缓慢的松懈下来。 李桃桃讨厌的风，正如她讨厌哥谭这座城市。它阴冷潮湿，是哥谭白日也存在的鬼魅。寒气亦如附骨之疽，狡诈的诱发了她的风湿。 同失重感令她寻找不到平衡与支点，蜘蛛侠扶住她腰间的手臂，是蹦极是拴在人身上拿一根孱弱的钢丝。人类对高空迷恋，可对没有翅膀的他们来说，从空中坠落无疑是致命的。对死亡的恐惧，令她仅在跃下时偷偷睁开眼，便感到一阵目眩。因而时至此刻，少女依旧紧闭着自己的双眼。 李桃桃不像寻常人一样，遇到恐惧的事物会尖叫。当在蛛丝的荡动间，怀中过度的缄默叫彼得低下头去，查看少女的状况。眼前，少女面色苍白，同雏鸟一般缩在他的怀中。这时，他才意识到李桃桃情绪上与常人的不同。从扶杆上的心事倾诉，再到现在对不安的闭口不言。少女的一切行为都如裹挟在她外层的一层茧，她将自我束缚，内里上演着一场又一场默剧。 强韧的蛛丝黏在建筑的外壁，他们身下是拥挤而冷漠的哥谭。这座重工业发达的城市，在城市的上方飘着一层乌黑的废弃。透过沉重的雾霾，隐约能看见川流不息的车群。在这座城市人都龟缩在自己的车里，唯恐与他人发生接触。 生于哥谭的人，不相信别人，同样不相信自己。在夜间这座城市还会点亮明灯，能将这里装点的绮丽奢靡。可白日的哥谭尤为阴冷，高低错落的建筑有如一只只铁皮铜兽，蛰伏在蟒蛇般盘踞的道路上。这是一种极致的工业美学，极致的哥特美学。从耳旁划过的风中，递来少年的耳语，他说：“我总觉得你不是这里的原住民。” “很明显吗？”她小声的回应着，慢吞吞睁开眼，抬起头就能看见少年头罩下清晰的下颚线。彼得稍稍低下头去，下巴便能抵在少女的额面。他仅是触碰了一下，便似触电般弹开。面颊泛有红晕，彼得的声音里李桃桃听不出紧张地情绪。他一如既往的语气轻快，像在歌唱一首童谣，同李桃桃说：“这是一种超级英雄的直觉。你好像很排斥这座城市，竭力地想扭过头去，全身心的厌弃。” “哈，说不定是因为我觉得害怕呢？”打趣的话从李桃桃口中说出，可意料之外，彼得并没有接她的话茬。即便这个角度无法看见少年的表情，但李桃桃就是知道，彼得现在一定将眉毛轻轻皱着，或许眼帘会垂落几许，暖棕色的眼仁中会泛着宽和的柔波。因为他此时的语气，是认真的：“可害怕是一种情绪，排斥却是一种肢体行为。我不知道怎么描述你的状态...但.....”他说着，话音里带了一些懊恼起来：“我本以为像这样能让你的心情好一些，抱歉...看起来这没什么作用。” “蜘蛛侠”李桃桃眨了眨眼，对着他战役上的纹理说道：“有人说过你很老好人吗？” “嗯？”彼得困惑间，感到颈后被少女的指腹敲了敲。 她说：“该道歉的是我，而不是你。擅作主张的把心事告诉不相干的你，现在还要费心来安抚我的情绪的你来道歉。” “如果我这样，都能够心安理得的受下这份歉意的话——未免显得我的人品也太糟糕了一些。” 即便她想让自己的语气雀跃，但还是有气无力的像一株小草。彼得顿了顿，遂提起另一句话：“你还记得你是什么吗？” “？”这回不解的换成了李桃桃，她等着彼得的解答。少年的语速变的飞快，他对少女道：“人不会为了夏蝉的痛苦而感到痛苦。所以，我也不会因为李...呃..、桃桃你的困扰而感到心情郁闷。” “想带你空中旅行的是我，所以——”拖长的尾音中，李桃桃能感受到环住自己腰身的手臂，松开了些许。他们指尖留有的间隙加大，这让少年的目光能很好的落在少女的脸上。从蜘蛛眼内含的纯白网格中，李桃桃看见无数个被细线分割的自己。她们虽同样面色惨白，仿佛要哭泣一般的抿住嘴角——却无一例外，被少年温和的眼神包裹，接受着来自对方体贴的安慰：“谢谢你愿意宽容我的任性，愿意在耐心的在哥谭的上空，陪伴我这个无聊的游客。” 不知道为什么，彼得声音从她的耳边渐渐远去了。人无法抵抗他人的善意与温柔，李桃桃更是这样。她从没有接触过像彼得这样的人，他说话时同小鸟一样轻快而聒噪，可安静下时的本人比暖阳更为和煦。鼻尖微微泛起的酸涩，在少女的心中敲响了警钟。抱着“这样哭出来会很丢人吧”的念头，她抽了抽自己的鼻子。可眼眶的湿润无法阻止，彼得在说完这句话，便看见她泛红的眼角。 哭..哭了！！！！ 对女性的眼泪，相当无措的母胎单身小蜘蛛——顿时方寸大乱。他飞跃的节奏被瞬间打乱，衔接的蛛丝发射错误，叫他抱着少女一并颠簸。好在之后续上了蛛丝，不至于这叫人心跳加速的危险持续太久。他听李桃桃这样问他：“你觉得多数人和少数人相比，是哪一方比较重要？” 彼得担心再戳中少女的敏感的心情，于是谨慎的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觉得，与其说是我讨厌哥谭，不如说是哥谭讨厌我吧。” 初来哥谭时，李桃桃才十二岁。在本家经受巨大变故的她，在同龄人的排挤与长亲失望的眼神中，变得沉默寡言。她依旧清晰的记得，那天机场外下着暴雨。风雨凛冽，雨滴落在脸上疼的令人心慌。再走不久，警报声如尘粒般炸开，毒藤女在机场门口升起巨大而狰狞的藤蔓，将机场的建筑勒紧至呜咽。 这是她与哥谭糟糕的初遇，从第一眼她就讨厌这座城市。 她讨厌这座城市潮湿的空气，每次被母亲罚跪祠堂时，双腿都痛痒难耐；讨厌这座城市无处不在的冤魂邪鬼，祖训是架在她脖颈上一把刀。无论是恶人还是好人，不管她愿意与否，都要一视同仁去拯救；讨厌一睁开眼就见到自己的母亲。爸爸经常飞往外地，每天听着李君姝死板的教导，令她喘不过气......讨厌哥谭的理由太多太多，但大多的很小很小，小到不起眼，拿出来当谈资都不够格。 李桃桃时常会想，如果哥谭不讨厌她，为什么会在生活中给她安排这么多烦心事呢？哥谭的人眼里都装着疲倦，灵魂后都跟着有所图谋的怨鬼。一到逢魔之时，她的天眼就会过载而发烫，耳旁会响起鬼怪痴痴的嘲笑。讨厌这些黄头发蓝眼珠的外国人，皮肤白的像枉死鬼，对黄皮肤的她们充满歧视。讨厌母亲将宗祠设作景点，讨厌穿上玩偶制服在庭院里当小丑。 讨厌，讨厌，讨厌。 想到哥谭这两个字，李桃桃就想将脑袋埋进枕头里，不愿再说一句话。可在这种时候，彼得却对她说：“既然这么讨厌的话，就睁眼看看这里吧。” 李桃桃，愣住了。 她反应过来，便下意识地拒绝：“不要。”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声音里本能的颤抖，彼得却将这一点细节收入耳中。 他问：“为什么不要？” “不要就是不要。”她很任性，也很无理取闹。心底随着少年的话音升起异样的感觉，就像现在听从他的话，就像对过往的自己低头认输。彼得停下了在楼道中的飞荡，他攥住蛛丝挂在壁上。 口吻里，带着哄诱：“可是你很讨厌哥谭不是么？讨厌一种东西，就更因该去看清它的样子。” “为什么？” “因为有的人闻见榴莲觉得味道奇怪，但小心吃下时却觉得它像冰淇淋一样甜蜜。人们往往会因为对事物主观的判断，而造成对其错误的印象，从而错过很多东西。既然桃桃现在在这座城市生活，或许你应该更多的去了解它。因为从你刚刚的话里听出来，我总觉得你好像不是很讨厌这里...” “那是什么？” “是陌生。”彼得形容道：“是固步在自己划定的安全区里，才会对陌生的哥谭感到排斥。当然，这也可能是我的自以为是了。究竟要怎么做，还是要遵从自己心里的想法才好呀。如果感到被冒犯了，我会道歉的。” “但当你讨厌一项事物时。从你的视角来看，它又怎么会不讨厌你呢？” 彼得后面的话，已经被李桃桃选择性忽略掉了。 她满脑子都是一个问句：我对哥谭，陌生么？ 十二岁抛下国内所有的玩伴，来到哥谭。第一眼见到的是粉碎的建筑物，猖獗的藤蔓在肆意的生长。任谁看到这幅场景，想必，都无法爱上这座城市。上学之后，被同学的排挤与言语上的霸凌，又成了她厌恶这座城市的理由之一。可在听了彼得的话之后，李桃桃发现，从初来乍到，再到现在已经五年过去了。整整五年，她都没有好好认识过哥谭。 她想要反驳，想要告诉彼得，她的讨厌并不对哥谭出自陌生。而是这座城市，没有令她心生欢喜的理由。于是她屏住呼吸睁开眼，强迫自己转过头，朝身下这座城市看去。 他们身处于哥谭的半空，一眼望去，满目的建筑如鱼鳞一般错落。她这时才发现，哥谭原来这么大。是飞跃的建筑。清晰的轮廓尽数消弭于她坠落的间隙，化作色块沉沉搅浑成少女眼底的墨色。心跳在胸膛中用力地抨击着，恐惧与兴奋似绵密的糖浆般顶住了少女欲要尖叫的喉咙。与哥谭比起来，她的渺小是芸芸众生中一只蝼蚁。她原以为自己能立刻回过头去，自得的告诉彼得他判断的错误。 但李桃桃没有这样做，哥谭对她而言，有一种魔性的吸引力。 她怔怔地看着下方城市的宏图：行人，车流，拔地而起的高楼，疮疤似的铁轨，囊肿般浮动的热气球......目光望不到哥谭的边界，她在哪里都找不到自己对哥谭的厌恶。 因为哥谭包含的东西太多了，多到她的讨厌一文不值，多到她的自以为是根本无处落脚。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不会被哥谭讨厌，因为对于哥谭来说，她的存在只是这座城市拥挤本身的一部分。 湿意在她眼底汇聚，形成一颗短线的圆珠朝下坠落，经不起半点波澜。 李桃桃想到，想到家里的祖训、她不肯施救的那些在痛苦中煎熬的人、想到她无时无刻不想躲避的妈妈......噢，原来是这样。少女心想： 我不是讨厌哥谭，我只是不喜欢我自己。 她讨厌自己对现状的无力，讨厌懦弱，总在哀怨着却迟迟不肯打破现状的自己。 忽然间，彼得听到了女孩对他兀自的发问：“蜘蛛侠，你觉得为什么他会拒绝我。” “难道我很不值得让人喜欢吗？” 母亲否认她为人子女的资格，喜欢的人抨击她的感情轻贱如鸿毛。她问彼得，也在问自己，迫切的想知道一个答案。是一个溺水的人，只要得到那一口氧就能好好的活下来。少年没有回答是或否，他只是柔声问了怀中的少女一句： “别人的喜欢，有那么重要吗？” 第60章 第 60 章 “重要.....吗？” 答案在即将说出口时,在少女的口中硬生生拐了道。她本可以肯定，将他人的认可视作自我的支柱。可李桃桃没有接着说下去。她用尾音上挑的疑问句作为结尾，试图将难题抛给对方。彼得不给她逃避的机会,少年失笑着摇了摇头，继而追问道：“重要吗？这是我问你的问题才对啊,桃桃。” 从一开始的磕巴,到现在彼得喊李桃桃的名字，已经很顺口了。 从少年口中发出她的名字,总带有一种温柔的鼓励感。这让桃桃感到，在彼得的跟前，她自己幼稚的像个孩子。对于这一认知，她有些不满。 少女变得强词夺理起来。 她将视线乱飘,口中说着找茬的话：“可是按照游戏规则，你有权利问我,我也有权力问你对吧？” “可这不是游戏啊。”彼得回。 毫无疑问，收到了少女恼羞成怒的瞪视。 在对方进一步开口无理取闹前，纽约的好邻居只好捏着鼻子认栽。他忙着说道：“好吧好吧,先问我。”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你想问我什么？” 在对方看不见的阴影，少女的露出了猫似的狡黠笑容。她清了清嗓子，装着他先前的样子，飘着声音问：“别人的喜欢，有那么重要吗？” 彼得瞬间无语了，李桃桃话音里模仿痕迹很重,让他轻而易举能够拆穿少女的模仿秀。少年的反应，让他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变声器下发出的尖叫声瞬间激昂起来——“嘿！我刚刚才没有这么讲话！” “别人的喜欢有那么重要吗——”李桃桃充耳不闻,她先闭着眼睛，装模作样重复了一遍。然后，在彼得不满的目光中她倏地睁开一只眼，遂吐了一下舌。 真是可恶的，狡猾的，任性的小幽灵！ 捣蛋鬼幽灵是一种类比，彼得觉得现在的李桃桃像极了影视作品里，顽皮的小鬼幽灵。 明明前一秒还一副要哭鼻子了的样子，现在却有心思开玩笑了。 女人真的是很难懂的！ 想到这里，彼得头罩下的腮帮咬的鼓囊囊的，他无可奈何地说着：“当然，重要但也不重要。” “噢——”李桃桃拖长声音，道：“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对于那些被你摆在心底重要位置的人来说，他们的喜欢自然很重要。”彼得轻哼了一声，蛛丝报复似的上下收缩着，将少女掂量了一下。在成功得到对方的惊呼后，少年若无其事地继续：“但是别人的认可往往是很难得到的，在得到的旁人的喜欢之前，我们或许可以先着眼于一些能轻松获取的东西。” 桃桃有些好奇，她敲了敲少年的后颈，凑上去问：“什么？是亲情？还是友情？” “都不是。”彼得将她的试探一一否决，待到确认对方再没有答案生出，少年给出了自己的解答：“是取悦自己。” “？” “相比起取悦他人还要去琢磨对方的喜好，取悦自己从而获得对自我的喜欢，难道不是一件更为轻易的事情吗？”他的答案，李桃桃看起来并不满意。她皱着眉，像是在努力的消化这句话带来的信息。于是长久的沉默，带来了彼得的关注，他低声询问：“怎么了？是不是在这里太冷了，我们可以......” “可人生来就喜欢自己。” 他的话，被少女打断了。 她这种行为堪称粗鲁，毫无教养，但彼得并未放在心上。他不答反问：“是吗？那你喜欢自己么。” 明明应该是疑问，但从少年的口中说出，却使其像一句陈述。李桃桃八十五斤，有八十四斤的反骨，但这时她想让自己说出反驳的话，却发现自己十分难以开口。她磕磕绊绊的，话语在舌尖打溜，近乎含糊地说出了口：“哈..哈哈..喜、喜欢啊。” “能够喜欢自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诚然，少女并不会很好的掩盖自己的情绪。她虚假的，自作强硬的伪装，十分轻而易举的就被窥破了。但他没有揭开李桃桃的骗局，反而顺着她的意思夸赞起来：“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坦诚的喜欢自己的人，总比讨厌自己的人要少很多。” “你知道吗，喜欢一件事物，是人一生下来就具有的本能。” “但是在成长的过程中，我们总是被教导怎样善待他人，却没人愿意教会我们怎样善待自己。我们被要求善于发掘他人的，讨厌自己才是生活的常态吧。” 李桃桃戳了戳他的战衣，像是辩手找到了对家可以被抨击的点，忽然插嘴道：“可你刚说取悦自己要容易很多！” “的确呀。”蜘蛛复眼眨了眨，这是彼得与李桃桃玩的文字游戏。他一本正经的说：“看待自己时带着有色眼镜，看待他人时同样也戴着有色眼镜。想要喜欢一件事物，就要先摘掉自己对他人或有或无的偏见。可消除别人的偏见是很难的，想要消除自我的偏见难道不会容易很多吗？” 李桃桃，被击中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正如同彼得所说，人消除对自我的偏见，确实比消除旁人的偏见简单许多。 悦纳自己，是人一生都要经历的难题。埃里克森心理社会发展阶段理论中，“自我同一性对角色混乱”是青少年在青春期所应经历的必经阶段。关于自己是谁，在社会中应有怎样的地位，将来准备什么样的人......对未来茫然，对已形成的同一性产生怀疑，陷入自我厌恶与疲惫当中。对此，成年人的应对措施是在校园中成立心理疏解室，将每个月的某个日期定为心理日，试图以此了解青少年敏感而复杂的内心。但对于真正出现角色混乱的人来说，这一举措无疑是雪上加霜。 于那些自我封闭的人来讲，对他人宣泄情感，才是真正的罹难。 少女陷入了自己的沉思，她会想喜爱自己究竟要以哪种形式。是用积攒的继续去购置想要的礼物，还是每天晨起在洗漱时对着镜子夸赞自己。 这些，好像都不是。 像这种概念化的词句，旁人没有能够衡量它的标准，标榜它的行为。 “觉得很难对不对？”少年轻盈的笑音，从她头顶想起。冷不伶仃被打断思绪的李桃桃，下意识抬起头去。小蜘蛛没有看他，他的目光也投向滚烫的哥谭——投向这里冷漠的人情，融入这里阴湿的风。李桃桃发现他无论做什么都很坦然，分明一样是说教的意味，但从少年口中说出，比起达米安与李君姝的口吻要令人舒适很多。她忽然顿悟了自己对母亲的厌烦，源于哪里。 她不讨厌道理，不讨厌教训。 她只是讨厌被人贬低，被人架在一个标准上不许浮动，讨厌价值被否定。 彼得的话还未完，他似乎也不认同达米安的行为，因此在提到他时声音里也带了些少年期的愤懑：“向他宣战怎么样？” “打一架吗？”李桃桃霎时听到这句话，还没反应过来其更加深入的原因。少女掰着手指，一句一句的掰扯着自己与达米安之间的战力的差距：“说实话，虽然现在还是很喜欢他，但我的确特别想揍他一顿。如果能揍哭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既然能作为罗宾的话应该挺能打的吧？不过我从小学武术，也不是什么花拳绣腿的，应该是能撑下几个来回的。” 她碎碎念到最后，扬声落下定论：“感觉能行！” 彼得：...... 彼得：“能行个什么啊！” 他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李桃桃不仅能听出他的崩溃，还能听见对方变声器下的破音：“不是让你打架，是让从心理层面和他宣战啊！” “心理层面？” “人毕竟要先喜欢自己，才能更明白喜欢他人是一种什么感觉吧？”如果不是一手抱着少女，另一手拽着蛛丝，没有空闲。否则彼得，是真的想抽出一只手来摁一摁自己跳动的眉心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在李桃桃无辜的目光下沉沉叹出，他说：“罗宾不是说你不懂喜欢的感觉么？那就学着去明白给他看，让他知道，到底谁才是自以为是的那个蠢货。” 彼得的言辞尖利了一些，他甚至给李桃桃画了个饼：“说不定，等你不喜欢他了，他就会反过来喜欢你了。” “啊......你怎么知道？” “毕竟男人就是这么一种讨人厌的生物嘛”蜘蛛眼k了一下，彼得操着夸张的腔调继续道：“至于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我也是这讨人厌的性别之一啊？虽然我不会这么做就是了。” 在与彼得的交流过程中，少女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心情愉悦了不少。李桃桃放下一只手臂，将食指竖起，纠正道：“不是男人，和我一样，我们都是青少年。” 她继而眨了眨眼，说：“那讨人厌的青少年蜘蛛侠，今天还有除了空中漫步以外，其他的安排吗？” “没有吧......”彼得有些不太确定，虽然很乐意继续陪伴李桃桃，但他以蜘蛛侠的身份总归有不太方便的地方。 “那我们就去中华街怎么样？我请你吃最难吃的牛杂面。” “最、最难吃！？”蜘蛛眼瞪大，彼得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发出惊人暴言的李桃桃却显得颇为淡定，她解释：“毕竟在哥谭你找不到最好的，但总能发现最差的——-不是吗？” 好.....、好像是有点道理噢。 彼得吞了口唾沫，他实在想不到最难吃的糖醋排骨会是什么口味。他脚尖在墙壁上踮了踮，问：“那现在要下去吗？” “等一下。”李桃桃说完这句话后，转过头，重新朝向半空。她做了几次深呼吸，正当彼得困惑少女叫停他的行动，是要做些什么时——李桃桃，开始了！她将嘴巴张到最大，从被拒绝开始到现在积攒起所有的委屈都一齐涌上喉头，她对着空气，对着空中飞过的小鸟大喊道：“达米安.韦恩，扑街啊哩！！！！！！！！” 鸟雀四散了，彼得被吓得差点把手撒开。骂人还是要用母语舒服，感到心中郁结散了不少的李桃桃，对面露惊恐的蜘蛛侠轻描淡写地说道：“可以了，咱们走吧。” 当然，到了后来，他们没有吃成牛杂面。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真要李桃桃去请一只可爱的蜘蛛侠领略黑暗料理的毒打，她实在良心上下不去。 面对那双可爱的，无辜的蜘蛛眼，李桃桃总觉得如果真那么做，自己会遭雷劈。 最终，她决定请对方吃街边最好吃的辣热狗。 得知自己的可怜的味蕾被饶过一命，彼得算是松了一口气。要知道，中华料理虽然是人间至上美味，但有几样却让人吃一口就能见到地狱。譬如臭豆腐和螺狮粉，彼得是向来敬而远之的。 能够将那些东西塞进嘴里咀嚼的人，都是勇者。彼得，是这样认为的。 他想罢，抬头看向不远处少女的背影，李桃桃正立于小餐车前，她前面还有一位顾客，看起来是一位青年。青年体态挺拔，身材健硕而高大。肩宽腰细，身体无处不覆盖强健的肌肉。他外套着一件皮夹克，而令彼得感到注意的是，对方一头黑发间有一缕挑染。 看起来好潮，好酷，好有型！ 而正立于对方身后的李桃桃却不这么想，青年的健壮的身材与他高挑的身高，完美遮挡住了李桃桃的视线。她有选择恐惧症，买东西的习惯是在来到柜台订单前，先花一段时间去挑选自己想要的货品。即使是在选择稀缺的小摊，这种症状也照犯不误。 看不见酱料，就意味着她没法去思考自己想要的组合。犹豫了一会儿，她下定决心同身前的人说道：“您好，请问能让一下吗？” 少女的清冽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青年一时有些熟悉。他闻言转过头去，却在看清对方的脸时怔在原地。见青年看着自己发懵，想到是有求于对方，李桃桃不得不再次重复道：“麻烦请让一让。” 她停顿了一下，遂补充：“您挡到我看菜单了。” 出来买高热量食品来应对晚上工作的杰森，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凑巧的在辣热狗摊前遇到李桃桃。他曾在滨海港口，哥谭警局临时设立的据点见过对方。那时的李桃桃套着不适时节的外套，整个人像一只被打蔫儿的小草。而现在的少女，眼角还有尚未散开的红晕，穿着狼狈的睡衣。面对他时，脸上带着平静而礼貌的神情。 这看起来不像青少年失恋的状态。 青年，迟迟没有动作。在李桃桃准备提醒第三次时，杰森动了。 他轮廓冷硬的脸上，露出了相对歉意的神情，他说着：“抱歉。”随即往旁边一撤，让出了位置。 放在平时，李桃桃一定会嗅见杰森身上属于忘川河水的味道，继而认出对方便是红头罩。但现在，请神过后的副作用是灵感被封存，她无法辨析出对方的身份。在视线中终于出现摊位的全貌后，少女上前一步，仔细将菜单上的酱料与配菜进行比对。站在一旁的杰森站定了一会儿，旋即摸出手机将摄像头打开。他借着拍摄辣热狗摊的错位，将少女认真的神色拍进去小部分。 他兴致冲冲，马不停蹄地点进备注为[恶魔崽子]的列表聊天框。 点击图片，一键发送。 编辑文本： 【今天有一个妙龄少女会去买超——赞的辣热狗！】 【猜猜是谁既没有被回信息，又没有被邀请？】 【是你——】 想了想，觉得这样嘲讽意味还不够。 于是一张美式霸凌的表情包，被杰森精挑细选后发送了过去。 第61章 第 61 章 在收到短信时,达米安正在蝙蝠洞中和提姆争论红熊猫饲养权的问题。 “它看起来毫无威胁性，德雷克。”少年着手将屏幕上的画面放大。画质修复下，甚至能看清红熊猫面上的纤至毫厘的绒毛,更别提它定格于面上惊恐的神情了。 虽然红熊猫定格于面上的表情十分有说服力,但提姆显然不是会为表面而欺骗的家伙。在达米安势在必得的目光下,青年反反是将监控的另一处调出。瞬间，于屏幕上原本呈放着的红熊猫画像被替换了,取而代之的是墙壁上惨不忍睹的凹陷。钢筋混泥土砌成的墙壁上,已然出现了一副由爬伏着的人嵌入其中而造成的痕迹。人形的凹陷为墙壁带蛛网状的裂痕,使墙面的整体状况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提姆将手收回抱于身前,这位面色倦怠的年轻ceo鼻梁上黑色的大框的眼镜往下滑落了几分，遂反驳道：“可是你看这里,达米安。” “一个能在不经意间将小丑碾到粉身碎骨的存在,一旦它出现在居民区内，很难想象会造成怎样的损失。” “宠物都是能够驯化的。”达米安不为所动,开口便是不中留任何情面的顶撞。任何动物在少年的眼里都比人类要重要，纯粹的野性总会比人性要干净许多。虽然在少年初来乍到时,他们发生了些口角。但在日渐的相处过程中,提姆也对自己小弟这麻烦的爱好颇为头疼。他相信,不是不懂未知生物带来的不确定性。只是在面对可爱的，具有蛊惑性的动物时，达米安总是走不动道的。 从他总是孤身一人，穿着罗宾制服去捣毁流浪狗捕获窝点就能看出。 如果世界上有一种病症叫做毛绒绒狂热爱好症候群的话,提姆相信，达米安.韦恩绝对会是重症患者。 他虽然不抱什么能劝动对方，使其放弃的念头。但必要的提示还是要告知，当提姆深吸一口气,打算再做努力时—— 叮咚。 一声朴素的基础铃声，这是社交软件的来电提示。提示音将两人身周环绕的紧张氛围打破，达米安和提姆都为之一振，同一时间朝控制台面的手机看去。 达米安的手机并没有倒扣，因此有关杰森的消息提示，就这样大剌剌地被摆在了明面上。 他看了提姆一眼。 既然争吵的节奏被打断了，就没有再争执不休的理由。青年识趣地转过身去，端起了自己那杯已经凉透的咖啡。 他们都很少私发消息，大多数时候聊天都在罗宾们没有蝙蝠侠的小群。 杰森更是如此，他不长出没在社交软件，大部分时候都是迪克，斯蒂芬妮，芭芭拉，还有卡珊德拉她们在聊天刷屏。 他找达米安一定有什么要紧事。 借着咖啡杯的阻挡，提姆悄悄地将目光投了过去。收到信息的少年显然也十分意外。达米安脸上飘着问好，指尖往上一滑，聊天界面便出现在了面前。 第一眼，是一张滑稽的动图。 两个看起来邋遢的青少年，正在室外做着滑稽的地板动作。 达米安：？ 什么玩意儿。 再往上有四条未读消息，达米安没有着急翻看，反而是现在聊天框中打字输入。 屏幕对面，杰森正在公园的长椅上坐着。整个公园在这个时间段没什么人，只有鸽子和流浪猫们懒懒散散的路过。几口解决掉辣热狗，青年选择的位置有大量的树木，灌丛遮挡住身形，但从这个角度却能一眼看见靠近湖边的位置。 这是杰森精挑细选的地儿，既隐蔽，又能清晰看见李桃桃和少年超英并肩的身影。 简直是绝佳的观测地点。 虽然杰森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些变态，但如果这样做了，就能够看到看恶魔崽子的乐子——哈、扣1上帝原谅你！ 从坐下开始，青年的目光就不断地在湖畔的两人，以及自己的手机页面来回辗转。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达米安看见他消息的反应，直到这次低下头去，他发送给对方的消息由“未读”转成“已读。” 杰森：！！！！！ 他看了！！ 聚精会神，亢奋至极的杰森，等来了小弟的回复。 备注【恶魔崽子】：？ 杰森秒回：上翻 达米安不耐地“嘁”了一嘴，嘴里一面嘀咕着“麻烦的陶德”，手指还是乖乖将记录往上拖动。 妙龄少女？ 辣热狗？ 这些无聊的词只能汇聚成对方的今日艳运，但只为了这种事就发消息来显然不是杰森的作风。他发来的消息很少，最顶上的是一张照片。 一张辣热狗摊，小图里那个只漏了侧脸的少女令达米安觉得眼熟。 图片点开，放大。 提姆，见达米安微微瞪大了眼睛，面上一闪而过吃惊的神色。 提姆：好好奇。 看清了图片之后，达米安脑中有瞬间的空白。 他第一时间想的是：李？她怎么在那。 接踵而来的第二个想法—— 她和陶德怎么又搅和在一起了。 达米安最后冒出的念头是—— 她怎么染发了？ 图片中的少女穿着一件睡衣。 达米安记得，那是李桃桃昨天睡觉时穿着的衣服。领口解开两颗，翻领反扣在领内。少女原来一头如绸般的黑发，变成了明艳的橙色，显得她的皮肤越发白皙。 画面中的李桃桃，与热狗摊的老板相比，简直在发光。 她头发凌乱，眼皮微微浮肿，因此卧蚕看着比以往更深了，整体带着一种倦怠的感觉。杰森的这个视角一定是偷拍的，构图扭曲的不像样子，但恰好的拍出了李桃桃眼皮上的小痣。 达米安看她眼角微红，像是刚才哭过。 一瞬间，他会想：这是还在生我的气么？ 这只是个猜测，但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他便感到有些荒谬。一种奇异的心情掺进了达米安的情绪里，如同牛奶里倒入了汽水，莫名其妙的想法如絮状物般沉淀了下来。 是被打击到了吗？ 达米安想，还是说...... 我之前的猜测是错误的？ 根据达米安所了解的李桃桃，她虽然不喜欢招人眼目，平日里穿着尽量显得自己平庸而阴沉。但，从衣服上每日熨烫过齐整的痕迹，从她一丝不苟抚平发上翘起的杂毛，就能看出少女是个对个人形象有所要求的人。 像今天这样的邋遢......甚至说是狼狈。 正不断收放着图片的达米安，忽然将画面定格在了一处。那是极小极小的一处细节，一双女士拖鞋的尖尖。 她今天穿着拖鞋就出来了？ 由此搭配，少年能在脑中推导出很多过程。 例如睡衣上有明显折痕，这是被狂风吹揉过才会有的痕迹。早秋的哥谭又闷又凉，今日几乎没有风动。李家不开风扇，只开空调，李桃桃怕冷便会将冷气关掉。因此，排除她是贪凉对着风扇吹的可能性。 从达米安在李家短暂居住过的这段时间来看，李君姝应该是属于东方的老式大家长。这种迂腐的女人，达米安并不认为对方能容许自己的女儿，将头发染成这种夺目的，甚至有些荧光的色调。 这些线索再佐以少女今日的狼狈的样子，达米安得出了一个结论： 李桃桃，今天是因为染了头发被李君姝发现，所以从家里逃出来了。 从睡衣上的痕迹来看和拖鞋来看，应该不是通过正常途径走的大门。 估计，她是从窗户那儿跳下来的。 达米安忽然想到了自己，被李君姝关在房间时，他也是这样从窗户里跳下来的。 敢于染发，甚至敢跳窗出逃。 达米安将眉一挑，心道：真是长本事了。 可很快，少年的脸色又变得难看了起来。达米安尚且不知道少女身上的伤，因为变身红熊猫而好了大半。在他心底，李桃桃为了救他现在浑身是伤，像跳窗这种高难度动作，一个做不好伤口就会裂开。 当他想到这里时，从屏幕底部，突然弹出一条消息提示。 是杰森，发来了新消息。 一共两条。 一张图片，三句话。 他先看的文字内容，从上到下依次是： 这可不是失恋的状态啊。 你确定是她跟你表的白？ 我怎么觉得，是你跟她表白然后被拒绝了。 光是看文字都能感到青年的幸灾乐祸，达米安面无表情地戳开图片。 这次照片的角度找的不错，大概是放大镜头的拍摄，构图着重于人像。少女靠在湖畔的铁索围栏上，手上是咬了一口的辣热狗，她转过头去正朝着谁露出笑容。而在她身旁，穿着蜘蛛战衣的少年将头罩掀开一小些，露出清瘦的下半张脸，他正张大嘴巴准备将食物塞进去。 他们身后是阴翳下，是泛着零碎波光的湖面，看起来如漆黑中流动的星河。两人之间，是令人一眼就能看到的融洽。 而这份融洽，莫名的，让达米安有些不太舒服。 少年知道李桃桃身旁站着的是谁——彼得.帕克 aka蜘蛛侠 这家伙他前不久还在监控里见过，现在就同少女呆在一起。他们其乐融融，像是聊到了有趣的共同话题。 李怎么会跟这种毫不专业的半吊子义警，呆在一起。 紧接着，一个荒谬的猜想从达米安脑袋里钻了出来。 他想：不会就是因为跟这家伙在一起，所以才不回我的消息吧？ 就目前来看，可能性很大。 如果李桃桃能因为他怼李君姝，就对他产生不同的情愫。那么，同样有可能会因为逃跑过程中，被蜘蛛侠搭救而对他心生向往。 这可不行。 就连达米安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眉峰皱起来了。就提姆的角度来看，目测他皱眉的力度能够夹死一只苍蝇。 达米安迅速将这张照片缩回小图，他算是明白了杰森给他发来这张图的真正意义。 这该死的情绪化铁皮桶子，只是个单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乐子人而已！ 如果让蜘蛛侠下手成功可就糟糕了，李桃桃可是他们少年泰坦预定下的重要成员！纽约人休想在哥谭抓人——谁，也不可能撬动他达米安韦恩的墙角！ 虽然从看到这张照片的刹那，达米安心底就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微妙感觉。那种感觉酸酸的，使他的心脏如被火燎一般发烫，发痒，无端生出烦躁。少年将这份感觉称为“不满”，兴许是因为自己看重的角色，被他人觊觎所以才会“不爽”。 杰森估摸着达米安应该是看完了消息，迟迟没有等来回音，他没忍住再发了一句：干嘛，破防了？ 发送点击，青年发现这句话后跟了一个赤色的感叹号。 一串小字： 信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杰森：？？？？？？？？ 妈的，这b崽子跟我玩这一手。 他无能狂怒，转手将这一消息分享给了提姆。 将二哥拉黑，皱着眉的达米安重新切回了和李桃桃的聊天窗。最新消息还在昨天，是他发出的，上面甚至连还保留着“未读”的提示。 戳入输入栏，达米安脑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要说蜘蛛侠的事情么？不，这样显得太刻意了。 达米安能质问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辣热狗摊，为什么会跟身边的少年有说有笑但不回他的消息。 想了半天，手指终于动了起来。看着自己发送出的文字，少年心烦意乱地叹了口气。 属于达米安的文字气泡内，写着： 你睡到现在？ 第62章 第 62 章 纯色外壳的手机短暂闪烁了一下,它被少女放置在兜内禁音，李桃桃没有察觉。 刚出炉的辣热狗佐以烘烤松软的面包，散发出一阵阵诱人的肉质咸香。李桃桃那份上有木鱼花,粉色如蝉翼般的薄片在上面跳舞。 她全然没有，身处于旁人话题中心的自觉。 在等待李桃桃的过程中,彼得正无聊的看着哥谭的风景。这个时间段会来公园的人,除了无处可去的流浪汉们，也就只有像他和李桃桃这样没事可做的人。少年靠着锁链围栏,目光时而落在摊位前的少女身上。 白色的睡衣是丝绸质地的,泛着盈盈的微光。 这种色彩在寻常人,会显得肤色暗沉，但是在李桃桃身上却不会。少女给人一种极为不健康的印象。因为她伸出来的手上线条清晰,足踝和手腕都凸起一块骨头，弯下腰时背脊有一寸寸凸起的线条。 这让彼得想起她在天台上时说的那些话—— 李桃桃的腹部，还有被虫钻入的窟窿。 血肉模糊的伤口应该吃清淡的食物,猛然意识到这一点的年轻超英懊恼不已。因此当李桃桃一手拿着一份辣热狗，正开口“抱歉,久....”她话还没说完就咽回去,身前的青年浑身上下都透着丧气感。 这是做什么呢？ 李桃桃顿了顿，抬起头看去。 战役头罩上的蜘蛛复眼耷拉下来，覆于面部的每一根线条都写着失落的意味。李桃桃脑袋上缓缓挤出一个问号,她试探着：“你....不爱吃辣热狗？” 只是转过身去买了个吃的，就变成这样子了！ 是小孩子啊！ 彼得反应过来少女已在身前,辣热狗辛辣气味呛鼻。低头,李桃桃困惑的神色溢于言表，彼得连忙摆手同对方解释道：“不不不不是的！”他说完这句，先着手将少女手中辣热狗接过道谢,旋即继续：“就...陪我吃这个，好像不利于你的伤口恢复。” “在关心我吗？”李桃桃看了他一会儿，冷不伶仃地问。她看到少年掀起面罩，下颚能看出青涩的轮廓。正准备咬上辣热狗一口的彼得，打了个激灵。他开始变得支支吾吾的，磕磕巴巴地的，一连三四个“你你你，我我我”说不够劲。在李桃桃越发玩味的目光下，彼得终于深吸了一口气，承认道：“是的，没错！” 李桃桃，叹为观止。 “好神奇——”她感慨。 彼得问：“什么？” “哪怕只是掀开了一点头罩的角，也让人觉得和戴着头罩的你完全不一样了。难道比起蜘蛛侠的跳脱，其实你是一个相当腼腆的人？” “！？” 彼得将手抬起，试图将自己的面罩戴回去。但对上少女探究的目光，又仿佛觉得自己这番动作实在太欲盖弥彰了，又硬生生地止住。他这一样一同操作下来，李桃桃倒是率先将目光移开了：“我只是顺嘴一提而已，别这么紧张嘛。” 彼得猛地松了口气，却又听到少女打趣：“我不会把你是双重人格的事情说出去的，蜘蛛侠。” 彼得头罩下脸通红，不由得高声反驳道：“我不是！” “没错没错。”少女敷衍着，将辣热狗举至嘴旁，狠狠咬上了一大口。她那副凶狠的样子，仿佛手中的不是美味的食物，而是什么三世的仇敌一般。不知道为什么彼得打了个机灵，他也跟着小口的咬了一下。刷上了油，翻动着烤至外皮焦香的热狗带着充盈的汁水，在口中爆开来。蜘蛛眼一下子睁大了，不得不说，这的确比其纽约的辣热狗要好吃百倍。 当然——比不过皇后区最好吃的三明治。 在咬下一口后，李桃桃漫不经心的嚼着。转过了身去。将一只手压住高于胸前的，用来牵系锁链的柱体。抬起头从，看向公园后那一片湖。波光粼粼的湖泊，倒映在水面上的影子，被风吹拂就散了。隐隐约约，见到底部沉积的石子与脏兮兮的小鱼。渐渐的，李桃桃不止是一面发呆一面看着，更是懒散的歪过了脑袋，用腮帮压住自己的手臂。 这不是什么好的进食动作。 抿掉唇面上的酱汁，彼得见状啰嗦地提醒道：“这样吃会呛到的。” “哎呀，你晚点有事情吗？”少女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彼得虽然困惑但也乖乖回复：“吃完这份辣热狗我就该走了，我有自己的事要去做。” 给斯塔克先生打一份报告，接收蝙蝠侠家的宴请，再有更多的事情。 乱七八糟，接连不断。 李桃桃听了像是一下子泄了气，猛地将自己蜷缩下来。她这副萎靡的姿态，就连鸽子都不禁为之侧目。 彼得就算再没心没肺，这下也不会放任对方心情糟糕，自己自顾自的享用美食了。他挑出战衣内的控制面板，查看时间。现在已经临近下午，据彼得所知哥谭的傍晚并不安全。工作结束的时间，不仅车流会变得湍急，只有夜晚才会出现的活动也会随之开展。 更别论李桃桃，身上还有变身成红熊猫的能力。 虽然不知道之前怎么样，但就他们在商业广场短暂打的照面对方造成的影响来看，相比过来的途中，红熊猫一定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综上所述，彼得表情一下变得认真了起来。他十分诚恳：“不然，吃完之后你就乖乖回家吧？” “不要。”李桃桃斩钉截铁：“会被我妈杀掉。” “在美国，打小孩子是违法的噢。”彼得建议的更加真情实意了：“你完全可以寻求法律援助。” “不要。”李桃桃再次拒绝：“这种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对妈来说是没有用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彼得挑起了眉，他深吸了一口气，后重重叹出。眼睛呈椭圆形躺平了，他也学着少女的动作将脸压在手臂上，他们俩一左一右，看起来还有些滑稽。 “那你想怎么做？”年轻的超级英雄，比少女的妈妈还担忧她的下午去向。李桃桃故作老成，没有面罩的遮挡让她苦恼的模样，更加凸显：“不知道！总之是想赚一点钱，不然直接搬出去住好咯。” “你身上的钱足够吗？”彼得有些不确定，且叮嘱她：“未成年去酒店开房也是不被允许的吧，租房子住的话很容易被变态盯上，怎么想怎么不安全。” “钱...啊....”李桃桃忽然想到了达米安，她的脸一下子皱了起来：“那个罗宾，还没有给我定金！” “？” “我跟你说过的吧，我和蝙蝠系那些英雄是合作关系，帮他家的小鬼头治病噢。” 从达米安到罗宾，最后变成小鬼头。 连李桃桃也没注意到，在她的嘴里，暗恋对方的称呼一次次在降级。 想起斯塔克先生给出的资料，彼得在听到少女的称呼后忍不住抽了抽眉毛：如果没记错，现任罗宾和她差不多大吧。不过比起他几个哥哥，达米安.韦恩的确是小鬼头就是了。 “嗯....他得的病只有你能治么？”彼得有些好奇：“难道你是医学圣手？” “不哦。”少女摇了摇头，竖起一根手指：“我是邪魔克星。” “做神父，梵蒂冈驱魔者那种工作？那种东西，扎坦娜和康斯坦丁都能解决的吧。” “哈！”李桃桃干笑了一声，旋即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将少年上下打量着。她眼神如同x光般，彼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呃...我的下巴沾上酱汁了？” “没有噢，我只是在想一件事情。” “什么？” “你之后最好不要犯到我手上噢——”虽然少女双眼盈着笑意，但蜘蛛侠却品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我绝对会给你翻倍收费的。” “什么啊，这不是纯粹的奸商吗！”小蜘蛛瞬间将双手举高，不满地尖叫道：“不要拿别人的生命当赚钱的筹码啊！” “我是坏女人欸，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李桃桃对了对手指，嘴里不甘示弱的反驳着。却在正要继续输出时忽然住了口，她像是被拔掉了电源的机器，一动不动地停顿在原地。 沉默太久，久到蜘蛛侠以为对方身体有哪里不适。 “呃...桃桃？”少年的话在说完之前，李桃桃声音幽幽地：“你说，这个世界这么危险。一天到晚不是恶魔就是怪物，外星人、神明、超级罪犯入侵都没有休假日。我要是摆个算命摊，给人占卜吉凶，帮怕死的富人们逢凶化吉....能不能发家致富？” 小蜘蛛：？ 等下，这有点超出我的理解范围了。 李桃桃继续：“说起来，救人也算是我家的祖训呢。以前觉得这种强制救人的规则跟上班要拼业绩一样，很没品。但是现在想想，这何尝不是老祖宗给我谋划好的退路呢？” “桃..你..我..在..”少女身上幽怨的气质已经凝固为实体，彼得忍不住战术后仰，怎么看都觉得这家伙不是个好人。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彼得都有些说不出话了。他语无伦次，绞尽脑汁，总觉得要将身前胡言乱语的少女抓回正道上才行。 为什么会突然开始这个话题？ 呃...这个..那个.. 好像是因为回家的问题吧！可恶，她的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怎么一提到回家这件事，她就直接跟走火入魔了一样！这样下去可不行，彼得觉得，自己的良心会受到谴责的！ “这也没有问题的，我觉得很对啊。我不知道你没有没有看过《甄嬛传》，我觉得女人就该和嬛嬛一样。但求荣华富贵，不求一丝真情。”眼看着少女的表情越发超脱凡俗，有一种要当场飞升的超然感。彼得打心一横，倏地大声喊道：“不然！你，你先住我家？” 语毕，获得了李桃桃一个心满意足的表情。 “噢，谢谢。这样吧，我们先去买衣服。”她答得很迅速，说完便大口大口咬着已经完全凉掉的辣热狗，大有三两口要将其彻底吃干净的趋势。彼得听得一愣一愣的，总觉得自己好像被套进了坑里。他有些不太确定：“你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个？” “是哦。”捂着嘴，嘴里嚼着吃食的少女腮帮跟仓鼠一样：“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红旗下长大根正苗红的红领巾！” “是彼得你人太好了，所以才会被我骗到。” “那我反悔了。”彼得憋了半响，崩出这一句话。李桃桃这时已经在单手摸出手机，她需要告诉李小狼这个消息。到目前为止，她的表兄和堂姐都没有消息轰炸，说明李君姝那里状况暂时很稳定。点开屏幕，来人却是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家伙。 备注【衰仔】：你睡到现在？ 李桃桃看着这条消息，顿时生出了一种很荒谬的感觉。 这是达米安韦恩？那个骄傲的，自负的，完全不在乎别人感受的达米安韦恩？ 我去，他在关心我！ 李桃桃欣喜若狂，戳开聊天框，风驰电掣地打了一段文字后点击发送，便将屏幕熄掉，手机塞回兜里。 昨晚这一套操作，李桃桃才抬起头去，歪过脑袋对着彼得笑了一下：“那我会哭的。” 她慢吞吞的重复：“如果你骗我，我一定会哭的。” 那边的紧盯着屏幕的达米安，收到了来自少女的回信。 她会说什么？ 在脑袋里打了无数遍腹稿，想过要用哪些话目的性不那么强的，去问李桃桃为什么会和蜘蛛侠在一起的达米安——怀着激动的心，点开了对方头像。 而映目，只有一句话： 【没空，没钱，如是网络诈骗请拨打以下号码：159xxxxxxxxxx】 达米安满心疑惑，顺着那串数字挨个看去。 到最后，他发现了一个事实： 他妈的，这不我给她留的电话么！ 第63章 第 63 章 电光火石之间,达米安做下了决定。 通讯录查找，当即拨号。 可惜开启了免打扰的手机只在李桃桃的兜里亮了一会儿，便没了回应。达米安的电话接连三个落空,他脸色难看的几乎能滴出墨汁来。 达米安看着通话记录上一串【未接】提示，脑中极为荒诞的响起了杰森给他发的信息： 不会是你被她甩了吧。 初看这句话时，达米安只觉得这是个笑话。但现在,被接连未接三通电话后，少年渐渐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了。他一手拽过椅上的外套，用力站起的动作将人体工学椅,甚至掀地踉跄了一下。 一旁，青年的声音幽幽传来：“要出门？” “我做什么好像不需要跟你报备吧,德雷克。”达米安的心情显而易见的糟糕，糟糕到提姆光是听一耳朵就忍不住要笑出声。青年现在的状态前所未有的放松，咖啡都被他推远,望着手机的表情是肉眼可以见的乐不可支。 提姆伸了个懒腰,再提醒：“噢,当然不用。但所有人都知道你现在被禁足了——还有,别忘了你之前捅了多大的篓子，达米安。” 少年刚跨出去的脚,硬生生顿在原地。他当然不会忘记一意孤行外出带来的后果,他从李氏宗祠搬出,李桃桃险些因此险些丧命。少女被她的两位兄姐搬回家时，那血肉模糊的模样，达米安到现在都会忍不住想起。 他闭嘴时,牙槽忍不住咬住腮帮内侧的肉。肉被咬住的疼痛感，使达米安的理智稍稍回笼。他居然破天荒的，认为杰森说的是对的。李桃桃,那个笨蛋，笨拙，喜欢自作聪明的家伙。轻而易举地把喜欢这个词说出来，现在算是反应过来了之后，就打算将说出去的话当作泼出去的水，不管不顾了吗？ 提姆像是看不出事态的紧张，他一面刷着手机，慢吞吞地说道：“别告诉我，你现在是想去找那姑娘？” 被戳中了心情！ 哈、现在在达米安的心理，知道李桃桃的动向比争夺红熊猫的优先级，要更重要一些。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德雷克。” 冷嘲热讽一如既往，但达米安的耳朵却如猫一样的竖了起来。 “关心小弟的状况是我的哥哥职责。” 青年笑了一声，转而将手机扣回腿面上。这句话实在是恶心，说完后就连提姆自己都后知后觉的打了个寒战。更不用说达米安了，少年顿时露出吞下虫子的表情：“如果呆在这里，要承受你的精神□□。那我宁愿出去和小丑同归于尽。” “我就知道我不适合当个好哥哥。” 提姆耸肩，这份属于迪克的活计他可做不来。年轻的ceo在今天话出奇的多。将修长的双腿搭在一起，青年语气平和：“你想以什么身份去找她？” 达米安没有说话，他重新做回了椅子上，双腿盘起，同提姆对视了一会儿。少年的眼睛里有被戳穿的恼怒，让本就冷硬的面庞更加冷峻，看起来很能唬人。 被盯着的时候，要不是怕扣功德，提姆简直想当场捧腹大笑。如果说平时的达米安令人感到危险，那么现在，这小子绷着的表情，简直和青春期的变扭男孩一模一样。迪克在这里，都会笑着捧脸，用恶心的语气夸一句“好可爱”。 对视时，达米安想过提姆说的话。 要以什么身份？ 这还不简单。少年在心底冷哼了一声，以未来的组织领导，她之后脱离家庭后的顶头上司——李桃桃当前最大的金主。 甲方call电话，哪有打工人乙方不从的道理？ 就在达米安要开口说话时，忽然间，电话铃声想起来了。在休息日，提姆没有开启电话免打扰的习惯。一串音乐声响起，将在场两人的目光一齐吸引。提姆对达米安比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翻过手机查看。 在这一瞬间，亮起的屏幕上，来电显示人的名字骤然呈现在两人视线中。 大红。 只有这个备注。 被达米安看见，少年几乎不用多费脑筋就能明白这两人，在刚刚背着他在造什么飞机。 提姆，有些尴尬。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这是一种在偷听夫妻吵架门缝，结果冷不伶仃被正主推开门抓了个正着的尴尬。虽然再不对付，但兄弟之间的默契不必言说。几乎在转瞬之间，提姆下意识地抡过手臂，试图将手机藏起。 但，已经太迟。 破空的嗡鸣声刺耳，手上一沉。提姆还未反应过来，掌心便忽然一空。抬起头，达米安手中不知何时持有黑色的绳索枪，而他的手机，正被对方如同钓上的鱼一般，出现在钩绳另一端。 提姆见状崩溃了： “你怎么随身带这玩意儿！” “有备无患。”达米安言简意赅的答了，手机被他接通。 免提开启，从扬声器处杰森亢奋的声音响起： “小红！事情发展到哪一步了，那个小坏崽子现在什么情况！？” 提姆，捂住了脸。 他现在，有一种脱衣舞视频被兄弟们发现的羞耻感。 电话那头，只有无穷尽的静默。 此时的杰森，已经从公园长椅上离开。他现在呆在自己的安全屋内，哥谭警局下方。面对着满屏幕的监控，大快朵颐着高热量食物。知道达米安吃瘪，让杰森食欲大发。 他宣布，自己今天可以再炫五个双层牛肉芝士蛋堡！ 没等来青年看热闹的笑嗓，来人的嗓音让杰森刚吃下一口的汉堡，忽然噎在了喉咙里。 达米安当着提姆的面，面无表情地对着麦克风说道： “你看起来很闲啊，陶德。” 杰森的惊叹脱口而出：“小红呢？小红被你扔哪里去了！” 即答，一个大胆的猜测：“你...终于恼羞成怒把小红干掉了？” 这句话里的担忧，听起来真情实意。提姆抽了抽嘴角，忍不住开口：“呵，大红。你再死一次我都不会死的。” “那接我电话的怎么是恶魔崽子！”杰森擦了擦嘴，没去管提姆口中的地狱笑话。他打了个小嗝问：“你干嘛达米安，哥哥们讲成年人话题你也要听吗？” “如果成年人话题，是情感状况糟糕的两个人，试图对我的情感状况指手画脚的话。”达米安冷声：“总被女性主导的四爱陶德。” 杰森.陶德，被达米安.韦恩暴击！ “fck！该死的恶魔崽子，你在说谁四爱！”杰森暴起，从扬声器都能听到他砸桌子的声音。 虽然和他谈恋爱的女性都是......能一拳八个壮汉的精悍女人，但是有力量又坚韧的女性才具有魅力不是吗！？ 没有人，可以造红头罩的黄谣！ 达米安不答，只留给杰森一个冷笑让他自己体会。这种级别的较量，通常需要有大蓝鸟来镇场。提姆一会儿觉得达米安说的很对，但对对方将他们两人一起骂进去说辞，表示不爽。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满，青年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达米安。” “什么问题？”杰森恶声恶气。 “他要以什么身份去那个被拒绝的女孩。”提姆，贴心解释。 达米安抱臂张嘴，他当然可以轻松的将“找我的同伴，有什么不对？”这句话宣之于口。但在青年将“被拒绝”这几个字强调过后，他又觉得自己组织好的答案，有些难以脱口而出。 虽然不满与杰森和提姆，这样背地里看笑话的行为。但是有一点，他们或许说的没有错。 他达米安.韦恩，现在没有丝毫能够去关注对方私生活的理由。 同伴是能够关心身体状况关系，却不是能够深究对方生活细节的亲密关系。如果被李桃桃问起“你是怎么知道，我和蜘蛛侠在一起的？”，达米安，暂时没有想好这个问题的答案。 总不能说：我的二哥看到了你背着我和小男孩在一起，而你又不回我消息，我想问你为什么。 为什么？ 一个人有回他人消息和不回的权力，李桃桃的认为他的消息是网骗的态度，已经能说明一切。诚然，达米安虽然能不断的，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他们之间的关系虽然有短暂的裂痕，但那并非无法修补。可以是并肩作战的同伴，假以时日或许能将彼此的后背相互托付；可以是好友，分享生活中的趣事，就跟他和乔纳森那样...... 虽然达米安可以这样告诉自己。 但在现在，他忽然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因为在想要经营一段关系的情况下，他和她，都不能忽视别人对他们之间关系的评价。达米安与乔纳瑟，因为他们的双亲是好友，他们的性别一致，在普世上对他们友情的评价不会有太多的诋毁。但李桃桃不同，从他拒绝了对方开始，他们之间除了裂痕之外，还有深种在血肉中无法摘除的、矛盾的芽。 他们一个是男生，一个是女生。 人们生来对男女之间的关系，带有色眼镜。小时候有青梅竹马，指腹为婚、长大后有暗恋和追恋，就像这两种性别离不开“□□”。就算是在绅士的人，也会忍不住对关系密切的男女做出“真是可爱”的评价。他想要靠清者自清的态度，来证明他们关系的纯粹，这很难做到。 因为他达米安.韦恩是男性，而男性，在两性关系中吃尽了红利。 达米安想到李桃桃告白的时候，她那样的紧张——耳尖通红，面颊好像要烧起来。那时，他只是在批评对方对情感的错误辨析，在说教，告诫，试图强调“喜欢”这一词汇的含金量。试图以高高在上的，引路人的姿态，将对方引向正途。却没有想过，在那样的家庭中长大，少女依然敢于将自己的心意告诉对方。 这种无异于飞蛾扑火的行径背后，需要多大的勇气与决心才能支撑。 达米安.韦恩。 他心想，你这件事做的不太周全，是什么影响了你的判断？ 这是少年少有的自我反思，对自己错误的审视。 他知道自己该找个机会，跟李桃桃将这件事说清楚。矛盾是不能被滞后的，情绪性的产物一旦热度淡去，会令产生不快的双方，在彼此心中褪色。达米安，不希望这件事的发生。 这也是为什么，他刚才抓过外套，想要立刻去找对方的原因。 在他们之间的问题上，达米安不希望有另一个人的加入。 ——代替，他的位置。 第64章 第 64 章 “等等,达米安。” 提姆忽然开口。 他从刚才开始，就观察着小弟的面部表情。达米安·韦恩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丝，能对大小红进行输出的机会。所谓小弟静悄悄，肯定在作妖。达米安眉梢蹙起,嘴角抿直下坠,提姆不太确定地： “你应该知道今天那姑娘要来家里的消息吧。” 那姑娘？ …… “什么时候做下的决定，没人通知到我。”猛一听到这一消息,达米安表情凝滞了瞬间。好在他很快冷静下来,表现得算是镇定：“你在骗我。” 这时,一道富有磁性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他没骗你，达米安。” 人一齐转过头去,见被阴影覆盖的蝙蝠洞口，踏出了一道身影。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正装,领结还规矩的系在翻领下。布鲁斯·韦恩，面上的倦容显而易见。他蜷起手指先将领带扯松了，长舒口气后，迎着道袭来的视线继续为自己补充： “是我邀请的，李小姐需要到场。” “可先前我们没提到过这件事，父亲”达米安低下身重敲桌面几下，他不满地说：“今天只有那只蜘蛛会到场。” “别用罗宾鸟会捕食蜘蛛的语气提到那个词，达米安”，布鲁斯边靠近边说着：“友善些，蜘蛛侠不是敌人。” 他将身上,裁剪得当的二粒扣西装解开。舒展着身体正要褪下它的刹那,达米安强调了一句：“这是我在捍卫这个家中，我应拥有的正当权益。” “父亲，我需要解释。” 布鲁斯只好现将动作停下,“前不久才决定的”他说：“就在你决定争夺饲养权时。” “容我插嘴一句”懒懒靠在墙上的杰森，适时举起手：“我势在必得。” 达米安狠狠瞪一眼，撂下狠话：“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陶德！” “你管我啊，恶魔崽子。”大红嗤了一声，回敬到。 布鲁斯看看两人，趁机转过头去对看热闹的提姆颔首。得到指示，青年指尖在键盘上狠力一敲。屏幕在刹那间翻动，齐整划列成左右两排。一半是图片信息，另一半则是资料文档。无论看几遍，布鲁斯都会感慨提姆对信息处理的能力。一张监控截图放大的红熊猫头像，滑稽的占据了大半部分。 达米安和杰森见状，对视一眼后默契的挺住了吵嘴的行为。这些资料达米安都看过，杰森还是第一次查看。他随意的过了眼自己日后“宠物”的“户口本”，率先评价道： “嗯，这么多字没一句有用的。” 提姆翻了个白眼，朝他扔了一张废纸团：“大红，你这张嘴是该休息一下了。” 杰森闪身灵巧躲过的同时，布鲁斯对几人道：“正如杰森所说，我们当前对这一新型生物的来历未知。可用的资料太少，根本不足以让我们推导其完整的背景。” “当前唯一能知道的，就是他来源于中国。上古时期的中国曾经拿它充当部落图腾，将其视作神明来朝拜，希望获得它的庇佑以此得到非凡的力量。” 杰森打趣：“看来我能养个东方的神了？哇哦，这排场可真大。” 达米安面无表情：“别告诉我，你头罩的红色是用漏出来的脑浆刷的。” “你/他妈！” 布鲁斯深吸了口气，抬起手拍了几下。 “好了，回归正题！” 这两个人，跟幼儿园小孩没差。老师讲几句话的功夫就要闹起来，每隔半分钟拉一次架。 布鲁斯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老父亲心累。 他继续说道：“公元前221年——207年间，这只生物的身影不再只是局限于图腾之上，而是出现在战争中。在它手下存活的士兵，是这样形容它的：” “赤怪其形状如食铁兽，其目若铜铃，虎齿利爪，可吐人言。身可丈量天地，凶恶无比。” 布鲁斯话音刚一落下，几人便齐刷刷的转看像屏幕中的红熊猫。 眼如铜铃…… 的确挺大的。 身可丈量天地…… 不至于，真不至于，也就跟电线杆差不多吧，可能会比电线杆矮半截。 凶恶无比…… 这个有待确凿，毕竟这只红熊猫表情夸张的像个eji。虽然不能以貌取小熊猫，但是你也不能因为人家表情夸张，就说它能一口好几个隔壁小孩吧！ 至于口吐人言嘛…… 达米安捂住心口，他感受着那里扑通扑通地跃动——糟糕，好像更爱了！ 试问，有一只长得可爱还能打，甚至能跟你交流的软乎乎大宠物，谁会不心动？ 甚至连提姆，都有几分神情松动。 一声轻咳，将几人神游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他们一回神，就受到了老父亲写着“不愧都还是小孩”这句话的目光洗礼。杰森目移，提姆尴尬的转动椅子，达米安则面皮极厚雷打不动：“父亲，继续。” “上述那段资料，被收录在民间野史中。而到了近现代，红熊猫只有两次出现在世人的生活。一次是民国时期的畸形秀现场，它出现后整个秀场灭亡于一场大火，无人生还。而另一次……”男人顿了顿，末子自觉地接口道：“就是现在。” 达米安的结束语，得到了布鲁斯的认可。他一点头，抬手凌空指了指屏幕：“现在红熊猫出现在了哥谭，在网络上已经掀起了一定范围的讨论度。” 哥谭这帮吃饱了没事干的嬉皮士青年，能做出什么事布鲁斯都不意外。提姆点开平板连通内网，手指随意在触屏上戳动了几下，他的惊疑从屏幕后响起：“咦？” 布鲁斯：“怎么了？” 青年反手将屏幕转过，一个被赤色填满的页面呈现在了其余人的视野中。像素风格，充斥着十字架，倒角，还有权杖的元素。这是某处网站首页，像素风格的q版红熊猫带着皇冠披着披风，以权杖指着浏览页面的每一位网民。 网页中央，用加粗加红的花体字写到： 【大红毛绒球神教】 布鲁斯、达米安、杰森：…… 哈，建的还挺快。 有新角色的出现，让死寂的哥谭活跃了一番。为了炒大热度，建立邪/教是必不可少的必做项。