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军婚!甜翻军官老公生崽崽》 第1章 温知乐,你重生了 砰砰砰! 剧烈拍门声传进耳膜,污言秽语夹杂其中。 “贱骨头就是贱,开门!” “你别以为读个高中就是金窝里的凤凰了,能当村长的老婆是你的福气!” “你又不是城里的金贵大小姐,没那个命就别做那个梦,要不是看在我们戴家的面子上,你能值一千块?” “我告诉你,我们养你十六年可不是白养的,我已经收钱了,三天后你不嫁也得嫁!” “你就是死了,也是村长家的鬼!” 温知乐本能地紧挨破旧门板,眉头紧锁,分析女人话里的意思和周围环境。 她只认识一个戴家。 她曾听妈妈说她刚出生一百天时,她和爸爸就要被下放到南方偏远地区改造。 他们怕还是小婴儿的她熬不过去,就托关系把她送去妈妈老家江河村的远房表妹家。 江河村隶属于江河县,江河县隶属于京州市,三年后全国局势好转,爸妈身份恢复,立刻去江河村接回已经三岁的自己。 妈妈提到的表妹,夫家就姓戴。 戴家有个女儿戴暖,这个月来市区找工作,在她家住了近一个月,上午刚走。 但她又不是戴暖,怎么会在戴家? 她三岁回京州市,此后一直住在市区京州大学教授家属院里,怎么可能被戴家人养十六年,还被他们这么打骂。 在她慌乱思考时,眼前缓缓浮现一行字:【你重生了。】 温知乐有一瞬间的怔愣。 重生? 【简单说,就是你死而复生。】 温知乐紧盯那行字。 这行字消失,又重新浮现:【你死后,重生到平行世界。】 温知乐瞳孔收缩。 她八九年读大学时听说过平行世界理论。 “我死了?怎么可能?” 【你确实死了,身为原世界里最后一名气运者,你死后世界崩塌,不复存在,你的灵魂随即重生到平行世界,十六年后记忆才苏醒,今年是1989年,你十六岁。】 【至于死亡原因,只有你自己知道。】 温知乐手指瞬间收紧,她没有任何印象。 【你意识里的所有记忆都是前世,和今生没有关系。】 两行字在她眼前停了三秒。 【你现在可以试着回忆到达平行世界后的十六年记忆。】 温知乐缓缓深呼吸。 她把前世的死亡原因暂时放到一边,开始回忆这一世的经历。 两分钟后,她头部突然剧痛。 痛了近十分钟,温知乐才理清思路,后背已被冷汗湿透,脱力坐到地上。 【你的气运被夺走了,那个人现在在你家,叫你的父母爸妈。】 “那个人是戴暖?” 【是的。】 温知乐按住额头,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袭上心头。 这样的状态只持续了一分钟,她就扶着门板站起来,耳朵贴上去,逼自己镇定。 直到听见戴荣、张丹花和戴耀祖有说有笑地走出正屋,她心里那根紧绷的弦才松了点。 又等了十多分钟,温知乐打开门,跑进戴荣和张丹花的屋子里翻箱倒柜。 【你要做什么?】 “拿钱,逃跑。” 前世妈妈曾说过,他们把她送去戴家时给戴家留了许多粮油票和工业票,还有五千块现金。 接她回家那天为了表示感谢,又给戴家人留下三千块。 这些钱和票证她都要带走! 温知乐几乎把屋子里翻了个底朝天,浑身冒出一层薄汗,却一无所获。 她靠墙休息,不断回忆这一世的记忆。 戴家人说要去县城吃饭买东西,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但难保意外,所以她要加快速度。 温知乐跑出去,右拐进戴家儿子戴耀祖的屋子继续左翻右找,终于在掀开床单后发现端倪。 炕角床单下藏着一个布包,用炕尾那个巨大木箱子压着。 温知乐用力抬起箱子一角,把布包拿出来。 打开一看,里面有一沓票证和一沓钱。 她粗略一扫,就把布包塞进身上背的粗布书包里,跑到院墙根。 戴家住的房子是长辈留下来的老屋子,墙很矮。 温知乐看了眼高度,深吸一口气,后退几米助跑往墙上跳。 掰住墙头后,咬牙往上爬。 “你怎么不把你自己忘了?耀祖他对象点名要一台新电视,不带票去买什么!幸亏车还没到,要不就白去了!” 张丹花刺耳的声音远远传来,温知乐心头一凛,立刻松手。 “等把那个贱丫头送去村长家,就把儿媳妇迎进来。”戴荣讪讪接话,说话声越来越近。 温知乐双唇紧抿。 不久,木门打开。 张丹花先进门,快步走进正屋,尖厉的叫喊声紧接着一声叠一声: “家里遭贼了!” “贱丫头跑了!!” “快去追!!!” 张丹花飞快窜进戴耀祖的屋子,打眼一看差点昏过去。 “姓温的真是天生的贱骨头!我养她吃养她穿她还不知足,竟敢偷东西跑!等老娘抓到她看我不揍死她!” “先搜家里!” 开新书啦,架空年代文,日久生情,男主很护短,女主是个学霸型(胸大腰细)美貌本土人,妈宝女爸宝女乖乖女,性格不强势还有点娇气,但坚定聪明~非典型女强。 金手指微弱(时不时冒出来的那行字),无空间无系统无极品,男主24,女主16,年龄差8岁哦,新书期尽量不要养文,求求了 第2章 同志,您怎么称呼? 三人凶神恶煞地搜寻起来。 戴家不大,十分钟搜完一圈。 张丹花骂骂咧咧地走到墙根,看着地上脚印啐了一口:“跑出去了,戴荣!你去叫大哥二哥,耀祖你去摇人,抓人!” “行!”三人一起冲出门。 温知乐听见院儿里没声了才敢大口喘气。 她掀开身上用来盖猪槽的破布,从猪槽里跳出去。 瘦弱的身子顶着满身的臭味冲进主屋,手指哆嗦着套上张丹花的衣服,戴上头巾,把书包用花布包起来团在胸前,头也不回地跑出戴家。 戴家门口这条路没人。 邻居都被叫去抓她了。 温知乐用力咬住唇,用疼痛缓解自己害怕到发抖的状况。 她前世是温室里的一朵娇花,从未陷入这般穷凶极恶的境地。 疼痛令她镇定了点。 温知乐心知出村的所有通道都将被村里人把守,咬了咬牙,往后山跑去。 十年前,村里有女生被侵犯后在后山歪脖子树下上吊自尽,后来几年陆续有生病的老人去那里自尽,随后村里就传后山有鬼在抓替身,渐渐地没人再敢进山,便是经过山脚也要快点跑开。 这些年来,“后山”已被“荒山”两个字取代。 太阳越发高升,温知乐看着明晃晃的日光,不顾一切地跑。 身上到处都痛,但她一刻不敢停。 温知乐不知道有没有村民看见她,可能会有。 这么亮的光,她一个大活人在路上狂奔,最吸引人注意。 但她没有别的选择,后山是她此刻能想到的唯一活路,她必须跑去后山,就算撞见人也不能停。 终于,她看见一座散发着生机的“巍峨高山”。 温知乐快速踏进山里,呼吸紊乱。 【你跑了很远,歇歇吧,这座荒山很安全。】 那行字又一次出现在她眼前。 温知乐摇头,目标坚定地往深处跑。 【路上有村民看见你了,他们没有告诉戴家人。】 【你安全了。】 温知乐眼眶发酸,虽然已经快抬不动脚了,但还是跑。 如果被戴家人抓回去,再想逃跑就难了。 她不想嫁给四十岁老头,不想给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儿子当后妈,不想一辈子就毁在江河村和戴家手里。 她要回家,把冒充她身份的戴暖赶走! 【温知乐,你应该休息了。】 “你是谁?” 温知乐心跳得很快,不得不放慢脚步缓一缓。 【我是你的帮手。】 “为什么要帮我?” 那行字隔了一会儿才出现:【我希望你能无条件信任我,我不会害你。】 温知乐抿了抿唇:“我无条件信任的人只有家人。” 【我理解。再走十米,你会看见一条岔路,如果你想试着相信我,就在那里停下。】 “停下,然后呢?” 【然后你就有活路了。】 十米远处不止有岔路,还有一条小溪。 温知乐走过去,捧起一捧清澈的水洗了脸,浸湿唇部。 她缓了很久才终于平复呼吸和心情,随后蹙眉脱下套在自己衣服外的那套妇女衫。 太阳到头顶了,大概是中午十二点。 那行字没有再出现,温知乐垂眼站在小溪边,思考是否要信任它。 “你一直在我身边吗?” 【是的。】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那行字没有回应。 温知乐等了会儿,慢慢蹲下:“谢谢。” 她把手放进小溪里,看着溪水淹没她这一世粗糙的掌心,意识有点恍惚。 恍惚间,似乎听见汽车发动声由远及近。 温知乐的脸转向声源处,有一辆军绿色吉普车驶出岔路。 她愣了愣,疲惫的桃花眼锁定车牌,脑子里浮现出“部队专用”四个字,立即站起来,眼神晶亮地拦在路中央。 吉普车在离她二十厘米的地方紧急刹住。 周纪淮把着方向盘,踩紧刹车,目光淡淡地打量拦路的小女孩。 在他的注视中,小女孩走到车窗旁。 “同志,您怎么称呼?”温知乐不敢贸然说出自己的目的。 周纪淮转头看了她一眼:“姓周。” 第3章 竟然是他! 温知乐还想试探,尚未张嘴就看见横在男人头顶的一行字:【别多费口舌,直接说你的目的。】 【他车上有水和干粮。】 温知乐早上没吃饭也没喝水,还被张丹花又打又骂,状态实在堪忧。 她思绪顿了顿,选择相信它。 “周同志你好,我姓温。” “我想搭你的车出村,您方便吗?有报酬,十块钱。” 周纪淮眉梢微动。 他的视线在她身上明显不合身的衣服上转了转,再观察到她的小身板和瘦削的手。 这小女孩好像吃了很多苦,脸色蜡黄,下巴尖尖,身上没有多少肉,几乎皮包骨。 “上车。” 温知乐欣喜地露出笑,没有半点耽搁,立刻绕到另一边坐进车里。 后座被一个长木盒占着,她只能坐副驾驶。 她系好安全带,吉普车继续行驶。 温知乐往座椅中间看去。 周纪淮余光注意到她,单手把水壶递过去:“干粮在后座,你自己拿。” 他主动给吃给喝,温知乐反而有点犹豫。 周纪淮:“钱你看着给。” 温知乐顿时松口气。 爸妈从小教育她,别人主动递来的不要钱的东西不能碰,不是欠人情就是有诈。 她不想欠陌生同志太多人情,如果能用钱交换就再好不过了。 她实在是饿惨了,立即回身拿吃的。 衣袖随着她的动作后退。 周纪淮的视线在她新旧伤痕交加的手腕上停了停,随即不动声色地移开。 江河村有人虐待她? “我不从那几条出村的路走,直接从山里出去,开进县城,你在哪里下?” 温知乐巴不得离江河村远远的:“我可以在县城下。” 周纪淮点头。 他不是热心的性子,话不多。 难得做一次好事,问完她的目的地就没再开口。 温知乐安静吃着干粮,吃饱后也没说话,只偷偷把手伸进布包里,抽出一百块钱攥在手中。 身上刚被打出来的青紫红肿伴随着双脚的痛感,无一不提醒她真的重生了。 这一世戴暖代替她的身份,占据了她的父母和亲朋好友。 温知乐心里涌上愤怒。 这事儿是戴暖自己做的还是戴家人做的? 爸妈来接她时戴暖只有三岁,很大可能是戴家人做的。 但前世戴家人老老实实地把她送回去了,在其中发挥作用的变量是什么? “手疼吗?”周纪淮突然问,打断了温知乐深沉的思考。 她微愣,转头看去。 她没想到周纪淮观察得这么仔细。 男人有着高鼻梁和细密长睫,嘴唇纤薄,双眼皮褶皱浅而流畅,眼神冷淡。 “你可以松手了。” 温知乐松开安全带。 她心里的愤怒需要一个发泄点,所以不自觉收紧了手,用力握住安全带的硬扣子,想让手心疼起来。 “谢谢。” 周纪淮没接话。 约半小时后,吉普车驶入江河县。 他瞥着道路两侧找停车点:“你坐公交?” “坐的,我要去客运站买票。” 温知乐把一百块钱递给他,声音温软,带着一缕不明显的沙哑:“这是给您的报酬,非常感谢您能捎我一程。” 周纪淮看眼钱,又看眼她怀里抱着的包。 一百块,不像是一个瘦得皮包骨的小女孩能拿出来的。 偷钱出逃? 不像。 周纪淮从小到大阅人无数,总结出看人最先看眼睛。 这小女孩的眼睛还算干净。 被虐待后眼神还能干净,很难得。 他想了想。 人是他带出来的,出了事他要负责。 “买票去哪?” 周纪淮嗓音偏冷,配合他那张清冷容貌,很没有亲和力。 温知乐犹豫了一下。 她随即想起前世舅舅说的话。 ——“遇到陌生人你就看他的眼睛,眼神干净的人不会是坏人。” ——“小知知,要相信军人。” 舅舅舒业是京州市北军区司令。 两人目光在下一秒对视,温知乐开口:“去京州市。” 周纪淮眼里划过讶异:“我也去,可以再捎你一程。” 温知乐稍有踟蹰。 这位同志善良得过分了。 【他怕你出事,查到他身上,给他惹麻烦,所以才送佛送到西。】 【你可以答应他,不会出事。】 【我叫小九,和我说话只需默念,不用开口。】 温知乐看着几行字消失,心思百转:“太感谢您了,麻烦了。” 她重新把钱递过去。 “不客气。”周纪淮拿走那一百块。 从江河县到京州市要开车两个小时。 一个小时后,吉普车在路边停下。 温知乐精准猜出周纪淮要做什么。 果然,他拿起干粮。 他吃东西时慢条斯理,教养很好,和温知乐吃东西时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 周纪淮早在刚才就起了疑心。 这小女孩莫非是被从大城市拐去乡下的? 但如果被拐,怎么还会上学? 温知乐察觉到他在想事,总觉得他考虑的事和自己有关。 一会儿他把干粮换了只手拿,温知乐下意识把水壶递给他。 这是这一世在戴家察言观色,为了不被打而养成的习惯,温知乐咬了咬唇,下决心要改掉这一点。 周纪淮的手微微停顿,道谢接过水壶,喝了口水。 这小女孩太有眼力见了,有到令人心软,她在江河村过的是什么日子? 此时,一行字出现在温知乐眼前: 【这是气运者们之间的默契,和其他无关。他是原世界里的另一名气运者,所以你会猜出他的所思所想。】 温知乐一下子反应过来:“他前世也死了,还死在我前面。” 【是的。】 温知乐再看周纪淮,心中就总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悲凉感。 按这行字的说法,气运者不会年纪轻轻就死掉,除非被害。 但……幸亏他死的早,否则带着前世记忆重生的人就不是自己了。 “周同志,你方便说下全名吗?我回家后想和父母登门拜谢你对我的帮助。” 她想看看自己前世是否听说过他。 他是军人,看肩章是上校,也许在北军区服役呢? 这么年轻的上校牺牲,舅舅不可能不惋惜,也许提过他的死亡。 周纪淮没看她,但从语气的细微差异中感到她有点伤心。 这小女孩挺奇怪。 “我全名周纪淮。” 温知乐瞪大眼,这个名字在她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竟然是他! 