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孽啊为什么跟男的前世有缘》 第1章 打工首日鬼压床 昏暗的工作室里,到处弥漫着颜料的味道。 青年死死盯着工作室中间的地面,阴暗的风从地面的缝隙里溢出来,蔓延到他身边。 那寒气侵入皮肤令人胆颤,他却不肯退后一寸,甚至肌肉因为过于激动而僵硬。 房屋中间的黑雾慢慢聚成人形,青年咽口唾沫,因激动而干涸的喉咙得到滋润,发出嘶哑的声音: “终于……又见到你了……” ———— 古人云:子不语怪力乱神。 泌晓作为一名新时代大学生,从小自然是不肯相信什么鬼怪的邪说。 村里的老人逗他,说他家的大黄冲着空气吼叫是因为看到了鬼,他也不理这种歪话,只是蹲下呼噜了一把狗头,权当没听见,转身教育弟弟妹妹远离这个糟老头。 但是现在,他打工的地方让他的世界观的高墙有了一些细小的缝隙。 因为他面前的客人上来就说,我要见一个死人。 这特么怎么整。 泌晓努力控制面部肌肉,僵硬地转头看向端坐在桌后的老板。 年纪大约三十的老板还是见过世面的,看到泌晓求助的目光微微一笑,只是让他把名字和地址记下。 “不必害怕,”送走客人后,老板收下他的记录,摆弄着桌上【企业文化咨询】的牌子,“这是我们的行话,不过是替他调查一些事情。” 泌晓面色稍缓,又心想老板这几天的客人明明都是一些来看风水起名字的,这个金属牌子做成布的立在门口更有说服力。 但如果真的在这个马上要拆迁的破楼上出现了这么个旗子,估计会直接把人吓跑吧。 泌晓想象了一下那个诡异的画面,再加上老板戴个墨镜装成瞎子,背后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幸好老板平时不是这个打扮。 如此想着,泌晓将茶重新泡好,暗瞥这个有些奇怪的老板。 他穿着整齐的西装,头发稍长,不知道抹了几瓶油梳成大背头;要是说干练,偏偏下巴上还有几根胡渣,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油腻——可惜了一张颜值还算高的脸。 老板突然抬头,泌晓赶紧收回探究的视线,假装认真打扫卫生,脑子走神想着下一位客人大概又会是个屁股着了沙发就生根儿的主儿吧。 从他们的长篇大论里提取重点和诉求还是有点难的工作,毕竟他是个标准理科生,语文实在不咋地。 背后一阵窸窸窣窣,泌晓视线里忽然出现一大叠毛爷爷,他控制不住一哆嗦。 “这是说好的,日结的工资。” 老板看他呆住了,直接塞进他手里,“因为你完成的太好,多出来的是提成。明天……还能来吗?” 泌晓合上嘴,老板求贤若渴的样子大大超出他的预料,连忙点头哈腰:““好的老板!我明白了老板!明天再见啊老板!” 捏着有厚度的毛爷爷,他感觉身体变得很轻很轻,如果不是攥着公交上的柱子,他几乎要飞到空中了。 寒假回家给妈妈买个大衣,弟弟买个新书包,妹妹的全身都该换了,老是穿哥哥们的旧衣服怎么行?要打扮得花蝴蝶一样才好看啊。 盘算着盘算着,泌晓笑出声,一直到宿舍熄灯了还在想象妹妹的新衣服要什么样式。 虽然一开始他还觉得不靠谱,怎么那么凑巧他在愁兼职的事,大学路上走着走着就被招聘广告糊了一脸。 而且办公地点还是在那装修垃圾遍地的胡同里,怎么看怎么可疑。 但他存进卡里的钱是真实存在的,这就够了。 明天可要准点上班,让老板再一高兴,多多的给钱。 这么想着,泌晓进入梦乡。 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个乱糟糟的房间,泌晓睡得懵懵懂懂,只觉得这个房间怎么这么多正方形的木板。 一转头,原来他身边有个人,正冲他眯眯笑。 “你尝尝,我自己做的。” 那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像隔了层毛玻璃,泌晓看见自己的手伸向盘子里,拿起一个圆形的不知道是啥的玩意儿吃了下去,甜得他瞬间被齁得恢复思考。 然后他发现他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周围还是陌生的环境,旁边这个年轻小哥是谁也不知道,吓得他瑟瑟发抖。 他张开嘴想问是咋回事,却听到不是自己的声音说:“好吃!” 听声音,“他”还挺高兴。 这种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让他瞬间吓尿了。 面前这个人倒是看着“他”笑嘻嘻:“那就好,我第一次尝试,没想到还挺成功。” 鬼上身?还是鬼压床? 他感觉冷汗下来了,但是旁边这个人还在跟“他”不停对话,说一些“他俩”小时候穿着裤衩到处闯祸的事情。 那语气越是开心,泌晓心里就越膈应。 不过很快,“他”路过一面镜子,看到了自己的脸,那竟然是白天说要见死人的那位客人,那个叫吴幸之的颓废青年。 此刻他再也忍不住,从喉咙里挤出尖叫。惊吓之下,他终于睁开眼,背后已是一身汗。 下铺的室友在打呼噜,隔壁的兄弟还在看小说,听到他忽然坐起来的动静,很不满地看他一眼:“干嘛呢?做噩梦了?” 泌晓大口喘气,渐渐平复心情,胡乱应一声,心想确实是噩梦,心大地躺下继续睡。 结果不信邪的他这次跪了——这绝对不是做噩梦那么简单! 他又回到了那个破房子! 第2章 墨玉襄助睡成猪 面前穿着围裙的小哥忙来忙去,开心地说这说那,听得泌晓头痛——怎么有这么多话聊啊! 接下来场景切换了好几个,全都是这俩人温馨生活的日常。 泌晓也渐渐变得麻木了,害怕的感觉消退,有时听他俩打闹斗嘴还想笑。 好不容易挨到天明,终于在闹钟响起后,他摆脱了吃各种齁甜东西的命运。 室友们还在睡懒觉,泌晓叹口气,爬起床洗漱,不出意外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垂着大黑眼袋的脸。 他捏捏自己的脸,粗糙,还有几颗青春痘,头发乱糟糟地支在脑袋上。 昨晚的梦里,自己绝对没有认错。 根本不是此刻这张丑脸! 那张镜子里的脸,正是昨天的客人吴幸之。 当然,比昨天的客人看起来精神状态好很多,有说有笑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来到店里,老板还未出现。 正准备打扫,却见桌上摞着的一沓文件最上面,是刊载了某企业家被大火烧死的报纸。 泌晓被震惊,拿起报纸仔细查看。 原来企业家叫王某,资产过亿算是本地小有名气。不知为何近日被人发现在家死于火灾,而周围物品皆保存完好,没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警方发布消息征求目击证人,甚至还有家人悬赏。 “提供有效线索者悬赏5万元……” 泌晓喃喃念道,忍不住咽口水。 “他们倒是很舍得花钱呢。” 背后突然一个幽幽的声音钻出来,泌晓吓得差点叫出来,被自己口水呛到,放下报纸咳嗽得脸通红。 “老、老板!你什么时候、咳咳,来了?” 老板一屁股坐在桌后,也不去看报纸,只对他道:“昨晚没睡好?” 说起这个,泌晓心里一动。 待要说呢,又觉得不想过多牵扯,他只是个打工仔;待要不说呢,又怕今晚怪梦再临。 几番犹豫之下,老板先行开口,从脖子下摸出一块墨黑色玉石般圆润的挂件交给他。 “你心善,容易被影响。戴上它就没事了。” 泌晓嘴角一扯,迟迟不敢动作。 “……”老板直接给他挂到脖子上,邪魅一笑:“免费的,别怕。” 他这才放心一些,过一会儿又歪头问:“这不贵吧?怕摔吗?” 老板笑容僵了一下,很快恢复油腻:“山上捡来的,不怕摔。” 泌晓听了点点头,终于冲着老板点头哈腰道:“那谢谢老板!” 可惜他没想明白,如果这东西是山上随便捡来的,那晚上再有奇怪的梦它镇不镇的住就难说了。 第二天的打工很快完成,他揣着更厚的一沓毛爷爷,趁食堂快关门的时机冲进去打了一包凉掉的剩菜馒头。 满心欢喜地刚要回宿舍,路过大学城的时候却瞥见了昨天那位客人。 不过此刻他的神情看起来自然很多,昨天那苍白的脸颊看起来也有些红润了,抱着成卷的画纸正在挑选颜料的样子。 泌晓见他好一些,没忍住凑上去搭话。 “吴先生您好,您……身体好些了吗?” 吴幸之看到他竟也没有意外,只是平淡一笑:“好多了,谢谢你们。” 你们? 泌晓心想难道我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他疑神疑鬼地四处看看,确认没人才尴尬地笑笑,没话找话:“吴先生这是买什么?” 他露出诡异的慈祥的表情……或者说爱意满满的表情,看着他手里的画具。 “我在买纸和笔……这家店既便宜又好用……我想为他画一幅……” “他”…… 泌晓喉咙梗住,吭哧半天问道:“您见到……我是说,您的问题解决了吗?” “问题?”吴幸之似乎有点困惑,但还是点头回答:“我没有问题了,只剩下这幅画,完成了我就没有问题了。” 这种答非所问的感觉让他很难受,可对方已然不跟他扯闲话,买完东西就离开,身影渐渐消失在黑夜里。 真的已经解决了吗? 真的见到故人了吗? 他很想追上去询问,又怕听到确定的答案。 回到宿舍,临睡前他竟隐隐地期待能见到那位客人。 可许是老板给的玉石起了作用,他这一晚睡得很安稳。 清晨起来,他有些失落。 我是被虐狂吗…… 他一边在心里骂自己矫情,一边起床飞速往教室赶。 虽然起晚了一些,但好歹赶上了老师点名,他的室友又给占了座,他气喘吁吁坐下,接过室友递过来的早餐。 “你……你咋不叫醒我……” 室友纪远啧了一声,十分嫌弃道:“你还敢说我?我都把老四的臭袜子用上了,你还是不醒。” 正狼吞虎咽的泌晓没忍住yue了出来,室友更加嫌弃他了,恨不能假装不认识这个人。 课程结束后,照例有课后研究。 泌晓一边暗骂,一边眼疾手快抓住了正与隔壁班学霸相谈甚欢的纪远。 “爸爸!你要帮帮我啊!” 纪远对于这种随处大小爹的行为十分嫌弃,礼貌地冲学霸笑一下,背地里推着泌晓赶紧走开。 “对人家学霸能不能尊重一点?!”来到角落里,纪远压着的火发泄了出来,低声吼道:“我好不容易才跟他搞好关系!你想再把他吓跑啊?!” 泌晓咧嘴赔笑:“他这么聪明,又不是猫,怎么会被我吓跑呢?” “再贫!再贫!再贫我就不帮你完成!燕泽也不会帮你!” 泌晓连忙求饶,好歹算是说下了以一星期打扫卫生为价,让学霸燕泽一同给他包圆课题组的任务。 “你最近忙什么呢?都见不到你人,这会儿又要走?” “挣大钱呢!”泌晓得意道,不经意露出脖子上的玉坠。 “哟!这是什么?” 室友眼尖看到了,不禁发出惊呼。 毕竟他从没戴过什么首饰或者装饰品。 泌晓连忙拉住他,悄悄道:“这个是老板送我的,厉害不?这回我找到靠谱的兼职啦!” 纪远打量一会儿,笑道:“你可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万事要小心。” 这话泌晓可不爱听,“我又不傻!” “哈哈哈美滴很美滴很!” “别学我们教授说话!” 第3章 噩耗袭来 正跟室友打打闹闹回宿舍,路过一个打电话的小哥时,他意外听到了一些话,心里忽然一凉。 “宝宝别伤心了,我请假去陪你昂~” “乖乖,这么好的画家,肯定不是因为你自杀的啦,别往心里去~” “我马上过去昂,给你带好吃的~” 甜腻的情侣对话结束后,小哥挂了电话才松口气,回头却发现身后站着一脸严肃的泌晓,和懵逼的纪远。 泌晓皱眉看着小哥,一只手还搭着人家肩膀,像极了调戏。 偏偏泌晓又迟迟不开口,小哥又怕又奇,一时陷入僵局。 纪远见此番情景赶紧上来打破这种奇怪的气氛,假装轻松地搭话:“同学你好,我们是林学院的,看你眼熟,我们是不是同学院?” 小哥表情更奇怪了:“我是经济管理的……” 啊这…… 纪远尬笑几声,背后使劲戳泌晓。 “哈哈,小哥你长这么帅,我差点认成我同学了哈哈。” 所幸泌晓终于慢吞吞开口:“你刚刚说,谁自杀了?” 小哥皱眉,泌晓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加重。 “抱歉……这对我很重要……我怕……” “莫非你也认识他?”小哥也反应过来,“我是听我女朋友说的,她认识这位画家。” “……画家……叫什么名字?” “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只知道姓吴,得过几次奖。” 姓吴…… 泌晓立刻脑子轰的一声,膝盖软下去了。 纪远眼疾手快扶住他,堪堪没跪在地上。 “泌晓?泌晓?!” 纪远见他出了冷汗脸色苍白,也急了,抓着他使劲摇。 然而泌晓丝毫没有反应,只是打哆嗦眼睛直愣愣看着天空。 小哥也慌了,手忙脚乱就要找救护车。 忽然一旁伸出一只手,阻挡住了他的手机。 “没关系,”来人是个穿着西装头发油亮的成年男人,盯着泌晓轻声安慰道:“他没事,只是一时痰阻心窍。” 说着他靠近纪远怀里的泌晓,口中默念着什么,在他面上点了下。 只见泌晓忽然大喘了一口,像溺水般急切呼吸着,眼神随之渐渐有了光。 认出来人之后,泌晓立刻抓住他的手臂。 “他死了!他死了!!” 泌晓拖着哭腔,众人震惊。 老板神色温柔,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是啊……越单纯越影响大……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他俯身,顺着泌晓的手一拉,把泌晓拉进自己怀里,一把抱起来。 “等等!”纪远虽然没明白什么事,但也不能眼睁睁让人带走刚刚还看起来生病了的朋友。 身材高大的男人微微一笑很油腻:“别怕,我是医生,这是我的名片,随时可以打电话找我。” 说完就递给他一张烫金名片,乍一瞟似乎看到了【企业文化咨询】,可再看就变成了【xx医院医生】。 其实如果对方不是学生,哪怕是戒心再强一点,这种破绽百出的“医生名片”都不会轻易糊弄过去。 当下两个大学生真就被糊弄住了几秒,等他想追上消失在转角的二人,已然没有人了。 第4章 晓过去叹真情助力生前愿 泌晓陷入了很深的睡眠。 梦里他又变成了那个画家,那个落魄的客人吴幸之。 此刻他面前的已然不是围着围裙转来转去的那位,而是一个容貌相似的小孩子。 “刘汶!”他听到自己张嘴,发出来的声音却是刚到变声期那种公鸭嗓。 被叫了名字的小孩转头,目光交汇之后又开心又有些埋怨。 “你也太慢了!”说着把成对的雪糕递给他一只,一红一绿。 原来他叫刘汶吗。 泌晓接过雪糕,大口吃起来,感觉自己很开心。 他认得那种雪糕,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在村里见过的。 红豆和绿豆味,是很清爽甜糯的雪糕,如今雪糕刺客的市场里早已消失。 看来是穿越了。 那个刘汶带着“他”走过大街串小巷,一路虫鸣花香。 “你昨天说要带我去看的,到底是什么啊?” 刘汶调皮地转过身来朝“他”呲牙:“马上就到了,别着急!” “他”舔一口雪糕,跟着刘汶穿过长长的紫藤萝瀑布的走廊,来到了一个看起来是学校展示窗一样的地方。 “看!”刘汶看起来很兴奋,指着玻璃那头一幅山水画。 “多么好看!” 少年的夸赞词穷,但胜在真诚。 他们挤在玻璃窗前观看,“他”不以为然。 “既然要画这种油画,为什么不干脆照一张照片呢?还更像一点。” 刘汶作出鄙视他的样子:“照片是死的,这里面是活的。” 活的? “他”凑近了仔细看,一笔一划都找得到痕迹。 哪怕从泌晓这个外行的角度看,终究也不是和现实很像,怎么看都是普通的画。 “我不明白,这都是山啊水啊的,怎么能是活的呢?” 刘汶目光忽然缓和下来,钉在了那幅画的一角。 那里的署名是一位高年级的风云学长,无数次出现在校报上,最近还得了奖。 “因为在画者眼中是活的啊。” 那一瞬间,泌晓感觉心脏被攫取般,憋闷而痛苦。 接着景色转换,他们身处校外的小树林。 面前的刘汶眼含泪水,看向树林深处。 “他”顺着刘汶的目光看去,是两个高年级的男生,正在树木的阴影下亲吻。 “那是……画画得奖的学长?” 刘汶没有答话,而是转头,青涩的脸庞落下一滴泪。 “男生喜欢男生,是不是很怪……” “他”嘴唇噏动,心乱如麻。 可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红豆雪糕渐渐融化,一滴滴落在地上。 随后泌晓看到的,就是渐行渐远的二人。 这个吴幸之,真是个懦弱的胆小鬼。 泌晓的思想虽然被禁锢在这副身体里什么都不能做,但忍不住唾弃。 既然是如此珍视的朋友,为何只敢在背后看他的身影消失呢? 为什么就不能直接上前对他说,你无论喜欢谁我们都是好朋友呢? 接着他听到耳边有人在温柔地呼唤他的名字,他渐渐脱离吴幸之的小身板。 这是要走了吗? 他抓紧大喊:“你为什么老找我!你是不是有什么愿望?!你告诉我!” 接着他就睁开眼睛,面前是一脸关怀的老板。 “老板?” 老板微笑:“我不是说过,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叫我本名吗?” 