达米安感觉自己太阳穴跳了跳，杰森眨了眨眼，评论到：“哥谭青年的审美，一如既往烂的像臭狗/屎。” “我难道赞同你的话，朋克陶德。”达米安附议。 中年人布鲁斯似乎嫌这东西辣眼睛，看了几下便抽回了视线：“据我所知，中国那里有一道对鬼神的束缚，名为【建国后不许成精】。我叫康斯坦丁去调查过，他承认那个国家的灵异磁场会比别国弱上一些。红熊猫这种能够口吐人言的生物，在那里被称为【精怪】或是异兽。” “按常理来讲，它不应该存在。要是活动于世间，地点也不应坐落在哥谭。” 提姆思量片刻，问：“所以你认为这是人为的？” “滨海港口，达米安，蛊虫阵法，还有这只巨兽。”布鲁斯，一一将近期发生的异常数出：“你不觉得一切都太凑巧了一些吗？我怀疑，有东方的势力渗透进这里了。” 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蝙蝠侠的心情算不上美妙。中国，这个东方古国有着太多秘密，多到让正联那些神秘侧的家伙，都有些无从下手。这次经由温莎结内衣连环杀人案，能够与纽约的复仇者联盟联合办案，或许是一个机会。 而邀请李家的女儿，是因为在她正好是此次案件调查团队，重要的构成人员之一。 更何况放眼望整个哥谭，有关东方玄学的势力独此一家。李氏宗祠，哥谭诸多势力中的中立者。 布鲁斯的疑心让他无法确认李家是否无害，因此李桃桃的今天的参宴，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必不可少的。达米安不是个笨蛋，倒不如说他比任何一个人的思维，都要敏捷的多。布鲁斯相信言两语间，小儿子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未尽之言。 不辜负布鲁斯期待的，达米安绷着张脸。在看不懂他此时情绪的情况下，如此问到：“你们通知她了么，父亲。她不一定会过来的。” “你们闹矛盾了？”布鲁斯佯装讶然：“我还没有征求她的意见，不过我打算交给你来做这件事。” 达米安闷了半响，才勉强憋出来一句：“不……你不该交给我来办这件事，父亲。” “为什么？” 男人显然是明知故问，他眼底浸着调侃而严肃的笑意：“因为你不尊重他人了？” “噗嗤。” 嗤笑在这时闲的格外突出，杰森咧着嘴，大咧咧地嗓门极高地，“老头子，你指望他？现在还不到晚上，别搞笑了好么。”杰森毫不留情地嘲笑着： “他连自己的手机号都不能用——你说是吧？” 青年眉挑的像在跳舞，对着末子竭尽挑衅：“诈骗电话。” 第65章 第 65 章 李桃桃坐在沙发上,彼得坐在对面。她双腿并拢，腰腹挺直，看起来像在经受某种酷刑。彼得被少女的反应吓到,他试图使对方保持冷静,试探着问：“嘿,你还好么？” 李桃桃用力的摇了摇头，表明自己正处于极度惊恐中。她举起一只手，如在班内同老师打报告般：“能不去吗？” 彼得翻阅着手机上呈现的信息,口吻迟疑而怜悯：“恐怕不行。” “这次的邀约，你才是主角。” 以上场景发生在一间高级公寓内，托尼·斯塔克临时购置并改造的。没有窃听器和监控,不必担心信息的泄露——因为墙壁中装满了窃听器。布鲁斯·韦恩的掌控欲在富豪英雄界出了名,托尼最看不上的就是这一点。强者,不会在意任何家伙在底下做的小动作。 他将这间公寓的使用权交给彼得和史蒂夫，却没想到先进入这里的不是两人中的其中一位、而是一位华人小姑娘。 哈,而且她的身份还不一般。 道士，玄门中人。 托尼早年间混迹各种派对时,遇到过这种东西。比塔罗牌和太妃糖占卜都要邪门，凭借着他今天的衣着、经过的告示牌上的锈痕,甚至他喝完水后玻璃杯地朝向,就能推导出未来的一切。 虽然不知道这个和彼得一样大的孩子掌握了多少能力，但光凭着她负责布鲁斯末子的生命安危,并和对方告白过——托尼就知道,他不会拒绝这个小姑娘的入住。 能给蝙蝠侠添堵谁不愿意？倒不如说这时候得夸奖一下彼得的把妹能力,居然几句话间就能把漂亮妹妹骗回家中、还真是深藏不露。 收到彼得发送的简易报告时，布鲁斯那方发送的邀约也一并送到。上面明确写出，希望彼得能够带着他今天遇到的小姑娘参宴,她是这次饭局的真正目的。托尼结合自家孩子在报告上写的内容，恨不得立刻放下手头工作只身前往哥谭看戏。 今天晚上的饭局哪里是什么工作交流会，明明是修罗场啊！ 托尼自认自己不是八婆，可还能有什么事，比起青春期男女争抢爱恋这档子事更刺激的呢？ 托尼正这么想着，他手头发来了一则信息。 彼得：【斯塔克先生，桃桃说自己没有礼服。】 【她说今天就不去了，下次再约吧】 彼得正敲着一个个字母时，收到消息的李桃桃已经焦虑到把自己缩起来了。她下意识抬起手咬住指尖，眼睛不断的在茶几上呈放的果盘上来回飘动着。 本来只是想在彼得这里缩个一两天，可没想到刚踏进客厅不久，蝙蝠侠那里就发来了消息。对方，指名道姓希望李桃桃可以参与今晚的饭局。虽然措辞很得体，但字里行间的意思是“不来也要把你绑过来”。很强硬，很符合达米安的风格。 怪不得是父子。 这种看似希望能争取李桃桃意见，实则是在给她下达指令的邀请真的令人很不爽。 这种突发事件，果然是她成为红熊猫后到处闯祸的报应吗？李家的女人婚姻不顺都是真的，这些韦恩家的人真的是阴魂不散！说了需要一段时间来调节心态，就是不肯给。不断的步步紧逼，当所有人都和他们一样翻脸像翻页的吗？ 少女心懂不懂啊，支离破碎的少女心懂不懂啊！ 李桃桃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她乱转的眼珠是脑内思绪喷涌的象征。 虽然现在可以言之凿凿的痛斥“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但真正面对上达米安的时候，李桃桃确信自己一定会临阵脱逃。 这种微妙的心情，真的让人很想当场创死在沙发上。 在李桃桃胡思乱想之际，彼得那里已经收到了最新回复。托尼明确表明了着装方面他可以负责，希望李桃桃不要当心这方面的事情。言辞间幸灾乐祸的心思都快溢出来了，彼得只好硬着头皮走向这可怜的小姑娘，同她说到：“别担心衣服的问题，斯塔克先生说他为你准备了造型师。” 李桃桃眼睛像一只受惊的小狗一样瞪大，像是怕对方再找一些不靠谱的借口，彼得连忙继续道：“中式西式都有。” 被打断施法的李桃桃，心中的烦躁几乎上升到了姐姐。但她知道情绪不能对着彼得发泄，他是个温柔的好人。极端的情绪，促使人心情产生质变。 她脸上不断变换着色彩，一会儿煞白一会儿黑如墨，直到彼得认为自己需要一键查询对方精神状况时，少女突然动了自己的嘴皮。 “不治了。” 李桃桃干脆利落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彼得没搞清楚状况：“什么不治了？” “达米安·韦恩。”干脆连名字都懒得替对方隐瞒，精神产生的应激反应让李桃桃此时冷静的令人心慌：“什么杀人案啊，鬼怪啊，本来跟我就没关系。抓凶手是警察的事，打怪物是超级英雄的事情。而我，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在校生，一个普通市民。我本来就因为那家伙差点死掉，仁至义尽了，倒不如说他还欠我一份人情。” 彼得：？？？？ “桃桃，你不能这么说。这可关乎……” “关乎什么？”李桃桃眨眨眼，眼底是空洞洞的，不受支配的情绪沉淀物：“哥谭市民的生命安全我妈会管的，不要拿道德绑架我，因为我没有道德！本来就是因为沾了因果才回去救那家伙的命，肮脏的金钱交易罢了。他到现在定金都没给我，还想着继续空手套白狼，我才不干！” “我现在不打算喜欢他了，他以为自己还算盘菜吗？” 李桃桃现在义正言辞，跟机关枪一样不断进行尖锐刻薄的输出。彼得从一开始的忍耐，到现在忍无可忍。听到李桃桃最后一句话时，他甚至难以置信地也跟着站了起来：“李桃桃！” 气急的大喊让少女打了个激灵，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眼睛缓慢有了聚焦。李桃桃回想着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心虚的低下脑袋。但她好面子，梗着脖子喊回去：“你干嘛凶我啊！！！！” 其声音之大，完全压过了彼得。 少年立刻认输：“抱歉！” 李桃桃十分大度地摆了摆手：“原谅你。” “但是这次饭局你还是得去，就不说那些大义凛然的空话了。难道，你不想去见那个人吗？”彼得问。 少女被戳中心事，头发上的杂毛瞬间立起来。她一下看看天花板，一会儿看看墙面，语气越发越低：“可能，或许，谁知道啊，谁管他啊！我就不去，我累了，我就不去！” 这种近乎于无理取闹的，毫无逻辑的撒气看起来难缠，实际上最好解决了。彼得心中有了数，他试探着，将计就计。顺着李桃桃的话，少年装模作样：“噢，那不去吧，我会帮你拒绝掉的。” “我不……啊？”忽然的顺从，让李桃桃满腔的不满无处发泄。她猛一回头看向彼得！这是在搞什么？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李桃桃拿不准主意，十分小心翼翼：“你再坚持一下啊，说不定你再坚持一下我就同意了？” “不用了。”彼得很确定。 “为什么？？” “因为叫一个丧失斗志的人去战斗是很没必要的，反正也会输。” 李桃桃乍一听这句话，还没反应过来。她仔细想了想，遂问到：“你终于同意我上去跟达米安干架了……？” 正常人听到这句话的反应是上去干架吗？？少年强压下心中的吐槽，没想过还在追求j的自己，会在哥谭为同龄人调解情感矛盾。彼得故作玄虚地晃着食指，也不与李桃桃对视，他说：“你不觉得你告白失败了，穿着睡衣跑出来，晚上他邀请你去饭局你也不去，看起来很像处于某种状态吗？” “什么状态？”李桃桃觉得不对，她何等聪明，当然知道这是彼得的激将法。但涉及自身，少女就是忍不住要去追问。彼得知道鱼已上钩，道：“你没了他就活不了的状态。” 李桃桃：！！！！ “放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谁离了他就活不了了！！”精准被踩雷点，少女暴怒。她被煽动了，反击的声音又大又尖锐。彼得见势头正好，赶忙乘胜追击。 彼得更大声：“那你还不去！！你想被那家伙知道你躲着他吗？！” 李桃桃大喊：“不！！谁躲着他，我就看他晦气！！” “你想对他认输吗！！让他确定他是你生命中的一部分，没了他你就要颓废成天天以泪洗面的流浪汉！！” “不！！！” “你想不想赢，想不想打扮成都市精致丽人，让他知道自己错过了怎样的珍宝！” “要！！” “那你去不去！” “去！” 咆哮式的对话刚落，打断他们的是自门口的传来的门铃响声。清脆的电子铃让她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彼得对她做出了暂停休战的动作，转身去门口打开门锁。位于哥谭市的高级公寓，其住户电梯采用的是一户一梯的样式。大门打开后，随着彼得的问候，他将身体往后一撤。随着视觉遮挡物的离开，来人的身影也逐渐出现在了李桃桃眼圈。 是个女人，看起来年轻又时尚。她有着一头半黑半百的时髦头发，卷入泡面。典型的欧罗巴人种立体而精致的脸上，挂着挑剔的神色似要将李桃桃剖开。有那么一瞬间，少女感到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站在对方面前跟前。 “就是她？” 对方说。 “嗯。”彼得点了点头，朝着李桃桃的位置做出手势：“需要造型设计的就是她，麻烦您了库伊拉小姐。” 这位时髦的女士在得到确切回应后，没有再理那位青年半眼。脱下高跟长靴，换上客用拖鞋。当对方一手一个巨大箱子，身后还跟着一排可移动衣架时，李桃桃脑内一片空白。 库伊拉比她高至少半个头，女人上下打量着这个穿着睡衣，面色糟糕的少女——缓慢的，勾起了嘴唇。 “五官标致，很漂亮的东亚女人嘛。韩国？不、韩国人没有这样古典大气的。也不像是日本会喜欢的款式，是中国人吧？” “嗯”李桃桃胡乱回答：“是中国人。你好，你很时髦，我的潮人恐惧症要犯了，见到你我很高兴。” 脑中一团杂乱，说出来的话也有些丢人。彼得听了李桃桃后面那串胡言乱语，都尴尬的替她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造型师库伊拉被很好的逗笑了，她伸指在少女鼻尖上碰了碰，问：“要中式？西式？还是和风，俄罗斯那边的我也带了。” “中式吧。” 等她说完这句话，反应过来时脸上已经多了一片妆前保湿用的面膜。 彼得在边上给库伊拉准备了茶饮，而李桃桃面对着化妆架前呆滞的自己，心中只剩下一句话： 被摆了一道！ 第66章 第 66 章 少女机械化,像失去了灵魂的人偶。心虚的彼得，找了个借口溜走。如此，客厅中就只剩下李桃桃和库伊拉两人了。她僵硬的,不情愿的面部表情，引起了库伊拉的注意。 女人这时,正往手上铺着妆前保湿水。她发现李桃桃t区缺水，需要湿敷，不然一会儿粉底上上去准会卡粉起皮。将手中的化妆棉撕开，小心的贴在少女鼻上时,库伊拉忍不住问：“怎么了？我来为你化妆让你很失望吗？” “当然不了,库伊拉小姐！”李桃桃立即否定。 与其说失望,倒不如说是气短。在空旷，又与同性独处的环境下,人是会容易忍不住对另一人吐露心声的。李桃桃眨了眨眼,在库伊拉挑着眉做出“我看你怎么解释”的表情下,少女说到：“我被摆了一道,发现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错，耍小诡计的彼得，也被李桃桃暂时踹入了坏男人的队伍里！ 对于这一点,库伊拉十分认同。但她同时想起了自己的生母,在揭开少女湿敷棉片时,十分认真的补充道：“不只是男人，女人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倒不如说除了自己之外,相信别人这种行为,本身就让人觉得很笨拙。毕竟自己有的时候都会骗自己，更不要说男人了。” “咿？”李桃桃眨眨眼，好奇地看向库伊拉：“您怎么知道我是被骗的？” 在回答这个问题前,库伊拉先申明：“不要对我用敬语，不然我把你画成烟熏妆。” 对个人形象很在乎的李桃桃，用力点了点脑袋。 库伊拉满意手下小孩的乖巧，遂回答道：“男人对女人不就那些手段吗？说教，欺骗，甜言蜜语，不切实际的誓言。随便猜一个就准咯、女人还是要忙于提升自己，这样就不会轻易落入异性的蜂蜜陷阱了。” “可是我是恋爱脑诶。”李桃桃评价自己的用词十分精准且坦然。库伊拉被这种坦荡的姿态无语到了，她在检查少女脸蛋保湿情况时狠狠掐了对方一把，怒极反笑、咬牙切齿：“那你真棒，连丧尸都不吃你。这么小小年纪当什么不好要当恋爱脑，好好学习搞事业去啊！” 库伊拉说罢，用遮瑕刷在少女脸上遮盖她的黑眼圈。其手劲之重，让李桃桃颇有一种“这东西如果是刀，我的脸应该已经是莲蓬了吧”的错觉。是人都知道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造型师，在李桃桃心虚地准备开启新话题时。库伊拉将手上遮瑕一合，转了笔刷长杆问：“说说么，谁摆了你一道？” “也不算摆吧……”李桃桃有些说不出口，她支支吾吾的。盛怒下被遮蔽的理智，随着情绪的降温而得了清醒。 细想过来彼得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样逃避达米安…能逃的了一时，总逃不了一世。就算没有这次饭局，也还有学校。他们的集体作业小组还捆绑着，如果再不缓解矛盾，夹在中间的乔纳森会显得有些可怜。 李桃桃知道，或许闹别扭的只有她自己。达米安从始至终都很冷静，冷静到能精准分离出她的想法，预测出她现在的状态。然而这份理智，才是最让李桃桃感到受挫的。 在妆造的过程中，少女将近段时间发生的事，以“我有一个朋友”为开头，简明扼要的告知了库伊拉。女性虽然嘴上不饶人，却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温柔性子。在李桃桃最后一句话倾诉完后，她的判断是：“我觉得你那个朋友说的挺对的。” “小p？” 这是李桃桃的给彼得的代号。 “嗯。”她轻轻往少女脸上扫着腮红，淡雅朴素的血色腮红不那么厚重，像从皮下自然的透上来。点彩刷沾取薄粉，软毛轻带过了对方的卧蚕和眼尾。忙于替少女上妆的库伊拉，一面端详着客户妆面的情况，一面回答：“这种时候就需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好，你…啊，你那个朋友。”库伊拉可疑的顿了瞬间，李桃桃假装自己没听见。女性像是十分满意自己的手法，继续说道： “大部分男人就是会被权色吸引的，不管多大的岁数都是一样。破碎的悲情，斩不断的情丝只会让他们将你看扁。只有被拒绝后依旧明艳如初的态度，才会使他们的心底产生一丝的动摇。” “去重新打量，重新审视这个被自己拒绝过得女人。思考她身上的闪光点，进一步自我攻略，最后转而向她抛出回心转意的橄榄枝。” “噢！所以要在那个时候用胜利者的姿态答应对吧！”桃桃恍然，将手击在掌心。殊不知她这句话使库伊拉额角冒出了青筋，女人忍了又忍，最终一拳头打在了少女的头顶。 “痛！” 痛呼声下，李桃桃眼前好像出现了星星。库伊拉毫无歉意的说了声抱歉，之后用力地戳着少女头顶上冒出的鼓包：“你脑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啊，肯定是不同意咯！” “诶？” 恋爱脑，无法理解。 库伊拉在饰品箱里翻找簪子，本就气恼的心情在少女问出这句话后更是上一台阶。她干脆将手里的耳饰扔回箱子里，双手扳住少女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要知道，女人打扮的漂亮只是为了悦纳自己，而不是为了让男人夸赞。你如果在他回心转意时同意了，不就证明了一点吗！” “！！”不明觉厉。 库伊拉深吸了一口气，就差指着少女脑门说教了。好在她还存在理智，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不就证明了你打扮漂亮，只是为了挽回他而已吗！？不觉得这样很掉价吗？开什么玩笑，你脸上精心保养用的护肤品，装扮用的化妆品，首饰，衣服——这算下来都不知道能买几个他了！” “凭着你的漂亮就来断定你的价值，你觉得这种男的算老几啊？” 库伊拉一大通输出说完，看着李桃桃呆滞的表情——她毫不遮掩地“啧”了一声。即刻，她感到自己被梳顺的中长发被挽了个压在颈部的低丸子。而库伊拉，随手抓了一只檀木制的，上面缀着祖母绿的木簪子出来，狠狠地将丸发贯穿固定。 簪子尖锐，造型师用力时甚至能让李桃桃听见尖端破空的嗡鸣声。 少女吞了口唾沫。 总觉得会被捅穿脖子，好恐怖！ 库伊拉做完这一切后，起身从衣架上拎了一件旗袍出来。素色旗袍，湖绿的包边，裁剪年轻轮廓典雅。她示意李姚桃站起来，将衣架连着衣服塞进少女的怀中。 “好了，去换上吧。” 库伊拉给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以至于李桃桃得到指令的第一时间，就连滚带跑的钻进了客房的更衣室里。彼得，与李桃桃擦肩而过。 他刚与迪克通完电话，表明晚上他会携女伴准时参与。放下手机抬起头，看见的是懒散坐在沙发上的库伊拉。 “嗯…库伊拉女士，桃桃她呢？” 女人一抬下巴，没有回答。静默半分钟后，眼前女人忽然露出狡黠的笑容。她目光从少年身旁穿透，落在慢吞吞走出的少女身上。 她的赞美：“果然，旗袍还是东方女人穿才漂亮。这种裁剪，欧洲人撑不起来。” 中式元素，是时装界久经不衰的主题。每年有多少时尚大牌在这一主题上钻研，分羹，聘请顶级模特走秀。可衣着不在人的皮，在骨。东方女人端庄，内敛、淡雅的气质是其他人种的女人不具备的。譬如此时，彼得随着库伊拉的话，下意识回过头去。 眼前所见，令他当场愣在原地。 不是说美的多么令人惊艳，而是美的多么令人感到“适宜”。 没错，如果去形容这件衣服穿在李桃桃身上的模样，唯有“适宜”一词最为恰当。身段不仅瘦而不柴，无袖的双臂显出流畅的线性肌肉。腰身纤细，腰臀略大，双腿均匀而修长。少女的脸青涩而稚嫩，如湖面上泛着薄红的海棠。黑发松垮的挽着，几缕挂在面颊上内旋，更是显得肌肤白若瓷器。肤白的扎眼，却透出轻盈的红晕自而并不假面。整体妆面是哑光的，睫毛纤细密长，眼线先以刀锋刷用冷棕眼影打底，才描以微扬的浅色线条。 在她脸上，妆与五官巧妙融合在一起。突出了沉静的气质，却在同时用眼线液笔强调了李桃桃眼皮上那一枚浅色的小痣。唇瓣采用低饱和玫瑰色口红打底，从唇内叠涂一层芋泥粉晕染均匀。 妩媚与清冷，这两种气质在少女身上糅杂，迸发出一种生命力。 在见到李桃桃的刹那，在彼得眼里一切事物仿佛都被放慢了，声音也逐渐远去，只有心底的抨击声越发热烈。 唤回他神智的，是库伊拉的似笑非笑的戏谑：“擦擦口水。” 彼得几乎条件反射的摸上自己的嘴角，发现那里空无一物后——听着从身后传来的嘲笑，彼得差点从头爆红到脚！ 他大喊：“女士！” 库伊拉哼了一声，她搭着手臂对着正为稍后的赴宴，有些踌躇不安的李桃桃说道：“一会儿加个好友？” 李桃桃：“啊？” 库伊拉不分由说，已经将包中的手机摸了出来。一维码被打开到最大，屏幕正对着少女时，女人说话的语气变得慢条斯理：“我把你打扮漂亮是去宣战的，如果被我发现你不战而溃了。那……” 库伊拉顿了顿，她咧起嘴笑的森然，露出尖锐的犬牙：“你起来一定会发现小惊喜的。” 不光是李桃桃，彼得在边上也打了个寒战。 他们不约而同地冒出了一个想法： 被、被威胁了…！！总觉得，会被咬断喉咙也说不准！！ 达米安穿着西装，正掐准了时间在门口等待。即便阿尔弗雷德再三劝说他回屋去，但达米安仍执意站在这里。明眼人都知道这家伙是在等某个女孩，而哥哥们绝不会放弃这种看好戏的机会…于是韦恩庄园内，房屋建筑的正门口出现了极为荒诞的一幕。 管家身后站着一排高矮不一的年轻男性，看起来像在老鹰抓小鸡。 迪克忙完了工作，对蝙蝠洞先前的“兄弟战争”不太清楚。跟着弟弟们纯属是觉得有趣，他问：“这到底要干嘛？” 杰森笑的十分缺德，他一把勾住了迪克的肩膀，意有所指道：“哎呦，等男一号迎接今晚的女主呗。” 提姆附议，结果被达米安面无表情地来了一记肘击。 迪克踉跄了一下，侧过脑袋好奇地：“什么情况，我跟蜘蛛侠在一起的时候发生什么了？” 杰森表情更夸张了：“不是吧——男主角就在你边上诶，迪基鸟，你这信息也太落后了吧！” 爱岗敬业大蓝鸟：好烦，感觉被骂到了。 揉着肚子对达米安抱怨的提姆，闻言插嘴道：“等会儿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汽车的嗡鸣声缓缓响起，清晰的传递到每个人耳中。一辆阿斯顿马丁从庄园口缓缓驶入，最终停在距离几人不远的位置。提姆挑起眉，没想到自己的话这样灵验。他看了眼达米安，板着的脸上能读出紧迫与焦虑。再看向杰森，乐子人的立场已经摆在了脸上…最终，提姆对着表情困惑的迪克说了一句“来了”后，青年忍着疼，挺直了腰板。 车辆停止，此时临近下午，天色渐而染上橙红的霞光。身着西装的少年从副驾驶座走出，达米安追随他的动作，来到这辆缎面黑跑车的后坐门外。 他紧盯着青年的动作。 手指搭在门扣上，牵动手臂将其拉开。被遮挡住的视线，只能看见一截白皙的小腿与小高跟的方口丝绒面皮鞋。 车内的女人似乎不太适应这种高度，即便搭在了少年的臂上，也还是踉跄了一下。 笨蛋，达米安忽然心情很好，他这样想。 第67章 第 67 章 扶住彼得小臂,李桃桃从后座位上钻了出来。当少年将身体后退，让出足以令少女站稳身子的空位时…… 看见李桃桃面庞的瞬间，达米安张嘴失声。 笑容，凝固在了他的脸上。 仿佛心声被他人读取,迪克扬声赞美着：“桃桃,你今天漂亮的像一杯花酿的酒。” 杰森虽很赞同,但在听到迪克的话时还是忍不住面露一丝古怪。 一记肘击，杰森不太客气地：“你这什么形容，回学校重修吧。” 迪克：？ 你有病。 达米安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他瞳孔轻轻凝固着,笑容如水汽般从他脸上挥散去。看见李桃桃时她并不如照片般狼狈,甚至比在家中与他相处时更具有魅力。达米安自认不是会被皮囊诱捕的人,可一想到将这份美丽激发出的人是彼得·帕克…… 不爽。 这一念头一经冒出，就很难撤回。 正绅士的搀扶着李桃桃的彼得，蜘蛛感应忽然响了一下。他打了个激灵，在韦恩庄园也会有这种针对性的杀意存在吗？彼得暗自警戒,转过头去查看充满恶意的究竟是哪个家伙。 然,出人意料…… 迎面,正对上面容冷峻的少年不善的神色，看他的目光像在看一只惹人不快的虫子。 啊，黑皮的…… 达米安·韦恩。 初次见面就散发这样的敌意,原因似乎很好猜了。彼得顿了顿,重新偏首看向已经站稳的李桃桃。她似乎无心理会外界的反应，彻底支配成功脚下那双鞋后，李桃桃感到耳边一热。 “那个谁在看你。” 彼得声音很低，李桃桃几乎在第一时间便转过头，朝着视线最炽热的一方看去。 达米安没来得及收回视线,他们俩目光相对抨击——没来得及问好，少女便如见了猫的老鼠般往彼得身后一躲。 达米安一下更不爽起来了，彼得感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凶狠异常。他额角冒着冷汗，硬着头皮经受这无妄之灾。 李桃桃有些心虚，她似乎因自己拉对方挡枪，而感到了对彼得的愧疚。李桃桃深吸一口气，将少年往身后一挡，旋即笑道：“晚上好，先生们。” “晚上好，美丽的小姐。”以迪克为首，青年蓝色的眼睛里潋滟着醉人的柔波。他说罢便将侧身做出“请”的姿势，一面神色语气皆是促狭地：“或许我们可以不用那么正式，今天只是个小小的闲谈局。” 提姆迅速分析完当前局势，冷不伶仃开口：“达米安，没什么想说的吗？” 被cue到的少年将眉一蹙，他踱步来到迪克身旁，这是与李桃桃面对面的站位。 李桃桃表面稳如老狗，内心慌得一批。 目光扫视身前一排养眼男人，除了达米安各个都摆着一副看热闹的嘴脸、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 杰森玩着手机，目光不住偷瞥，他与各位兄弟们进行着眼神交流：赶紧，这不得说点什么抢占先机啊！ 提姆装模作样地，整理着自己毫无折痕的袖口：哈，我劝你们不要对他抱有太大希望。 距离两人最近的迪克已经直起身子，他看向达米安的目光，热切到含义都快实质化，恨不得魂穿小弟身上帮他开口。 迪克，在心底嘶吼：夸她漂亮，赶紧夸她漂亮！！！ 李桃桃被达米安看的有些不自在，彼得站在她身后安静等待。少女时不时捋一捋自己的头发，又摸了摸手腕上的细玉镯。她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库伊拉设计的妆造，从头到尾都完美的挑不出一丝毛病。 达米安会说什么？他想说些什么？ 结果，少年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居然愿意让你跟你身后的棕色卷毛，晚上出来参加宴会…你妈妈弃恶从善了？ 迪克、杰森、提姆：完了 李桃桃沉默秒，彼得更是不忍直视地别过头去。众人看着少女皮笑肉不笑的扯动嘴角，她怒气冲冲朝着屋内走去。彼得如跟班般快步跟上，临了路过达米安时他没忍住投以怜悯的目光：“或许，您可以试着发现一下他人的美。” 彼得的措辞委婉，让迪克觉得有些丢人。 等来客两人的背影一齐消失在门后，位兄长是忍不住了。他们团团将达米安包围住，身为人形自走炮的迪克首当其冲，他用一种看怪物的目光打量着达米安，大声喊：“你夸她漂亮啊！你倒是夸啊！！你替她家里干嘛，送分题你都不拿啊！！” 杰森恨铁不成钢，他摇了摇头，跟着迪克话后附和：“恶魔崽子，给你机会你是真不用啊…太丢人了，看你老爹，我都不想承认你姓韦恩。” 李桃桃漂亮吗？这句话不需要多说，今天的她，漂亮的不像身处在这个维度。经常看少女漫的达米安，当然有身为一个正常青春期男孩应有的情商。在这种时候夸赞李桃桃的美貌是正确的加分项，可在看到她站在彼得身旁时，本已经压在舌尖上的夸赞，就硬生生被咽了下去。 不爽，极度的不爽。 达米安，根本不想说出任何漂亮话给自己添堵。等反应过来时，那句绝对会被对方讨厌的话已经脱口而出。 说出去的话正是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 看到李桃桃离开时他心底有一丝后悔，可这点情绪很快被哥哥们的话语淹没，心底徒有烦躁无处发泄。万般忍耐下，迪克和杰森终于停止了二人转似的输出。如果是日常，这嘴上不饶人的恶魔崽子，应该已经打断施法，开始机关枪式接连不断的尖锐进攻。可今天，看起来他明显不在状态。 达米安扯了扯领口精心打好的领带，空气中存留着他特细挑选的木质香的气味。进到房间后就是谈论正事的时间，近段时间提姆和布鲁斯收集了不少，关于【温莎结内衣连环杀人案】的资料，通过李桃桃给出的关键词，他们甚至查到了暗网和黑市的相关交易。今晚有一大堆的事等在他们身后解决，而达米安的个人私事，已经错过了最佳的解决时间。 他清楚这一点，只冷淡地回答：“我自己会处理好这些事。而你们，不如先管好自己的感情状况再说。” 提姆闻言实在绷不住：“噗嗤。” 达米安一记眼刀：“你笑什么，德雷克。” “没有。”提姆说，“我只是我觉得我们在外面待了这么久，目的性太强了。或许可以进去先，总不能让客人一直等在里面。” 阿尔弗雷德已经回厨房准备餐点，房屋中灯光全部被打开，天幕已是一片翻滚的绯红。他们的影子从地面，映照在墙面上。没有人关注，诸多影子中的其一，正逐渐地产生着畸变。短茬竖起的头发如瀑布般伸长，身形尖瘦的如同一条胶管。提姆说的没错，在房屋外耽搁的时间太久，实在对屋内的客人来说很是失礼。 他们看向达米安的目光中，顿时带了几份谴责。仿佛在说：你这家伙，为了你耽误了这么久的事儿，你居然还不领情。 没了戏可看，提姆率先一步朝门内走去。紧接着是杰森，然后再是达米安。少年刚走一步，于畸形的影子裂开的嘴黏出一圈缝合线般，湿漉而拉着细丝的痕迹。他每走一步，影子便颤抖着靠近他一些。直到影子张开的巨口，已咧至他颅顶上时，达米安停住了脚步。 不光是他，提姆，迪克和杰森也在同一时间停下了。他们目露震惊，看着从门内快步走出的少女。皮鞋的跟哐当作响，仿佛每一下都试图将地面踩出坑洞。 李桃桃，绷着一张脸走出来了。 她无视着旁人，目标明确地指向达米安。少年顿在原地，直到李桃桃靠近时忽然攥起拳给了达米安肚子上一下。他没有躲闪，腹部瞬间剧痛到蜷起。旋即，一阵推力将他压在墙面上—— “啪！” 脆响。 回过头去，少女一条腿抬起踹在他耳旁的墙面。开衩挂落，露出结实流畅的腿部肌肉。 位哥哥：！！！ 我擦，腿咚！！！ 这是在演哪一出！？ 在他们震惊到大脑当机时，李桃桃面无表情地对达米安骂了句： “傻叉。” 第68章 第 68 章 傻叉。 达米安脑中一片空白,唯有这两个字不断回响在意识中。很难想象，这粗俗的两个字是从少女的口中吐露出的。李桃桃甚至嫌英文不够味，骂出这句话时嘴里时端端正正的中文字。 在骂我？ 达米安不确定,可当他抬头对象少女的怒目时,又拉回了理智： 这是在骂我。他肯定下来。 彼得没有追出门,只有停顿在原地的三位哥哥搞不清楚状况。李桃桃是出于什么心情，才会去而复返特意跑过来给达米安一拳？而达米安,居然没能躲过这一拳！？这一切的一切，全都奇幻的不像话了。 再多的疑问堆积在一起,靠在墙上看似亲密的两个人暂没有回答问题的考虑。李桃桃腿抬的很高,好在她有穿安全裤。达米安收敛起目光，无法上扬的头努力保持着平视,对上少女那张怒气冲冲的脸。对视下,率先开口的是达米安：“你这是在做什么？” 话音刚落,少女的嘴唇皮扯起了一道弧度。 黄昏浓稠的霞光,有如汽油般斜斜倒在韦恩庄园内。光明囤积在一处,黑暗更是积压。今天，本该是无风的天气。可从地面上,有一道缕极小极小的流动感，如丝线般缠上了少年的脚踝。忽然兴起的风,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酸涩感......这是海底的味道，海底最深处永远长满的，那些被水草覆盖的尸骸的气味。 那种熟悉的,阴冷的感觉，像气泡似的慢吞吞的回来了。 他，看着少女身后的散出的事物，瞳孔蜷缩。 用凡人的眼睛看不见,但达米安被阴气触发的第二视觉能够看清超自然的发生。光是看一道虚影便会头脑发胀，金身罗汉像，少女的抬腿代表着她身后的存在将重拳贯穿整个墙面。 原先朝着达米安张开巨口试图将其吞没的影子，李桃桃抬起腿的位置正好在其胸口处。影子从她鞋跟处开始寸寸龟裂，最后颤抖着消弭于常态的墙面人影之下。李桃桃放下腿，往后退了一步。她目光偏向左边，口吻有些烦躁：“让你不要出门，你非要出来！我一个人受伤不够，你也想尝试一下被虫子啃有多疼是吧！”她语气很差，情绪一激动脑袋里就浆糊成一团，语言系统紊乱到中英混杂。 一串英文接着一串普通话，后头还有变调的，吐了一半出来的粤语。听起来很荒唐，又滑稽，像是在用极快的语速念着咒语。但达米安没有想嘲笑的心思，因为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在自己身体中藏匿的鬼怪，可以成为建立他与李桃桃之间相处的桥梁。 达米安身后的，是被他身上的阴气吸引来的小鬼，在逢魔之时会成为威胁他生命的重大危机。这无法解除，只能被动的等待着少女的营救。在反应过来李桃桃急匆匆的举动，是为了救他于水火之中时。刹那，一种棉花般柔软的满足感，诡异的充盈在了达米安本来有些糟糕的心情下。 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你.....” “刚刚那是什么？”青年的嗓音又快又大，迪克毫不介意自己截胡了小弟对少女的搭话。李桃桃整理着旗袍，答：“回去再说。” 达米安身上的阴气又重了一些，没有李家的风水的克制，少年身上的鬼怪会肆意而蛮横的生长。先吞掉他的气运，然后吞掉他的生命，最后是占有这一整具皮囊。短时间内无法布置好一间和李家一样的房子，如果达米安想要活命，就必须在解决完身上的事情前再度回到她的家里。刚才李桃桃除掉的影子鬼就是最好的证据，就连这种等级的鬼都敢在她面前惹是生非。这其中有谁的授意，自是不必多说。解决达米安和李君姝相处矛盾的问题，并让他回到李氏宗祠——是李桃桃这次同意前来最最根本的原因。 虽然嘴上说着再也不会理会达米安那个混蛋，但平心而论，李桃桃做不到对对方置之不顾。 迪克还想再问些什么，但达米安一个侧身将少女挡在了自己身前。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小心思，使青年的视线中不再有少女整理衣服的影子。达米安对迪克比了个手势，示意他自己需要跟李桃桃的单独空间。不知道这肮脏的大人明白了什么，迪克对着达米安挤眉弄眼，然后拽着还想看热闹的两位弟弟勾肩搭背的离开了。 等他目送着三位兄长的离开，少女也已整理完衣物，预备动身回到屋内。她刚踏出一步，身前横来了一只手臂，拦下了少女的去路。这里除了她和达米安，没有别人的存在。 “你要做什么？” 李桃桃语气不算很好，她提到：“别忘了，我们现在处于身份尴尬期。” “有两个问题。” 达米安手举起像一只兔子，没等李桃桃同意回答，他自顾自地说道：“你为什么会跟帕克呆在一起？”达米安没有提及关于李桃桃是否回家，以及在哪里换了身衣服这些事。直觉告诉他，有些问题的答案或许并不应该去追求一个确切的答案。 李桃桃回了四个字：“与你无关。” 达米安顿了顿，又问：“你刚刚骂我是为了吓退影子上的东西？” 他记得李桃桃跟他说过，有些小鬼不需要动用灵力去驱逐，因为他们本身弱小，生者态度凶恶，就有可能将他们吓哭。李桃桃这次眼睛笑得弯了起来，她的回应还是四个字：“单纯想骂。” 达米安：...... 他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少女看了眼时间，她弯下腰去，径自从少年手臂底下躬身钻过去。达米安一时不查，下意识伸手想去抓住对方时，只留几根发丝从指腹滑过。想到刚才根本没有被正面回答的两个问题，少年试图喊住她：“李！” 李桃桃快步走的身形一顿，似乎是在等达米安将未完的话道尽。 少年的声音抓紧时间响起：“有矛盾存在就应该解决，我们需要谈谈。” 回答他的，是女孩竖起的一根中指。 回到大厅内，彼得正在和夜翼交流今天商业中心小丑事件的后续。被压扁的小丑在酒神因子的修复下，已经恢复了心跳，现在被关押在阿卡姆中。听说他本人也对差点创死自己的玩意儿很感兴趣，听着迪克对红熊猫大谈特谈——在场唯一知道其真实身份的彼得，有一种尴尬到脚趾扣地的尴尬感。好在李桃桃和达米安的对话持续不久，彼得一抬头，就见到了朝着自己走来的少女。 “桃....”彼得刚松了一口气，要跟人打着招呼。即将说出口的句子，又被对方紧绷的表情硬生生噎了回去。少年的话变了个调子，他对迪克先告歉终止话题，再几步来到了少女身边。李桃桃身周气压很低，明眼人都知道这姑娘正在生气。少年将目光瞥了几处，见没有人注意到这，他压低了声音凑上少女身旁问：“怎么了？达米安.韦恩对你做了什么？”已经完整了解过两人情感纠葛的彼得，对那种居高临下的批判很是厌恶，他对这位韦恩末子的印象很差。 且达米安，对彼得的态度也算不上善意就是了。 回想起对方方才针对他发出的寒意，彼得瘪了瘪嘴：“哈，那家伙好像也不大喜欢我。” “他能喜欢谁。”李桃桃已经将彼得纳入自己的小伙伴范围内，护短的红熊猫闻言瞬间龇牙咧嘴起来，她恶狠狠地说道：“他就喜欢他的家人，自己，还有乔纳森。除此之外，他的眼里还能容得下谁？剩下人对他而言都是等待着支配的下一位阶级，你、我，大家都是一样的。” 跟达米安呆在一起，李桃桃心底就会腾升出一种莫名的烦躁。她原来的心情是一杯水，达米安就是泡腾片。心跳会加速，压抑着呼吸过度的急促。是喜欢，是愤怒还是别的东西，糅在一团的情绪李桃桃已经分不清了。她抿着唇，不留余力地在彼得跟前轻声抱怨着，像是在吐掉咬碎的糖果渣滓。 回到家中要处理红熊猫的问题，这显然是家中的辛秘，李桃桃知道自己迟早要回去面对李君姝。 在这里，要以平常心劝她现在根本不想与其交流的达米安，回到她的家中进行治疗。 一件接着一件麻烦事，都由她在放课后多管闲事给了达米安和乔纳瑟铜钱而开始。 所以说李桃桃讨厌家训，讨厌一定要将他人的安危放在价值观第一位的恶心规训。李桃桃有时会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那个时候再冷血一点，现在是不是就不会发展成这样了？或许达米安会死，或是因为别的事情被他人救活。但李桃桃知道自己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背着浑身的沉甸甸的因果，扔不掉也斩不断。 李桃桃过激的反应，让彼得有些忧心。在高级公寓中，用激将法哄骗李桃桃答应来到这里赴宴，可能是错误的决定。短暂的相处来看，李桃桃表面上和正常人一般——可实际上，她应该有的一定程度的人格缺陷。心理防线脆弱，容易反复不断地崩塌再重建。这种情绪上的崩塌在重建后需要一定的修复时间，来使她能够以平常心再面对生活。但在韦恩庄园，才只是来到这里不过二十分钟，李桃桃就已经出现了失控的前兆。她不断地摩擦着自己的手腕，用指尖去抓手臂上的皮肤。在看到少女小臂上已经被抓出一道道醒目的红痕后，彼得忍不住拦了一下少女的动作，他皱着眉道：“接下来可能会让你觉得更煎熬，实在不想的话要不要找个借口先回去？” 李桃桃挺住动作，不解：“怎么说，你们要跳舞么？” 少年的回应是摇头，他更压低了身子，抬手掩在耳侧。李桃桃配合的凑过脑袋，只听彼得说道：“听那位管家先生的座位安排来看，你好像坐在那家伙的身......” “帕克，我父亲找你。” 第69章 第 69 章 接下来要说的话被打断了,达米安出现的总是这么恰到好处。彼得和李桃桃都为之一振，他们在对方投来目光的一瞬间弹开来，就像真的在做一些不可见人的事似的。 奇怪,为什么我在心虚？李桃桃,正为自己心底腾出的一份情绪而感到古怪。彼得则理了理身上的衣服，露出一副困惑的表情：“韦恩先生找我有事？” 奇怪，那位韦恩先生不像是会委托他人来传话的类型。彼得可是看见了对方刚才还在大厅中,对他抱以微笑。如果现在进行情报交易的谈话，听起来会太早了一些。就连夜翼——理查德.格雷森先生都在刚刚说了：“我们通常不在饭桌上谈论工作,一会儿你一定得尝尝阿福的小甜饼”之类的话。 在诸方表现下，彼得对达米安之所说,目前是存疑的。他目光朝着少女那儿看了看，李桃桃现在脑袋低着,眼睛一瞬不瞬的看向自己的鞋尖，一副竭尽全力想淡出他人视线的样子。 彼得迟疑地看着达米安，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怀疑这是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这小子只是想跟可怜的桃桃独处罢了！ 在彼得眼里，达米安此时的形象并不比洪水猛兽好多少。我们桃桃则是一只被吓得发抖的小羊羔,怎么可能让咩咩跟凶恶的野兽单独呆在一起啊！虽然看少年平静的神色不像在说谎,但彼得还是转过头去对着同伴说道：“桃桃,要不要跟我一起？” 正在自闭的李桃桃：！！！！ 天籁、这是天籁！ 她猛地抬起头,两只眼睛各写一个字,连在一起就是“快走”这个词。在李桃桃的视角里，彼得简直要冒着圣光了。天知道达米安刚刚来的时候,她到底有多窒息。为了保证自己的呼吸功能的畅通，李桃桃小碎步卖的都快飞起来，跟后头有一只发了疯的野狗在追一样。彼得等少女与他并肩了,对达米安颔首示意了一番，瞬步就要走。 没走几步，听见“啪嗒”一声。 有东西掉了吗？很显然，这是肢体触碰的声音。 身旁脚步没有跟上，惊叫声紧随其后：“干嘛！” 李桃桃把手握成拳，用力地向自己身后拽去。但达米安的手劲用的很大，如同镣铐般钳在她的手腕上，纹丝不动。达米安威胁性地瞪了李桃桃一眼，旋即对着彼得重申道：“帕克，我的父亲找的是你。” 他咬字重音，“只有你一个”，语法像是解释，但从达米安此时的口吻中说出更像是一种挑衅。彼得不是笨蛋，但饶是他现在也看不懂目前的状况了。 他甚至顾不上这到底算不算冒犯，用好奇地、充满探究的目光去打量着对方。 先是把人家女孩子狠狠拒绝了一通，现在连让她同另一个同龄人独处都不愿意。 达米安.韦恩，这到底是对李桃桃有意思还是什么？ 搞不清楚对方路数，彼得的回答较为保守：“比起这个，我建议你先放开她。” 彼得一个踱步，一把握住了达米安的手腕。 瞬时，少年的目光变得危险了起来。 场面，陷入了一种极为尴尬的状态下。 达米安抓住了李桃桃的手，彼得抓住了达米安的手，远远看去，这三人像在做某种游戏。 李桃桃弱弱地：“韦恩，你这样算性骚扰......” “闭嘴，李。”达米安不爽到极点，他眼刀剜着彼得，头也不回地放着话：“你的事，我晚点再找你算账。” 李桃桃心底咆哮：......他妈的，你这男的怎么还有脸凶我啊！！ 现实，被凶了以后李桃桃锁在两人身前，可怜弱小又无助。 彼得被达米安的语气惹怒：“恕我直言，您这样实在太冒犯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达米安冷哼一声，他掐住李桃桃的手腕收紧，足下小腿施劲，“想试试更冒犯的吗？” 蜘蛛感应在这时爆响，除了遇到的那些超级反派外，彼得还没有遇到在同行面前感受过这么直接的，纯粹的、完全是针对性的恶意。 彼得从一开始就想问了，蝙蝠侠的这个亲儿子真的是超级英雄吗？为什么这家伙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股杀人如麻的恐怖分子气质。简直比那些□□还要黑一些好么！ 各种意义上。 彼得暗自警惕，好在蜘蛛发射器正佩戴在腕上。他保证，如果达米安敢擅自动手，他一定会把对方捆起来，然后再吊在客厅里。只是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想要放开手来打多少有些不合适。彼得现在无比后悔，为什么不等队长来了再同意饭局，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有底气。 达米安从一开始目光就瞄准了彼得的脸，这家伙从内而外散发着柔软的气质，居然和李桃桃相性不错！开什么玩笑，达米安看上的同伴怎么可能允许别人来抢夺？ 这种把他人圈在领地中，视作已打下烙印的猎物的做法，带着一些暧昧的气息。但达米安全然没能察觉，因为他满心眼只有一句话，那就是——该死纽约人。 浮夸的，狡诈又善于欺骗人心。怪不得父亲不喜欢那边的托尼.斯塔克，达米安打从第一眼也厌烦彼得。 一个人脉搏的蛛丝蓄势待发，另一个人屈膝准备狠踢对方的下巴。 两个人都眯起眼睛，少年人藏不住火气，谁都懒得遮掩攻击性。 第一秒，彼得动了手腕。 第一秒，达米安调整站姿。 第三秒，随着他们落在地上的影子颤了颤，遂一人预备至对方于“死地”的瞬间—— “阿福喊我们去吃饭了，小朋友们。” 青年很大的一声喊叫，伴着一阵脚步声。在场三人都是辨别来人的行家，一轻一重，明显是两个人正朝这儿走来。 喊话的是迪克，大蓝鸟在带了三个不省心的弟弟后，对青春期的少年总有一种敏锐的直觉。他在来的途中，别过头去问正打着呵欠，面露乏味的杰森道：“你觉得他们三个聚在一起，能和平共处吗？” 杰森本只是来看达米安的笑话，现在乐子看完了他本打算回安全屋，进行自己的快乐碳水大餐。但在阿尔弗雷德的再三要求下，杰森还是留下来与家人们享用晚餐。毕竟在这个家里，没人能拒绝阿福的请求。而他正打着哈欠时，冷不伶听到迪克的话，青年不由得转过头去。见到兄长脸上的担忧之色，杰森只是扯了扯嘴角：“哈，别担心。” 迪克：“你觉得他们能友好相处？” “当然不了。”杰森斩钉截铁地否认，继而：“达米安就是个炸弹，放哪儿都别想安宁。” “我劝你还是祈祷他们最好没在做饭前运动吧。” 一想到之后可能得去拉彼得和达米安的架，光是想到那个场面，迪克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他拽着杰森，加速朝着三人所在的位置赶去。 但到了地方后，事情却和他们猜的完全不同。 迪克远远就看见三人挨在一起，走进了更是觉得气氛有一丝诡异。他和杰森先是看了眼正在眼神较量的少年，再朝着努力当个背景板的李桃桃看去、最后，他们的目光落在了三人互相搭着的手上。 感受到哥哥们目光的三个青春期小孩：...... 迪克和杰森：......？、 迪克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用一种恍然大悟却十分犹豫地口吻，说：“呃..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俩搭花轿了？” 彼得刹那面露嫌弃，达米安则面色一沉。他们迅速松开了各自的手，像是碰了脏东西一般用齐齐用力地甩了甩。 彼得和达米安：晦气！ 第70章 第 70 章 当布鲁斯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来到餐厅时,无论是来客还是他的孩子们，都已经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与他想象中年轻人群聚的活络氛围不同，餐厅中的气氛微妙的让人感到压抑。韦恩家的座位布局很标准。女来宾坐在主座右侧,李桃桃手臂撑在桌面上掩着面容，耷拉着脑袋一副萎靡不振的颓废模样。彼得同样作为宾客，挨着李桃桃落座,而达米安的位置被排在他们的对面。 达米安看起来和彼得很不对付，他脸色沉的能滴下墨汁，嘴巴紧绷,和他身旁鼓腮憋笑的杰森形成鲜明对比。迪克左看看右看看，是他第一个注意到呆站在门口的老父亲,便尴尬的笑着抬手对他打着招呼：“布鲁斯，你来了。” 布鲁斯迟疑了一下，踱步来到主座上。他看着底下诡异的氛围，不由得问：“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么？” “扑哧”杰森，一下没绷住。 顿时,整个餐桌上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他的身上了。青年坦然的迎接着众人目光的的洗礼，布鲁斯一提到这个他可就不困了。现在的杰森，无比庆幸自己听了阿尔弗雷德的话在家中用餐。他本来就已经错过了小丑被创飞的目击现场,如果再错过恶魔崽子吃瘪搭花轿这一名场面，杰森发誓自己一定会抱憾终身的！ 当他正要开口损达米安一嘴,那声“老头子”即将脱口而出的刹那—— 铮！ 他猛地朝一侧闪避,裹挟着风流的银叉从他耳旁一闪而过,牢牢钉在了椅子的侧面。 杰森头皮发紧，看了眼椅侧的“凶器”。银叉长柄还在不断地震动，遂青年清晰听见了迪克身旁的达米安，发出毫不遮掩地“啧”声。 行凶未遂达米安：嘁 杰森怒目：“恶魔崽子,你想杀了我么！” 达米安慢吞吞收回手，毫不走心地回到：“不好意思，手滑了。” 迪克嘴角抽搐，达米安这口吻简直在说“好可惜啊，手滑了没干掉”一模一样。李桃桃从杰森漏出吭哧笑声的时候，就已经偷偷将头抬起。彼得也跟她一样自闭，他们俩坐在同一排时表现得像两朵雨林里的蘑菇。彼得和李桃桃同步抬头时，正好装上了达米安甩叉子的场面。 他们惊恐的心声，在这一瞬间重合： 不是吧老哥，因为这种事就杀人灭口也太夸张了！ 蝙蝠家的小孩，这种相处模式真的没问题么！？ 震惊之余，达米安和杰森目光交汇的目光，已经针锋相对到冒出火花。场面就快控制不住之时，救场的阿尔弗雷德姗姗来迟。他托着餐盘，上面装着作为头盘（appetizer）的凯撒沙拉和法式焗蜗牛，优雅的管家将餐盘逐次放在客座身前时，对着两位少爷挑眉淡声：“没想到您还没过，会将餐具当作玩具玩闹的年纪啊，达米安少爷。” 蜘蛛、桃子二人组：不不不，管家先生，重点不是这个！ 达米安：敢怒不敢言.jpg “阿福。”他喊了一声对方。 杰森洋洋自得，自以为得到了阿尔弗雷德的支持，却没想到这位管家第二个要教训的目标就是他。见小少爷安分下来，阿尔弗雷德便踱步到青年身旁，颇为头疼的提醒：‘杰森少爷，我想保守来宾的秘密是我们的美德。’ 杰森：！！ 他这才意识到，搭花轿不是达米安一个人的事情、而是李桃桃、彼得，达米安三人构成的荒诞喜剧。如果把达米安供出来了，彼得和李桃桃也会一同收到伤害。这样一来，丘比特射向李桃桃和达米安的那两只箭，绝对会因此被掰断的。虽然对阻挠恶魔崽子的恋情，杰森很有兴致，但他没有故意给人家小姑娘难堪的恶趣味。 “我知道了，阿福。” 杰森，对李桃桃的印象还算不错。 这句话明示着杰森会对此守口如瓶，三人一并松了口气。见底下闹剧结束了，布鲁斯轻咳了几声。 将李家嫡系独女，蝙蝠系超英，联络上纽约的复仇者联盟......召集这么大的排场总不会是为了团建。这次饭局的主人发话了，证明今天的聚会将切入正题。 同一时间，原本坐姿懒散随行的几人，以极快的速度端坐了起来。动作之整齐，跟老师说上课时，全班的起立一样。 布鲁斯：倒也不必如此。 他哑然失笑：“放轻松，今天只是交流情报而已。” 他一发话，大家又重新软的跟烂泥一样。李桃桃拿起叉子，率先往嘴里塞了一枚新鲜的小番茄。她今天一整天都只吃了一份辣热狗，摄入热量和变成红熊猫后的消耗不成正比，早就已经饥肠辘辘。刚尝到新鲜多汁的番茄，李桃桃悄然将手放下桌下，掐掉扎进腹部的银针。 如果不是靠银针压制，她估计自己的肚子都要震响如雷了。 彼得率先开口：“韦恩先生，关于这件事具体的情报，斯塔克先生已经给我们人手发过一份了。今天将我们叫过来，是有了新的进展吗？” “说是新的进展，也不太恰当。”布鲁斯回答他的同时，转头看向仓鼠般进食的李桃桃：‘在回答的这个问题前，我想先问一下李小姐一个问题。” 努力干饭中的桃桃：？ 干嘛，cue我干嘛，我今天不是来当吉祥物的吗？ 布鲁斯发问：“我前不久发到您手机中的资料包，您看了么？” “不需要用您，喊我桃桃就好了，布鲁斯先生。”李桃桃用力咽下口中鼓囊囊的吃食，用手帕擦试过唇角后感到困惑：“什么？什么资料包，我不知道有这件事啊？” “嗯？”见少女满头问号，布鲁斯也同样不解。从达米安入住李家开始，他们就将所有的精力分配到了对这次事件的调查当中。出书的杀人犯罗伯特，在翠西身体中繁衍的蛊虫，达米安身上的阵法来历，内衣温莎结连环杀人案......今天的主题是答疑解惑，所以他早就让唯一有对方联系方式的达米安，将文件传送给对方。对于自己交代下来的事情，达米安执行力很强，总能及时完成。今天出现这种纰漏，布鲁斯是意想不到的。 达米安闻言，看着对坐一脸无辜的少女，皮笑肉不笑的扯动了一下嘴角。旋即，他幽幽地：“不是把我拉黑了么？” “你的确该收不到啊。” 第71章 第 71 章 大家：…… 说、说出来了！ 那个达米安,把怨妇语录说出来了！ 目光聚光灯般在李桃桃和达米安之间，来回不断的扫视着。少女缓缓抹上了自己的心口，糟糕、怎么良心有一种微妙的被刺痛感。这就是做恶人，干坏事的感觉吗？ 好像,有点爽！ 少女目光飘忽,看天花板又看桌面上反光的银制餐具,就是不正对达米安的目光。少年倒是在这句话说完后敛起笑容,再度恢复到了平静的模样。被当成电信诈骗拉黑,多少让人感觉少女是故意为之。 上一秒被拉入黑名单,下一秒达米安，就已经把该怎样使自己与对方重新建立联系的方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这其中牵涉到：偷手机,侵入私人账号进行操作，用刀架在李桃桃脖子上威逼等……诸多限制级违法操作。 好在现在，他的那些计划一个都没用上。面对面传输资料是解除黑名单的最好借口，达米安压抑的心情稍明快了些，遂指尖轻叩上桌面刹那、开口：“现在把我从黑名单放出去，传输资料用不了多久,你可以边进食边看。” 李桃桃脑子里只有两个想法： 一、这居然真的不是电信诈骗！ 二、边看手机边吃饭，在我家要被踹出饭桌的！ 她顿了顿，收拾好心情正要开口回答,却不料对坐有人比她更等不及。 “我带了ipad,最新的完整版资料都在里面。”提姆忽然开口,他装作没看到达米安趋于杀人的目光，起身将身后电子设备交递于不在状态的少女：“李小姐可以饭后看？” 提姆的殷切，是打算在达米安身上找乐子的殷切。 提姆转头对着达米安——浅笑了一下。 达米安：被激怒。 他欲与对方拔刀而战的心思尽显，眼底气的几乎要喷出火光。达米安后牙槽都要咬碎了,该死的德雷克！他试图用眼刀不断凌迟对方，但提姆就像身上有盾牌，全然不受半分影响。 杰森和迪克眼神交流： 【大红，这什么情况？】 【不知道，但能坑到恶魔崽子我就支持。】 等反应过来后，平板已经拿在手里的李桃桃——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提姆这通操作，让她不需要把达米安解除黑名单了。 李桃桃实在是不明白，这四个男的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达米安和杰森是大小两个火药桶，迪克出场自带鲜花特效，相处最少的提摩西·德雷克则给人的印象如一只冷静的猫头鹰。 不过今天看来，似乎有一些乐子人属性在。 李桃桃为自己的鸵鸟心理唾弃秒，遂心安理得，开始一目十行的资料阅读时间。 杰森难得好心情，不再因达米安的突然袭击臭着张脸。提姆更是心情大好，撑着腮帮嘴角勾动。 剩下的人不明所以，但看到张扬跋扈的达米安吃瘪，也觉得舒心不已。就连前来上冷饮的阿尔弗雷德，也不由得挑起一侧眉。 在餐桌上气氛一派祥和之际，唯有达米安处气压极低。 只有达米安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一接触到文字类的信息，李桃桃的目光就变得专注起来。她汲取文字信息的速度很快，这得益于幼时在家中藏书阁，被灌入大量信息时训练出的能力。先是粗略的扫过几眼，李桃桃不得不感慨蝙蝠家的信息整理能力。时间脉络，线索，目前已知信息都整齐罗列而出，叫人不需要再多费时间去逐一剥离。不过几分钟，李桃桃就将目前已知的信息梳理清晰： 1.温莎结内衣连环杀人案，死者皆为□□，嫌疑犯罗伯特·贝森疑似参与异教、目前在佛罗里达州宣讲新书。 2.医务室的死者翠西，疑似是唯一被注入蛊虫的培养皿。于纽约、大都会，以及布鲁德海文被解剖的遗体并没有大规模虫潮爆发。这点待她去确认，可能有遗漏之处。 3.操纵蛊的人为上一代传奇，蝴蝶双子。 4.无论是罗伯特还是蝴蝶双子都只是棋盘上的棋子，他们背后有隐藏的操盘手在。 理清这些信息，李桃桃闭上眼长舒了一口气。她再将眼睁开时，眸底闪过一瞬红光。 “我看完了。”她拧着眉说，“这件事牵扯到多方势力，我认为我们该制定计划逐一侦破，而首先——”少女用食指压在桌面，指尖朝着达米安的方向：“先把他的安身之处决定好。” 布鲁斯静默一瞬，遂：“我名下房产足够，构造布局我都修订成图册已经带来，要看么？” “都是独栋，四周无人。”布鲁斯想了想，再补充：“如果都没有合适的，可以再买。” 李桃桃：…… 好嫉妒，这个资本佬！ 她默默深吸了几口气保持心情平衡，一面权衡布鲁斯提议的可行性。风水不能只看房屋布局，周遭环境也是重要一环。整个哥谭市的龙脉被李家宗祠压在地底，气运最盛，邪祟不敢造次。况且李氏宗祠供奉祖宗灵位，陶塑神像，有诸多神灵在场，有旁的人想伸手干涉也做不到。 虽然对自己的母亲有诸多不满，但唯有一点、李君殊的玄术能力已站在这个时代的顶尖。就现在的李桃桃而言，连她的半分衣角都触碰到。倘若有敌来突袭，在家中，无论是环环相扣的防御阵法，还是在底下镇守封印的阿叔，都能护达米安周全。 但少年和李君殊相性的糟糕，是难以解决的问题。 他们就像磁铁的同极，相斥相厌，互相看不顺眼。且不说李君殊会不会以最暴力的手段，以伤及根本的粗暴手法，直接将少年身上鬼怪祓除。光是想到日常相处时可能造成的争吵麻烦，李桃桃都已经是头皮发麻了。 家中又有堂哥堂姐们在。 在梅玲和小狼跟前调解前暗恋对象还有母亲的矛盾，她真的会迅速紫砂离开这个世界的！ 想到这里，李桃桃狠狠打了个寒颤。 但为了达米安的安全考虑……她露出痛苦面具，捂着一面额：“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母亲的能力的确在我之上。而且是我在短时间内都难以追赶，望尘莫及的。让达米安·韦恩住到我家去是最好的选择，虽然我妈妈不喜欢他，但有普通人遇到危险她也会出手相助。” “被她救下我不如去死。”达米安斩钉截铁。 一想到被李君殊救下后，可能会被挟恩远离李桃桃，达米安就拒绝的很干脆利落。李桃桃暼了他一眼，少女双手交叠支撑着下巴，忽然露出了很明快的表情：“是吗？放心啦，无论是灵魂还是□□都不会死的，只是会被同化而已。” “说起来，被阴气侵袭的人，除非是鬼怪想要夺舍否则都不会很轻易的死掉的呢。他们会先吞噬你的气运，然后是你的生命。等把你吃光了，就将你尚未被完全消化掉了灵魂和自己融为一体，借助你的皮囊，用同样的手段多走你在乎的人的东西。” “好一些的会给你个痛快，控制你的身体让你去死。然后你替他入地狱，他继承你的命格进入轮回。” “可怜一点的家伙就完全是行尸走肉了呢！”少女说着，指尖轻轻敲在桌面上。这是很失礼的动作，乒乒乓乓，却没人去纠正她的行动。