第4章 你是不是盯姑娘呢? 所幸周纪淮在专心吃干粮没看她,温知乐意识到自己失态,迅速低头调整表情。 表情好收敛,心里的震惊却久久不消。 他是周纪淮,那他岂不是离死没多久了? 周纪淮吃完后,继续开车。 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温知乐远远地看见京州市城门。 城门是古时候建的,一直没拆。 周纪淮在路边停车,看了眼手表,手伸进军装兜儿里:“再过不到半小时会有进市区的客车经过,你在路边等车,看见客车就招手上去。” 他从兜儿里掏出钱包,骨感修长的手指快速从里面拿出一沓零钱。 “记着到客运站再下车,给售票员一块就行,别给多了。” 话落,他点好零钱递给温知乐。 温知乐听明白他的话,从他手里抽了一块和几张毛票。 刚要说话,周纪淮就把剩下的零钱全扔到她并拢的双腿上:“说好了十块,这是找你的九十。” 他动作快却没触碰到她,没有任何冒犯感。 温知乐觉得他人是真善良。 见他表情冷淡,似乎没得商量,想了想,认真道谢。 周纪淮:“不客气。” 温知乐收好零钱,打开车门。 周纪淮看着她下车,目光瞥过她瘦弱的背影,多说了句:“把书包背好了,车上可能有扒手。” 温知乐一愣,随即莞尔:“我知道了,谢谢你,等我安顿好,我请你吃饭。” 周纪淮牵了牵唇,看着她走到路边,发动吉普车。 十几分钟后,一辆客车驶来,温知乐举手挥了挥。 客车在她身边停下,温知乐踏进车里,把钱交给售票员,走去最后一排的空位上坐下。 车里只有零星的空位。 她这会儿脸色暗黄,穿着粗布麻衣,看着像刚从贫民窟里跑出来,不引人注意,乘客们只看她一眼就不看了。 温知乐斜跨着书包,单手抓着它,另一只手落在车窗把手上,不自觉收紧,手心传出痛感也不放松。 她紧盯着窗外。 客车驶入城门后,她长舒一口气。 终于回来了。 这是她前世生活了二十年的京州市。 窗外的每一个小摊子都透着熟悉,直到现在,温知乐才有一种脚踏实地的轻松感。 她放开把手,开始思索接下来的行动。 - “淮哥!” 吉普车的车门被打开,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男人提着黑袋子坐进副驾驶,笑得咧开八颗大白牙:“我看车牌就知道是你!”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太不够意思了,回来怎么不找我?你搁这等人呢?” 客车渐渐驶远,周纪淮收回目光:“刚回来,你去哪?” “去我奶奶家,牡丹胡同!”舒承安自觉系好安全带,“这是我转业后咱们第一次见面,必须搓一顿!” “等我把这几斤虾送去我奶奶家,咱俩就去下馆子。” 周纪淮见他状态活泼,心里的石头落下:“好。” “淮哥,你几天假?回来干嘛的?是不是你家里给你介绍姑娘了?” 说到介绍姑娘,舒承安目光打趣:“你把车停在这里是不是盯姑娘呢?” 周纪淮:“还真是。” “!” 舒承安顿时要开他玩笑,但周纪淮没给他机会。 “一周假,回来给我奶奶过寿。” “我听电话里的意思,今年要在家里过寿。” 舒承安闻言,收起调侃的表情,由衷替兄弟感到高兴:“周奶奶终于回来了。” 第5章 她是你亲表妹,关系不能僵 周纪淮眼里划过暖色:“嗯,已经二十三年了。” 舒承安想起往事,一抹厌恶在脸上浮现。 他很快调整表情,笑呵呵道:“我奶奶前几天还念叨着想见见我嘴里的好战友,你现在能见她吗?” “能。”周纪淮把着方向盘,长睫遮住遗憾。 舒承安在他肩膀上轻拍两下,他们小队情况特殊,轻易不准假,果然…… 吉普车匀速在路上行驶,一会儿的时间就到达胡同口。 牡丹胡同还算宽敞,周纪淮直接把车开进去。 胡同尾那家旧院子,门外有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坐在树荫下,看见副驾驶上的人后,笑着招招手。 舒承安下车跑向她:“奶奶,我给你买了点虾送来,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曲惊鸿朝停好车走来的周纪淮看去,看了一会儿才回答:“是你常提的那位救过你命的战友吧?” “快进来,奶奶中午给你们做红烧虾吃。” 她说话不紧不慢,穿着一身剪裁和绣工皆上佳的秋香色旗袍,白发用一根木簪子盘在后面,一丝不苟。 即便已经满脸皱纹,也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韵与讲究。 周纪淮扶着她进屋:“曲奶奶,不麻烦了,让小舒做就行,他厨艺好。” 舒承安一只脚迈进门槛:“对奶奶,别让淮哥做,他做饭老难吃了!对了,淮哥全名叫周纪淮。” 曲惊鸿含笑听着他们互相埋汰,闻言仔细看了看周纪淮:“小周,你也退下来了?” 周纪淮嗯了一声:“我转普通部队了,不用再保密。” 曲惊鸿看回前面,眼里蕴着悠长:“转了好,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你奶奶知道了肯定很高兴,她回来了吗?” 周纪淮一怔。 舒承安拎着虾和盆准备去压水井边上清洗,出来时正好听见,也是一怔:“奶奶,你认识周奶奶?” 曲惊鸿忆起往事:“你应该叫叶奶奶,小周的奶奶姓叶,是吧,小周?” 周纪淮:“是的。” 三人在院儿里的阴凉处坐下,舒承安边清理虾边听奶奶说话。 “我、老舒、老周和小琴在同一个地儿下放,七六年我回来后,就和你奶奶保持着书信来往,她上一封信里说,最近会回来过寿。” “我们下放那年你才一岁,你爷爷奶奶常提起你,承安刚才说你名字,我再一看你模样,就确定了。” “你模样像你爷爷。” 周纪淮牵了牵唇:“我爸妈也这么说。” “后天我奶奶过寿,我来接您去我家。” “好啊。”曲惊鸿一直笑呵呵的。 她早在信里应了叶琴。 “小周今年二十四了吧?谈对象了吗?” 刚才还略沉重的氛围被这一句话冲散。 舒承安笑出声:“奶奶,淮哥和我一样是光棍一条。” 老人笑得双眼弯起:“可惜你表妹年龄还小,要不然就把她介绍给小周了。” 舒承安一瞬间收起笑:“她想得美。” 曲惊鸿在心里叹口气:“承安,她是你姨妈的女儿,是你亲表妹,事是我们两个的,你们的关系不能僵。” 舒承安不吭声,沾满水的手在敞开的警服上一抹,端起盆进厨房。 曲惊鸿心里不好受,也站起来:“小周,我去屋里看会儿电视,你和承安去玩儿吧。” 第6章 “温”姓 周纪淮扶她到屋门口,才往厨房走去。 舒承安见他进来,沉着脸一通输出:“半年前我转业回家才听我爸妈说我姨妈的女儿温暖从不主动来看望她姥姥。” “淮哥,你说有她这么做外孙女的?两家离得又不远,就算她平常学习忙,但寒暑假那么多天,一天都不知道来看看?” “何况她学习不好,常年班里倒数第一,有什么可忙的,放学了宁愿和同学在街上瞎溜达也不愿来看她亲姥姥!” “也不知道我姨妈和姨父两个大教授是怎么生出她的。” 他原本以为自己被抽调去特殊部队后,温暖作为家里剩下的唯一一个小辈会懂点事,能常去看看老人,没想到她竟一点没变。 