泌晓从善如流:“解阳——解先生。” 老板似乎心情好了一些,俯身问道:“你刚刚想要他告诉你什么?” “告诉什么?” “醒来之前你是这么喊的。” 泌晓恍然想起,刚刚的梦境。 “我见到他了,他老是找我,我觉得他想让我帮他做什么事。” 老板若有所思:“他有事未了,知道你心善所以缠着你,这倒是有可能。” “那么我愿意帮他。” 老板无言摸摸他的发梢,随后驱车前往画家的公寓。 一进门,二人就同时感到一股阴冷的风。 老板叹息:“他还在这里。” 这种话在泌晓听来还是有点恐怖的,他有些颤抖地问:“还在这里?你是说尸体还是……” “是说魂魄。”老板无奈:“他不肯离去,在那里。” 说着指向一个蒙住的巨大架子。 这时他才注意到,这个房间里的陈设十分熟悉。 在他梦里见过无数次——吴幸之和刘汶在这里,快乐地生活过一段时间。 泌晓没有去看架子,而是略过无数方形的木板,来到了厨房。 果然,那里面有他见过无数次的烘焙道具。 “刘汶也还在吗?” “谁?” 二人对视了几秒,老板才恍然大悟笑道:“啊,他那个青梅竹马啊,已经不在了。” “但是跟他气息很像的东西在。” 说着,老板将架子上的布扯下来,露出一幅人物画。 画上的人是一位青年,身处树林深处。 场景就是泌晓所见的那个树林。 但画上的已不是少年的刘汶,而是前几天梦里那个制作甜品的青年刘汶。 画上的他褪去了少年气,比梦里的更清晰。 他冲着看画的人笑着,生动鲜艳,好像下一秒就会跳出来问他做的甜品好不好吃。 但是仔细看时,眼角又有点污渍,不经意看还以为是一滴泪。 不知是否故意为之。 他轻轻触摸,发现颜料都没干透。 你想带它走吗? 他心里默问,忽然身边带起一阵风。 那风带着他走向杂乱的角落,停在一个生锈的饼干盒子上。 一直观察的老板终于动作,上前将盒子打开。 里面全部都是雪糕棍。 有红色有绿色,在这个生锈的盒子里显得诡异又可爱。 泌晓明白客人的意思,低头去拿,闻到一股廉价雪糕的香味。 那些木棍有新有旧,看来已经保存了很多年。 “要把这些东西给他,是不是只能烧掉?” 老板点头,泌晓叹息。 虽然烧掉这么好看的画有点可惜,但还是尊重作者的意愿吧。 老板三两下准备好仪式,将所有东西放进火堆。 看着火苗一点点升腾,他又急急去找冰箱,发现里面空无一物后,他思索一阵,翻腾房间的旧纸壳做了个简易的雪糕的样子。 你想要的雪糕已经没得卖了,你就用这个凑合吧。 他将那个纸雪糕扔进火里,接着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坠入黑暗之前,他好像听到一声“谢谢”。 他还有好多问题想问。 你为什么要自杀呢? 就算好朋友没了,难道你就不能活下去了吗? 现在你见到他了吗? 他是不是又在给你做甜品了? 如果你们开心在一起的话,是不是在哪里也不重要了呢? 但是这次,泌晓没有再梦到吴幸之。 一夜无梦。 醒来之后,泌晓身上那种隔着层薄膜一样说不清的感觉消失了,浑身轻松充满力气。 见他醒了,老板立刻来查看他的情况,然后长舒一口气。 “他虽没有恶意,倒执着得厉害,比我想得还要难缠。” 泌晓揉揉眼睛道:“他不是故意的,他是个好人。” “老板,他的骨灰已经处理了吗?我想送他回家。” 第5章 访至亲识缘由扶持身后人 “你不必做到这种地步,我去就可以。” 泌晓坚定摇头:“老板,不,解先生,他是个至情之人,我想好好送走他。” 听他这样说,老板也终于同意。 二人开车前往,意外地非常近,只有十几分钟就远远看到郁郁葱葱的大片树林。 泌晓抱着骨灰盒,在心里说:“回家了,吴先生。” 可找到吴幸之的家人,他们才知道因为吴早年坚持画画,刚毕业就与家人决裂。 如今人去楼空,他的家早已野草丛生。 “这娃子倔得很!” 村口大妈聚在一起,七嘴八舌讨论着。 “上学的时候成绩可好咧!后来非要去学画画!” “可不是嘛!多么浪费!” “画画那可不是能吃饭的手艺!” “对啊,不是正道!把他老爷子气得够呛!” 泌晓大概知道他非要学美术的理由,低头笑了。 “那么,刘汶的墓在哪里?” 听老板这么问,她们的脸色变得很奇怪。 “发生了什么事?” 泌晓这么直白的问话,她们更加抵触,纷纷讪笑着回避。 老板眼神一转,微笑道:“各位姐姐,不瞒你们说,我们是政府部门的,来搞调查,请你们配合。” 居然叫姐姐,泌晓在心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真是有够拍马屁。 这群大妈叫奶奶都可以了。 听闻是政府的人,她们互相看看,似乎是有所忌惮。 其中一个胆大的终于松了口:“我们也不知道详细,你只去问村东头的李寡妇就是了。” 见此情景,老板一挑眉,鞠躬致谢就带着泌晓前往。 李寡妇家的院子有些破败,一进门就看到厅堂里供着的牌位。 【爱子刘汶】…… 原来这李寡妇就是刘汶的母亲。 闻声出门的李寡妇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目光呆滞动作缓慢。 老板不经意皱眉,他已经感到她时日不多了。 青年丧夫,中年丧子,已经消耗了这个人的精气神。 见有人来访,她像鱼一样的眼珠毫无生气地转动。 “你们也是汶汶的朋友?” 泌晓胡乱应下:“啊对,我们……是经过吴幸之介绍……大学校友……” “大学校友?”她机械地重复,“可汶汶没上大学,就……” 说到这里,她麻木的心再次抽痛,让她无法继续说下去。 “就什么?” 泌晓一时嘴快问出来,老板想拦也拦不住了。 果见妇人脸上带了怒意,声音颤抖:“你们到底是谁?既然是幸之介绍的,他没跟你们说吗?前几天还来问过我!” “他来过?”泌晓更惊讶了,“什么时候?” 可被痛苦反复折磨的妇人已经不想再回答,起身就要离开。 泌晓自然是追着要问,老板见此暗自感叹,出手拦下她。 “阿姨,别担心,其实我们是道士,专门超度亡魂的。” 听到这里,妇人霎时像被雷劈一样,愣怔怔看向他们。 “您孩子的亡魂迟迟不能去投胎,他很痛苦,我们才来专门……” 话还没说完,妇人放声大哭,来到牌位前一边抚摸一边哭诉。 “汶汶啊我的汶汶!我苦命的孩子!” 她的声音并不尖锐,可那声音却让泌晓无法忍受。 他的父亲也早年生病去世,家里只有一个母亲和弟弟妹妹。 他无法听这样一个母亲对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喊。 想要躲到别的房间平复心情,可泪眼朦胧找不到门,正无措间,一个手臂拉住他,对方一拉他就跌进了温暖的怀抱。 浓重的发油香味传来,原来是老板。 他很丢脸地攥住老板的西装,掉了几颗泪。 老板轻轻抚摸他的头,无声安抚他。 良久,妇人的情绪终于发泄完,慢慢恢复了精神。 泌晓也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三人再次对面而坐。 妇人低沉而嘶哑的声音慢慢讲述。 “高中毕业的那年暑假,村里的小孩儿都在树林旁边的小河里摸鱼。” “上游开闸放水,可小孩儿们不知道,直到大水灌下来才跑……多数都跑了,有个邻村的小孩儿掉进水里……” “汶汶是个好孩子,见到这种情况怎么可能不去帮忙呢……” 说到这里,妇人早已通红的眼睛再次落泪。 “可他救下了小孩儿之后就没了力气,一个浪头打过来……” “我沿着河边找啊找,映着月头找,映着日头找,终于在下游找到了我的汶汶……” “我的汶汶救了他们,可他们不让他进坟地,说是晦气……” 说到这里,她瞪着红红的眼睛看向老板。 “师傅,汶汶怎么会晦气呢?他是个好孩子,是我的好孩子……” “多少钱我都给你,他爸爸的抚恤金,还有政府给的奖金,我都给你,求求你,让他安心去投胎吧……” 说着她就要跪下。 老板连忙扶起,让她坐下。 “钱我是不要的,阿姨,您的孩子确实是个好孩子,是他们不懂。” “根本不晦气,反而是非常好的。” “他一生都在救人,这一点即使去世了也没有改变。” “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发送他,让他安心去。” 听完了老板的话,李寡妇终于带着泪花笑了。 香烛点起,老板闭眼默念经文,将那盒骨灰取出。 他亲自选了风水宝地,将二人的骨灰并排埋下。 死亡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泌晓看着二人坟前升腾的烟,轻声问道:“他们会去哪里?” “……无论去哪里,都是一起的。” “也好,这样好朋友陪着,吴幸之也没有遗憾了吧……” “好朋友?” 老板歪头笑:“他们大概不是好朋友——至少吴幸之不是这么看的。” 泌晓一脸懵逼。 老板看向吴幸之的墓碑:“你看到的都是美好的回忆,在我这里他可是全是抱怨呢,不停重复什么‘为什么我不行’啦,‘既然喜欢男生为什么不是我’啦之类的,吵得我烦死。” 泌晓顿感世界观崩塌。 原来不是为了朋友,原来是殉情吗淦! 老板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摇头道:“他只是想去有刘汶的世界,不是什么别的原因。而且本身他就因为江郎才尽想自杀的,被刘汶残存的魂魄暂时救下了而已。” “原来是这样……”泌晓悟了,“那跟他住了一段时间的刘汶,原来是鬼啊……” “算是吧,”老板把装备都收在身后,“那时候吴幸之早到了命数,被强行救下也非人非鬼,才能住在一起。” 泌晓看他的动作忽然产生好奇,看向老板身后,可又什么东西都没有? 他那些香烛纸钱收到哪里了? 哆啦a梦? 屁股上的神奇口袋? 他强制自己收回好奇的目光,跟老板回去见了妇人,这位母亲再次深重感谢。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泌晓觉得她的眼睛里有暴雨冲刷过的天空。 虽然还有些痛苦的阴霾,但已经能看到希望的曙光。 回程路上,泌晓提出异议。 “老板啊,为什么不在送之前让他们母子见一面呢?” “见了反受其乱,”老板不以为然地一笑,“她现在有勇气活下去,这就够了。” 第6章 事死为生 泌晓闻言低头不语。 老板安静地开了一会儿车,忽然开口道:“泌晓,你认为事死是为了什么?” “誓死?什么誓死?视死如归?” 老板笑了:“事死,就是对待死者的方法。以往为了宣传孝道,考试题材里不是说过,事死如事生。” 泌晓恍然大悟:“啊,好像是有这么一句。” 车里再次沉默。 泌晓用他不多的脑细胞思考一阵,说道:“是为了灵魂转生,地府运转,好去投胎的。” 老板顿了几秒,哈哈大笑起来。 泌晓不爽,但他还要拿工钱,不能有任何不满的表现。 等老板自己笑够了,他才抹掉眼泪,恢复一些严肃的神情,郑重地说: “我认为,事死是为了生者。” 少有的严肃说完这句话,他接着又变回了那个玩世不恭的样子。 “当然,这只是我一家之言。你要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去体会。” 泌晓继续低头思考。 他经历过的生死,只有他的父亲。 而且他父亲走的时候他自己也是个半大小子,给父亲怎么发丧他早就忘了,只记得哭得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的母亲,和躲在自己身后的弟弟妹妹。 “……老板,你能让我和我爸爸见面吗?” 老板神色不变,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这么问。 “不能,也不会。” “为什么?” 老板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下方向盘,说道:“你父亲早已往生,去过幸福日子了。” 泌晓不太相信:“这么快?” “放下执念的人,都会很快去的。” “明明有我们三个孩子,也能放下?” “那大概是因为你的母亲。”老板眼神里有些敬佩,“她是个坚强的人,放下了,也就放下了。” 这一点他并不否认,他的母亲如果不坚强,就不可能在农村里挑起三个孩子的大梁。 他有些自豪,有些感叹。 可随即,他产生了疑问。 “老板,我们以前见过吗?” 老板动作一顿,虽然很快恢复,但还是显得不自然。 “……为什么这么问?” “不是,你说我妈的事说得这么清楚,像亲眼见过似的……” 车里陷入沉默,绿灯亮起了还要泌晓提醒他才走开。 “老板?” 这次老板终于又恢复他夸张的笑容:“那当然是我算出来的啦!我可是会算命的!” 切…… 刚开始还说自己是侦探,今天又承认是算命的,真是嘴里没个实话。 泌晓悄悄撇嘴,不再回应。 回到宿舍,看着他的同学还在因为课题报告而抓耳挠腮,而他已经在思考生死大事,瞬间觉得自己逼格暴涨。 唉,一群凡人。 我可是经历过世界观洗刷的新人类了! 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 所以在室友纪远要他帮忙时态度非常得瑟,引来他的一顿爆锤。 无论明天打工时他如何经历神奇的事,立刻他是要一起准备报告的苦逼学生了。 夏天的风吹过窗帘,露出一个黑色的衣角。 窗外一双幽深的眼睛,正紧紧盯着他。 第7章 逃课功夫助中二少年成神 一个成熟男人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穿着华贵的西装,悠闲地品一口红酒。 “你来这里,是想知道什么?” 戴着眼镜衣着普通的少年沉默了一会儿,目光灼灼道:“我来是问你,十六年前x城的连续强奸案,是你犯下的吗?” 男人不急不缓地放下酒杯,上下打量笔直站着的少年。 “就算是我,你又想问什么呢?” 面对他的嘲讽,少年卡壳,笨重的眼镜片下目光迷茫。 男人哈哈大笑,站起来优雅踱步。 “没错,十六年前是我……那时候我还只有十五岁,真是年轻啊……” 语气听起来像是追忆光荣往昔。 少年身体晃动了下,木讷地继续问道:“府前路上有一家的妻子,你是否……” 男人眯眼睛看着远方,“嗯……啊,我记得。” 他回头看了看少年,蔑视地笑道:“不过那已经不是个处女了,要不是看她身材不错我也不会上……对了,当时她可是舒服的直打颤呢!” 少年僵硬地离开办公楼,迷茫的走在回校的路上。 忽然路旁飘过一阵雾,雾中有一个人影渐渐靠近。 少年呆愣愣的看着人影靠近,听到有人在耳边轻轻说了句话。 你想要什么? 那声音冰冷而暧昧,在秋日的清晨萦绕身旁。 …… 泌晓百无聊赖的坐在桌前打盹儿时,忽然门口来了个人。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流畅地瞪起了眼睛迅速站起来挺直身板喊:“老师好!” ??? 三个人面面相觑。 泌晓本人也被自己的肌肉记忆给搞懵了。 他以为自己回到了夏日午后打盹的数学课,以为被门口的级部主任抓包。 等他从迷糊状态恢复正常,才反应过来这是在打工,他的高中时光早已结束。 他忙不迭把人请进来让座。 “周老师,您怎么来了?” 来人上下打量他,显然是没认出来。 泌晓赔笑:“我是32届1班的,您是我三年的级部主任啊!” 周光召恍然大悟,连忙亲切地握手寒暄。 “我老了,以前是每个学生都记得清清楚楚。如今也不行了,请你多担待啊。” “老师您这话说得……今天来这儿是有什么事?” 绕了一大圈,周光召好像才记起来意,连忙掏出名片递给曾经的学生和凑过来的老板。 “我如今是高中的副校长,主管学生的学习环境。最近……我遇到了……” 说到这里,周光召咽口水,擦擦脑门儿的汗。 这位周老师一直很亲切,是个少有的好老师,还给他买过当时感觉很奢侈的泡面。 他这副模样,泌晓看着担心,一面让茶一面安抚:“老师您别急,慢慢说。” 周光召喝一口茶,吁口气,低声继续说道:“我们学校附近,出现了莫名其妙的火光。” 火光?学校附近…… 不是有说学校是建在坟地上的?那…… “会不会是磷火?” 周校长摇摇头:“我亲眼见过,不是那种坟场上蓝幽幽的火,是真正红色的火苗儿,而且是飘着的……” “一开始我也不信的,以为是谁家小孩儿闹着玩,可我走近了……” 泌晓连忙上前续茶,周校长轻轻摆手,强打精神继续说道: “我发现那火周围什么都没有,就那么飘了一会儿突然不见了……我后来安慰自己是老眼昏花没看清,可是学校的值班老师也看到了!跟我一样的情形!” 从不插话的老板忽然开口:“除了你们两人,还有其他人见过吗?” “我不知道——至少是没有人跟我提起过……但我们也是只看到过一次,以后再也没见到过。” “本来我也不想太在意,但是……唉,学校一直以来都是平平安安的,自从我看到那火光之后,学生们有的跑步摔倒有的疾病缠身,怎么想都觉得那天的火不对劲……” 最后,泌晓也只得安慰几句,承诺帮忙后,才送走了这位老教师。 看着他颇为劳累的背影消失,泌晓才回到办公室,着急地问老板:“老板、咳,我是说解先生,老师说的这个情况是怎么回事?” 思索中的老板听到他这么叫立刻微笑:“别怕,大概是最近发明的什么新玩具吧。” “玩具?