只在这一串清脆的铮铮声里，听出殡葬的礼乐，由此从肺腑生出阵阵寒意。在场的人随着李桃桃话语的深入，面色渐而深沉下来。他们的敌人没有实体，比恶灵都要难缠。 李桃桃扫了一眼在场诸位，在抬头看向达米安前，她继续说着：“像你这种情况的话，会被完全困死在这具身体里。一开始只是嗜睡，到后来日渐浮肿，心情低落。对事物的感知变迟钝，精神恍惚到无法辨认亲人，到后来只剩下无法自控的自毁欲。但鬼怪不会让你死去，他会让你寿终正寝，作为阵眼不断吞噬他人的生命，供给它身后操盘手养分。” “我说你啊——” 少女掀起眼皮，明亮的黑眸骤使目光如箭矢般锋利，朝他遥遥钉去。达米安下意识端坐起来，他能看出少女面容压抑，几道黑线从她眼下直直下坠，看似极有气势。达米安吞了口唾沫，等着少女未完之声补全。 “虽然作为一个母亲她很糟，作为大人也不够成熟。但你不能因为这些生活与性格上的缺点，就质疑她的道心与能力。无论是谁，哪怕是恶人受到了这方方面的威胁，我妈妈她都会拔刀相助——哪怕对手再可怖，哪怕可能自己会因此死去。只要能为普通人博得一线生机，她都会毫不留情的牺牲自己。” “对神的敬畏，对鬼的冷漠，对凡人的慈悲。这些是组成我母亲迄今为止所有人生的部分、你质疑她人品的问题我不会反驳。但是——如果是在神鬼方面，你对她的处理手段不满、甚至说出这种令人反感的话……” 李桃桃语毕，她将手指一挑。霎时，原本平置在餐盘上的西餐刀瞬间立起，被她蜷拢在指节当中。刀锋锋利，银光没入她眼中，洞若观火。达米安呼吸一窒，虽然李桃桃平日里表现得平和散漫，但在这一刻，哪怕是他也切切实实感到了一阵刺骨的戾气。刃尖被她紧绷的指节指向达米安，气氛紧迫的令他人产生一种，仿佛下一秒就要兵刃相接的错觉。 彼得甚至已将蛛丝推进，压在推进器口随时预备发出。而下一秒，众人想象中少女暴起的画面却没有出现。刀身在李桃桃掌心打了个转，即刻刀锋便落在盘中六分熟的牛扒上仔细切割。 暴戾瞬时消弭，李桃桃仔细将牛排分割成小块，在众人的注视下用叉子塞入口中。她慢条斯理的咀嚼着，又将餐具放下，以手帕沾沾唇角的酱汁。 将这一切做完了之后，她才双手托着腮帮，轻描淡写地，发出危险之至的犯罪宣言：“我就先鬼怪一步把你宰了，了你一桩心愿。” 李桃桃微笑：“很体贴吧？” 气氛骤然凝固，蝙蝠系的几人相视一眼，暗暗警惕。被威胁的达米安倒是没有所谓，他在对方眼底看出强撑的气势。少年站起了身，椅子在地上拖出一串杂音。李桃桃那如酥皮般脆弱的气势，在杂音下顿时溃不成军。她警惕地看向对方，战术性后仰，双手交叉在胸前比划出“拒绝靠近”的姿势。轻而易举挑翻对方伪装的达米安，嗤笑着摁动手指：“几天没见，胆子大到敢装恶人了？李，刚见面的时候，我可没想过你会说说这种话。” “你不了解我嘛……”李桃桃心虚，她目光不断暼向四周，正在脑中计算着最佳逃跑路线。达米安直接明了，点出了她的意图：“李，在我家你还想全身而退、是不是有些太看不起人了。” “这样吧。” 达米安一个侧身，将他身后的墙面暴露出来。韦恩庄园一楼的餐厅，装潢的极有古典感。除了名家所做的油画外，还有无数的古董藏品，被放在展示台上，被挂在墙面上。除了首饰，还有兵器铁骑。譬如少年身后，正是墙壁被挖出一块的古董站台。看起来像中世纪骑兵的衣服，身上的甲胄不见踪影，只有头盔与两柄交叉放置的长剑。 刀身锈迹斑斑，乍一看煞气逼人，李桃桃只看一眼就知道这东西真的见过血。 有钱人们到底都是些什么兴趣，怎么会把这种东西放在厨房里…这是要在吃饭的时候砍死谁啊！ 李桃桃满心的吐槽欲，都被她正在地震的瞳孔展现的淋漓尽致。而比他更为震惊的，是除了达米安以外的几位男性。 男孩子们先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齐齐望向主座上的大家长：你儿子以后会不会家暴啊？ 被眼神审视的布鲁斯：…… “达米安。”他单发出一声，就被小儿子厉声打断“父亲！”达米安眼里淬着冷，冷的掉冰渣：“这是我和李之间的事情。” 言下之意，如果旁人来多管闲事，不管是谁他都会照砍不悟 作为朝夕相处的家人，他们比谁都清楚达米安这幅表现到底意味了什么。达米安·韦恩，正处在被挑衅的极致怒意当中。他向前一步，李桃桃往后仰一点，达米安说道：“弱者没有话语权，来打一场吧。” 这时，李桃桃甚至觉得房间内除了对面的达米安以外，再没有他人存在。尚不等少女回答，少年即道：“我输了就跟你住家里，如果你输了——” “你跟我一起，搬出去住到我身上的麻烦结束，而且——” 他有意无意的瞥了眼彼得，“你得加入泰坦，成为我们中的一员。”达米安说。 杰森一下就按捺不住了，他还嫌战局不够乱似的，替桃桃打抱不平：“还没确定关系就想私奔同居，你小子想得倒是挺美。好赖都给你说完了，恶魔崽子做人别太不要脸！” 彼得惊恐：“你太不讲道理了，达米安·韦恩先生！” 李桃桃这时脑袋乱乱，他回过头去和彼得眼神交流： 【怎么办，怎么事情突然发展成这样了！】 接收到目光的彼得一怔，旋即回道： 【……你不是一直很想砍他吗，要不直接上？】 【不可以啊，这怎么可能赢得了啊！！我一点也不想和他同居，我真的会死的！！】 他们之间的眉来眼去，让达米安越看眉头越是紧缩。终于，他的忍耐到达极点。眼窝落下竖直排线般的阴影，将嘴角平直一扯：“你怕了？” 这句话，把李桃桃拿捏得恰到好处。 深知对方是怎么被自己骗来的彼得，心底暗道不妙。他刚一开口：“你别！！” 但，为时已晚。 李桃桃当即站起，椅子都被她掀翻在地。沉沉落地的家具犹如战争打响的号角，李桃桃即刻扬声改过彼得的劝阻之语：“谁怕了！？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社会的毒打！” 话音刚落，迎上达米安真切了一些的笑意。李桃桃后知后觉，双手发凉。 身旁，彼得已经站起。他伸手拍了拍李桃桃的肩膀，露出“爱莫能助，一切加油”的怜悯神情。李桃桃僵在原地，心底飙泪。 搞毛线啊…… 拆那en，永不认输qaq！！ 第72章 第 72 章 事情发生的太快,让在场几个看戏的哥哥没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就答应了？啊？刚刚不是漂亮小姑娘占上风么，怎么一下形式又扭转了？？ 他们排排坐，吃果果，一下转头将目光聚焦在李桃桃身上。光是说出那句话,就好像抽空了少女所有的力气。她如一张纸片般轻飘飘滑落,李桃桃颓丧地坐在椅子上，面露灰白之色：“算啦,到时候直接给自己一刀就好了。” 哥哥们：...... 不不不,想这种危险的事情未免也太过激了一点。 我说你啊,既然一开始知道打不过，就不要脑子一热直接就答应下来！ 你这家伙，是不是太好懂了一点！！ 布鲁斯眼底盛着无奈，对于这两个孩子的当初在的尴尬状况，虽然之前没有深究，但现在看来也能揣测出几分。达米安明显对少女存在几分情愫，但自己却全然没有察觉。虽然自己的情感状况也一团乱糟,但好歹还有个花花公子美名在外的布鲁西甜心本人，认定了如果再让达米安闹下去,他还没出芽的爱情种子——估计真的要被他自己亲手掐死了。 而且他方才做的事，从对李桃桃母亲不施遮掩的抵触开始,没有哪一句是正确的——每个字都在别人的雷电蹦迪。 这不是什么好事，但就算是布鲁斯也不得不感慨,这或许真是达米安的一种天赋。 阿尔弗雷德如有所感,他看了眼陷入深思的布鲁斯.韦恩,叹气着摇了摇头。 布鲁斯老爷和达米安少爷，这对父子的在说话的艺术方面，可以说是半斤八两了。 于此,布鲁斯打定主意不能让这场闹剧再继续下去。他轻咳了一声，先对着达米安说道：“餐前用于活跃气氛的玩笑话已经说完了，接下来该讨论正事了。” 玩笑话？ 李桃桃眼神一亮，达米安难以置信。 要知道，达米安刚才说的可不是什么玩笑话。他对自己的武力值充满信心，且真心实意的希望能靠两人相互大打出手，在拳脚中解决彼此的问题。当然，达米安还有私心在。只要交手上一次，他相信李桃桃就会明白他达米安.韦恩.刺客联盟继承人.aka现役罗宾，作为同伴而言到底有多么靠谱。少年泰坦作为同伴，绝对比那只看起来就弱不禁风，只靠外力来强化自我的业余英雄小蜘蛛靠谱。 如果刚刚闹出的动静被布鲁斯一句“玩笑话”化解，想再找到这样的机会就很难了！ 对于李桃桃来说，现在的布鲁斯浑身好像都散发着圣光。达米安的攻势步步紧逼，打的李桃桃方寸大乱，措手不及。她脑袋里本就塞着许多东西，作为红熊猫闹出的事情铁定上了新闻，她到现在都不敢拿出手机看家族消息。李君姝的饭后活动是看黄金档肥皂剧，要是被偶然间看见红熊猫了，李桃桃知道自己就死定了！虽然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变成红熊猫，但生在玄学世家的李桃桃，对这种超自然状况，还是有着非同一般的敏锐直觉。反正不敢怎么说，都跟家族的辛秘有关吧？虽然之前猜测是蛊虫，但就目前为止，李桃桃还没听过有哪种蛊能干脆地把人物种改变，还使人物抗提升的呢！ 那这就不叫给人下蛊，叫千里送buff了！ 她脑子里塞得事情一多，就会生出逃避摆烂的心态。但这两件事，一件相关自己的生命，另一件关乎达米安的安危——不仅摆不了，还得妥善解决、棘手的要命。虽然知道达米安那方一定会深究，但布鲁斯这句话，无疑给了李桃桃足以思考出应对措施的思考时间。 达米安：“父亲！” 布鲁斯淡淡扫过来一眼，少年倏地收声，脸上还残余着掩藏不尽的不甘心。 李桃桃松了口气，她弯腰将椅子扶起，重新坐回座位上问：“你想先从哪个地方开始攻破？” 她努力摆正着心态，将自己的注意力投入到当前需要讨论的工作中。餐桌上的谈话，是中国的传统习惯。现在还少几杯酒，用来迅速拉近关系。来到哥谭的这几年，李桃桃已经很少吃席。过年也不回老家，整个冬天孤独而寂寥。布鲁斯手上也有一个ipad，被提姆梳理出时间线的资料环环相扣，尽管已知的有限，但也能使他们所有人在看完的瞬间，嗅到阴谋的气息。 蛊虫，温莎结内衣杀人案，这两者是突破的关键。 李桃桃已经和疑似蛊虫操纵者的家伙交过手，据达米安所说少女被救回来时身上基本没一块好皮肉、遍体鳞伤，吊着一口气才没死。这样一番激战，相比能获得的信息也不再少数。布鲁斯刚一抬眼，李桃桃立即意会对方将要发出的提问。她沉吟几许，遂说道：“想问关于蛊骨双子相关的内容，是么？” “嗯。”布鲁斯颔首，提姆继而接上：“手头所有能用的渠道都翻遍了，记录在案的却只有只言片语。更多的是一些以讹传讹的，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假话，毫无参考价值。” “除了想知道关于蛊虫操控者相关的资料以外，我们还希望你可以...”提姆顿了顿，他飞速看了眼李桃桃的身体，再说：“能够告诉我们一下，在独自一人断后拦截蛊骨双子的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以。”李桃桃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关于两位前辈的资料，摊开手：“不过关于她们的事情我知道的不是很多。” “没关系，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会查不到相关信息。”提姆摇了摇头，说。 “因为她们已经上两代的人了。”李桃桃摸着脸颊，她稍稍将眼睛眯了起来。诚如她自己所说，在李桃桃印象里，有关蝴蝶双子的记忆并不深。她们大多出现在母亲的睡前故事里，祖父偶尔回忆起年轻时的英勇事迹中。 对蛊骨双子，李桃桃对其最深刻的印象便是—— 她们，是李君姝的手下败将。 分别是蝴蝶玉卡与蝴蝶金卡。 她们是活跃在李桃桃祖父那个时代的姐妹，作恶多端，杀人全凭心情。自从饲养蛊虫，修炼功法的那一刻起，她们双胞胎原本如出一辙的样貌，开始产生的截然相反的变化。一人衰老，一人则定格在十六岁。 自双亲逝世后，她们相依为命，彼此亲密胜似一人。保持年轻的蝴蝶金卡，不愿让妹妹蝴蝶玉卡年纪轻轻就皮肉松弛，形若槁骸。于是她翻遍了母亲留下的典籍，想找到破解之法。 在上面，蝴蝶金卡翻到了一种蛊，名叫“回春”。 “回春蛊，顾名思义就是能让人返老还童的蛊虫。这种蛊虫不仅能让皮囊变得年轻，还能使人身上自带魅术。任何人见到身上寄宿着回春蛊的载体，都会情难自矜，沦为爱意的傀儡。” “回春蛊效果极佳，但与此同时，它的饲养条件也极为苛刻。它需要阴年阴历阴时，于圆月下整点出生的美丽女子。以血养蛊，以肉塑形，磨碎骨头做皮。要用四十四人位女人做活祭，还需得是刚及笄的少女。” “这种使躯体返老还童的蛊，本是逆天而为。用女子泼天的血气来避过天道的惩治，被活祭的女子怨念越重，养出的皮囊就越妖娆。” “这种好损阴德的就只为换一身漂亮皮子的手段，寻常人大多是不乐意用的。但蝴蝶玉卡和蝴蝶金卡不一样，她们脑子不正常，做事是出了名的癫。正道恨不得将她们斩首挂在城门前示众，邪道们见了她们就想避远，只要沾了她们俩就没好事，谁不说一声晦气。” “因为回春蛊需要对活祭品的要求过于苛刻，光是阴年阴月阴时，又要在月圆下出生的人就已经很是难得，更别提还要刚及笄的美丽少女。双子找了整整十年，终于四川华尖山下的黑沟村，找到了完美符合一切要求的活祭品。” 李桃桃顿了顿，露出了一个相当微妙的表情：“我妈。” 第73章 第 73 章 这未免也太巧了一些吧？ 虽众人脸上依旧是认真表情,但他们震动的目光已经表明了心声。 李桃桃顿了顿，也露出苦笑地神色，“很难以置信对吧？”她说：“这简直是超人般的强运,我都觉得她们那天买彩票都能中奖。” 李桃桃的能力,在场几人都有目共睹。在调查中的资料中,能被那些傲慢自负的老人称为“千载难逢的怪才”,纵然现在已经摆烂，但她所展现出的实力还是不容小觑。而迪克，有着比其他人更加直观的体验。在停尸间面对虫潮时，少女仅凭一张叠成三角的符纸就能驱遣火神巨龙。回想起当时神降下的威压,就算是迪克也要忍不住打个哆嗦。 被这样的李桃桃亲口承认“暂时望尘莫及”的李君殊,虽没有见其出过手，但蝙蝠系的超英们也能想象出对方的实力。 李君殊从香港尖沙咀远赴四川黑沟村,为的是追查鬼王转生体的下落。那年李君殊十六,如果用“花一样的年纪”去形容,那她大抵是朵霸王花。十六岁的李君殊，远不像现在这样古板迂腐,她年轻又骄傲，打遍李家无敌手,放在人群堆里好醒目。 每天除了在天桥底下抢半瞎的饭碗,就是在请假抓鬼的路上。十六岁的李君殊讨厌学校,讨厌固守成规的教条。她是同龄人里最早几个能出外勤的,李君殊一接任务就接外地长期单，公费旅游还能挣学分。 黑沟村，是李君殊出的第一趟远门。 斩杀转生期的脆弱鬼王，难度级，但李君殊不在乎。 越是贫困的地方,越容易滋生妖邪。黑沟村背靠华尖山，终年盘旋潮湿的雾气，未被开发的山体灵气足，养了好些精怪出世。李君殊来到这儿的第一天，就和当地的神婆干了一架。村长家的小姑在田地里发疯，抓起泥鳅就往嘴里咬，满嘴的血和肉糜，嘴里还嚷嚷着人听不懂的音节，时而桀桀怪笑。 这儿的人听不懂李君殊的蹩脚的大陆话，山村里的人讲方言，李君殊更是一头雾水。但好在金银的意思谁都明白，她借住在村长家的小房子里。外乡人露了钱财，照理来说会被烧杀抢夺，最后扔进华尖山的森林中慰藉山神。但李君殊来时身上带着两把刀，一副看着就不好惹的架势。 乡里有坏心思的人权衡利弊，也就作罢。 小姑子在田地里瞎喊叫时，李君殊恰好拿着罗盘在附近溜达。她是个爱凑热闹的，从人群里钻进去，就瞧见村里的神婆在給小姑娘驱邪。 坐在田里苦恼的女人细眼利齿，一看就是被黄皮子上了身。李君殊一打眼就看见神婆上香的指尖，爬着一只瘦瘦小小的虫。 正道人士气息清明，神婆也下意识转过了头去。 于是…… 李君殊：？ 神婆：？ 神婆，暴露了！ 她于指尖攒动的虫子何其阴邪，外壳油光锃亮，虫体肥硕丰腴，一看就是拿活人血死人肉养的。 李君殊那个年代苗寨里的巫蛊术还未没落，虽华尖山地处藏族自治区，但在四川地界内，出现会出现蛊婆她也不感到意外。用蛊虫击退仙家附身的也有，只是那虫子给人感觉太渗人，等李君殊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出手。 腰间佩刀瞬时出鞘，刃身裹满符咒却能见凌光冽冽。她一出手，长刀直接朝蛊婆迎面劈去。蛊婆感到刀风冲着夺命而来，本能抬手一防。 老人枯槁的手被刀砍入却没血流出，砍人的和被砍的都是一怔。蛊虫受了惊迅速钻回神婆指尖，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翠色青蛇，贴着刀身盘踞而上。 神婆被打断下蛊，本是面含怒气。可在抬头见到李君殊的瞬间，眼睛一亮。她像是不想暴露自己，怒容刹那掩去，只留脸上几许算得上和善的笑：“小女娃，你别怕。这就是我家养的小宠物，护主心切，没毒……” 她话音未落，翠蛇从獠牙处滴下一两滴浓涎。涎水落在地上，发出滋滋响声。 神婆静默了，身旁人群也静默了，黄皮子都愣住。 李君殊：…… 她倒也不废话，嘲讽一嗤，另一只手将一柄大刀寄出。宽月弯刀，刃面有环，当下将这条小蛇劈成两半。 蛊婆见状也放弃了伪装，两人过招几回，她便找了个机会遁身离去。满面尘土飞扬，等尘雾散去时，地上只留了一张空荡荡的人皮。 说到这里，李桃桃抬起冷饮杯饮了一口。她觉着自己像个说评书的，迪克趁机提问到：“普通武器能对蛊虫造成伤害？那为什么我的配枪不行。” 在停尸间时，面对虫潮，迪克对着对面开了几枪。但子弹划过蛊虫体表，上不得对方分毫。李桃桃对此比了个手势，她咽下糖水道：“因为你们的武器上没有附着炁。” “炁？” 又是一个陌生的名词，迪克重复了一次。布鲁斯也在一旁挑起眉，杰森、达米安、彼得这三个大男孩就更感兴趣了。 “嗯。”李桃桃点头，她在输入法切换出简体中文，将字打在备忘录上给这几人看过：“炁，是一个比较概念抽象的东西。你可以理解为维持人体活动的基础能量，是由人本身的修炼而生出的，具有多样性的能量体。” “根据个人修炼方向的不同，它的功能作用也不同。可以防御，可以进攻，甚至能够御物。《海贼王》看过么？你们可以把它，理解为里面的武装色霸气。” “妈妈和我不同，我倾向于请神，而她则更善于锻炼自己。她对炁的掌控细致入微，且极具进攻性。” “想要对阴邪之物造成伤害，炁是必不可少的。这就是，区分修行者与普通人的分水岭。” 布鲁斯沉吟片刻，“很难修炼么？我们该怎样拥有。”世界顶尖的格斗大师，靠魔鬼训练达到堪称人类身体素质极限的蝙蝠侠，如此发问。 李桃桃以为自己听错了，“啊？”一个单音，布鲁斯好脾气地重复：“我们该怎样拥有炁。” 魔法侧靠祈祷来得到能力，而炁显然不是天神的馈赠。布鲁斯向来信奉的是“与其依靠他人，不如将力量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教条。哥谭会出现一个东方邪道，就证明哥谭不止一个邪魔歪道。 心术不正的人就像蟑螂，喜欢群聚。他们对这一领域是空白，就连正联魔法侧的同伴也不甚了解。 正如李桃桃所说，神秘学和玄学之间有壁。 无法掌握能遏制邪法怪魔的手段，就意味着事情的发展将多一分不确定性。包括李桃桃和李君殊，像她们一样的异能人士，布鲁斯暂时想不出，能有效打击她们的手段。 用达米安“□□”无知少女，算一个。 但这是压箱底牌，随时可能被废弃。 虽然李家暂时站在正义的这一边，但人性是最不可靠的东西，谁也不知道对方在下一秒是否会反水。 李桃桃也能猜到些许对方心底的小九九，她皱起眉，说：“洋人一般不推荐学这个，你们信你们的耶稣就行了。” “我们都是无神论者”，提姆提示。 换而言之，信哪个神都无所谓。 李桃桃撇起嘴，真当我们东方神是家庭主妇，是颗菜就乐意把你揣篮子里啊。 她摊开双手，把自己的情况如实交代：“我对阵蝴蝶玉卡的时候请神上身过，现在灵感还没有恢复，不能细看。但说句实话，你们应该都是学不起来的。” 布鲁斯一怔：“为什么？就因为我们不是中国人吗？” “主要原因吧。”李桃桃竖起食指晃了晃：“而且为什么我非得教你们啊！”她眼睛睁圆了，表情困扰：“要是这东西能外传，我们早就举国御剑飞仙了！而且你们还是外国人，根骨啊，能量磁场啊，灵魂啊那些的跟我们都不一样。” “更何况，炁要产生的条件是非常严苛！又不是胃胀气。” 她食指打了个转，另一只手托着腮帮。李桃桃将头转到了另一边，她目光飘忽，指尖跟指针似地对上了达米安：“在这里，唯一一有一点微乎其微的自知的——也就是他了吧。” 达米安不解，杰森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杰森倒是要看看，这个恶魔崽子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 难道每天干坏事掉功德就能修仙吗？不对，他杰森·陶德平时也没少扣“1”和撒旦一起笑。 李涛涛有点紧张，她迅速收回手，攥成拳凑到嘴边，掩饰似的轻咳了一声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你的体内，有炁的流动。” “先天的炁是由身体淬炼而出，后天的炁靠药物挤入。你的炁不可能是先天的，所以……” “达米安·韦恩，你家长辈里有人会炼丹术？” 第74章 第 74 章 拉尔斯·艾尔·古尔 听到炼丹术,众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他是达米安的祖父。 虽然知道玄术有各种奇奇怪怪的用法，但冷不伶仃地听到少女提到这个，几人还是忍不住心惊肉跳了一下。如果凭借观察人体内的炁,就能以此推断出对方的身份背景。那么他们多米诺面具上的那一层伪装,便是形同虚设。 而对此感触最深的达米安，迟迟没有回神。他几乎在瞬间回想起自己掉马时的景象,李桃桃仅靠着一枚铜钱对鬼神的反应,从而将他从“罗宾”的名号中剥出真实的内核。如果是作为敌人，拥有这种能力无疑是敌手的。显然不只达米安在发散性思维,对人拥有极高警惕心的布鲁斯韦恩,同样不着痕迹的皱起眉。 沉思中,还是迪克先一步发问，“所以,桃桃你的意思是,在我们之中只有小d可以学吗？”他再转过头去,同达米安道：“你有吃过他给你的...丹药？” 这种东西听起来像某种三无保健品。 在中国漫漫的历史长河中,为王之人中不乏有求仙问道者，炼丹术在其中承载着至关重要的部分。这个世界上虽然并不存在什么仙丹，但却有能够令人强身健体的洗髓丹，令人心神清明的安心丹。这两方丹药都承载着炁，也是现今存于世间为数不多的丹方中，确认安全且能够被人类服用的。 受到大哥的提问,达米安虽然依旧秉持着面无表情的神色，但他眼底已经透着思考。绞尽脑汁,在刺客联盟的日子中唯一可能称之为“丹”的，大抵是儿时吃的那些小巧的糖丸。 黑色的，小小一粒,吃下去能扫空一天的疲劳。 少年迟疑地点了点头，其他三位哥哥们顿时露出了“好家伙，有好登西居然敢独享，也不知道给哥哥们尝尝鲜”的表情。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李桃桃舒了口气：“那就没错了。” “怪不得你会被盯上......你这身皮肉，对妖邪而言妥妥的是唐僧肉啊。李桃桃语气飘忽，像是在开玩笑。达米安从小拿丹药当糖吃，后天的炁被人为塞入身体里，于经络中横冲直撞，因而造成他磁场的更迭。 一个人会被妖魔缠上，实际并非撞了霉运导致，万果皆有因。 雷霄古将炼制好的丹药给达米安吃，使他心智坚韧，身体素质卓越。同样，炁的灌入也使他能量磁场异常，被鬼怪垂涎，今日落得如此危险。不过好在，万事有利有弊。达米安虽然被纠缠，但身上的炁使他能步入玄门淬体的门槛。 在场的都不是笨蛋，想通这一关节，他们纷纷将期待的目光投降了李桃桃。 却没想到，少女即刻在胸前，摆了个大大的“x”。 蝙蝠众：！！！ 怎么这样！ 李桃桃晃着首，“中场休息结束，等我把我妈大战蛊骨双子的故事说完，我们再来讨论这件事吧。”既然讲述者都这样发话，剩下的人也只好耐下性子来听。 凌乱的线索，通过语言的倾吐便能逐字逐句的梳理清晰。 李君姝战退了神婆，又施针扎退了上身的黄皮子，给小姑娘喊了婚。三声名字喊出来，最后高高一句“来了！”原本眼眸空洞，直流眼泪的小姑娘猛地打了个激灵，眼睛里也有了高光。人们见了神婆地上蜕的皮，想到了村落里传闻的画皮精怪。他们惊恐地回想着，回想着自己的近期有没有寻求过对方的帮助。村长家的小姑子更是泪流满面，惊悚地喊叫声中，不知是谁高喊——“仙姑！”虽是方言，但李君姝奇迹般的听懂了。粤语去纠正对方，乡里人们不一定能听明白。 微妙的应下了这声仙姑的李君姝，将目光转向了地面上的人皮。空荡荡的人皮，里面只剩一层凝固着的血肉。李君姝蹲下身去仔细查看，上头那一层泛着油光，瞧着是尸蜡。这神婆不是画皮精怪，而是被人蛀空了血肉，成了一件人皮外衣。 李君姝手托着腮帮，思索方才转瞬交手间浮现出的诸多细节。那神婆的皮子里藏着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反正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毕竟现有钻入指尖皮下的蛊虫，后有袖口里钻出欺身而上的剧毒蛇，想来是苗疆一代的蛊婆。 这蛊婆吞了人家的肉，披人家的皮，李君姝可不认为对方这是在积德行善。蛊婆神出鬼没，平日里极为少见。此时出现在这地势偏远的黑沟村，又顶了这村头里唯一的神婆的名号，想来没憋什么好屁。 来这儿只是想逃课外加跟踪鬼王的李君姝，起身冷哼了一声。她随手一挥，三柱香遂从袖中滑如掌心。火光吞噬线香的芯，袅袅白烟飘起，算是给这神婆的神魂送去了地府。 做完这一切的李君姝掸了掸身上的灰，管他什么来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 于是当晚，趁着夜色，白日里溜走的家伙摸进了李君姝的房间。 那人一双桃花眼勾魂夺魄，一身紫染的窄袖、大领。对襟短衣。下身百褶裙，裙长抵足。发包头帕，衣裙绣镶花边。女人脖颈修长，戴银丝曲的大颈银饰，双足光/裸有一圈银铃。窗外月光极冷，薄纱般斜斜从窗棂中抖落。一片星光下，最叫人感到可怖的是墙壁上骇人的庞然巨影。 那是一只花鳞的毒蟒——从女人的腰间环至肩头，亲昵的颔首去贴苗女的面颊。 李君姝打了个呵欠，一眼就瞧出了来人：“哎呀，近期名声鹊起的、那俩玩虫子二人转里的老大？” 来人正是替妹妹寻活祭品的蝴蝶金卡，她炼了三十三根幼童的舌，以此与卦师做了交换，叫对方给出了活祭品的方位。 虽凡间的法规难以束缚玄门人士，但动荡不安的年代已经过去。 要想在逐渐恢复秩序的社会中，抓适龄的女孩去喂回春蛊。如果被司/法部门盯上，想必会招惹一身腥。这两人虽然做事是出了名的疯，但也并非一头扎下只知道莽的白痴。 蛊虫能抵挡一只手/枪，但不能抵挡一个连的子弹啊！ 于是，她们选择了较为偏远的黑沟村。 这地界是足够偏的，但耐不住造化弄人。她们盯上谁不好，偏偏盯上了李家现役小魔王——李君姝呢？ 体质特殊人要么沦为炉鼎遭人欺辱炼化，要么天纵奇才修行起来日行千里。 李君姝这胎投进了李家人的肚皮里，自然属于后者。 蝴蝶金卡见李君姝虽有几分能耐，却不把她这个前辈放在眼里，一派张扬跋扈的模样，顿时皱起了眉。 “怎么说话的？道上的礼仪都不懂，你家长辈这么放你出来，也不怕得罪了人？” “还好吧。”李君姝在床上鲤鱼打挺，借力站在床面手搭刀柄，漫不经心：“李家也不怕得罪别人。” “我说，玩虫子的大姐——“她拖长了尾音，刀身脱出半截，冽冽生寒。 “上午没注意饶了你一命，怎么这么不知珍惜，晚上还跑来送死？” 蝴蝶金卡近期在养回春蛊的事儿，道上的是个人都知道。这俩疯子想祸害人从不在乎对方身份，想杀就杀，杀不掉就以后再杀。既然对方敢在晚上不请自来，李君姝也能想到对方的意图了——被盯上了。 蝴蝶金卡打量了李君姝几眼，少女极有朝气，面若皎月，眼里烧着明艳的火——这张脸无疑是美的，想来她的妹妹会很喜欢。女人抚了抚巨蟒的头，冷笑一声：“你也就现在能逞口舌之快了。” 仿佛得到指令，蝴蝶金卡暴起，巨蟒倏地将嘴长大。从蛇的躯体内，如钻头般聚凝旋转的蛊虫从蟒蛇口中钻出，月光被吞没，连带着少女散漫的身形也消散在这密不透风的虫网之中。 然，谁也不知道那半寸锋利的刀光，是怎样如地裂般绽开的。 压抑窒息的黑暗中，一段如雷霆般热烈的寒光乍然拔起。本是胜券在握的蝴蝶金卡，笑容霎然凝固。虫潮被劈开的刹那，蛊虫的躯体似畏惧般被这锋利的炁逼退了，流水似的朝着刀身两边褪去。 再眨眼，原站定在原地的李君姝只剩残影，实体已将刀尖立起，捅穿女人的咽喉。 听到这里，彼得难耐地惊呼：“那她死了吗？” 李桃桃瞥了他一眼，“没有。” “蛊婆的五脏六腑就算都被摘出了也不会死，因为她们的命脉掌握在自己埋下的命坛里。”少女对着迪克示意，“就是我让你们找的那里。”蛊婆的住所，一般是埋藏命坛的地方。 杰森完全兴奋了，他兴致勃勃：“我说，那李君姝败了？” “你别把这个当英雄故事听啊！”李桃桃心头一哽，继而：“没有败，她从蝴蝶金卡身体里挖出了一个东西。” “什么？” “半截虫骨。” 滋养蛊虫而在体内粹炼出虫骨，里面装满了各类蛊虫的幼虫，能使其不被自己所养的蛊虫伤害，也能号令它们行动。李君姝那一刀用炁将蝴蝶金卡的体内流动的炁暂时阻断，刀锋一路往下劈，差点将女人的外皮割成两截。 最后以小半截虫骨被夺走为代价，蝴蝶金卡仓皇而逃。 李君姝，从此也一战成名。 “说起来，那一截虫骨到现在还在我母亲的身上揣着。”李桃桃摸着下巴，道：“她的耳饰就是那东西做的。” 用人骨做饰品的不少，用活人骨做饰品的却是万里五一。用活着的邪道的骨头做首饰，能被人夸得上一句“牛批”。 见过李桃桃操作的蝙蝠众，外加见识过红熊猫形态的李桃桃的彼得，这一刻他们的想法史无前例的得到了统一： 你们李家的女的，路子真不是一般的野。 第75章 第 75 章 李桃桃假装没注意那些细节,她视线飘忽着继续：“其实后来我母亲成名了之后，揍趴的邪道多如天上繁星，其中三分之二都翘辫子了。连带着只靠损失了半截虫骨,就从我妈手里死里逃生的蝴蝶金卡的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 “从那天起，蛊骨双子对和李家沾边的事都敬而远之，谁提起就放虫子把谁弄死。” 杰森：这是被揍出ptsd了 听到这里，众人终于能知晓李桃桃讲述这个故事的原因。与本次事件相关的违和之处显而易见，布鲁斯沉吟片刻后指出：“那为什么她们会参与进哥谭的这次事件中,且占有重大的占比。” 追溯回案件开端,受害人几乎都是女性。且李桃桃也有说过她们的八字具有特殊性，很难不去揣测是否是蛊骨双子贼心不死,哪怕年过古稀却还是惦记小姑娘貌美的皮囊。提姆接口,“她们的目的也是为了培养所谓的回春蛊，以此来返还给妹妹年轻的外表么？但这种猜测的准确度似乎也不是很高，我记得在培育回春蛊的苛刻条件中,有着【及笄且是完璧之身】的要求。” “的确。”李桃桃看向提姆的眼神中带了些赞许,青年与布鲁斯共同完善的提问也正是李桃桃当前感到困惑的一点。蝴蝶玉卡和蝴蝶金卡到底为什么出没在哥谭,更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还有一点需要补充,我遇到的不是蝴蝶金卡。”李桃桃提出：“是妹妹蝴蝶玉卡。” 达米安目光瞟过少女的面色,道：“也就是使用缩骨功那位。” “没错。”她肯定。 “我记得你身上的创伤,大部分都是由蛊虫造成的。” 这也是令人感到矛盾的地方。 据祖父所说,被李君姝打败过后，蝴蝶金卡因为损失了一节虫骨而实力大减,蛊骨双子渐渐淡出世人的视线中。而使用易容术和缩骨功的蝴蝶玉卡虽也豢养着蛊虫，但因自身修炼功法的缘故，毒坛中培育的蛊虫数目颇少,大多用于通风报信，所以对外出面的基本都是姐姐蝴蝶金卡。 可在货车后箱中的蝴蝶玉卡，使用的却是足以破开请神时，李桃桃使用金光咒塑造出外甲的强攻击性蛊虫。 李桃桃记得，蝴蝶玉卡那时手里拿着笛子。 如果她没有记错，那是苗寨蛊婆常用的青竹笛，如同养蛇人一般那只笛子能够发出特殊的波频从而驱使巫蛊。 青竹笛，是蝴蝶金卡的东西。 没有足够数目的巫蛊，用它甚至会被反噬。 思及至此，李桃桃感觉自己有了几分头绪，却不能完全将信息笑话。她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还是开口解答了达米安的困惑：“我的伤口的确是由蛊虫造成的，而且遇到的是会易容术和缩骨功的蝴蝶玉卡。那幅老的跟树皮的样子，我绝对不会认错。” “至于为什么蝴蝶玉卡会用巫蛊，我也感到很困惑。据我所知，媒人只能够修炼一种功法体系，再多便容易走火入魔。特别是蝴蝶姐妹这种邪修，比我们正统功法更容易发狂。” 彼得托着腮帮，从刚才惊叹完之后他就没有发声。少年的手机一直开着通话，手机的这一端连接着复仇者大厦的办公室。原在纽约的托尼和娜塔莎正捧着咖啡与可乐，隔着网线参与这场蝙蝠家的饭桌会谈。当然，这是布鲁斯.韦恩允许的。否则按照对方的脾气，这段语音通话早不知道要被掐断多少回了。 娜塔莎看了眼正咬着甜甜圈的斯塔克，问：“托尼，你怎么想？” 男人嘴角还沾着糖粒，他随意瞥了眼红发的美艳特工，旋即咽下口中巧克力脆皮对着麦克风说道：“彼得，问那小姑娘，那什么虫子必须只能由本人操控吗？还是说可以将操控权移交给他人，反正去问这一类的问题。” 彼得在耳机中得到指令，望着身旁与蝙蝠众问答闹得热火朝天的李桃桃，他深吸了一口气后轻拽动少女的衣角。正与迪克交流着的李桃桃被衣摆的动静拉回注意，她下意识别过头去，对上彼得温润的眼睛。少女不由得放低了声音，“怎么了彼得？”。 达米安耳朵尖，将少女此时的语气和对他自己的进行了对比——搞双标是吧，达米安冷哼。 彼得：“呃..就是，桃桃我想问一下。那个东西是叫【巫蛊】没错吧？那种存在是只能由本人操控，还是能够将操控权限分享给他人？” 钢铁侠本人借由少年说出口的问题，提到了其余人没有想到的刁钻位置。 一愣。 李桃桃右眼皮轻颤，总觉得有糟糕的事情发生。她摁住跳动的眼皮，反问：“你是怀疑，蝴蝶玉卡通过某种秘法，于她的姐姐共享了蛊虫的使用权对么？” “呃...或许？我是说，大概是这个意思。”彼得有些不太确定，直到托尼肯定的单音发出后，少年才落下确定。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李桃桃说：“虽然有关于苗疆蛊术的记载并不全面，但我曾经在残本上读到过相关的内容。想要得到蛊虫的权限，就必须令自己被蛊婆淬化成人皮蛊，即成为巫蛊中的一员，这样才能以次一级的身份来驱动巫蛊对他人进行伤害。” “她们没有这样做的可能么？” “只能说几率极低。”她揉了揉自己的眉角，继续说着：“毕竟双亲死后，蝴蝶姐妹两个人是靠相互依靠才能走到现在的，就算蝴蝶玉卡愿意，蝴蝶金卡也不会这么做。” “而且既然是家人的话，也不会想把对方炼成自己的努力吧？” 她这句话落，杰森、提姆、达米安三人同时看了对方一眼，又如触电般迅速收回。 二、三、四鸟：嗯......怎么不想呢？ 李桃桃狐疑地看了他们三人一眼，明智的跳过了这个话题：“不过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蛊婆生命垂危，由她选择一个人让对方继承自己的巫蛊，这样也能分得大部分权限。” 布鲁斯看了彼得一眼，他知道刚刚那句话是托尼.斯塔克问出的。被率先找到了突破点，使布鲁斯心中那一丝好胜心，微妙的升了起来。他指尖轻叩在桌面上泛起一串旋律，脑中不断回响着李桃桃方才道出的信息。 少女在他的注视下竖起两根手指：“想得到巫蛊支配权的方法，归根结底也就只有两种。” “一、被炼化。” “二、原蛊婆性命危在旦夕。” 布鲁斯灵光一闪，“被取掉虫骨不会对蝴蝶金卡的身体造成伤害么？”他猛地一发问，李桃桃先是懵了瞬间，下一秒，她倏地睁大了眼睛。 对噢！ 第76章 第 76 章 李桃桃攥拳击掌,脸上写着“恍然大悟”：“毕竟虫骨这种东西，跟习武之人口中所说的琵琶骨有点相似。被夺取虫骨之后，蝴蝶金卡元气大伤——随着年岁的增长,很有可能身子骨吃不消了！” 求仙问道以换永生，是人类漫漫生命长河中致死都在追寻答案的命题。蝴蝶双子就算再神通广大，也逃不开生老病死的话题。蝴蝶金卡被李君姝挖了虫骨至今,已过去几十年的岁月,现在也已经成了个身子骨脆弱的老人家了。 如果说是蝴蝶金卡生命垂危,从而将巫蛊的权限下放给蝴蝶玉卡。倘若是这种推断的话,李桃桃为什么会在货车后箱遇到蝴蝶玉卡用蛊，就显得很合理了！ 少女眼睛瞪圆，看起来有点聪明但不多的样子好像金鱼。 其他人：有、有点可爱！ 达米安：笨蛋。 托尼于手机后方听到了音调兀自明快的少女音,他顿了顿,才对着娜塔莎说：“我喜欢这小姑娘。” 转而：“我们的蜘蛛宝宝真的不能把她拐来纽约吗？” 红发女特工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颇为头疼：“一个两个的都不靠谱,史蒂夫还没在吗？” “cap手头的事情没办完，要晚几天才能到。”托尼说完，用拇指将嘴角的碎屑一撇。他咕噜咕噜往嘴里灌了些可乐，旋即抓过平板做出了跃跃欲试的姿态。 娜塔莎眉头一跳“你又想干什么？” “你没看到那老蝙蝠跟我打竞速赛呢么”托尼撇了撇嘴，着手将资源包接入内网中：“输给那家伙，我晚上铁定睡不着觉。”身为全美赫赫有名的两位花花公子，布鲁斯.韦恩和托尼.斯塔克自小就不对付。托尼嫌布鲁斯太苦大仇深,布鲁斯嫌托尼太张扬。他们明面上作为钻石王老五常被放在一起对比,作为蝙蝠侠和钢铁侠的身份也总遭到人议论。身为关系密切的同伴，娜塔莎当然知道有关这两人的恩恩怨怨。 当靠谱成熟特工不知道感慨多少次的“男人始终这么幼稚”后，托尼那里已经在压榨星期五替他当牛做马了：“星期五，建立数据模型。” “好的,sir。” 温柔女声随之流淌，遂将原本收入内槽中的投影弹出。蓝光被投映在半空形成高矮不一的模型构造。这是根据现有信息得知的时间概率模型，托尼的手指不断在键盘上敲击，将李桃桃刚才补充的信息导入其中，完善过后，这能很大概率的预言出事件走向，从而提早对下一位被害人提供完善的保护。 韦恩庄园的餐厅中，守在一旁的阿尔弗雷德也将投影调出。从平板后方取出压感笔，李桃桃在便签软件上写下几行字： 1.内衣温莎结杀人案 2.新出台的流浪动物抓捕政策，以及工厂后方大量被抛尸抽血的野狗 3.蝴蝶玉卡和蝴蝶金卡 “我打了个框架，方便整合目前已知的信息。”她这么说着：“谁来填入一下目前已知的所有资料？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写一下会比较印象深刻。” 沉默刹那，最后是提姆举起的手：“我来吧。” 红罗宾作为日常情报收集人员，这份工作他相较其他人来说会更为在行。李桃桃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电子设备呈递了过去，一面道：“首先是罗伯特.贝森。” 提姆用潦草的英文，迅速在李桃桃后方的留白填充字句，并说着：“哥谭人，因前女友举报他谋杀她的闺蜜，而被判处终身监/禁。但因为在牢房中态度良好，且依靠同年悲惨经历博取民众同情，从而减刑出狱。” “内衣温莎结连环杀人案的嫌疑人。” 李桃桃问：“现在有明确证据了吗？” 由格雷森警探负责相关案件，当事人摊手耸肩：“很遗憾，刑侦调查方面暂无进展。而且调查行动，相当的受阻。” “你们打扰群众生活，损害民众利益了？” 面对少女的质疑，迪克慌张反驳：“不要折辱我们警方的公众正面形象好么！这怎么可能啊！” “那为什么？”李桃桃眨眨眼：“有个杀人犯还藏在这座城市当中，我要是个普通人我都要吓死了，晚上都不敢出门的那种。” “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抱有【配合警方调查是群众义务】的高积极性想法的。受阻的原因很简单，因为罗伯特是个在监狱里【洗心革面】的畅销书作家，作为政/法机构推出来给人们洗脑罪犯也能成慈善家的正向例子而存在的。民众被洗脑成功，认为我们歧视那些曾经有污点的人，并且调查他的过往经历会戳到罗伯特.贝森，惨痛童年的伤疤。” “哈。”迪克意义不明的笑了声：“人权至上。” 真是可悲又可笑的理由。 李桃桃又问：“就因为这个？” “当然不。”迪克回她：“还因为他们不在乎。” “死了人都不在乎？” “因为哥谭死的是妓/女”迪克也感到无奈，他们有心想保护这些无辜民众，可没想到他们压根不领情。李桃桃沉吟片刻，道：“你们没有公布案件进展吗？我记得死的也有好女孩，不止是为了生活而使自己向下沉沦的女人。” “又不是在哥谭”顶着少女震撼的眼神，迪克硬着头皮继续道：“又不是在哥谭。” 因为死的人不在哥谭，所以不在乎。人性是一种冷漠，又令人难以捉摸的事情。 “看来铡刀只要不落在自己头上，他们都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少女做出如此评价，在场竟无任何一人感到不妥。 这也是为什么李桃桃不愿意按照家规来拯救普通人的原因，李君姝总是用一种麻木的语气说“救人是我们的职责，恶人自有天收。”但李桃桃不赞同，作恶多端的家伙，就该横死在家中，死后也不要轮回再来祸害他人。她是个想法和性格都很极端的人，喜欢上达米安这件事，让李桃桃将自己的道德底线稍微拔高了一点，但也只有一点。现在被对方拒绝了，她又有了愤世嫉俗的念头。 如果未来一定要选择是否成为义警中的一员，李桃桃大概也是其中最我行我素的那一位。 不想救的人，她不会去救。 想到这里，原本平静地心绪有如被投入一颗石子。涟漪不断翻涌泛起，她的眼底闪过一小片橙红色的光。距离她最近的彼得正调整着自己的耳机，彼得别过头去，无意间瞥见了李桃桃座椅上一小撮露出的红色绒毛。 彼得：......、 彼得：！！！！！！ 他倒抽了一口气，又反应过来这是在他人的地界上。在场的几人虽然没有明说，但也对能一屁股将小丑坐扁的红熊猫虎视眈眈。 这种状态下被发现就完蛋了！ 作为现场除了李桃桃之外，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彼得轻轻挪了挪自己的椅子，将身子往李桃桃那儿靠了靠。热源忽然的靠近，使少女脑袋上打出了一串问号。 她别过头去，侧目对上彼得用手遮掩的阴影中，稍微有些紧迫的表情。李桃桃下意识也放缓了呼吸，问：“怎么啦彼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有什么秘密需要我们私底下说什么的。”如果是单独对话，李桃桃作势要起身。 再站起来一点就要被监控拍到啦！ 彼得当场急了，他将手用力将李桃桃肩膀往下压。 李桃桃屁股刚一离开座位，便被用力摁回原处。李桃桃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座位下怎么有一道温热的流过腿间？ 我去，我不会来生理期了吧！她正心烦意乱的这么想着，全然没注意到桌下，被自己往下压的尾巴越长越长。 彼得深吸了一口气，将外套脱下搭在了少女的腿面上。 同一时间，他覆在对方耳旁的嘴唇动了动，咬字轻若风语：“尾巴，要露出来了。” 第77章 第 77 章 热气直冲面门,少女从头红到脚跟。 一枚热气腾腾的李桃桃版番茄，闪亮登场。 虽然是在进行突发危机状况的对话，但李桃桃和彼得挨得很近,从外人看来根本就是打情骂俏。 这个外人嘛，就是当然就是达米安啦。 黑皮少年的脸比以往更黑，像是漫天的乌云都被凝聚在他的脸上。布鲁斯低头抿着手边的酒，阿尔弗雷德假装不知情,在掸着雕塑上不存在的灰尘。三位哥哥同时投来揶揄的目光，内里涵盖“幸灾乐祸”、“怜悯”、“嘲笑”多种含义。 少年虽然用掌心遮挡,使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李桃桃这边先是错愕,然后脸颊再是脸颊泛红的模样实在是——很容易令人联想到少年从怀春。 达米安不爽。 达米安暴怒。 达米安无能狂怒。 他没立场做什么,上头有布鲁斯坐镇压着让他也不敢随意动手造次。愤恨之中少年用力将叉子捅进牛扒里,遂阿尔弗雷德抬了下眼皮,“善意”提醒：‘达米安少爷,食物不是你泄愤的玩具。’ “潘尼沃斯,嘘！”少年气急败坏，食指压在唇面。 三位哥哥们看在眼里，懂在心里： 这不是明显对人家小姑娘有意思吗？非得把别人心伤透了再追，这不纯纯给自己找罪受。 这句话当然不可能当面说出口,他们在场所有人都致力于给达米安添堵。 看这小混蛋吃瘪,哥哥们能快乐一整天。 李桃桃经由彼得的提示,悄然将体内的炁在指尖释放而出,从而包裹住正根尾巴 她忙不迭的用手指狠狠掐住虎口，心中默背着清静经。 尾巴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李桃桃百思不得其解。 这触发的关键是什么，总不能像系统卡bug一样随即胜场一样人物挂件吧！那这马甲还怎么捂得下去，防不胜防啊！ 她回想了一下刚才自己做过的事情。 讲故事，对话,义愤填膺。 前两者都没有出现问题，只有在第三项时，尾巴露出了尖尖被彼得看见了。 后一项与前两项的差异，只有在心情是否平和上。 李桃桃不是笨蛋，她十分迅速的推断出了两者之间门的联系，并对此做出猜测： 难道，是否变幻成红熊猫，是由情绪是否能自控决定的吗？ 李桃桃的猜测是否准确，还要等回家后由李君姝解答才是。 无论是身体哪个部位红熊猫化，消失后都会飘出特效般的粉红烟雾、就好像这东西是女巫魔药造成的诅咒似的。将尾巴包裹的炁能很好的将粉红烟雾压缩入气团中，等冷静下来后，李桃桃将它藏进了自己的旗袍下摆之下。 等少女做完这一切后回过神来，才发现众人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交流，正将目光似有似无的投过来。其中杰森的目光最为热烈，他眼睛里写满了八卦的欲/望。李桃桃怀疑只要她一个松懈，这个头发挑染的青年就会一个箭步冲上来，抓住她的肩膀死命摇晃着质问她和彼得是什么关系。 彼得也反应过来他们两人动作的亲密，本就腼腆的少年面颊微红，低下了脑袋。 这一点更触怒达米安，他目光扎眼，明晃晃显着想要吃人。 破虫子，你害羞个屁啊！达米安，啧了一声。 他旋即冷声：“格雷森，那里有什么线索就先说出来。我记得资料里面没有写，你们和纽约市警局联合调查的那一段。” “这倒是。”迪克摸着下巴赞同，但他没有第一时间门顺着小弟的话说下去。彼得脱下外套为少女遮挡腿部的动作很耐人寻味，绅士的青年试探着问：“桃桃，你有觉得这里的温度让你感到不适吗？比如太冷了什么的。” 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 大概是刚才彼得的动作让迪克会错意了，李桃桃想，成年的男人就是比小学鸡细心。李桃桃腿部的确罹患风湿，于是她对着迪克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不冷，只是因为彼得知道我有风湿，刚刚膝盖疼了一下被他注意到了而已。” 彼得：我不到啊 面对李桃桃的扯谎，他也只能保持着笑容应下。 “嗯，桃桃刚刚表现得不是很舒服，所以我唐突了。” “没关系。”李桃桃装模作样，温温柔柔地：“谢谢你，彼得。” “不用谢。” 两人你来我往，表面看似如热恋期的小情侣般亲昵，实则后颈不断冒着冷汗。要在身前几位洞察力极强的义警面前演戏，是一件令人感到十足压力的事情。 一二三鸟的目光如聚光灯般照到了达米安脸上，好像在质问：人家才认识一天都知道女孩子有风湿，你看看你能竟争个啥！ 首先抵抗不住这种视觉冲击的是达米安，他摁了摁青筋暴起的眉心，先将捅进牛扒里的叉子□□，“格雷森，我的问题。”他的提醒，在这时带了几分欲盖弥彰的味道。 见几人的注意力不再聚焦于此，李桃桃和彼得同时松了口气。 危机、危机解除！ 迪克将身子往椅后靠着，思付着目前警方已知的信息，遂说道：“嗯......包括你们发现的那具尸体，前几位受害者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性工作者，没有可以联系的人替她们收尸。但纽约的那位女学生不太一样，她的父母都是医生，如果不是被人为谋杀，或许她可以拥有一个美好而光明的未来。” “据她的双亲透露，在法医推断的被害人死亡阶段，曾经有人打了一通电话给她的母亲。” 这是，至关重要的信息。 托尼在彼得的耳机里哀嚎：“纽约那帮家伙怎么把这个给他看了，不是说好保密的吗！” 李桃桃眼睛一亮，她忽然有一种在玩“我是大侦探”角色扮演游戏的快乐感，“咿？接到电话的时候她没有听到惊呼声吗，发现异样之类的。” “没有。”迪克遗憾道：“受害者的母亲是市中心医院的外科主刀医生，工作时间门常常忙的脚不着地。能接电话已经是出于对女儿的疼爱，据她所这通电话在接通后，从电话的那段只有衣物摩擦的声音。她没细想，以为是手机在兜里被女儿不小心打出了电话导致。听了一会儿，她就挂掉了。” “不过她说，在挂掉的前一秒，被害人的母亲好像有听到男人的笑声。”迪克像是想到了什么般，猛地补充起了细节。 “那纽约警方后面是怎么做的？”杰森问：“既然有通话记录，就能顺藤摸瓜找出拨号者的所在地了吧。” “我猜对方大概不会蠢到用自己的手机打这通电话”提姆驳回了杰森的话，道出了自己的推测：“应该是用公用电话，或者是一次性电话卡来拨打的吧。” “的确。”迪克：“是用一次性电话卡，小店铺购买的一次性电话卡甚至不需要身份证。那人打了这一通电话后，就再没有打过来了。” “既然是一次性电话卡，那为什么她会知道这是女儿的电话？”李桃桃问：“这不合常理，陌生电话又不可能自动生成来点备注。” “据说被害人的母亲有两张卡，被拨号的那张正好是私人卡。而被害人前段时间门也换了电话卡，她还没有录入，所以看到未接来电时第一个会想到是自己的而打过来的。” 他话音落下，包括迪克自己在内，餐厅陷入了短暂的静默。 一切就是这么凑巧。 颇有一些命运的残忍感。 哪怕被害人的母亲，能够提供出通话人是个男性这一信息，也只能缩小一些警方对罪犯的查找范围。纽约的黑色产业不比哥谭好到哪里去，只是一个摆在明面上，一个在背地里而已。每天购买黑电话卡的人不计其数，其中以男性居多。等他们一个一个人查找过来，案件早就过了调查期了。 迪克说到这里，没有了再继续的意思。达米安等了半天发现没有下文，便忍不住追问：“格雷森，别告诉我你转的跟陀螺似的这几天，就调查出了这么点儿东西出来？” 迪克：“你以为这种案子这么好查啊！”在警局也不能用非法手段，青年心底补充。 “真是难以置信。”达米安的语气说不上是嘲讽还是别的，总归是扎耳的。 他不等蝶科做出反应，便伸长手臂对着提姆张开掌心。于对方困惑的目光中，臭屁小孩屈尊纡贵地说：“工厂那个案子交给我来，这是我负责的。” 李桃桃嘴角抽搐，她属实难绷：“什么你负责的，这明明是你偷跑出去我们才会撞见的好么！” “搞清楚因果关系，李。”达米安冷哼着，接过平板扬起下颚：“是因为我出去了，所以才能出发新的主线事件。你以为呆在家里不动，线索就会找你来过圣诞节吗？别逗我笑了。” “就你的嘴像机关枪。”李桃桃没好气：“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咯？” “就算是galga也要做出选择才能触发剧情。”达米安顿了顿，随口：“你要是想感谢我，我也会欣然接受的。” 李桃桃惊叹：“达米安.韦恩，你是真不要脸。” 这句不阴不阳的赞叹，换来的只是达米安一声冷哼。他将压感笔再手中打了个转，遂笔尖落于平面，往上写下一句话： 【政/法/机/构，疑似与新兴势力有勾结。】 哥谭的市长位置并不好坐，当权者需要有能平衡黑白两道利益分配的能力。否则，会迎来不太美妙的结局。还记得哥谭最快下任的市长，只在这个位置上挺了一天，上任第二天就遭到木仓击去世。 因此，当达米安写下这句话时，布鲁斯感到讶然。 事件发生的太紧凑，关于达米安的这段经历，少年还没有写成报告详细说明。如果说市长真的和外来势力有所勾结，就象征有外乡人试图来分羹哥谭的蛋糕。布鲁斯不认为那些不安分的家伙，会坐等着自己的利益受损。 除非，市长背后的能量足以撼动整个暗面社会。 令布鲁斯深思的这些点，同样有认真思考过，只是现在，叙事当前的经理才是他应该要做的。 “事情的起因，我认为应该要从近段时间门新发布的政策讲起。” “使动物保护协会隔三岔五游行，市长发布的《对街边流浪狗安置政策二十条》？”迪克作为警务人员，对这些政策条款的更迭增加更为敏感。达米安点头确定，继续说道：“前任市长为了拉动物保护协会那群家伙的选票，在对流浪动物安置这一块不增设规定。现任市长则抓住了这一块的空白，顶下了规定允许捕捉公司与市政/府，定期进行街道搜捕工作。” “单看这条规定的确没问题。”提姆比了个手势：“流浪动物身上传染病极多，且在上任市长遇刺以前，因为对这片领域不设看管，导致医院内被疯狗咬伤而罹患狂犬病的人直线上升。” “流浪狗生育速度极快，虽然这么说很没有怜悯心、但.....” “这对保障市民的安全来说的确有好处。” 曾和猫女联手，一起掀翻过动物捕捉车的动物爱好者达米安，凉飕飕的横了提姆一眼。 “但他们不只捕获流浪猫狗，也会对家养的宠物进行强行抓捕。”达米安提出：“参与这件事的起因，是我从李君姝的监管下逃出后，在路边遇到了被抓上车的阿叔。” \那时候我们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你你都不接！\ ——这是愤怒的迪克。 “阿叔是谁？狗的名字？？？” ——这是黑人问号.jpg的杰森。 达米安逐一回答：“当时被对方用能力困死在房间门里了，换衣服翻窗出去太急了，才发现无论是手机还是钱包都没有带。” “阿叔，是一只白色的萨摩耶。”他们看着以往提到小动物都会露出柔情深色的达米安，此时面露出一丝隐忍的微妙。提到阿叔时，对方用中年油腻大叔音喊着他“大米哥”的音频，不由自主地在达米安的耳中循环播放。 “他能变成人，好像是李的叔叔。这我不清楚，你们得问她。” 正努力干饭的李桃桃被cue到，她鼓着的腮帮挪动了几下，遂将嗓子一哽，猛地咽了下去。 “是叔叔，我妈妈的弟弟。”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是人不会变成狗的！阿叔变成这样是他接受了某种化身，是我家里的事情，你们不方便知道啦。”她说着，手上做出了驱赶的动作：“继续听达米安说啦！” 当事人发话了，其他人也只好将探究的心思作罢。 女人，狗，巫蛊术。 说起来，这三样线索，放在懂行的人眼前一眼就能瞧出端倪。 李桃桃咬下沙拉中的小番茄，想到： 这不纯纯是献祭的配置么。 “我和阿叔藏在车厢中，听到了两个抓捕人员之间门的对话。他们是外包人员，只是负责将野狗送入工厂中抽血，就能得到一笔价值不菲的提成。主要以黑狗为主、但街道上没有那么多黑色流浪狗，所以他们会用丙烯颜料将它们染成黑色。” “阿叔说黑狗具有招灵通灵的效果，将黑狗血抹到眼皮上能够改变人的磁场，使他们切身看到鬼怪。” “父亲。”达米安喊了一声思考入神的布鲁斯：“你还记得前段时间门慈善晚宴过后，邀请我们的参与派对的那一位么？” 身为韦恩家的人，平日里要出没在各大宴会、活动当中。近期的由布鲁斯和达米安共同参与的慈善晚宴只有一场，在诸多邀请他们参加派对的人中，最为使人印象深刻的，唯有那位声称“能够体验新事物”的金融学家了。 提及专业问题，在场唯一的相关从业人士李桃桃，自然是不能够在保持沉默的，“嗯，就跟阿叔说的一样。黑狗血和公鸡血，都是最常用的法术构建材料。用黑狗血抹眼皮，是最基础也是最危险的用法。因为本身不需要施术者任何的灵力注入，单纯的靠着黑狗死前的怨念和灵性，去干涉人类身周本身就存在的保护磁场，使他们能被鬼怪干涉到。” “那眼皮抹了黑狗血的那些人，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看运气吧。”餐巾压了压嘴唇，少女说：“看招来的东西脾气怎么样，运气好的话只会虚弱几天，运气不好就会被缠上的。不过你们哥谭每天枉死的人这么多，逢魔之时看到的恶鬼数量多到，我都怕天眼过载爆掉。我估计他们应该是讨不到好的。” “那怎么办？”虽然对那些商人的感官并不好，但他们也是普通市民。作为哥谭市民，只要不违法犯忌，就都在蝙蝠侠的保护范围之下。 “破财消灾。”一说这个，李桃桃可就不困了。她双手暗暗搓了一下，比划了一个数：“桃桃驱魔店铺新店开张，不要9.9也不要99，只要19999！” 杰森吐槽：“喂，新店开张不都是打折的吗，你怎么越涨越高了！” “有钱玩这玩意儿的人能缺钱吗。”李桃桃把嘴嘟起来嚷嚷：“有钱不赚王八蛋！” 杰森无语凝噎，便即刻换了个话题：“怪不得最近那些家伙于市内供应的毒品滞销，原来是卡在了这上面。” “抽血招鬼得到的感觉，肯定比磕嗨了要刺激的。这么说，这新产业倒算拯救了那些尚未失足的富二代？” “哈哈。”少女干笑几声，“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不过那位金融家既然敢邀请布鲁斯和小d去家里嗨，说明这已经成为当前这一阶级的流行玩乐项目了。只是用血抹眼皮，大多流行在年轻人当中才对吧，总让人觉得有些朋克。”迪克如此评价，提姆权衡了几瞬后谨慎开口：“这条产业兴起的时间门，跟条例发布的时间门重叠的太明显了，达米安说他们相互之间门有勾结，倒也能理解。” “质疑我的推理能力就是你的愚蠢之处”少年嗤了一嘴，“收起你的迟钝吧，德雷克。” “这完全是在钻法律的空子。”布鲁斯沉声言明：“条款只是规定需要抓捕流浪狗，却没有硬性要求决定它们的去处。帮社会解决了麻烦后，是否要用那些动物来创造价值，是他们的事情。” “晚上要去那里看看吗？”提姆征求布鲁斯的意见。 还没等男人肯定，李桃桃便先一步将这段对话打断：“我劝你们三思后行。” “？” “我和蝴蝶玉卡在那里打过一架，我连请神都只能勉强保住一条命。实在不放心你们俩只凭着物理武器，就试图去那里一探究竟。我怀疑，那里已经在监控范围了。” 李桃桃深深地叹了口气，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有达米安一个人已经足够让我操心了，在没有对策之前先不要轻举妄动。” 提姆挑眉：“你不跟我们一起去？” 李桃桃伸手在腹部戳了三下，道：“肚子上还有三个坑，我的伤还没好，暂时没有奉陪的想法。” 少女的伤，是因为他小儿子的擅自行动而造成的。布鲁斯静默了一下，缓慢低下了头：“抱歉。” “别说的这么郑重其事。”李桃桃打了个哆嗦，连忙摆手示意：“被黑狗血沾过的人，如果通灵成功，无论是否被幽冥之物缠上，都是会沾染上阴气的。这份阴气相当于是一个烙印。” “会怎么样？” “我说过滨海港口的海面上结了一个生机阵，一层掠夺功德气运，二成掠夺生魂命数吧？达米安就是阵眼，他一旦外出参与活动，那些人身上的阴气烙印就会被触发，从而成为这个阵法的养料。” “所以我一直让你不要出去！”提到这里，李桃桃看起来有些厌烦了。她语气变得有些差，烧心般的怒火不断地使她口吐不善的词句：“好的赖的都说了，你就是不听！就知道给我找事情做，你真的很烦人！” 众人：说、说出来了！！她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这也太扎心了。 就连李桃桃自己都后知后觉的捂住了嘴，会不会说的太过了一些？