他对温暖仅剩的那点血缘亲情在得知此事后被快速消耗成个位数。 周纪淮对别人家的事没太大兴趣,“温”姓在他脑子里只停了一秒,这一秒让他记起那个身上处处透着矛盾的小女孩也姓温。 念头一闪,然后被他抛开。 “老人都看重家和,你至少在你奶奶面前做做样子,别让她难受,对身体不好。” 舒承安把虾放到案板上,拿了把芹菜开始薅不新鲜的叶子。 周纪淮的话他心里明白,但就是气。 刚才他也是怕自己又忍不住骂白眼狼才赶紧躲进厨房。 “那小丫头这么对我奶奶,我奶奶还整天念着她想着她,有什么好东西都让我送过去。” “烦死了!” - 温知乐在客运站下车,又坐公交转路,到达京州大学对面那条街的一家二层宾馆前,准备先在这里住下。 这家宾馆她有印象,前身是某国有工厂招待所,后改成宾馆,开始招待工厂外的社会人员,建筑外形与这条街上的所有房屋一样不新不旧。 这会儿是六月中旬,不逢年节,也非对面大学开学或放假日,宾馆人不多。 前台工作人员百无聊赖地看着门口,见一个面黄枯瘦的小女孩走进来,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儿。 温知乐走到服务台前:“你好,请帮我开一个房间,我要住一周,谢谢。” 她说话温温柔柔的。 温家教养良好,前世虽全家都宠着女儿,甚至在外人看来把她宠得有点娇气,但对女儿待人接物的教育上却毫不松懈。 这一世她在戴家野蛮生长了十六年,一直接受打骂“教育”,其实是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她的行为举止。 一紧张或情绪波动时就爱抓住硬物令自己手心产生痛感的习惯就是这一世养成的下意识举动。 但除此之外,在温知乐的刻意改变下,还是前世二十年的教育占了上风。 大约二十六七岁的工作人员看眼她身后,没人。 这会儿不像几年前,住招待所必须出示介绍信,现在有钱就能住。 “我看看身份证,叫什么?多大了?” 温知乐把身份证拿出来:“戴知,十六。” 方秀秀填单子的手一停,随即继续写。 “七天一共三十五块,我带你去房间。”她拿了把钥匙走出服务台。 温知乐被领到二楼202号房,方秀秀打开房门,把钥匙递给她:“有事下楼找我,我不在就找别的工作人员。” 她应声,看着方秀秀转身要走,随即准备关门。 马上合门时,门忽然被一挡,方秀秀挤进来,小声问:“小姑娘,你需要帮助吗?” 第7章 她身上是有胎记的 温知乐有点惊讶。 她看出工作人员是真心想帮她,大概是她当下的模样太凄惨,才引来她的善意。 她笑了一下:“不用,谢谢姐姐。” “姐姐,方便问下你名字嘛?” 现在的她是京州市的“外人”,初来乍到,温知乐心知她首先要和当地人搞好关系。 无论有没有用,嘴甜点总不会出错。 女孩嗓音温软,听她说话有种春风拂过柳叶的舒爽。 方秀秀从来没遇见语调这么轻柔的姑娘,刚才看她身份证,今年才十六岁,比她小十岁呢。 她不自觉的也尽量温和:“我叫方秀秀。” “既然没事我就下楼了,你进去休息吧!”她压低声音,“厕所在楼道最里面,分男女,二楼有几个男客人,你晚上睡觉把房门锁好了。” “我记住了~谢谢秀秀姐。” 远远看着她下楼,温知乐才关上房门,随手反锁。 这间房是单间,摆设一览无余。 靠窗摆了一张床,紧挨着床有个深褐色的小木桌子,再往外挪一米是个沙发,沙发外面罩着橙色的塑料布。 对面墙边是洗漱台,墙上贴了面镜子。 温知乐把窗帘拉上,随即摘下斜挎书包走向床边。 她把书包里的东西全倒在床上。 课本、布包、身份证和一些零钱全堆叠在一起。 这其中还有一张学生证。 温知乐捡起来打开:江河县第一中学,高二年级戴知。 戴知这个名,是她三岁后才改的。 许是因为重生,温知乐能清楚地记得这一世从出生起的所有记忆。 自三岁后,戴家人就叫她戴知,对外称给自己女儿戴暖改名了。 前几年江河村统一办身份证,这名字才算是正式盖章。 温知乐又打开布包。 这一路匆忙,她一直没机会查看。 她把里面包着的钱和票分开数了数。 钱有五千块,票是一些粮油票布票,再就是十张工业票。 爸妈总共给戴家八千块,他们竟能剩下这么多? 温知乐嘴角噙了笑,这比她预料中的要多得多。 她把钱票收好,开始思索她该如何认亲。 第一种方法:直接找到爸妈或舅舅舅妈说出真相,以他们的能力只要去查,就一定能查到真相。 但温知乐对她和戴暖身份的交换心存疑虑。 她身上是有胎记的。 胎记在大腿根,浅红色,形状是个三角形。 爸妈当初去找她,肯定会看胎记,怎么还会错把戴暖带回去? 没搞清这一点,她贸然上门,可能会打草惊蛇。 再者……温知乐有私心。 她心知爸妈和舅舅一家人好,她怕他们把戴暖当做亲生女儿亲外甥女养了十三年,会舍不得让戴暖走。 只有让他们亲耳听到亲眼看见她有多惨,慢慢引导他们去查,再得知她的身份,才能让他们更加心疼她也更愤怒。 与先知道她的身份再去查她的遭遇相比,把顺序调换一下会更好。 还有姥姥。 姥姥年纪大了,受不得这种刺激。 只能慢慢来。 打定主意后,温知乐去洗了把脸,随即拖了把椅子放到门后,才脱下脏兮兮的衣服,上床睡觉。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她睡了将近十五个小时,把最近几天在戴家缺的觉全部补上了,醒后浑身舒爽,重生后的郁闷心情一扫而光。 心情一好,温知乐前世见人就笑的小习惯就显现出来。 早上五点多,她去附近的市场买了油条豆浆,又进街边的小超市买了洗漱用具和一袋大白兔奶糖,慢慢悠悠走回宾馆。 方秀秀五点半来接同事班,刚在服务台里站好,就对上温知乐的笑脸:“秀秀姐,你来上班啦。” 她走过去,放下一把大白兔奶糖:“给你。” 方秀秀有点惊喜,道谢后拿了一块剥开扔进嘴里。 “小戴今天心情不错啊。”和昨天简直判若两人。 “你早上就吃这么点?看你瘦成什么样了,你得多吃点。” 这小姑娘五官底子很漂亮,可惜瘦巴巴,气色也不好。 “嗯嗯,秀秀姐,我有点事不懂,想问问你。” 方秀秀吃着糖,点头:“你说。” 温知乐不疾不徐道:“我明年就高考了,想考京州大学,我想提前进去感受一下哥哥姐姐们的学习氛围。” 她脸上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还有点羞赧:“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进去,保安叔叔会不会不让外人进?” 第8章 小同学,你喜欢我的课? 温知乐很清楚,保安肯定会拦人,她故意这么问。 方秀秀沉吟一会儿:“保安的确会拦人,京州大学查得严,想进去必须出示学生证和职工证。” “这样啊。”温知乐表情沮丧。 方秀秀本来就觉得她可怜,见状更心软了:“不过我弟弟是京州大学的学生,我可以让他带你进去。” 温知乐眼神一瞬间亮起:“太好了。” 她从兜儿里摸出十块钱:“钱少,秀秀姐你别嫌弃,拿去给方大哥买支钢笔。” 方秀秀被她的话惊到了,抄起钱塞给她:“这不少了,你拿回去,亲弟弟不用钱。” 