可是学校里一连发生了很多怪事啊!” “那是凑巧。” 老板站起来穿上西装外套,“麻烦你看一下店,我出去买午饭。” 明明根本不是饭点…… 虽然只相处了这几天,泌晓已然发现老板有个坏习惯。 平时来的客人,有看风水的还好,一旦牵扯非自然的怪事,他就会顾左右而言他。 不是说成黑话的调查,就说是做侦探,总之就是否定有鬼神牵扯其中。 搞什么啊! 为什么要说这种一眼看上去就是假的谎话! 上次画家的事明显已经打破了无神论,过程中老板自己还说什么鬼魂缠着他不放,完事了接着就不承认了! 他们还讨论了他父亲的魂魄! 现在就跟渣男一样提上裤子不认账。 还侦探……侦探个球! 他气闷,目光落在门口的锁上,露出猥琐的微笑。 半小时后,他来到母校的操场上,一边怀念一边把出租车小票塞进口袋。 周围都是上体育课的学生,在操场上三三两两地聚集。 这种青春荷尔蒙爆棚的感觉让他又羡慕又自我感觉良好。 哈!老子是社会人!靠自己打工! 虽然打车要报销,但老子是社会人! 泌晓摸了摸虚空络腮胡,感怀够了才考虑正事。 估计老板正在跟目击的值班老师交谈,泌晓机智地选择与无聊的上体育课的学生们交谈。 被单调的学习逼到绝境的孩子们,应该对这种八卦最喜欢了。 搭讪了几个女孩子,渐渐聊起来,才知道八卦的妖魔化太严重,竟然还有几个认为这是在渡劫。 不过问了这么久还是有点用处的,比如说校长避免透露的,操场这片地方似乎曾经是万人坑。 这种非官方的说法有几分能相信,泌晓本来也拿不准。 但他一个瞥眼远远瞧见老板的西装打扮,周围都是好奇张望的学生格外显眼。 泌晓嘿嘿一笑,心想你小子也有如此显眼的一天。 跟学生说明不要提起自己后,他迅速猫腰从旁边的树林逃走。 要说这个学校的逃跑路线,这里的学生没有比他还熟的了。 都是以前逃课爬出去买东西吃的功劳。 躲到最具观察优势的教学楼上,他像在玩真人cs,悄咪咪看老板在操场边缘走来走去。 老板一直低着头,像是建筑工人一样,用脚步丈量什么,又像在来回试探什么。 泌晓看得无聊,两个鼻孔都挖得干干净净了,老板才忽然停下,定在了操场角落。 他屏住呼吸仔细观察,却见老板蹲下放了什么东西,隔几步又放了什么东西。 一共放了三件,然后就迅速起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什么鬼…… 等老板的身影消失,他立刻跑下来,到了那个角落仔细观察。 但奇怪的是,地面上什么都没有。 翘了脚的橡胶跑道的尽头,除了细小的沙土,干干净净。 站着愣了半天,他心想,莫非老板是觉得现在人太多不好施展,要等到人烟稀少的时候? 不过此刻他不应该再在这里愣神考虑这个,而是应该赶紧回店里。 由于发呆,打工仔果然回去得比老板还晚。 老板温和笑:“你去哪里了?饭都要凉了。” 第8章 尾随技能挖神秘老板猛料 “我……我去厕所了!大的!” “是吗,那还真是费时间啊。” 不阴不阳的话似乎很对老板胃口,二人各怀鬼胎都没再说话。 晚上天还没黑,老板结了工钱就把他轰走。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泌晓捏了捏信封,觉得比昨天更厚。 封口费? 哼哼…… 泌晓也学着耍滑了,心想你不积极那我就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在帮老师! 他再次来到母校,躲在路旁的书店里。 等到差不多学生们晚自习下课的时间,果然见老板穿着西装从店里出来,行色匆匆地大跨步穿过书店,直向学校操场走去。 初秋的晚上还是有些冷的,泌晓缩了下脖子,远远地跟着到了学校操场。 晚自习结束的校园,只有昏黄的路灯矗在路边。 学校处于郊区没有几辆车经过,周围都是安静的住宿区。 跟在后面的他有点胆颤,开始怀疑自己跟来是不是作死。 毕竟对方不是普通人啊。 老板终于在操场停下,脚步声戛然而止。 泌晓躲在树后,三两下利落地爬上去,蹲在树枝上小心观察。 昏暗的操场上,周围都是模糊不清的灰黄色。 他逐渐感觉自己越睁大眼睛,越无法看清操场上事物的分界线。 但他还是认出来,老板站定的地方,正是白天他蹲着放东西的地方。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四周安静的空气忽然流动起来。 粗壮的树枝都被吹得来回晃动,树叶刷刷作响,逼得他紧紧抱住树干。 风没有平息的样子,却夹杂着更多东西穿过,好像有什么人在耳边说着什么。 他想留神去听,却发现根本听不懂。 那不像是人类的语言。 与此同时,操场上出现微小的光,泌晓在凌乱的风里使劲辨认,才看到发光的正是老板—— 的脚下。 他究竟在做什么? 泌晓完全摸不着头脑,但老板的脚下确实在发光,而且光圈迅速围成了标准的长方形。 随着风的肆虐,树的晃动幅度更大了,感觉台风来了似的。 泌晓一边死命抱着树,一边观察。 混乱中,泌晓听到了一声清脆悦耳的铃铛响。 仿佛夏日黄昏的风铃,声音悦耳动听。 只不过此刻在这个情景下听到,显得十分诡异。 泌晓当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可接着他就恍惚看到有什么东西正从背后接近老板,手臂长得过了膝盖,以扭曲怪异的动作迅速接近。 简直像一只不受控制的动物,又像港片里的女鬼,在灯光下甚至没有影子。 老板危险! 情急之下,泌晓“喂”地大吼出来,却好像拳头砸在棉花上那般无力。 他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把树扔过去提醒老板背后有危险。 电光火石之间,那个东西来到老板身后,却一个闪身,擦过老板,直直冲向地上的光圈。 风一瞬间停住,像空气忽然凝固,像爆炸过后的真空。 只剩下若有若无的铃铛声。 随后从光圈中心迅速散出波纹,像溅起了水花的湖面。 那涟漪以操场为中心,迅速扩散到远处,甚至经过了泌晓所在的小树林。 那一瞬间他害怕地紧闭眼睛,但波纹并没有伤害他,只是像过客匆匆经过,然后在他身后退去消失。 操场一下子安静下来,光圈消失了。 只有几点星光围绕在老板身边,渐渐旋转沉入地下。 泌晓暗自松口气,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然而老板却蹲下来,一只手抚触地面,眼睛猛然迸发红色的异光。 泌晓眼睛一瞬间瞪大了。 老板的动作虽慢,但丝毫不迟疑。 他的手向下抓取,慢慢带上来一个躁动不安的青色球状物体。 至于为什么说它躁动不安,是因为那个球不停在变换自己的形状,里面似乎有无数双小手在不停挣扎,想要挣脱老板的手的束缚。 但老板的另一只手还在向下施压,反抗的力量不断减弱,随之发出幽幽火光。 那是磷火的颜色。 然后,他就在这磷火的微弱光下,看到了老板的脸,惊得他差点掉下树—— 原来不只眼睛变成红色,额头上还有赤红色的纹路,衬着老板妖冶诡异的表情更让他吓尿。 他在笑。 冷漠的,轻蔑而嘲讽。 地面上忽然冒出一些爬行的青色影子,老板十分随意地抬手压下。 就听见几声惨叫,影子再次消失在地下。 老板将手上的力气一口气加大,青蓝色的火光瞬间消失,他看到老板将手里的东西放进嘴里,接下转身走掉。 看着老板渐渐消失在夜色里,泌晓才终于如释重负。 他放松下来才发现整个身体都僵硬了,一动弹就肌肉痛,只能一边咧嘴一边僵直地从树上溜下来。 虽然一直觉得老板亲切的背后有什么阴谋,但也没想到会露出刚刚那个表情—— 该怎么说呢,好像世间的任何生命都不在乎,都无所谓。 哪怕下一秒端着重型机枪去大街上扫射,他也无所吊谓。 那眼神里透着不被普通道德约束的疯狂。 亲切是工具,随和是伪装。 泌晓越想越觉得怕,甩着僵硬的腿往宿舍方向跑,却没注意到一个转弯,陷进一片忽然出现的雾。 “你想要什么?” 耳语一般的话,甚至能感受到冰凉的吐息。 冷汗湿透衣服的泌晓终于撑不住眼睛一翻晕了过去,一头栽在马路上。 再次醒来,他看到室友纪远那个老妈子的背影,忽然觉得岁月静好。 尝试动了下,肌肉痛不说,脑门儿还格外痛。 “……我是……怎么回事?” 纪远标准嫌弃脸,端过来一碗半热不热的米粥。 “你昨晚跑马拉松累瘫在大马路上,好心人打我电话把你拖回来的。” “马拉松?” “啊,不然还能是干什么?这一身臭汗,我昨晚拖你回来只能重新换一身衣服,全是汗臭味啊你,你说你就不能少抽风吗,大半夜的跑什么马拉松!晚上这么冷你不怕着凉传染别人啊!还整的宿舍都这个臭味……” 洁癖老妈子。 泌晓边喝粥边默默听他啰嗦,顺便回忆昨晚的事。 奇怪的影子,和那个冷漠到诡异的表情重新回到脑子里,吓得他条件反射手哆嗦,米粥不小心洒在被子上。 果不其然老妈子立刻又一轮数落,擦被子架小桌一连串动作格外流畅,还顺带扔过来一把勺子。 嗯,老妈子。 泌晓把碗放在小桌子上一口一口喝,“是什么人给你打的电话?” “是个阿姨,结果去了就你一人趴在那里,吓了我一大跳。校医院还关了门,我就让医学院的同学给你看了看,暂时没什么事儿。” 那个时间点会有阿姨在?遛弯到午夜? 泌晓喝完最后一口,沉着霸气道:“再来一碗!” “滚!” 下午晃到店里,幸运的是老板不在。 桌上摆着翻开的笔记,上面贴着几张剪下来的报纸。 他拿过来一看,第一张说的是本市的一位30多岁的年轻商人失踪,警方正介入调查。 泌晓津津有味的看起来,果然各种有钱人贵圈真乱的套路上演,情人和妻子修罗场,兄弟阋墙部下乱斗。 真是喜闻乐见啊…… 泌晓啧啧两声,翻到第二张,结果就是之前那个被烧死在家里的富商事件的后续。 报道中披露了更多细节,包括一张打了码的尸体照片。 即使马赛克很厚,那模糊的人形也足以让人作呕。 泌晓蹙眉,略了几眼就翻过去。 第三张则是另一起杀人案件,职员心脏被完全挖走惨死家中。 接下来还有厚厚一叠新闻,泌晓已经不想翻下去了,看得有点恶心。 这个世界的罪恶未免太多。 看看周围没什么事,泌晓还是决定重新回母校一趟。 老师的事情还是要去查清,不管老板闹什么幺蛾子,他不能让老师为难。 而且昨晚究竟是什么人对他耳语了那句话,他实在是想弄清楚。 否则晚上是怎么都睡不着的,会被自己吓死。 他踱步到了学校,却迎面看到拿着一叠文件的老板。 一瞬间泌晓脑子宕机,除了转身逃跑什么都没想到,然而已经太晚了。 白天的老板脸上温和谦逊的笑容,已经目光对上,直直地冲他走过来:“你好啊泌晓同学,今天又来怀旧吗?” ……又? 泌晓敏锐地摘出这个字,表面不动声色的回答:“是啊老板,你也是又来调查的吗?” “嗯,”老板扬扬手里的文件,“有其他的事情似乎跟这里有关。介意帮帮我吗?我很需要你。” 眼睛是黑色的…… 泌晓看着他有点愣神,条件反射答应下来,背地里又忍不住想抽自己,只好用毛爷爷暂时安慰。 文件接过来查看,原来是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学生。 戴着厚重眼镜,目光呆滞,典型的高中生。 “这个学生怎么了?看起来很普通啊!” “富商王仁的失踪,你听说了吗?” 王仁……啊,刚刚笔记里剪下来的新闻里看到了…… “知道啊,本地有名的王氏集团总裁。他的失踪和这个学生有关吗?” “嗯,失踪前一周,监控拍到他进入了公司的大楼。根据秘书的证言,王仁很少接待陌生人。一个普通家庭什么背景都没有的高中生,看起来比较反常。” “那这个高中生是不是跟王仁有什么关系?” “不清楚,”老板无奈道:“所以才要调查,毕竟我是私人侦探嘛。” 第9章 兄友弟恭 还搁这侦探…… 泌晓撇嘴。 对于老板究竟是不是侦探,泌晓不予置评。 两人一同来到这个高中生所在班级找到他,邀请出来谈。 “祁霜你好,我是市安全消防局的,想来调查一下,你们最近有没有看到过奇异的火光?” 老板一如既往地编瞎话又快又自然,泌晓已然习惯。 其实这话一听就是谎言,更何况就算真的是消防局,为什么偏偏来调查一个扔在人堆里都不会受瞩目的高中生? 但根据面前这个高中生的反应来看,应该是被唬住了,眼神忽然变得闪躲。 “我没有见过。” “那你周围的学生们有讨论起这件事吗?” 老板穷追不舍,高中生不自觉后退一步。 “没有。对不起,我跟其他人的关系都不是很好,我什么都没听说。” 老板闻言微微一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谢谢你的帮助,再见了。” 这就结束了? 泌晓被老板拉走,一边频频回头。 这算是……一无所获? “接下来怎么办?” 老板甩甩手,泌晓看他的动作忽然想起昨晚那个幽暗的球,心里有点怕怕的。 “去他的家里。” 府前街的房子年代颇有些久远,几乎和城市同龄。 中间翻修了几次也架不住风吹日晒的侵袭,外围还有爬山虎,爬满了一整面墙。 老板找到目的地,围着走了几圈,却没有去敲门,就转身要走的样子。 “不进去问问他父亲吗?” 泌晓忍不住问:“资料上说他还有个父亲啊,虽然母亲早就去世了……家里应该有人在的。” “不必,就这样看看就好。”老板手指敲敲斑驳的墙面,微笑道:“祥和之家是不同的,你看檐上的虫鸟,就能明白这家绝对是父慈子孝的家庭,问不出什么问题。” 屋檐上的燕子确实看起来挺欢快的…… 泌晓撇嘴,只好跟着老板坐上车。 本来以为直接就回店了,没想到方向一折,又是高中的方向。 “还有什么需要调查的吗?” “嗯,接下来的才是重点。” 既然是重点就给我刚刚一起调查了啊喂! 干嘛还要再回来一趟! 泌晓内心苦逼,快到饭点了肚子好像饿起来了啊!好想回去买个煎饼果子吃! 怀着一肚子的诅咒,没想到老板在高中对面停了下来,泌晓这才意识到母校为什么看起来和以前不一样了—— 对面的商业街变成了另一所学校。 连着建两所学校? 还是面对面?开什么玩笑! 走近了才发现里面的小孩子都矮了一截。 原来是t初中! 那叫什么实验中学!很容易误会的好吗! 一头雾水的泌晓跟着进了初中的教学楼,傻愣愣地看着他把一个男生邀请出来。 听见他叫人家祁晖才意识到,这是刚刚资料表上出现的祁霜的弟弟,正在上初三。 但是…… ——好高! 泌晓吓了一跳。 资料上没有写身高,他觉得就刚刚祁霜那普通个子,祁晖怎么也得是个更矮的小孩子,没想到比哥哥祁霜高了一头。 而且哥哥的长相极其普通,这个弟弟却长得颇为高大帅气,简直像是漫画人物。 “找我有什么事?” 呜哇,声音也更低沉,完全跟祁霜相反啊…… 泌晓惊讶地说不出话,老板倒是很快反应过来,露出公式化地微笑伸手。 “祁晖同学你好,我是市安全消防局的,请问最近你们有没有看到奇怪的火光?” “……在提出问题之前,难道不是应该先证明自己的身份吗?” 啊,智商也不一样。 泌晓有点慌了,不过周围很快围上来一堆女生,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 “啊啊听说过啊!对面高中旁边的街道上有过诶!” “没错没错!我一个哥哥说起过哦!是半夜突然出现的,然后晃啊晃的,烧死好几个人呢!” 祁晖的脸色明显阴沉下来,泌晓在一旁看戏,忍不住替这些女生惋惜。 她们要得到这个帅气孩子的青睐,恐怕还要等上一阵子了。 老板听完了则是标准微笑,临走还不忘感谢一言不发的祁晖。 这一套下来把祁晖气得够呛。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 而用这种方法气小孩子的老板,更幼稚。 “怎么感觉还是一无所获啊……”泌晓叹。 老板一脸兴趣盎然:“为什么这么认为?我可是收获巨大呢。” 泌晓不能置信:“收获巨大?求教啊!” 老板竖起一根指头放在唇边,声音低沉带着诱惑的笑意:“叫一遍我的名字,我就告诉你。” “……” 以前就莫名觉得,老板似乎很喜欢他没有礼貌的直呼其名。 这真是古怪的兴趣。 但不过是费点口水,也不会掉块肉,泌晓听到自己毫无起伏的声音:“解阳。” 老板笑得更瘆人,眯眼满意地点点头。 “其实很容易看出来的,这兄弟俩血缘关系应该不同于普通亲人。” “确实!一开始我还以为咱们找错人了呢!”泌晓兴奋,“是不是小时候抱错了?” “不,他们身上还是有血缘的。不过外貌差别这么大,又生活在拥挤的街坊,周围的风言风语应该不少。” “有血缘?那……你是说有隔壁老王?!” 老板没有回答,而是侧着脑袋像在听什么人说话。 他正想出声,忽然耳边仿佛听到了细小的说话声。 虽然听起来很远,但还是听到了几个字,“强”、“无”什么的,听得他冷汗直冒。 说话的声音很快消失,整个过程统共只有几秒。 老板随之转头看着他,神情看起来就像刚刚发了个呆没什么大不了的,继续往停车场走。 “今天的工作就结束了,回去吧。” 啊? 泌晓懵了:“这就调查结束了?” “嗯,接下来我自己完成就可以了。” 老板忽然停下脚步,冲他微笑:“谢谢你。” 但是我什么都没做啊…… 他有些郁郁不得志的感觉,回程的路上也不怎么说话。 还是老板先开口:“你看那两个学生,像杀人凶手吗?” 