她勉强维持着脸上烦躁的表情，眼睛却小心翼翼地看向了达米安。少年没有反驳，这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了。 达米安低下头去，用手指触碰了一下自己虎口上的针孔。正如李桃桃一开始所说，他现在就是一整个重复爆炸的定时炸弹，充满了不确定地因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到他人。 平复了一下心情，经由李桃桃刚刚所说的一个名词，达米安敏锐的抓住了脑中一闪而过的灵感：“生机阵，跟蝴蝶玉卡的出没会不会有关系。” 虽然用词是提问，但语气用的却是笃定的陈述句。 李桃桃：！！ 要素察觉！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对耶！！”李桃桃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椅腿哗啦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在地面上拖响。被自己弄出的动静吓了一跳，李桃桃后知后觉的自己行为的失礼之处，便讪讪地坐回了椅子上。 “把平板给我吧，现在这件事轮到我来负责了。”她脸颊上还飘着可疑的酡红，将拳攥在嘴边轻咳一声后，说：“现在跑到国外去发展的基本都是年轻一辈，老前辈们大多都已经隐居了。能够叫得动蝴蝶玉卡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这俩人是出了名的按照心情办事。心情不好就杀委托人，手感来了也杀委托人，去找这对姐妹办事，简直就是给人生开盲盒，指不定就被嘎嘎乱杀了。” 平板从李桃桃手中给出，又重新回到了她的手里，这也正象征着目前已知的三样线索一旦拓展开来，就是一个逻辑的闭环。 李桃桃提笔时下意识先写了个“解”，等后头写了两三个字后，才响起自己刻在骨子里的dna动了。她悄悄撤回笔触，重新写下第一句： 【各方势力合理的密谋。】 “写出这一句，是我认为这件事参与的人数有些太多了。” 她的笔尖，逐一点向了提姆和达米安写下的关键词：“市长，连环杀人犯，巫蛊。” “倘若蝴蝶金卡真的性命垂危，那么达米安身上的生机阵可以给她续命。” “用阴气来做标记，掠夺富人身上的气运，能够保证市长的官运亨通。” “将女人杀害作为基础祭品的罪犯，能够在多方的遮掩下保持自己完美外壳的同时，去满足自己变态的。” 她用力将手一拍：“完美的闭环，所有事情都连上啦！” 幕后黑手完美的掐住了当今苗寨唯一巫蛊大能的命脉，又巧妙的联系上了连环杀人犯和市长，一起做了这一通局。 “那到底为什么会盯上小d。”迪克还是对此感到不解。就像是□□挑选神的侍者要经历层层筛选，他可不相信自家小弟成为阵眼只是因为运气不好——那东方的玄学也太看命了吧！ “其实这么一想，我怀疑也不止是他被盯上了，可能还有我。”李桃桃忆起于蝴蝶玉卡对峙的那一幕，猜测道：“因为她说过要绕我一命，说明她先前是知道这地方是李家的地盘的。并且，她现在有对抗我妈妈的筹码，所以才敢这么有持无恐的对我痛下杀手。” “但是现在能打得过我妈妈的人，其实不是很多。”李桃桃对了对手指，脸上遗憾地表情显而易见：“因为我们家是供奉神明最多的家族，所以一般很少人敢跟我们正面叫板的。但是蝴蝶玉卡就敢这么做，说明这是她和蝴蝶金卡商量了之后的结果。” “感觉......”她舒了一口气，略有些惆怅的望向盘中的食物：“玄学界要变天了。” “不要用这种轻松的语气，抛出这种超级重磅的信息好么。”杰森简直无力再吐槽了：“而且你还没有回答迪基鸟的问题，恶魔崽子成为阵眼的理由。” “不知道。”被问了烦了，李桃桃瞪了一眼过去：“说了好几次了，不知道！但我的直觉是，有暗处的庞大势力与针对李家的势力勾结了。” “因为前几年我个人的原因，对哥谭的势力分布不是很清楚。”她停顿着，十指交织叠在下颔上：“所以这需要你们自己去猜测。” “到底是谁”她说：“是谁，对你们的存在虎视眈眈。” 李氏宗祠，住宅区二楼。 咔嚓！咚！咚！ 方口大菜刀用力剁碎砧板上食物发出的声音，一双眼睛在厨房门口钻了出来，恰好看见藤桥熏鸡的脖子被一刀斩断的场景。 咿！ 李莓玲立刻缩了回去，她身旁是面色凝重的李小狼，见莓玲脸色差劲，少年问道：“怎么了？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了吗？” “没有。”这两个字还算平静，但后续的话在说出口前，就已让少女哭丧起了脸：“但是我好像看到们俩的结局了，小狼。” “啊？” “如果被阿姝姑姑发现是我们两个放跑了桃桃......”她吞了口唾沫，磕磕巴巴地：“搞不好，会跟今天吃的熏鸡一样被大卸八块欸。” “笨蛋。”听着少女跳脱的发言，李小狼额头上挂下三条黑线：“阿姝姑姑才不会对我们发火，只是桃桃会更遭殃而已！” 对于这些小辈，李君姝向来很是宽厚。只是小一辈的孩子们都听过她年轻时的“光辉”事迹，不太敢对其亲近罢了。 李莓玲狠狠吞了口唾沫，乍一听李小狼这么说，还觉得有几分道理。莓玲，便也跟着将身体松懈下来了。她一手压在脸庞，压低了声音同李小狼窃窃私语：“感觉桃子今晚应该不回来了，但我看姑姑今天心情很不错，搞不好会强制要求她下来合家团圆欸！” “......那不是还得我们两个去喊人...不然你打个电话给桃桃？” “她手机好像禁音了。” 少女从兜里摸出手机，指纹一解锁上面就显示一长串未接来电。 “不仅电话没接，就连le给她发的信息也她也没有看。全部都显示着【未读】呢。” 李小狼眼神一沉，他摸着下巴，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妙：“不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吧？” “嗯......”李梅玲倒是不认同这个说法，她伸手比划：“就她那个巨大的体型，是遇到她的人危险才对吧。” “这倒也是。” “但是联系不上还是有些愁人啊.....”李梅玲耷拉着脑袋，她一阵心塞，嘴里吐出一大口气：“不然我们明天就回日本吧？” “不要临阵脱逃啊！”李小狼实在没忍住，鲨鱼嘴低声咆哮的同时，给了李梅玲一个暴栗子：“你可是她的堂姐，难道要见死不救吗！” “就是因为是堂姐，所以我才不想看她被挫骨扬灰的惨状啊！”李梅玲捂着脑袋，不甘示弱：“你还是她表哥呢，你怎么不伸出援手啊！” 李小狼：....... 呃..这个..那个...... 当他们你来我往，争论不休时，李君姝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莓玲——小狼——来帮姑姑摆一下碗筷好吗？” “来了！”两人互相瞪了一眼，相互挤靠着往厨房赶去。 当他们双手持着碗筷，根据作为逐一将其摆在桌面上时，电视机正好滚动在今日的新闻联播上。 听着新闻女声的播报，他们面无表情地将餐具摆好： “近期，靠着一袭红裙造型火遍s的巴西裔女网红——贝罗琳娜，在社交平台上声称对布鲁斯.韦恩一见钟情，对其大胆示爱！目前当事人布鲁西宝贝暂没有回应，本台会对其跟踪报道。” ——哦，布鲁斯.韦恩，那个花花公子嘛。这不是哥谭市新闻联播么，怎么这种豪门八卦也要讲。 “滨海港口的浮尸牵扯到连环杀人案，本案案情已牵扯到纽约。布鲁德海文警局，gcpd，还有纽约警局三方联合调查。还请市民们近期尽量结伴同行，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怎么哥谭隔三岔五就要搞这么一出，恶人们是由业绩要冲吗。 “犯罪之王小丑，在今日从阿卡姆越狱出逃在商业中心发起□□后，又光速被蝙蝠侠与罗宾捉拿入狱。其中，市内忽然出现的新型巨大物种所卓出的贡献卓越。” ——哦，小丑啊。真可怜，废了老鼻子劲儿出狱，不到半天又被整进去了，估计气都没透够吧。 ——他现在肯定恨死那个巨大的生物了。 ...... ——等等，巨大生物！？ 哐当，同时讲手中餐具放下。 李莓玲和李小狼回过头去，他们迅速贴上沙发后背，眼睛直视着滚动画面的屏幕。小窗口之下，女主播还在背稿： “有目击者称它体型庞大，像某种冰川里融化出的史前产物。在众多的目击证词中，本台在围观群众手中，得到了这样一张照片。” 刹那，大屏幕被一张惊恐到模糊的红熊猫脸占据。 “网民们，称其为【橙红巨怪】” 李莓玲和李小狼瞳孔地震，他们对视一眼，张嘴无声： 卧！槽！ 第78章 第 78 章 是桃子吧。 李梅玲给李小狼使了个眼色。 少年用力一点头,嘴角抽搐： 肯定是桃桃啊。 出去之前不是说好尽量隐蔽自己了么，现在怎么成击杀小丑的三好史前生物了！ “她这个是不是太招摇了，从家里一出门摇身一变superstar啦？” “她不靠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只知道我们可能替她瞒不了多久了。” “我已经不确定她能不能进祖坟了。” “别把桃桃的死后事都直接安排了啊！”李小狼额头暴起青筋,抬手给双手合十祈祷的少女—脑袋上狠狠来了一下。 顶着新鲜出炉冒着热气的大包,莓玲饱含怨念的目光还没来的发出。从他们身后不远,厨房中有脚步声传来。李君姝一手爆炒猪肝,一手凉拌黄瓜，正稳步朝着餐桌走来。 “莓玲小狼,你们说桃桃醒了吗？要不然叫她起来吃饭吧，她都一天没吃了。” 糟糕！ 莓玲和小狼脑袋上一齐冒出巨大感叹号，遂猛地站起身挨靠在一齐。于是,当李君姝来到餐桌前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少年少女肩头挨在一起,两人都半个身子斜倚靠着沙发背。小狼与莓玲双双伸出手臂,两人表情僵硬遥遥相望——亦如那幅著名的宗教油画《创造亚当》一般。 已经来不及找遥控了,只好出此下策先将电视屏幕挡住才好。 正弯腰欲将餐盘放落的李君姝，见状动作一顿。她眉心跳了跳,试探着问：“你们这是在......”突发恶疾？后面这几个字,她硬是咽回肚子里没说出来。 李小狼那张臭脸笑得脸都要僵了，他对莓玲使了个颜色，少女眼睛一转做出解释：“没有啦姑姑，我们下个月文化节要演话剧，只是在排练而已！” “.....这是在演哪一幕？” “第三幕,女主难产大出血即将进产房，男主依依不舍挽留她！”李莓玲斩钉截铁。 李小狼：你倒是编个好点的剧本啊！ 李君姝不懂，但她大为震撼。 这不是话剧吗？怎么变tvb晚间八点肥皂剧了。 立本人还是会玩的,小莓玲嘴里的每个字拆来她都认识，就是组合在一起后她一句也听不明白。 李君姝只好附和着：“这样啊，那还挺好，挺有趣的。” 小狼：姑姑，你太捧场了。 不过不管李君姝有没有相信，他们做出奇怪的举动这件事姑且算是翻过去了。 对视一眼，他们松了口气。 李君姝将盘子放下，瞧了这俩怪模怪样的小辈一眼，“不然你们继续排练，我去叫桃桃？” 莓玲、小狼大惊失色：啊啊啊这绝对不行！ “姑姑，桃桃饿了自己会下来的！”率先出击的是李梅玲，她纵身一跃一把握住了女人的双手。李君姝被吓得差点没仰过去，她看看稳住身子低下头去错愕的眨了眨眼。少女眼睛睁的跟金鱼似的：“她请了神，元气大伤，照理来说没昏个一周都算体质能造啦！” “是啊姑姑。”小狼默不作声挪了个步子，他双手敞开填补上莓玲的位置。电视机的光在他背后亮起，乍一看好似光圈顶在青年的头顶。两位女性眯起眼睛——小狼耳尖一动，他听出女主播又要报道红熊猫相关的新闻，便倏地将自己声音抬高了、震声道：“我们以为的对她好，可能不是真的对她好呢！” “但是肚子不会饿吗？”有一种饿，叫妈妈觉得你饿。李君姝的意志有些被劝动，但还是坚持地：“而且这样一直空腹也不利于身体恢复，还是把她叫起来吧。桃桃是个好孩子，肯定不会生气的。” 两位冤种表亲腹诽：你现在上去也就只能看到一片废墟罢了。 “是不会生气啊姑姑，但是桃桃已经十五岁了。”李小狼认真地：“在她身体不舒服的情况下，我们是不是也该给她一些任性的权力呢？” “我是她妈妈我才会管她，你们还想让我放纵她的叛逆期吗？”李君姝不赞同：“有多少青少年是在这个阶段长歪的，你们这些小孩啊，根本不懂我们家长的良苦用心。” “但如果是我还在休息，被叫起来吃饭会觉得很委屈欸。”李莓玲举起手，“因为我根本不想吃饭，你还强迫我去吃。这简直就和上刑一样嘛！” “你这孩子在瞎说什么呢？”李君姝讶然，“吃妈妈亲手做的饭怎么会是上刑？” “但是给病患的食物还是应该清淡一些吧。”李小狼扫了一眼餐桌上的食物：爆炒猪肝，宫保鸡丁，天妇罗明虾，避风塘炒蟹...... 这些，全部都是李君姝爱吃的重油的食物。 李君姝被侄子这么一提醒，也发现了菜品选择上的不对。食物散发油腻的气味，全是被医生列在创口病人黑名单中的餐食。李小狼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姑姑，要不然给桃桃煮皮蛋瘦肉砂锅粥？你烧的这些她一样也不能吃。” 李君姝心底有些发虚，“好......”话未说完，阿叔的声音忽然响起：“我丢！” 声音，源自沙发。 虽然小辈们不清楚李桃桃变作的生物是什么，但阿叔和李君姝肯定知道的一清二楚。小狼和莓玲眼神骤缩，反身即朝阿叔扑去：“阿叔，等一下！” 然而，太迟了。 想要去堵住阿叔的嘴，就证明他们无法再用身体将画面挡住。房间内被巨大的屏幕映照，连墙壁上都渲染出了几许阴森的橙红。被截出段落放大的监控视频，使整张红熊猫可爱又滑稽的脸好似贴在屏幕上。阿叔的豆豆眼眨动几下，满脸不解：“这东西怎么长得和我们家先祖这么像？” 李君姝，闻言抬起头去。 她沉默了一瞬，瞬间回身朝着楼梯飞奔而去。 三楼她今天一整天都没上去，此时刚踏进楼面走过几步，就能看见被红熊猫撞破的可怜墙壁。那门板摇摇欲坠的，什么也遮不住。 李小狼和莓玲挨在一起，一同怒目对着阿叔。 “阿叔！你要把桃桃害死了！”莓玲气成河豚，用力掐住阿叔那张狗脸。 “干嘛干嘛，我干嘛啦？” 回答阿叔的，是从楼上李君姝盛怒之下的咆哮： “李！桃！桃！你！死！定！了！！！” 正在韦恩庄园中的参加宴会的李桃桃，莫名抖了一下。 搞什么，忽然有股杀意飞过来。 她左右瞧了瞧，发现都是自己人。少女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沉思：是错觉吗？ 她转而抬起头，面向这凝固般的餐桌面，“怎么样，你们有头绪了吗？”问的是否有人对韦恩家族图谋不轨。 迪克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太意思：“说有头绪的话也不是很对....但...” “对我们有恶意的势力实在是太多了，排查起来有些困难。” 黑白两道对韦恩家族的作风不爽许久，每天想要他们项上人头的家伙们多如鸿毛。 李桃桃手指贴上面颊，拧着眉缩小了范围：“嗯...那语气说是斩杀，对你们的态度更偏向于觊觎的呢？” “没有头绪。”提姆摊开手。 杰森更是简单粗暴：“深夜全部上门查一遍水表就好。” “我们不是罪犯。”出人意料，说出这句话的是达米安。他斜睨了青年一眼，语气平静：“不管是谁，在接触我们的时候总会露出马脚。” 李桃桃认同：“这种被动搞不好是最稳妥的方法。” 哥谭，大都会，纽约。 连环杀人犯，邪法，巫蛊。 韦恩家族，李家。 牵扯入多方势力的哥谭，被串连起来的线索有如一张蜘蛛网般，将场内的所有人都网罗到了一起。我方在明面，敌人则在暗处。无论是手中掌握的信息，还是对玄学方面的掌控能力，两方都不对等。虽然李莓玲和李小狼在这里，李桃桃可以请她们俩帮忙。但是经过蝴蝶玉卡那件事后，她发现这次的事件一不留神可能真的会丢掉性命。 如果有必要，李君姝的参与是必须的。虽然再不愿意，但事关李家，作为当前李家现任家主的李君姝，必须得知道这件事。 “各位。”交谈中，彼得忽然将声音提高了些。在这场会议中，象征着纽约方的少年几乎没有讲话。他猛地一出声，余下几人都很给面子的将口中之语先噤声。彼得舒了口气，用手指轻轻敲在耳中的蓝牙耳机上，给几人示意：“斯塔克先生希望能借用一下桃桃，让她来我们纽约一段时间。” ！？ 几人不解的目光中，彼得转问向少女：“可以吗桃桃？就是，既然是联合调查的话，我们这边也有受害人的尸体需要你来检查。斯塔克先生说优先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你愿意的话，他可以帮你安排哥谭和纽约的交换生手续。” “我不同意。”比起李桃桃，反而是达米安拒绝的利落。耳机那段的托尼一挑眉，娜塔莎则摇了摇头：“难缠的男人会被女人讨厌的。” 李桃桃：？ “问我也没有问你啊，你急什么啊！” 第79章 第 79 章 “你在兀自揣测什么？”达米安停顿刹那,遂拢起目光将她上下打量了几下：“我只是在提醒你别忘了我们的赌局。” “什么赌局？” 李桃桃，已经忘了。 想耍赖？达米安一哽,但看少女无辜的目光不似作假：“......自己想。” 达米安当然不会重复一遍赌局的内容,李桃桃皱着眉，绞尽脑汁。 杰森撑着腮帮等了会儿，最后“好心”的提醒道：“就是他让你大家决定同居权那个。”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吧！ 达米安对杰森剜了一眼,目光凉飕飕的,颇有些要堵人嘴的意思。 李桃桃刚还沉浸在“我是大侦探”的氛围下，冷不伶仃被杰森忽然提起这件事,记忆瞬间回笼。先后和达米安打赌的场景浮现在眼前，李桃桃原本还算是轻松的表情,在此时凝固在了脸上。 彼得在一旁看着，他想：桃桃,你还真是把想法全都写在脸上了啊。 的确很好懂，嘴巴一抿,原本懒洋洋的眼睛像猫咪一样瞪圆了,头发有如触电般翘起。 这是想起来了吧。达米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遂抬手指阿尔弗雷德身后壁画上的刀与剑。表达出的意思,不言而喻。 现在,无论是线索还是推导都已经讨论完毕。想要将先前的结论完善，就必须进行更详细的调查,才能将进度继续往前推。在这种情况下，达米安要求李桃桃去实行她那一时意气,而答应下的赌局,是合理的。 李桃桃是个摆烂人，她当然可以不要脸皮耍无赖，将这件事含糊过去。可当她抱着这一丝想法,看向达米安时，她又觉得这种逃避的念头是行不通的了。少年的眼睛里，分明就写满了势在必得嘛！总感觉这样拖下去会更加麻烦，李桃桃深吸了一口气，遂在众目之下，少女站起了身。 一口气解决掉算了！ 按照普通的打法肯定是打不过的，不过嘛—— “在哪里打？”李桃桃问。 她有绝招。 布鲁斯将眉皱起，这件事的确是达米安做的太过头了。 “你可以不用迁就他的，桃......” “训练室。”达米安抢先一步开口，他侧过身体，将手做出“邀请”的动态，并拢的指尖一齐朝向墙面的武器：“你可以先选。” “这是古董吧？”李桃桃瘪了瘪嘴，“不用这些，你们训练室里面没有武器么？” “有。”迪克道：“不过都是棍棒之类的。” “足够用了，总不能真的动刀动枪。”李桃桃对着迪克笑了一下，达米安表示没有异议。杰森已经快兴奋疯了，他用胳膊肘撞了撞还在整理资料的提姆，青年压低了声音问向自己的弟弟：“小红，你觉得谁会赢？” “开赌？” “开赌，谁输谁穿迪基鸟那件迪斯科制服。” “一言为定。”提姆和杰森一齐看了眼摸不着头脑的迪克，一拍即合。提姆在评估了两人的战力值后，思索：“我压达米安，我觉得那姑娘被吃的很死。” “那我压小道士。”杰森言之凿凿：“一种直觉，我感觉战局一定很精彩。” 还不知这场关乎自己“清白”的战局，已经被人自顾自下了赌约。李桃桃跟在达米安身后垂着眼睛，正努力的转动脑筋思考对策。这场占据只规定了两人的对战，定下输赢后双方将付出的代价，却没有硬性规定是否能作弊使用代打。 也就是说，我可以不用本人上场？脑内忽然灵光一线，李桃桃眨了眨眼，顿时颇有底气起来。少女气场上骤然的转变，使彼得不由得多看了对方几眼，少年没忍住侧首对准了桃桃的耳朵，低声问到：“没问题吗？这场赌局很不合理，我觉得韦恩先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如果是你提出抗议，说不定他会主持公道、把那位罗宾痛斥一顿也说不准。” 彼得刚说完这句话又顿住，复而有些迟疑地：“大概会。” 很显然，对蝙蝠家的道德底线产生了一定质疑。 除了夜翼先生，在场其他人看起来都或多或少带点反派气质。 李桃桃对他挤眉弄眼，声线一扫先前颓败之色，“哦，不用担心，我有办法把他打的满地找头！”模样俨然一只骄傲的小孔雀。 自信的模样，引得迪克频频侧目。 怎么突然就想开了？ 李桃桃自信的态度让达米安有些火大，转而将脚步一滞，抬手推开身前那扇巨门。达米安推门时用力很大，门板重重砸在墙壁上，巨响将桃桃和彼得吓得瞬间分开来。这种举动被达米安的父亲和兄长们看在眼里，他们觉得又气又好笑。 简直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 训练室里常年开着空调，一进门一股冷气便扑面而来。李桃桃觉得冷，率先打了个哆嗦。她搓着手臂的动作，被余光一直锁定在她身上的达米安注意到。 李桃桃很怕冷，闷热的天气会穿长袖。 她好像有风湿，刚才在饭桌上时少女提到过。 关于李桃桃的信息，迅速在达米安脑中过了一遍。他当下做出判断，将外套脱下，朝着少女的方向扔过去。 彼得正想解开外衣，而一件西装却劈头盖脸朝着他们砸下来。李桃桃精致的发型被砸塌下，头发转眼间变得乱糟糟的，西装被扒拉下后露出的脑袋，看起来有些狼狈的可爱。她怒气冲冲，用饱含控诉的目光朝着达米安瞪过去。少年却对此颇为受用，他挺直腰腹站在原地，用审视地目光打量了少女几圈后，才轻飘飘地开口：“我看你抖得像个鹌鹑，不用谢。” 迪克：这什么小学鸡发言啊，真的是完全没救了。 但迪克也很清楚，想让达米安说出“你是我人间的四月天[1]”这种话，根本是不可能的。这个幼稚地、任性地、喜欢装作自己是大人的小弟，在遇到感情问题上笨的像个木头，恶劣的像把毛毛虫捉进女孩书包里的蠢蛋。 “你才像个鹌鹑！”李桃桃不甘示弱的顶回去，但她的确很冷，所以将达米安扔过的外套披在了身上。这一行为让她的反驳很没有说服力，连布鲁斯都忍不住嘴角轻轻弯起。达米安一个跃步来到了镶嵌在周边的武器台上，上面放置着各种兵器、刀枪棍棒一应俱全。蝙蝠家的孩子们需要将各种武器运用到精通，以便在追击罪犯时，能随时将手头的物品随时变成能够抗击恶人的利器。 但在和李桃桃的战局，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打落对方的武器，使其丧失战斗能力，所以用不上太锋利的东西。 少女拽动自己精心装扮的裙子，她总觉得库伊拉说的不对。哪有人在看到这么漂亮的造型时，脑袋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和对方进行1v1决斗的？ 哈，造型师的心思都被狗吃了。 在决斗进行前，李桃桃提出了自己的需求：“我穿着高开叉的旗袍，没办法做大步幅的动作。嗯......怎么办？” “我们家有新的训练服。”迪克说：“女孩子用的也有，你跟我来？” “那就麻烦了。”李桃桃给了彼得一个安心的眼神，随着迪克来到了试衣间。 他们经过达米安身旁，和少年擦肩而过。 翠绿色的眼睛在平日里看时就不温柔，颜色明度高，冷而锐。擦身而过时目光都只剩下薄薄的一缕，又尖又锋利，看的李桃桃头皮发麻，好似被豺狼环伺。 李桃桃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从原先跟在青年的身后，变作与人并肩同行。 迪克注意到了两人的小动作，他不着痕迹的放慢了脚步，将少女有意无意的护在身旁。青年别过头，给了少年一个“你收敛点”的眼神。因为迪克有意的站位，从达米安的角度来看，已经看不到多少李桃桃的身形了。他注视着那一点漏出的衣角盯得久了些，才“切”的一声转过头去。 这么幼稚的人怎么能找到女朋友啊。 迪克抽了抽嘴角，像鸡妈妈护着小鸡仔似的，将少女拥到了更衣室内。 财大气粗的韦恩家族，庄园内的更衣室做的同某些大型活动场合的一样，装潢精致，密闭，度高。放置新训练服的位置在后方，李桃桃坐在公用长椅上有些好奇：“怎么会有女式训练服？是批发的时候，老板为了挽留住长期客户额外送的吗？” 迪克觉得有些好笑：“怎么这么说？” “因为这里好像童子庙啊，都没有女孩子在。”李桃桃晃着腿，有些不好意思。 训练服都是均码，用料弹性高，所以不需要额外翻找码数。 里面的衣服都会定期清洗烘干，巨大地衣柜内散发着一股雪松的冷香。迪克将其中一件拿在手里，并在折叠整齐的衣面上压了一根皮筋。李桃桃小声的道谢中，青年说道：“我们这里也是有女孩子的，只是她们不住在家里而已。” “也是亲人吗？”李桃桃问。 迪克笑得很温柔，“是家人”他眼里泛着一圈圈的柔波，令人目眩。李桃桃被美色蛊惑，怔怔地，脸上染着很淡的酡红。青年弯下了腰，他抬手揉了揉少女细软的发丝，温声道：“你们会接触到的，到时候我介绍她们给你认识。” “现在，比赛加油。” 桃桃用力的点着头，她眼里有星光跳跃： “嗯！” 等到无聊的达米安正靠着墙休息，他也换了一身训练服，特战靴略有些高的鞋跟压在了墙角。身旁，杰森和提姆磨蹭着凑了过来。他们到现在还在对他会对李桃桃提出对战神情，而感到难以消化。 杰森试图将脸凑过去，迎来的是手头推来的棍尖。少年眼也不抬，语调里听不出喜怒：“陶德，有话就说。” “没什么，就有点想剖开你的脑子看看而已。”杰森被迫往后仰了仰：“通过这种方法来强迫人家小姑娘认同你的想法，真是糟糕的男人。” “首先，我和李之间，不存在任何与人类繁衍相关的不纯粹关系。其次，有力量的人决定另一人的结局，成王败寇是理所应当的。最后，你管得太多了，没事干建议从坟里再爬出来一次。” 杰森，被暴击。 提姆怜悯的看了眼无能狂怒的二哥，随后说道：“我现在能确定她的确是喜欢你了，达米安。” “如果我是女生，听到这种要求的话，绝对会先泼你一脸饮料，然后骂你几句【人渣】再转身就走。毕竟，无论是赌局还是筹码都是你单方面规定的，正经人谁乐意这么陪你玩啊。” 达米安不吭声，这副柴米不进，油盐不出的样子，实在让人搞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实际上，就连达米安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为什么要跟李桃桃提出赌局？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真的没有私心吗？ 难道，单纯的只是为了招募一位强有力的同伴，所以才做到这种地步？ 无数问题在他脑袋扎根，直到杰森说了一句：“啊，人出来了。” 达米安，猛地睁开眼。 弹性面料的贴身训练服将少女身形勾勒，她高挑、挺拔，身体上具有明显的肌肉轮廓。精瘦的身体和他们身上大块的肌肉不同，李桃桃肢体线条明朗却不夸张，在腕上还有凸起的骨头。 迪克贴心的发圈，让李桃桃取下发簪，将头发束成丸子。 她刚踏出更衣室几步，耳后忽地传来刺耳的风声。少女眼神一凌，抬手将袭来之物一把接住。 长棍在李桃桃手里转了个花，她遂转过头去，痛斥：“你想干掉我吗！” 长棍同样被达米安揣在怀里，少年对少女的指责充耳不闻。他从墙上离开，几步之下跃上擂台。 “开打。” 一人在台上，一人在台下。冷光灯从天顶照落，聚在少年直指少女的长棍上流淌而下，棍身掷落的阴影仿佛划在两人身前的鸿沟。李桃桃深吸了一口气，她身上的武艺荒废许久，能踏水无痕的轻功到了现在，也堪堪只是能轻盈的跳上擂台而已。 达米安身体下压，将棍似长枪持于掌中。 李桃桃的应对措施，只是让长棍树立在身前。 双手握住长棍上端，下端压地面上。没人知道李桃桃这是在干嘛，她看起来全无进攻的意识，一味的闭着眼将头低下去，长棍亦如水火棍。 “放弃了！？”杰森难以置信。 提姆皱着眉，“感觉不像”他说：“可能这是神奇的中国功夫，只是我们不了解而已。” “与其说是中国功夫，到不如说......”在场有幸见过玄门请神的人，暂且只有迪克一个。他喃喃着，努力不让达米安听见。所有人都注意到，周围冷气的温度，好像有些不对劲起来了。 整个室内的温度在摇摆，如同阴晴不定的天气， “谨请哪吒三太子，太子七岁变神通。” 一句粤语，从喉咙里发出。特殊的音调，黏糊糊的像在唱一首歌。手中长棍随之抬起又重重砸落。 砰。 室内温度在这一瞬间骤降至冰点，仿佛眼睫都要结霜。 “哪吒令令哪吒令，哪吒太子百万兵。” 第二声，长棍又砸落。气温再降，肉眼可见的凝起雪花。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出事情的不妙之处，随着手中的长棍砸下的频率变快，少女的语速也越发迅疾、发音短促。咒语绵长，发音好似中文却让人辨别不明，带着一方乡音。 咚咚咚，棍点越发越快。 空气开始升温，使人额角升起几分薄汗。风开始在少女的身前流转，环绕，似绸缎般起舞——甚至，能让人看清一些零碎的火花。 虽然不知道李桃桃在做什么，但达米安的已经反映了过来。彼得的蜘蛛感应爆响，在他耳中有如耳鸣般无孔不入。少年吃痛的捂住头，但还是举起手机，将这一幕转送给远在纽约的复仇者大厦内。 “这是什么？”托尼问。 索尔抛了一下锤子，闻言朝着画面瞥去一眼。他眸光一凝，肯定地说：“神明的力量。” “你说这个小姑娘身上有神明的力量！？”托尼难以置信，他指着屏幕惊愕：“这种气息能通过互联网传播吗？” “......信仰之力，你懂个屁。”阿斯加德的神祗在无语。 擂台内，达米安足弓发力，长棍如灵蛇般裹挟凌厉风劲，朝着垂首驻足的少女送出。李桃桃不为所动，口中的字音从完整的轮廓开始变得细碎，使人听着便觉得背脊生寒。而火光愈发强烈，并伴随着三头六臂的少年虚影在身后闪烁，直到棍棒即将砸中她鼻尖的刹那—— 她说： “弟子一心专拜请，哪吒太子到坛前来” “神兵火急如律令！” 流光从她眼间滑过，不过半张脸都浸没在垂首的阴影里。少女将头一偏，达米安将手臂转动欲让棍棒横扫，一转攻势。可手腕发力，长棍动弹不得。 “什！” 众人惊叹声中，李桃桃在千钧一发之际抬起手，将攻势迅猛的长棍一把握在掌心。 “你作弊。”达米安咬牙切齿。 同一时，李桃桃将头抬了起来。她双眸赤红，脸上攀上金印的莲花图纹。少女的气质变了，她傲慢的目光将达米安沉下的面色一扫，遂于鼻腔中发起一声嗤笑： “你就是欺负我家小孩那个炭似的蛮夷？” 分明还是那张脸，但气势却与方才截然不同。神灵的威亚从少女的身体中释出，压的人喘不上气来。上身在李桃桃身上的哪吒，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他随手将手一松，反哺的气力使达米安往后退了几步。 达米安将长棍一收，怒道：“李桃桃呢，让她出来！” “我可是放了那泼猴的鸽子，来陪你们这帮吃饭闲的小孩玩”哪吒神色不耐，他颠了颠手中的长棍，嫌弃的瘪了瘪嘴，遂继续道：“真是烦死了，哪这么多废话啊！” “我威灵显赫大将军能跟你打一场，这是你的荣幸，凡人。” 第80章 第 80 章 手臂抬起,长棍被哪吒直指少年。 其余人被这一变化惊住了，任谁也没想到，看起来达米安吃死的李桃桃,能想出这种方法来应对。 棍头对准人脸,显而易见的挑衅姿态。 迪克转首问向父亲和弟弟们,他声音很低,唯恐触怒了这位神灵：“威灵显赫大将军是谁？” 从对方将封号说出的瞬间，提姆就已经将其输入资料库中进行查找。在场唯一能说出对方准确名讳的，只有红罗宾：“梵名译作【那拏天】，号中坛元帅,属于五营神将，佛道儒并尊的降魔天神。” “达米安绝对打不过。”想到自己最快和杰森打的赌局,他顿时有些气闷：“那小姑娘怎么还有后手,这不公平吧。” “你别想耍赖”杰森幸灾乐祸,他抱着手臂撞了提姆一下，一副哥俩好的模样笑嘻嘻说着：“等着穿他那套迪斯科制服吧,我绝对会给你做个单独相册的。” “你小子,晚上别睡太死。”提姆气的抬脚给了杰森一下。 擂台上,第一轮的战斗已经开始。 达米安重新摆起姿势，双手上下将棍棒握紧。腿部紧绷,身似弹簧般用力一蹬——少年身体与韧性的长棍形成一道弯弧，先锋手发力将整个长棍的上半截朝着哪吒肩颈砸落！ “来了？”瞧他动作利落,毫不花哨,哪吒倒是颇有些意外。 挺不错的嘛。 他脚尖将树立在地上的棍棒一挑,遂长棍飞于半空被双手横架，恰好将袭来棍身拦截。劈下长棍力点在前端，虽然爆发力强,但重心不稳，身形于半空之上也极易遭到摆布。哪吒手腕一旋，卸下敌手大半力道，棍身在他手里由横到竖。哪吒使长棍网上剃，达米安就如面团似的任人摆布，被甩到地上。 他一时重心不稳，踉跄着后退几步，却脑袋上忽然一疼。 哪吒挑起长棍，在他脑袋上不轻不重敲了一下。武将爱才，几声“啧啧”下，对着达米安的身法挑剔起来：“中直，为棍路之主。你出招杀气由余，却不知道护好生门。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到了以后要吃亏的。” 少女音调里说出慢吞吞的句子，嘲讽系数满点。达米安身法快，借着不稳身形将棍下斜，朝着少女左肋横扫而去。风劲凌厉，长棍破鸣而响，端的是个出其不意。这招一看就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旁人挨上这一下估计非死即伤。 但达米安快，哪吒更快。 对方不留手，哪吒也不必顾及情面。他本就年少成神，哪怕当了这么多年的神仙也稚气未脱。一想到这是桃桃的身体，面对达米安的攻势，他怒意之下也来了几分争锋意气。他将棍像上一挑，棍似长枪般带着肃杀之气从半空突刺，同时抬脚一压——侧身击来长棍被哪吒一脚压制，往下踩去。感到杀意的达米安侧首避开耳旁残影，但耳廓也被风劲剐的发疼。 “悠着点，小男孩。”达米安试图抽出长棍，手上发劲却寸进不了半分。哪吒手上长棍在他肩头点了点，他压下身体。双眼虽如月般弯起，却全然不带半分笑意： “伤到我家小丫头的身体，我拿你命来赔。” 当下，无论擂台上下皆是剑拔弩张。 纽约的复仇者们瞠目结舌。 他们战斗到现在，见到大大小小的神明不在少数，却是第一次见到有神因为这点鸡毛小事威胁凡人。索尔对此倒保持的很淡定，他喝了一口奶昔，表示习以为常：“很正常，那边的神都把国民当孩子的，很护短。” “你怎么知道？” 娜塔莎闻言不由侧目：“我记得不同体系的神之间没什么交集的吧。” “哦，他们那里的青少年很多都是放着本国的东西不学，来学我们这边的卢恩符文之类的，用来召唤天使和精灵？” “这么强的力量放着不用，去追求跨国快递！？”托尼惊叹并锐评：“有够蠢的。” “谁说不是。”索尔咂舌几下，继续说道：“不过他们也没成功过。” “为什么？” “因为有国界线。”阿斯加德的雷神停顿了一下，表情里满是一言难尽：“就，一般到了边界线就被看守的神兵暴打一顿丢回来了。” 托尼、娜塔莎：...... 就，好像，与其说护短，不如说是领地意识强吧！ 布鲁斯和阿尔弗雷德对视一眼，随即来到孩子们身旁。 玩闹归玩闹，如果这是如假包换的真神的话，那李桃桃的战力水平需要重新进行评估。且原先，对李家的制衡计划，也需要重新衡量。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尚能将神的分身拉到人间助阵，那作为掌家者的李君姝现今实力如何，其余人实在不敢妄下定论。 仿佛能听见旁人说的话，哪吒侧过头来睨了布鲁斯一眼。阴影错落将她面庞分割两半，面上金莲与赤眸相映，这一眼神性与暴戾并存：“收起你的想法，番邦人。” 声音如钟声砸落，肩膀兀地一沉。布鲁斯面色瞬间苍白，身形不稳。如果不是迪克眼疾手快扶了他一下，布鲁斯现在可能已经单膝跪在地上。 “李家与其供奉的诸神世代中立，不是你这点阴私的小伎俩能够算计到的。” 哪吒声音每发一句，布鲁斯身形就往下压几分。他咬紧牙冠，咽下喉咙里翻滚的甘甜，对着擂台上的武神喊道：“可这里的人需要帮助！他们饱受邪术之苦，是从中国扩散到了这里！” “哦，所以呢。”哪吒随意躲开达米安的进攻，他伸手挖了挖耳朵吹了口气，口吻冷漠而随性：“长辈尚不能约束每位晚辈的行动，你还想要小爷我为所有子民的行为买单？” “单木无法成林，你不会以为邪道能在本地混的风生水起，只是因为他法力高强无人可奈何吧？”漫不经心的笑声，促狭的宛若一声短哨，“瞋痴贪念，皆可结人之恶果。如果不是邪法能为他人带来利益，无法经受诱惑的人才能与之沉沦、这座城市又怎么会有被侵入的可趁之机？” 布鲁斯看起来还想在说什么，可哪吒说的话却让他无可辩驳。确实，人类滔天、永无休止的是使他们灭亡的根本原因。一个人的错误可能只会在于他本身、但一座城市的错误却是多方面造成的。单纯去埋怨他人，是无理的举动。 哪吒似是被惹恼，他将棍棒充作一面旗帜、沉沉往地上一砸。平面竟真的穿透擂台表面，稳稳立在上方。由棍棒为轴心，翻涌的力量热浪朝着四和八荒滚滚而去，一阵强烈的波频仿佛飓风般将几人的衣摆吹得凌乱。哪吒冷哼一声，“小爷我拯救苍生登封神台时，你这家伙的先祖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区区毛头小孩——”他声色倏地一厉，冷到结霜：“少来教训我！” 布鲁斯，咳出一口血。 迪克压低了声音，对着布鲁斯小声耳语：“东方神，好像对除了本国子民以外的人，都不太友好。” 杰森听见了，他同样轻声嘀咕：“不是说神爱世人吗？” 他们嘀咕了哪吒的听力，他耳尖动了动，回答的不屑：“天庭不是慈善机构，什么阿猫阿狗都庇护的。你们算什么东西，小爷还得看顾着你？” 众人：微、微妙的不爽...... 这位神说话，还真是不给人留一点面子啊...... 看他们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哪吒真是不爽到极点。本来众神就没有硬性要求李家看到人被缠着就得治，本就是好言难劝该死鬼，哪吒一想到自己堂堂三堂海会大神，还得对那些满口“阿门”的洋人们放出绣球儿捉鬼，心情就很糟糕。那些什么“逢鬼必诛”的家训，都是李家那个修慈悲道的修士创立的，到现在都不知道带偏了多少人。 道教就该随心所欲，想救谁救谁，想干谁就干谁。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 哪吒眼睛眯了眯，不善地看着对面握紧长棍，小兽一般看来的少年。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区区一个臭小鬼都能借着因果的名头，试图欺到他家小哭包的脑袋上。 也不问问他这个师父同不同意！ 身处对面的达米安，很明显能感到哪吒的气势变了。刚才的哪吒，一直以防守、闪避的姿态与达米安周旋。 以长棍做教鞭，将他袭来的姿势一一修正。他姿态摆明了心不在焉，棍如逗猫棒，而达米安就是那只被遛着耍的小猫。可现在，情况又有所不同了。哪吒歪了歪脖颈，活络着筋骨。 一滴冷汗，从达米安额面挂落。 沉默的气氛莫名凝固，令人感到些许不安。 他的棍法是厮杀里磨出来的杀人棍，只有固定的基础套路，一招一式，简单之至。哪吒所使用的棍法，又有所不同。他到现在好像才真正认真起来，高四平，进步披身。双腿一前一后稳扎稳打，安棒定膝，双臂与肩胛都舒展，充分将每一寸肌肉的张力都发挥到极致。长棍被他压在背后，微屈的棍身直到棍尖都绷着锋利的韧劲。 哪吒第一步，沿边踏出。 达米安踏出另一只脚，他们围绕着整个擂台开始周旋。 相对而环绕，将方形擂台走成太极图。达米安每走一步都感到毛骨悚然，这是迄今为止经历过无数次厮杀中都没能体会到的。他紧绷背脊，感到尖锐的杀意。 达米安，在恐惧。 这一点被台下的杰森看出来了，少年的双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彰显他心情的浮躁。 “恶魔崽子......”杰森不仅为对方捏了把汗。 顶着李桃桃那张脸，哪吒倏地将猛禽盯紧猎物般的眼神收回了。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嘴角咧起，笑得露出尖锐的犬牙，“你知道吗？”忽然被提起话题，达米安招架不暇，他下意识：“嗯？” 话音刚落，留于对方原地的只剩残影。不再是教导性的敲击，这次棍棒的破鸣光是远看都能令人感到骨头的破碎，达米安本能抬起长棍招架——巨力震得灰尘扬起，震得达米安虎口发疼。不再是借力打力的那种打法，他听见高压之下，哪吒的声音如是说着：“你刚刚让我们家小丫头滚出来？告诉你吧，我的小徒弟请我来助阵，发挥的并不是我的神力、而是属于她自己的力量。” 哪吒进两步，仰身往上一踢。原先僵持不下的交叠棍棒瞬时被打乱节奏，少女后退一步，遂一压身横棍扫人下盘。一招一式，你来我往。两人移速极快，擂台上只剩残影。乍一看势均力敌，但仔细一瞧就能发现达米安完全被压着打。他的棍棒甚至碰不到哪吒的衣身，铁棍交错碰出火花，两棍似游蛇地走，哪吒看着达米安被动的动作，慢慢道来： “桃桃从小听道经长大，三岁习武，八岁时已经能与家族的成年人一战。这具身体现在力量，已经是削弱至今的结果了。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让她一蹶不振到现在，你觉得以你的能力，能打赢巅峰时候的她吗？” “哪件事？”达米安抓住重点词，“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放弃了修行，选择跟着母亲来到哥谭。”哪吒，提及了在他们查询到有关李桃桃的资料中，那一片被一笔带过的空白部分，少年语速极快地追问：“是当初封印了鬼王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李桃桃这样的天骄之子在一夜之间泯然众人，到了最后整个家族任人可欺。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分明拥有超群的实力，却哪怕是在异国他乡，也只愿意将成绩压在中规中矩的水平。 为什么，李桃桃会变成这个样子。 达米安想知道，他非常想知道。他想知道关于李桃桃过往发生的一切，或许是纯粹的好奇，或许是参杂着别的情感的私欲。隔着相交的棍棒，看向无论是神态还是眉眼间的气质都与往常不符的李桃桃。红色的双眼是一团火，金色的莲花是神性的章纹。和李桃桃相处的事件不算长，但画面都很深刻。 在医务室里故作轻佻的是李桃桃。 会在父母吵架时，和他一起躲在厨房里发愁的是李桃桃。 为了保护他而选择独自应对蛊婆，呈现出平日里难以瞧见的强硬姿态的是李桃桃。 会因为告白失败被他说教一同，而蜷缩在床面上哽咽着让他滚出去的也是李桃桃。 千人千面，那种才是真正的她？ 还是说这一切的所有，都组成了李桃桃这个个体本身。 达米安翠色的眼睛里翻涌、沸腾，亦如乱麻般的偏执让哪吒看到了一些什么。少年成神的中坛元帅，以莲花塑体不知□□的神仙，在少年被绿意拥簇的乱麻中，看到了一根纤细的、艳红色的脆弱丝线。 周围的事物，在李哪吒窥到这根长线的眨眼间、纷纷褪去，就连棍棒也消弭。仿佛世间只剩下李桃桃和达米安两个人，少年和少女身中，链接着那根绯色的线。从少年的小指，绕到少女的那端。 缠绵悱恻，情迷绵绵。 哪吒顿时惊出了一身汗，透过红线，他看见树下月老正在对自己微笑。 仿佛在说：哪吒小子，你家小辈的姻缘我给牵成了！ 哪吒震怒：臭老头，谁让你乱点鸳鸯的啊！！ “跟你无关。” 达米安想知道的，哪吒当然不会如实告知。 哪吒闪身出击。 长棍朝内扎，稳稳刺入达米安的腹部。哪吒用力很有技巧，使长棍并不会打碎少年的肋骨，或是刺穿他的皮肉。钝痛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支配欲，使达米安头脑一阵空白，用力地咳嗽了一瞬。 哪吒说：“任性，傲慢，从不考虑他人的心情。被宽容以待也一无所知，将桃桃的心意践踏至脚底，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态度，被迫她承认并接受你的想法。如果不是她喜欢你，你觉得到现在你能在这里看到她吗？‘ 哪吒越说越气，他一记高抬腿，将因剧痛而失去理智的少年踹翻在地。她一脚踩在对方的胸膛上，发出的声音令人感到牙酸。”’连这具身体都打不过，你有什么资格去了解这些事？” 钝痛在达米安身体蔓延，他甚至产生了就连身下的地面都被裂痕覆盖的错觉。 他费力地伸着手，还不愿意对着哪吒低头认输。 哪吒冷眼旁观，将他的武器当垃圾一般往边上扫开。在达米安手头的长棍，从这段滚到了达米安对面。身上的剧痛象征他无力反抗，这场赌局——是达米安输了。 杰森狂喜，提姆哀嚎。 “你输了。”哪吒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背着光的情况下，达米安只能看到她那双凶兽一般狠戾的眼睛。他竖着棍子在达米安的脸上贴了几下，语气并无起伏：“愿赌服输，乖乖跟她回去治病，然后滚远点别来挨她。” 达米安大喘几口气，努力地平稳着呼吸：“看起来是你赢了，其实是你输了。” “哈，你在说什么梦话。” “多亏了你，我刚发现了一件事。”达米安看着他，哪吒略感不妙：“什么事？” “我可能、或许是对李有好感的。” “那又怎么样，你觉得我会让她跟你在一起么？” “我会在合适的时机去追求她，正视自己，将我们彼此摆在平等的位置上，我会承认我的错误，得到她的原谅。而同不同意是她的事情，作为神是无法干预她的想法的吧。”成功看到哪吒微变的脸色，达米安忽然就笑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达米安没有说错。 作为神，哪吒无法干预李桃桃的选择。而作为从小看着那小丫头长大的师父，哪吒很了解对方的心软又恋爱脑的脾性。虽然现在能冷下心来，但如果这臭小子的确态度诚恳，且长时间纠缠骚扰的话，保不准李桃桃真的会重新上头同意也说不定！ 哪吒，简直肺都要气炸了。 该死的，狡诈的，恶毒的番邦人！ 哪吒将棍子都捏碎了，碎片扎进手里。伤口滴出温热的血，滴在达米安的脸上让他有些愣神。哪吒深吸了几口气，不牵动筋肉的情况下勾起勾起僵硬的笑容：“你不会觉得自己赢了吧，臭小子。” 他将手松开，碎片裹着血液砸到了达米安的脸旁。 哪吒压低身子，一字一顿地对他说道： “等着，我回去就把你们俩的红线给剪掉。” 第81章 第81章（小短更 他吗了个隆滴咚了,千防万算，就是没防住小鬼头是个恋爱脑！ 哪吒恨铁不成钢，恨不得现在就把无情道的心法塞进李桃桃脑袋里。 睁开眼睛看看世界啊蠢货,男人会影响你拔剑速度的！！ 可现在的事实就是,在达米安和哪吒的眼神对峙拉锯战中—— 哪吒，被爆杀了。 虽然知道自己小徒弟不一定会同意对方的追求,但哪吒还是感到自己的心灵,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他恨达米安恨得咬牙,哪吒牙槽不断地碾磨着，恨不得一口将脚下这笑容满面的少年一口咬碎。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了对吧？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是吧？ 好、行、就你牛！ 哪吒愤恨地想：条腿的□□不好找，那两条腿的男人不遍地都是。我还就真不信了,这世界上青年才俊多的是,糟心徒弟她就只死磕你一个！ 这个瞬间,训练室内所有男人,都同一时间吞了口唾沫。 他们身后发凉,有一种被麻烦事盯上的感觉。 哪吒抬起头,目光从布鲁斯开始，逐一以环形朝向顺着所有人一一掠过： 那个男的好像是这小子的爸爸？太老了,不太行。 嗯......那个身高稍微矮一点的青年看着还行，就是桃花太多了，争风吃醋的活儿桃桃干不来,那个笨蛋只会自己生闷气，不行。 这个又高又壮的看起来倒是结实,怎么身上有忘川水的味道？哪吒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对着杰森开口道：“喂，你。” 杰森左瞧右看，才伸手指了指自己,试探着问：“呃.....在跟我说话吗？” 好像个傻大个。哪吒嫌弃地摇了摇头，遂好心提点道：“你鬼门关里走了一趟，平时多晒太阳少碰兵器。否则容易煞气入体，情绪不受控制，最终酿成灾祸。” 杰森的确容易被情绪把控，他没想到这位看起来不好相处的神会这么热心肠。他心情有些复杂，有些蹩脚的作揖回礼：“谢谢，我会注意的。” 还算是讲礼貌的态度，让哪吒满意地哼哼了几声。 他又看向提姆——虽然是一副书生气的斯文长相，但眼睛下的倦怠青黑，总给人一种肾不行的感觉。 这可不行啊，少年武神哪吒深沉感慨：阴阳交合的是适配度，对维系夫妻感情是很重要的。 提姆被看的莫名其妙，他下意识扶着自己的腰子，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这一圈人都看遍了，最后也就剩下蜘蛛反应失控的彼得了。 哪吒看着他，少年身上有一种温润而柔软的气质。虽然是洋人，却没有那种凌厉的感觉，反而自带着一种亲和力。头发软软的，眼睛湿漉漉的，在面对他的眼神时，彼得抬起手有些迟疑地打了个招呼：“神殿下......您好？” 之前小桃子哭的时候，好像也是这家伙安慰她，疏导她的吧？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但是人好像还挺靠谱的。本来李家的夫婿就不需要太强势，看看李君姝和林慎之这对搭配就知道了 他真的，很适合入赘！ “就决定是你了！” 哪吒忽然开口。 达米安：！？ 彼得：！？ 达米安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没等彼得反应，达米安立即反应激烈的驳回：“不可以，我不同意！” 哪吒转回目光看向他：“你急了？” “凭什么是他，他有哪一点特别突出跟我在同一起跑线上吗！？” “你急了你急了？” “喂，我在跟你说话！” 哪吒露出诡异的笑容，他嘴巴咧的很大，一副欠扁到极致的表情，面对达米安声声咄咄逼人的质问，哪吒只重复一句话： “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会对假想敌人身攻击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明明放了狠话，但是却对自己这么没有自信吧——” “你说呢，臭小子？” 明知故问。 达米安身体各处都被桎梏着动弹不得，但他眼睛气的能喷出火，恨不得用目光给哪吒来上几刀。 这家伙，完全没有一个神的样子啊！ 彼得吞了口唾沫，他讪笑着往后退了几步，试图避免战火烧到自己身上来。可视频通话对面的托尼.斯塔克，完全没有这个想法。身为花花公子，托尼和布鲁西宝贝的香艳花边新闻，一直都在全美豪门报纸头版高居不下。两人不对头已久，而彼得和达米安，正好能够视作是他们两人的代表。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斯塔克兴奋高喊：“可以的，放心吧这位武神殿下！把桃桃小姐送到我们纽约来，我保证亲自监督他们的感情进展，争取一年结婚，年抱俩！” 彼得又羞又惊：“斯塔克先生，别开玩笑了！” 达米安这时候倒是不生气了，他猛地将头转过去，怒视自己的默不作声地父亲。 被儿子瞪了一眼的布鲁斯干咳一声，遂为他站台：“斯塔克先生说笑了，桃桃小姐早已经是我们的合作对象，暂时不会让给复仇者那边的。” 他打的一嘴好官腔，总裁派头端的十足。托尼就是看不爽布鲁斯这装模作样地样子，他冷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回敬道：“是吗？李小姐暂时和我们家的实习生住在一起，所以我算她半个监护人。较真起来，要谈合作关系，你还得先经过我同意。” “是吗？据我所知，李小姐名义上的监护人还未离世，她想做什么你应该无权干涉才是。” “哈，韦恩、你也就逞逞口舌之快了。” 看着两位总裁隔着互联网唇枪舌战的掐架，哪吒从一开始踩在少年的身上，最后变成干脆盘腿坐在达米安的腹部了。他皱着眉，冥思苦想。 最终以拳击掌，恍然大悟—— 原来这帮外国人谈对象，比的不是自身条件、而是要拼爹啊！ 第82章 第 82 章 然而这场闹剧,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门。 结束它的人，是阿尔弗雷德。 在斯塔克工业和韦恩集团两位总裁的针锋相对下，一串叩击桌面的声音接连想起。霎时,所有人的目光汇汇聚在一点。被瞩目的阿尔弗雷德并未表现出不适的神态,老管家神态自若地将一只正在震动的手机拎起，“李桃桃小姐”他说：“您的手机响了。” 银色《新世纪福音战士》手机壳,黑色的屏幕上显示正拨来号码的是备注为【妈妈】的人。 哪吒,倒抽了口气—— 嘶！！ 靠靠靠靠靠靠，李君姝！！ 如果被李君姝抓到哪吒私自下凡参与这种无聊斗争，他少不了要被说教一通,搞不好还要被上香告到他老豆李靖那里！ 哪吒倏地收起为争吵而津津乐道的神情，他重新低下头去,和同样看热闹的达米安对视了一眼。 哪吒，狠狠瞪他：你小子等着！ 莫名被瞪的达米安：？？？？ 遂，他见哪吒将眼睛一闭，脸上花纹迅速褪去。少女眉眼间门蕴含肆虐的暴戾也趋于平和，返还成平日里的柔软。数秒过后，达米安看她睫毛轻轻的颤动着,再牵动眼皮慢吞吞睁开来。 李桃桃仿佛刚刚睡醒,眼睛里充满了湿漉的雾气。 “咦？”她眨着眼，甩掉脑袋里的怔然。李桃桃没去看达米安,反倒是环视一周后同周围人问道：“是我赢了对吧？” 没有记忆吗？ 想到达米安被暴揍的情形,其他人都先面面相觑，暂时没人敢说话。 只有达米安回答她： “去接电话。” 话音落下,她的手臂被少年拽动了瞬间门。刚转换过灵魂的身体疲乏，猛地被达米安扯动，李桃桃竟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失去支撑的身体忽然向前倾了一下,他们之间门的距离，被拉近了几寸。 鼻尖几近相对的距离，让呼吸都变得黏稠又局促。因为方才的打斗而散开的头发，使发丝从少女的耳后，滑落至达米安的侧颊。少年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总让李桃桃产生了一种仿佛“他在专注的注视着我”的错觉。 视线交织，唯有骤然断掉的手机动响把人拉回现实。 李桃桃：！ 她倏地反应过来，双手在此时压在少年的胸膛上。 这是什么姿势？ 她坐在达米安的身上，少年一只手紧攥着她的手臂。 意识到这一现实，李桃桃忽然用力将达米安的手、从手臂上甩开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李桃桃心底的小人在哀嚎，奔跑，大喊：哪吒师父，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为什么我们会是这种难堪的姿势，我是女孩子啊！ 达米安饶有兴趣地看着少女的白净的脸，在几个呼吸之间门红成一个红彤彤的大番茄。热气从她脑袋上盘旋着往上升起——李桃桃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达米安身上滚出去，她捂着发烫的脸颊，瞳孔里像塞了只蚊香似的杂乱无章。 她从指缝里去看一个鲤鱼打挺坐起的少年，达米安好似关注到少女的目光，准确的看过来。李桃桃如被烫伤似的将指缝闭拢，脑袋里都是些乱糟糟的问题： 他不是不喜欢我吗？ 明明知道...知道我坐在他的身上、为什么要拽手臂啊！ 啊啊啊啊啊，讨厌死了烦死了恨死了！ 她心底装了只曼德拉草，不断地哀嚎着让人神经发疼。这时、从身旁传来一阵脚步声。一道瘦长的阴影跨上了擂台，来到了颓丧的少女身旁。 “李小姐。”老人儒雅的声音响起，李桃桃遂抬头看去。因为长时间门未接通而熄屏的手机，被阿尔弗雷德递到了李桃桃跟前。 她想起，刚刚达米安好像是叫自己接电话来着。 会有谁打电话来呢？ 还不知道红熊猫在网络，乃至电视媒体上造成了多大轰动的李桃桃，对着阿尔弗雷德笑了一下：“谢谢。”遂接过手机，指纹解锁后弹出的第一眼就是一串未接来电的通话记录。 粗略一看，赤色的未接来电显示竟然有二十几通。 每通电话间门隔五分钟，无一例外，来电人都是【妈妈】。 李桃桃，脖颈一凉。 毫无疑问，找两位表亲掩盖的谎言——露馅了！ 透过那些赤红色的提示标，李桃桃仿佛看到了自己血溅当场的模样。她深吸了一口气，额头上直冒冷汗。 总之，先去社交软件上看一眼！ 点开le，两位特别关心正在轮番轰炸。 用户【梅花爱吃糯米丸子】： “桃桃你上电视了！！！！” “怎么回事啊，不是跟你说悠着点么？怎么还变成那种毛绒绒神奇生物了，那个表情一看就是你好么！” 【未接来电】x5 “接电话接电话接电话，赶紧回家，不然被发现你就完蛋了！” “来不及了，阿叔把你卖了。” 最早一条在一个半小时前，最后一条则是十分钟前。 莓玲发来一张【兔兔叹气.gif】的表情动图，并附上一句话： “你完了，你妈妈在提刀赶来的路上。” 似命运要验证李梅玲所说，手机忽然开始震动起来。聊天窗口顿时被来电弹窗覆盖，【妈妈】两个字如梦魇般扎进李桃桃的眼中。 这个备注比划折转太多，仿佛两把左右开弓的镰刀，要将李桃桃切片致死。李桃桃闭上了眼睛，她就像要用尽肺部最后几口氧，用力地呼吸了几下后。在众人的瞩目下，她颤抖着指尖，点开了屏幕上的接通键。 来电显示，变成通话时长。 双方沉默只持续半秒，对面的呼吸声低哑又急促，听着像压抑了什么东西。没设置听筒默认免提的播放模式，让女人的声音原原本本的响彻在整个训练室中： “李桃桃。” 李君姝声音很平静，可李桃桃此时却感到如芒在背，仿佛这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我，我在。” “滚出来。” 下一秒，通话被挂断。 只有句的对话，却饱含巨大的信息量。提姆瞳孔骤缩，几乎在同一时间门拿出手机，查看门外监控。 布鲁斯朝他去，并拧着眉问：“有人在家门口么？” 顶配的监控夜光能力很好，将位于大门不远处的那辆白色帕加尼风神照的清晰。陌生的车牌号，且电子锁与警报未被触发——这象征着车的停位正好留在安全范围内。 李桃桃参与宴会是由布鲁斯通知托尼，又由托尼交由彼得.帕克转述的。这期间门，并没有李君姝的参与在内。 难道是复仇者那里早就已经与李家搭上线了？ 布鲁斯回首，审视的目光还没释出就被托尼洞悉了疑虑。身处纽约的总裁摊开手：“不是我，在今天以前我连这孩子都不认识。” 那为什么？ 据达米安提供的情报，李君姝有趋于病态的掌控欲，不排除对方在儿女的手机中装定位的可能性。 李桃桃收回手机，她如有所感的朝窗外看去。 “别想啦......” “妈妈是靠术数算出来的。” 目光透过窗户，融入漫漫夜色中。 一如既往穿着旗袍与细高跟的李君姝，此时正从驾驶座中走出。她斜倚靠着车门，从腋下包里取出一枚长嘴烟斗。viviend的火星打火机燃起一簇焰火，女人低下头去，在阴影的交错间门将烟斗点燃。 碾碎压实的烟草里，曲折的火光诡谲的徐徐外漫。等待钵体将烟气注入烟嘴的时光，李君姝感受着指下越发滚烫的温度。女人慢吞吞地抬起头，看向长眠在夜色中的韦恩庄园。这座哥特式的建筑虽华美却阴郁，是哥谭的缩影。