她一个月工资才六十,十块是她五天工资了。 这姑娘怎么这么不把钱当回事? 她有点疑惑温知乐是怎么养成的习惯,但没多嘴,只严肃叮嘱:“小戴,出门在外要藏富,十块钱很多,你以后可不能随便给人十块钱了。” 温知乐莞尔:“我明白了。” 她坚持把钱给方秀秀:“秀秀姐你拿着吧,我在这住七天少不得麻烦你。” “我先回房间啦。” 方秀秀头疼地看着被塞进她口袋里的十块钱:“那行,等定好时间我告诉你!” 温知乐回到房间,洗了把脸,她刚才和秀秀姐来回撕把了一脸汗。 擦干手后,她数了数钱。 周纪淮找给她的零钱都用完了,温知乐抽出一张一百块放到床头柜上,随即打了热水,去楼尾的厕所里锁好门简单冲了冲。 回去后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洗干净,放到窗边晒着。 中午阳光充足,她午睡醒后就差不多干了。 刚穿好,方秀秀就来敲门:“小戴,我弟来了,咱们现在去?” “来啦!” 下午两点半,温知乐跟随方学走进京州大学。 进去后看见熟悉的景象,她差一点就哭了。 她前世十六岁考入这里,一直到二十三岁留校任职,一天内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学校。 这里就像她的另一个家。 方学是计算机系的学生,今年刚读大一,比她大两岁,瘦高个。 他性格腼腆,小声给温知乐介绍学校。 方秀秀要上班没来,温知乐看出方学的不自在,主动提出她自己去逛逛。 和他分开后,她目标明确地走去厚德楼205教室。 温知乐前世常去爸妈课堂上听课,很熟悉教室路线,厚德楼205是爸爸常待的教室。 他在经济系任职,八五年升任正教授。 现在正是上课时间,温知乐悄悄从后门进去,教室里座无虚席,没有空位,她就站在角落里。 温树人眼神扫过去,在温知乐的脸上停了停。 温知乐注意到他的目光,眼圈瞬间一红。 她忙低下头,可委屈与泪水止不住地往上涌,令她许久才整理好情绪,重新抬起头。 半个多小时后,下课铃响起。 温树人放下粉笔,喝了口水。 喝水时,眼神不自觉朝站在后面的小姑娘看去。 温知乐已经和后排的女生们打成一片,一口一个姐姐,夸她们皮肤好长得好看。 温树人放下杯子,想了想,绕下讲台走过去。 离得近了,他听见温知乐在问学生他上节课讲的知识点,还问这是哪个系的课。 他走到后排桌子旁停下,笑着问:“小同学,你喜欢我的课?” 走近一看,熟悉感更是扑面而来。 这孩子的眉眼像极他年轻时候。 【你爸爸会认出你吗?】 温知乐忍着心中酸涩默念:“不知道。” 第9章 下课细聊 话落,她朝温树人笑:“喜欢,老师好。” “小同学有眼光,经济学是门很有意思的课,你来前面。” 温树人笑着走回讲台,把台上的椅子拎到讲台边:“下节课坐着听,站着太累,别看你年纪小,站一节课腿也会难受。” “小同学,你多大了?” 温知乐眼神孺慕:“十六啦。” 温树人眼里划过惊讶:“我有个女儿,和你一样大。” 温知乐扯了扯唇,旋即表情如常:“她有您做父亲,一定很幸福。” 温树人没接话。 他们夫妻俩把所有的关爱都给了女儿,但始终觉得和她隔着一层屏障,无法看透她的真心。 他看不懂她是否幸福,暖暖似乎一直有事情瞒着他们。 “你今年应该还在读高二,怎么想到来大学听课?” 温知乐收起所有笑意,露出苦涩表情:“我可能无法参加高考,所以来看看我做梦都想考的学校。” 温树人皱起眉:“怎么会不能参加?谁阻拦你?” 温知乐咬咬唇,摇头。 他观察着温知乐的穿着和营养不良的身形,隐约有猜测:“待会儿下课,我们细聊。” 他想帮帮这个孩子。 除了已过世的父母,这个女孩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在外貌上像他的人,刚才听她和学生们沟通,能看出她的理解能力很强,学习不会差。 温树人因此起了怜悯心。 如果是家里条件不好而不让孩子继续读书,他可以出钱资助。 这节课在四点半结束。 温树人考虑到有些话他不方便说,特意带温知乐去了趟英语系老师办公室,把妻子叫了出来。 温知乐面上懵懂忐忑,一眨不眨地看着妈妈朝她走来。 妈妈今天穿着翻领白衬衫配蓝色半身裙,腰间系条黑色细腰带,这是她八九年夏天最爱的一套衣服。 “老温,这是?” 温树人介绍:“一个小同学,和暖暖同岁,我和她挺投缘,咱们请她吃顿饭,聊点事儿。” 舒颖看见温树人对她使眼色,讶异地应下。 温知乐立刻开口:“老师好。” “哎,你好……”这孩子…… 舒颖看看她,看看温树人。 三人往教师食堂走去,温知乐走在中间,趁他们不注意,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扁扁嘴,想哭。 她好想喊爸妈,可是现在不能。 【别难过。】 温知乐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这个点儿教师食堂里人很少,温树人让温知乐先坐着,和舒颖一起去打饭,来回路上他把来龙去脉简短地说了一遍。 舒颖叹口气。 回去后,两人笑着把饭菜放到温知乐面前:“等久了吧?” 温知乐摇摇头。 “小同学,现在周围没人,你可以告诉老师,是谁阻拦你参加高考吗?” 温知乐面上闪过犹豫,她看了一圈,才小心翼翼道:“我父母。” 温树人和舒颖心道果然。 他们都觉得原因是学费,却听见女孩下一句声音更轻的话:“他们让我嫁给我们村的村长。” “胡闹!”温树人是知识分子,骂人都想不到太过分的词,让十六岁的女儿放弃学业嫁人这事更是出乎他的意料和三观。 温知乐头低得更低了:“村长都四十多了,还有个和我一样大的儿子,我不愿意,所以跑出来了。” 舒颖表情龟裂。 温树人气得站起来。 零星几个用餐的老师看过来,温树人深吸一口气,坐下。 冷静下来后理了理头绪:“小同学,你在哪里上学?” 温知乐默不作声地把手伸进斜挎书包里,拿出学生证。 舒颖接过去打开,温树人和她一起看。 学生证上写着江河县第一中学,戴知。 他们瞬间抓住重点:江河县、戴。 舒颖联想到远方表妹,温树人亦然。 两人对视一眼,合上学生证,各自在心中思考。 温树人把水杯放到温知乐手边:“先喝点水,你饿了的话就先吃。” 温知乐乖乖喝了口水,拿起筷子。 她从自己的餐盘里夹了块红烧肉,伸长胳膊放到舒颖的餐盘里,又往温树人的餐盘里也放了一块:“老师,你们也吃。” 舒颖紧盯着她的手臂,手在桌底下牢牢抓住温树人,面上却温柔如常地夹起那块肉吃了。 他们都看见了温知乐手臂上的伤痕。 那伤一看就是长年累月被打被掐形成的。 舒颖自从家人被平反后就没生过这么大的气。 这么乖的孩子,谁能狠下心这么虐待她? 她看着女孩小口小口地吃饭,眼神在她的眉眼上落下,总觉得心神不宁,鬼使神差地问:“戴同学,你老家是哪儿?” 温知乐咽下嘴里的食物,轻声细语地回答:“戴家村。” 温树人坐直身体,忍不住追问:“你爸妈叫什么?” 他声音有点大,温知乐怯怯地看向他:“戴荣、张丹花。” 