泌晓心里一动,惊讶道:“你的意思是说,那兄弟俩把失踪的王仁给……” “应该不只有他……” 老板一边说着,一边手指不自觉敲方向盘。 现在泌晓已经摸清了他的一些肢体动作,明白这是他正在考虑事情,所说的大半是真的。 “包括王仁的父亲,被烧死的王宗亮。” 泌晓瞪大了眼睛看向他:“烧死?就是在别墅里烧死的那个企业家?他是王仁的父亲?” “嗯,我没跟你说吗?” 啊法克你当然没说啊…… 泌晓默默吐槽。 “……我觉得那个弟弟有可能,但是哥哥好像没这个能力……”他斟酌道:“啊但也不太对,弟弟才初中,14岁哪有这个能力啊……” 老板没再回话,只是一下又一下轻轻敲方向盘。 被送回学校,泌晓作死的心再次冒上来。 说实话,他还是不相信这两个孩子能做出这种事。 毕竟,他自己的弟弟妹妹也才10岁,天天放学就跟着妈妈干农活打猪草。 差了四年,品性就会差这么多吗? 他无聊地转笔,决定下午再去找那个哥哥谈一谈,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 然而祁霜的反应与上午大不相同,一看到他就立刻转身要跑。 泌晓连忙拦住他,尽量友善道:“同学你好,我不是坏人,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咱们去操场一起走走好吗?” 提到操场,他的神色更加奇怪。 支支吾吾了好一阵,祁霜才闪躲着小声道:“一天来找我三遍,你们究竟想做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三遍?……元老板又来找过你?什么时候的事?待了多久?” 祁霜扶扶眼镜,“就你们走后没一个小时……他威胁我,说再不说实话就要告诉我爸爸……求你,不要让他这么做!” 泌晓震惊了,这种威胁的话他从来没在老板口中听到过。 老板也许是有几分奸诈,但总的来说是绅士的,绝对不会做这种小人之事。 “……那你就说实话啊?” “我、我……其实,我……” 正当祁霜一脸犹豫,眼看就能套出什么话时,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同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他面前。 “实话就是不知道。” 泌晓抬头,原来是弟弟祁晖。 他穿着初中的校服站在一堆高中生里很扎眼,周围女生都骚动起来,但他丝毫不为所动。 “你回去告诉那个人,不知道的事情就是不知道。如果执意威胁的话,小心天谴。” 一瞬间,那双眼睛里竟然有种熟悉的光闪过。 泌晓走出去好久才回忆起来在哪里见过—— 冷漠而无所畏惧的,与老板那晚的表情如出一辙。 虽然心里不愿意相信,但一丝丝念头还是爬上来:那个失踪案,可能是这两个学生犯下的。 那种对生命的蔑视,难保会支配心智不成熟的孩子做什么罪恶的事。 如果事真如此,那老板岂不是危险了?! 急急忙忙打电话过去,老板却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语气,听得他直冒冷汗。 “解阳!你没听到我的话吗?!我说那两个人可能就是凶手!是未成年人罪犯!” 那边顿了下,冒出两声低笑。 “如果我死掉的话,你会伤心吗?” “说什么屁话!”泌晓忍不住爆粗:“你不能严肃点儿吗!是个人死掉我都会伤心的好吗!” “这样啊……所以你要好好活着,我不想再伤心了。” 电话猛地挂断,泌晓心脏随之猛地跳了一下,手忍不住颤抖起来,一种怪异的熟悉感涌上来。 第10章 使小技一人拿捏兄弟俩 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泌晓完全不明白,也完全没有心思明白。 他知道老板有能力抵抗非自然的力量,但这种来自普通人类的恶意,老板究竟能不能抵挡,他一点都不敢想。 再打过去,电话已经不在服务区了。 会去哪儿? 这些人会去哪儿? 泌晓连忙转头回高中,但是那两人已经不在了。 问问同班的学生,说他们刚刚才出去,就跟在他后面。 会去哪儿? 这些该死的人究竟会去哪儿? 即使报警也没有地点,正常人都不会出动的。 泌晓捏紧手机,找出租车一个个排除能想到的地方。 以前泌晓坐出租车必定要打票报销,今天却急得全部都忘了。 一到某个地点就飞速下车,路上还不停催人家司机快点再快点,完全不记得待人和善这件事。 王氏集团、祁家院子、王仁父亲的别墅…… 一圈找下来,完全没看到他们的影子,反而天渐渐黑下来。 愁眉不展之际,忽然想到店里还没去,顿时一拍大腿。 飞奔来到店里,果然见老板正端坐在椅子上,昏暗的光线里表情一如既往的欠揍。 气喘吁吁的出现在彼此视线里后,老板只是挑了下眉毛。 “你怎么来了?早就下班了不是吗?” “那你呢?你为什么还在这坐着?天都黑了还不开灯?” 老板仰身靠在椅背上,放松地说:“要看好戏,当然要关上没必要的灯。你也要看吗?很精彩的哦!” 还没等泌晓说什么,旁边忽然一个人影,给泌晓放下椅子后迅速退回黑暗里。 “卧槽!”泌晓完全没看到还有另一个人,没忍住爆粗口:“这是谁?” “他?他是来上夜班的哦。” 夜班…… 夜班个毛线! 你当是24小时便利店啊! “你一直坐在这里?” 老板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顿时哈哈笑起来。 “我可是睡了一下午呐,为了晚上的好戏要养足精神不是吗?” 泌晓刚想吐槽,却见老板忽然微笑着摆手,将他的话堵回去。 “啊,我们的演员也化好妆准备上场了……” 演员? 正在困惑间,忽然外面一阵火光。 正如周校长所说,那是急速上升的一团团烈火,直冲向这家店面。 泌晓立刻被吓得腿软,不自觉跌坐在椅子上。 老板站起来伸个懒腰,走过他身边轻声说:“放心待在这里,渴了饿了叫夜班小李。” “你、你要去哪儿?!” 火光之下,老板又露出那种贱兮兮的奸笑,俯身在他耳边说:“我要给你看场戏。” 耳边的吐息还未消失,房间里已经只剩他一人和摸不清的黑暗。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哆哆嗦嗦站起来摸着窗户往下看。 只见楼下仅有的一个路灯竟灭了,一片黑暗之中,烈火源源不断地冲向老板。 泌晓不自觉手指抓玻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但他的担心纯属多余,等他眼睛慢慢适应黑暗就看清了,老板周身有一圈结界一样的东西,像个巨大的泡泡把他包围起来。 而那烈火砸在结界上,竟像烟花那样绚丽夺目。 这……这就是看戏? 这也太特么…… 站在泡泡中心的老板忽然抬头,与楼上的他对视。 老板此刻似乎又不避讳被他看到能力了,冲他油腻一笑,状似不经意轻轻一抬手,烈火随之调转方向直冲对面的人。 但那个人并不紧张,只是捻了个诀儿,竟将所有火光全部吸入。 火光映照之下,这时他才认出对面人的脸,正是祁晖。 原来竟是真的…… 泌晓心中拔凉拔凉的。 与泌晓的震惊相反,祁晖十分镇定。 他口中念念有词,往巽地上吸口气,猛地一吹竟出现一个巨大的火龙,张着血盆大口冲向老板。 而那边的老板呢,正特么笑的开心。 观战的泌晓恨不得去哪里找点水帮他。 不过泌晓很快明白,担心是根本没有必要的。 楼下的老板依旧连架势都不摆,只是轻轻抬手,地下就钻出水柱把火龙锁住。 我擦,干的漂亮! 泌晓不得不承认,妈的这老闭灯有点东西,普通人根本伤不着他。 亏他还着急忙慌地到处找人,真是瞎操心了! 水柱锁链渐渐变粗,眼看火龙被压制地越来越小,甚至被锁链架到空中。 有点色哦…… 祁晖表情变得吃力,眼见胜利在望,旁边却又现出一人。 来人一番动作,水柱和火龙同时消失。 那是谁? 那个身高,还有眼镜…… 这不是祁霜吗! 泌晓蹙眉,心想原来也有你小子! 果然没猜错啊这俩兄弟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老板倒是一点都不意外,接着身后出现了一群影影绰绰的暗影。 泌晓贴近玻璃死命看也看不清,但是耳边隐约听到了铃铛的清脆声响,回忆一下冲回母校的操场。 曾经那个昏暗的灯光下,那个冲向光圈的影子。 但不同的是,那时只有一只铃铛的声音。 此时却是一片,此起彼伏。 从老板身后冒出来的影子很快冲向对面的两兄弟。 弟弟还算镇定,可已经没有法宝。 哥哥直接吓得退了好几步,勉强变化出墙壁遮挡,但不堪一击。 暗影转眼就到了眼前,马上就锁紧哥哥瘦弱的脖子。 千钧一发之际,他听见弟弟祁晖忽然大喊:“停!!!我接受你的条件!!!” 影子瞬间停住,然后慢慢退到地下消失。 回头再看老板,果然是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祁晖怨毒地看了老板一眼,立刻冲到哥哥身边扶他,焦急的小声说着什么。 祁霜脸色苍白地摇摇头,半个身子靠在祁晖身上。 正当泌晓松了一口气,以为一切都结束时,忽然背后深伸出一只手捂住他的嘴。 他立马想反抗,可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接着意识消失在黑色的深海里。 第11章 触逆鳞只身暴走老敌巢 模糊的身影晃动,急促而有秩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泌晓拼命睁开眼睛,意识一点点回到脑子里,眼睛也跟着一点点分辨清楚。 蓝色的遮光帘,天花板上的吊瓶架。 这应该是在一所医院。 等等,医院? ……之前是在学校? 马拉松? ……不对不对,这是几天前的了! 火焰…… 暗影…… 老板! 泌晓一下坐起来,脑袋的晕眩瞬间涌上来,让他几乎跌下床。 周围响起杂乱的脚步声,药水味道直冲进鼻子,呛得他反射性躲避。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 温柔的女声响起,他点点头,只当是普通护士。 “那么,院长办公室,请您现在过去。” 院长? 泌晓抬头,才发现他周围全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面色不善的看着他,似乎在看一个扫把星。 “请问你们院长找我有什么事?还有,我现在是在哪里?” 女医生不为所动,只是作出“请”的动作,恭敬的退到一边。 其他人也是避之不及的让开路,似乎谁都不打算解释。 得,直接去问领导吧…… 跟着七拐八拐,才最终到了院长办公室。 泌晓不禁怀疑,把医院布置的到处都一样,真的不怕员工会迷路? 女医生带到后鞠躬离开,只留他站在木制大门前手足无措。 泌晓叹口气,拍拍自己的脸。 好吧,就算是强迫症院长,我也得来问个清楚! 但是还没等他敲门,门自己先开了。 里面是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儿,颇有几分仙风道骨,跟电影里的老道相比,就差一个拂尘了。 “院长先生?您好。您是……” 老头儿倒是和善,一笑满脸皱纹:“你好,泌晓同学,请进来坐坐。” “不不不,您有事还是赶紧说了,我不打算久坐。” 泌晓的拒绝显然没什么用,那老头儿手指一动,平稳地移动过来一把红木椅子,落在他屁股后面。 焯!又一个老妖精! 戒备拉满地坐下,泌晓又害怕又气闷。 “你对元清的事,已经很了解吧?” 啊果然是和那个老狐狸一路的…… 泌晓“哈”了一声,靠在椅子上假装很有底气:“那当然!我们哥们儿!” “那我就不绕弯了,时间有限。” 院长眯眯眼笑道:“即使你们前世有缘……” “停!”泌晓心想这一上来就是我不知道的啊淦! “什么前世有缘?谁和谁?” 忽然窗外一声惊天炮响,吓得他腿一软差点坐地上。 “啥、啥声音啊!” 院长老头脸色不变,看向窗外道:“看来接你的人很着急嘛——年轻人总是这样。” 接我?! “泌晓同学,在你回去之前,我只是想说明一点:即使你们前世有缘,也要分清善恶,不要被假象蒙蔽——我这里随时欢迎你。” 所以那个“前世有缘”真的很扎耳朵啊淦! 秃噜完这么一大通话,院长就用钢笔敲了几下桌子。 随之整个办公室升起,窗外的建筑景色很快下降,但是过程中没有任何感觉。 墙壁渐渐变得透明,连院长背后的书橱都一起消失。 院长老头看起来是完全习惯了,但泌晓根本不行,心脏跳的快崩溃了,手紧紧抓着木椅。 虽然心里知道没有危险,但还是冷汗一身。 泌晓从没坐过过山车,他心想这辈子都不要去坐了啊淦! 办公室精准地飞到医院门口。 他隔着老远就看见以门口为中心,不停有黢黑流弹飞出。 这流弹如火星四射,落在哪里就砸出大坑燃起大火。 这是什么场景啊喂! 为什么感觉到了战地前线! 医院门口的雕像喷泉已经毁了一半,周围树木都淹没在火海中。 靠近后他看到,正在不停攻击周围人的,是一个全身笼罩在诡谲的赤红中的“人”。 这个“人”有着人的形状,却佝偻着腰,发出愤怒的低吼。 周围有很多穿着黑衣和白大褂的人阻挡,但完全挡不住,还没接触就瞬间被炸到一旁。 这时又一颗黑弹飞出,直冲向一个受伤靠在水池边休息的医生。 医生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再躲开了,只能惊恐地看着死神来临。 千钧之刻,泌晓身后伸出一根手掌,穿过透明的办公室墙壁迅速变大,瞬间挡在那个受伤医生的前面。 黑弹撞击后爆炸产生火焰,巨大的手掌岿然不动。 泌晓立刻回头看,果然院长的手臂下面变成空的,右手掌不见了。 我去…… 泌晓不禁庆幸最近奇怪的东西看的多,这种程度也可以不晕过去了。 再看门口那阵仗,周围的医生护卫们虽然不停补充人墙,但很明显已经注定要失败了,只是时间问题。 办公室飞行器缓缓停下,变成玻璃的门缓缓开启。 这是……可以跑了? 泌晓看那老头没什么要阻拦的意思,站起来就要出去。 但外面情况的发展出乎意料,那个乱扔炸弹的家伙突然停下所有动作,燃烧的红色烈焰褪去,被头发遮挡的眼睛露出来,直直看着泌晓。 一瞬间,他就认出来这乱炸医院的家伙是谁了—— 果然只有老板这种不靠谱的人,才会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老板站直身体,四肢似乎终于放松,奇怪的吼声也消失了。 他的表情意外地不是往常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只是上下看看他,像在确认什么。 即使周身的火焰褪去,他的眼睛还如红曜石般。 那额头上闪着的赤色印记,此时泌晓才看清楚,那似乎是水滴的形状。 水,还是火? 不过话说回来,老板也太强了吧,一个人干翻这么多人…… 泌晓神游的时候,老板已经挡在他前面,对和蔼微笑的院长不客气道:“你曾承诺不会干涉我,没想到食言这么快,那我是不是也应该实现我的愿望了?” 闻此一言,周围的护卫都握紧了手里的武器上前一步。 看架势就要把老板立刻杀掉以绝后患。 院长摆摆手:“元先生,你误解我了。把你的朋友带回来的只是我一名不听话的下属,我已经将她关在监狱了。我代她向你致以最诚挚的歉意,希望我们的和解依旧有效。” 这种官腔泌晓是最讨厌的了。 不过人家老板的侧脸丝毫未动,只是眼睛里的红色似乎越来越炽热了。 “既然是你的狗,就麻烦你自己戴好枷链。若是再触及我的底线,就陪着你的组织一起消失吧。” 撂下这句明显不够尊老的话,老板回身轻轻点了一下泌晓的脑门,他的眼睛瞬间被黑暗覆盖,身子一软神志不清的倒在老板怀里。 在脑子完全沉入黑色之前,泌晓第一次在心里骂了一句:曹你大爷! 这种不现实的骂街,泌晓向来不喜欢,因为太过不切实际,况且人家可能根本没有大爷。 所以再醒过来的时候,泌晓小小反省了下为何要破坏自己原则这样骂人家,之后才意识到周围的摆设看起来怎么那么像宿舍。 脏乱的地面,下摆发黑的窗帘,奇怪的臭味—— 嗯,果然是那个原汁原味的宿舍。 仔细回忆了下之前的情形,记得明明是脑门被戳了下,难道就那么被老板扔回宿舍了? 可是宿舍门口有学生卡机,一人一卡绝对没有蒙混过关这种事。 上一次泌晓就是忘带学生卡结果被楼管大爷拦在外面,打电话让室友送下来才得以解脱。 那没有学生卡的老板,是怎么把他送回来的? 而且被戳得脑袋好难受啊…… 泌晓晃晃头,但还是感觉脑子被戳傻了一样,无论做什么都慢半拍,还差点把牙膏用来洗脸。 他放弃了其他的想法,躺在床上打算好好休息,不管什么杀人案什么前世有缘了。 呸呸呸!谁特么跟他前世有缘! 但有人偏偏不想让他好好休息。 刚闭上眼,忽然传来窗户被拉开的声音。 泌晓睁眼,就看见一个蒙面忍者打扮的人蹲在窗户檐儿上。 这下泌晓算是知道老板是怎么进来宿舍楼的了…… “卡卡西,带土喊你回去吃饭呢,别踩在我家窗户檐儿上了行不?” 第12章 上行下效 那人显然不觉得他说的俏皮话儿多有意思,倒是不踩了,直接一屁股坐在窗户檐儿上。 “我可不是什么忍者。” 嗯?是个女的? 泌晓坐起来上下瞧瞧。 嗯,胸很平。 “好吧小樱,有啥事坐下来说,”他拍拍床边,“我的窗户檐儿真承担不了更多重量了。” “叫我曼埙吧。” 她终于跳下来,从口袋里不知道扔了什么玩意儿出来,瞬间变成了把座椅,优雅坐在吃惊的泌晓面前。 “昨晚对你粗鲁了些,真是对不起了。你没伤着什么地方吧?” 正在偷看座椅的泌晓忽然听到这句,咳嗽一声把话中奇怪的意思刨除,考虑了下道:“没事没事,与其听你的道歉,我更希望知道为什么你要劫持我?” “那是我的任务。” 曼埙指指泌晓,“我的任务本来是调查元清的,但由于发现了你,所以我的任务多加了这一项。” “调查元清?” “是啊……院长没跟你说吗?平时调查他的人有一个小队,常驻轮班制的,偶尔会多加一些其他周边任务。” “等等等等!” 泌晓有点糊涂:“你们那个院长,能先说一下他究竟是要干嘛吗?还有你们那个组织,到底是什么组织啊?” 曼埙微微一笑,从口袋掏出手掌那么大的物品交给他。 泌晓一边狐疑她的四次元口袋,一边低头查看。 那原来是个湖绿色的木质玩具,造型像是太极图,角落里又有小小的梅花。 “我们的组织名字叫做青花,表面上看上去主要是以医院为本营,但实际上是跟随上古真人而建立的修习组织。” “院长已经得道,平时教导我们修习仙术医术,以此拯救普通人。” 啊…… 也就是个红十字会呗…… 泌晓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把组织标志还给她。 我现在居然心如止水地接受这些奇怪的设定…… 泌晓感叹,明明前段时间他还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 “然后呢,调查他,来找我干嘛?” “因为你是重大不确定因素。” 曼埙把一份文件交给他。 “这是我们几百年来对他的调查报告,总得来说都是随意流浪、滥用能力的过程。” “我们的组织也不停尝试追捕他,但因为他法力过于高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们的组织也因为能力弱小,在解决事件过程中也损失了很多伙伴。” “一百年前,院长掌管组织后提出和解,所以我们才陆续请求他帮助我们的任务,共同解决世上的妖魔鬼怪。” 泌晓沉默着听她说,一边翻看这个明显相对几百年的历史过于单薄的资料。 “……我还是不明白,你们那几百年的破事,关我一个活了二十年的普通人什么事?” 人家的态度倒是很耐心,帮他翻到最后几页。 “元清对普通人的生命没有什么起码的怜悯、或者说尊重之心,所以几百年都没有跟任何凡人有过深的交往——除了你。” “……对不起,我没觉得我跟他关系有多深。” 曼埙忽然笑出来,指指他身上的玉:“别的不说,单单把炼了不知多少年的白晶给了你,这还不够深?” 白晶? 泌晓低头看,那块石头分明是块墨玉的样子。 “这明明是玉啊!这颜色怎么会是晶石那种所有的!” “白晶是用来辟邪挡煞的,若是加以骨血,天长日久炼成任何颜色都有可能。” 曼埙掏出她脖子上的丝线,挂着一块几乎没有颜色的石头。 “这是我炼了10多年的,也就如此了。我见过院长的,颜色也没有这么深。” “白晶这对我们来说,是重要的保命石,类似于心脏,可净化补充能量、抵御凶煞攻击。这么多年,我没有见过别人会这么轻易把白晶送人的。” 泌晓愣愣的看着她:“他为啥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 曼埙摇头:“这我也不知道——但今早那个测试结果你也看到了,有记录以来第一次那样疯狂的主动攻击我们,看来你真的是很重大的不确定因素。” “等等!测试?你们今早在医院打打杀杀的就是个测试?” “是的,我们每隔一段时间会评估他的能力状态,一旦出现危险系数的浮动就会测试。” 曼埙的表情看起来很正常,仿佛在说学生每学期的期末测试一样。 “这是为了普通人的安全着想,毕竟他是个法力高强的妖怪,相当于定时炸弹——当然你出现后相当于原子弹了。” “所以我奉命来找你,希望你能帮助我们一起控制他的破坏力。” 第13章 受人离间起二心 “看完报告了吗?我需要销毁。” 惊讶和厌恶让他有点无法集中精力,随手翻看了几眼想赶紧还给她。 却不想看到那个画家的照片,资料上写的是“擅自打破人与妖的分界,导致被害人死亡”。 泌晓手控制不住地颤抖,指着画家的照片问道:“这个人,究竟是怎么死的?” 曼埙扫一眼,表情像在讲今晚吃什么一样淡定。 “普通人无法接受分界被打破的冲击,元清却不管这一点擅自接受了被害人的委托,打破了分界长达数分钟,直接导致了被害人的精神出现异常,承受不了冲击最终自杀。” 他不敢相信,原来老板一直在骗他吗? 也是,老板总是谎话连篇的。 曼埙没有看到他的神色,还在继续说:“他一直都是这样,只是接受委托,完全不在乎普通人的生命安危,甚至多次帮助妖怪逃离我们的追捕制裁。” “妖魔的存在本身就是邪恶的,他这样做完全是与我们作对——这也难怪,谁让他本身就是妖呢……” “够了!” 泌晓忽然大喊,太阳穴像有锤子不停敲一样,敲的他想撞墙。 “你回去告诉你们院长,他的诚意在劫持我的时候已经昭然若揭。我不会帮你们任何一边,死心吧。” 说完这句话,泌晓已经喘得有些发昏了。 曼埙想扶他,被他一手打开。 “你会回心转意的。” 扔下这句话,曼埙又从窗户爬了出去。 泌晓看着她消失的身影,瞬间倒在床上陷入黑色的世界。 梦中,他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回到了母亲和弟弟妹妹身边。 以前在家乡的时候,没有这么多金钱的诱惑,也没有这么多烦心的事。 小时候家里为了省钱,妹妹总是捡拾两个哥哥的旧衣服穿,再不然就是母亲改小自己的衣服给她穿。 一个丈夫早逝的妇女,在村子里穿了艳衣服是要被街坊老婆子指点的,哥哥们更是只有简单朴素的衣服。 所以妹妹少有裙子能穿。 可妹妹从来不抱怨,乖巧得让人心疼。 但周围的小女孩都穿花裙子,自己怎么会看不出来? 做哥哥的泌晓那时候就暗暗下决心,将来一定要让妹妹每天穿上花裙子。 钱,一切都是钱。 无论成败。 梦里哭得喘不上气,梦醒后什么都不剩。 他不该牵扯这些事的。 这不是他该涉足的世界。 都怪他自己贪财,踏进了大坑。 他呆呆地看看周围,又闭上眼睛,隔了很久才有力气坐起来。 头痛已经消失,胸口的玉,不,应该是白晶,随着他的动作晃动,一刻不停地提醒他的蠢。 为钱付出了太久,泌晓身心俱疲。 也算长个教训吧,他自嘲地想。 以后打工之前绝对要好好看清对方是什么人才行,不然小命都没得保。 再次坐到教室里时,泌晓闻着木桌的油漆味终于放松下来,刚要打开书看点什么,忽然旁边坐下一个人。 转头一看,居然是祁霜,他忍不住皱眉咋舌。 “你好,能跟你谈谈吗?” 这张表情明显欠了别人八百万的脸,泌晓此刻是最不想看到的。 本想不理他,但这人似乎太执着了,不停求泌晓不说,还作势要下跪。 本来高中生出现在这里就很扎眼,更何况还不停的做小伏低,简直就像泌晓欺负勒索了人家一样。 他揉揉太阳穴:“有什么事先说,不然我就把你拎出去!” 祁霜唯唯诺诺:“我什么都说!是联系不上我弟弟了,所以想求你帮帮我!帮我找到元先生,我要见我弟弟!” 刚被求得有些心软,一听这个名字他立刻甩头:“做梦,别想了。” 祁霜立刻急得满脸通红:“求求你了!他是我唯一的弟弟!昨晚被元先生带走后我就感受不到他的气息了!求你!至少让我知道他还活着啊!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带着哭腔的声音越来越大,周围的人都行注目礼。 但这不算什么,只是“弟弟”一词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他不由得想起家里那个,很小就跟着下地干活的弟弟。 有一次下雨弟弟晚回来了一会儿,他就急得坐立不安。 泌晓叹息。 同为哥哥,他果然还是太心软,做不到袖手旁观。 “我会尽力,但你先告诉我,王氏总裁的案件,是你们做的吗?” 祁霜的脸色瞬间僵硬,沉默一阵后把泌晓拉出教室,躲到角落里。 “你让我来这里干嘛?” 他没有解释,只是一手拉着泌晓的手,另一手心上慢慢出现一个奇怪的印记。 泌晓刚想问什么,忽然周围的事物像融化一样颜色模糊起来,几秒后变成了另一番风景。 反应过来时两个人已经站在高中的学校门口。 “……” 泌晓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想说,只是暗自叹气,快像个老头子了。 “如果要说起整件事,这里应该算是开始吧……” 祁霜低着头嗫喏。 第14章 兄弟情深陷泥潭 祁霜的声音总是微弱而没有底气,可能是本来就心虚,导致有的地方泌晓需要确认遍才能听懂。 随着祁霜的叙述,他感觉血液都凉下来。 原来这对兄弟,真如老板所说,是同母异父。 而那位失踪了的富商王仁,就是弟弟祁晖的生父。 但此刻永远躺在护城河底,估计已经化成腐烂的鱼食了。 亲手把王仁推进水中的,正是这个看起来怯懦胆小的、戴着酒瓶底厚眼镜的高中生。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你杀了一个活人!这是最恶劣的犯罪!” 泌晓咬牙切齿,愤恨这么一个小孩子居然自毁前程。 祁霜的眼睛瞬间睁大,很快神色黯淡下来。 “我知道,在做这件事之前、在获得力量之前,我就知道了做这件事情,是罪大恶极的。” “等等!获得……力量?” 泌晓抓住重点:“你的能力不是与生俱来的?不对不对,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杀这个人?别告诉我你也是做什么测试!” 祁霜摇摇头:“我杀了他,是因为他……” 话忽然停住,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眉头紧锁着,眼神中是极度的厌恶和憎恨。 “……如果你不愿说也没关系,总之就是他……” “不,”祁霜惨笑,推推眼镜:“如果不说的话,你还是不想相信我。” “泌晓哥,其实我也可以通过那个组织找到我弟弟的,只是我更愿意相信你。” “我?” 泌晓完全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信任,“你是从哪里得出我能信任的结论的?” 祁霜指指他的眼睛。 “你的眼神很温暖,像水一样。” 泌晓反射性低头捂眼,却听到祁霜的笑声:“不是什么奇怪的意思,只是单纯的这样感觉——相比之下,元清和那些组织里的人的眼神就只剩冰冻了——所以我想相信你,也想获得你的信任。” 老板的那双眼睛,或许就像祁霜说的那样,确实是没有温度的。 泌晓叹气,郑重道:“好,请你向我说明,你们究竟为什么犯下这起案件。” 祁霜长吸口气,陷入回忆之中。 “因为小晖的长相跟我差得很远,从小我们邻居的风言风语就没断过,为此也一直受欺负。” “我小时候也问过爸爸,他没有否认,只说小晖是我最重要的弟弟,要好好照顾他。” “母亲是在生下小晖不久去世的,爸爸都这么说了,我也不能再多问。” “可是一个月之前,我收到一封信,上面说我的弟弟的生父是王氏集团的总裁。后面附着16年前的新闻报纸,是关于一起未成年人连续强奸案的报道。” “罪犯的照片被打了马赛克,但有人用笔标注,说罪犯就是那个总裁王仁。” 祁霜的表情像是回忆一场噩梦,带着痛苦和不甘。 泌晓也听得心里震惊又难受。 “我怕搞错了人,就私下调查了一番,没想到越是调查,就越发现这位王总的履历跟当初的强奸犯有很多重合。” “我决定去质问他,想着,如果他能悔改,说不定还可以让小晖和他父子相认,也不枉母亲在天之灵。” “可是我错了,王仁非但没有悔改,而且还侮辱我的母亲……” 说到这里,祁霜痛苦得声音颤抖,没忍住落泪。 “害了那么多无辜的女性和她们的家人,罪魁祸首却只是在里面待了几个月就放出来!没有任何罪恶感地活在光鲜亮丽的地方!” “他当年就是靠他父亲的人脉躲过了法律制裁,如今更不能动摇他了,我真的很绝望……” “我知道小晖也很痛苦,痛苦得性格也变了,他原先不是这样的,他小时候那么可爱……” “弑父的罪名,我不能让他背着,因此我决定,我要去做……” “对不起,我知道我做的是最恶劣的事情,可一想到母亲和小晖,我就……” 祁霜泣不成声,泌晓心乱如麻。 抬头看天空,还是耀眼的白光照世。 沉默良久,他低声问道: “所以,你向谁索取了力量?” 祁霜哽咽道:“就是这里……就在这条街道上……忽然一阵白雾,有人问我想要什么……” 白雾…… 白雾? 泌晓心狂跳了一下。 白雾和耳边的那句“你想要什么”,是他永远无法忘记的,也是困扰他多日的。 可祁霜这样子,估计也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你弟弟也是这样吗?” “是……在我之后……” 谈起祁晖,他的眼神温软了很多,更多了无奈。 “我杀了王仁的时候,在王宗亮,也就是王仁父亲那里留下了痕迹。结果他来威胁我……小晖太冲动了,从来不会考虑代价……” “……代价?” 祁霜惨笑:“是的,获得力量的代价——只剩十年命数,而且死后将被那个人束缚,只能永世听从‘那个人’的命令。” 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后果,大概就是这样吧。 可泌晓无法再说出责备的话。 母亲在儿子心中的神圣地位,他最明白不过,何况对方确实十恶不赦。 正常方法已经行不通,换作他,恐怕也会选择这样的路。 “……你们和那个玩意儿的约定,是你兄弟俩提前商量过的?” “不,”他痛苦的摇头道:“他知道了我被威胁的事情后,自己去找了‘那个人’。如果他能和我商量的话,我绝不会让他做这么傻的决定。” 泌晓叹气,低头想了一阵,抬头道:“用你的瞬移功夫,带我去元清的风水店。” 再次来到这个破地方,泌晓心情差到极点。 虽然答应下来这差事,但真心不想见那个大妖怪,何况这妖怪八成是狐狸变的。 最近叹气得越来越像老头子了…… 泌晓深呼吸一口,振奋一下精神。 “喂,你用你的能力攻击我!哎等等,得,还有这破玩意儿在……” 他郁闷的看着胸前的白晶,四处咂摸了下找到一把水果刀,心想扎一下胳膊不会有生命危险,应该能把老板招来吧。 结果闭眼奋力一扎,锋利的刀尖发出尖锐的声音,仿佛划在金属上,瘆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娘的,行不通!” 他气的拽胸前的白晶,但无济于事,人家愣是结结实实地挂着。 气闷了半天,忽然他眼神一闪,在祁霜奇怪的目光里,把项链向后拉。 细细的绳子搭在脖子上,他渐渐用上力气。 被勒住脖子这种梦,以前做过很多,梦里总是难受的要命。 但这次是货真价实的勒了,泌晓闭上眼睛,心想就让我最后做一次挣扎吧。 很快,手臂的力量被钳制,他睁开眼的瞬间,就看到本来空着的皮椅上,坐着正微笑的老板。 “祁霜,我正要找你呢。祁晖太没有长进了,这样可达不到我的要求。” 祁霜浑身颤得跟抖糠似的,拳头紧握鼓足勇气说:“我要见他!他的过错,全部找我就好了!” “嗯,那倒是不错。” 乾玺温和地笑:“但我现在最需要你做的事,是带他回去休息一下。” 话音刚落,房间中心旋起一阵风,风的中心出现一个身影。 祁霜眼疾手快上前扶住,果然正是消失了一天半的祁晖。 但此刻已经浑身是伤接近昏迷了。 “麻烦等他醒过来告诉他,我很期待他的选择哦~” 祁霜恨恨地看了乾玺一眼,小心地抱着祁晖消失在空气里。 “泌晓你来看看,我这里正好淘了很多点心呢!” 老板的声音听起来很欢快,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几盘甜点。 “元先生,我想辞职。” “不是让你叫我本名的吗?” 他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好像调皮的儿子在逞强自己是男子汉一样。 老板走到他面前,拿起一块点心送他嘴边。 “尝尝,从南边买回来的桂花糕。” 泌晓手一挥把他的手打开,点心坠落在地。 啊!好浪费! 泌晓在心里哀嚎,面上保持无表情。 “我只是来跟你说一声,我要辞职,请你把这个东西收回去。” 老板看看他指着的白晶,后退一步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为什么,只是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 “……我为你的安全着想,留它保护你也不可以吗?” “离我远一点,就是为我的安全着想。” 随着冰冷的话语,解阳一步步向后退,笑意随之一点点褪去,终于恢复本性。 残暴而狡猾。 他瞪泌晓,又皱眉移开目光,攥着拳头身形摇晃。 许久,他终于闭上双眼,背对着泌晓低声说道:“我明白了。” 