整间门府邸的灯光都亮着，唯有二楼处的窗面倒映出一个移动的人影。 二楼训练室。 李桃桃重新换回了库伊拉装扮的礼服，她脸上的妆已经花的差不多了，透过镜子看向自己的脸，捧起清水洗了一次又一次。直到脸上胭脂都被抹干净了，她才带着沾着水滴的脸走出更衣室。 逃不掉了。 她掐住自己的手腕，直到那里充血变得惨白。这种情况下情绪失控会变回红熊猫，情况不能在坏上加坏了。 不用担心，李桃桃。 她这么告诉自己：不管是否会被发现，本来就得回去走这么一趟。从撞破了家门，将街道上搞得一团乱糟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变成红熊猫，身怀这样的异样是无法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的。 解决的方法，只有李君姝知道。 迪克有些担忧，他几步来到李桃桃身旁，低声问道：“没问题吗？” 在滨海港口那一晚，李桃桃身上被打出来的伤痕就已经被迪克和达米安察觉。“我们可以帮你解释...”迪克有些局促，他不希望因为自己这里的原因害的少女被自己的母亲惩罚。 法律援助的提供在于受害者自己同意。 李桃桃对迪克摇了摇头，这件事外人无法插手。回去不过是被骂一顿，打一顿或者饿一顿。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啊，李君姝不会下死手。她一切惩罚都以“教导”为名，唯恐女儿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走了歧路。有时，李桃桃也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想法出了差错，还是矛盾的根本出在李君姝身上。 她们之间门的问题多如杂草，掩盖在和睦如死水般的家庭关系以下，不浮出水面就不会有解决的那一天。 当她肩膀擦过达米安时，少年也踏出了自己的脚步。 “我跟你一起去。” 达米安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少女错愕的张开嘴巴。达米安挑起眉，语气揶揄：“怎么，赢了还不认帐？” 为什么李桃桃不愿意从那个鸟笼般的家庭中逃出，这是达米安迄今为止都搞不明白的理由。 他生来自由，当然不明白东亚女的一生，都在双亲的影子下生活。 直到灯光烁烁，揽在屋外与庄园内部的铁门缓缓张开。李君姝在这“吱呀——”的长响中微微端正了脸色，她嘴里含着一口烟，乳白色如蜘蛛般从她唇缝爬上脸庞。她看到自己的做了错事的女儿，似旧时代的小姐那样小步小步的走过来。她身后跟着一串人影，以目光护送，为首的男人与他的儿子，于她的女儿身旁两侧排开。 李君姝又吸了一口烟，逐渐靠近的女儿在烟雾里游过来，头发狼狈的与洗脸时残留的水珠黏在一起，像一只落水的小狗。 女人就是笼罩在李桃桃身上的影子：它时而是囚笼；时而是母亲；时而是铡刀，有时是贯穿她的钉子......在影子坍塌以前，她永远只能低着头将自己缩起，亦步亦趋朝着母亲所在的死荫里走去。 布鲁斯被这诡异的氛围影响到，他作为男主人正开口要向宾客问好：“李女士您......” 话音未落，脆响高高扬起短波在夜空中。 乌鸦惊叫着飞离，李桃桃怔愣着将脸撇向一侧。 取下烟斗的李君姝甚至没有看旁人一眼，白烟的残余在随着吐字外泄。 “丢人。” 女人保持着抬 第83章 第 83 章 沉默,令人感到窒息。 该死！ 真是猖狂的女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还敢动用暴力。是真的不怕被举报么？达米安啧了一声，往前踏一步就要拦在李桃桃面前。 下一瞬,身形顿住。 如一只蝇虫落入蜘蛛的罗网，李君姝的锋锐的余光黏稠又漆黑。被看一眼,仿佛冰冷的突袭顺着背脊涣漫而上。比鬼怪发作时还要可怖—— 没用的小鬼。 李君姝收回目光的刹那，倏地消失了。布鲁斯不动声色地拦在了少年面前,好让达米安心有余悸的摸上自己的后颈。 掌心被冰冷的汗水濡湿一片。 野兽之间有能嗅见彼此气味的本能,布鲁斯能感受到李君姝身上，有一只正以獠牙对准在场每一人的野兽。 布鲁斯对李君姝的了解并不多，一切构成的这个女人的信息都来自第三方途径。来源于提姆收集的资料,来源于达米安的讲述，来源于李桃桃方才说的故事。 男人打量着她，审视的目光克制,可每一寸中都带着几分衡量计算。李君姝头也不回，语气不耐：“把谁当作砧板上的鱼肉？别用那种露骨的眼神看着我，恶心。” 全哥谭女人最想嫁的人排行1的布鲁西宝贝，这辈子第一次被女人说恶心。 布鲁斯：...... “抱歉，我只是想说您刚才的行为并不妥。” “噢”李君姝敷衍的应声中她重新将烟嘴叼在口中,白雾从烟嘴中流出，亦如鱼尾在她面前划出一道分割：“你是想多管闲事,参与进我家的亲子教育时间吗。” 很冷淡的语气,问题都说成陈述句。这根本不是质问，在布鲁斯耳中听出了几分成年人的威胁。男人的眉稍稍挑起，用手拨动自己的领口细微的折痕，“李女士是初来哥谭不久么，作为本地人我很愿意问您科普一番本国的法律。我想您应该不清楚,在我国防止虐童的相关法律中，有一个很有特点的【强制报告制度】。只要怀疑孩子可能受到了虐待，不仅包括身体虐待，还有情感虐待，就有向相关部门报告的义务。”布鲁斯语毕顿了顿，他拎起手机将拨号页面放出，于李君姝终于转来的脸上一晃而过，遂微笑道：“我可以尽我作为公民的职责。” “保护法中涵盖剥夺家长监护权的条例”达米安忽然发声，布鲁斯侧过一点身子，将少年如狼般凶狠的翠眼露出：“如果你继续使用暴力，我们将使用居民的监督义务，将你告上法庭的同时、韦恩集团的法律部门将为争夺李桃桃的抚养权为你宣战。” 布鲁斯眉角抽搐，你还没放弃这个想法啊！ 但小儿子都这样说了，作为老父亲也只能颔首同意，为他兜底。 “要拿法律来压我吗，布鲁斯.韦恩。” 将下颔紧绷，雪白的侧颜看起来像一道月弧。他本以为李君姝是一个一触即炸的炸弹，沉不住气，只会凭着自己手里的刀横冲直撞。但是意料之外，李君姝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发怒的征兆，她只是不紧不慢地说着：“美国一共五十个州加一个特区，虽然法律规定青少年在十五岁成年，但主流文化上在旁人眼中十六岁就已经能承担社会责任了。” “而其中三十六个州将童婚列为合法范畴，也就是说只有十五个州把合法结婚年龄设置在十六或是以上。” “在那些将合法结婚年龄设置在十六岁以上的州中，只有两个州是将合法结婚年龄设置在十七岁的。而剩下那些区域，不仅设置童婚合法甚至没有规定结婚年龄。12？13？14？哈，甚至不具有童婚离婚法案。” “你不会以为只是剥夺了父母用体罚的手段管教孩子，自己就能以自傲的姿态居高临下的与我对话了吧？童婚和略微过激却不至于造成明显伤害的暴力，任谁都会认定前者相较于后者来说、更加令人难以忍受。至少，暴力不会让女童怀孕。” “就事论事，用不相关的角度的来抨击，并不能使我改变自己的想法。”布鲁斯试图打乱李君姝进攻的节奏，但女人没有放出这个机会给他。 框框。 忽然发出的杂音让布鲁斯愣了愣，两人依靠语言博弈之中萦绕的气场，使旁人不敢涉足。李君姝用最简单直接的方法，打断了对方的输出，抢到了话筒的她却不着急着回话。女人的手翻了翻，将烟斗的钵体亦如老烟枪般在车身上敲了敲，状似无意的做法抖下几簇带着火光的灰烬。 “差不多够了吧，谁管你啊。” 李君姝嗤了一声，遂将眼睫抬起。她虹膜偏浅，眼底有流光，嘲弄之色近乎溢于言表：“傲慢的美洲人，你难道不知道【越缺少什么就越叫嚣什么】的道理吗？” 对话结束在李君姝吐出的烟息中，她如此说道：“手别伸的太长了，蝙蝠侠。” 散漫在空气中的白烟有如一柄巨斧，粗暴的将浮于他们表面的那层最浅表的谎言撕开、砍破，创造出最狰狞的伤口。他们坦诚相对，两只野兽近乎赤/裸的露出自己的獠牙。提姆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如此张狂的，将这个最黑暗处的秘密于本人之面摆上桌面。布鲁斯原本还算游刃有余地的眼神，一下变得锐利了起来。抗争从暗涌转为明面上的针锋，将这张牌摆上来的意义是： 【掌握着双方最大隐秘的李家永远会保持中立，收治达米安是出于家训的约束、倘若你再对别人的家务事多有干涉，就别怪她口封不严实放出消息了。】 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布鲁斯天然处在劣势，这让提姆想到的擂台上的哪吒。他们天生对外国人有排异心理，哪吒也曾以野蛮的手段警告过布鲁斯，让他收起自己多余的想法。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李家的人恪守规则，却又凌驾、践踏于他人的规则之上。 除了李桃桃——她的柔软在那个钢铁荆棘筑成的鸟窝中，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异类。 从刚才开始，一个响亮的掌掴为李君姝与布鲁斯的初次对弈，拉开了帷幕。但身为话题中心的李桃桃却一直保持沉默，她双手垂落在身侧，橘红色的头发散落，脸朝着手掌挥落的方向倒去。被当中掌掴并以尖锐的词句呵斥，这无疑是将一位青少年的自尊碾入尘埃里。正常人会暴跳如雷，会捂着脸睁着眼睛，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施暴者。 但李桃桃她一动也不动，谁也不知道少女究竟保持了这个姿势多久。如泥塑的人，如路灯投在墙面上死板的影子。少年看向她，看向她牵动着紧绷的颈面，如被拨了鳞片的鱼躺在砧板上。表情看不见，神色也看不太清楚。平日里的警觉都被投入死水中沉溺，就连达米安的靠近也没能引起李桃桃的注意。 她很怕冷，这一点达米安其实一早就知道。 李桃桃平时在教室里，总是会在他人都穿着吊带的时候，在外面披上一件外套。她皮肤白的近乎透明，披上外套时如玻璃人偶套上华美的包装，在班内潮湿的角落里成为被遗弃的礼物。今天李桃桃穿着单薄的旗袍，冷风吹拂而过，哥谭潮湿的雨雾狞笑着啃咬少女风湿的关节。可她没有皱眉，达米安站在他身后只有半只脚的距离，声音很轻：“喂，你还好么？” “关你屁事。”很粗野的用词，几乎让达米安认为自己找错了关心对象。然而强风在瞬间拔地而起，扬起地面尘埃的涡旋从他们两人之间穿透——经过李桃桃裸/露在外的手臂时风流不再寒冷，反而透着蒸汽般令人发痒的热痛。 这个温度，有些熟悉。 摆脱了布鲁斯的李君姝，重新将目光转移到了自己女儿的身上。穿着旗袍和高跟，无可置喙。早在来的路上，她就见到少女明艳的头发。橘红色的头发在夜色中招摇，比起韦恩庄园任何一处精致的场景都要惹眼。这是李家嫡女的标志，红熊猫的血脉在李桃桃十五岁时觉醒了。 本来女儿觉醒家族血脉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一想到电视里播出的那一切，李君姝就两眼一黑，气从心中来。她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已经将百分之九十九的爱意与关注，全部都倾注在了桃桃的身上。 但是她的女儿并没有开出亲昵的花朵。 小时候还会贴着她的，脸颊甜蜜蜜的喊着：“最喜欢妈妈”的女儿，长大后变成了这样不省心的模样。 是什么让她们背道而驰？ 遇到了事情的第一反应不是去找妈妈，而是选择联合表亲选择当个不让人省心的骗子吗？ 李君姝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继续深思下去。 在此地豺狼环伺，她要将李桃桃快些带回家中看管。在她的能力能够自由控制之前，在外面关于红熊猫的风浪平息以前—— 李桃桃，绝对不能再出现在世人的视线中。 李君姝打定主意，一面将最后一口烟吸进嘴里，一面躬身将手伸向女儿垂在身侧的手臂：“走了，回去跟你算账。”她嘴里总吐不出好话，手指即将碰上对方皮肤的刹那，女人的眼皮诧异掀起： “咦？” 疑惑的声音。 身体，比起思维更快一步做出反应。 高跟鞋踉跄后撤，女人手中烟斗下意识一抬！ 乒乓巨响，是金属制物品剧烈撞在一起的声音。 这不是李桃桃！？ 任谁也没想到安静的少女会忽然发起进攻，李桃桃手臂青筋都用力地拢起，但母亲的手臂纹丝不动。李君姝低下头看去，她方才条件反射拦下的，是一道金色圆圈的虚影。 啊..... 半透明的金色圆环，具有实体能与长嘴烟斗相击。这东西看着有几分眼熟，李君姝半垂下眼睫，“三太子......”。 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东西，神在附身时无法将神兵从九重天上带下来，因而手中的就只是神力凝结而成的轮廓。 ——这是乾坤圈。 见自己被发现了，哪吒索性也不装了。“少女”抬起头，是赤瞳与那金纹的莲花面纹。李君姝有些头疼，真是一事未完又来一事，麻烦简直接连不断。 看来今天想简单把人带回去，是做不到了。 一簇烈火燃起，脚下风火轮将哪吒托至半空。他翘着腿坐在车顶盖上，对着李君姝笑道：“小时候吃了我下凡用的莲藕，长大了一见面就个一丈红？”少年武神，经此一下露出脸颊方才被扇的部位。面纹所在的腮帮已经轻微红肿，一个掌印清晰的滑稽。哪吒扯动嘴角，似笑非笑：“小疯子——小馋猫——你真是给我送了份好大的礼。” “三太子，您在桃桃身上做什么？”李君姝皱着眉，对于对方提起少年时的称呼避而不应。哪吒双臂撑平了，将乾坤圈似圆球般顶在脑袋上，他嘟着嘴，孩子地大声嚷嚷着：“看看你这个娘当的合不合格咯？” “那么结论呢。” 李君姝看哪吒一下来了劲，他双手将乾坤圈揣在怀里，两根比木仓的食指，外加混天绫两端如箭头般都指向李君姝。视觉效果上像一场杂技表演，哪吒“啧啧”一两声，他笑容灿烂，声音爽朗明快： “不愧是李靖的徒弟，你简直跟我家那个臭老头子一模一样——” “真是烂透网 第84章 第 84 章 现在是什么情况？打、打起来了！？ 哪吒保持着动作不变,他歪过脑袋，上下打量着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女人。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当众打小孩脸这事儿做的太过了,不当面掰扯清楚可不行。 小时候的李君姝很可爱，刚出生的时候就知道握着拳对空气乱挥，李家的老顽童们都说她长大后一定很有出息。 明明以前上天下地，一天到晚没个消停劲儿,从李靖那老头那儿出师的时候,还能揣着一把破布裹的刀到处游离,在外头遇到了稀奇东西也知道寄回来给供桌上摆起来。 现在,却死板像块木头。 唉,时间门真是奇怪的东西。如水销石块，一不留神就让小孩长成了与从前截然不同的样子。 哪吒自顾自在心底感慨着，但也没忘记偷偷注意李君殊的动向。在哪吒的印象里的李君殊脾气很火爆,不愿意让任何人置喙自己的教育手段,否则会以激进的方式强迫对方闭嘴。 但等待良久,对面都没有反应。 嗯嗯嗯？小馋猫被踩到痛脚无力反驳了？ 哪吒心底好奇，半空中漂浮着的混天绫也蔫儿了下去，火似的懒懒的蛰伏在主人身侧。 她面无表情地将烟斗放在车身上敲了几下,被压实的烟草已经燃的差不多了。火星子湮灭，翻过烟斗倒下一大片灰烬。距离最近的布鲁斯与达米安，感到危险本能地往后一退。 下一瞬,钵体之上，生出了厚织物般的白烟。白烟如有实质,像一团黏土慢悠悠的飘向半空。打着呵欠的哪吒忽然一顿，夜空中，一声严厉的呵斥朝他震声砸下：“哪吒,休得胡闹！” 这声音…… 随之，令人大跌眼镜的一幕发生了！ 自钵体之上往上腾升的烟团，如烟花般爆炸开来。无数飞溅的白雾珠体似光晕绕在四处，于苍茫夜空之下，李君姝烟斗上方竟生出巨大的一只手臂。 臂上覆有宝甲，肌肉虬结，粗粝的掌心拖着一尊宝塔。 又来一个！？ 迪克在医务室被恐吓的dna动了，他浑身汗毛都竖起，眼神呆板的死掉。 所以你们说是学玄学，但其实是召唤师吗？ 神就这么闲，不同繁琐召唤仪式，随叫随到吗？ 这也太亲民了吧！ 在迪克心底腹诽的时候，那些的雾珠中生出千丝万缕的丝线。雾线交织，缓慢联结编织成一个人物的雏形。风云在这个瞬间门翻涌，云翳有如浪潮般沸腾，缓慢遮蔽起天幕，将银月尽数遮掩。深深夜色，发光的只有织成男人紧绷背脊的雾体，脊骨突出、如一只拉满的弓般从烟中拔起。 男人头戴扇云盔，身披战袍穿戴宝甲。 眉星目，神武不凡。 一手宝塔，一手三叉戟，是威严不可侵。 ……可恶啊。 一个鲤鱼打挺，眉头青筋弹动。 少年手持乾坤圈对准这人形烟体，气急败坏：“老头、你这时候不去执勤来这儿做什么！” 别人不明白这是谁，哪吒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扇云盔，宝甲，掌中托塔…… 这不是托塔天王李靖还能是谁？ 哪吒目光猛地向下斩，女人抱着手臂手持烟斗，懒散悠闲。注意到哪吒的目光，李君殊还有心思对着他弯起嘴角，笑容里倒是透着几分当年“小疯子”的味道。 摇人谁不会？ ——幸灾乐祸之意，实在太明显。 李靖是李君殊的上方师父，这会儿能来这儿找哪吒麻烦是谁报的信，用脚指头都能够想明白。 李君殊笑的温和，但她眉头挑起，哪吒气的一阵心梗。他有气没处撒，只得将风火轮唤来，飞至半空同李靖回道：“怎么，我费心费神替你管教误入歧途的徒弟，这反而是我的错了？老头子，你还真是不识好赖。” “混账东西！”李靖怒目圆睁，声音洪如钟声，“神仙下凡本该到老君处得到准许，降神之事岂是儿戏！” “护短就护短，不用拿老君压我。”哪吒打了个呵欠，面对父亲的怒意无比淡定。他和李靖犹如火与炸药，单独在一起时没有平和的时候。 李家的事情，旁人向来是看不明白的。例如现在，任谁都没想到已经离去的神明，居然会因那一个巴掌再度抢占少女身体的使用权，来替她找回场子。哪吒与李君殊身周存在的气场，写明着“前方神域，凡人禁行”的字句。 在旁人都在思考着，这对母女之间门糟糕的家庭关系时，只有达米安一人对哪吒的举动有所不满。 他对玄学领域虽一窍不通，不清楚降神于凡人躯体之上，需要通过何种媒介。虽然在战斗中有武神助力能大大增强己方胜算，但如果对方能一声不吭的就将信徒身体占据，并将其运用到这种地步——达米安觉得，这实在有些令人难安。 李靖一双怒目将哪吒盯住，少年面带莲花，一双赤眸凶光毕露。托塔李天王法相巨大，他身躯遮天蔽日，李桃桃这具身体在这白烟法相跟前像一只蝼蚁。 他和哪吒，在三子生来时就结下了梁子。 他不欲多言，抬手将宝塔寄出，再问：“回不回天庭？” 燃灯道人所赠宝塔乃克制哪吒的神兵利器，哪吒一旦被七宝玲珑塔关进芥子空间门内，李靖绝不会轻易将他放出。从小哪吒干坏事时，李靖就常用这将他关进小黑屋。任凭小儿子如何哭闹，李靖那副铁石心肠，就是不曾动摇。 哪吒握住乾坤圈的手紧了紧，他若要同李靖打上一场，势必会引起九重天的注意。被老君抓到跟前问话，是件麻烦事儿。且如果要将神魂从少女身上剥离，那回归凡人身体的李桃桃便能任由李君姝宰割，这小笨蛋像来逆来顺受，被打被骂都不哭不闹。 真是傻瓜，会哭着要糖的任性小孩才会得到爱——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吗？ 哪吒脑内飞速掠过对策，脸上笑意淬了刀刃的寒芒般锋利。目光斜掠过在场几人，除了那个布鲁斯.韦恩之外，旁人暂无人能与李君姝争锋。无论将桃桃的身体交给谁都不靠谱，当真是进退为难。 算了，与其闷头想这些麻烦的要命的计策，还不如直接正面硬刚。 要不是带着小笨蛋桃桃，他中坛元帅虽没有托塔天王神位高，但比起武力值来可是完全不怵的。一不做二不休，先将绣球儿摸出砸他几个妖魔再说。哪吒心念一动，神力调动，于他身前暴起聚成球形的金光尚未凝聚——转瞬，猝然破碎。 ？？ 哪吒心脏用力抽动了一下，他的动作十分僵硬的停在原地。 “......笨徒弟，你给我安心睡觉。”他摁着自己的心脏，低声暗骂着。降神时一具身体只能由一个神魂意识清晰，当神格在凡人的身体中主导时，李桃桃的意识将被迫陷入沉睡。按常理来说沉睡的意识无法接收到外界的消息，但桃桃是特殊的。少女与神明的联结强横异常，否则也不会能在降神效果尚未结束时，无需念咒便被哪吒占去身体。 李桃桃此时置身于一个卵中，四处漆黑，仅能本能的感受到危险的来临。 绝不能让哪吒因此受到牵连，这是李桃桃目前唯一的念头。 凡人试图将神格压倒在地，当她将这具身体篡夺回来时，哪吒就会被迫回到九重天上去——李靖的七八玲珑塔只是法相，无法对凡人起作用。 二次降神没有咒语的律令作为媒介，导致哪吒与李桃桃的契合度不那么强。如果少女铁了心想将哪吒拽出身体，努力一下还是能够做到。 察觉到这一点的哪吒愤愤地瞪了一眼李靖，心悸的感觉越发越强。这是李桃桃正在夺回控制权的象征，面对哪吒低声的商量、李桃桃的回答是否定的。哪吒，能感到静置在口腔中的舌头，经由他人的力量顶了顶上颚，少年皱起眉，手成钩爪摁住心脏、试图将这失衡的感觉平息：“怕我又被关在七宝玲珑塔里出不来......？哈、你把我当什么了。黄毛丫头，师父的事还用不着你来操心。” “对不起？你在跟我说么，因为什么？觉得是自己的原因，让小馋猫把臭老头叫来了，害我要受罚？你神学这门课得重修啊，我和李靖关系不好谁不知道。指望我们俩在父慈子孝，你在恶心谁呢。” “不管，讨厌哪吒、赶紧回九重天去！？好你个李桃桃，不许撒娇！” “喂，你在听吗？蠢蛋、你别......！！！！！” 声音骤然拔高，于尾调中戛然而止。 李靖那一方七宝玲珑塔不断变大，朝着少女劈头盖下。李桃桃脸上神性的莲花面纹迅速消弭、褪却，淡的微不可见。然正是在刹那间门，她微闭的双眼骤然睁开。 双眸附着的赤色凶光如退潮般湮灭，留下黑白分明的澄澈双眼对上李君姝。 李桃桃，夺回了控制权。 哪吒被天道拉回九重天的前一秒，那气急败坏的大骂声还在她的耳畔响起。面纹消散，女儿带着郁色的面色被李君姝尽收眼底。女人将烟斗倒翻过，钵口朝下，抖落滚烫的灰烬。李靖的法相顿时随风飘散，银月从泛起的云影中露出，冷冷冽冽。 李君姝拉开车门，语气里听不出情绪：“舍得回来了？” “嗯。”李桃桃低低应着。 “那就回家。” “我要带上一个人。”李桃桃将指向达米安，在见到少年翠眸的刹那李君姝嘴角抿直。她面色沉沉，声色突然硬冷：“不行。” “他很重要，是我们的人质。”李桃桃平静地应对着，在这时爆发出了惊天之语。 什么人质？这里可没人听说过这件事。 就连李君姝都有些讶然的瞠大了些眼睛，难道李桃桃来这里是打家劫舍来了么？他们都试图从少女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唯有布鲁斯若有所思。李桃桃用冰冷的手背贴上了自己的颊侧，李君姝的目光是示意她解释的意思，李桃桃继续道：“你也知道达米安.韦恩身上这只厉鬼，来历有些蹊跷对吧？” “这件事情跟李家有关？”李君姝何其聪明，从女儿扬起问句的语调中猜测出了对方将要表达的意思。李桃桃不是那种自讨没趣的孩子，她很清楚掌握家中话语权的母亲不喜欢她的朋友，如果没有足够的筹码能够进行谈判，李桃桃是不会接连提出将达米安接入家中的要求的。在这个世界上没什么能打动李君姝，除了她致命的软肋——李家 就算世界都要毁灭了，李君姝也不会眨一下眼。但如果有人要损害李家的利益，她就会毫不犹豫亮出自己的长刀。 李桃桃点了点头：“袭击我的人是蛊骨双子，您的老相识。她们早已隐退江湖，能够将这两尊大神撬动的家伙，定然不是泛泛之辈。明知道李家祠堂在哥谭扎根，却依然选择在这里出手。这证明背后之人根本不惧李家的权威、或者说，李家也已经在被狩猎的范畴之中。纽约，蝙蝠众，都牵扯其中。” “另外两边天然带有自己的立场阵营，倘若要跟我们联手共享资料，李家也算是被拖下水，再不能保持中立。我们处在被动的位置，周围豺狼环伺。如果想使我方，在这短暂的联手中处在有利的位置，便必须在手中握有足够分量的筹码。”她说罢，伸手将达米安拽至身前。其目不斜视，动作之利落，仿佛这不是她曾经心悦的人，而是一件等待被评估价值的货品。达米安听到李桃桃冷淡的声音，于他耳旁响起： “既是蝙蝠侠的小儿子，又是现任罗宾。达米安.韦恩的性命，是我们现在最好拿捏的东西。” 说出这番话时李桃桃的表情冷漠的可怕，她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极端的理性，如同她与李君姝之间门的那条沟渠，是长长的谈判桌。当着蝙蝠系超英的面和自己的母亲谈论这种东西——正在看戏的托尼吹了声口哨，这胆子真是大的离谱了。 跟蝙蝠侠一起的合作向来很无聊，那个掌控狂在每一件将要应对的事上都会做数十套计划。按部就班，没有惊喜。但这次这事儿有李桃桃的参与，短短数小时内，托尼清楚看到布鲁斯脸色变换了不下六七次。 李桃桃，使这件事充满了不确定的惊喜。 托尼有一种直觉，这件事之后将会发展的十分疯狂。 李君姝看了李桃桃很久，倏地，她忽然笑了起来。女人勾起红艳的嘴唇，美的像一只山间门艳鬼。她躬下身，烟斗轻轻摁在女儿红肿的脸上。 软组织挫伤的皮肉，传来一阵隐秘的刺痛。李桃桃连眉也不皱一下，只听李君姝不搭嘎地说道：“疼不疼啊？是妈妈刚刚太过分了，我们回去吧。” “家里的事家里说，莓玲都在等你。” 钵体的热度刺痒，划过少女的被掌掴的位置留下摁压的红印。李君姝默认了李桃桃提出的要求，并转身走进了驾驶位中。当门被关上的刹那，少女紧绷的肩膀骤然松懈了下来。她长舒了一口气，对着达米安疲倦的说道：“先走吧，换洗衣服今天先穿我堂哥的。明天直接买新的就行了，在我妈反悔之前。” “这样就行了？” 没想到李君姝会就这么轻易的松口，达米安恍惚着多问了一句。李桃桃点了点头，她一手把住车门拉扣，语气飞快地说着“当然不，这几天你安分一点。”遂她将门拉开，率先钻入车内。 李君姝透过后视镜看着少年与少女系好安全带，她到底没说什么，踩动油门扬长而去。 李君姝来势汹汹，去势也汹汹。 从始至终，李君姝的目光都没有落在其余边缘人的身上。车的尾气带着灰尘扑了布鲁斯一脸，和驾驶者一样的不讲道理。经过一番较量，布鲁斯对李君姝这个人的性格与行为处事的风格，有了些许了解。神灵的压迫感令人心惊，但让布鲁斯更感到惊讶的，是李桃桃同母亲说话时的措辞与态度。 少女展现出的脾性，并如达米安跟前所呈现的那般稚嫩。 在面对李君姝时，李桃桃自然在身周塑造出一层外壳。她冷漠疏离，将自己的母亲看作是一场可怖的风暴，在孟浪上掌舵启航。她熟练的在李君姝阴晴不定的情绪上找到平衡点，俨如一位老练的舵手。当李桃桃将达米安称作是“人质”时，布鲁斯就开始着重去听少女之后的语句。她很善于在对话中运用第一句话，就将对方带入自己的节奏当中。从达米安本人在家中的定位，延展到利益相关。 最后李君姝的回答也耐人寻味。 抱歉是指先前对女儿的能力太轻视了些，而回家去有人在等开餐，代表李桃桃说的话有分量，李君姝愿意继续听下去。 李桃桃，泯然众人的玄门奇才，校园内透明边缘人，成绩中等。这可不像是脑袋笨拙的人，能想出的谈判方式。李君姝作为李家的掌家人，也不似传闻中那样无脑蛮横。 看来，想要将李家拽入这滩浑水中，他们还需要再多做些准备才是。 布鲁斯回过头去，与提姆打了个眼神。青年点了点头，跟杰森与迪克说了一声后，转身回到了庄园内部。饭局的目的在李君姝来搅合之前已经达到，彼得留在这里也没有了意义。征得斯塔克先生的同意后，彼得也在这里对几人进行了道别。 “那么打扰了，日后有新的进展再联系吧。” 彼得这么说着，迪克作为主人家还在说着场面话挽留：“我们还有很多项目没玩呢彼得，留下来吧？” “下次吧，格雷森先生。”彼得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腼腆的笑着：“我还要在大都会中学做交换生，明天要去报道。” “噢，原来是这样啊”还是在校生的彼得，是以交换生的由头来到哥谭参与此次行动的。因此，对彼得会转学到，有超凡双子和李桃桃在的大都会中学这件事，迪克一点也不意外。 彼得被专车接走，杰森见戏散场了也骑车机车离开。韦恩庄园除了地面上李君姝落下的烟灰以外，没有他人曾经存在的痕迹。 回到公寓，彼得将耳麦摘下。平板的扬声器打开，从电子设备彼端，传来几人激烈的讨论声： “一般的信徒绝对做不到这件事。”这是索尔，阿斯加德的神明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句话：“能随时随地召唤出神的家伙，在这个世界上屈指可数。至少我们阿斯加德的神，不会随意回应凡人的呼唤。” “为什么，因为你们高傲吗？”托尼，发出了灵魂质问。 相比较沉浸式体验，晚间门八点档家庭伦理剧的哥谭众，纽约方则正在与索尔一同对李家母女的战力进行评估。具有神明之力的超英遍地都是，但随时随地随机挑选神灵，并将其抓娃娃似的丢来凡间门的人是极其稀有的。从寥寥几句对李家的介绍中，托尼了解到这属于对方的一种家族传承，被说“高傲”的雷神本人表示又被冒犯到，他一拳用力砸到桌面上，震声说道：“你觉得我看着像高傲的样子吗！” 这大个头，听着话还有点委屈。 洛基远比索尔有神明的样子多了，这位雷神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托尼说那句话本来就只是开个玩笑，他对无能狂怒的索尔比了个“s”的手势，遂转向屏幕，对彼得问道：“kid，你觉得的？” 彼得正在喝水，忽然被发问的他猛地一口呛在了嗓子里。少年一连咳嗽了好几下，他的手背抹过嘴角的水渍，哑着嗓子问：“桃桃？她的妈妈？还是说别的什么方面。斯塔克先生，您想知道些什么？” “降神”，托尼言简意赅。 莲花面纹，赤红双眸，神力凝起的神兵。 白烟天王法相，七宝玲珑塔，能够使布鲁斯屈膝叩地的威压。 托尼想了解的这一切，都需要靠身临现场的彼得亲口讲述。 “降神？嗯...说实话，在桃桃第一个音节发出来的瞬间门，我的蜘蛛感应就在爆炸。” “噢，你的彼得一激灵让你感到害怕了。” “斯塔克先生！”彼得被调侃的有些脸红，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遂撑着面皮继续道：“不是害怕，而是忌惮。当降神开始的瞬间门，你能感受到周围的空气好像都凝固了。蜘蛛感应不断地警告着，有危险地、可怖的变化在桃桃的身上发生着。” “你的意思是，降神一定要依靠咒语？可我看二次降神的时候，那孩子什么都没有做。” 第一次降神的过程他们都有目共睹，少女的长棍在地面上不断地敲动着，节奏、呼吸和声音的起伏打着配合。但第二次降神发生的使他们猝不及防，少年武神几乎在瞬间门就夺取了少女身体的控制权。这种突发情况让他们不得不防备，如果东方神对西方人并不友好的话，谁也不能确定李桃桃日后降在身上的神，是否会在战斗结束后对他们亮出利爪獠牙。 在这一点担忧上，复仇者联盟众人和达米安的想法不谋而合。 彼得抓了抓头发，这属于他的知识盲区了。少年绞劲脑汁，最后硬是挤出了几句情报：“这我不太清楚，斯塔克先生。但我能告诉你，第二次降神的时候，哪吒对李桃桃身体操控的契合度，明显比第一次有所下降。而且，在那巨大烟雾神像将高塔砸下之前，哪吒似乎在自言自语说着些什么。” “你没听到？” “听到了一点。”彼得，只捕捉到了哪吒从身体里被挤走前的最后一句话：“他说，李桃桃..别！” 李桃桃，别？ “我可能知道了”索尔适时开口：“这是在利用联结的残存。” “别打哑谜”，托尼不满。 “神秘学教徒要想将神拉入人间门，需要举行一些与性相关的仪式。用特定的女人，在特定的时间门聚众淫/乱。性/交时产生的能量波动到达一定阈值，就能打开神界和人间门连接的大门。但李家不一样，世界上有一种人，天生就是神的宠儿。” “他们的神魂被送到神域滋养，每一次呼吸都能被神聆听回应。李桃桃的身体具有异常的神性，在旁人通过乱/交的仪式才能换来神明时，她只需要依靠几句律令咒语就能办到。而人类与神的联结是持续性的，并不是转瞬即逝。” “你们知道献祭的对吧？”索尔收住自己的科普，问向几人。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基础的神秘学知识他们还是明白的。娜塔莎和托尼一齐点了点头，示意雷神能继续说下去。索尔将锤掂量着，继续说：“献祭是将人类的躯体塑造成能够容纳神的容器，粹炼出这种身体的代价是被选中者的灵魂，与数以千百计的信徒新鲜的血液。而李桃桃的身体是上天馈赠的，她的灵魂才是自己的本体，肉/身对她而言是神魂的容器。” “神在中庭的一举一动，都受到【规则】的约束。而东方神那边，也被一个叫做【天道】的存在管辖着。容器即是水瓶，能容纳不同口味的饮品。天生具有容器特性的李桃桃并没有被抹杀自我意识，因此在神降临到她身上时，她本人享有这具身体大部分的控制权。第一次降神是李桃桃的自我请愿，所以哪吒能得到这具身体大部分的控制权。第二次降神是哪吒趁着联结还未断开，未经商量的擅自行动，所以大部分权限还被掌握在少女手中，他对身体把控的不熟练也是情有可原。” “而且，我想.....”索尔有些迟疑地：“你们应该不用去考虑，战场上的自己是否会因为这种状况被背刺的可能性。” “毕竟，刚刚你们自己也看到了”雷神双手摊开，他的口吻紧着这句话也变得微妙了起来：“毕竟，刚刚那位神从小姑娘的身体上离开，并不是他主观的意愿。他啊，完全是被人家踹身体去的嘛。” 彼得，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这迷宫似的术语听的托尼头都大了，他深吸了几口气，吃了口甜甜圈压压惊。斯塔克总裁对着有些犯困的实习生嘱咐道：‘不管怎样，看住那个呆板蝙蝠的儿子，别让他对小女孩动手。’ “啊...啊！？”彼得先是迷迷糊糊应了一声，旋即又极快地反应过来猛地打了个激灵：“斯塔克先生....我我我我我我、我有喜欢的.....”人。 书呆子彼得喜欢校园女神j，这谁都知道。 托尼哼了一声，上下打量着着急地彼得，眼里透着揶揄：“我也没让你做什么吧，kid？别自顾自脑补什么，自我感觉良好的男人不会被女士青睐的。” “呃啊....”彼得反应过来自己被打趣了，他的脑袋上简直要冒烟了。还是娜塔莎实在看不过眼，她白了托尼一下——幼稚的、恶趣味的男人：“别逗他了，托尼。” 说罢，女特工不再给幼稚鬼钢铁侠讲话的机会。她顺势从托尼那抢过话语权，彼得见摄像头对准了娜塔莎，对方对他浅笑了一下说道：“我们不是希望你跟那个孩子，发展些....呃..令人脸红心跳的关系？不，或许托尼可能会这么做，但我么其他人的道德底线没那么低劣。” 托尼：“喂！” 娜塔莎自动屏蔽对方的不满，自顾自说：“我们只是希望你盯住蝙蝠侠那边，虽然说盟友之间门要彼此信任，但那位先生不是什么坦诚的类型。如果发现罗宾和小女孩之间门有异动，一定要第一时间门告诉我们。说不定，有藏于他们之口的情报也说不定。” 托尼重新将摄像头转到自己面前，他脸上轻松悠哉的神情被抹掉了，男人郑重其事，如是说道：“如果可以的话，如果她有意向，你可以邀请她来我们这里。” “有那只老蝙蝠在的地方，只会压抑她的天性。” 第85章 第 85 章 李氏宗祠,李家。 正处于纽约方话题中心的李桃桃，在出车门的瞬间莫名打了个喷嚏。 “阿嚏......” “阿嚏！” “啊——嚏！！！！” 喷嚏声音很大，连着打了三个，打的她差点原地跳起。李君姝去车库停车了,只有一个达米安跟在李桃桃的身旁。离开又回来,几经波折还是回到这里的达米安那份复杂的心情,被李桃桃一个喷嚏打的一干二净。他与李桃桃并着肩,少年看着李氏宗祠的门牌,轻飘飘地说道：“不是说笨蛋不会感冒么？看来这句话是谣传。” “感冒是打一个喷嚏”,李桃桃看着他一眼，竖起一根手指如是说：“被人想念是打两个。” 手指追加，手影变成一只兔子。 达米安没听过这种说法，遂好奇追问：“那连着打三个呢？” “有人在骂你”李桃桃摸着鼻尖,示意达米安跟上自己的脚步。交错的脚步声中,李桃桃似乎幻听了一下少年的轻笑。可等她如有所感的转过头去时，少年面无表情，脸上没有多余的弧度。达米安只是将嘴唇动了动，不阴不阳地说道：“噢？还能感觉到有人在骂你,看来不是那么笨嘛。” “就是你小子在骂我吧”，李桃桃握着拳在达米安眼前晃了晃，咬牙切齿：“吃我一记铁拳。” “幼稚。”达米安冷哼一声,别过脑袋,大有“我不和你玩”的意思。 从大门进入李氏宗祠，四处无人的厢房都是漆黑的,只有神龛在的房间内灯火通明。黄花梨雕花的门后，神像与灵牌高矮不一的错落着，红色蜡油挂落似泪,人们白日里的祈愿都凝涸在里面，比血还要红。 陶塑的神像前酥油灯明亮，烛火摇曳，通过玻璃映出似双双如炬的眼，肃穆淡漠，注视着夜色中的魑魅魍魉。 众神的神思寄宿在李家的神像中，感受到李桃桃的归来，焰火都高涨几分。少女站在祠堂门口，对着历代祖宗灵牌与堂口神像重重鞠了一躬，便带着达米安顺着旋梯缓缓而上。 楼上是住宅区，李莓玲和李小狼正坐在沙发上对萨摩耶使用“酷刑”。 “阿叔，小桃子要是被打断了腿，我就把你的毛全部剃光！”说这句话的人，两只手都掐住了对方的狗脸往外扯。李莓玲手上用劲极大，阿叔那张脸跟超轻粘土似的被扯到变形，显然是有私人恩怨在的。李小狼这边显得克制的多，他一手将阿叔的尾巴拽住，抬起手臂将其倒挂着拎起：“李煜舅舅，这次连我也无法原谅你。” 他，高冷酷哥李小狼——为了李桃桃的生命安危去和李莓玲扮小丑，本来差一点就能替小堂妹续命成功，结果被这萨摩耶一张狗嘴说漏了。 现在好了，李君姝取势汹汹，拎回来的李桃桃能不能有全尸都不清楚了！ 李小狼想到这里，手劲儿也越来越发。 李小狼有克制自己的情绪，但只克制一点点。 阿叔前后都被□□着，两条面条泪齐刷刷从脸上刮下来。 小狗委屈，但小狗不说。 阿叔“汪汪”几声表达自己的情绪，紧接着开口嚷嚷道：“我丢，你们自己干坏事被发现还来怪我！阿叔我情感上来讲不是故意的，事实上来讲是拯救误入歧途少女的正义使者好不好啊！而且那可是红熊猫，你们知不知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叔，被这声尖叫吓了一跳。 李莓玲突发恶疾，面目狰狞，一大声咆哮倾泻而出。她松开双手，不等阿叔松了一口，莓玲便一把锁住对方咽喉。莓玲头也不抬，把对李君姝的敢怒不敢为全都发泄在好欺负的小狗身上，她厉声：“小狼，使用计划b！” 阿叔挣扎不能，面露惊悚：“咩啊？？？？咦！！雅蔑蝶！！” 小狼面无表情从兜里摸出一根羽毛，在阿叔的狗爪肉垫里挠着痒痒。瘙痒的感觉带着一股电流感，从阿叔的后爪一路痒上脑袋顶。阿叔逃不掉，动不了，只能把每个肉乎乎的爪子都竭力缩起来。 痛苦的阿叔，居然发出了一声嘹亮的狼嚎。 距离门前还有一个台阶的李桃桃和达米安两人，将那一声狼嚎听的一清二楚。 总觉得有点熟悉。 李桃桃这么想着，见达米安眼神发光的看过来。少女战术性后仰，警惕十足：“你又想干嘛？” “你家养狼崽子了？”达米安问。 成年狼的声音悠扬嘹亮，不像这种听着像个小可怜。 当然，不排除可能是哈士奇。 李桃桃给了他一个“你想什么呢”的眼神，手指摁上指纹锁开门进去了。 咔嚓，指纹锁被解开的声音。 小狼，阿叔，莓玲一齐抬头看去。 李桃桃刚转身关上门，就见到三双眼睛朝自己看过来。她被盯得有些不自在，试探着举起手挥了挥：“我...我回家了？” 李梅玲：啊....还活着。 李小狼：嗯，还活着的。 阿叔：居然还活着！ 他们脸上表情太明显，李桃桃脑袋上顿时生出一个十字路口，鲨鱼齿喊道：“什么啊，我还在人世真的是对不起了啊！” 她气愤愤的话刚说完，眼前忽然闪过一寸残影。 呼吸交错的刹那，身被一阵巨大的扑力往后推了几步。 李桃桃：！！ 一愣，少女跟一只粘人的小猫一样和她脸蛋相贴着。莓玲软乎乎的声音拉的又甜又黏糊，她窝在少女的颈窝里闷闷地说着：“桃桃、桃桃——姑姑没把你怎么样吗？” 想到那个巴掌，李桃桃顿住。她收起睫毛，伸手拍了拍少女的背，到底是没说什么：“嗯，我毕竟是她女儿嘛。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会杀我什么的太不可能了啦。” “你都不知道，她看你在......”莓玲一边贴着李桃桃撒娇，一面正要将李君姝发现这件事的经过说出。原本抱着阿叔只在一旁看着的小狼，忽然打断道：“莓玲，我们去把饭菜热一下吧。” 李桃桃能变成红熊猫这件事，从李君姝走后，阿叔已经跟他们都科普过一遍了。这是李家的辛秘，有达米安这个外人在，不适合在这里与桃桃提起。李小狼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跟来的少年，再看向李桃桃。他目光很快在少女身上审视着，直到落在其面颊上时眼神一凝。李小狼目光沉下，遂看向李莓玲继续说：“姑姑晚饭还没吃。” 李莓玲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 糟糕，如果不是小狼提醒，她刚估计就要说错话了！ 莓玲手脚并用的从李桃桃身上爬下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我我我我，我去热饭！桃桃你吃了吗？”桃桃狐疑地，看着她同手同脚的往厨房走。 “我吃了。”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也不知道莓玲听到了没有。 哎，咋呼的性子。 被李莓玲黏住注意力，李桃桃连小狼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等她转回头来时，视线中出现了一个毛巾裹着的冰袋。 “喏。” 顺着手往上看，是一只手托着胖乎乎阿叔的堂哥。 李桃桃，第一时间别过头去。 她拨了几下头发，遮住自己还在红肿的脸。 只有迟钝的莓玲没有发现这件事，不过也幸好莓玲没有发现。李梅玲是个将情绪外溢的女生，她会用夸张的肢体语言和神情表达对亲人的心疼。但她不会明白，这种热烈的情感，有时才是最伤人的存在。 当然了，李小狼也没想到对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将脸上的伤势藏起吧。 他动作停了刹那，便叹了口气顾自上前。 李桃桃被冰袋冷的抖了一下，她小心的回过头来，对上堂哥没好气的哼声： “自己拿着。” 什么安慰的话都没有说，小狼只是不耐地用冰袋在桃桃脸上碰了碰。从堂哥手里接过冰袋，桃桃：“你是我最亲最亲的哥哥呀，么么哒！” 小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搓了搓自己的手臂，露出了嫌恶的表情，“少来”。少年不再管李桃桃，而是转头对向了达米安。 对于李小狼，达米安对他的第一印象是——这个家，仅剩的靠谱正常人。 对少年的情况多少了解一些的小狼，差不多也能猜到达米安去而复返到底意味着什么。他注意到达米安两手空空，扬眉问：“没带行李？” “嗯，来的太急了”达米安回答：“明天会去买新的。” “内衣有一次性的，睡衣今晚先穿我的行不行？”李小狼表示理解，就李君姝离开时那杀气腾腾的样子，也能猜到李桃桃能将达米安带回家里来的过程，有多么艰辛不易。对方都这么说了，达米安当然不会拒绝。少年教养良好，像摆出有礼的样子是很能唬人的。达米安颔首，对李小狼致以谢意：“麻烦你了。” “小事。”李小狼客气着。 桃桃估计是从这家伙的家里被带回来的，既然桃桃吃过了晚餐，李小狼也不再多问一遍达米安同样的问题。 “你跟我过来。” 达米安被李小狼叫走，朝着三楼的住房走去。 李梅玲将加热好的饭菜放到桌面上，也找了个要洗澡的理由匆匆往上跑去。 林慎之出差了。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李桃桃一个人。 饭菜复热的气味随着热气蒸腾到半空，油淋林的，原本激人的辛辣变得带几分苦意，嗅在鼻腔里使人有些反胃。李君姝还在停车，这里的地下车库，不是本地人不允许购买私人车位，李君姝每次停车都需要一段时间。 冰袋贴在脸颊上发冷，不知出于什么心情，李桃桃很想看看饭桌上的饭菜。 麻婆豆腐、油泼辣子、水煮肉片...... 入目全是红艳艳、红澄澄、飘着灯下五光十色的油。李桃桃的手碰上餐盘边缘，加热后的盘子很烫，光滑的边缘像尖锐的能划出裂口，皮肤上刺疼、但不及她心底麻木。如果今天她没有变成红熊猫，身上的床上没有因此而痊愈的话，想必一定会被叫起来吃这些菜吧。李君姝喜欢吃重口味，所以林慎之总会准备两份菜。 浓油赤酱的给自己的老婆，清汤寡水的为女儿准备。 李君姝下厨次数不多，她会做饭，但会做的都是自己喜欢吃的。对于李君姝而言，能够下厨准备上一桌子卖相上佳的饭菜，对她自己而言已经是心意的体现。 这让李桃桃，想到了小时候和李君姝相处的情形。 那时候在她心底【李君姝】还不是【李君姝】，小小的李桃桃，会甜蜜蜜的在心里喊她【妈妈】。 李君姝常年在外游历，会做的饭都是瞎糊弄。开了火，下一块火锅底料，把土豆、娃娃菜、撕的乱七八糟的千张，还有丸子往锅里面放。水开了撒进去一把挂面，筷子胡乱搅和搅和，黏糊糊团成一坨。 出锅时淋上一碗麻酱，撒上葱花和香菜，满满一整锅直接放在隔热垫上搁桌面上吃。 李君姝懒得多洗一个大碗，就直接让自己和桃桃母女两人就着锅吃。小短腿桃桃坐在小孩椅上，戴着口水兜，等着妈妈把烂糊的饭菜舀进自己碗里。 李君姝会先喂饱女儿再吃饭，小勺子舀起一勺放上挂面的汤，吹凉了凑到小孩子面前。李桃桃记得妈妈会一只手撑着脸，笑眯眯的看着她一口一口把碗里的“瞎糊弄”吃光。 这东西算不上好吃，也算不上难吃。李君姝会问她“妈妈做饭好不好吃？”，小桃桃是个很诚实的孩子，她不会撒谎，但也不想说实话伤害妈妈的心。每当这时，李桃桃都会捧着脸，眼睛胡乱飘着，嘴里脆生生地转移话题：“妈妈，这道菜叫什么呀？” 她记得妈妈那时候笑得前仰后合，用食指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然后笑眯眯的说着：‘这个啊，叫做神仙汤。’ 常年在外游历的李君姝吃过野草和虫子，有调料的有菜有肉有汤水的东西，对她来说都比神仙吃的还美味。 如果不是那件事的发生，她们大概还会跟正常家庭的母女一样亲密吧。 可隔阂即是隔阂，即便弥补也仍存有裂纹的痕迹。 李桃桃不会原谅李君姝，李君姝也永远无法理解她的想法。 回忆播放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余下的被门锁打开的声音敲的粉碎。李桃桃收回了手，转头朝着门口看去。李君姝正在拖鞋，女人感受到他人的目光，条件反射抬起头看去。 李君姝，看到了女儿贴着冰袋的脸。 她呼吸一窒，加快了换鞋的动作。 李君姝去洗了手，她让李桃桃坐在餐桌前。 李桃桃坐下又起身，她去给李君姝打了一碗饭放在她的位置前。 女人快步走回来，她手上还在滴水，在桌面上落下几处，小小映出天花板上的灯光。李君姝拉开椅子坐下，桃桃低着头板正地坐着，她一言不发，眼睛看着自己的膝盖面。 李君姝深吸了一口气，“已经能控制住身体上的变化了？”她问。 桃桃“嗯”了一声，抬起左手，露出臂弯里扎着的那一根银针。她靠穴位来抑制情绪的起伏，在李君姝伸手要将其拔掉的刹那，先一步将手臂收回来。李君姝的手停滞在半空，几个呼吸后慢慢放落在桌面上。 “知道今天自己做错事了吗？” “知道。” “你在发现自己变成红熊猫的时候，应该第一时间来找我才对。而不是让莓玲和小狼帮你撒谎，而你跑到家外面去造成那么大的动乱。” “嗯，对不起。”桃桃的头压的更低了一些，她的手攥紧了腿面上的衣服，歉音在喉咙里鼓动到模糊：“下次不会这样了。” 对李桃桃这幅态度，李君姝被噎了一下。她有些火大，手中的碗端起又放下。但她到底忍住了怒火，让自己尽量平和的说道：“这是......我们家，每一代嫡系女子都会经历的事。” “变成红熊猫吗？”李桃桃抬起头来，正视着自己的母亲。李君姝点了点头，她压住自己的额头跳起的青筋，继续解释：“是，红熊猫。虽然从外表上看是这样。妈妈现在考你一个问题，还记得我李家的先祖是谁吗？” “新怡。”李桃桃即答。 “在战争年代，我们的先祖新怡祈求上苍可以赋予她力量，保护村民和子女。她的诚心感动了神，真的给予了她控制情绪的力量。通过控制情绪，来选择变异成红熊猫来保护村子。凭借着神赐予的能够变身的力量，新怡成功在乱世中保全了家人和村民。而在战争结束之后，这份力量却没有被神收回，而是随着后代漫漫的传承了下来。传女不传男，一般李家的女子，在成年后便会继承这一天赋。” “虽然在古时候能够保护自己的亲人，但随着时代的发展，社会越来越平和稳定——这种天赋，也逐渐从【祝福】变成【诅咒】了。因为觉醒了这一天赋的少女，稍有不慎就会变身。它会让人的情绪变得极端易怒，毁灭性日益增强。如果不加强控制，传承者所变身的红熊猫，将极具有危险性。” 李君姝一口气说完这一串，李桃桃默默地听着。等对方说完了，她默默理清了思绪，她捻起自己一缕头发，问：“我的头发，没办法变回来了吗？” “有，不过要等新月来临时。”李君姝颔首，又摇头：“新月来临时，红熊猫的力量最为薄弱。通过一种仪式，把红熊猫的灵魂从你身上分割出，再封印到某个物品内。这样，你就可以变回正常人了。” 李桃桃沉吟了一会儿，李君姝听到了来自女儿幽幽的质问：“那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会有这种事情.....” “因为.....”李君姝被女儿这句话噎住了。她刚想回答，却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李君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在那里本该有一条项链，不过现在手指只能碰到皮肤表面。在李桃桃的等待回答的目光下，李君姝最终没能说什么，她胡乱找了个借口，搪塞地说着：“因为家里历代的规矩是不告诉小孩这些，怕你们害怕，或者太过于期待。” 虽然理由听起来很扯，但......总不能告诉桃桃——她当年，并没有将红熊猫封印成功吧。 第86章 第 86 章 李桃桃房间破损的墙壁,已经被法术修补到如初。 现在无论是墙壁还是楼道都看不出破绽，达米安跟在李小狼身后。说实话,他们俩现在的氛围有些尴尬,毕竟都双双目视前方，谁也不说一句话。 行径过程中，阿叔不间断的看向抱着自己的少年。从他的视角看见李小狼开始褪去稚气的鼻梁,线条锋利，像他用的那柄长剑。 李小狼不是这么主动的人,对于侄子主动提出带达米安去自己房间的行为,阿叔有些纳闷。 总不能是一见如故吧，这个理由用来骗小孩都不靠谱。 从上往下看，楼道是个倒三角形。上方平台的部分开阔,往下看的视角尖缩,是一个狭角。这种视角上李小狼占据有利位置,达米安从这里只能看见少年的背影。虽无人说话，但站位所带来的气势给他一种被沉默着针对的错觉。 人员单一，距离分布也算不上紧密。 不仅是阿叔,达米安也在思考。他与李小狼，仅仅打过两次照面。 第一次是他抱着浑身是血的李桃桃回到家中，周身气压低沉，腮帮绷的像一张弓。 第二次是他拒绝李桃桃的时候,李小狼站在走廊的拐角，冷漠平静，对他的经过只投来轻飘飘的一眼。 大多时候都只是抽象性的概念，对李小狼这个人达米安并没有对其了解到，足以打下任何标签。但他直觉对方并不是什么热心的人，至少不会主动邀人进入房间内。 房间是私密的空间,是私密的领地。 几个瞬息，达米安停了下来。 “怎么了？”小狼回过头询问。 少年回首朝后看去，“有人跟上来”随之而来的是“咚咚咚”的脚步声。每一次落脚都紧锣密鼓，很是急促，不过几秒，李梅玲的花苞头就从视角里露了出来。她动作很快，像有一只巨大的怪物跟在她后面咬。李家的楼梯不宽，容纳一人刚好，两人就有些拥挤。达米安正好站在楼梯中间，挡住了李梅玲的去路。 少女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郁闷着抬起头来—— “咿？”莓玲惊讶着：“你们俩是蜗牛吗，怎么走这么慢？” 真是受够了，这种不着调的发言。 小狼一手抚额：“别说蠢话，你怎么上来了？” 达米安在李小狼话语间让了位置出来，这得以让莓玲几个瞬步挤在两人身之间。闻言，莓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了有些心虚的表情。 “就，腾出战场，让她们母女自行发挥。” “那你来找我们干什么。” “心虚了，想找小狼你分担一下我良心的不安。” “那你倒是回去把人捞上来啊。” “不要。”莓玲斩钉截铁：“那种程度的压抑感，我只要待超过三分钟就会得抑郁症。” “噢，那你来找我们算是找错了。”小狼冷酷的拒绝了莓玲同行的祈求，并将阿叔塞进了对方怀里：“我和韦恩要进行男生交流会，女孩子谢绝入内。” 说罢，小狼跟达米安打了个眼神，示意对方配合自己说法。 达米安这张臭脸可不像能跟人“友好会谈”的样子，莓玲将信将疑，回过头去跟少年对上了眼睛。 男子会谈？ 达米安动作轻微的扬起眉。 或许是为了摆脱李梅玲，他很给面子的点了点头。 莓玲难以置信，要知道李小狼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个性。他对外人很冷淡，非必要不会同他人打招呼，时常因为这种行为被外人称为“傲慢”。李莓玲对着达米安左瞧右瞧，硬是看不出他与旁人不同的地方。 没有啊？不就是黑了点，帅了点，气质冷了点么？ 这种属性配置，总觉得...... 莓玲狐疑再返过来重新看向小狼，在面对对方那双平静的眼睛时，她忽然灵光一现—— 原来是这样！按照美少年属性来划分，这两人完美的撞人设了！（虽然只撞了李小狼的表层人设） 李梅玲露出秒懂表情，揣着怀里软乎乎的阿叔就跑，疾驰如一阵快雨，留下两位少年在原地面面相觑。 “男子会谈？”达米安率先打破了无意义的对视，他一字一顿，像个刚学会说话的孩子一样重复着李小狼的话。少年知道这种发声方式其实是调侃他人的一种形式，他甚至能看出达米安眼底外溢的戏谑。 小狼甩了甩长时间抱着阿叔而有些僵化的手臂，“有事想跟你聊聊而已”。 “她十五岁，你们每个人都把她当成五岁的小孩。” “聊天只是附带的，主要目的是拿换洗衣物，再领你去你的房间”小狼再往上走了一步台阶，居高临下地往下看去：“好歹我也是做哥哥的，等上去再说吧。” 达米安没在说什么。 楼梯上下，都是即将打响的战场。 李小狼的房间在三楼，两间客房跟书房都挨得很近。 房间内开着灯的，冷光和暖光混在一起，将整个房间的陈设都照亮。为了防止先前李君姝用秘法将他关在房间内的事情发生，达米安一进门就将周遭的陈设尽收眼底。 虽然整体整洁清爽，但出人意料的是他房间内的摆设，与达米安想象中的并不相同。相比起少年给人冷漠的感觉，他的房间却出乎意料的有烟火气： 铺开的被子有些折痕，上面放着一只樱花玩偶。他的桌面东西很多，大部分都是各种颜色的纸、赤色的朱砂，散发着一股奇异气味的黑色液体——达米安推测这东西是墨汁，毕竟毛笔还泛着鸦色的水光。 将窗帘打开，窗外正对着一间咖啡厅，顶上能看见明月。 他的目光在这些东西上一一掠过，最终，被墙面上高挂的器物抓住了目光。 从墙体里伸出金属兽爪，一柄长剑连鞘放在兽爪掌心。 墨绿色的剑鞘，红穗挂在尾部，给人一种充满戾气的感觉。 是一柄好剑，但李家人用的好似都是长剑。 吱——呀—— 衣橱的门被拉开的声音，“你要找个地方坐一下么”达米安回过头去，只看见宽大的衣柜门。 “不用。”他站在衣橱门外，同他对话。 李小狼弓着身，将自己埋进衣橱里，好似真的在认真翻找着适合对方穿的衣服。悉悉索索的翻动声中，知道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达米安，忍不住问道：“所以，你想对我说什么。” “一个神仙不止能有一个徒弟。”李小狼动作没有停顿，他从衣柜里取出一件睡衣，遂抽空回答。 神仙？ 今天遇到的神仙只有哪吒，达米安脑内的记忆迅速闪回着。他和哪吒的对话大多是威胁与被威胁，可供参考的有效信息实在很少。唯一具有记忆点的，就是在擂台上哪吒即将抽离李桃桃身体时，达米安最后反攻的那段对话。 【你等着，我回去就把你的红线剪了】 想到这里，达米安面色有些古怪：“你也是哪吒的徒弟？” “嗯。” “那我问你个问题。” “什么？” “他说要把我的红线剪了。”达米安语气狐疑：“那是什么，脐带么？” 李小狼动作顿住，隔着门板透出诡异的沉默： 该死的文化差异。 李小狼一时拿不准达米安是认真的还是故意的，他故作沉色的脸隐隐有了破冰的趋势，少年嘴角抽动，他清了清嗓子： “这不重要。” 虽然是有还不如没有的回答，但总不能直截了当的跟对方说：因为你惹了我师父，所以我师父把你老婆咔嚓剪没了吧。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达米安旁若无人地“啧”了一声。这场谈话尚未开始，达米安已经对其失去了应有的兴趣。少年环臂半倚着门板，兴致乏乏地转移了话题：“好吧，那么接着你想说的。所以，你也是哪吒的徒弟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不会是特意过来说一声用来宣布立场，虽然我没有跟你打一架的打算，不过如果硬是要求，我也不会拒绝。” 李家后方有训练场，跟刺客联盟的训练器械相似，有梅花桩和木人桩。 “不是这个”李小狼否认道：“我对和你战斗没有兴趣，我告诉你我也是哪吒的土地，只是想跟你传达一个信息。你和桃桃之间今天发生的事情，我差不多都已经清楚了。” “不要迂回了吧”屈指，达米安咚咚地在门上敲了三下，他神色中隐隐带着不耐：“这里没有别人，开诚布公的谈话才是最佳效率。我相信你也不想跟我共处一室太久。”他顿了顿，语气恶劣：‘反正我是没有打算跟一位陌生男性长时间呆在他的房间内的。’ “噢，看来跟师父说的一样”李小狼倒也没有恼怒，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脾气的确很差。” “你喊我来如果只是为了说一通废话，那我现在就要走了。”达米安说着，起身站直了身子：“趁我还剩一点耐心，建议你速战速决。” 或许是今天被哪吒挫败，又或是看到李桃桃被她的母亲掌掴。达米安无比懊恼，自己居然在方才答应了李小狼的“好意”。 跟李家人沟通是一件费劲的事，达米安再一次提醒自己这件事。 达米安朝着门迈出的脚步声传来，李小狼没有阻拦。直到确定对方距离门外只有一步之遥—— “如果你要追桃桃的话，因为她喜欢你所以我没有意见。” 拥有女朋友的李小狼如是说。 仅凭一句话，他成功暂停了达米安的脚步。 “我认为很奇怪的是……我要追求李，却并不是要追求你们。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要对我说出【我不认可你】【我同意】之类的字眼，难道我是什么共享男友吗？” 达米安对此一直感到不解。 明明无论是拒绝还是追求，这都是在未来可能搭建亲密关系的两个个体私人的事情，第三方的插手只会让整件事的复杂程度加码。而无论是格雷森他们，还是李桃桃这边的人，他们都将这件事看做是一场烂俗的爱情剧，没有参与感的观众都在台下指手画脚。 李桃桃被影响了，所以会对他躲闪。 他也被影响了，所以情感生活一团乱麻。 对哪吒说的“追求”是一把快刀，这团乱麻必须快点斩掉。达米安隐隐意识到，如果将其置之不理，它终究会酿成大祸。 