舒颖猛地站起来。 筷子被她带下餐桌,在蓝色半身裙上染了点红烧肉的汤汁。 第10章 你去查个人 温知乐被吓了一跳:“老师,您怎么了?” 温树人呼吸不稳。 他们当年去戴家村接女儿时,就知道戴家多了个三岁的女儿,前后就差几天,叫二丫,但当时没有见到她。 这事儿他们没放在心上,检查了胎记后就带女儿走了,现在却不同。 戴家的孩子怎么会眉眼像他,还叫戴知? 他们女儿原名温知乐,后来接她回家后,她自己说要改名温暖,于是就一直这么叫着。 这一切绝不可能是巧合。 “小戴,你生日是几月几日?”温树人扶着舒颖坐下,轻抚她后背。 温知乐已经不吃饭了,她正襟危坐,闻言不太好意思又有点难过:“是五月份,具体时间我记不清了,我……我不过生日。” 温树人表情不变,心里却翻江倒海。 亲生女儿会这么对待?即便重男轻女也不应该做得这么过分。 他想起温暖长得不像他们,只有鼻子像姥姥。 舒颖想起女儿从小就不让她帮忙洗澡,洗澡时也不让她进洗澡间,乖乖地说让她去休息。 从前她心疼女儿小小年纪就懂事,现在却忍不住多想。 她是不是怕她看见胎记,才阻止她帮她洗澡? 如果害怕……胎记有问题? 舒颖咬着牙,吐出一口浊气。 “老师,你们是不是认识我父母呀?” 舒颖看向她。 仔细看,这孩子五官漂亮得不像戴家人。 戴家两夫妻长相都不出众,如果有女儿,最多只会是清秀,就像……暖暖。 没见到戴家女儿时,他们从没有怀疑过暖暖的身份,然而现在…… 两夫妻都明白,戴家的女儿可能长得像姥姥或像舒颖,但无论如何都不会像温树人。 舒颖闭上眼,一会儿睁开。 温树人已经避开温知乐的话:“小戴,你现在住哪儿?” “我住学校对面的书海宾馆。” 舒颖打起精神:“钱够用吗?” 温知乐眼神闪躲:“够的。” 温树人皱皱眉,他本能地把温知乐的躲闪解读为钱不够用。 刚要拿钱,舒颖就已经握着小姑娘的手,塞给她两百块:“你不要拒绝,这钱就算是我们借你的,等你考上大学,拿了奖学金再还给我们。” 温知乐这一世一直被戴家当奴隶使唤,手心粗糙。 舒颖的手触及厚厚的茧子,心里难受得似被万千虫蚁啃咬。 温知乐眼神沮丧:“我不能考大学。” “你能。”舒颖说,“你安心在宾馆住着,我和你叔叔亲自去趟戴家村,一定劝好你父母。” “真的能劝好他们嘛?”小姑娘眼神微亮。 温树人:“能。” “谢谢两位老师!”温知乐兴高采烈地站起来。 舒颖也起身,然后轻轻抱住她:“孩子,不用谢。” 她嗓子发紧,有点变声。 温知乐听得难受,抬手回抱。 这是她和妈妈在这一世里的第一个拥抱。 当晚回家,舒颖就给大哥舒业打电话,让他派两个机灵的兵去戴家村查戴荣的女儿。 “从她出生起到现在的所有经历都要查明白,但不要让戴家人知道有人在查他们。” 舒业握着话筒,听出几分不寻常来:“好,你等我消息。” 舒家人都好看,五十岁的舒业英气不减当年,挂电话后看向妻子:“承安回来了?” 唐和萍靠在沙发上看电视:“还在他战友家,小颖说什么?” “让我帮忙查个人。”舒业直接把电话打去南军区家属院,接入周司令家。 舒承安接完电话,马上就要走:“叶奶奶我先走了,明天我带我奶奶来给您过寿!” 叶琴笑眯眯点头:“纪淮,快去送送小舒。” 周纪淮眼皮一抬,把车钥匙扔给他:“自己开回去,明天开回来。” “好嘞淮哥!” 舒承安家在北军区家属院。 门外几个站岗的士兵看见他开车过来,敬礼后直接放行。 吉普车一直往里开,停在一栋二层小楼前。 舒业站在门口沉思,被车灯一晃才回神:“小兔崽子胆子大了,敢用车灯晃你爸?” 舒承安笑嘻嘻下车:“您老急吼吼把我召回来什么事啊?” “你过几天带小刘去趟江河村,查个人。” 舒承安还没转业时,他所在的特殊部队就驻扎在江河村的后山深处。 听完父亲的话,他逐渐正色:“查谁?谁让查的?” 第11章 他难得管闲事 第二天一早,舒承安就把奶奶送去周家,陪着玩了一会,告罪提前离开。 周纪淮送他出门:“你回公安局?” 舒承安:“我得去趟江河村。” 周纪淮眯了眯眸:“小队的事?” “不是,我姨妈吩咐的,我可不得马上去办。” 周纪淮会意,没再继续问。 舒承安打开车门,小刘已经在车里了。 他坐进去,摇下车窗:“淮哥,我不在的时候你多去看看我奶奶。” 周纪淮答应,转身回家。 不久,家里来了群不速之客。 为首的是周家二儿子周于升。 周于升没想到一进门就撞上大哥,脖子缩了缩:“哥。” 周纪淮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越过他走向客厅中央。 周于升松了口气,去找叶琴:“奶奶!我带同学来给您祝寿了。” “你看,这些都是我班里的同学。” 学生们七嘴八舌地道贺。 叶琴眼角含笑:“好好好,都是好孩子。” 周于升把一个女孩拉过去:“奶奶,这是我同桌温暖。” 背对着他们的周纪淮站在不远处,眼神微动。 也不知道他难得管闲事载出来的那个小姑娘安顿好没有。 “这是奶奶的好友,叫曲奶奶。”身后响起叶琴不悦的声音。 周于升刚才一心想介绍温暖,失了礼数,闻言急忙补上:“曲奶奶好。” 话音落下,温暖开口:“姥姥?” 她眼神闪烁,不太自在。 曲惊鸿含笑颔首,向叶琴介绍:“这就是小颖的女儿,我外孙女。” 叶琴仔细看着温暖:“这孩子鼻子像你,秀气。” 温暖听完不太开心。 她今天精心打扮过,化了淡妆,穿着一条浅粉色连衣裙,裙摆是层层叠叠的网纱。 这是前几天她生日,舒颖去百货大楼给她买的外国货,一条就要一百块。 裙子是她自己看中的,舒颖其实不看好这条,但拗不过她。 她实在没眼光,这条裙子多适合她啊,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周于升的奶奶怎么也这么不会说话,就只夸她一句秀气? 就算看在裙子的面子上,也要夸一句漂亮吧? “周奶奶,祝您寿与天齐。” 叶琴抓了把果脯给她:“你有心了,和于升去玩吧,于升,招待好暖暖。” 温暖巴不得离开。 她不想离姥姥太近。 周于升迫不及待地想带温暖出去玩,温暖却停在沙发边,看着周纪淮问:“周于升,你大哥几岁了?” 周于升心里升起危机感:“你问这个干嘛?他都二十四了。” 温暖眼神流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于升抓住她的手把她往外带:“我大哥这个人天天冷着脸,不好相处,狠下心来能要人命,你少看他,把他看生气了你就完了。” 温暖仍回头看着周纪淮。 周纪淮在和来祝寿的客人说话,表情淡淡,一副年轻才俊模样。 虽然看着就不好相处,但长相却比好相处的周于升好无数倍。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周于升有个这么好看的亲哥?如果早知道,她就不去接近周于升了。 - 温知乐出门买早饭,路过超市进去买了点小零食,顺便注意着墙上的挂历。 1989617,农历五月十四,周六。 爸妈今天不上班,那她就不去学校了。 走之前,温知乐瞥了眼挂历上半截的美女照片。 美女穿着无袖裙子坐在沙滩上,十分惬意。 