说完,绳子一下子断了,白晶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泌晓说声“谢谢”,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听见他的声音:“泌晓!” 泌晓脚步顿住,作势倾听。 “你老师的情况已经解决,那鬼火就是祁晖造成的……不好的东西我也除掉了,以后不会再有事故了……” 泌晓点点头:“谢谢。”接着就要走。 “等一等!” 他再次顿住,身后沉默良久,只传来复杂沉重的叹息。 “对不起……” 究竟是对不起什么? 泌晓不明白,但也不想再追问,只是等他说完了,就迈开步伐离开。 出风水店后,他站在这片凄凉的步行街,忽然觉得一切都不在乎一般的轻松。 但是那时他还是太幼稚,觉得这就算结束了—— 后来才知道,这只是刚刚开始。 第15章 梦魇再临 轰隆作响的伐树声不仅是强大到让人烦躁的噪音,更是让城市变灰暗的催化剂。 泌晓不喜欢听见这声音。 在家乡,树是人的依靠。 一旦有人开始伐树,就意味着这家人可能债台高筑,走投无路了。 但是眼前这座发达的城市的人们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即使是充满新鲜血液的大学。 工人们正在教学楼旁的树林里忙碌,拿着冰凉的尺子墨线到处测量,举着轰鸣的机器四处挥舞。 树林里的树木大片倒下,齑粉随风飞扬。 “这里要建什么啊?” “好像是要建一个凉亭,听我们学长说的。” “啊?在这里建什么凉亭啊!周围又不是景观多么好……” 走过的学生们议论纷纷,带着厌恶的表情远离施工现场。 泌晓在人群中急匆匆走过,只是瞥了一眼,并没有多留意。 回归正常的生活已经好久,他找到了新的兼职。 当然工资少得可怜,风吹日晒也辛苦,但不会再去考虑什么选择题。 这样正好。 但当天晚上泌晓就做了梦。 意识到再次进入梦魇,泌晓立刻暗骂一声。 淦!又来了! 难道没有那个老闭灯的庇护,他就什么都做不了吗! 但这次他好像是隐形人,只是站在一个地方,看着周围人来来往往。 泌晓小时候长身体,偶尔会做被人追杀的梦,也会梦到变成隐形人。 但与此刻的感觉不同。 他感觉到的“自己”非常寂寞。 人来人往,没有一个人看到“他”。 这种寂寞得心都空了的感觉,泌晓从没经历过,睡梦中不自觉落泪。 此时他感觉额上落下一片温暖,梦魇渐渐消失。 消失之前,“他”看到一个提着水桶的男生。 那是谁? 接下来他睡得格外香,以至于上课差点迟到。 着急忙慌地跑过树林时,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那是一种心里空落落的,寂寞到无法分辨黑夜白天的感觉。 他迟疑了几秒就继续赶路,当时没能反应过来。 等坐在教室里发呆,他才想起来那种感觉为什么那么熟悉。 是他的梦魇。 昨晚他梦里成为隐形人时,感受到的就是这种寂寞。 莫非那主人就在树林里? 想到这里他心里又痒痒。 要去查看吗? 可对方是好是坏他并不知道,况且他也不想再牵扯这些非自然力量。 直接无视? 可又怕今晚再来找他。 泌晓趴在桌上哼哼唧唧。 旁边的纪远悄悄给他一锤,恨铁不成钢:“安静点!丢不丢人!” 泌晓抬头,果然见纪远旁边正坐着那位学霸燕泽。 最近室友老和隔壁班的学霸凑在一起学习,泌晓虽然有人给抄作业十分滋润,但也免不了奇怪。 “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泌晓开玩笑抱怨,虽然声音很低,但燕泽很明显听到了,脸色一变。 纪远更是再次重锤出击,做口型问候他直系亲属。 泌晓贱兮兮地笑,托腮决定不去管什么破隐形人了。 来就来吧!老子只想考虑明天高数的作业能抄谁! 第16章 遭上身泌晓被社死 出人意料的是,当天晚上他没有再进入梦魇。 但相对的,他似乎觉得床边一直有人站着。 而且,他还梦到被触碰了。 温暖的,有力量的手,甚至流连忘返。 醒来之后,他发现自己大腿冰冷粘湿的一片。 他又羞又怕,趁室友们还没醒,连忙扯纸巾擦干床单。 这种经历只有初中身体发育时偶尔有,他多少年没有了,一直清心寡欲。 现在居然在集体宿舍里搞这个,幸好没人发现,不然羞都要羞死了。 他换好衣服后,室友们才慢慢醒来,纷纷表示你小子转性啦居然起这么早! 泌晓尴尬地笑笑:“嘿嘿,今天我去买早饭,你们想吃什么?” 顿时宿舍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爸爸”,泌晓收割爸声一片,喜滋滋出门了。 再路过树林,那种寂寞感居然消失不见。 真奇怪。 他挠挠头,心大地直接冲向食堂。 今早他的任务艰巨,还要给儿子们买饭呢。 买完一书包的早饭,他刚要出食堂,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心率顿时加快。 是一种,类似恋爱的感觉。 或者说,一见钟情。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拉住那个人群里的男生。 那个人惊讶地回头,四目相对。 对方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大男孩,气质温和皮肤白皙,五官俊逸颇有小鲜肉的感觉。 而且被突然拉住,他也没有任何不快,反而微笑着问:“这位同学,有什么事吗?” 泌晓压制内心的躁动,深情看着他的眼睛。 “同学,你的名字是?” 周围的朋友都一脸懵逼。 什么玩意儿!搁这拍偶像剧呢?你的名字?穿越时空? 不过男生并不感觉冒犯,还是好脾气地告诉了他:“陆柯,我叫陆柯。” 泌晓忽然感觉鼻子一酸,居然当众落下泪来。 这种情况把他自己也弄懵了,赶紧一边擦泪一边逃离议论纷纷的人群。 这是怎么回事?! 坐在教室里的泌晓总算平复了心情,觉得这事过于蹊跷。 所幸他的同学们都不是喜欢早起的,只有几个学霸早起看到了,但与他这个学渣根本没有交点互相不认识,所以在本专业里没有传播开。 但是开学院大会时,他的脸被别人认出来,又在背后议论。 “啊!那是早上那个在食堂表白的人!” “哇真的假的?听说对象是二班的人?” “没错!就是陆柯啊陆柯!” “我也看见了!那个人还哭了呢!” 泌晓无地自容,心想真是冤啊!我被夺舍了才会那样啊淦! 而且我也没表白啊这谣言传得好离谱! 大会结束,泌晓刚要开溜,却被他们专业的人逮到,将陆柯推了出来。 听说了八卦的人一脸兴奋,不明就里的则十分奇怪地来回看这被人群围起来的二人。 泌晓此刻还能控制自己的行为,嘿嘿赔笑道:“同学,今早都是误会,你别在意哈。” 被推出来的陆柯也点头微笑:“我知道了,你也别在意他们的话。” 哇真的好温柔…… 泌晓也感动了,心想这人真好,凑近一步刚想表示感谢,心里却突然一动。 坏了。 那种恋爱的感觉又回来了。 淦! 接着所有人就看到泌晓目光缱绻地看向陆柯,然后拉着人家的手跑了。 啊? 泌晓的室友们一脸问号。 人群中立刻一片骚动,有人鼓掌有人吹口哨。 泌晓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可架不住脚下不听话,硬是把二人带到了小树林。 此刻工人们已经开工,机器噪音吵得人心神不宁。 因这搅扰,泌晓的心神终于回笼,连忙把陆柯放开道歉。 陆柯虽有些无奈,但还是没有生气,捏着手腕笑道:“你力气还蛮大。” “哈哈……” 泌晓无所适从。 陆柯正欲转身离开,忽然动作一顿,转头看向树林深处。 此刻正值中午,太阳这么大,泌晓虽然心里有些怕,但觉得阳气最盛应该没问题。 而且再不解决,他很快就要在学校里社死了啊喂! 他鼓起勇气,上前对陆柯说:“同学,你也觉得那里奇怪对不对?” 他指着树林深处道:“趁着这时候阳气最盛,咱们去看个究竟!” 陆柯闻言抬头看看骄阳似火,似乎是认可了他的说法。 二人一前一后,共同前往树林深处。 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陆柯在前径直走向角落里的一棵树,与泌晓的目标相同。 看来就是这棵树在搞鬼了。 “这棵树……”陆柯喃喃道。 泌晓以为他在问品种,条件反射说:“是枳树,也就是土话里的枸橘李。” 陆柯摇摇头:“不,我认识它……它是我种下的,植树节的时候……” 泌晓瞪大了眼睛,心想好小子原来你是罪魁祸首! 陆柯走近了,将手轻轻覆在树干上,霎时二人同时闻到一股清甜的柑橘香气。 接着,树后走出一个肉嘟嘟粉嫩嫩的娃娃,看起来不过10岁,看着陆柯眼含泪水。 “你总算来见我了……” 第17章 探究竟满月诉衷肠 这脆生生的声音一出,泌晓彻底不淡定了。 “停!就是你吗?就是你让我睡不好觉还闹出洋相?” 小孩儿撅嘴:“怎么?你有何不满?” 泌晓无奈:“你那么喜欢他,我还以为是个成年妹妹,没想到是个……小娃娃……” 闻言它立刻不高兴了:“休得放肆!我肉身为此,并非只有这等大小!” 虽然它的语气很严肃,但听得泌晓十分想笑。 “吾乃浮山得道树精,凡人焉敢放肆!” 这种软萌的威胁实在没有什么作用,泌晓敷衍:“啊对对对,不放肆不放肆。那大仙你找陆柯到底是什么事?” “那自然是重要的事……” 谈及陆柯,它再次变成了娇羞少女。 “我本是浮山一棵树,被人类挖走,离开师兄弟来到这里,本想着历练一番也可助我修行,没想到遇上了你……” 它说到这里,抬头看了陆柯一眼。 然而陆柯此时因为信息量过大,呆住了没有任何反应。 泌晓只好代为问道:“就是植树节你们见面的那次?” “植树、节?我不懂,”它摇头:“我只知道是他亲手将我种下,也让我遭遇情这一劫。” “而今树林即将毁灭,我只能在本体被毁之前回去。” “加之我已无法功德圆满,需回去与师傅复命……再者,也要问你一个答复。” “陆柯,你愿……等我吗?” 这种暧昧的问题泌晓立刻觉察不对,在一旁提醒他:“同学!它这个等可不是一般的啊!你明白吗?” 陆柯挠挠头发,迟疑了一阵,走到它面前蹲下,像逗小孩子一样歪头温柔道: “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但你是被我们给弄得离开家乡、又在这里被砍是吗?” 它点点头。 “我很抱歉你遭受了这些……你需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做,只要你能继续活下去……” 小妖怪立马噙着泪乐开花,伸手搂住陆柯的脖子就亲了一大口。 泌晓连忙捂眼:“大哥!也许你是妖怪你不懂,在人类社会里这是犯法的!你未成年!” 陆柯一脸疑惑:“我不能收养它吗?” “呐!”泌晓冲妖怪摊手:“你看!你根本就被当女儿看了!” 妖怪气鼓鼓:“我小时候就经师傅点化得道,这就是我本相!然我已历几百春,比你们还大许多!你们才是小娃娃!” 但是人类社会只能看到你本相啊! 泌晓无语,三人尴尬对视。 良久,手臂还搂着陆柯的小妖怪率先让步。 “也罢,我也习得百般变化,只要陆柯喜欢我变来就是。” 说完就一个矮身,竟变出个秃顶大叔。 泌晓暗自想笑,面上严肃道:“太老了太老了!你不能变个跟我们差不多大的?” 秃顶大叔摸摸自己的啤酒肚,倒有些不满:“这也不得?真真麻烦!” 说完又一个矮身,这次成了个学生,但看起来比他们小,像是中学生了。 泌晓发现它似乎变化的精度不够,只能变个大概。 但这种事说出来它肯定又要生气,只好作罢。 它对自己变化出来的样子十分满意,直接就着搂脖子的姿势推倒陆柯,坐在他身上。 “既然答应我,你就是我娘子了。我的名字是满月,待我复命归来,我就娶你。” 说完低头吧唧一口亲在额头上。 陆柯还没反应过来,泌晓立刻伸手阻拦。 “我去你是男的啊!这不行啊陆柯也是男的!” 满月虽现在是学生的形态,可表情仍十分幼稚,直接撅嘴道: “我们对男女没甚分别!或是叫我娘子也随陆柯去叫,这有什么!你分明是元清娘子,为何如此不通!” 前半句还好,后半泌晓听着听着就气了。 “谁特么是元清娘子!你才是元清娘子!你全家是元清娘子!” 满月听了,生气地看向一边,对着空气喊:“既如此,你为何碍我好事?若不是恰巧碰上陆柯,几乎断送我的姻缘!” 泌晓狐疑地看向那边,空无一人。 可满月似乎在听什么人说话,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我晓得了。你们本也不与我相干。” 接着满月冷哼一声,又回头看看陆柯,身形渐渐消失。 “你一定等我……必再相见……” 留下这么一句,满月彻底不见了。 只剩下半躺在地上发愣的陆柯,和警惕地盯着一片空白的泌晓。 第18章 了无痕 今天发生的事,虽然又牵扯非自然力量,但明显有蹊跷。 那个叫满月的妖怪,似乎被什么人阻挡过。 泌晓抄完作业,难得没有打游戏赚金币,而是立刻闭上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装睡的本领怎么样,只能冒险一试。 过了10点,大学宿舍准时熄灯。 随之周围人一片哀嚎,以及隐隐传来远处抽查寝室的声音。 然后是隔壁宿舍的跟女朋友煲电话粥的声音,还有通宵打游戏的键盘声音。 泌晓心如止水。 但他是村里长大的,熬不了太晚。 渐渐的,他的意识真的模糊起来。 正在这时,那种被盯着的感觉出现了。 他的感官立刻敏感起来,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越来越重的呼吸。 现在是几点了? 室友的键盘声好像也消失了,大概已经到了凌晨一点? 接着大腿上传来温暖的触感。 起初是一根手指的触碰,见他没有反应,慢慢变成了整个手掌。 像对待食物那样,由深及浅,由远及近。 在这过程中,由于实在太痒,泌晓没忍住,假装翻身顺便挠了挠。 在这过程中,他偷偷睁眼想看这个猥亵他的杰哥是谁,可借着走廊的灯他看到床边空无一人。 他立刻出了冷汗。 谁都没有? 难道是我自己做春梦? 可很快他就感觉到唇上被覆盖了,温暖而湿润。 这种感觉十分真实,他不相信这是在梦里。 他此时想再睁开眼,却发现像鬼压床了一样睁不开。 泌晓慌了,立刻就想推开反抗,但这次对方用力扣住他的手腕压在床上,反而得寸进尺撬开他的牙齿,追逐戏弄柔软的舌头。 真鬼压床。 发现四肢都被钳制住了之后,泌晓就彻底怕了。 对床室友点击屏幕翻看小说的声音传来,下铺室友的呼噜磨牙声,无不提醒着他正在哪里。 随时可能被看到的羞耻感让他无法像对方那么专心,于是他的唇角就被咬了一下。 吃痛之后泌晓哼唧一声,接着他听到对方的轻笑声。 接着他就听出了对方是谁。 妈的果然是解阳那个混蛋! 愤怒之下他再次反抗,这次终于坐起来睁开眼,气喘吁吁地和看小说的室友四目相对。 “干嘛呢?又做噩梦?” 泌晓瞥见自己已经冲天一指的小兄弟,捂脸道:“我要报警。” “啊?” 可是警方是逮不到这个真隐形人的。 泌晓摆手表示开玩笑,躺下无语望天。 可是下面还竖着fg,他辗转反侧好久才朦朦胧胧又睡着。 然而,他的“噩梦”并没有因为这场风波而结束。 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基本每晚都来。 而且行为一次比一次升级。 某一天晚上兄弟被当成香蕉照顾每个角落后,他终于崩溃了。 妈的,你赢了。 再次站在风水店前,眼圈发黑的泌晓心情差到极点。 他也想过去找那个叫什么青花的组织,然而对方如果问他理由,或者问他有什么目的,他实在难以启口。 泌晓直接闯门进去,却意外没看到解阳那张欠揍脸。 破旧的房间里,只站着一个身着旗袍的美丽姐姐。 “泌先生,等你多时了。” 第19章 全员恶人做戏引上套 泌晓愣了:“姐姐,您是?” 旗袍姐姐温柔地笑:“我叫罗雨,是元先生的秘书,他命我来请你前往花谷。” “花谷?话说为什么他自己不来?” “元先生正在外派任务,因此不能亲自带您前往我们本营,请您见谅。” 泌晓戒心十足:“等等!我为什么要跟你走!我不找他了还不行吗!” 姐姐不再多说,玉手在他眼前一挥。 霎时,他的眼睛穿透墙壁,竟然像x光一样看到了外面的马路上十几个周身有蓝光的人在徘徊。 “那是什么?!” 他惊讶地后退。 罗雨柔声解释:“我给您开了天眼,您看到的就是青花派来监视您的‘人’。此刻元先生不在,您的处境十分危险。” 泌晓咽口水,已经动摇了。 罗雨步步紧逼,甚至轻轻牵起他的手。 “泌先生别怕,我们不会伤害您,只是暂时将您保护起来。” 又香又软的美人姐姐让他飘了,不自觉跟着她走。 美人姐姐将收款码抬起,露出一个把手。 她念念有词,转动把手,接着泌晓就感觉周围风景转换,转眼就到了一处花朵繁盛鸟虫飞舞的山谷。 这就是……花谷? 真是简单粗暴的名字。 花谷的一角坐落着几排整整齐齐的房屋,窗明几净。 “那便是我们的[枢房]了,请泌先生随我来。” 穿过花丛小路,他见到几个漂亮女子正有条不紊地穿梭在各个房间,拿着资料或茶水等。 “元先生有令,您可在各个房间任意游览,请泌先生挑一个吧。” 说到这里,泌晓内心一动。 “有什么记录吗?关于元清曾经做过什么事之类的……” 罗雨了然:“自然是有的,元先生十分重视史籍记录,那边的上房就是。” 果然就见一个简洁的房间中,坐着一些奋笔疾书的男男女女。 房间四周全是整整齐齐码放妥当的书柜。 “咳咳,”他敲敲门,不好意思道:“请问这里,是哪里啊?” 其中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抬头,似是认出了来客,款款起身道个万福。 他顿时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还礼。 “这间乃罗大人执掌的‘上房’。小女子名唤七娘,在此间听命。不知官人有何吩咐?” 泌晓挠头:“我、我没啥事儿,就,呃,就想,嗯……” 嗯啊了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来送茶的小女孩看他这样也捂嘴偷笑。 七娘看他这样,倒先大大方方地请他坐下喝茶。 罗雨视察完就过来,对七娘笑道:“泌先生要看元先生的任务资料,将未归档的与些便是。” 七娘称是,葱指握一支紫毫,对着书柜凌空一指,就见一摞摞书卷整齐飞来。 “这里别的不多,唯有解闷儿的书自是不少,官人但看无妨。” 他到手大体一看,书面上空无一物,只书背上标着一些数字,估计是资料的编号。 打开略翻几下,他发现是一些活动记录,详细到某一日的某一刻,严谨程度堪比军事资料。 这可比青花那薄薄的几张纸看起来唬人多了。 最近的大概就是解阳正在外面出的任务,他扫了一眼,原来是在沙漠。 好吧……老闭灯一晚上跑得够远的。 泌晓喝口茶,继续翻看。 看到满月的名字,泌晓动作一顿。 好小子果然是你插了一脚! 记录上说满月是招摇派修习精怪,如今已是半妖半仙。 解阳居然还和他师傅取得了联系,师傅强制他立刻复命才走,还派人护送。 但记录者毕竟是有主观意识的,它推测道: 与凡人纠缠,想必已放弃飞升。可惜可叹。 泌晓看得愣怔。 原本他以为陆柯的代价太大,现在发现妖怪其实也付出了许多。 人与妖,究竟为何殊途,又为何纠缠不清? 他心里一团乱麻。 翻过这沓资料,下一个便是祁霜祁晖那兄弟俩的事。 记录上所说,基本与祁霜告诉他的符合,是为报仇而杀掉王仁父子俩。 【罪孽深重,毫无悔意】 泌晓看着这几个字,不由得苦笑。 是了,他们俩丝毫不后悔的。 除了哥哥祁霜告诉他的,还有另外一些情况记录在案。 比如兄弟俩为躲避责任追究,归到解阳麾下。 比如他俩在雾中获得的法力非常危险且源头未知。 他点点纸张,对七娘说:“姐姐,这个地方能不能加上一笔?” 她微笑:“你的权限大,自然可以,加个批注就是。” 说罢她作势要写,示意他可以叙说了。 泌晓整理下语言:“我也经历过,地点是xx中学门口的xx街,时间是半夜12点左右。” 七娘一边飞速记录一边询问:“当时是何情景?” “当时……我突然陷进一片雾,那雾是突然出现的,很奇怪,我立刻就看不清周围了……” “跟他们的情况一样,有人问我要什么,但那时太冷了,我吓昏过去,没有回答他。” 她点点头,将一页娟秀的字墨吹干,接着这张纸就飞进了原资料里,变成了侧面的批注记号。 做完这些,她就继续回去工作。 泌晓惊叹她们搞得如此有条理,又原始又现代化。 下一页是说的校园里的万人坑。 他立马就意识到是那晚解阳在他母校操场上干的事。 原来那里真的有万人坑! 正欲仔细查看,忽然听到罗雨惊呼。 “什么?元先生他!” 后来泌晓与她熟识了,他再看到这一幕就会明白她演得有多假。 但此刻他刚认识不久,见美女突然大惊失色,他立刻丢下手中的资料过去关怀。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罗雨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呼吸不稳:“元先生他出事了!他遭到了暗算!任务是陷阱!” 泌晓何曾听说老板能吃瘪! 他一时也紧张得冒汗:“怎么回事?谁暗算他?” “自然是青花那群人了!”一旁的小姑娘适时插嘴,与七娘对视一眼后立刻闭嘴。 七娘只看了罗雨一眼,便忧愁道:“事发突然,元大人身边跟着的只有几人,身处沙漠如何转得开!” 几人沉默下来,俱是满面愁容。 泌晓虽不是很懂,但也被这种氛围感染了,喃喃道:“难道没有别的解救方法了吗?” 七娘摇摇头:“元大人法力高强,他人谁还能比肩!饶是他练就的法宝,也抵得过千军万马!” 罗雨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精神一振,不知从哪里变出个水蓝色的宝石。 “元先生的法宝在此!如果有这个,他必能全身而退!” 七娘也转忧为喜:“甚好!甚好!只是谁能堪此大任?” “需得至纯至善、心无杂念之人,又得有胆识不怕的……”罗雨眼神迷茫起来:“眼下我又惊又怕,妖又受不住这至纯之气……” “是啊……”七娘叹道:“没有法力反而不受影响,可如今哪里去找这样的人呢……” 丝毫没意识到被套路了的泌晓见美女们如此为难,连忙举手道:“我不怕!只是送东西的话,我没问题!” 在场所有人都在心里露出狡黠一笑。 罗雨面上保持严肃:“这怎么好麻烦你呢!虽然只是送东西,也不会对你有任何不好,但你毕竟是对我们有戒心……” 泌晓连忙解释:“我对姐姐没有戒心!只是对老板……姐姐放心!我不是那种不顾大局的人!该救人还是要救人的!” 七娘点头叹道:“果真是有情有义的好男子!如今竟有几百年未曾见如此果敢有识之人!请受小女子一拜!” 泌晓忙扶起她,郑重接过宝石。 罗雨也眼里恢复了光彩。 “如此,就托付给泌先生了……多谢!多谢!” “放心……可我怎么去呢?” 说到这里罗雨立刻站直了身体,不再说话有气无力的样子,向乾位施个法阵。 她喝了声“去!”,就将泌晓一把推进去,他瞬间感觉晕头转向。 等回过神来,已经站在滚烫的一望无际的沙子中。 第20章 原地回血美色立大功 热浪一浪接一浪地扑过来,泌晓感觉自己像进了个烤箱,全身皮肤都在极速失去水分。 一切发生得太快,他没有时间去想这其中的不对劲,只想尽快找到那个冤家。 可周围空空荡荡,只有地上凌乱地散着植物枝条,目之所及半个人都没有。 “你在哪里啊!” 他无能狂怒。 接着手里的石头像是有了感应,发出奇怪的光。 他不自觉捏紧了宝石,接着地上一块大石头的背阴处,出现了流转的光影,似乎在保护着什么。 泌晓大着胆子去碰,光影如泡沫瞬间消失,血泊中的老板露出脸来。 “喂!解阳!喂喂!醒醒啊!解阳!” 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的血,周围干瘪的树枝忽然如蛇般蜿蜒靠近。 那动作,分明像僵尸被突然灌注了生命力。 血腥味本来就让他发慌,这种情景更让他怕得手发抖。 这时手上的石头忽然变得很软,像去了蛋壳的生鸡蛋,一层薄薄的膜包着水的样子。 忽然旁边传来嘶吼声,泌晓没忍住回头一看。 我的个妈呀! 是个嘴眼歪斜的女鬼啊! 朝这边来了啊!! 他压制住喉咙眼里的尖叫,心一横把石头变的水包塞进老板嘴里。 噎死就噎死吧!老子不管了!逃命要紧! 可狂飙的肾上腺素让他动作极为不协调,加上脚踩的是软沙子,没跑几步就跌倒了。 淦淦淦淦淦!!! 他在心里拼命骂,女鬼和七拐八弯的树枝眼见就快到跟前了,他手脚并用往前逃跑。 但沙漠里分不清方向,加上女鬼施展法术阻挡,没多久他就被一双脚绊倒,低头一看竟是老板的“尸体”。 他又回来了! 鬼打墙吗! 他哆哆嗦嗦想起身,却没发现元清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他突然伸手将泌晓的脖子捞过来,不管他的反抗上去就亲。 泌晓头皮瞬间炸了,但老板的舌头已经伸进来撬开他的唇舌扫荡。 泌晓一边用手撑在地上拼命反抗,一边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你大爷的要亲去亲那边的女鬼啊! 然而老板却更大力地按着他,动作一刻不停还越来越深,甚至发出啧啧声。 女鬼的嘶吼声越来越近,泌晓急得要哭,也顾不上老闭灯在他嘴里到处游荡有多恶心了。 冰凉的气息已经蔓延到脚尖,当他又一次在心里问候他祖宗十八代时,一直眼睛紧闭的解阳忽然睁开了双眼。 谲诡的红色点燃他的眼眸深处,额头上的痕迹飞速蔓延,如燎原之火势不可挡。 睁开眼的解阳终于放开他的唇,以一个正常人无法做到的姿势抱着泌晓起身,一手护着泌晓,一手直接上去掐女鬼的脖子。 女鬼瞬间发出凄惨的声音,身体不停冒烟缩小,最后变成一滩浓黑色的水。 做完这些,他似乎才睡醒般甩甩手上的黑渍,对泌晓笑:“你好啊泌晓同学,真高兴在这里看到你。” 但敌情远远没结束,他们不能放松下来。 泌晓手指哆嗦着不停指他背后,吓得他说不出话只能不停比划提醒背后的危险。 那些树枝像蛇一样已经爬到跟前,并且凌空作攻击状态。 但此刻老板简直像吃了伟哥一样,背对着那些怪物,抬起手用力一捏,那些树枝就像被抽去生命般僵直地落在地上不再动作。 “我不会让它们伤害你……” 泌晓对他这种话还没来记得表示恶心,地底下忽然伸出更多树枝,在空中乱舞。 接着就听到一个女人的怒吼:“我要杀了你!” 第21章 归于尘土 老板看到她深深一叹:“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只好尘归尘土归土。” 妖怪发丝飞舞幻化成无数蜿蜒的藤蔓,伴随着她的怒吼飞速袭来。 泌晓条件反射后退,但老板不为所动,在空中画个符,手指一弹便出现一只火龙,将所有藤蔓燃烧殆尽。 奇怪的是,这只火龙看着眼熟,分明是祁晖那晚使唤的那只。 如今怎么在老板手里使唤? 但情况容不得泌晓多想,女妖怪见攻击再次失效,更加恼羞成怒。 “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是想住在这里!有什么不对?!” 老板挡在泌晓身前,声音听起来无奈而疲惫。 “我已经说过无数次了,原本你想住下没什么,可你不能让本地的草木活不成……” “适者生存物竞天择!这是森林法则!” “可你破坏了森林法则,你属于物种入侵。” “我比他们更能适应这里!凭什么不能留下!” 老板似乎终于失去耐心,不再与她扯皮,直接将她幻化出来的所有树枝打包,变化成一支长枪。 “你无法理解,那么就不需要理解了,你只需要知道,你和你的所有徒子徒孙我会全部铲除,一个不留。” 说罢,随着妖怪撕心裂肺地绝望嚎哭,老板将长枪准确无误地插在她的天门。 这一下看得泌晓头也跟着痛了一下。 妈的老壁灯真狠!整个枪都快没进去了。 老板正要上前,半只手都伸出去了,忽然瞥见一旁观战的泌晓,动作顿时停住。 泌晓看他动作忽然卡住也很奇怪:“赶紧补刀啊!” 可老板的神情更加犹豫,甚至还带了点扭捏。 气氛变得奇怪。 二人正大眼瞪小眼时,忽然地下钻出来一个小老头儿,对着元清毕恭毕敬行礼。 “多谢道长相助,小可自此安身矣。” 即使对世俗信仰不太了解的泌晓也意识到了这是谁,然后就被震惊了。 一个神仙,对解阳,毕恭毕敬。 淦! 谁说的他是妖怪?! 对不起我刚刚好像说话大声了点。 老板倒是见怪不怪的样子,回礼后淡定道:“社神不必拘礼,我也是奉命而来,一定将它们全部铲除。” 老头千恩万谢,又让饭三次,这才退下。 这番礼数过后,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 等泌晓再想起来去看那个妖怪时,她已经变成了干瘪到扭曲的巨大花枝。 他狐疑地看了看老板,又看了看枯枝。 老板的表情微妙地心虚起来。 泌晓发现跟他待久了之后,也能读懂他的一些小表情。 他的眼神瞬间犀利起来,盯着老板四处施法。 沙堆之中渐渐现出密密麻麻的枯枝,看得泌晓头皮发麻。 “沙漠里……怎么会有这么多……” 老板叹息:“这里原本是绿洲,就是因为她到了这里,十几年治沙的成果毁于一旦。” 泌晓不理解:“她也是植物,为什么不能治沙?反倒沙化?” “她叫朔树,是x国进来的,只因为这里治沙有效,就盯上了地下水的资源,但是她这个品种是不刮干地皮不算完的。” 老板手上动作不停,一边慢慢解释。 “所以就随着她的侵入,这里慢慢退化成沙漠了……可怜治沙人,要从头开始了……” 说到这里,二人同时陷入沉默。 泌晓就这么沉默着,看老板一边不停将地底下的枯枝清理出来碾成齑粉,慢慢推进战线。 整个过程无聊又辛苦,幸好有土地神送的野骆驼,脚程勉强轻松些。 泌晓看他一直做法做得背都湿透了,也没好意思讲自己先回去的话,就在一旁陪着。 不知走了多久,地下扯出来的根终于变成了湿润的样子。 泌晓如临大敌,老板也停下动作稍微缓缓,喝几口社神留下的茶水。 接下来就是还活着的朔树了。 地下错综复杂的根更加抵触,更加难以拔除。 而且那些地下的根十分粗壮,还带着类似于地瓜那样的鼓包,里面都是水分和营养。 它们敲骨吸髓了这个地区土地的所有营养,周围的植物都一蹶不振。 泌晓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要这么费劲彻底铲除了。 不光铲除,老板还把这些营养包全部捏碎,归还了大地。 时间长了,老板就像长期在田间地头劳作的妈妈一样,腰变得像虾米一样,劳累得十分狼狈。 泌晓觉得扎眼,主动要过了白晶挂在脖子上,去他前面撞开被那妖怪点化的小妖们。 解阳的白晶法力强大,碰到的小妖怪们力量有限,基本都被撞得七零八落不再反抗。 他的想法很简单,起码帮老板处理一些杂鱼,让他专心拔草吧。 第22章 往事如风入梦来 等终于把所有该死的朔树连根拔起,泌晓已经累得一步都不想动。 他回头看老板,平时受人尊敬的大师此刻也气喘吁吁捏完最后一堆树根,颓然坐在地上。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周围上来了很多奇怪的影子,老板不耐烦地挥挥手,打退了一些,可更多再次围上来。 这里毕竟不是他的主场,很多规则不能通用。 老板深吸口气重新站起,一边给罗雨打电话一边扶起泌晓。 “来接我们。” 多一个字都懒得说,他挂了电话就看到地上出现的法阵。 老板虽然累,但还是尝试弯腰抱起他。 泌晓跟自己的羞耻心做了好一番争斗,但极致的劳累面前还是躺平了。 不要嘲笑他的体力,这是一个跑1000米都喘成狗的大学生应有的水平。 稍微抬抬腿,就当是配合了。 老板抱好了他就走进法阵,泌晓能感觉他的手臂在轻微颤抖。 何苦呢…… 谁家大仙千里迢迢跑这里来苦哈哈拔杂草啊…… 在家好好装逼不好吗…… 他被走路的晃动摇着犯了困,打个哈欠喃喃自语:“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是妖还是鬼……” 老板轻笑了一声,还是没有回答他。 听到这话的罗雨似乎很不高兴,皱眉看着元清:“你该解释清楚,有些事不说他自己不会知道的。” 他点点头,罗雨也没有强制他,护送他们回房就退下了。 老板将他放在柔软的床上,抽身去洗澡。 此刻他没红没蓝,残血回本营,只能万事自己动手,洗完了还要打水给泌晓擦擦身子。 忙完了一切安排妥当,他才闭上沉重的眼皮,躺在泌晓旁边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他这一睡不要紧,因累极了没封闭心神,一旁的泌晓这一夜则不停受影响做梦。 梦里的泌晓一直在水里,周围清冷又柔软地包裹着他。 十分舒适,可又十分寂寞。 这种感觉与他所感受的满月的寂寞不同,是一种没能看清尘世、没能看清自身的,无所居处的寂寞。 他是谁,他自己都不知道。 漫长的寂寞里,他居住的湖泊里,忽然来了个喂食的书生。 那些食物真的很难吃,可那个书生,却那么有意思。 书生会坐在湖边摇头晃脑地念书,会在小屋里升起炊烟袅袅,会在春去秋来吟诗畅饮。 他就一直这么看着,觉得这个书生傻,可又觉得有趣。 用来打发他多到寂寞的日子,刚刚好的消遣。 作为一只修炼的小鱼,他看不起凡人,可又忍不住天天到岸边等书生前来。 今天的食物似乎好吃了些。 你的发丝上落了柳絮,真好笑。 又喝醉了,希望你不要吐在湖里。 …… 日子就随着这样一天天的飞快流逝,从春华到秋实。 可是有一天,书生一直没来。 他没忍住,幻化成人形,从水里出来到处找他。 最后他在湖边小屋里找到了额头滚烫不省人事的书生。 凡人的脆弱,原来是这样的。 会生病,会哭泣。 会死。 他第一次觉得心痛,眼角流出眼泪。 看着那神奇的水珠,忽然他觉得自己一定寿命不长了。 虽然他后来略施小计,将书生驮到医馆门口,治好了他的病。 这次生的小小的病,似乎让他明白了一些从未见过的事。 也促成了后来他危急之下的决定。 是缘,也是劫。 再后来的事,他没能看到,只看到了冲天的火光,和不断传来的剑戈相接的声音。 