他说话时没有回头，身后衣橱的门跟床铺挨得很近，因此让房间变得像告解室。仿佛衣橱门后的不是李小狼而是神父，有罪者背对神父，毫无忏悔之意。 李小狼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他干脆坐在床面上，“并不是这样的，我们只是……想保护她”从这句话开始，今天这场对话，才正式拉开了序幕。 达米安仿佛听到了极为荒诞的笑话一般，回应李小狼的是一声嘲讽性十足的嗤笑。 “这是东亚人的通病吗？”他针对性极强地问道：“保护？一个会武术，咒法，脑子灵活、能够精准计算每一场考试分数的十五岁少女，我不认为她有需要保护的地方。” “噢，还有一点。”他补充：“如果当众对女儿进行羞辱也是所谓的保护，那我无话可说。” “那是姑姑和她之间的矛盾。”李小狼沉默几瞬，指出：“随你怎么说，姑姑她的确……问题很大。只是我作为她的堂哥，没有适合的立场插手。在香港时我能把她带回家藏起来，但现在来到了美国我和梅玲没有任何手段让她逃过惩罚。” “而我说的保护，只是在指防止她再次遇人不淑。” “再？” 一长段自顾自的发言中，达米安抓到了重点词。他皱起眉，“她之前有过喜欢的人？” “在详细讨论这个问题前，我希望你能先给我一个答案。”李小狼问：“你了解桃桃吗？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及…你为什么喜欢她。” “为什么我要回答你的问题？” 达米安反击尖锐，他本能的进行抬杠。现役罗宾的脾气算不上好，达米安意识到，李小狼正试图将他带进自己的节奏里，达米安不会让别人牵着他的鼻子走。 片刻后，李小狼幽幽地：“因为你动机不纯。” 哪吒从李桃桃身上脱离的瞬间，正和梅玲讨论“拯救桃桃计划”的小狼，就收到了来自神明的灵感来电。很长一串喋喋不休的抱怨，让小浪不得不对梅玲做出噤声的手势，好让他能认真的听哪吒到底在说些什么。 那一大串的抱怨中，涵盖了对达米安武技的□□，以及针对达米安最后自杀性的回击进行的破防大骂。 “哪吒师父跟我说，你和他打了一架后突然说自己要追桃桃。” “我不认为有人打一架就会另一人心动，更何况跟你打的是个男性武神，又不是那具身体本身的主人。通常来讲，在那种情况下会造成人心动的理由只有两个。” 李小狼抬起手。 “要么你突然脑子被打开窍了。” 翘起食指。 “要么你……你这个人…呃、就，可能有一点受虐倾向…嗯，但是这个我不会嘲笑你，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癖好。” 他看不见达米安满脸黑线的表情，在支支吾吾中翘起中指。 不过在第二个可能性的收尾，少年忽然将两根手指一齐收起，五指顿收成拳。 “但看你今天这个样子，我否认掉了这两种可能。你在那种情况下对哪吒说出【我突然发现我对她存在好感】这句话，并在他暴怒时将这句话不断加码修饰。” “如果不回答我询问你的上述那些问题下，我能否认为你的现在对我妹妹的追求别有用心？” “随你怎么想。”达米安抬起下颔，眼中明光晦涩不清。李小狼气势骤然伶俐，达米安听到他忽然冷笑了一声，门在身后被重重合上。 罪者毫无忏悔之心，因此神父将他拒之门外。 真怪。李小狼想，李桃桃怎么会喜欢这种人。 心理学上，有一种概念叫做“偿还心理”。“偿还心理”指的是，人们总是说自己越是缺少什么，就越是在乎什么。 而在乎，与被吸引是同理。 达米安蛮不讲理，浑身都是尖刺。在他们短暂的对话中，达米安通过不断否定对方来强调自己的主导地位。输出自我观点，比起回答更喜欢反问他人。 达米安·韦恩，自由而放肆得有些过头。 他自我意识过剩，有两个人在场时他是舞台主角，三个人在场时他是国王。 与他建立亲密关系，双方应当不会使爱情的天秤平等。 只有“支配”或是“被支配”的可能。 衣橱被关上，证明李小狼已将那层客套的表象撕碎。达米安被砸门声激得瞳孔微缩，他警惕心泛起，回身下意识想摸背后长刀却只握了一手空无。 “那么这句话也返还给你，达米安·韦恩。” “在没有确定你的动机之前，我这边不会给你发放通行证。”李小狼抬起右臂，仿佛真的要化身为障碍，如兽般凶狠的目光在他眼底环绕，少年手成钩爪，仿佛随时能将他人撕碎： “如果连伊始的目的都不纯粹，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给你二次持“刀”伤害她的机会。” 第87章 第 87 章 怕你们太过害怕或者期待？ 听了李君殊的解释,李桃桃只觉得好笑。 他们从来不知道，无论是恐惧还是期待都是成年人私自的猜想。对于小孩来说，坦诚才是最好的安全感。方才碰过餐盘的指腹好似在发烫,李桃桃碰了碰自己的指腹,她打消最后一丝对母亲的眷恋。 过去的温柔,属于过去。 另一只呈着冰袋的手才是真实的，母亲不再温柔,她如同手中这半化的冰袋一般刺骨寒冷,使人心碎而不安。她看向李君姝，妈妈没有动过手中的饭。她双手握成拳，似乎在考虑什么事情,目光游离在自己交叠在一起的指尖上。 化身成红熊猫私自外出,将哪吒请上身来用以私欲，光是今天这一天的罪状就可以列上满满一张清单。李桃桃心底门儿清着，今天闯下如此之多的祸事,李君姝不会轻易放过她。 现在这是在想什么呢？ 是罚跪？被打手心？写一份摁有手指印的检讨书？还是别的什么...... 她咽下嘴里发苦的唾沫,先对方一步开口说道：“那,我现在这个样子,妈妈打算怎么办？” 我现在变成了红熊猫，妈妈会把我关起来吗？ 她声音轻轻的，听起来好乖好乖。李君姝愣了一下,她抬起头来没看到李桃桃的表情，有的只是对方耷拉下来的碎发,还有小半个发旋。她们彼此看不见对方的表情,李君姝却没想过要将自己的女儿怎么样。 她反问：“你能控制住红熊猫的状态了吗？” “可以的。”李桃桃回答。 “那你今天早点睡，明天准备上学。”出人意料的事发生了，李君姝并没有抓着女儿变成红熊猫却私自跑开的问题不放,善解人意到令人心慌。李桃桃难以置信的抬起头—— 她又要干什么！？ 这一眼，李桃桃发现妈妈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将目光投过来，而是悄悄地将视线落在自己的米饭上面。筷子拨弄着上面的米粒，仿佛在寻找鹅卵石下的宝物。李君姝接受到女儿诧异的目光，她干咳了几声，遂接口：“对了，你今天说有关李家的敌人这件事，是什么情况？” 很仓促的转移话题，李桃桃盯着她看了会儿，倒也没有在刚才那个问题上深究下去。 在韦恩庄园讨论出的那些可疑点，当然要一一告知李君姝。李桃桃虽然和母亲有纠葛，但在大是大非问题上她们还是一致对外。 “蛊骨双子，最近的温莎结内衣连环杀人案，还有达米安.韦恩身上的阵法。我在韦恩庄园跟他们讨论最近发生的事情，发现这件事上拥有的线索都是互通的。被您夺走虫骨的蝴蝶金卡生命垂危，因此蝴蝶玉卡继承她的蛊虫对我进行毁灭性的袭击。温莎结杀人案的死者命格属阴，用来供给达米安身上的法阵。” “我很早之前就不在玄学界露脸了。”李桃桃强调：“蝴蝶玉卡当时对我说的是【看在李君姝的面子上，我可以放过你】。李家的资料是保密的，她能认出十五岁的我这张脸，本身就是一件令人惊讶的事情。知道我的存在，说明她知道哥谭早已有李家扎根，由您主持大局。即便是这样，她却敢继续在这祸乱，说明——” “她背后有幕后指使存在。” “而这个人和另一方势力联手，哥谭官商与邪道勾结，要一起对付李氏和韦恩。” 李君姝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直到最后，李桃桃询问起她的看法：“怎么样妈妈，你有眉目么？我们在这里没有根基，手伸不长，真的要暗地里搞小动作我们很吃亏。” “嗯......”只见李君姝沉吟了一会儿，试探性地问：“你的脸还疼不疼啊？” 这句话说的很含糊，含糊到李桃桃以为自己听错了。 李君姝怎么会问出这种话？ 她狐疑地：“什么？” “刚刚打过你的那半边脸”李君姝深吸了一口气，用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复述道：“你现在还痛不痛。” ...... 搞什么，少女眼底的阴鸷，转瞬即逝。 这是在关心我吗？好奇怪，原来刚刚一直不讲话是在思考这件事么。 对于李君姝突然的发问，桃桃很快联想到了别的方面。 不会被关小黑屋教训，不会是因为她在愧疚吧？这种想法甫一萌生，李桃桃的眼皮忍不住地跳了一下。 她看着李君姝，母亲的筷子戳着碗中的米饭，一下又一下。她偶尔抬眼看过来，故意做的云淡风轻，但还有些小心翼翼地意味在。 李桃桃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她用公事公办的语气继续：“你要插手这件事么？” “妈妈在问你疼不疼，嗳，你别转移话题啊！” 刷拉一声—— 椅子被拖动的声音。 李君姝站起来了。 李桃桃浑身上下的血都好像凝固住，她僵在原地，看着李君姝绕过桌子，朝这里走过来。她手中的冰袋已经化的差不多了，细细密密的水珠附着在冰袋上，汇聚成一条小小的湾流顺着少女的手臂朝内滑去。 里面装满了冷凝液的冰袋，李桃桃不敢用力去抓。 只是几步路的距离，很快李君姝就站在了她的面前。 李君姝的影子又细又长，在墙壁上仿佛失去了人形，反倒像一只生又巨镰的螳螂。墙面的螳螂，抬起自己的“巨镰”朝着少女的影子靠去。李桃桃瞳孔微缩，眼底满是惊恐地看着那只手的靠近。 直到李君姝的手，将要靠近女儿冰袋的刹那！ 啪！ 一阵被击打的剧痛，在李君姝手背上骤然炸开。 她的手偏离了原先的航道，少女甩开母亲的关切之手的动作，和她掌心中冰袋不慎掉落的声音重合。 粉色的烟雾，有如血丝般溅过她的眼睛。 她低下头，看见女儿脑袋上晃动的耳朵。赤色从李桃桃鸦黑的眼底划过，李桃桃嘴唇很轻的动了一下：“差不多了吧。” 她每个字咬的都很用力，仿佛一个不断被晃动的汽水瓶，已然到达了爆发的临界点。她的怒火在瓶口汹涌，外泄在母亲被打开的手面。 “如果在乎我觉得痛不痛，那你当时就不要打我啊！” 嘴唇掀动，牙齿逐渐尖锐。从一开始的平静到后来的锋利，后半段的话语近乎咆哮一般被她大声地喊出来。她脸上那些光滑的皮肤，一层又一层地冒出炸开的橙红毛发，红熊猫异化的特征在此时极为显著。 李君姝干巴巴地：“妈妈只是想让你长个教训......” “那你现在假惺惺的问我做什么?！”她发觉自己手部也正化为熊爪，用力将指尖往臂上的穴位戳去。 红熊猫，是受到情绪控制的一种力量。 放在李桃桃身上，就成为了她青春期的一枚炸弹。童年开始成长至今，一切的不满与委屈都将成为导火索，可她虽然脸上盛怒，内心却从未有任何时刻同现在一般的冷静。使人情绪得到掌控的穴位受到刺激后，动物的特征正缓慢的消散着。 她趋于野兽化的眼睛，已褪去蒙蔽在其之上的血色，清洌洌的，她就这样直视着自己的母亲： “人不能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的，妈妈。” 她在说这句话时，语气中已不再包含冷意，音调反而软化下来：“因为选择所带来的后果，总要有人去承担的，对么？” 脸上的绒毛彻底褪下，她又是那个干干净净漂亮的女孩子。 这是李桃桃第一次跟妈妈发脾气，李君殊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爆发过后，一阵疲惫的感觉在桃桃的心底蔓延。动一下手指都觉得很累，眼皮沉沉有千斤重。虽然和李君殊骨肉相连，但她真的不明白母亲的脑袋里究竟在想着。 人们总说事后的补偿也是补偿，聊胜于无。 但在李桃桃的心中，李君殊偶尔给予的母爱与温存，对她而言是一场磨难。 要喜欢就一直喜欢，要讨厌就讨厌到底。 亲情之间的情感不要像过山车，也不要拉坠崖的人一把后，再将手猛地松开。 李君殊又抬起手，但她清晰的看到自己手臂起势起来，李桃桃就同时往后退一步。 墙壁上的影子像螳螂的臂镰，是掌掴李桃桃的手，小时候也曾抚过女儿柔软的头发。 李桃桃接连后退着，直到距离李君殊足有半米远，她说：“明天要上学，我回去洗漱了。” 这是个借口，她说完不等母亲的反应，边径自朝着楼梯走去。 手压在扶手上，像是踌躇不决。她闷了一会儿嗓子，最终背对着李君殊沉沉叹了口气。 “饭菜都热一下再吃，你肠胃不好。” 直到李桃桃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间，李君殊的手都没有放下。 地上是掉下来的冰袋，李桃桃没有捡起来。 冰袋在大理石的地板上聚起涓流，如蛛网般四散。李君殊顿了一会儿，她缓缓弯下腰去将其捡在掌心。还带着微凉的冰袋，表面很滑，要小心翼翼才能将它捏起。 白炽灯吐下光，整个客厅都被溢满了。被忽略的电视机又显的很嘈杂，仿佛纸盒被打开后，产出夏蝉此起彼伏的长鸣。 在李君殊耳中，这一切都在旋转。 声音与声音，光线与光线。 这两者交错着，交错着，扭曲成一个漩涡。 扎在眼底，头脑中，面上，旋转将她卷入其中。 使人晕眩。 她拿着冰袋，不知怎么就走到了饭桌前，坐回位置上。 她用打女儿手吃饭，是左手。明明扇脸的时候很顺利，但用它拿起筷子却很笨拙。米粒东一粒，西一粒的掉着，被碾成一团一团腌臜的东西。 桃桃是生气了吗？ 桃桃当然生气了。 默然间，李君殊回想着刚才女儿脸上的表情。 兽耳，赤瞳，尖牙。 失控的咆哮，额头暴起的青筋。 【既然在乎我痛不痛，那一开始就不要打啊】 【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一句又一句的话，在她耳中交错响着。李君殊很罕见的，将李桃桃代入了自己。 为什么要打呢？刚刚为什么要打出那一下。 不知道，感觉脑袋里空空的，身体比思维快了一步，反应过来时手已经挥下去了—— 那一句“丢人”，也同一时间说了出来。 李君殊有想过自己做错啊，她的认错就是原谅女儿的错误，就是很不好意思的问女儿到底疼不疼。 既然挥下去的手会痛，那被击中的脸，也理所应当的会疼吧。 认错最好的方式是说“对不起”，可成年人可以开着玩笑说“抱歉”，可以说“不好意思”，可独独对自己的孩子认真的说“对不起，妈妈错了”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左手持着的筷子夹起一团米饭，颤巍巍的将其送入口中。 被戳烂了的米饭已经冷了，嚼在口中难以下咽。 她倒底没有按照桃桃说的那样，去将饭菜热一遍。 第88章 第 88 章 人类的对视,实际上是一种新型的较量。 这场较量没有声音，只靠眼睛去传递出那份信息——在现在，战场的主人属于达米安和李小狼。 然而,这并没有持续太久。 达米安率先败下阵来,他开诚布公，且直截了当地说着：‘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胜利者李小狼反问。 他们正在就“达米安.韦恩,为什么会喜欢李桃桃”这一命题进行着讨论。导致达米安在战争中败北的根本原因,是双方的筹码并不相等。李小狼胜利于他与达米安的信息差，因为达米安真的很在乎，在李桃桃过去当中那一段空白的经历,还有李小狼口中的那个“又”到底是指谁。 达米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说你要追她？这难道不就是热血上头么,别告诉我你们是真爱,我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我们是真爱你为什么睡不着？”达米安问。 李小狼顿了顿,紧接着他极为诚恳地：“乐的。” 达米安：...... 可恶，为什么在李家,无论是谁都喜欢迫害他。 真的以为现役罗宾这么好拿捏么？！ 达米安深吸了一口气，遂恶狠狠地回复着：“哈,喜欢一个人需要什么清晰的理由吗？说到底，【love】本来就是一个既抽象又模糊的概念。能够准确描述出的大概不是喜欢,诗人都将其称之为【幻想】。” 他顺着李小狼的节奏往下走了,是真的很好拿捏。 达米安气势汹汹地说完这一连串的话，之后仿佛嫌自己的输出达不到预期一般,接着补充道：“为什么你说的好像,能明白为什么李桃桃会喜欢我一样。” “我能明白啊。”李小狼面无表情地：“这跟坏小子定律一样。人都有逆反的猎奇心理，会被与自己不同的存在吸引。你不是很清楚么？把我的妹妹痛批一顿，然后自以为说的很正确，还想成为桃桃人生的指向标。” 少年戳中了达米安的痛脚,面无表情才是最为致命的，简直是嘲讽度拉到最满了。达米安有些崩溃，他一手搭在自己的脸上，“为什么全世界都知道这件事，你们也流行在自己家人身上装窃听器吗？” “别说的跟变态一样，韦恩。”李小狼嘴角抽搐，“难道你们家会在亲人身上装窃听器吗？” 达米安心底默念：...... 嗯...怎么不会呢？ 对少年嘴里说出来的浑话，李小狼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否认：“我们作为神仙的弟子，在人间门的一举一动都被看在眼里。只是小师父跟我说了这件事而已。我本来不想管的，毕竟这是桃桃自己的事情，我认为她自己能调节平衡。” “本来只要你远离她，等时间门把一切都淡化就好了。但你偏偏回心转意了，真的是——”李小狼声音猛地一沉，狠狠的剜了达米安一眼：“你这家伙实在是让人火大的很。” “你以为别人的妹妹是别人挑剩下的白菜，你想半价买我们就卖啊！”李小狼恨不得一发“雷电召来”把达米安劈死在原地。 “......喂，说了这么多没用的，你现在确定我是真的喜欢她了？” 达米安有些狐疑，李小狼虽然骂骂咧咧的，但完全没有方才的戒备。他回想起李桃桃先前跟他科普的那些技能，在玄学界，有一本书名为《麻衣神相》，讲的是通过面相解读出人的一生，甚至能看出一个人身体哪里有隐疾。 但李小狼却没有用任何测算手段，他看了眼达米安，“啧啧”了几声后，便解释道：“直觉吧，我觉得你这种家伙，如果是装作喜欢的话反应大概会跟现在完全不同的。” “比如？” “比如，跟写证明题一样，把因为所以全部都列个遍。”李小狼说到这里，脸上带了几分微不可见的揶揄：“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气急败坏的，跟被踩了尾巴一样。” 达米安震怒...... 达米安被看透了。 达米安无计可施！ 达米安很干脆的把背靠在墙上，他双手抱住自己放在胸膛前，他努力想摆出一张酷哥扑克脸，却总是在不断颤动的右眼皮上露出马脚。 “我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他目光在墙上那把长剑和李小狼的面上游离，大有如果对方给出的答案不满意，他就亲自把对方劈开的威胁感。李小狼没有急着回答，他先盘腿坐在地上，再拍了拍身前的地毯，示意对方也过来坐着。 “是很长的故事？” 达米安挑起眉，刚才的吃瘪让他不太想靠李小狼太近。 “很长的故事。”李小狼做出肯定的答复。 别无他法，达米安只好在李小狼的身前坐下来。只是他坐没有坐像，斜斜懒懒的靠着李小狼的床。 放下成见后，李小狼才能认真的打量身前的少年。 凡人的谎言瞒不过神明，所以在达米安说出那句“我也对李有好感时”，哪吒才会那样震怒。因为少年武神发现，被他打趴下的这个臭屁凡人所说并非虚言，而是真情实意的告白。 达米安.韦恩，确确实实喜欢着李桃桃。 也许是因为月老牵的红线，也许是因为丘比特恰好射出了爱神之箭矢。 谁也不知道在那个瞬间门，在达米安的脑袋里了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法学反应，才会使的这个少年在紧要关头说出如此惊骇之语。 正是因为发生的场景和时机有误，哪吒才会觉得达米安这份感情究竟何其的荒谬。 神仙不会追问凡人情愫的产生，但对达米安这么个奇葩，他还是忍不住想借李小狼之口问出少年的心意的来源。 当然，问了个寂寞。 这份感情的诞生，是不可追溯痕迹的奇迹。 李小狼之所以敢抛出李桃桃的过去作为筹码，这也是哪吒默认的。作为神仙的弟子，月老不会牵错红线。李家很少有人跟外邦人联结在一起，达米安.韦恩是数百年来的第一个例外。 可能，大面就是能够拯救桃桃的人也说不准。 毕竟哪吒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 李桃桃的心窍，堵住了。 只有心中郁结无法纾解才会造成这种情况，如果心窍长久淤堵，不仅修炼会不得寸进，最糟糕的情况就是走火入魔了。 李小狼叹了口气，真是...... 师父和小弟子都不让人省心，麻烦事儿就得落在他这个大弟子的脑袋上了。 李小狼摸出手机，手机隐藏空间门中有一个被上锁的相册。 他用指纹识别打开，里面有十多张相片。 相片内的主角都是小孩子，约莫六七岁，大多情况下是多人构图。李小狼从第一张开始点开放大，将屏幕凑到达米安面前。 达米安一眼看过去，里面是四个小孩在打生日蛋糕战。 穿着白色公主裙的女孩头戴生日帽，脸上沾着奶油，她将双手合十了笑吟吟的对着不成样的蛋糕许愿。 有俩个人穿着一样的衣服，臭着脸的小男孩，还有个扎着花苞头在他脑袋上比着兔子耳朵的小女孩。 李小狼先用指尖碰了碰中央的寿星：“这是桃桃。” 然后再用手指了指剩下那个，离着寿星最近的男孩：“他是砚。” “也是，桃桃之前最好的朋友。” 达米安闻言，虽然表情还是一样散漫，但他的眼神显然发生了变化： 这个男孩，仿佛有着白化病。 他头发和皮肤都白的厉害，是一种病态的，透明的白。男孩睫毛很长，眼睛是粉色的，嘴角有一颗小小的痣。他穿着一件粉色的短袖，露出来的手臂细细小小的，看向捧着手低头许愿的小女孩，眼睛里满是羞赧。 达米安：...... 哈，细狗。 虽然知道抨击小孩是一件实在很没品的事，但他达米安就是这种会吃六七岁小孩飞醋的男人。 他表面稳如老狗，“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这就是那个【第一人】？”实则内心焦灼的一比。 李小狼点了点头，“是他”，他说着又提醒道：“你可以往后滑。” 达米安一面动手将照片往后滑，一面问： “他是谁？” “你们从小玩到大吗？” “现在还有联系？” “怎么名字只有一个字，没有姓氏吗？” 一连串噼里啪啦的问句，到了最后一句时达米安阴险的计谋已经初显端倪。达米安保证，如果李小狼能将对方的名字说出，他一定能将这个叫做“砚”的家伙扒的连底裤都不剩下。 当然，这只是为了了解桃桃的童年，并不是为了暗杀情敌。 好吧，大概不是为了暗杀。 “你问题太多了，慢慢来，首先是第一个。”李小狼说：“他...嗯，准确来说，是桃桃捡回来的孩子。很滥俗的剧情，下雪天的时候桃桃跟我们出去打雪仗，结果被什么东西绊倒了。她本来打算哭的，结果看到绊倒自己的到底是什么的时候，硬生生把那声干嚎止住了。那个时候砚已经奄奄一息了，我们合力帮李桃桃带了回去。这家伙好像有雏鸟情节吧，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也是桃桃，就黏上她了。” “然后.....你们就养着他了？” 达米安，有些难以置信：“怎么说你们也是世族大家，就这么收留来历不明的小孩是要做什么？” 谈到这里，李小狼握着拳头凑到嘴边干咳了一声：“咳咳...就，当时桃桃是让奶奶爷爷带的。李煜叔叔你也知道，为了镇守封印成了一条萨摩耶。老家主夫妇这一辈子就只有桃桃一个亲孙女，基本是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也得给你摘下来。桃桃乱七八糟的鬼见了不少，白头发红眼睛的人倒是没见过。” “桃桃一直很喜欢可爱柔弱的美少年类型的。”李小狼比划着，忽然将嘴巴收住。他瞧了一眼达米安： 肌肉线条明显而流畅，下颚棱角分明，皮肤黝黑，翠眼凌厉。 达米安.韦恩，浑身上下，就连头发丝都跟刺猬似的翘起，与可爱是全然不搭边的。 啊，不是桃桃的理想型呢。 达米安自己，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咬住牙关，对着李小狼皮笑肉不笑：“继续。” “嗯，李君姝常年不在家，我们几个修行进度也跟不上她，所以不能常常陪她在家里玩。桃桃很寂寞的，需要一个玩伴也合乎常理。因为她强烈要求想要留下这个雪妖精一样的孩子，我们就去把他的背景调查清楚了。”少年，正在努力地为妹妹离谱的行为找补：“砚没有任何不良背景，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未开化，认为异己便是无法饶恕的罪孽。砚，只是纯粹的因为白化病被人遗弃了而已。” “单论背景资料而言，真的很可怜。莓玲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在餐桌上都当场哭出来了。”李小狼记得很清楚，因为他当时就坐在小小莓玲的身旁，被拽着衣襟擦了对方满脸的鼻涕眼泪。 漂亮小孩，凄惨身世，被自己捡到。 这对年幼的孩子来说，这一套连招下来，直接就能打出暴击伤害。 李桃桃，被一套拿下了！ 达米安虽然愤怒，但也于事无补。他回想了一下自己七八岁在做什么...... 噢，他刚回到家里不就，把哥哥们挨个走了个遍。 虽然被迪克吊起来示众，但成功将提姆从雕塑山推下，胖揍了一顿二哥并将他的头罩挂在摩托把手上，哼着歌炫耀。 哈，完全没有遗憾，回想起来简直就要被爽翻！ 李小狼这段话算是回答了达米安以上两个问题： 那个叫砚的家伙，是被李桃桃捡到的。 他们的确从小玩到大。 达米安颔首，表示自己已经将前言全部听进去了，他催促着李小狼快些回答后面的问题。 达米安问：“他一开始就叫那个名字吗？” 他们的交流都是用中文，在这个房间门里，用这种姿势谈话，真的很像同乡会面。 李小狼点了点头，却又在之后将头摇动表示否认。 大面扬眉，像是没搞懂李小狼这样动作的意义。 很快，解释紧随其后：“我们喊他【砚】是因为他本人说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老家主那时正好在写大字。文房四宝，笔墨纸砚——让桃桃选，她选了【砚】送给他。” “我们这里有句老话叫做【燕子不如愁门】，意思是燕子不会在贫苦的，满是争吵的人家的房檐下筑巢。燕子在屋下筑巢是一件很吉祥的事情，意味着这家人的生活将越过越好，越过越红火。桃桃希望砚来到家里之后能忘掉过去的烦恼，变得开心起来，能够在这个家里获得幸福。” 小孩子的感情像来很纯粹，干净的像杯中之水，轻轻晃一下就会泛起涟漪，喜欢和讨厌都很浓烈。 桃桃由衷的希望这个如雪子一般落在她眼前的孩子，能够在这个家中获得幸福。达米安有些吃味，他不阴不阳地夸赞着：“真是个好、名字呢。” “好名字？”李小狼用半是困惑的语调重复了一遍，遂在达米安惊讶的神情中，露出了极为罕见的对某种事物厌烦至极的表情：“这个不见得啊。” 在东方，人们都有用名字来决定一个人命运的时候。 比如给一个人取名叫“阿狗”，那他一般都是贱命，好养活。 如果取名叫“文轩”，那他通常会很有书生气，可能善读文书。 当然，取名是一门很需要去深究的学问，而在这上面的，不过是民间门流传最广的说辞。 “桃桃取名当然好啊，她可是我们之中最厉害的。”李小狼笑了一下，笑的让人觉得发冷，就像嘴角与眼梢弧度的背后，是泼天的怒火一般。 “砚当然获得了幸福，但这是因为他夺走了本该属于桃桃的幸福啊。” “为什么这么说？”达米安皱起眉：“难道他是李桃桃的父亲遗留在外的私生子，回来使整个家庭众叛亲离，然后好夺取资产吗？” 林慎之的模样，在达米安眼前闪过。 他瞬间门否定了自己的推测，因为那个男人看起来很爱自己的家庭。 “因为【砚】的名字，其实是【魇】”在这一句，李小狼用上中文。 砚是文房四宝的砚台，那另一个“yan又是什么？ 仿佛是看穿了少年的困惑，李小狼说道：“是梦魇的魇。” “砚他根本就不是人啊”，小狼撑着腮帮，竖起一根 第89章 第89章 鬼王？ 在达米安脑中,飞速闪过之前有关的情报。 在李桃桃的口中，曾经出现过这个称呼。 是——李君姝，遇到蛊骨双子那次遇到的任务！ “不可能！”达米安下意识否认：“李说过了,李君姝那次的任务已经将幼年的鬼王歼灭了！” 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她不知道。李小狼回答：“不过在引出鬼王的概念之前,我要问你个问题。” “？” “你认为，什么是鬼。” “我不信神。不过在我的印象里，那种东西应该是人类死后异常的磁场所塑造出的异态能量体。” “那什么是鬼王？” “异态能量体中，能量纯度最高，最强的那一个？” 达米安斟酌了一会儿,将自己的回答说出。 不能说对，也不能说是错的。 看来得从头教起了啊..... 李小狼叹了口气,有些苦恼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我觉得你在追桃子之前,需要先报个班学习一下。”李小狼十分认真的提议。 “什么班？” “灵异补习班。”李小狼由衷的建议。 毕竟没有共同语言的话，爱情真的会很难进步的。 “我们这边概念中的鬼,和你所说的有所不同。” “正常的鬼分为清风和烟魂,而鬼王则是悲王。我们在这里所说的鬼,大部分是指【鬼魂】即，是人死后的念力幻化出的生物。有人是心怀执念不肯往生,有人被仇恨腐蚀，变成怪物。 “变成的怪物的鬼魂,我们一般将其称之为【厉鬼】，即是鬼怪。” “砚，是鬼怪之中的王。他是纯粹由瞋痴贪念汇聚而成的怪物,每一次降世都将使世间生灵涂炭。数百年前，以李氏为首，联合其他几家名门合力将鬼王斩杀，将其残魂封印。但砚是恶意的凝聚,世界上有负面情绪的存在，他就不会消亡。所以，斩杀鬼王就成了每一任家主在身为内门弟子的生涯中，必做的任务。 鬼王每五十年轮回一次，最好趁转生的脆弱期将其斩杀，否则当它成长起来就会变得很难缠了。 “姑姑在当时的确是将鬼王斩杀了，但是鬼王并没有死，因为砚是特殊的。” “鬼王每五十年轮回一次，到了姑姑这一代的时候，他已经整整轮回了三百年了。” “姑姑被誉为千百年来最接近神的家主，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让砚找回了以前的记忆。” “所谓鬼王的诞生，其实是因为，他是被遗弃的人。” “在道教的信仰中，“三尸”代表人体内部的三种“恶欲”，其原型是三种虫子。道书《梦三尸说》曰：“人身中有三尸虫。”具体包括上尸三虫，中尸三虫，下尸三虫，故称为“三尸九虫”。修道者要走上成仙之路，必须铲除和消灭“三尸之根”。 “上尸虫名为彭候，在人头内，令人愚痴呆笨，没有智慧。 中尸虫名为彭质，在人胸中，令人烦恼妄想，不能清静。 下尸虫名为彭矫，在人腹中，令人贪图男女饮食之欲。” “你有看过我们的封神谱么？上面成百上千名神仙，都是靠着封神榜一一上去的。神，在成为神之前，首先是人。我们有多少神，就意味着有多少神斩了三尸，如此之多的三尸之根，被落在凡间，最终汇聚成了砚的原型，即是鬼王。” “其他的鬼怪具有单纯的恶念，但砚并不是。他是神灵在飞升前斩下的三尸，纯粹的嗔痴贪，纯粹的恶。也正因如此，砚的恶，能够与神□□汇。这特质赋予了他在李君殊手下活命的机会，趁着李君殊拔剑的瞬间——被斩击斩掉了大半身体的砚，溜进了李君殊的剑鞘里。” “而姑姑她，全然没有察觉。” “姑姑以为自己杀了鬼王一身轻松，用法器塞了鬼王的残魂就回家交差去了。她年轻的时候是个闲不住的人，交完任务就到处溜达。鬼王幼年期是个初生的婴孩，懵懂无知，除了觉醒自己的来历以外，对凡尘的一切一窍不通。” “于是在姑姑的鞘里，他开始学习怎样作为人类生存。” “姑姑虽然是名门子弟，却并没有高门子弟的那一份矜持。她外出做任务，常常和三教九流的人混迹在一起。按她所说的，跟那些世家的人在一起好像浑身都是规矩，坐也不舒服，站也不舒服。也正因为这样，砚能够接触到各个阶级不同的人。他身为三尸，本身充满烟火气，学习能力极强。虽纯粹，却天生带着毁灭欲。” “砚，随着李君殊一起游历了十二年。” “终于，他学会了怎么样作为一个人类活着。于是在李君殊分娩的那一天，他找到了可乘之机。因为在李君殊的剑鞘中养出了神性，他遛出李家时没有被法阵发现。” “那天，与李君殊一同分娩的，还有另一户人家。” 第90章 第 90 章 “他和李是同一天出生,也就是说他对李的接近，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阴谋？” 达米安心底已经有了答案，然这一答案,也得到了李小狼的认可。砚和李桃桃的相遇，是砚的蓄谋已久。对于两人来说，这是很浅显易懂的一条逻辑链。可,当达米安露出催促的目光时,李小狼却没有接着再说下去。 少年,先站了起来。 达米安正困惑于对方的作为,就见眼前,忽然被两叠衣物占满了视野。紧接着，衣物朝着左侧偏了偏,从而露出李小狼的眼睛。 达米安：“你知道说事情只说一半,是很遭人烦厌的陋习对吧。” “我可没指望得到你的好感,达米安.韦恩。”李小狼半是打趣的口吻,让达米安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手中的衣物一轻，达米安最终还是将换洗的衣物接过： “你们李家人的秘密确实很多。”达米安“啧”了一声，不满的讽刺道：“看来我在这里住下的这段时间里,不得不担任一段时间的福尔摩斯了。” “少来了。”李小狼晃了晃竖起的食指：“没有华生的你,最多算得上孤军奋战的江户川柯南。” “想开点吧。”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笑了一声,“接下来是桃桃的个人秘密，除了她本人之外,我们其他人没有将其揭露的资格。” “我不认为短时间内，李会在这些事上面对我开诚布公。”达米安听起来有些郁闷，他做事寻求高效率，能知道少女被尘封的国王自然能够大大拖快攻略进度。眼见着通关的快捷通道近在咫尺,李小狼却“砰”的一下关上了那扇门，这让达米安怎么能不着急。李小狼双手摊开，表现出爱莫能助的样子：“感情向来是一场持久战，难道你也是那种只关注女性的皮囊，不在乎对方内核的类型吗？” “你赢了。”闻言，达米安瞬时缴械投降。他关心顶上位哥哥的情感状况，在父亲和猫女约会时打去视频通话，达米安当然不是会被美□□惑的类型。他恨恨地将衣物揣在怀里，倏地一下大动作的站起。 对于用来宣泄不满而言，达米安这一套动作实在很幼稚。 李小狼撑着腮帮，他慢悠悠地招呼着：“慢走不送。” 等达米安彻底离开房间内，直到再不能听见对方远去的脚步声。少年拱起身体，在地上敲了下。 咚咚咚。 敲击声甫一结束，遂能见到一个人影从桌面上叠起的符咒表面钻出。莲花头饰与金甲，扎着俩双丸子头的少年坐在书桌上，随手抓起果盘之上的糖果往嘴里塞。 “不咋地。”哪吒评价道。 少年武神从一开始就在偷听他们的对话，此时被徒弟发现了也面不改色，毫无心虚的意向。李小狼叹了口气：“您那儿的事情解决完了？” “哈，别跟我提那茬。”哪吒把糖纸揉皱了，用力哼声：“真是给那笨蛋长脸了，翅膀硬了敢替她师父背锅了是吧？” “李家谁都知道桃桃和您关系最好了。”李小狼不咸不淡地替李桃桃说着话，又继而问道：“那么，听到您想知道的事了吗？” “那黑煤碳想拱我家水灵的白菜，这一点我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吗？”哪吒故作高深似地摇头晃脑，‘小狗，你凌晨的时候准备一截长藕放神堂那里。’ “......”李小狼无言同他注视了一会儿，旋即打着哈哈道：“......您这次征得过老君同意了是吧？” “没有”哪吒说的理所应当：“不过我把月老用他的红线捆起来了。” “他应该会替我说情的。” 从李小狼的房间往外走，穿过又直又长的走廊往下，正在拐角处和旁人撞了个征兆。 “抱歉。”女声是先道歉的。 声音病恹恹的，有点半死不活的感觉。 达米安很迅速的分辨出了这音色属于谁，低下头一看，李桃桃也下意识地抬起头看过来。 少女脸上可怖的红肿在冰敷下已经消退了不少，冰袋侵蚀面颊带来的后果是唯有侧颊苍白，有如烫伤后剥下的一块疤。李桃桃在和达米安目光相触的刹那并没有逃走，她看起来很累，眉眼都沉沉的压下来。达米安看了她一会儿，问：“你还好么？” “知道你的房间在哪里么”李桃桃对他的问题避之不答，还不等少年回应，她便自顾自地继续道：“我带你去，跟我过来。” 李桃桃的房间在李小狼往下一层，达米安的房间和她紧密相连，在她的隔壁。 脚步沿着木质地板的缝隙落下，仿佛他们在走独木桥，小心翼翼，差一点都要往下坠落。刚和李君姝吵了一架的她，已经不想白费口舌和达米安再争论什么。而少年似乎与她心意相通，沉默竟也不显得尴尬，朝达米安指向另一侧的门板时，李桃桃先钻进了自己的房间里。房屋内没有开灯，黑黢黢的，只有窗外街道哪一点路灯能照明。 她把自己一头栽进床上，被子蒙住脑袋，一床又一床的被子使她将自己裹得像个幽灵。 明天要上学，今天要调整心态。 在学校里平庸的表现，会让她在李君姝心底的地位比重下降，但这段时间面对蝴蝶玉卡也有一敌之力的表现，显然让李君姝窥出了一点端倪。 今天我对妈妈发脾气了。 李桃桃想。 手指轻轻碰上脸颊，在众目下被掌掴的痛楚犹存，但仔细去体会，好像也没有那么疼了。是因为李君姝经常做出这种事吗？不可避免地，李桃桃想到从前。指腹碰上面颊，这还是冷的，寒冷的要将曾经那些温柔的温存全部都冲淡了。 从砚被妈妈杀掉开始，她们之间的关系裂开的沟壑就已经太深太深。 和妈妈之间的裂痕，实在太难以修补，难以愈合。 李桃桃将身上的被子拽住，朝着身体中央向内裹去。 她的蜷缩没有持续太久，安静的房间内，忽然响起一声轻飘飘地问话。 “李？” 李桃桃第一时间朝窗户看去，以为是达米安又不走正门。 当窗面上空无，没有罗宾设备的少年，想来也不能做出倒挂少女房檐的这种举动。 李桃桃左顾右盼，最后发现了藏匿在桌角处的事物。 一个圆筒，末端牵着一根细线。 这个...... 一看就是简易联络器，李桃桃一时想不起这是什么时候做出来的。 没有等来李桃桃的回复，达米安继续说道：“李？该死，这联结的是你那边吧。” 正在房间中的达米安.韦恩，此时盘腿坐在地板上面。即便是在家里居住他都要查看一遍房间内是否有监听设备，更何况现在是在在外长期借宿。 刺客联盟的继承人很有警惕心，他在房间内上蹿下跳，在排摸到桌角时，达米安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里，静置着一个听筒。 以达米安的眼力，他打眼就能看出这东西是什么。一个自制简易通话器，在幼儿园到小学阶段盛行。达米安有些意外这会在房间中发现，他好像隐约当中有记得李桃桃，曾经同他说过为什么会将他的房间安排在这里。 有实用性，同样也有少女的私心。 他朝着桌角放置这听筒的一隅伸出手，指尖第一时间挨到的，却是厚重的一层灰尘。 看来这间屋子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 好在除了这东西以外的卫生状况无可挑剔，在达米安将听筒凑到耳旁的催促声中，李桃桃终于回声了： “是...是我！” 她紧张的声音有些变调，换来达米安一阵沉默。这份紧张并不源于通话的对面是谁，而是李桃桃回想起来了，这个简易的通讯设备究竟被创造于哪里。 达米安所在的房间，是当时林慎之的房间。 李桃桃刚来这里时睡不着，作为父亲的林慎之就跟李君姝商量了一下，他搬到了这间房间里来，在墙壁的两端做了一个移动听筒器。 李桃桃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睡不着，爸爸就会透过这个听筒发来声音。 温柔的男声，舒缓地对女儿说着：“爸爸会在这里保护桃桃的，这是属于桃桃一个人的报警器噢？” 爸爸，是小桃桃来到哥谭后心灵的港湾。 李桃桃会将达米安的房间安排在那里，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有这个听筒的存在。 她在被拒绝之前，曾想过这是她给达米安的惊喜。 他们可以在听筒里交流今天发生的一切趣事，一直聊到他们彼此困倦，互相道出晚安后再陷入睡眠。 到那时，说不准就连梦境都是共同相连的呢？ 可现在，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这么尴尬。 李桃桃已经鼓起勇气，想让这份失败永远被埋藏于心了呢！可是造化就是那样弄人，谁能想到先发现这个听筒设备的，居然是达米安呢？ 得到了回应的达米安，在沉吟了一会儿后问道：“每个房间都有这个？” 精准扼要，不愧是达米安.韦恩。 李桃桃被问噎住，她半响后才十分屈辱地回答：“不......只有我们两个房间有。” “噢”达米安哼了一声，他转而抬起手敲上墙面。轻叩的几声，不知为什么，隔音姣好的墙面，却能令李桃桃听到对方敲击墙壁的声音，连带着，就连达米安似笑非笑地表情都浮现在她的眼前了。 “是吗？” 搞什么啊，这个问句。 李桃桃恼羞。 这句反问简直要将她那一点使人脸红心跳的心思，被戳开摆在阳光下一样了嘛。李桃桃对着空气打了一通乱拳，她下定决心绝不能被达米安牵着鼻子走，便竭力保持自身冷静，将听筒视作炮管，试图对达米安发起反攻：“你别想多了，这是很早之前就在那里放着的。可不是因为你要过来住，所以特地把这间房间安排在你这里。” 达米安幽幽地：“是吗，但我没打算问你这个啊。” 李桃桃：！ 这是什么不打自招啊！！ 她挨着墙，少说少错。达米安那边却没有任何要放过她的意思， “心理学上有一种概念，叫做投射。” “投射，是心理防御机制的一种。指把自己的性格、态度、动机或，“转嫁”到别人身上，以减轻或消除内心罪恶感。” “在日常生活中的投射反应，则是心虚的表现。所以李，你现在是在把你的撒谎后的不安投射在我身上么？” 李桃桃：“......应该没有？” “不做肯定的否定，就算是肯定了。”得到了答案的达米安心情不错：“所以，你还喜欢我对么，李？” “这个问题的是与否，对你而言难道很重要吗？”李桃桃并没有被哪吒附身时的那段记忆，因此，她对达米安对这件事暧昧不清的态度，感到不解。 一个对这段感情持有批判性态度的家伙，居然在现在追问主动表达爱意的另一方，是否还对这段感情存在依恋。 这，未免也太奇怪了一些吧。 已经完全是地狱笑话的程度了。 李桃桃：“反正你也不喜欢我，我喜不喜欢你也跟你没有关系吧。问出来也只会给你造成困扰而已。” 她停顿了一下，十分残酷：“反正我现在已经破罐子破摔了，等治好了你身上的诅咒我们俩不会再有任何关系的。” “我现在能确定了。”没头没尾的，达米安说出了这么一段话。 李桃桃困惑：“什么？” “你被哪吒附身的时候，的确没有记忆。” “？” 李桃桃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的手指在听筒上打转，梗着嗓子试图营造出气势汹汹地样子：“那又怎么样啊！所以你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不然，你也不会听不见那句话的。” 虽然是很简单的一句话，但透露出的信息有很多。比如在附身五感被顶替的阶段，哪吒与达米安发生了一些事情。毕竟她两次夺回权限，第一次是哪吒主动让位，刚刚决斗完的姿势是她跨坐在达米安身上。既不雅也不齿，使李桃桃没有去深究，得到决斗的结果后只想快些将这件事翻篇。 第二次是李靖和哪吒的对峙，不希望师父因为她的任性而在天庭受到惩治，那时达米安没有过多参与这件事，这是李桃桃自己和李君姝之间的母女吵架。 现在，在深夜。 十五岁的，正处在青春期的少年和少女在房间内开诚布公，达米安竟然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如果有发生了很重要的事，哪吒一定会第一时间发来通知的吧？ 从刚刚在楼下和李君姝吵架开始到现在，眼前都没有闪过应有的画面，这应该是已经被哪吒定义为“无需告知”的范畴了。 想到这里，李桃桃才发现这件事的不对劲之处。 有什么事情，会有必要使达米安主动提起，但却被哪吒划分为“废话”的范畴呢？ 这件事经不起推敲，答案仿佛昭然若揭。 聪明的李桃桃，对他人情绪感知敏锐的李桃桃，几乎在这一瞬间，本能地捂上了自己的脸颊。 好烫，跟烧红的烙铁一样烫！ 好烫好烫，如果现在去照镜子，这张脸说不定已经跟桃子一样红了吧。 扑通扑通，心跳的好快。 李桃桃用手抚上面颊，又很快将其贴上心口。 手忙脚乱，只有一双手脚的话，根本不够李桃桃用嘛！ 与想象中郑重其事的告白差别很大，达米安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时，简单的跟询问他人“明天早上吃什么”一样简单。 “我跟哪吒说了，说我想要追求你这件事。” 虽然达米安的家庭也不健全，但他掌握了能熟练将“爱”说出口的能力。少年告白心意之前不需要做太多的踌躇准备，很轻易就能说出口。李桃桃将自己告白时的状态，和少年做了一次对比。 简直是，惨败啊。她哭丧着脸，如此想到。 果然，不同环境下长大的人，虽然表面上看不出差别，但在对待感情的倾诉方式上，是截然不同的。 李桃桃忽然，有点羡慕他。 她小时候和爷爷奶奶一起长大，但老一辈需要坐镇主家，也没有太多时间陪她。平时一起玩的最多的就是亲戚家的孩子们，可她的进度旁人需要付出数十倍的努力才能勉强跟上，在遇到砚之前，李桃桃空荡荡的生活时光，总是一个人度过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忍耐的嗓音中的颤抖。 达米安，只能模糊不清的听到对方那里忽然急促的呼吸。 “李？”他耐不住，问道。 \我在。\李桃桃声音很轻。 “你的答复是什么？” “你这是已经默认我会同意你，还是在通知我？” “我在征求你的意见”达米安罕见的放低了姿态，他说到：“你同意吗，我将对你展开追求这件事。” “那是你自己会做出的决定，达米安。”李桃桃深吸了一口气，对他说道：“你喜欢我也好，讨厌我也好，这都是无需告知他人的，你主观意义上本人能够做出的决定。” “你可以不用告诉我的，达米安。” 是感到底气不足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为什么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桃桃的语调近似呢喃。她缓慢的低下头，侧首将额头压在了墙面上。声音又缓又轻，仿佛说出的每一个字，口中发出每一次停顿都费劲了力气。这就像是要洗脑自己，说服自己那般。 趁着尾音还没有在听筒中散去，她紧接着又重复了一遍： “你可以不用告诉我的，达米安。” 被拒绝过一次，就要变得小心翼翼地，蜷缩回保护自己的壳。 达米安，却否认了她的想法。 “要说出来。”她说：“如果不明确的说出来，谁又知道你在想什么？” “无论什么都是一样吗？”她怔怔地，小心翼翼地问。 “无论什么都是一样。”达米安肯定地说道。 他的家庭并不和李桃桃想的一样健全，父亲布鲁斯.韦恩是一个无法调节好家庭关系的人，他混迹社交场上的高情商在家中便全然失效，他们永远不擅长通过倾诉来了解彼此，只会通过偷放监听器与跟踪器来定位对方的动向。 坦诚倾诉？ 将这句话说出口的达米安，后知后觉。 他有些想笑，这或许也是一种投射吧。 他和李桃桃虽然从个性上有差异，而从本质上来看，或许他们是同一类人。 投射是人本身的欲.望，期待，态度，想法转接到他人身上的体现。达米安的日常相处中，称得上最好的朋友的只有乔纳森一位。这让他在面对李桃桃的告白时，第一时间选择否认，并且去打压对方的情绪。他是母亲对父亲埋下阴谋的产物，在培养皿中被催熟。或许达米安口中说出的这一切，也是一种他本人欲.望的体现。 李桃桃选择压抑，达米安选择释放。 李桃桃不知道对这个问题该如何作答，在此之前没人跟她说过“有想法，就要宣之于口”这种事。她只会保持安静，像一株没有人打理的花茎，将腐水和苦水全都往嘴里咽。 “可是我不知道要给你什么答案。” 显而易见的迷茫从少女的嗓音中凸显，手背被她贴在了自己的双眼上。眼皮烫烫的，身体好似在发热。 “实际上，你不需要给我什么明确的答案。” 达米安如是说。 “如果我拒绝了你的追求呢？” 人类的情感，是最最难以琢磨的。达米安这种坦然将自己的情感宣出的方式，是笃定了我不会拒绝吗？李桃桃想，嘴上说的却不是什么好听花哨的话。 会生气吗？会受挫吗？还是会给出别的什么反应。 李桃桃屏息凝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些什么。也许达米安的答案，也是她一直以来感到困惑不解的问题，将要受到解答的答案。 “嗯。” 达米安，说话了。 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去思考，少年对待这个问题的态度是—— “那也没办法吧。” 达米安说：“就像我先前拒绝过了你一样。” “你当然也有权力拒绝我。” 他一字一顿，和李桃桃费劲的吐字不同，达米安的话语很有力量感。 “李，你有决定自己的人生，以及伴侣的权力。” “在这种问题上，不需要在乎旁人的眼光。你是绝对自由的。” 第91章 第 91 章 因为达米安整这一出,搞得李桃桃一整晚都没能睡好觉。 她顶着黑眼圈来到房间外，发现走廊上的已不止有她一人在。 达米安背靠着墙，他双手环臂,一副已等待多时的模样。他穿着李小狼的便装，宽大的圆领卫衣和阔腿长裤，甚至连头发都不忘与往常一般用发蜡一丝不苟的打理起来。 李桃桃顶着黑眼圈，她精神萎靡,一副身体被掏空的颓靡模样。 李桃桃看到达米安的第一眼，先被他脑袋上那一层油亮的发蜡刺到眼睛。她闭了闭眼睛，眼神幽幽的,好似在无声的控诉。达米安像是读不懂空气,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少女,遂毫不留情地笑了出来：“别告诉我你祖籍其实是四川的？” 李桃桃,瞬间惊醒。 什么四川,你才是大熊猫,你全家都是大熊猫！ 她正要条件反射的将这句话脱口而出，却在见到身前的人是【危险人物】达米安.韦恩时，硬生生将其咽了下去。见到达米安这张脸，李桃桃就不可避免的,在耳边响起了昨天达米安说的那些话。 她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 但最终还是没发出一点声音，朝着楼梯匆匆走下。 达米安漫不经心的跟在少女身后,他看着李桃桃拎着书包仓促的模样，感觉对方的背影沾了几分落荒而逃。 下了楼,出人意料的是客厅里没有别人。 有的只是高压锅里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还有摆在餐桌上的生煎跟油条。 这些都是李桃桃爱吃的，她只看了一眼就去消毒柜里拿碗筷。 不出意外,这些都是李君姝准备的。 是因为昨天的事所以在自省吗？ 李桃桃，其实是一个很容易心软的人。 李君姝准备早餐的时候，显然没有考虑过达米安的口味。少年在李家吃住的这段时间里，布鲁斯已经在联络李君姝准备交付食宿费。好在中式的早餐不至于让人难以下咽，只是作为素食主义者，达米安对这肉馅儿的生煎和含有肉末的皮蛋粥实在无法下嘴。 李桃桃捧着一碗粥放在隔热垫上，她猛地记起了达米安的饮食习惯，只好重新反身进厨房内，在整个冰箱当中翻找着。 李君姝接下的活基本都在早上，她不是啃包子就是啃吐司，只为图个方便。 李桃桃在冰箱里找到了李君姝吃剩下的吐司，她将身体往后仰，侧首朝着餐桌前喊道：“达米安，香蕉花生酱烤吐司行不行？你要喝咖啡还是牛油果奶昔。” “牛油果奶昔。”达米安回答。 他坐在餐桌上，看着厨房内少女忙前忙后的身影。 将两片吐司从包装中取出，用黄油刀剜出瓶中花生酱均匀涂抹上吐司表面，切片香蕉喷上一些蜂蜜水，放入烤箱当中烤制。一股浓醇的坚果甜香就会随着小麦的烘烤香味挥发而出，使人唇齿生津。李桃桃想了想，还去给达米安煎了几根芦笋，一个煎蛋。 少女打着呵欠，一手端着餐盘，另只手端着果汁杯走出。 “消毒柜在那边。”李桃桃示意。 “谢谢。”对于他人帮忙准备早餐的举动，达米安表达了自己的谢意。少年用刀叉将吐司割开，坐在他对面的李桃桃眼神放空，喝粥的勺子有几次没对准嘴唇，脑袋上也有几根头发不安分的翘起来。 怎么看着傻傻的。 达米安有些无法忍受，问：“有这么困吗？” “昨天没睡好。”李桃桃从起床到现在，已经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呵欠了。她困倦的掀起眼皮看了眼达米安，紧接着李桃桃将碗放下，她问：“我要上学早起就不说了，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有一说一，正常新时代年轻人不应该能躺着就绝不坐着，能赖床就绝不起床的吗？ 达米安这算怎么回事，怎么比她这个初中牲起的还要早。 达米安咽下口中吐司，气定神闲：“噢，我们俩一起上学。” 李桃桃：？？？？？？ “我是不是说过你最好不要出门的？” 她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觉得自己先前的千叮咛万嘱咐都好像喂了狗了。 达米安回：“你确定要把我跟你母亲放在同一屋檐下？” 噢，那确实。 李桃桃想了一下李君姝和达米安正面交锋的场面，她猛地瑟缩了一下。 那确实，还不如跟她一起去上学呢。 起码跟她一起去上学，家里不会被炸掉，出了事她也好第一时间对达米安身上的东西进行干预。 “......好吧，你赢了。” 李桃桃用力地搓了一把自己的脸，对达米安给出的最糟糕设想，少女不得不妥协了：“我的确有办法能让你跟我一起出门，并且暂时压制你身上的吞运法阵。但是......” “但是？”达米安一扬眉，等着少女的后文。 她猛地把手糊上脸，用力把脸皮子往下一拉，李桃桃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做足了心理准备一般说：“但是很麻烦。” 这个“麻烦”在她这副口吻中说出，仿佛这是什么羞于说出口的事。连带着达米安，都有些紧张兮兮起来了。少年不自觉地将身体往前倾，他紧盯着李桃桃，而她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要用到一个法器，那个法器的有效范围是，你不能超过我三米远。” “也就是说，你连上厕所都必须让我陪着。” 李桃桃语速极快地将这说完，她如同被呛到般伸手捂住脸，不敢再去看达米安。以为李桃桃要说出什么惊骇之事的达米安，在消化完对方含糊不清的句子后，第一反应只是—— 达米安，眨了眨眼睛。 他顿时露出了无趣的表情，少年把自己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就这件事啊，李。” 她从指缝里看少年的反应，却发现达米安脸上写满了：【就这就这就这】的表情。 李桃桃一时无言，看着对方稳如老狗，面不改色的态度，她一时有些琢磨不懂到底是谁出了问题。 这么短的距离，连上厕所都要同步进行，难道这不值得令人害羞吗？ 李桃桃，不理解了。 下一秒，达米安给出了他解答。 他双手交叠放在下颚，用手织出网托住的下巴的少年，如此说道：“看来你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我们两个之间的定位，李。” “？” 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定位？ 上下级？ 李桃桃满头问号，这让达米安平生第一次，产生出微妙的挫败感。看来他身为追求者角色定位，在李桃桃的心里仍然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说罢，达米安站了起来。少年在青春期的身体已经开始抽条，比李桃桃要高上不少的达米安身形精瘦，他本身皮肤黝黑，翠眸在盯着他人时如狼，也像野豹，总归是很有压迫感的。 李桃桃刚端起的粥碗又放下了，她抬头看着居高临下的达米安，猛地吞了口唾沫。 这、这又是做嘛呢！ 达米安嘴皮扯起，他压在桌面上的手动了动，看起来很想掐住李桃桃的脸再说话：“你忘记我昨天说什么了吗？” “啊....你说，我有拒绝你的权力？” 达米安：。 好家伙，别的记不住，就把这句吸烟刻肺了是吧。 还得是你李桃桃，要说这没带点私人恩怨都没人信。 李桃桃心虚地把嘴嘟成一个“3”，她的心虚显而易见，说实话少女不太想回忆起昨天信息量爆炸的对话。但达米安的目光肉眼可见的越发危险，李桃桃也只能硬着头皮的大声嚷嚷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别这么看着我！” 她又怕被旁人听见那般，声音骤然变得很低，很小声地轻声细语道：“不就是，不就是你说你要追我吗......” 脸，脸又要烧起来了！ 李桃桃把头压得更低了，她愤愤地：李桃桃，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达米安这才表现出满意的神情，他重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少年左手持着银叉，随着肘部支着，叉尖也随之立起：“我想过你可能脑袋不太聪明，但没想过能笨拙到这种地步。” “我才不笨，我才不笨！” 有感觉被诬陷到的李桃桃，即刻苍白无力的反击。 达米安冷哼一声：“哈？那为什么连这种浅显易懂的道理都不明白。” “既然我是你的追求者，也就是说，如果是因为你那个能够让我自由出入家门的方法，而造成了什么流言蜚语的话。我不会感到任何尴尬，反而受益者会是我。” “倒不如说，在考虑我的心情之前——李” 这就是所谓的利他主义者吗？怎么会有人在预一件糟糕的事情之前，第一反应是去考虑他人是否会受到伤害，而不去思考自己的想法呢。 达米安截住了自己后半段话，取而代之的是让李桃桃感到提心吊胆的叹气。 达米安长叹了一口气，继而说道：“你不应该先考虑一下自己的想法，和可能会落入的境地吗？” “流言是有性别选择意识的，在两性同时遭受到其打击时，往往最受伤的那个只会是女性。” 达米安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虽然他看起来是个理智派，但在感情上完全是倚靠本能驱使的。根本就是野兽的作风，喜欢一个人就要把她划分进自己的领地范围内，受不得别人丝毫的伤害。虽然达米安能够教训到每一个对李桃桃恶言相向的人，但人类如果想要伤害另一个人，那么他们能够使用的方法有很多。 可以用眼神霸凌，可以用态度孤立。 虽然达米安在校内背负着恶名许久，他从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但李桃桃不一样。她的心灵敏感又脆弱，这件事百害而无一利，达米安希望李桃桃不要脑子一热就做出选择。 至于在校内，李桃桃会不会遇上另一个让她心动的人？ 关于这一点，达米安原本是很放心的。在他看来自己对比旁人有着绝对的优势，作为男友来讲是优质的不二人选。 但现在情况不同，那该死的纽约佬转学进来了，而且跟他们同班。 李桃桃在此之间已经跟彼得有过交集，虽然彼得.