她有点羡慕。 她也想穿裙子,前世她衣柜里最多的就是裙子。 可惜现在不能穿。 前世她身高腿长胸大腰细,肌肤胜雪气色红润,这一世却只有一副营养不良的小身板和没有光泽的肌肤,穿裙子也不会好看,何况她胳膊上腿上全是疤痕。 【我可以帮你改善体质,还能帮你祛疤。】 温知乐回到房间:“怎么帮?” 【多吃多睡多锻炼,多晒太阳。】 【你天生白皮,不会晒黑,只会晒得更健康。】 【多则三个月,少则一个月,你绝对能拥有光泽的肌肤和比现在健康的体魄。】 “……” 【如果要想更快,你不如双管齐下,同时去看中医,针对性地把身体调理好。】 “……” 【部队总院中医科最近调制了一款祛疤药膏,还在试用阶段,没有对外开放,你可以想办法弄几瓶。】 【身高问题,你应该还能长高。】 “……” 温知乐就挺无话可说的。 它说的这些她都明白,她还以为它能有什么好办法呢。 前面那几行字,温知乐早就想过了。 最后一行身高问题,她也不着急。 她前世就是十六岁开始蹿个的,从一米六迅速长到一米七七。 这个小九,说了这么多行字,有用的只有一句。 总院……舅妈不就是部队总院的院长嘛? 八九年的她好像是中医科主任。 温知乐弯起眼,心里一块小石头落地。 她在街上迎着阳光站了会儿,才笃悠悠走回宾馆:“秀秀姐,我给你带了杯豆浆,你趁热喝。” 方秀秀太不好意思了,她接着豆浆,本来想给钱,却怕她不要。 想了想问:“我今天中午就交班,下午想去逛市场买新衣服,你去不?” 第12章 相请不如偶遇 下午三点多,外面凉快了点,方秀秀骑自行车载着温知乐来到一公里外的市场。 这里从前是黑市,进来都得偷偷摸摸的,去年允许私营的文件下来后这地儿才过了明面,不少商贩自发来此摆摊,渐成规模。 温知乐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来。 方秀秀常来,轻车熟路地走去一家衣服摊。 这家摊子用木棍支起半包围式的轮廓,轮廓里盖了一层麻绳编成的网,衣服就挂在上面,三面“墙”全都被挂满。 轮廓中央摆着一张小桌子,也堆满衣服,相对挂起来的,这里堆的衣服款式简单甚至土气。 温知乐看了看,觉得土气程度和自己身上穿的不相上下。 她穿的衣服是村里人送的。 “小戴,快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姐给你买!” “老板!最近有没有南边来的新款式?” 老板是个胖乎乎的大姐,见到熟客眼睛笑成月牙:“那当然有!一般人要我还不给她拿呢。” 她迅速蹲下,从桌子下面拖出个纸箱,里面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和桌子上的完全不是一个待遇。 方秀秀拿起一条黄色衬衫裙,在温知乐身上比了比:“这条好,小戴你看呢?” 温知乐翘着唇回:“我穿不好看,秀秀姐你穿会好看。” “我有不少裙子了,你穿肯定好,你换上试试。” 小姑娘嘛,就要穿这样颜色鲜艳的,小戴整天穿得灰扑扑,她都看不下去了。 温知乐还是拒绝:“你买吧姐,我喜欢那件。” 她随手一指,方秀秀和老板一起看去。 “这件也好!”老板笑眯眯地用棍子把那件外套挑下来:“红色就得小女孩穿才漂亮!” 这是一件酒红色运动衣式样的拉链外套,不算特别薄也不厚,适合春秋穿,后面有一顶宽大的连衣帽。 方秀秀依旧在温知乐面前比了比,这个颜色显白,把她暗黄的脸色衬得好看了点。 她瞬间决定要给温知乐买这件。 “老板多少钱卖?” 老板打量了几眼温知乐,见她瘦巴巴的像吃过不少苦,想了想:“妹子你是熟客,这小姑娘眼光好,我也挺喜欢她的,这样我给你们个底价,你们如果诚心想要,30块拿走。” 其实进价就五块,但确实是从南边沪州市坐火车人力带回来的。 方秀秀常来买衣服了解她,这家老板说价格都会给顾客留讲价余地,顾客要讲价她不亏,不讲她就白赚十几块。 她眼睛一转,指了件简简单单的白色短袖:“把那件也一起拿着,20成交,不行就算了,我带我妹去别家看看。” “哎哟你还真识货!那短袖料子可舒服了,纯棉的,我单卖还得10块了!” 方秀秀转身就走,朝温知乐眨眨眼:“小戴,咱们去看看别家。” 温知乐跟着她走,走了两三米远,被老板大声叫回去。 她瞬间领会了一点讲价的精髓。 - “惊鸿,你今晚留下吧,住我屋里。”叶琴意犹未尽地牵着曲惊鸿。 她和老姐妹分别十三年后第一次面对面,聊几天几夜也不过瘾。 曲惊鸿欣然同意。 温暖坐在周于升旁边吃席,闻言抓住机会:“姥姥,周奶奶,我也想留下。” 她今天说什么也要给周于升的哥哥留下印象。 曲惊鸿看向她,眼神略有深意,似要将她看透似的。 周家只有两兄弟没有女儿,她一个女生留下属实不妥。 周战旗和纪笛音对视一眼,想到一块去了。 这小姑娘的家教不太好,要让于升少和她来往。 曲惊鸿不同意,纪笛音岔开话题。 但不久,周于升忽然出声:“爸妈奶奶,我待会儿要带暖暖逛逛我们军属院儿,我们院儿这么大,肯定逛到天黑了,就让暖暖留下吧,让她和曲奶奶住一屋。” “……” “……” “……” “……” 叶琴结束席面上的沉默:“暖暖,你记得给你爸妈打电话说一声,别让他们担心。” 幸好他们这一桌只有自家人,否则脸就丢大了。 温暖心里一喜,吃完饭就去打电话,但没打通。 席面散了后,周战旗和纪笛音去送客,曲惊鸿和叶琴继续聊着,周家二兄弟陪在一边。 一个心不在焉,一个漫不经心,时不时给她们添水倒茶。 温暖走回来:“姥姥,我爸妈好像不在家,电话没打通。” 曲惊鸿安抚地笑笑:“不急,待会儿再打。” 周纪淮心里一动,松开水壶起身:“奶奶,曲奶奶,我去那边办事,可以顺便去学校捎话。” “那好呀,”叶琴和曲惊鸿都看出他想跑,乐呵呵道,“暖暖爸妈今天不上班,她家在京大家属院儿,3号楼303。” 温暖眸中震颤,走向周纪淮。 他长得真是太好了,又高又帅,身材特别好,和周于升不一样,周纪淮身上弥漫着像豹子一样蓄势待发的力量感。 许是因为天生白,所以他就算常年待在部队里也没有晒得特别黑,反而因为锻炼多,而比其他肤白的男人多了些健康美感。 温暖越走越近,脸有点红:“谢谢周大哥。” 周纪淮皱起眉,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两步,面朝两位老人:“我这就去。” 京州市市区面积大,南军区军属院儿离着北边的京州大学有点远,周纪淮开车过去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半。 吉普车因为红灯在京大对面停下。 周纪淮目光直视前方道路,一会儿听见熟悉的声音,往旁边瞥了眼,目光定住。 是她? 第13章 我确实姓温,没骗你 温知乐陪方秀秀停好自行车,结伴走进宾馆。 她没往路边看。 周纪淮抬眼看宾馆名字,绿灯在这时亮起,他随即开车驶远。 他去敲门的时候,温树人和舒颖刚回家。 周纪淮没藏着掖着,直接说温暖想在男同学家过夜,说完才说曲惊鸿也在。 舒颖眉心微蹙,送走他后深吸一口气:“我们的教育很失败。” 