帕克只在这地方待上一个月，但一个月想要用来发展男女感情，在时间条件上实在是太充足了。 他达米安.韦恩想的是爱情事业双丰收！ 纽约佬想要横插一脚？开玩笑，这没可能的！ 第92章 第 92 章 放在往日,达米安一定是用指示的口吻和李桃桃去讲述这件事。但昨天他刚跟大舅哥李小狼促膝长谈，明白对待心怡的女生最重要的是“尊重”，达米安愿意将决定权交到李桃桃手上，由少女自行决定。 李桃桃不得不承认,达米安说的有几分道理。 并且,是真的真心实意在为她着想的。 看一眼,再看一眼。 李桃桃的目光小鸡啄米似的朝着达米安探去，饶是达米安也觉得有些不自在。少年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将一众鸡皮疙瘩抚平后，他问道：“你看什么？回答呢。” “没什么啦”李桃桃摸着脸，被戳穿了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觉得你好像变了，如果是前几天的话，你应该不会这么跟我说这件事的吧。” 达米安：“别说的你好像很了解我一样，那你说说看,如果是前面几天的我会怎么说？” 李桃桃登时来了劲，她拿腔作势，将达米安那张欠扁的嘴脸模仿的惟妙惟肖：“李，用过量的废话去遮盖重点是白痴的做法。把法器拿出来是能将利益最大化的,你也不希望回家后看到这地方面目疮痍吧。” 那种，那种型黄毛的语气。 达米安的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该说不说，李桃桃的模仿的，确实还挺像。 李桃桃也不是没考虑过达米安说的那些问题，但所谓连厕所都要有人陪的说法，实际上只是一种夸张的修辞。虽然一旦超过三米,法器确实会立刻失效，但如果只是几分钟的失效，并不会造成什么可怖的后果。 毕竟,达米安应该是不会被淹死在厕所才对。 李桃桃眼神到处飘了一下，又怕被达米安看出端倪，很快她又将目光落在了实处。李桃桃看了一眼手机，距离最晚到校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 时间方面还是很充裕的。 她想了想，问：“你的书包呢？” 李桃桃在问出这句话时，已经算是默认同意了。 “格雷森去上班的时候会送给我的。” 达米安回答。 “......所以你从昨天就已经笃定了我会同意带你去上学？” 达米安没有直接回复，而是目移了一下。 李桃桃心底暗恨：可恶，这不是已经纯纯被拿捏。 倏地，达米安感到自己的椅子腿动了一下。旁人做出来这种动作是含有性特征的引诱，但李桃桃用力之大，给人一种要将他座下的椅子踹碎的感觉。即便这这般用力，李桃桃还是觉得不解气。她看了一眼达米安餐盘上的食物，磨着牙，说道：“快点吃，吃完去我家祠堂。” “嗯。” “嗯...去的时候要上三柱香。” \这又是什么特殊的说法？\ 因为李小狼那句“你要不找个玄学补习班”的打趣，达米安现在对这种神奇事物很有兴趣。 达米安对自己的未知的领域都有着求知欲，李桃桃倒是没多想什么，随口对他解释道：“大概是，告诉神明们，我家的祖宗们，有外人进来了吧。” “就跟你去别人家里做客，要先跟对方家里的大人知会一声一样”李桃桃很认真：“这是基本的礼仪，对吧？” 达米安当前出入最频繁的他人房屋，除了李桃桃以外，就剩下乔纳森.肯特了。 前着存粹是有事相邀，引狼入室。 而乔纳森家里，达米安很少走正门，一般都用对方家的窗户训练潜行。 打招呼吗？达米安漫不经心的想着，房屋是第一战场，连自家都受不住的家伙，在被敌人侵入后只会溃不成军。 但他还是默默将这句话记下来了，并且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太过安静的早餐氛围，其实不太利于进食。李桃桃叼着一个蘸了醋的生煎，就朝着沙发跑去了。 将电视打开，达米安看着李桃桃“哒哒哒”地跑回餐桌上，又端起餐盘“哒哒哒”地跑回沙发前。 将盘子放在茶几上，达米安瞧了一眼，广告过后是今日的哥谭新闻。 感觉，有点岁月静好。 努力扔掉脑袋里莫名冒出的想法，达米安也端着自己的吐司和奶昔和李桃桃并肩坐下。 少女感受到热源的靠近，不着痕迹地往一边挪了一下。 在熟悉的动画logo一闪而过后，脸上涂抹着厚重脂粉的女主播来到演播厅前。 她整理了一下手稿，有气无力地说道：“抱歉各位，今天我的搭档约翰生病了，所以今天的早间新闻由我丽丽.艾登尔一人播报。” “内衣温莎结连环杀人案，暂时没有任何进展。” “没有新的受害人出现，警方这边对这宗案件严防死守，绝不透露一点情报。让我们来猜测一下，这是否会成为gcpd成立以来遇到过最大的难题呢？” “下一宗新闻，我们要报道的是，红熊猫未解之谜。” 李桃桃，差点没一口粥喷出来。 对内衣温莎结连环杀人案了解最深的达米安，对上一条新闻根本毫无兴趣。但作为韦恩家出了名的小动物爱好者，在“红熊猫”这个词出来的时候，他可不能当作没听到！ 但最先吸引达米安的，还是李桃桃反应。 他抽了张纸巾递过去，有些嫌弃又有些狐疑：“吃个饭还能呛到，你是小孩子么？” “谢谢。”nice！完美的借口，达米安我真的感恩你！ 李桃桃接过纸巾，借着擦嘴的动作掩饰自己着自己瞳孔地震。 达米安背靠沙发，捧着牛油果奶昔显得有些懒散。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新闻播报，看着那张已经被互联网上传烂了的红熊猫惊恐照片，占据了大屏幕3/2的位置。自从身上驻扎进了一只恶鬼后，达米安对这些阴性的事物总是很敏锐。 这包括，但不仅局限于正在面前活动的生命体、物品。 阴气是一种磁场的异常，达米安通过照片也能感觉出他人的异常。 就比如现在，他将身体坐正了一些，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有气无力的女主播不放松。 总感觉，她的脸上好像太白了一些。 不是擦着厚重脂粉的那种白，在演播厅中女主播的脸上，达米安观察到了蒙蔽在其面上的颜色—— 是一种枯槁的，衰败的，几乎要从面上挣脱而出的死气。 第93章 第 93 章 看错了吗？ 这是达米安的第一反应。 随着眼睫眨动,女主播脸上的灰败之气也消失不见。达米安喝了一口奶昔，借着进食的动作掩去皱眉的姿势。 鬼气和阴气能够发生共鸣,如果控制的好,达米安身上的鬼怪能够成为很好的异常探测器。身上存有鬼怪，对于达米安而言是一把双刃剑，但如果用的好的话同样能很顺手。 李桃桃不常看早间新闻,她看着主播有气无力地模样，便转过头对着少年问道：“哥谭的新闻联播一直这么颓靡吗？” “不。”达米安也觉得古怪：“你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比如说？” “我刚才在他们脸上看到了些东西”达米安努力想解释着：“有点类似于一层，覆在脸上的，灰色系胶质？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我确信自己不会看错。” 少年双手掠过自己的眼睛,李桃桃皱着眉,她用指腹碰上自己的眉心。天眼在的位置,请神，再是附身,这第三只承载着神性的眼，到现在碰上去还隐隐发烫。李桃桃闭上双眼,同时两只手比成窗口，架在天眼上方朝屏幕内看去： 常规视野被替换的有些像热成像,人身成白色的剪影,其身上萦绕着一些烟雾般的黑色物质。 这是—— 李桃桃猛一睁开眼,她抬手抹掉眉心沁出的血珠，心底暗道： 阴气。 达米安身上有恶鬼所以对负面的能量感知敏锐，而李桃桃灵感还没能完全恢复,所以没能先达米安一步发现。早间新闻已临近尾声，达米安不太放心：“你看到什么了？” “一个主播身上有阴气，可能是因为她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李桃桃斟酌着话语做出解释：“毕竟去鬼屋探险,去坟头蹦迪之类的视频，在各大视频网站还算是热度级。如果只是她一个人这样的，倒是不需要特别警惕。” “我现在有些怕，这又是一次集体危机。” 和达米安扯上关系后，要管的事情比她出生到现在要处理的事都多。件件都是吃力不讨好，李桃桃烦的要命，连带着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对方：“吃好了吗？吃好了先去绑定法器，边走边说吧。” 碗和盘子都浸入水池里，法器存放的地方在一楼祠堂。 白天的李氏宗祠，像一间半开放的私人博物馆。 烛台和高大的陶塑，李桃桃从一旁抽了三炷香出来塞进少年掌心，她叮嘱：“香要高举过头顶，拜三次。” 达米安依言照做，李桃桃转身跪上香案，抬手在佛祖坐骑张开的口中摸索些什么。 须臾，达米安将线香塞入香炉，李桃桃掌中多了一根细线。 细线轻薄的像一根头发，李桃桃小心翼翼地捻着，生怕它掉到地上。 达米安拍掉手中余灰，他俯身仔细看着少女手中绢丝似的东西。 平平无奇一根丝，这就是能让人重获自由的法器？ 李桃桃“哼”了一声，先将长丝的一段裹在自己的小指根部。往上绕四断，一直缠到指尖。细丝看着长度一般，可李桃桃这样做了之后，却还能拉出四五米远。见达米安傻站着没动，李桃桃拎起另一段同他提醒道：“看懂了吗？从小拇指根往上绕四圈。” 从李桃桃手中将长丝另一端接过，丝线在少年缠好的刹那化作点点星光，就这般融入空气中。达米安左右翻看自己缠好的手指，感觉那儿空荡荡的，没什么实干。 “你把小拇指屈一下。”李桃桃说。 拇指勾动，一条金色的泛着流光的线就从他们拇指两端浮现出来，丝线坠在地面，李桃桃抬起手臂晃了晃：“线的距离就是法器的有效距离。” “……看起来像狗绳。”达米安如此评价。 李桃桃顿时露出了心虚的表情，她看向另一边，嘴里打着哈哈：“嗯……因为的确是防止小孩走丢做出来的东西，是阿叔很早之前做出来给我用的。” 她说话时，阳光从门缝里被压缩着，挥向他们彼此。 “如果走丢的话，金线会引导你走向我。” 法器的使用并不复杂，从装备到使用，所消耗的时间不过几分钟。李桃桃和达米安现在要出发前去大都会上学，当然、迪克已经在前来接孩子的路上。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密集也太复杂，现在要恢复到正常生活，李桃桃还有些精神恍惚。达米安的适应性一直很好，昨天在李家没有听见恶鬼的低语，他倒是睡了个好觉。 怪不得李桃桃在说这件法器时，会词句吞吐，欲言又止。 达米安时不时看向小拇指，不知是否错觉，少年总认为自己能看到隐藏在皮肉上的丝线。他这份探究的目光，让李桃桃有点恼羞成怒：“好了好了，你别老是看它了！” …… “我就要看。” 被达米安一票否决。 少年眉梢挑起，是显而易见的坏心思、恶趣味。李桃桃跟在他身后对着空气乱挥乱打，不过是自己把这祖宗请回的家，她也只能抹一把脸深吸一口气：“比起研究这个，你不想延续刚才的话题吗？” “你可以继续说，这不妨碍我什么。”达米安说起来还挺洋洋自得，“一心多用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你最好能跟上我的思路。”李桃桃怒而攥拳，被气的脑袋抽痛。 以达米安的智商水平来说，一心多用于他而言并不算难事。也正如他本人所说，李桃桃在话落时，就看见少年将耳朵尖竖起来了，露出一副“虽然心不在焉，但正认真听讲”的态度。 李桃桃没办法，也只能顺着他来。 “一个女……”话未说完，达米安对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对话暂停。少年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迪克来接人上学了。 “一会儿继续？” 虽然是追求者，但达米安仍没有对李桃桃特殊对待的趋势。少年还是自说自话到令人抓狂，明明应该李桃桃是牵线的那一方，但达米安几步跨向前。少年侧过身子，他勾了勾小手指，浮动而出的金线有如在朝李桃桃招手。 这真有意思，达米安想。 看起来未来将有很长一段时间，达米安都会在这东西上花费心思了。 李桃桃根本不想像一只召之即来的小狗，她怒气冲冲：“别老是玩这个！” “李，你不能阻止一个人不自觉的手部动作。” 他还无辜起来了。 达米安眨着眼，又像想到什么似的指向自己的小手指：“勾动的时候别人能看见吗？” “只有灵感很高的人才可以。”李桃桃下意识作答，又为自己的条件反射感到懊恼。 只有两个人能看到牵住彼此的线，在不是情侣的情况下怎么想怎么糟糕。不过达米安那句“狗绳”给了李桃桃很好的思路，把这当做拴在达米安身上的项圈，少年看起来的确很像一只狼狗。 李桃桃表情逐渐舒展，最后甚至变得游刃有余。 谁知道女孩子心里都在想什么？ 两人各怀心思，门外正停着一辆迈凯轮p1l。青年穿着一身熨烫齐整的警服，半靠在车身上享用自己的早餐。 在韦恩庄园的生活质量比独居时高，至少可以在早餐时，享用到老管家亲手烹制的火鸡三明治，而不是只能靠着冰冷冷的即食燕麦片果腹度日。 迈凯轮p1l，毫无疑问是一辆豪车。 李桃桃就算再不敢相信，在迪克嘴角还粘着酱汁的脸对她露出笑容时，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今天，要坐豪车上学了。 李桃桃，一点也不想引人注意。 达米安上下打量了眼对方，最后嫌弃到：“早餐吃到鼻尖上了，你是小孩吗？” “哈，早上好啊小d，桃桃。”青年元气十足，他用纸巾擦掉鼻尖和嘴角的脏污，遂拎起怀中的纸袋：“要一起吃吗？阿福准备了你们两人的早餐。” “不，我们吃过了。”李桃桃婉拒，并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李已经做过早餐了，我以为你会骑着你的摩托过来。”达米安敲了敲车窗，迪克回道：“稍等，我还差最后两口。” “不是还要去接小乔么？三个孩子摩托可载不下，毕竟我不是印度裔。” “哈，可以我负责载他们两个，你在后面追着摩托跑。”达米安提议，不等迪克反击，少年回过头对上李桃桃那明显胃疼的表情。他皱起眉，看起来将要发难，他问：“你在担心什么？” “一会儿乔也上车，你可以说自己是被捎带的，毕竟这辆车不做人口拐卖生意。” 说罢，李桃桃露出了一个近似于哭的表情：“确实。” “如果你在校的风评好一些，也许我就不会在意这件事了。” “进去吧，别废话了。”达米安拉开车门，用手挡住车的上沿以防少女撞到脑袋。他紧跟着钻进后车厢，给了明显被噎住的迪克一个“你少多管闲事”的眼神，遂反手将门关上。 迈凯轮p1l后座很宽，至少哪怕不开车窗也不会给人一种拥挤的感觉。李桃桃和达米安两人都开着窗而坐，中间隔着一个空位。 即便是这样，跟对方处在同一座位上，还是让李桃桃感到坐立难安。 沉默令人有些尴尬，她总得给彼此找一点话题。 “等会儿乔纳森要来？” 一句废话作为开场。 “是。” 达米安看了她一眼。 “你们之前每天都一起上学吗？” “差不多。” “等会儿能让他坐中间吗，我晕车不想让位置。” 小心思显而易见了。 一瞬间，身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热源靠近了，挨着李桃桃的身边坐下来。 “你放心” 达米安露出微笑：“我现在就让座。” 第94章 第 94 章 倒也,不用执行力这么强。 李桃桃瞬间正襟危坐，坐姿端正的像公开课的小学生。达米安没有更进一步，他双腿舒展,低头刷动本日资讯时,迪克正好坐回驾驶座上。 乔纳森发来消息,达米安抬头同今日司机格雷森说：“乔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能走了么？” “当然。”迪克表示自己也准备完毕，他调试着后视镜。镜面从左到右闪过一面光弧,迪克眼神骤然锐利起来：“刚刚没发生什么吧？” 作为情史丰富的哥谭青年，迪克确信自己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要说发生了什么,好像也没有。 李桃桃思绪散漫,达米安做出了示意对方快些开车的手势。 整个车厢内弥漫着一种融洽又古怪的氛围,李桃桃和达米安各自坐着自己的事情。 少年在跟好友发消息,乔纳森从昨天开始就知道今天要跟李桃桃同乘一辆车。他们三个人是老师亲自分配的合作小组，一开始达米安性格糟糕,所以李桃桃跟乔纳森关系好一些。但从昨晚他们的聊天当中，乔纳森惊讶的发言达米安字里行间透出的信息,摆明了已经把李桃桃划分到“我的”范畴当中。 感觉,不对劲。 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里,他们俩人都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 乔纳森，感到好奇。 他今天校车都不赶了，就是要上韦恩家的私家车一探究竟。 李桃桃正疯狂跟彼得求助，从那一天起，作为唯一知道李桃桃就是“红熊猫”这一秘密的知情人，彼得·帕克明显已经上了艘下不来的贼船。彼得已经在校长室报道，作为交换生背靠斯塔克科技，校长不会给彼得什么难题。经托尼上下打点,彼得被分到跟李桃桃一个班。 他会在第一节课前的预备铃打响时，被老师介绍到班级里。现在在校长室候场，彼得看了眼李桃桃发来的消息： 【等会儿能不能来校门口接我一下啊。】 彼得：？ 【怎么了，外面下雨了吗？】 会用这种措辞，除了外面可能下雨而李桃桃没带伞以外，彼得想不出别的可能。彼得发出消息，便下意识抬起头朝着落地窗外环视了一圈。 窗外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李桃桃很快回信： 【没有，我正处在被追求者针对的恐怖修罗场中。】 【[一张在车内的裙面图.jpg]】 彼得思考了一下，追求者肯定是达米安，他现在出去救场也不大现实。于是最后一条消息，直接替李桃桃宣判死刑： 【我今天要报道，你自己先加油一下吧。】 她抓着手机目眦欲裂，最后只能心如死灰瘫在座位上。李桃桃家距乔纳森家不算远，不然乔纳森也不会在那天放学后，拉着达米安去李氏宗祠玩。约摸十多分钟后车停下，乔纳森拉开车门钻了进来。 “理查德先生，早上好！”蓝色眼睛的小狗一进后座，令人感到空气都清新了。在那声“桃桃，d，早上好！”中，达米安往李桃桃身边坐了坐，给乔纳森让出位置。 乔纳森关上车门，他调整好位置的第一时间就是伸手拍了拍好友的肩头：“d，我已经从爸爸那里知道你发生的事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 “这不是感冒，乔。”达米安任由对方将自己一把揽住，他“嘁”了一声，出言讽刺：“靠我靠的这么近，小心你今天的幸运饼干抽不出好字条。” “我早就过了买幸运饼干的年纪了！”乔纳森撒开达米安的手，又对着两人挤眉弄眼兴致勃勃：“你们知道吗，我们班要来转校生了。” 李桃桃、达米安异口同声：“知道。” 小乔纳森·肯特：请假的人不是他们么，怎么搞得消息落后的跟我一样。 乔纳森泄气了，他垂着脑袋：“班里有你们的耳目吗？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啊，我这还是小道消息！” 他们总不能说，昨天刚和这位“转校生”一起吃过饭吧。 “我总是有自己的消息网”达米安是这么解释的。 李桃桃没吭声，她现在就想让自己缩起来。乔纳森看起来有些不服气，他鼓着腮帮，遂继续问道：“那小组作业呢，你们做了吗？今天要交活动周记和初步题拟，我记得这部分是小d你来解决吧？” 啊这…… 达米安和李桃桃对视一眼，他们已经完全把这件事忘掉了。 什么小组作业，这段时间事发密集到就连妥善如达米安，都没办法完美处理校园和日常上的琐事。说起来，除了完全没将这件事参与的乔纳森外，另外两人已经将小组作业这回事抛之脑后了。 本次小组作业的怨种，竟是乔纳森自己。 两人异常的沉默，让乔纳森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们不会没做吧。” 李桃桃：报一丝啦…… 达米安：……嗯，现在做应该也来得及？ 乔纳森两眼一黑，现在做当然来不及了。 他们的班主任是个眼光毒辣的小老太，花费一周地认真准备和临时拼凑成的作业，很容易就能一眼看出来的好么。 “会被罚站的。” 乔纳森短暂的绝望后，十分确定的说道。 李桃桃彻底开摆，她跟一条咸鱼似的窝着：“正好我们三个人一起，有难同担，有什么关系嘛。” 达米安：“因为作业没做被罚站，这将成为我人生履历中的污点。” 他们没人否认乔纳森说的话，因为他们的班主任的确是个很难搞家伙，被发展都是轻的，希望不要被迫在讲台前念检讨吧。 这么丢脸的事，就算是李桃桃也要拼死反抗的。 还有大约五分钟到校，按理来说这个点校门口人应该聚集不少，车流也该开始行径迟缓才对。但不知为什么，今日校门前来校学生极少，路边都没有几位穿着校服的三轮车人。前头是一个红灯，迪克拉住手刹，支起手臂撑在腮帮上道：“看来最近流感是很严重。” “是啊，我们班都请假好几个人了。” 乔纳森感慨着搭腔。 最近换季，哥谭又阴雨天繁多。天气忽冷忽热，很容易让人得重感冒。听迪克的口吻，这段时间因为流感而请病假的人想来不在少数。乔纳森在车厢内伸了个懒腰，对着两人说到：“最近你们都得注意保暖，我们班已经因为发烧请掉好多人了。” “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因为发烧请假掉很多人。”达米安说。 这段时间是流感高发期，感冒高烧都是符合常理的。乔纳森却不这么认为，他说：“感觉这次的流感特别严重一点，最高能烧到40c，不过身体摸起来很冰很冷。最开始请假的小约翰，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小约翰是他们班的英语课代表，上周请假至今未归，听说班主任已经要组织同学去他家中看望了。 “说不定那个男主播也是因为流感”李桃桃忽然想起今天晨间新闻，原本是双人播报的哥谭新闻，只剩下半死不活的女主播在进行早间播报。见乔纳森看来，李桃桃补充道：“哥谭新闻的男主播今天请假了，不过我看那个女主播估计也快了。” “她看起来也很虚弱，感觉多说几句话都要睡过去了。” 迪克把着方向盘，他也加入了对话：“这次流感的确不同，不过布鲁斯已经在做检测了，希望不是什么超级反派搞出来的坏东西。” “听说过墨菲定律吗，格雷森先生。”李桃桃抽着嘴角，她发现这些韦恩家的人都很喜欢插旗：“当你说出【希望不是】的那一刻起，它就已经是超级反派搞出来的坏东西了。” “那也没办法咯。”迪克踩下刹车。 他开车很稳，一路上李桃桃乘车体验良好，并没有感到多少晕眩感。“到了”迪克说着，统一将车门解锁：“我们总有办法去解决的，不过现在首要的任务是，你们该去上学了。” “谢谢你，格雷森先生。” 他们依次钻出车门，李桃桃和乔纳森对着驾驶座前摇下的车窗，道着谢。 他们三人走在一起，并没有引起多少窃窃私语。保安有气无力地睁着眼，见有人走入校门，也只是掀起眼皮后懒洋洋的摁动开关，让横架在校门前的机关放行。 校园内没多少人，班内就更不用说了。 这个点，照平常来说班里应该已经到了半数以上的人，但今天却统共也只有一两排的人到场。等到晨会即将开始时，才陆陆续续有一些人到场。即便是这样，班内也只到了半数有余。 平日里有些拥挤的教室，今天格外空旷。直到晨会铃彻底打响，老师慢吞吞的走来了。 今天来的不是他们的班主任，而是一名高挑年轻的老师。 “看来你们班也是，请假了不少人啊。”老师看了眼教室内的出勤情况，对上班缺乏热情地嘀咕了一句：“人都到不齐，就应该直接放假一周，等流感季结束嘛。”随后她轻咳了一声，说道：“你们的玛丽老师也因为流感请假了，今天我是你们的带班老师，你们可以喊我珍妮弗。” “班里要来一位为期三个月的交换生，让我们请彼得·帕克同学进来。” 彼得，循著声音从门外走进来。少年穿着新校服，班内人数因为流感而锐减，这极大程度减缓了他的社交恐惧症。 底下的人大部分表达出了自己的热情，他们鼓着掌，热烈欢迎新同学。达米安兴致乏乏，他目光如隼，盯着彼得像仅针对他一人的移动监控。彼得被看的背后发寒，只好先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帕克先生，其实你可以不用做自我介绍”珍妮弗老师看起来属于佛系上班那一档，能摸鱼就摸鱼，对上彼得困惑的目光，她解释道：“因为班里的人大部分不在，等他们病好回来你肯定还得挨个解释一遍。” “按照本校传统”她说：“应该有一场为你准备的欢迎会，你等那时候自我介绍也不迟。” 彼得听得一愣一愣的。 怎么连大都会老师也这样，这么民风淳朴的么？ 珍妮弗像是看出了彼得的困惑，她贴心说道：“我是哥谭调过来的。” “你想坐哪里吗？”珍妮弗说完她翻了一遍手头上目前已有的资料，上面除了有班内出勤名单以外，并没有座位表，珍妮弗不清楚哪个位置有人、哪个位置没人。 而班内，仅存的这部分人将目光分成了两束。一束看向李桃桃，另一半望向达米安。 班内仅剩的空位，只剩他们俩。 一个是社交边缘人，另一个人话题焦点。 看着这俩空位的分布位置，李桃桃待在角落里，达米安待在前排的窗口，班内地位一目了然。 这明显是两个极端的选择嘛，前者是没人记得起来跟她坐，后者压根不在寻常人的选择范围内。 珍妮弗看回向彼得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怜爱：“看样子就剩韦恩跟……那位女同学了，帕克同学，你要选吗？” 对彼得来说，第一选择当然是跟熟人在一起。 但第一眼看到李桃桃，彼得差点没认出人来。少女实在是太阴沉了，她额前的头发往下坠，恰到好处遮住眉眼。从包里，李桃桃抽出一条薄薄的围巾为自己带上，在这个季节里像一位怪胎。 跟自己昨天见到的形象相比，反差实在有些过大。 彼得正要做出自己的选择，达米安一敲桌面，他率先开口：“坐我这边吧，帕克。” 原本死气沉沉的班内氛围，瞬间活络起来了。 他们眼神闪烁，目光不断在转校生和达米安身上周转： 什么什么，为什么达米安·韦恩会亲自要人？ 这种霸道总裁一样的情节，这两人不是有仇就是之前认识吧！ 感觉应该是有仇，毕竟彼得·帕克是打着斯塔克科技的名号，用交换生的身份来的，听说那位托尼·斯塔克跟布鲁斯·韦恩有矛盾？ 八卦之火，驱散了班内的病气。李桃桃不太想出头，但显然让彼得真的和达米安坐下的话，他之后的三个月恐怕会不太好过。 彼得看李桃桃这个状态，估计也能猜出来她在班内操的是个什么类型的人设。彼得现在犹豫不决的原因，也是怕李桃桃不想扯入这件事当中。虽然在校内被称为“书呆子彼得”，但彼得·帕克作为健全青年人，对社交网络的基础观察力还是存在的。一旦他选择了李桃桃，证明少女也要被扯入风口浪尖中。 然而，对于李桃桃而言，不管怎么选择，她都是被动的那一个。 反正不管怎么样，回家后还是得跟达米安睡隔壁间，帮彼得在校内过得好一些也无所谓。 当机立断，少女趁着旁人注意力都在彼得和达米安身上时，她猛地将脑袋沉了下去。 彼得，看李桃桃的手迅速比了个“ok”的动作。 他遂回答：“我选那位同学那边吧。” 彼得一瞬间安心的神色，没能逃过达米安的眼睛。他倏地转过头去看向李桃桃，在车上还算得上清醒的少女，此时正欲盖拟彰的低下头去假装自己在睡觉。 趁这功夫，彼得已经从达米安身边走过去了。 这摆明了是两人串通好的！ 达米安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小拇指弹动了一下，李桃桃悄悄地抬起一点脑袋，朝着达米安那儿看过去。系在手指上的线被拽动，金丝流动在他们的座位当中。达米安嘴型动的很快，但李桃桃还是看懂了： 【为什么要答应他？】 李桃桃假装没看见，她重新将脑袋沉下去，把自己当成一个缩进沙坑里的鸵鸟。 她不断默念着： 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第95章 第 95 章 彼得.帕克,中城中学竞赛队伍成员，斯塔克企业实习生，aka蜘蛛侠。 此时,在哥谭,他正经受着此生最大的煎熬。 早晨第一节课的老师因病请假，上午连着两节都是对方的课所以时间很充分且自由。彼得坐在李桃桃身边,他现在坐立难安，宛如即将被拆迁队暴力拆除的摇摇欲坠的危楼。 其原因是达米安.韦恩,他目光如炬，不断地朝着李桃桃和彼得的位置迸溅,恨不得一把火把这碍眼的纽约人烧个干净。 彼得正坐,不敢动弹。他比李桃桃高上不少,少女身材纤细,趴在桌面上时又是小小一只，完全能被彼得挡在身后。 李桃桃,此时正在装死。 虽然少女趴着正假装自己在补眠，但实际上她的视线不断地在桌子下方的空间中巡游。 她和达米安,共享着旁人无法见到的视野——那就是小指上的金色丝线，从桌面上小小的垂挂在地上,正如呼吸般若隐若现，一路顺着某一处蔓延。 ...... 根本不需要思考,线条绝对通向的是达米安的方向啊！ 搞什么啊那家伙！李桃桃在心中哀嚎——不要频繁的动这根牵引线，这不就跟莫斯密码一样了吗？ 等等、摩斯密码...... 李桃桃，忽然顿悟了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甄别着金线浮出的频率，有长有短，看似不断地重复着一段规律。 感觉，好像真的是......在传递什么讯息？ 发现自己完全洞悉了对方的意图,李桃桃下意识一哽，从她额角挂下三条黑线来： 该说，不愧是罗宾么...... 摩斯密码有许多种组合，李桃桃只是看书的时候粗略的学过。她虽然记性很好，但那匆匆一瞥的翻阅，让她不确定自己能完全解析出达米安的想要传达的意思。 李桃桃深吸了一口气，她头也不太，手指摸到一根自动铅笔，正打算在书面上记录并对照翻译时—— “桃桃。”彼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李桃桃稍稍别过脑袋，看见一双和小狗一样的眼睛。 棕色的，软软的，也很像橱窗里卖的泰迪熊玩偶。 李桃桃微微将头靠过去了一些，虽然没说话，但彼得能很好的看见少女脑袋上顶着一个大大的问好。 跟李桃桃搭话之后，达米安的目光更加锐利了。 如果说刚刚只是不爽的警告，那么现在完全就是露骨的威胁了。 彼得完全敢相信，如果他们现在在夜巡当中碰面，而不是在什么教室里，达米安绝对会抽出武士刀朝他劈头砍过来的。 少年压低声音：“......韦恩，一直这么..具有攻击性吗？” 李桃桃即答：“我不知道，你别问我。不熟，真的不熟。” 她说罢，倏地将脑袋抬起来。少女四处张望，目光飘忽，像一只做了坏事的小猫。 在哥谭的校园生活，这是第一天。彼得托着腮帮，认认真真地翻动着桌面上的课本。 上面需要学习的内容和在纽约时步调几乎统一，问题出在——学习氛围。 在纽约，自习课如果没有老师的话，整间教室就会像是烧开了的热水那般沸腾起来。 可西城中学没有乱飞的纸团，纸飞机，还有聒噪的话语。 他环视一周，大部分人都趴在桌面上，表现出一种颓靡又冷漠的姿态。 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那些窃窃私语。 班内超过半数都不在教室，被流感肆横的哥谭市无不彰显着衰败感。 这座城市的标志物是石像鬼，地标的外表象征着整座城市的基调。 然而，这些都不是令彼得感到困扰的主要原因。 要命的是，从今天踏入校门开始，他的蜘蛛感应就响个不停。 生物电流使浑身肌肉都在紧绷，只有在感应到危险时才会触发的蜘蛛感应，如火灾警报的长笛一般不绝。直到现在，彼得仍然觉得浑身发冷，就好像身为猎物落入的蜘蛛网里。其实在选定下座位时，他就想跟同在班内的两位合作伙伴说这件事。 只是从讲台上开始，他就莫名进入了一种三角修罗场当中。被事件突发冲淡的警报，在一切尘埃落定后再度响彻起来。 意外的是那份刺骨的寒冷，于靠近李桃桃坐下时得到了缓解。 冷热交替，蜘蛛感应又持续发生。 秋冬校服的是短袖，他看着自己搭在桌面上的手臂——汗毛在瞬间竖起。 彼得，很难不怀疑是否自己的感应又出了问题。 毕竟在哥谭，就连下水道中都充满着恶意。 整间校园中没有什么人存在，流感的肆虐让大部分教职工都染上了病症。空阔的校园边角能够藏身的地方很多，或许正有危险人物悄然潜藏在这里——会有谁，盯上这所学校？ 他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讲话。整间教室里太安静，谁在呼吸都能分辨的清，实在不是什么该讨论要紧事的时候。 达米安，一直在观察着彼得。 外行人就是外行人，他撑着腮帮想着，心底冷笑一声。如果达米安是钢铁侠，已经会让这小子回去好好深造一下自己的表情管理技术，不至于像现在，有一点困扰都显露在脸上，眼睛里的思索绕的如同波板糖上的花纹。 彼得再发问，李桃桃就能专心看向金丝。 翻译过后，达米安对她透出的信息是： 【看手机】 李桃桃：？ 真是要被吓死了，结果就这啊。 自习课没有老师在管，今天没几个人拿出手机来打游戏这实在是出乎李桃桃的意料。她依言摸出手机来看一眼，达米安发来的信息只有一条，且十分言简意赅： 【问帕克，他到底想说什么。】 怎么又扯到彼得了？ 李桃桃两只眼睛都冒着问好，这俩男的到底趁着她在发呆的时候眉来眼去了多久啊！ 她深吸了一口气，拽动了少年的袖子。 彼得还在深思，袖子猛地被扯动他吓得差点儿要跳起来了。 彼得努力正在努力抑制住自己从椅子上弹起的动作，他回过头去问：“怎么了，桃桃。” “达米安说你欲言又止。”彼得脸上的表情只要看一眼都会觉得可疑，既然刚刚对方没有进行关于达米安眼神的话题，这证明少年并不是在纠结于被当作挡箭牌在爱情的拉锯战中受创这件事。 能让彼得产生困扰—— 李桃桃的目光，迅速在仅有的半数同学身上一一掠过。她压低声音，像是说着悄悄话那样。彼得看着她将手机屏幕亮起，指尖触及平面上的私聊窗口，口吻却自然而然用上了做坏事的那种小声：“昨天的游戏还没通关的，趁着老师不在，我们继续吧？” 当然，这是要求私聊的意思。 彼得很少在课堂上拿出手机，学风端正的中学生帕克对着学习之神忏悔，继而也亮出手机。 李桃桃：【你发现了什么?】 彼得打字速度飞快，制服落在噤声的输入法上却悄无声息： 【我的蜘蛛反应响个不停。】 李桃桃顿了三秒，下一刻，彼得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讨论组里。 讨论组显示四人，率先说话的是一个头像为超人标志的家伙。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乔纳森，他说：【你们知道吗，我这节课好无聊啊。老师请假了，班里也没几个人。听说隔壁班只有十个人来上课，其他的全部都得流感了。】 一只黑猫头像紧随其后：【说真的，蜘蛛？这不会太明显了一点吗。】 用着红底蜘蛛图纹作为头像的彼得，感觉身上被射了一箭。他不甘示弱，手指在输入法上敲敲打打：【用蜘蛛头像的很多，谁会想到蜘蛛侠啊！】 最后，头像是纯黑的李桃桃登场： 【是这样的，彼得说自己的蜘蛛感应在爆炸。我觉得这事不一般，建议你们都先不要在乎头像问题，讨论一下这个。】 李桃桃想了想，再补充一句：【其实达米安，你的id才是最明显的吧！】 到底是谁会给自己的id取名叫：现任罗宾才是最好的罗宾 太长了吧，而且真的很像是过激罗宾单推人啊，很恐怖啊你！ 你是同人女吗，达米安！！ 【李，比起我，你的id才更可疑吧。】 李桃桃的id：算命八字六爻风水看相 乔纳森：【。】 彼得：【。】 乔纳森：【桃桃，你是很像推特上那种骗子。你懂吧，就是说塔罗牌不准不要钱那种。】 李桃桃，被致命一击了。 她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遂狠狠打下一句话： 【乔纳森，你还叫超级男孩呢你怎么不说！】 彼得：...... 他轻咳了一声，让正在混战中的李桃桃和达米安骤然醒悟过来。 噢，对，重点错了。 乔纳森在屏幕上拉出一条横线，表示接下来是正经讨论时间。 关于蜘蛛侠的蜘蛛感应，达米安在蝙蝠洞中有关超级英雄的资料库中有看到过。 这是，一种危险来临前的预示预警。 一种针对外在事物的预知性的感应，可以分为针对危险事物的和同类群体的感应。 在正事面前，达米安暂时收起了对彼得的敌意。 蜘蛛感应被触动意味着在这附近存在危险。 并且彼得说他的寒毛都倒竖起来了，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是一级响应的特点，这麻烦算不上小。 在哥谭，无论哪里发生案情都不奇怪。 西城中学如今大部分教职工和学生都病假在家，学校还不发出通知昭告全体师生全体放假，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西城中学在大都会，校长算是一个为学生着想的好老师。 这场流感不仅在大都会盛行，就连哥谭和布鲁德海文都没能幸免。街道上死气沉沉，就连大都会的天气都变得有些阴郁。 达米安想了想，道： 【我父亲他们已经取了样本去孤独堡垒检查，很快会出结果。很显然，这场流感并不是普通的小感冒。】 李桃桃单手托着腮帮，另一只手打字： 【拜托了，这里可是阳光灿烂的大都会，不是阴森森的哥谭市。从进校门蜘蛛反应就被触动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很可疑，所以达米安你不要蠢蠢欲动，我们还在上课。】 达米安在这所学校里藏了一件罗宾制服，他看到消息的瞬间停住了要往外伸的腿。达米安莫名觉得有些心虚，他不着痕迹的往后瞥了一眼，再重新发出消息： 【这是自习课。】 【彼得的蜘蛛感应没有消停过，我的推测偏向于整个学校被一种负面的磁场盯上了。可能是我们看不见的东西......我的灵视目前是失灵阶段，乔纳森我送你的那个小百宝囊你还带着的对吧？】 桃桃顿了一下，遂继续打字： 【我还要上课啊你小子！】 【当然了，这可是桃桃送我的礼物，我每天都带在身上的！】 乔纳森，甚至附赠了一张百宝囊的照片。李桃桃深受感动并发出了流泪猫猫表情包：【乔，好孩子！】 【带着就好，这可以很大程度防止你被精神控制。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你们家都这样吗、就很容易被人侵入脑袋什么的。】 被戳中痛脚的乔纳森隔着屏幕，做出了米菲兔的表情。 【你以为这是谁，李。】达米安说：【这可是混种的氪星人，谁不知道超人最容易被精神入侵，心灵控制——噢，他们的脑袋根本就是门户大开，任人进出。】 【d！】乔纳森，气急败坏。 达米安冷笑了一下：【乔宝宝，这里唯一不能参与行动的就是你。低年级有老师在走廊上巡逻，我记得你的数学作业还没写完。】 【我改过李的试卷，她的成绩是刻意控分而成的结果，就算接下来几堂课不听也没关系，】 达米安勾动了一下小指，金线流动，李桃桃莫名背一凉。 旋即，除去讨论组之外，另一个窗口的消息提示弹出在李桃桃的眼前。 她退出界面，黑猫头像上有一个象征着“1”的小红点。 李桃桃小心翼翼地点入，映入眼帘的是达米安的消息： 【李，你也不想你控分的事情被你妈妈知道的，对吧？】 李桃桃两眼一黑，遂码字给出回答： 【达米安，黄毛啊你！】 第96章 第 96 章 虽然没有回头,但达米安也能够想象出李桃桃崩溃的表情。 他心情愉悦，毫不犹豫关掉与对方的聊天窗口，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去在乎李桃桃那句【你有病】。 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彼得和乔纳森，陷入了各自的纠结。 首先是彼得,他的便携式蜘蛛战衣在书包里,个头稍微有点大，不太适合当众拿出。 况且西城中学和中城中学不同,似乎是因为韦恩集团大手笔的捐赠，这地方到处遍布着摄像头。 而且,一旦被拍摄到在校园内活动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比如——纽约的超级英雄出现在大都会之类的。 哪怕是作为彼得.帕克的身份，放在他身上的那些视线也算不上少，有心人稍微扒出一下他的入学时间跟蜘蛛侠出场的时间，就能够推测出一些端倪。 而乔纳森,正在震撼于三人小组，只有他一人学习成绩不算上乘这件事里。 明明跟李桃桃一起是抱团取暖的小动物,结果对方摇身一变跟达米安站在了同个阵营里！乔纳森，有一种被被背刺的感觉。 他心中悲愤，手中的记号笔用力地划在纸页上面,草稿纸上留下了一些怪模怪样的涂鸦。 和达米安所在的教室相同,乔纳森所在的低年级教室同样静谧，能够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他的笔尖与纸页的摩擦声细细簌簌地响着，直到手头一个圆弧画完，笔尖的摩挲声越发越轻了。 漫漫的,漫漫的...... 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细微的，如同拨浪鼓被敲击的声音。 氪星人的超级听力,在此时发挥了作用。 就连数百里开外的呼救都能听见的乔纳森，很清楚的意识到了有什么东西正在走廊的尽头朝这儿逐步靠近。 一下，又一下。 他环顾四周，没有人抬起头。他们都趴在桌面上，看起来数十个小时没有睡觉，比达米安那位黑眼圈浓重的哥哥还要疲惫上许多。 指腹下压，乔纳瑟轻缓地，将手中地记号笔放下来了。 他坐在外侧，侧过耳朵，认真的将外界的声音用超级听力网罗，将其捕捉在脑内。 咚、咚、咚。 声音，又很像是踢皮球。 像是天花板上弹跳的弹珠声，上层住户在隔音薄弱的地方拍篮球。 是短促，又有力地弹击声。 他在群内发送消息： 【伙计们，有事不太对劲。】 【？】达米安地回复。 【走廊外的动静有些不太对劲，那种怪怪的感觉。】 【我说过你们低年级走廊有巡逻老师，你不信我？】 【不，我确信那不是人走路的声音。】 乔纳森吞了口唾沫，继续打字道： 【有些，像是有人在下落棋子。】 他看了一眼手机的电量，乔纳森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出门去走廊上看一眼了。 少年的手指搭了搭自己的眼镜—— 为了排除危险，这层，是他的主要战场。 乔纳森的消息，让在同一间教室的三人同时陷入沉默。 李桃桃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去：“你，那个，怎么样？” 彼得指了指自己的手上立着的汗毛，还有那些层起的鸡皮疙瘩。 蜘蛛感应，叫嚣的越发强烈了。那种像是寒风灌入裤腿的感觉，阴森的感觉从足踝一路贯彻到发丝，彼得甚至产生了一种要用双手环抱住自己的感觉。 很冷，他的体温正在迅速下坠。 达米安的消息正不断地在屏幕上跳跃着： 【乔，什么情况？】 【等我们，我们现在过去。】 【乔，回答。】 本应接收到信息的手机，现正黑着屏躺在乔纳森的裤子口袋中。他伸出手去晃了晃自己的同桌，本来在睡觉的小男孩不爽地抬起了头：“肯特，你他妈到底有什么毛病？”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休息。”乔纳森面露歉意，他在说话时，耳尖颤动了一下。 重物砸落又抬起的声音越来越重了，这像是有人正在走廊上捣年糕。一下又一下，带着粘腻的感觉，使人光是听到都心生烦躁。这也正象征着，乔纳森必须出门去看一下了。 他语速飞快，“伯伦，我想去上个厕所，等一下如果有老师来了问起我去哪里，记得帮我说一下好么？” “快去，别烦我了。”伯伦骂骂咧咧的嘟囔了几声，他摆了摆手，再度将脑袋枕回了手臂上。 乔纳森送了送自己的领带，朝着门外走去。 与此同时的高年级部，因为突发事件而炸开了锅。 原因是一个女生在达米安发消息期间，忽然倒在了地上。 因为乔纳森在群聊中透出的情报，李桃桃现在对任何砸落声都草木皆兵。一张符纸如纸牌戏法般被她弹放在指间，眼前是彼得迅疾如雷的残影。 等她回神，彼得已经将倒地者扶到一旁。 “嘿！醒醒，你还好吗？” 彼得焦急的询问着。 班内空气都变得焦灼了起来，有人忽然在教室昏迷，这无论怎么去想都算不上一个好兆头。窃窃私语，如同蝗虫滋生而出。第二个反应过来的是达米安，他一面说着“她当然是不好才会到底的”，达米安来到彼得身边，他面无表情：“闪开，帕克。” 彼得，看了达米安一眼，便将位置撤开以替换对方。 达米安认真关注着对方的模样，手指压在她的颈动脉上。 皮肤触及的温度是显而易见的冷，初步估计已经跌落至正常体温以下，很明显能够看出其面上带着呼之欲出的灰青色。 这，与乔纳森今天在上学途中和他们说的完全一致。 流感症状。 达米安皱着眉，他感到自己的太阳穴正在疯狂的跳动着。昏迷女生的样子让他想起了今天看哥谭新闻早报时的场景，一样也是作为女性，那位单独播报新闻的女主播也是同样的脸色，给人一种阴恻恻的感觉，有如裹满青苔的冰冷泥淖。 有东西寄宿在这个女孩子的身上，达米安确信。 紧接着，他的小拇指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勾动，舒展。 连接着李桃桃的金线在地面上起伏，像一条金鱼的尾巴。 将他们二人联结的法器，有感应邪祟的功能。 感受着身后有脚步声靠近，达米安头也不抬：“你能看到了？” “......我来给她把脉。” 李桃桃知道达米安正在跟自己说话，她目光低垂，有些不自在。 这是少女曾经用在他身上的手段，达米安知道这种手法叫做把阴脉。能够将身体中的邪祟感知，并将其捋上身体使其开口说话的一种技能。 达米安没说什么站了起来，但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李桃桃的发旋，还是想起了他们刚刚接触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的李桃桃，完全是不会顾及他人死活的存在。 见到有人被恶鬼缠身，最多只会提点一句，再多了就不说了。 他人的生命于她而言是路边的摇摇欲坠的野花，觉得喜欢的花就感慨一句好可怜，看到讨厌的只会顾自离开。 更遑论像现在这样，亲自出手替对方把脉了。 要知道，达米安的至今为止受到所有的玄学业务，都是靠钞能力买来的。 李桃桃，则没有像达米安那样深究自己心态上的变化。她手指正搭在少女的脉搏，原本平坦的手腕上，此时有一根青筋隆起的格外可怖。它有如要挣开皮肉往外脱出，带动着这一整只手臂都在细微的震颤。 毫无以为，有脏东西进去了。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朝着达米安凶狠地瞪了一眼。 达米安：？ 完全不明白李桃桃目光地潜在含义。 李桃桃是真心实意的觉得达米安很衰，阿叔明面上喊他大米哥，结果背地里偷偷喊达米安的黑衰仔不是没有道理。明明都已经用法器去抑制他身上的阵法了，结果今天来到学校里又遇上了这档子事。 真的是——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啊我说！ 李桃桃咬牙切齿，这才复课的第一天，要不要这么会给人家找麻烦事做啊！ 因为红熊猫的影响而越发浮躁的内心，李桃桃舔了舔嘴唇，无意间触碰到了一些尖锐的东西。她倏地浑身一凉，出现尖牙是要变成红熊猫的征兆。 她深呼吸，一面紧闭着嘴唇跟达米安点了点头。 鬼怪进入了少女的身体，使得他发作了。 这两人打着哑谜，让彼得有一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他左看看右看看，看到李桃桃脸上凝重的神色，也知道这件正在朝着糟糕的地步滑去。 四周，讨论声开始越发响起来了。 “哎，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上学啊。” 有人开了一个头，解下来，是接连不断的抱怨声逐声逐句地响起：“是啊，现在又有一个人倒下了。都知道自己生病了就不要来上课啊，万一传染给别人怎么办。听说这次流感特别严重，致死性很高的。” “真的吗，好吓人啊！如果是这样，那我要跟我妈妈说请假。夸大事实，就说有人因为流感在班里吐血昏倒了。” “别说这些了，你们谁先考虑一下把她送进医务室里吧，这么躺着万一闹出人命了怎么办啊？” “谁提议的谁去咯，反正我不敢。这不是有李桃桃，达米安.韦恩，还有那个新来的顶着么。他们仨看起来很熟悉，我们就别去掺和了吧。离远一点，我一点也不想沾上这病。” 络绎不绝的抱怨声冲击着李桃桃的耳膜，她在忍耐，忍耐这些无名的，由自私和人类的利己性而产生出天然的恶意。 在诸多的讨论声中，很难想象，那些关心这位女孩倒地后应该怎样的人竟然寥寥无几。 大部分人都在谴责她，谴责她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体状况，将病毒带来学校。 人，绝大部分都是这种货色。 她心率开始失衡，正在把这脉的手逐渐收拢。 真是，吵死了。 砚说的是对的，她想：这样的人类，有什么好拯救的？ 无论是罗宾，蝙蝠侠，还是蜘蛛侠...... 这些超级英雄，这些义警，为什么能够以平常心去救助这些恶心的人，这些令人讨厌的家伙。 李桃桃扪心自问，她做不到。 李桃桃的失神，被源于颅顶上的重量打破。 “李。” 少年的平静的声音，随之响起： “别再继续想下去了。” 第97章 第 97 章 李桃桃身形一顿、她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脑内宛如打了结的乱麻般无章的思绪,那些已经化作握力收拢在指间中的戾气，似乎都在此时消弭殆尽了。无名而来的怒火湮灭，那些时近时远的议论声回归常态。 她干巴巴的,想要对身后的人说些什么。 “达米安......” 嘴唇翕然，声音从唇瓣里费力的钻出。但得到回应,只是搁置在她发顶上的重量撤开了。 达米安收回了手，勾弹在小拇指上的金丝线有如鱼尾般晃动了一下。 “之后再说这件事。”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似乎对这些糟糕的声音习以为常。 达米安何尝不清楚李桃桃在想什么？那样压抑的家庭，没有人教导她应该如何在高压中保持平衡，一味的压抑只会适得其反，使她无法在生活中找清自己的定位——这，是一种极为不安定的状态。 李桃桃深深地吸了口气,在看向达米安的目光中,她试图在那双翠色的眼睛之中找到锚点。回顾刚才把脉时得知的动向,的的确确有鬼怪进入到了少女的身体当中。 但...... 李桃桃眸面随思绪流转，被一道金光覆盖。从眼尾延出的纹痕，正是开启天眼的证明。这双在此时连接着阴阳两界的眼睛,竟无法从少女的身体上看见一丝阴气的存在......这就好像，少女面上青白的神色，只是她今日因重病而浮现出的病态。 身后脚步声靠近,彼得也围了过来。 他们三个人的阴影交叠，看起来氛围凝重又紧迫。少年的目光在两人身上逐一落过,再低声问道：“嘿！有消息就要共享,这种被动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我们现在是一个团队，所以——进展是什么？” 达米安瞥了他一眼，回道：“我们现在看起来像三个器官贩子。” 话音刚落，便有一人大着嗓子对这里喊：“你们还呆在这里做什么？快把她送到医务室去给老师啊。” “闭上你的嘴,德克尔。”达米安冷声呵斥：“既然这么关心动向你可以亲自上手。” 被喊做“德克尔”的家伙似乎被噎了一下，嘟囔了几声到底没再说话。彼得也发现了这件事——事件发生时的第一时间冲出来查看倒下的少女状况，这种行为在旁人的眼中称得上是热心肠。但他们三人在这里停留的时间，显然已经超过了“帮忙”的范畴，显而易见的有猫腻、恐怕旁观者已经生起了疑心。李桃桃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本来就是班内的边缘人，哪怕做了一些什么事也不会有人印象太深刻。但彼得和达米安不一样，一个是今天刚转来就遇到这种事的倒霉交换生，另一个则是哪怕在校内都作为热门话题的焦点人物。 寻常人大多冷漠，会这样环绕在病患身边却不作为的人只能叫做怪胎、除了李桃桃以外的其他两人都有秘密马甲、这实在是不得不让人警惕。 几乎没有多少犹豫，李桃桃单膝跪到了地上。 彼得被这“咚”一声响吓了一跳，达米安皱起眉：“别擅自行动。” “别吵。”李桃桃看起来很烦，她伸出手正试图将落在地上的少女扛起：“你们谁看一眼手机，群聊里乔有没有发消息？” “没有。”彼得翻动了一下手机，最新的那一条记录停留在达米安的愤怒之上。 “这太令人不安了。”仿佛怕引起恐慌那样，彼得的声音轻之又轻：“楼下一定发生了什么，或许我们应该找个机会下去看看。” “我现在下去。”李桃桃已经将少女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了，她的打算不言而喻。达米安清楚校内的构造，从他们的所在的这一层下去往下两层是医务室，每一层前后两侧都有楼梯，他们的教室在前侧楼梯扣处，乔纳森的教室在楼下的中段，医务室则在后侧的楼梯口。李桃桃从门口的楼梯往下走，通过稍微绕一些远路的走法，就能够绕到乔纳瑟的教室去看一眼对方的状况。 这是目前为止最保守方便的方法，但乔纳森在行动中通常会保持联络、现在毫无音信的状况实在是令人无法不去多想。 虽然暂不清楚具体情况，但可以知道的是在这所学校里已经有异变正在悄然发生。 这种不可控的异变随时可能将无辜的人拖入危险当中，他们需要将能够与之对抗的力量集结在一起，以防意外发生。 只是李桃桃，看起来心意已决。 少女稳稳地托住了病患的腰身，她往门口走了一步，回头说道：“涉及到妖邪的问题除了我，你们没有人能解决吧。从刚开始见面的时候我就说过了，相比起你，乔纳森更容易被鬼怪侵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相信一旦他......”说道重要之处时，李桃桃含糊了一下句子，但身前的两人都清楚——一旦超级小子被附身，状况将会变得极为棘手。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达米安知道让李桃桃带着人在前往医务室的途中进行查看，而他们两个人看顾好这一层的人......像这样的计划，才是当前最应该优先实施的。 达米安在需要夺定主意的情况下十分可靠，他一个目光扫过去，李桃桃便知道达米安想要说些什么了。少女竖起两根手指，在两人眼前晃了晃后令指尖朝下，说道：“就我一个，你们两个全部留在这里。” 达米安：“保持联络。” “好。” 说罢，李桃桃便带着少女朝着门外走去。 从开门到关门，走廊内给李桃桃唯一的印象就只有——安静。 往日里课间有嬉闹声，上课有教师讲课的亦或者学生们朗朗的读书声。 人呢？ 如果是因为病假使得大部分教职工缺席，音量稍有减弱也能够理解，但在今天，这些声音仿佛都被这一层楼道吞没了，寂寞的让李桃桃都不自觉将呼吸的声音压低。 从教室出门来到第一个拐角口，顺延着楼梯下去就是乔纳森所在的教室。 李桃桃空出一只手，拍了一张照片发在群里： 【不正常。】 哥谭阴沉的天空，光线微弱到几近于无。空荡荡的走廊，半封闭的环境使人在内宛如躺在一具棺材当中。 当发送键点击时，李桃桃才发现图片并没有如往常一般立即被发送出去。 讯息边缘显示着一枚巨大的赤色感叹号，这是讯息发送失败的证明。 嗯？ 紧接着，她又编辑了几则信息发送出去—— 【我发不出去】 【是系统bug吗，你们能不能收到】 无一例外，尽数石沉大海。 分明目光上移时，上方的状态栏都保持着连接通畅的状态，那为什么信息会显示出无法发送的状态？ 很显然，有人对她发送的消息进行了拦截。 那为什么在教室中信息却能够正常的发送出？或许乔纳森并没有出事，只是在忙碌中没有在意信息是否发出。兴许，唯独走廊才被设置为屏蔽信息的位置。 脑内几个猜测一闪而过，想要得到问题的答案唯有去探寻才是正解。 当机立断，李桃桃转过了身去。 她才出教室只有几步，可回过头，映入视野中的景象却让她的瞳孔，止不住的蜷缩。 教室、不见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面墙壁，裸/露在外的，赤色的瓷砖砌成的墙壁。周边那些白色的油漆都被剥掉了，砖块的部分摞砌成了近似于门一般的形状。 教室消失不见、唯一能够回去的路被堵死了。 李桃桃试探地开了天眼，却发现无论怎样去看这扇门都没有特别之处。 事实已经很明朗的摆在面前了。 倘若并非鬼打墙的话，那么有极大的概率就是她被拖进异世界去了。 这可，糟糕了啊。 如果只有一个人的话在未知的世界里，李桃桃还有把握能够全身而退。可她现在并非独身一人——虽然对她而言这并不算什么，但肩膀上的重量还是不容轻视。倘若带着一个拥有清醒意识以及自主行动能力的人，想要保全对方与自己的安危并不算一件难事。 而令人感到困扰的点，正是在这里。 李桃桃，正是因为要带一位失去行动能力的病患前往就医，才会进入这仿佛分割于现世之外的空间当中的。 被水泥与砖块封死的门使此时的情形变得像是韩国恐怖片，走廊两端绵延，出入口全部都淹没在阴影当中。李桃桃的目光迅速掠过四处，才发现原来他们学校的走道十分适合开展追逐战，没有任何的遮挡物，遇到了强大的捕食者的就只有如老鼠一般逃窜的资格。 什么时候就连房梁投下的阴影都变得这样锋利起来了？仿佛处在游戏当中一般，应对宛如二选一一样的局面。只有确定了选项才会被点亮的道路，就跟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 真是......微妙的让人不爽啊。 李桃桃，真情实意的在心底抱怨着。 光影昏暗，活人的模样辨别不清，可投影在墙壁上的影子却似乎活了过来。比起少女的身形更大一圈的剪影，在她全然没有注意的情况下、悄悄发生着异化的畸变。 一根...两根..三根...... 一根痉挛的丝带，悄无声息的，正朝着她的脑后袭去。 犹如人类，对着封口贯入一根尖锐的吸管。 第98章 第 98 章 原本望向窗外的目光一横,她通过余光瞥了一眼墙面上的影子。 “我废那么老鼻子劲儿把你带过来，不懂感恩就算了现在还想着这么对我？” 少女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缓步靠近的影子身形一顿。 瞬时,墙面畸影骤然发狠，势态迅猛、如一柄持刀的手朝着李桃桃的头颅贯去。 身体比起思维先一步作出反应，少女偏身闪开、强劲的风流便从面颊擦蹭而过。直到偷袭者挤入视线中，她才发现那并非是“人”在作祟——眼前看清的，根本不是人类的肢体。 这是一根触手,粗壮庞大的触手。肢体的粗细约莫有成年男性的小臂那般,裹满黏液的紫色的表皮，使人联想到舌头背面的隔膜。触肢表面生满了不平的肉突,每一个臃肿的吸盘都象征着独立的口器。 打眼一看，吸盘内部有螺旋状环绕的锯齿尖牙。 哈...哈哈...... 有没有搞错啊！李桃桃干笑着，往后退了半步。寒意后知后觉才升上她的后颈，在皮肤上面生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刚刚如果被那种东西咬到了的话，她的脑袋就跟碎纸机吞下的废纸是一个下场了吧。 