温树人给她倒了杯温水:“你我该教的都教了,但暖暖从小就当面听背后忘。” 从前他们只会认为是自己没教好,现在却忍不住多想。 舒颖心不在焉地接过水杯。 “暖暖会不会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虽然拜托大哥去查的事尚未有结论,但舒颖和温树人心里已经有了判断:戴知很可能就是他们的女儿。 现在只差等调查结果和看胎记了。 胎记位置有点私密,舒颖怕贸然提出会吓到温知乐,所以才没提。 温树人沉着脸,又想起些事。 这些年戴家表妹常带孩子来家里,说是做客,实际是为了拿东西回去,但她从不直说,大多时候是让她儿子戴耀祖哭喊肚子饿。 他们念着戴家冒风险为他们养孩子之恩,会送给他们些吃的和穿不上的衣服。 但十三年了,她却从来没有带女儿来过。 按戴家人对女儿这么狠的表现来看,他们应该优先带女儿来下跪哭喊才是。 他愈思考,十三年来的疑点便愈发争先恐后地往外跑:接回女儿的最初几年,他们夫妻真心感激,过年时就想去乡下戴家走动,但暖暖却哭着喊着不让他们去。 后来看清戴家人品,他们就断了念头。 暖暖当时为什么不让他们去戴家? 温树人缓缓在沙发上坐下:“她如果真的提前知道,就太可怕了。” - “小戴,快换上新衣服给我看看!” 方秀秀推着温知乐往楼梯口走,温知乐无奈上楼。 方秀秀随后走到服务台前,从拎着的大红塑料袋里拿出两个红彤彤的苹果,塞到替班同事的手里。 “辛苦你了,今晚上半夜我来值班。” 她把同事推出服务台:“你去吃晚饭吧,我不饿,咱们现在就换班,你下半夜再过来。” 同事乐呵呵地客气了一句,拿着包离开。 大约过了十分钟,宾馆外停下一辆军绿色吉普车,车牌开头京a,引来不少晚饭后出门散步的路人关注。 周纪淮坐在车里看了会儿书海宾馆的门头,这期间,有个满脸横肉的壮实男人进入宾馆。 他看着他走上楼梯,思索几秒后,下车往里走。 方秀秀习惯性看过去。 周纪淮今天穿着件黑衬衫,扣子开了两颗,身材一看就很有料,不止身材好,连长相也格外出色。 方秀秀的交际圈里从未有过类似异性,一瞬间有点看愣,在他张口询问什么时才堪堪回神:“您问什么?不好意思我刚才没听清。” 周纪淮神情浅淡:“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位姓温的客人。” 方秀秀连忙把入住登记表拿出来:“我接手的客人里没有姓温的,我帮您查查同事的记录。” “秀秀姐,我换好啦。”温知乐人未到声先来。 周纪淮侧过脸,对上她的笑脸。 他想起温知乐在江河村拦他车时的模样,和现在的她做了个比对。 之后发现,她变化很大。 “不用找了。” “小戴,我就说你穿上一定好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周纪淮看向温知乐:“小戴?” 温知乐眨眨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那就……先不解释。 她有点惊喜,绽开笑容:“周同志?你也来住宾馆?” 她跑到服务台前:“秀秀姐,他的房费我来付。” 方秀秀双眼圆睁。 她没办法把温知乐和周纪淮联系在一起。 周纪淮点头:“我自己付,给我张登记表。” 家里多了个心怀不轨的陌生人,他本来就想出来后不回去了。 “也行。”温知乐没和他争。 她看着周纪淮填好登记表,就开口:“你吃晚饭了吗?说好了请你吃饭,你没吃的话我今晚就请你。” 周纪淮:“没吃。” 席上一直被盯着,盯得他没胃口。 “那我们走吧,秀秀姐你也一起来呀。” “我不去了。”作为刚才近距离感受过周纪淮没表情样子的人,方秀秀察觉出在温知乐出现后,他的表情放松了点。 她不清楚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所以不去。 “我和同事换班了,还得值班呢,你回来时给我带点吃的就行。” “我去车上等你。”周纪淮不想站在这儿听她们交谈,留下一句话往外走。 温知乐记下方秀秀的忌口,就回房间拿了钱,一会儿才出去。 周纪淮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宾馆门口,有规律地敲着方向盘。 他有个毛病:只会对被划分到自己人范围内的人有好脸色。 军区大院儿长大的子弟们人人都有傲气,周纪淮作为其中之最,傲气最多。 虽然他最会收敛,但耐心向来收敛不好。 迄今为止,温知乐是第一个让他耐心等着吃饭的女孩。原因在于现在的温知乐,在他眼里并非陌生人。 她是他难得发善心救下的小女孩,类同他小时候捡的那只被同类咬得奄奄一息的小狗,勉强可以划入自己人范畴。 温知乐快速跑向吉普车,刚走近,副驾驶的车门就打开,她顺势上车:“久等啦,周同志,你想去哪吃?” 周纪淮让她系好安全带,随后发动吉普车。 十几分钟后,车子驶进一条胡同,在一栋四合院前停下。 温知乐跟着他下车,听见一句带笑意的话:“路上连问都不问,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她忍俊不禁:“你要想卖我,来市区的路上就把我卖了,再说我这点肉也卖不了多少钱。” 周纪淮敲了六下木门:“挺有自知之明。” 木门打开,一个三十岁的戴眼镜青年站在门里:“团长你来了!今天吃点什么?” 他随即发现跟在后面的温知乐,眼里划过讶异。 周纪淮转头看向温知乐:“跟着我走。” 说完回头道:“这我妹。老一套,其他的进去让她点,给她榨杯果汁。” “好嘞!” 四合院里弯路很多,温知乐紧跟着周纪淮,七拐八拐走进一间布置雅致的宽敞房间,房里摆着原木色木桌和木椅。 周纪淮带她过去坐下,青年拿来一张手写菜单。 温知乐点了两样家常小菜。 “那行,团长你们先坐,我去厨房炒菜。” 周纪淮嗯了一声,于齐拿着菜单离开,出去时顺手关上门。 温知乐这才出声:“我想喝汽水,我可以拿一瓶吗?哥。” 周纪淮扬了扬眉:“拿吧,妹妹。” 房间角落里放着几瓶橙色的北冰洋汽水,温知乐立即跑去拿了两瓶,放到周纪淮面前一瓶。 “我确实姓温,没骗你。”她知道周纪淮在等她说原因,这事儿确实要解释清楚,否则会像他好心帮忙却被她骗了一样。 温知乐拿起筷子,想把汽水瓶撬开。 周纪淮看她费劲儿的样儿,伸手拿走汽水,手臂肌肉集中发力,瓶盖应声而开:“继续说。” 既然在自己人范畴内,周纪淮就要弄清楚了。 温知乐为他的大力而震惊,喝了口汽水:“我逃跑那天,我爸妈逼我嫁给村长,给他十六岁的儿子做后娘。” “我不同意,他们就骂我打我,打我时说漏嘴了,我才知道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我的亲生父母姓温,是京州人。” “所以我就跑啦。” 周纪淮听完第一句就皱起眉,后面直接冷下脸:“你养父母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