当然,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摒弃脑内杂乱的问题,李桃桃专心致志地盯向身前的“病患”。 很显然,对方的头颅,早已算是超脱了人类的范畴。 病患的脸如赛博作品中的面甲一样裂开，昆虫般短须状的口器不断颤抖着，触手少说有六根,分布的状况使她的脸，看起来像某种g向作品里盛开正艳的花。 这朵花当然恶心又致命,光是看一眼都令人感到目眩。李桃桃的目光，迅速在四周跳动着。 都说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刚才还被她诟病过的追逐战场,现在成了决定她生死存亡的关键。 走廊整体整体没有任何障碍物，干净整洁到离奇、这种适合奔跑的环境也侧面反应出了一点： 李桃桃，将无法借助周遭任何的物品进行反击。 这算什么啊，游戏的倒计时吗？ 她仍有闲心腹诽，调节自己紧张的心情。 也会有的吧，这种糟糕的游戏环节，用倒计时给予压迫感，迫使玩家做出选择决定结局是否be之类的。 李桃桃的目光不断在前后两个楼梯口处跳转，本来是打算将病患送至医务室，不过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就算是往医院那边送也是一样的没救了吧。 她此时的站位背对墙壁，距离就近的楼梯口还有两米左右的距离。 病患的触手大约有半米左右的长度，尚不知道那东西是否能够伸长。 如果想要与异化的病患拉开距离，需要一刻不停的顺着扶梯荡下楼层。 如此，下楼去与乔纳森会和，似乎成为了唯一的选项了 一墙之隔，教室内。 李桃桃架着病患离开后，达米安并没有回到位置上。相反，他此时正出现在教室门口。少年单膝跪在地上，脸上蒙着一层阴霾。 “她怎么样了，韦恩？” 彼得压低了声音，他整个身体挡在了达米安身后，将对方的身影与那些惊恐的，如芒的目光尽数拦下。达米安的双臂虚虚环起，将一个人影环在了怀中。 就在刚才，李桃桃倒下了。 刚踏出教室半步的她，毫无征兆地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向后倒下。达米安第一时间冲了上去，将少女护在了自己的怀里。在彼得不敢放开声音询问对方的状况，因为他看见达米安正将手摁在少女颈部的脉搏上，探查的她的状况。 须臾，手指收回。 脉搏平缓有力，眼瞳的收缩反应也并无不妥之处。达米安看了一眼彼得，答道：“没事，只是昏过去了。” 不仅惜字如金，声音也冷的掉渣。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达米安此时心情极糟，压抑着的情绪使他周身的气势变得像狩猎场。在这种堪称冒犯的语气下，彼得却并未表达出任何的不满。 在得知对方并未出现危及性命的情况后，彼得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他看着李桃桃面色苍白的脸，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达米安似乎也陷入了沉思，彼得问他： “和这姑娘的状态一样？” 彼得朝着被他们扶到一旁的病患看了一眼。 他们的目光一齐落在李桃桃的脸上，浮动的病气的面容——她双眸闭合，面部却并没有呈现任何紧绷的状态，仿佛只是轻柔的睡着了。 在面对病患的时候，达米安身上的阴气将与之产生的反应。 头痛，眼眶发烫，身体却如坠冰窖。 这种种感知被达米安的身体记住，但在面对李桃桃时，他的阴气雷达却没有被触发。 李桃桃是修道者，她的窍孔都有上方仙占据，寻常妖鬼无法近身。倘若这次的“大型流感”真的是由邪祟引起的，那么哪怕是整个哥谭所有人都中招了、他们李家人也都应该相安无事才对。 可李桃桃却倒下了，没有被邪祟侵入，只是在他面前突然的倒下了。 这是为什么？ 乔纳森失去了联系，李桃桃又因为不明原因而昏倒。 一个接一个意外打的人措手不及，可越是这时候越是需要保持冷静。 想要得到一个问题的答案，就需要从题干上得到出题者给出的信息。从今天开始就接连不断的意外，起始于一个大因素下。 也就是——近期哥谭、布鲁德海文，乃至大都会正盛行的不明流感。 正是因为学校的决策者认为即便流感正在盛行，学生也不该因此耽搁下课业，他们才会出现在这里。也正是因为流感，教室内的人才会有患者倒下，李桃桃才会带着对方试图前往楼下去寻找医务室。 如果真的是感染了病毒的话，那么距离病患就近的有三人—— 他，李桃桃，还有彼得.帕克。 从轻微症状到严重发病，这需要一定的过渡期。若是被患者的阴气所干扰才会产生反应，比起身为道士的李桃桃，达米安和彼得才更容易被列为易感者的范畴内。他们在整间教室里都做了共同的事情，一直到李桃桃说要带病患前往医务室为止。 所以，突破点在于外出。 难道是因为李桃桃接触到了教室外的空间，触发了某种特殊的机制才会使自己昏迷不醒吗？这么一想，乔纳森也是因为到了教室外之后才失去的联络。 也就是说，如同吃鸡游戏那样——教室内部是安全区，而教室以外的地方、是毒圈。 达米安低着头，几个关键词在他的思维中来回反转，交织，形成一张逻辑网。可现实不容他继续深思下去，原本安静置于他口袋内的手机忽然震鸣了一下。 有人发来了一则消息。 达米安摸出手机查看，这并不是四人群聊中任何一人发来的讯息。消息源于蝙蝠家的特殊频道内，发信人是一个拥有蝙蝠头像的账号。 来信简洁明了，只有一行字： 【不要出门。】 第99章 第 99 章 达米安看到消息的第一眼便心下一沉,看起来蝙蝠侠那边的调查已经有了进展。 看来此次事件同他这边颇有渊源，否则蝙蝠洞那边不会发来消息做提醒。然，正如达米安猜测的那样、下一秒由内部通讯频道发起了一则通话申请。达米安扫了一眼四周，彼得意会,将他掩得更严实了一些。 塞入耳麦,直到这一刻起才正式接入通讯。 出人意料,位于通话那端的并不是蝙蝠侠喉癌似的低沉嗓音——相反、冷静又沉稳的音色，是提姆。 通讯一经接通,就能听见提姆迫不及待地说道：“达米安，你现在在哪？”他语速很快,证明事件的焦灼已然到了迫在眉睫的程度,声音在空阔的环境里显得有些失真。 “教室。”达米安言简意赅，但话锋又一转：“你在家（蝙蝠洞）？父亲呢。”他声音压得很低,含糊其辞的说法让提姆第一时间明白了对方现在的处境。 提姆此时，的确身处于蝙蝠洞内。 他摁住耳机,回答道：“哥谭,布鲁德海文，还有大都会地突然性爆发了不明原因的大规模昏迷事件。b去处理这件事了。” “父亲去医院做检查了？他也生病了么，这该死的流感。父亲在之前有说过不舒服之类的吗？医生那边怎么看。” 达米安目光扫过怀中的李桃桃，据提姆所说,这是一次大规模爆发事件。 这让达米安想到刚才内部频道发来的那条信息，——【不要出去】 这从侧面说明了他的推测方向无误,外面的确存在不可触碰之物。既然是大规模爆发事件,除了需要回溯根源以外、还需要确定究竟是拥有何等特征的人才会被选中昏睡。 这并不是并不是随机抽取的无差别攻势，这一点达米安可以确定。 提姆的思路，显然与达米安同调。他此时正站在检测仪器前，手里正拿着一份名为《特殊昏迷症状者状态检测》的报告书。 一张庞大的机械面板在他身前铺陈开来,摄像头将一切数值的建模全息投影在半空中。众多数据屏幕与盘根错落的电线将检测方舱环绕，那里正躺着一个黑发的青年——迪克。 他是韦恩庄园中唯一一位昏睡症的患者。 达米安居住在李家，信息的接收相对来说会延迟。 今日晨间，迪克正准备去gcpd整理案件资料时，忽然昏倒在了客厅内。在私人医院的检测中，他的身体各项数值正常、按照以往的经验，由布鲁斯拍案决定将他带回蝙蝠洞中进行检测。从瞭望塔被喊来帮忙的扎坦娜，并没能在迪克身上探查出任何魔法的痕迹。 在众人束手无策时，是杰森发来消息提议进行脑电波检测。 知道这时，他们才有了关于昏睡症的突破口。 迪克的脑电波异于常人，如音响设备上的水珠一样疯狂的跳动。以此为启发，布鲁斯顺带对他周围的磁场进行了检查。 而磁场的检查结果，此时正在提姆的手中。 既然有事件的发生，也注定了这份报告的不凡之处。经由机器分析总结出的文字十分精炼，一目十行的将这几张纸从头到尾的翻看了一遍后，提姆得出了一个结论。 提姆查看报告时的沉默与翻页声，使得达米安的耐心告罄。直到他即将发难时，提姆如有所感一般开口：“昏迷者被标记了，在外围存在着一个异世界入口。” 谁也不知道提姆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达米安被这平地一声雷炸得停顿了至少有秒。 报告上有一张将周围波频收揽而绘制出的图样，光是看图片、任谁也不会相信这张纸上的波频是自然诞生的。象征磁场的曲线重叠交合，在纸页中形成拱门似的形状。 是门，通往另一个空间的门。 提姆耐心的等着达米安将这一消息消化。 他着手将资料文本给其他人都发了一份，此次的问题、已经有了解决的思路。能够将地大部分的人卷入异空间中，有关于脑控方面的麻烦事儿，是最需要小心谨慎处理的。这种时候需要火星猎人的帮助，但他最近不在地球内，似乎因为事务繁忙、提姆发出去的信息也迟迟没有被回复。 火星猎人被办，能求助的就只剩下去泽维尔天才少年学校那边，寻求x教授的求助了。 但，这一提议绝对不会被布鲁斯......或者说是蝙蝠侠允许。 除非是已经到了极端紧急的关头，蝙蝠侠绝不会允许任何外人参与哥谭的事务。 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让提姆有些疲惫。 迪克突然的昏迷打的所有人措手不及，提姆没有告诉达米安的是，布鲁斯此时正处在李家，与李君姝谈论合作。 提姆忽然很想喝一口咖啡，将手上纸张压在桌面的文件夹下，有些疲惫地摁了摁自己的眉心。 倘若连魔法测都对此束手无策，那么只剩寻求玄门这一条路了。 而布鲁斯，也正好想借此机会，试探一下李君姝的深浅。 达米安的嘴唇像搁浅的鱼一样张开闭合不断，直到声带在此找回发声的窍门，他清晰听见自己在问：“父亲需要我，医院的导航发我。” 提姆抿了一口已经凉掉大半的咖啡，闻言，他挑眉道：“暂时不清楚被标记者将出现什么特征，但、你确定自己要去？” “嗯”，达米安含糊不清地。 “可以，但我得提醒你，我并不建议这么做。” 提姆将咖啡放下的瞬间，疑似余光瞄见了什么。 嗯？ 本想重新拿起资料的他，转手拿起了被自己忽视已久的手机。 映入提姆视线中的，是一个显示正在下载中的软件。 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同寻常的事，在此之前，他的手机可一直都处在熄屏待机状态。现在有软件正在下载进程，这说明有人破开了他的密码、越过了他亲手建起的防火墙夺得了手机操控权限。 这是什么？有人连红罗宾的手机都敢入侵！？ 对这件事感到荒诞的提姆，眼皮跳了一下、他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好在手机里并没有什么重要信息，提姆也并不急着处理、他倒是想看看这软件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等待的过程中，电话两端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达米安之所以能够沉得住气，是因为几乎在同一时间、他的信息栏中，也跳出了软件正在下载的提醒。 达米安：？ 他记得自己前段时间刚进行过防火墙的维护升级——是谁这么大能耐，能往他的手机里塞东西？ 下载的进度条拖动的很快，几乎在几个瞬息间就进入了安装环节。直到蒙蔽在图标上的灰色散去，整个软件的全貌同时进入了提姆与达米安的视线中。 黑底，白色简笔笑脸，没有名字。 哪怕是白痴也能瞧出这东西的不对劲，看着像某种植入手机的木马病毒。 先前不是没有过诅咒通过手机软件传播的事例，提姆一直以来小心谨慎、他不敢轻易将其点开。为了调节氛围，青年对着耳麦处打趣道：“这样沉默少言可不是你的风格，达米安。” “我手机里多了一款软件。” 提姆动作一顿，身体几乎在瞬间前倾。他瞳孔蜷缩，领口几乎要挨到麦克风：“什！？” “你那里也有吧。” 达米安正在摆弄自己的手机。 彼得见证了这款软件从下载到安装的全过程，光是见到屏幕上的图标，他的手臂上的寒毛就已经同倒刺一般立在那儿了。他有些犹豫，虽然知道自己的意见左右不了达米安的想法，但他还是小声提醒道：“韦恩，我觉得这东西不太妙......” “岁孩子都知道它的可疑，帕克。”达米安一如既往地不留情面，在说完这句话后直接点开了软件。 彼得：！？ 不是说岁小孩都能看出不对劲吗，那你点开干嘛！！ 提姆听着小弟那儿的对话越发觉得不对劲，他试探着开口：“我同意彼得的看法，达米安。” “所以呢？”达米安反问。 提姆不抱希望地：“所以在我将它检测完之前，你先别动。” “我又为什么要听你的指令？”达米安嗤了一声，他答得漫不经心，满是嘲弄：“我已经点开了，德雷克。” 这个恶魔崽子！ 提姆深吸了一口气，他压下了自己的狂跳不止的青筋，道：“里面有什么？” “像素动画。” 达米安说完这句后，就再不发出一点声音。 他专心的盯着手机内的画面，正如他告知提姆的那样——在手机中呈现的，是一段疑似rpg游戏开场动画一样的视频。极具像素风格的场景，颜色昏黑，看起来是一段学校的走廊。 彼得皱起眉，他总觉得有几分熟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 “这是我们学校的走廊。” 相比起今天刚过来的交换生彼得，作为本土学生的达米安对校园内的场景显然更为了解。 视频没有一点声音，寂静的让人感到可怕。画面似乎一直没有变化过，虽然能够感到镜头正在平直的移动、可动画依旧在这道又长又逼仄的走廊里徘徊。 他们耐着心思看了半分钟、直到第四十秒过后...... 场景，有了些许变动。 先是原本灰白如尸体皮肤般的墙壁，突兀的、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像素色块。荧光的紫色，落在墙体上刺得人有些发疼。 血迹？ 达米安下意识这么想。 镜头没有停歇，继续朝前推进着。 随着镜头的前行，墙体上的荧紫色痕迹越发密集了。它们分布不均，但有些如水痕般滴落，有如墙面上生长着一株枯槁的树枝。直到镜头忽然定格了在一处两秒，达米安的鸡皮疙瘩在这一刹那遍布了整段手臂。 “韦恩......” 彼得隐隐有所预感，但看到达米安阴鸷而专注的表情他又选择闭嘴缄默。 画面在少年的轻呼声中，进行了一个慢镜头的偏转。 于此，那些死气沉沉的墙体和墙面上存留的血痕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人？ 或许，这并不能称之为人，倒更像是某种肉瘤的集合体。 头已经被锯齿与触手替代的家伙，唯有她身上穿着的本校女式校服，能够辨认出对方的归属身份。墙体上荧紫色的痕迹，尽数出自这位畸变女学生身上。 她无力的，如一块抹布那般呆在墙体...... 刺目的颜色是她流出来的血，极具冲击性的沾满了整个狭窄的角落。 女生显然已经死去了，造成她的死因——是被一把扫帚从中央贯穿了整个头颅。 扫帚顶端握着一只沾满血污的手，那显然属于始作俑者。 女生的跟前，正站着一位像素小人。 黑色短发，同样穿着女式校服的像素小人看起来累极了。 她浑身都在颤抖，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呼...呼..........] 透明度拉高的橙色文字框，突兀的出现在了画面中。上方写着名字的小框，暂时被一团不明的马赛克填满。 文字内容，正自动播放着。 [..粤语脏话......] [还好突然想起拐角有清洁设备，差一点就要死在这里了......] 文字定格在这里，人物立绘忽然出现。 这是具有东方特征的一张脸，与像素形象如出一辙的黑色短发，少女的眼皮上点着枚小小的痣。她浑身都是紫色的血，在身体各处蜿流而下。立绘的动态，是少女正伸出手去擦拭着流经下颚的紫血，她的脸上还有漫画化之后的汗滴。 这时，底下的文字又变动了。 [所以......杀她算不算杀人？] 达米安注意到，从这句话出现之后，原本遮蔽在姓名栏的马赛克徒然被撤开了。 由中文书写的个字挤入了少年的视线里—— 【na：李桃桃】 第 100 章 Wait..…… t！？ 桃桃！！？？ 彼得先一步短促地发出惊叫,引来班内他人的注目。达米安斜瞥过去一眼，恶魔崽子还能维持冷静进行冷嘲热讽：“只是蜘蛛而已,别像只尖叫鸡似的。” 达米安,为他找了一个既糟糕又不算太糟糕的借口。 这话一出，的确没人再朝这里投来疑虑的目光了——彼得坐如针毡，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因为一只蜘蛛尖叫的像个解压玩具。 这不会是在报复我吧？彼得狐疑地看了一眼达米安,少年如常的神色让他不得不打消这个猜想。 陷入自我审视中的彼得，当然没能看见达米安嘴角一闪而过的微笑。 没错,他就是故意的。 先不论彼得一时没能控制好自己的反应,会在这款rpg中看到李桃桃的姓名与像素形象，这也是达米安未曾预料到的。要知道,他先前猜测的只是——点开这个游戏,很有可能会进入到异世界当中。 毕竟磁场画像中的那扇门,至今没有解答的方法。 与蝙蝠洞的对话仍没有挂断，提姆的声音适时响起：“看完了？” “你点进去了？”用问题回答问题，是达米安的个人特色。好在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短，提姆已经对他家小弟的德行习以为常。吞咽声代替了回答，甚至不用费脑子去想都能才出来,提姆那边一定在喝咖啡。 达米安忍了又忍，还是没关注自己的嘴：“早上倒的不是你而是格雷森,这实在令人诧异。” “我也是这么想的。”对着屏幕,提姆无奈地耸了一下肩：“可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他现在正在我的手机里。” “你那边是格雷森。” 似乎是重复，但语气更像是填入答题卡中的答案,达米安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抬手调整了一下怀中少女的姿势，心中有了些许猜测。 “你那里是小道士？”提姆明知故问，得到了达米安的哼声。 看样子没猜错,不过能让彼得失态说明他们那儿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交换情报的时候到了，d。” 两边几乎在同时下载安装的软件，并且昏迷的人一起出现在了软件弹出的画面中。这一切的一切，很难让人不去多想。 “哼。” 达米安没有正面回应，但是哼声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虽然平时在生活中达米安和提姆多有不对付，但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们向来一致对外。这也是提姆想要的得到的结果，他看了一眼手机，说道：“首先是检查手机软件。超级小子和蜘蛛侠那边怎么样，也有被强制下载么？” 达米安对着彼得打了个手势，回答关于乔纳森的问题上，少年可疑的停顿了一下。提姆敏锐的察觉到达米安的异样，他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提姆：“别告诉我你们不听劝告出去了。” “超级小子失联了。”达米安说：“别把所有人都想成没脑子的蠢货，这是在你提醒之前就发生的事情。” ？ “你没和我讲过这件事。”提姆反驳。 “没必要。”达米安冷淡地：“告诉你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刚一说完，瞳孔定点在某一处开始聚焦。 达米安眼前，是彼得的手机屏幕。 “有。” 提姆听到了少年言简意赅的话。 彼得的手机里存在相同的软件？提姆的神思不断闪烁着，他张了张嘴，一个猜想即将呼之欲出。是只要身处于异常磁场中的人，就会被下载这个软件？还是随机，或是被选中者才能下载、就像游戏限定开放的内测资格一样。 想要验证这个问题的答案，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达米安将他班内同学的手机，全部集齐查看——这种方法虽然简单快捷，但很明显会打草惊蛇，引起骚乱。 环境与氛围，对人类精神状态的影响不可估量。 提姆深吸了一口气，他做下决定：“先点开来看看吧。等看完彼得那边的内容，我们再对各自拥有的情报作为交换。” 余下两人，对这一决议没有任何意见。 点开软件。 切入屏幕中的，却并不是与达米安他们相同的入场动画。 入目，仅有如社交软件一般尤为简洁的界面。如大部分视频类社交平台一般，从总体功能上被分为四个板块。 它们分别是—— 【直播】【排行】【论坛】【个人信息】 这是所属彼得的软件页面，达米安将自己的手机屏幕亮起进行对照。 虽然位于桌面的软件图标一模一样，但两方所运行的程序却截然不同。 达米安在这四大模块中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点入【论坛】中。 指腹触碰屏幕，画面却并没有任何变化。 达米安又点了两三下，模块丝毫没有被切换的打算。一直以来丝滑使用软件的达米安，头一次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达米安翻动手腕，试图对这部手机进行一个查看。同样在困惑中的彼得，忽然福至心灵——他无语到耳朵都红了，气急地喊着：‘嘿！这是我新买的手机！’ 达米安：......切。 想看一看是否因为型号过于落后而造成软件卡顿的达米安，在得知这一答案后只好重哼一声，打算就此作罢。 彼得毫不犹豫地夺回了手机，他准备自己进行尝试。 彼得.帕克的食指，压上了【论坛】。 瞬间，一直以来都在卡顿的软件，仿佛在这一刹那被激活了。占据了整个屏幕三分之二大小的直播画面，有如旧时代天线电视那般接收到了信号。漆黑的屏幕，如老化后重新维修的通电灯泡那样闪烁了一下。 画面，出现了。 于此同时，一声手机的来信通知音在寂静的班内响起。 仿佛是往湖中投掷了石子，此起彼伏的通知音频接连不断在教室中回荡。冰冷，尖锐，无机质的来电音调不知道为什么、让彼得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班内数十人的手机音频共同响起，叠加的音量是一层声浪——就连提姆，同样收到了波及。 “这是什么东西？” 有人在惊呼。 他们不约而同地拿起手机，彼得在这时对着达米安说道：“韦恩，你快看！” 一个...两个...三个...在班内除去达米安以外的所有人，手机中无一例外都弹出了相同的画面。达米安看向了彼得的手机，直播模块，已经开始运作。 直播背景，是一个由涂鸦木板制作出的小舞台。 啵唧...啵唧..啵唧...... 有点像是沾了水的拖鞋踩在地面时发出的动静，不断“咯吱咯吱”的响起。 “......这又是哪个变态的阴谋诡计？” 有人忍不住地吐槽。 就目前来看，大部分人对这样地突发状况表示适应良好。 不过也难怪，这里毕竟是大都会......虽然有无坚不摧的超人守护，但还是免不了大大小小的外星人。 他们——是见多识广（或许这里该称为多灾多难）的美国人。 大多数人的目光都紧盯在屏幕上，不肯错过一丝信息。说不定又是一次犯罪预告？一次投票？ 今天遭遇的一切，已经令人感到足够倒霉了。 很快，有一团黑色的东西，从画面的边缘挤了进来。那似乎是一层带着细绒毛的布料缝合而成的玩偶——这是最先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紧接着入镜的，是一半在设计时就明显被做成撞色的黑色熊头。 这是什么东西？他们想。 约莫半分钟后，慢吞吞的主播，终于在观众们的期待下，显现出了自己的完整的样貌。这是一只熊，毛绒布偶熊。他身体上没有很明显的痕迹，做工精致，从设计风格上来说更贴近于哥特风。 布偶的身体由颜色区分，左白又黑，两边的眼睛也各不相同。达米安看到它的第一眼，就下意识去思考这具玩偶的身体构成。它会移动，可能是身体里装入了可操控的机械骨骼。 很明显，刚才“啵唧啵唧”的走路声，就是由它发出来的。 “一只熊？” 彼得抽了抽嘴角，身边有许多人发出了和他一样的惊叹。 达米安：“闭嘴，安静点、帕克。” 他皱着的眉从始至终都没有松开来过，这只熊给达米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 小熊径自走上了舞台中央，那里放着一杆长杆麦克风。 布偶的手和真人一般调试着话筒，砰砰砰、手心在上面敲动几下。熊在直播中拿起了麦克风对准自己咧开到露出牙齿的嘴前—— “喂喂喂，有人听得见吗？” 它，发出了极为可爱的声音。 像男孩，又像是女孩，是一种趋于中性的稚嫩音色。 这只熊，说话了！ 现阶段的确有科技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但从来不会有人会把这样前端的技术，运用在一只布偶熊的身上。他们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左右回看，面面相觑。 “直播整活？” “弄这么大阵仗就为了整活，谁......呃，要是阿卡姆里的那几位.....可能性还真的挺高。” 猜测纷纭，直播画面中的熊似乎能听到观众的对话。 熊，又动了。 它抬起两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呼噗噗...同学们，要安静一点！”它说着，两只眼睛都笑弯了起来。奇怪的笑声，真实到像是有人在后面配音。但它无论是肢体还是神情都太自然，实在令人无法将它与机械联想到一起。 分明是十分具有童稚感的声线，却不知道为什么，使听的人感到背后升起阵阵的寒意。班内嘈杂的环境，竟然真的因为布偶熊的一句话而安静下来了。 我们在怕一只布偶？ 在场所有的人，心底升起了这样莫名其妙的想法。 布偶熊装模作样的环顾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 “只用喊一句就能够安静下来，看来大家都是高素质的乖乖学生嘛！不错不错、呼噗噗..熊熊我很欣慰噢” 布偶熊说完这句话，眼珠飞速的转了一小圈。它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瞬间切换成了懊恼的表情。 “糟糕了糟糕了——完全忘记自我介绍了！不过这都是同学们的错，谁你们太吵了，弄得本熊的脑袋都不清楚了。不过现在补上也没问题的吧” 布偶的眼睛有一瞬间变成了蚊香的形状，这让它看起来的确在因为口头上说的事而感到晕头转向。下一秒表情恢复正常，刚刚还在说出抱怨话的布偶熊，抬起一只手，仿佛在朝着屏幕外所有的人招手示意似的......它猛地一躬身，做起无比标准的绅士礼节。 低着头的布偶熊语气轻快，音调雀跃、它正如自己前言所说那样做着自我介绍： “初次见面大家——我是希望之峰学园园长黑白熊！也是本次【超有趣☆dokidoki～大型真人秀】直播现场的主持人！以后请多多关照！” 第 101 章 希望之峰学园？ …… 更新组团旅游去了哦,休息一下再回来吧。当然，你可以选择全文订 群情激愤，人潮翻涌。 队列早已在先前的喧嚣声被冲散,于浪潮中被阻拦的正好是乔纳森。 他本就距离李桃桃不远,想着在发生危险事件前捞对方一把。却没想到超级听力在这里误了事，刚踏一步，女孩呢喃的声音恰到好处，清清楚楚的传进了男孩的耳中。 乔纳森当场被震在原地,面露惊恐,瞳孔地震： 我昨天走了以后,是发什么不得了的事了么？！ 这种话是不付费就能听的吗？ 对乔纳森的想法毫不知情的李桃桃，目光在男孩精瘦有力的腰间停顿了一会儿。目光太直白，以至于达米安察觉。他将麦克风随意扔下，回过头去寻找视线的来源。他永远是众人的中心，哪怕是在此时的礼堂也是一样。获得提问权的达米安站在高台上,比起讲台还要高上不少。 礼堂冷气刚开，空气闷热又潮湿,没过一会儿便身上湿又黏。少年没忍住伸指探入领口中扯动,领带松弛，露出小片在灯光下泛着细密水渍的锁骨。男孩居高临下的俯瞰着礼堂内攒动的人群，间隙紧密,似虫蚁般不足一提。而他目光落地,却恰巧同一人相对。 纵然迅速将目光收敛，却也没有逃过达米安的敏锐的捕获。平光镜在水汽中起雾,见自己窥探暴露，少女干脆将眼镜拿下，放在衣角上擦拭。她抬起头,那张乖驯苍白的脸上，对上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搞什么？ 并不直到自己的腹肌已经被觊觎的达米安，松开拽动领口的手指长舒了一口气。他全然没有造成骚动的自觉，面色如常从台阶上往下走。拨开人群，朝着乔纳森所在的地方走来。 被李桃桃的暴言吓到直至刚才回神的男孩，在注意到好友的心跳正逐步靠近时，猛地抬起了头。乔纳森在见到达米安那张平静的脸时，脑袋里莫名响起了桃桃刚才说的话。 他虽然举起手朝对方示意，但目光仍旧无法自控的朝着达米安的腰身瞥去。被好友盯得头皮发麻的达米安，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今天集体犯病是吗？ 等他们三人就位时，人群中的骚乱已经平息的差不多了。 对于蹲过牢的人来说，能屈能伸是一门必修课。他很快收拾好了心情，正了正领结来到麦克风前。 达米安见状，对此表达的见解是：“垃圾绑丝带。” 面对周围数十道射来的凶狠目光，乔纳森对着旁边尴尬的笑了笑，顺带用力拽动了男孩的袖子。 李桃桃闻言，差点没绷住。 她表现得很安静，安静到让一直偷偷看着她的乔纳森纠结的认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待他深思，随着一阵激烈的掌声响起，演说正式开始了。 罗伯特.贝森，躬身示意。他握住麦克风柄身，说道：“在正式开讲前，我要问一个问题。” “在座的诸位，都知道我先前的经历么？” 学生们在互动中，激动地高喊着：“知道——” 罗伯特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是令人不齿的，令我一生都蒙羞的污点。在恶魔的蒙蔽下，我犯下了此生都无法弥补的过错。好在服刑间，我找到了自我的救赎、我的信仰，我主不会关闭迷途羊羔的生之门。” “我受洗，听祷告，在唱诗班的圣歌中洗涤自身的污秽。通过我的笔，我的才思进行忏悔，鞭挞我身上的每一寸骨肉，叫自己的精神遍体鳞伤。唯有这样，才能彻底驱逐我体内的魔鬼，让它明了我主的神威。” 在众人全神贯注的聆听下，沉默的氛围中李桃桃悄悄地打了个呵欠。她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心想： 这可比传销牛掰多了。 罗伯特的语言很有感染力，他神情谦逊，身姿挺拔，时而双手敞开。在肢体语言中，这是一种宣誓主场的姿态，意味着在罗伯特的眼中，这场演说的一切都尽在掌握。他本人享受心智尚未健全的青年对他追捧，将他的言语挂在嘴旁当作一种时尚。 人在这种状态下，最容易得意忘形，露出马脚。 一段漫长的演说中，李桃桃几近昏睡。乔纳森时不时用手指轻轻戳着女孩的脑袋，防止她真的一头栽倒下地。再看看好友冷漠的表情，结合那一句“腹肌”宣讲，乔纳森真的要怀疑自己的两个组员之中，发生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了。 好在很快，这种情况得到了改善。 屏幕上罗伯特面带笑意，气氛烘托到位，他环视过学生们充满期待崇拜的脸，顿了顿，终于切入正题： “然而，我今天想说的并不是自我的经历。我要向你们批判的，是早晨爆发出的【内衣温莎结连环杀人案】。” 李桃桃，激灵了一下瞬间精神了。 她下意识看了眼达米安，发现对方本来带着无聊之色的脸，也出现了波动。他专注地盯着台面，眉角挑起。 蝙蝠侠动作很快，在昨天李桃桃提议过后。趁着她被达米安送往医院，就已经和戈登沟通达成协议。包括后续确定案件名称，曝光时间被定在今天早晨。 就是，李桃桃和乔纳森分享早餐的那个时间段。 这只是在gcpd的官方账号发布相关消息，时间短，暂时只有零星几个讨论度，尚没有到热点爆发期。 李桃桃看向周围，学生们脸上带着千篇一律的困惑。多的是人当场摸出手机，就地查询相关资讯。在看到哥谭警局发布的案件材料后，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就目前而言，内衣温莎结连环杀人案还算是小众案件，没有什么讨论度，也没有网友去深扒其中的内涵。这是今天才发布的信息，罗伯特昨天确定下来的演讲稿中不可能会有这段内容的出现。 而晨间临时改动，自行发挥的可能性.....从其侃侃而谈的流畅口吻中，也可以得出其可能性并不高。 那么，对于这部分演说的内容构成，就有一种可能性了： 他拥有内部消息，早有预备。 这段演说出现在他的演讲稿中，说明有人告诉了罗伯特这件事情。按照本次事件gcpd捂嘴的严密程度，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愿意告诉一个恶臭的看起来虚伪恶心的囚房，由着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以这起尚未结案的惨案作为谈资博取他人的目光？ 更重要的是，无论是哪种猜想，其中蕴含的一层重点才是最值得人深究的。 他，为什么敢在封锁令解除的一个半小时内，在演讲中提及本次案件。 难道是笃定哥谭警方，会在今日解除限令吗？ 想到这里，李桃桃眸底精光一闪。她一咬嘴唇，倏地拱起身子，双手捂腹部，发出虚弱的叮嘤。 乔纳森发觉了她的异样，焦急地问着：“桃桃，你不舒服么？” 说着，要将手伸来把住女孩摇摇欲坠的身体。 关注着女孩动向的达米安，从她预备装病到现在完成表演，一路看到底。他读懂对方的暗示，于是抢在了乔纳森之前，先一步扶住了少女的身子。他道：“乔，我送她去一趟医务室。” 乔纳森：？ 他面露微妙，眼带狐疑，目光疯狂的在两人身上打转。 什么情况，他可从不知道达米安是个乐于助人的三好学生。 可无论他怎么看，达米安就是面不改色、坦坦荡荡。几个来回后，碍于少女看起来状况实在很糟，出于担忧、乔纳森还是在满满的纠结种给达米安放了行。 临走时，乔纳森还不忘叮嘱道：“d，桃桃现在很不舒服。你要走的慢一点，不可以到医务室就把她扔在床上知道了吗？”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罗嗦，乔。”达米安讽刺了一句，手将女孩的身体扳稳，朝着大门口走去。 李桃桃嘴角扯了一下，她假借着脚步虚浮，左脚绊右脚——踉跄了一瞬，斜斜撞进少年怀里。达米安手臂因女孩的动作而失去力度，不得不转而搂住她的腰，将对方环入怀中才使其不至于摔倒受伤。 就在达米安将小臂绕过女孩腰间的刹那，他听到了极轻的一声笑嗓：“他怎么这么怕你把我吃了啊，韦恩同学。” 她语调暧昧，长时间没说话的嗓音带着些哑意。达米安瞥下去一眼，平静回道：“病人没有这么多话好说，李。” 他说完这句，却又像想到什么似地再将脑袋低下去一些。眉骨差点挨着那副架在女孩鼻梁上的眼镜，达米安定了定忽然觉得那碍眼极了，径自空出一只手来将其摘下： “昨天为什么会流血？不能解决就找你的母亲来。” 鼻梁一轻，措不及防被来这么一下，李桃桃条件反射的仰起头，“不。”李桃桃皱起眉，即刻反驳。她追着眼镜离开的方向看去，少年碧色的眼在这里等候。 达米安不解：“理由。” 问话的模样和他父亲一样冷酷，言简意赅。他皮肤褐色带着野性，浓眉深目，睫毛长而浓密，眼睛干净，像一面镜子。李桃桃看着少年眼里的自己，忽然将手一抬——纤细的手臂顺着他带薄汗的后颈滑过，绕住，肌肤相接的地方滑溜溜，黏糊糊的。 从外人看来是生病乏力的女孩在借力，实际上只有两位当事人才知道他们靠的究竟有多么近。 他们鼻尖相错开，额头几乎要贴上。达米安嗅间她身上浓烈的白麝香味，刻入心底，睫下意识低垂。失了眼镜遮挡的双目黑而明亮，视线抨击，他听着李桃桃说着：“因为你是我、的、大客户啊，小d——” 尾音上扬，唇齿粘连。 好似，载着化不开的秾丽情意。 后脑勺被什么挡了一下，不算太疼。 回神正眼前，多米诺面具下，一双碧色的眼睛充满戾气。 现在他们的姿势看起来很糟，李桃桃两条腿中间被达米安膝盖顶入，男孩俯身压下来，他们的身体几乎没有缝隙，甚至能嗅见彼此身上的气味。 罗宾闻起来是血，硝烟，拿破仑之水。 如果忽略此时抵在女孩颈面的蝙蝠镖的话，现场看起来，算是十分暧昧了。 蝙蝠镖边缘锋利，能刺穿墙体自然也能轻而易举划破人类脆弱的咽喉。从颈动脉的压迫感传来，皮肤上已渗出点滴血印。即便是这样危险地清醒下，李桃桃仍不为自己的性命感到担忧，反而不着调的想： 真的好像被一头狼咬住了。 达米安见她眼睫低垂，面色平静，更觉烦躁：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声音冷的掉冰渣。 李桃桃将脑袋朝着一侧倒去，把自己变成一个提示箭头。 床面上一片狼藉，被子皱成一团，玩偶歪七扭八的倒着，枕下的黄符纸漏出来几个角。 而达米安，找到了李桃桃埋藏的线索。 一枚倒在边角的圆片，在达米安目光转向的瞬间立起来，朝着两人所在的方向似超速的车轱辘般翻滚而来。 越过道道障碍，横冲直撞。 虽然速度很快，但好像不大聪明。直愣愣地撞到了达米安地脚边，然后成功倒地歇菜。 男孩这才看清这究竟是什么——一枚铜钱。 崭新锃亮，孔中系红绳。 “监视器？”达米安皱着眉问。 可这根本不合理。 没有人能把监视器做的这么大，并且没有露出摄像头的位置。在先前李桃桃赠予他和乔纳森一人一枚时，达米安的猜测也只是跟踪器，或者是遥控炸药之类的。 他从李氏祠堂回去的第一时间，就是拿回蝙蝠洞中检测。 结果，大失所望。 这就是一枚普普通通的铜钱，大观通宝，做旧处理。 网络上，一美刀能买一大把。 更何况在检测完后，乔纳森的那么枚，见对方喜欢，达米安就勉为其难的留了下来。至于他自己那份，达米安转手就扔掉了。 李桃桃摇了摇头，不答反问：“你扔了那个，对吧？” “那又怎么样？”他讨厌这种效率低下的问话方式，永远说不到重点。 可谁料，措不及防间，女孩将手一抬。 嗯？ 手腕被一份温热触及，男孩低下头，发现捏着蝙蝠镖的手被人掐住。 女孩的声音同时响起：“会这样。” 她手摸准经络用力一掐，刺痛袭来达米安正要用力甩开，那指腹却顺他腕面朝臂侧一捋。 噌—— 一股可怖的寒意从他的脚趾漫上来，他脸色开始发青，呼吸困难，舌头不受控制的在口腔里打转。紧随其后的是支配权的丧失，视线似故障般闪烁了几帧，最后定格在一张女人被泡发腐烂的脸： [你愿意交给我了？] 正当此时，腕上女孩指腹倏地朝下滑去。 声音，体温，控制权尽数回归。直到手指回暖，达米安这才听见自己大口的喘息。 男孩汗如雨下，眼底是抹不开的悚然。 李桃桃见状，先是松开掐住达米安的手，再将它翘起食指将蝙蝠镖戳的离自己远一些。 达米安瞥了一眼的女孩，确认警报解除后他即刻翻身落地。获得自由的桃桃却没有起来的意思，她懒懒的瘫在床上，随手抹掉了脖子上的血珠。 虽然男孩没有发问，但回想起白天对方试图伸来的援助之手。女孩想了想，还是废了功夫解释道：“我是道士，你身上有鬼。我送你的铜钱是用来抑制阴气的。” “你的这枚呢？” 达米安问。 “装了你身上女鬼的一部分意识。” 李桃桃回答。 “其他的装不下？” “不。”她否认，继而答：“我懒得管这件事而已。” 这一声，让罗宾不由得多看了对方一眼。 把见死不救说的这样坦然，理直气壮，毫无负罪感。听起来奇怪，但是也合理。这好像不符合人类互助的美好道德品质，但从个人利益角度来讲，在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是否要帮助一个人，这并没有一个恒定的答案。不过达米安还是很好奇： “那为什么现在又想管了？” 李桃桃叹了口气，如实说道：“我妈妈让我管。” 如果不是李母的命令，李桃桃根本不会再跟达米安身上那只东西有任何牵扯。所以她此时又烦，又郁闷。不知是不是刚才磕到了，她觉得自己脑袋发疼，发懵，发胀，像是被无数打结的毛线球塞满了。喉咙干燥，身体也在发烫。而达米安想的却是另一件事，他在西藏雪山修行的时候听过道士这个职业。和驱魔师很像，都是邪祟的克星。 正如巫师能够以灵视窥探灵体那般，厉害的道士在浑身的窍穴被打通后不仅能同鬼怪说话，更能徒手抓鬼，使其形神俱灭不入六道。 更况且刚才已经见识过身上那东西的夸张程度，达米安对李桃桃的话更是不疑有她。 达米安还记得自己是为什么会怀疑李桃桃的。 是因为她说的那句：你在凌晨去过滨海港口。 当时未解的谜题，在此时以一种令人意外的方式展现出了真相。 因为女孩见到了他身上的鬼怪，才会职业病发作般出言提醒。而达米安更加发散的想的是，那日在滨海港口夜巡的，可不止他一人。怀着这样的想法，达米安靠近了几步，站在女孩身旁站定道： “理查德.格雷森，你有没有在这个人身上看到些什么。” “有。”她慢吞吞的说。 男孩的靠近帮她挡住了正对着眼睛的灯光，李桃桃用手臂贴在眼皮上，继续说道：“不仅是他，那些警员们身上都有。不过，都没有你身上的那只大。” 达米安：“。” 实际上，针对达米安身上的那只巨大的女鬼，莉亚初见时也是感到有些好奇的。毕竟她第一次看见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身上跟了这么大一只邪祟，而且本人的身上没有背太多的前世债。想到这里，李桃桃一面呼着气，一面将自己先前的猜测全盘托出：“所以，我猜你之前应该一直有接触一些阴性的事物...墓地？不可能。” 李桃桃否认了这个离奇的猜测。 “或许是你居住的地方有一种，能够转换阴气与阳气的东西，并且是很小的时候就存在，可你并不拥有它。这就跟一个没有道行的人念佛经会被孤魂野鬼缠上那样，你并不拥有那能够转换阴阳的东西，可身上却沾上了它的气味。鬼怪们想要所以跟着你，可你没有，无法得到满足它们就不会离开。” “会是什么呢，韦恩同学。”她被压在手臂下的眼皮闭合，语气越发轻快： “阴阳即生死，所以我猜，你的亲人中有人拥有能够无视生死规则的东西。” 达米安表面上冷酷，绷着一张扑克脸。实际上在李桃桃每说一句话，他的右眼都要狠狠跳一下。 拉撒路之池。 在这种精准的形容下，达米安很快定位到了女孩所说的是什么。 就这样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将忍者最隐晦的秘密都揭露了出来。生怕李桃桃再开口说些什么的达米安，急于堵上对方的嘴。于是他干脆无视了这个问题，而提起了另一句话： “理查德.格雷森身上的你能解决么？” “可以。”她说。 “那警员身上的呢？” “可以。” 李桃桃说完这句话后甚至打了个呵欠，这证明这件事对于她来讲根本不算是麻烦。 在出这档子事前，达米安对李桃桃的印象只是： 黑框眼镜，皮肤苍白，身体瘦弱。 沉默寡言，脑袋不灵光。 总而言之，一个笨蛋。 而上述这些印象标签，达米安很难贴在眼前这个躺在地上的女孩身上。她随性，散漫，摘掉眼镜后眼睛很大很圆，像一只懒散的猫。与校内判若两人的李桃桃，似乎打算彻底撕开伪装，懒得在这个充当今日司机，又是小组组长的小义警面前演戏。 达米安思考了几下，对她说：“帮我们全部解决。” “不要。”即答，且斩钉截铁。 达米安反应极快，仿佛预判般半秒内接口：“三百。” 李桃桃耳尖一动，猜到对方说的是美金。她深谙市场上七进七出门店的潜规则，第一次报价都有上涨的余地。女孩不动声色，假装自己听不见。达米安眼尖抓住她鬼鬼祟祟竖起的耳朵，继续报价： “五千。” 李桃桃按兵不动。 “六千。” 李桃桃假装自己听不见。 直到价格报到“四万五”时，达米安眼前一花。 啪唧一声，他的手女孩细腻的手握住，上下晃了几下。 女孩笑吟吟地，眼睛亮亮地，热切地说到：“成交！”她说完，似乎又觉得自己开心的太明显。便将笑容一收，装的腼腆，又补充道：“为人名服务，是我的道德准则。” 达米安看她变脸像变脸谱，得了便宜还卖乖，便好不留情地嗤了一声：“tt” 李桃桃被明晃晃的嘲讽了也不在意。 她脸颊酡红，眼睛睁的圆溜溜的，卧蚕也把泪痣撑的饱满。 李桃桃想：我也不想给自己找事做啊，谁让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而她对面的达米安则在想另一件事。 达米安估算了自己的一周五美元靠家务获得的零花钱，又估算了一下自己的存款，于是非常心安理得的做下了一个决定： 公务公算，这也算工伤。所以一切费用，由蝙蝠侠报销。 即便被那双碧色的眼睛如刀般解剖，李桃桃也依旧维持着此时的神情。 每一根头发丝都透露着惊讶。 达米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随后冷哼了一声。他猛地将自己往后一靠，偏过头去像是不想在进行这个话题。 乔纳森安静的嚼着鸡块，完全不理解两人之中流动的，令人窒息的机锋究竟因何而起。 这简直就是诸神之战。 直到达米安将那句话说出口：“什么时候去？” 他们都知道达米安在说些什么，什么时候去滨海港口踩点。 李桃桃笑了一下，这好像是她的胜利。 她先是回答：“我都可以噢？不过不可以太晚，我家有下午五点的门禁。” “我也不可以太晚！”乔纳森附和道： “所以我们现在就去吧，小d？” 滨海港口，靠岸多的是货船。 哥谭市的捕鱼业在这里开展，而昨日渔民出航时竟在海面打捞上多具浮尸。在报道此类案件近况时，媒体通常会连同死者的性别，年龄一同爆出。而近几日的广播中，新闻人却对此含糊其辞，只是不断地强调市民尽量远离港口，禁止出航。 信息化时代，人人都想抓住热度吸血。而哥谭的自媒体却在此时齐齐噤声——媒体在隐瞒着什么。 阴雨天，出行的人极少。 李桃桃他们来到滨海港口时，那里正拉起一道又一道的警戒线。 乔纳森伸手戳了戳横亘在身前的警戒线，回过头问到：“小d，你提出这个课题时没有实地探查过么？” “昨天这里什么都还没有。”达米安皱着眉回答道。 他说的是实话，昨夜来到此地夜巡时，滨海港口执勤的只有gcpd内零零碎碎几个警员。他们吃着夜宵的汉堡放松，行迹散漫。 而今日将警戒线拉起，就证明在他昨天夜巡过后，这里有发现了什么。 达米安的目光掠过四处，暂且没有警员看守。能够带着乔纳森越过警戒而不被发现的计划，达米安能有数十种。可这些一闪而过的神思，都被他自己逐一否决。 因为，今日不仅有他们两人在。 达米安回过头去，却发现身后已经没有了女孩的身影。 去哪了？ 他问乔纳森：“有没有看到李。” 男孩侧耳听了一下，将身体转向了一个方向，指向到：“桃桃不是在那儿么。” 达米安顺着乔纳森指出的方向看去。 距离他们不远处，女孩正一动不动的站定在那里。 她目不转睛地，就连眼睫都不曾颤动几下。 达米安和乔纳森对视了一眼，便调整到了和李桃桃一样的角度看去。可他们的位置，只能看见一辆又一辆的警车。 这时，李桃桃转过来了。她轻轻弯下腰，好似在躲避一些什么。一只手压在嘴唇上示意两人保持安静，另一只手做出了招来的手势。 男孩们齐步小跑去，一左一右地将女孩拥簇在中央。 通过这个位置，他们能够和李桃桃共享视野。 目之可及之处，是一群成围绕状站位的警员。达米安打眼扫过，却在其中一人身上停顿。那人身着制服与周围的五名警员有差，显得格格不入。且身材高瘦，肩宽窄腰，和其余人比起来十分的严于律己。 达米安觉得眼熟，可目光没有停顿，迅速的跳到了下一个位置。 那是警员们相靠时露出的缝隙，使得三人都能看清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 是一支担架，和躺在担架上的女人。 女人已经死去，肤色苍白，肢体和脸庞已经被海水泡发的肿烂。可以看出是刚死不久，尚且没有出现广播中报道的巨人观现象。而让人不得不注意的是，女人的脖颈上，紧紧地勒着些什么，在顶端打着一个精致的温莎结。 “你们能看清她脖子上的那是什么么？” 平光镜被雾气蒸的发白，李桃桃眯起眼睛也看不清这狭窄的线索。 “其实，我好像认识这个人。” 桃桃在说出上面那句话后，又补全了这句信息。 两个男孩在听到她的上下文后，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先是乔纳森道：“捆在她脖子上的是内衣噢。” 再是达米安：“你认识她？” “呃啊，好变态。”女孩皱起眉，收声刹那，后再度开口时口吻带了些疑惑：“嗯...是犯罪巷那里的性.工作者，经常来我们家求签。” “求什么签？”达米安问。 李桃桃干脆转过头来看着他，说：“运势签。据说是犯罪巷的吉普赛人测算不准，所以来我们家碰碰运气。” “...不过上次见到她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李桃桃说罢，抿起下唇，费劲的回想着：“因为听说她傍了一个有钱的绅士，之后过的都是很好的日子。所以就不用求签的，肯定每次都是大吉的。” “其实我觉得这个好扯噢，跟幸运饼干一样。”乔纳森吐了吐舌，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谁料李桃桃听了这句话后像是当真了，她垂下眼睛思考了起来：“也许可以欸，把短签藏进荷花酥里，是不是就可以变成幸运荷花酥去卖啦？” “哇，这是个商业妙计欸——”乔纳森不留余力的捧着场，竖起大拇指。 达米安听着旁边两人一来一往，有些头疼的扶额。 李桃桃提供的是个重要线索。 担架上的女人被内衣系着温莎结，这也恰巧说明了广播传播的内容是虚构的。所谓的偷渡船只之类的说辞，不过是为了掩盖这是一场抛尸谋杀的真相。 如果是偷渡船只，小组作业的主题大概会与底层人的生活环境相关。 而如果是谋杀案的话，大概需要研讨的课题，就会成为一个极具重量感的词 ——[人性恶] 达米安有些兴奋起来了，这绝对会是高分主题。 并且能够和夜巡同步进行，一举两得。 随着他们停滞的时间过长，三人的行踪终于被人发现。风声中，沉重的脚步极快的朝这靠近着。 男人的呵斥在脚步停下的瞬间同步响起：“有警戒线没看到么？” 阴影盖落，达米安和乔纳森几乎是同一时间，下意识地将女孩藏在身后。来的警官大腹便便，他嘴角还沾着没擦干净的美乃滋，此时发现了围观者是 102. 第 102 章 如果让达米安知道…… 如果让达米安知道李桃桃现在的想法,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丢过去一个标准的白眼。 上赶着挨骂的，达米安还是第一次见。 李桃桃还想再问些什么，这一念头刚一兴起、就被达米安厉声驳回：“等一下！” 达米安呵斥的语气严厉的厉害,李桃桃被吓了一跳。她像一只受惊的猫似的抖了抖，下意识一回头,发现消息提示框的省略号已经敲出——接下来，是放送新情报的时候了。 【本周副本主题为-大都会中学被诅咒的初一年段，无法逃离的校园。】 【副本背景：虽然具体来源已经不可查证,但根据前几届的前辈们口口相传,大都会中学的初一年段，是被诅咒的年级段。传说,这个学校曾经出过一宗命案。学校建立至今,因为各种理由而有学生死去——倒不如说,人类会因为意外而死去，这本身并不是什么需要令人在意的事情。 只是这个女生的死去，在学校中，被教师们严令禁止提起。女孩叫丽丝,在她之前,从来没有一个人的名字会被写进校规里。一旦发现有人在谈论,那么主动提起这个名字的人,就会被除以严重警告批评,外加回家禁课一周的处罚。 然而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们,正是逆反心正兴起的时候。越是不被允许谈论的事物，他们越是要将其推上热度话题。那段时间,爱丽丝的死亡成为了所有人的谈资。从□□献祭，再到财阀的迫害，学生们在谈论之余,发散出了许多阴谋论的说法。因为校方的禁止，所以几乎没有任何人会去判断她死于意外。 爱丽丝是初一的学生，他们自发的组成了游行活动，反抗校方对爱丽丝的迫害。 这件事当时闹得很大，校方废了很大的功夫才将它压下去。 从此，整个处一年段，彻底与教务组成为敌对关系。他们为爱丽丝留了一个位置，每天帮她清扫，问她索要作业，仿佛她还是他们中的分子。直到某一天，在她的位置上谈笑的人真的得到了回应，收作业的人真的多收到了一份作业...... 他们才发现，爱丽丝回来了。 爱丽丝的位置依旧空空如也，爱丽丝的笑声依旧能被他人听见—— 爱丽丝回来了，爱丽丝没有回来，爱丽丝好像无处不在。 初一年级段的学生能够对死去的爱丽丝抱有善意，却无法以平常心对待无法窥探到的存在。他们不断地请女巫来到学校中；将这张桌子扔掉；换掉教室......即便所有人都费劲了心思，可爱丽丝就是在这里。她出现在初一的每一间教室中，每一张座椅上，爱丽丝与你们同在。 同学们战战兢兢地度过了大半个学期，才勉强接受了爱丽丝，作为异常而存在。 直到考试周开始的那一天，情况发生了变化。 在考场内，初一年级段无论是哪一科的试卷，在落到桌面上时，上面的试题都会如墨水般消融再重聚，最后形成这两个问题： 爱丽丝，是因为什么而死的？ 谁，又是爱丽丝？ 答题时间，7天】 【副本规则：你们是正处于考试周的初一年段学生，爱丽丝将你们试卷上的问题替换成了这个，也就是说在为期7日的答题时间内，你们需要找到这两个问题的正确答案，并在交卷铃声响起前填入答案。本次副本不更改样貌，大家需要根据系统分发的角色台本进行行动。】 【参与人员：选手若干，协同者若干，npc若干。】 【特殊标注：npc和选手之间的并没有明确标注来区分，请自行甄别。副本，从明天开始正式开启，今天是预热阶段。npc和选手，可能都不是人。】 李桃桃，看完了这一大段文字之后陷入了沉思。 虽然平日里没有显现，但是人类的念力是了不起的东西。 大概是因为这个吧，年级段所有的学生对爱丽丝的念力，对她存在的构造，形成了异常的发生。 达米安那边与她的情报同步，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拿着纸和笔在本子上涂涂画画。须臾，少年将笔锋一顿，笔帽压了压自己的面颊，达米安说道：“一头雾水？” “还好，能猜到一点。” 又是直播秀又是台本的，听到这里的话，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到这些家伙们想做些什么了吧！ 不过听达米安的语气，李桃桃发现自己和对方似乎存在着一定的信息差。达米安应当知道一些自己这边未知的消息，自然是协同者应该也有自己的规矩。 李桃桃在阶梯上坐了下来，“现在是预热阶段，想要休息调整好状态的话，估计只能趁现在了。”她依靠着墙面，对着空气翕然嘴唇，就像达米安正在她的身前那样：“时间还很多，有什么话，我们可以慢慢说。” 等达米安将黑白熊那边知道的全部规则说完，时间已经过了快要四十分钟了。在这四十分钟内，李桃桃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像素小人的颜文字气泡闪烁交替，将李桃桃的心情变化演绎的一览无遗。 “你没听懂？” 达米安忍不住问。 李桃桃搓了搓自己的脸，“不是，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她回答。 达米安问：“什么问题。” “你说的规则。”李桃桃说道：“黑白熊说到了最后只能活下来一个人，活下来的那个人能够得到实现愿望的机会。” “然后？”她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看我的。” 李桃桃又抛出了一个新问题。 李桃桃并不是笨蛋，从得知她能够精准的压分开始，达米安就知道李桃桃是个近乎智多近妖的角色。 他冷声，“别想这些事了，那不重要。”达米安试图喝止住李桃桃的想法。但他越是这样做，潜台词就越是明显。李桃桃想到了达米安是从什么时候观看她的行动，少女在石灰墙壁上抠出一个个月牙形的指甲印，她嘟囔了几声，“行了吧，别装了。这既然只能活一个人的话，这个话题我们迟早都得面对。你看到了吧，我杀掉了那个怪物。” “所以呢？” “我杀人了。”李桃桃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冷静。 \我们都看到了，那是个怪物。\达米安急于安抚，他的语气不自觉地扬起。李桃桃却并不像达米安这样想，她低头看着指缝里的灰，身上还有干涸的荧光色的血。那些血肆意蔓延，在地面，在衣服上，怪物的尸体还在不远处躺着，象征着先前有一场关乎生死的激烈战斗刚刚落下帷幕。凝固在皮肤上那些荧光色的线路无比纤细，孱弱的像是皮脂下的根根血管，企图往人的身体里面钻去。 她语调平稳，目光专注地盯着自己手指：“在成为怪物之前，她是一个人。而且怪物只是她的身份，病患是参与者，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我都是杀人了。达米安，我现在是个杀人犯。” “你......”达米安还想说什么，他看见屏幕里的像素小人抬起了手，这是希望他收声的手势，文字框内字句不断滚动着、李桃桃打断了少年的话。 她正在思考，并阐述自己的想法。 “目前已经确定了校园中存在着其他的参赛者。在特殊标注中的那句【npc和选手，可能都不是人】，可以确定非人类的那一方应该有隐藏任务。还记得你说过的问答环节么，相信你也猜到了吧，是因为杀掉了这个怪物，是因为我完成了任务，彼得才有能够发送弹幕的机会。“ ”病患大概就是参赛者，虽然很俗套，但根据病患先前主动发起进攻的情形来看，非人类那一方的专属任务，大概是——猎杀普通人类，直到清零。而人类的暗线任务，则是揪出非人类参赛者，并将其抹杀。” “大赛只能有一个幸存者，在这个规则下我们不得不自相残杀，所有人都会成为杀人犯。血腥，暴力，怪异......这些题材都能够刺激观众的感官，人类的多巴胺靠这些视觉刺激来分泌。那么，踩着所有人尸骨上位的胜利者，会许下什么愿望呢？” “圣人许愿让世界恢复正常，死者复活......而普通人，在面对从天而降的神迹时，我想人人都只会是利己主义者吧——别人的生死？哈，与胜利者个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想说什么。” “创造怪物。” 李桃桃抬手敲动着空气，仿佛这样她就能敲到限制着她与达米安触碰的屏幕。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李桃桃很突然地笑了一下。少女唇角的的弧度扬起，却不含一丝一毫的温度，她将两只手托着面颊，声音倏地轻的像一片落下的蝉翼： “温良恭俭让，自恃良善守序的人类，在的诱惑下能做出怎样的改变呢？他们，想要创造【怪物】。” 这样的手法还真是熟悉啊...... 是你吗？李桃桃无声的，吐出一个字来： 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