只记得他最后,把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交给了书生。 泌晓醒来,后知后觉泪流了满脸。 然后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他想要回那个重要的东西。 第23章 好事成双茶礼成 罗雨闻声进门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一幕。 泌晓坐在元清身上,被子半遮半掩春光无限。 其中一方涕泪横肆颤抖着喊:“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那对我很重要!还给我!” 另一方表情阴晴不定十分复杂,眼神里既有柔情又有无奈。 作为一个新文化时代的女鬼,罗雨的思想是非常先进的。 于是她很快抓住了当下事态的重点,飞速关了门,假装自己没来过。 周围有好奇的鬼怪飞过,询问她:“罗姐姐,元大人房里闹什么呢?” 罗雨露出酒窝温柔一笑:“这是重要的一天,快请厨房准备好茶来。” 元清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轻轻抱住泌晓。 “无论是什么,你想要都拿去……只这一个,我却不能给你。” “泌晓,你现在魂魄还不完整,所以即使与我待在一起也不记得,你给我的是你的心。” “这个我不会还给你,但把我的心给你,我们就扯平了。” 说罢他轻轻吻了下挂在泌晓脖子上的白晶。 难怪这玩意儿法力高强。 泌晓心想,昨天他只靠撞击就能把小妖怪割草,原来是有心脏加成。 老板见他低头不语,趁不注意伸手覆他额上。 泌晓立刻瞪大了眼睛,心里涌出一股强大的不安。 “没关系,没关系,”老板一边低声安抚,一边手上加重力度:“你只是被前世的记忆扰乱了心智,过一会儿你忘了,就好了。” 泌晓直直看着他深邃的瞳孔,眼角不自觉落下一滴泪,接着就陷入了深重的黑暗。 再醒过来时,泌晓又回到有着清澈眼神的大学生。 他一睁眼就看到老板正带着一群人低头仔细研究朔树的地瓜包。 那幅画面明明看起来很正常很普通,却让泌晓老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额头上好像有人摸了很长时间,长到他觉得那温度已经入骨三分。 愣愣地想了半天,他忽然对着老板说道:“这算加班……你得给我加班费……还有高温补贴……” 老板眼神一闪,抬头冲他笑:“还有差旅补助,都已经准备好了。” 那会是好多好多钱啊…… 泌晓很期待,但又隐隐觉得不是。 不是这个,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我遗忘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周围有小姑娘递上茶,罗雨微笑着让他:“想是我们茶不好,泌先生看不上?” 泌晓回神,连忙接过茶:“没有没有——这是什么茶?好香!” 罗雨递上一罐茶叶:“这是人参乌龙,特点就是这股清香和回甘。泌先生若不嫌弃,就请收下吧。” 这一打岔泌晓也忘了心里那点小疙瘩,和她推让起来。 但罗雨十分坚持,推了好几回也丝毫不退让,泌晓只好收下。 见他终于收下,罗雨露出不易察觉的心机笑。 虽然泌晓肉眼凡胎看不到,但在场所有人都看到,泌晓和元清身上有若有若无的红线连接,随后很快消失。 正在假装忙碌的元清也露出微笑。 第24章 尽释前嫌 见别人都在忙碌,泌晓拿了工钱就绕道去了上房。 那里的七娘也在伏案工作,听到门口的动静抬头,见是他连忙起身。 “泌大人请进,这次可是功高劳苦了。” 她的话带了点调笑,泌晓也不好意思:“姐姐别笑我了,我就是陪他拔草。” 七娘眼神流转,在他背后停了一秒,接着转开笑道:“你这是吃了好茶来,我的茶可比不得,只请你吃个花茶便罢。” 说着一旁端上来芳香的茉莉花茶。 泌晓不太明白她的话,只尴尬地笑笑接过茶来。 “这次沙漠的光景如何?”七娘喝口茶问道:“请官人详细说来,我好记录的。” 泌晓点点头,一边喝茶一边描述那个过程。 “那个花真的超级大!估计得有三层楼高——就是大概10米。我和元清在她面前都显得特别小……” 随着他的叙述,七娘飞速整理语言记录下来。 一盏茶的功夫,她就规整好所有文字。 这个工作能力,不知道老板每月给她开多少工资呢? “这些是前儿官人未阅完的,请官人自便。” 没等泌晓开口,七娘就调出之前的档案,他讪讪地道谢。 这帮人都是十万个心眼子,跟人精儿似的,不等他问就先提起来。 他摸摸鼻子,继续翻看记录。 那个操场上的万人坑,记录非常短,只有短短几行字。 “收服恶鬼千万。皆因时疫天灾枉死,魂魄怨恨而聚。” 而后又详细记录了这些恶鬼的怨恨能量虽大,却不能轻易化解使用,还只能从长计议。 他不理解,问道:“这些鬼,不能去投胎吗?” 七娘解释道:“怨恨化解了的,早已往生。只剩这些怨恨滔天不能看破,已然失了神志,只能往鬼道上走了,不能投胎。” 泌晓念叨原来如此,继续往下看。 接着就是那位画家了。 他不自觉手指用力抓紧了纸张。 记录上的描述是: 【命数已尽,被鬼所救,已然在人鬼分界边缘。】 【与鬼情感牵扯不愿停留,完成本愿后自杀。】 【两人皆无牵挂前去往生,望有情人来世可聚。】 泌晓手指轻轻触碰[来世可聚]四个字,觉得嘴里像吃了个橄榄。 “这个人……真的不是被元清害死的,对吗?” 七娘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嗤笑道:“这是怎么说来!元大人害他做甚!” “只是……我听说人和鬼的分界不能随便打破……人承受不了……” 七娘收了笑容,若有所思:“是有这么个说法,然你也见过,吴幸之死之前与鬼共处数十日,哪有什么不可?怎么元大人招了魂,他就突然承受不住了?可见是扯谎!” 这有理有据的分析让泌晓瞬间破防。 是啊,他怎么忘了! 他梦里见过,那个已经是鬼魂的刘汶天天给吴幸之做美食,那样都没事,怎么可能一见面就受冲击了呢! 他怎么这么傻!别人说什么就信了! 差点冤枉好人! 他后悔不迭:“他是好人……我怎么就……” 七娘见他这副模样,微笑着喝口茶道:“别人我不知,若是说元大人,他给了我们这一干人安身立命之处,这恩情几世报得来呢。” 泌晓听闻她这么说,也点点头。 辞别了七娘,他在连廊散步,却恰好碰上出来寻找的老板。 一时间相顾无言。 良久还是老板先开口:“工资你还满意吗?” 泌晓忙不迭点头,但又摇头,深呼吸调整后说道: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老板,解阳,我、我误会你了,你是好人……对不起……” 元清万没想到他会直接这么真诚地道歉,一时间也不知作何反应。 真诚永远是必杀技。 还是泌晓再次自顾自说道:“不管你是人是鬼,总之是好人,我还想继续打工的,行吗?” 老板似乎被他的话逗笑了,释怀道:“好……但我既不是人也不是鬼。” “那你是什么?”泌晓忽然想起土地神那恭敬的态度,“神仙?” 他作思考状:“嗯……我应该算是有了法力的凡人吧……” 虽然还是不懂,但起码泌晓对他的态度十分满意,心想是不是凡人还有待商榷,至少承认有法力。 解开这个心结,泌晓对老板再次充满信任,脖子上的白晶也全然接受。 老板送他回去学校的时候,他甚至还约定了下次打工的时间,狗腿地跟老板道别。 重新坐回喧闹的教室里,泌晓感觉自己脱胎换骨,已然不是普通大学生了。 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能与鬼神相通的大学生。 他无聊的目光游荡,忽然扫到许久未见的室友,又在和那个隔壁班的学霸坐在一起。 刚想把课本扔过去打声招呼,却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气氛……好像不太对…… 要说以前的泌晓,绝对不会多想这两个大男人之间有什么猫腻。 但如今不同了,泌晓同学已经是脱胎换骨成为崭新的社会人。 他下课去问,却没想到室友直接承认,甚至没有一丝犹豫。 态度光明正大,倒显得他多心了。 忽然想起来之前室友在烤肉联欢时表现出来的暴躁一面,那时泌晓以为纪远是真心当那个隔壁班的学霸是兄弟。 现在看来,可能两人早就有了什么,而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 世间的感情真是难懂的东西…… 去图书馆的路上刚好碰到一个人的学霸燕泽,抱着纪远的书包站在那里,远远看着他跟管理员交谈着什么。 那眼神里带着温柔的笑,在昏暗的走廊里,凝聚着夕阳带着毛茸茸的光。 瞬间,泌晓忽然有种羡慕的感觉。 从没有人在远处看着他露出这种表情,这种……不受大脑控制,是发自于心的,带着温柔的爱意的表情。 泌晓咂咂嘴,独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但很快纪远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把你那个老板叫过来,咱们一起吃个饭吧。” 讲真,这句话听起来就跟要见儿媳妇似的。 泌晓本来就有点疑心,这下更怀疑室友已经看出了他跟解阳的不对劲。 毕竟曾经他也是直男,但现在却跟一个在梦里猥亵过他的人在一起说说笑笑。 这能是直男吗? 这根本就是个面条!水多了、变热了就成了弯的! 多么没有原则! 本来想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可嘴却怎么都说不利索。 好几次被纪远抢白之后,泌晓愤恨地想,肯定是被老板传染得说谎技能都下降了! 可是该怎么跟解阳解释呢? 泌晓的眉头都皱成盆地了,想了一圈儿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离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被逼到没办法了,他只好给人家打了电话。 “好啊!你选个时间,我什么时候都可以!” 听到这件事后,解阳的声音显得十分惊喜,让他心跳冲了一下,渐渐轻松下来。 轻松? 泌晓顿住。 为什么解阳的反应让他感觉轻松? 只是因为答应的爽快? 捏着手机呆了很久,才意识到为什么拖了这么久跟解阳说—— 意识到为什么听到他的回答后觉得轻松。 ……即使现在,他还是怕解阳在监视他。 他害怕打电话过去,听到对方先提起这件事,听到解阳对他的了如指掌。 泌晓深叹,把脑袋埋在手臂中。 令人害怕的世界,和令人害怕的人。 真的应该躲得越远越好,应该永远也不再扯上关系。 可是现在为什么会有犹豫呢? 那天解阳欣欣然赴会了,还穿了件非常正式、没有油腻的西装。 而且下厨给他们三个人做了一桌菜。 他从来不知道解阳能做这么好吃的菜。 纪远在校外的公寓租住,泌晓在这里吃到第一口就感觉出来了,这些菜比之前下过的馆子做的菜都好吃。 可之前一直都不知道…… 对解阳了解的也许太少了…… 席间算是有来有往,老板一直好心情微笑着,室友也有礼貌地尝试问一些问题。 泌晓对他们的对话不感兴趣,开着天眼看解阳的几个使唤小妖回来报告任务。 有一个恰巧飘过燕泽的身边,霎时泌晓亲眼看到他被妖风影响的样子—— 身上的光晕飘忽了下。 莫非……燕泽是属于很容易被鬼怪影响的类型? 回去的路上,泌晓一边打饱嗝一边问:“刚刚燕泽是不是被你的妖怪影响到了?我看见他的魂儿好像晃了一下。” “嗯,他的生辰八字可能不太好。” 解阳利落地踩油门打方向,在车流中穿梭。 “有什么办法补救吗?” 解阳想了想,修长的手指从空中一捞,展开手心露出一条木质手链。 “这个就可以?” 得到肯定答案,泌晓一边观察手链上的花纹,一边又乱七八糟地想起什么问什么。 “纪远好像没什么影响,他的八字比较强?” “相对比来说。” “那团白色的是魂儿的话,脱离多远就死啊?” “只是魂魄脱离肉身的话,还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死亡。” “哦……对了,今天我见他俩的魂儿好像颜色淡了点儿。这个玩意儿的颜色还会变吗?为啥啊?” 话说至此,解阳忽然一脚刹车,吓了泌晓一跳。 “怎么了怎么了?撞到人了?” “……你是怎么看到这些的?什么时候开始?” 泌晓看他严肃的表情,也不好再说别的。 “嗯……之前罗雨弄的,在那之后能看见……” 解阳没有再深究下去,表情缓和了些。 “不想看到的话,我可以封闭你的天眼。” “……不,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直到回到宿舍,他才想起来解阳把话题转开了,并没有回答。 可越是被避开,就越让人心痒。 隔天他偷摸联系了罗雨,通过打电话。 “这没什么,魂魄的颜色有深有浅,一生都是在不停变。” “可是……” “魂魄的颜色深浅就是阳气与阴气相互融合的结果。人刚出生的时候弱得几乎透明,随着成长才渐渐加深颜色。这些变化很正常,你朋友没什么大碍。” “可是,”泌晓还是弄不明白,“前后不到半个月,他们的颜色怎么会差这么明显?” 听了这句罗雨稍微一顿,想了想道:“短时间要出现这种结果,不是被极阴之物冲撞,就是破阳。” “破阳?” 电话那头的罗雨似乎轻声笑了:“就是破了童子之身。” 泌晓瞬间脸烧起来。 “咳咳……那什么……” 他摸摸脸继续低声问:“两个男的破身也不会让阳气降那么多吧?” “破阳不是非要与阴结合,而是他自身的精元被消耗。” “不过一般只有第一次会这样,后来反而可以互相调补增长阳气。” “怎么样?泌先生问这个是不是有兴趣了?我这里有些书可供参考哦?” 一听这话,泌晓连忙否认:“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我只是担心我同学!” “我要确认,过几天他们恢复了的话,就不会有事了?” 罗雨带笑的声音传来:“是的。” “好,那,额,我先挂了。” 泌晓深深捂脸,心想绝对要拐纪远一顿大餐!丢大人了! 第25章 城中村村中出命案 狭小昏暗的房间里,放着一些堆叠整齐的纸箱和矿泉水瓶;房间中间放着一张油污小方桌,一个老人坐在桌旁,衣服早已洗得发白。 他大口吃着桌上的菜,盘算着下午还要去隔壁小区看看有没有可以捡的东西。 忽然角落里的响动打断了他的想法,咀嚼动作慢慢停下。 一开始他以为是屋外的野猫又趁不注意钻进来,他有些气愤,暗骂这些偷腥的猫。 他站起来轻轻踹了一脚角落里的杂物,却没见有什么动静。 狐疑地看了许久,他转身想回到桌前,又一次听到了响动。 这次他听清楚了,那是一种指甲磨在木头上的声音。 房间并没有木头,他奇怪地左右看看,搬开地上的杂物后,发现角落里一片模糊,平时打扫干净的地方此刻根本看不清。 老人揉揉眼睛,发现没什么用后,渐渐起了鸡皮疙瘩。 房间里虽然仅有一个小窗户,但也不至于看不清,平时在这里做活也完全能看清。 而且平时邻居们都是很吵的,他也有轻微耳背,怎么会把指甲划过木头这种微小的声音听得如此真切? 此时外面正是大晴天,从那角落里泛出来的阴冷还是让老人不由得后退一步。 但那个奇怪的声音并没有饶过他,几乎就在他耳边响起。 同时一股黑气冲来,等看清黑气中隐匿的东西后,老人眼睛猛地睁大,直直向后倒去。 随着地板发出一声巨大的“咚”,老人抽搐几下,不再动弹。 窗外的喜鹊发出喉咙撕裂的声音,在这个夏末孜孜不倦地叫着。 …… 听到隔壁的骚动,泌晓本来不想去看,但瞥见了一脸凝重的老板。 心里的猫儿又被揪住了耳朵,他悄悄靠近了,原来是在听一位穿着t恤的年轻人汇报,那个小伙子脸上也是挂满了自责和难过。 看来像是干坏了什么事,正在接收老板的死亡视线。 虽然老板平时对他笑嘻嘻的没个正形,但严肃起来还是相当唬人的,看那小哥的表情就知。 泌晓摸摸下巴,正准备再靠近一些,仔细听听到底这个小帅哥做错了什么。 此时老板却一摆手,年轻人瞬间消失了。 泌晓一哆嗦,看来又是个鬼。 虽然已经见过很多,但他仍然对这些鬼颇有些忌讳,哪怕是花草成精都比鬼要来得亲近。 不过老板并没有给他机会逃跑,已经大踏步走向门外的泌晓。 “有个案子,下午陪我去趟。” 看了看周围的妖魔鬼怪们,泌晓不是很明白为什么非要找自己,开口想拒绝。 但是看老板的脸色不对,他出口又成了:“出什么事吗?” 老板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我的失误……我让欣功去负责,一个新手,结果……” 听到这话,泌晓也不再废话,乖乖跟在后面。 老板平时吊儿郎当,但是泌晓也明白,真正遇到什么事,老板行事风格是非常严肃认真的。 看来这次是大事。 到了地点,泌晓一下车就被眼前的几排平房惊到了。 虽然他老家也是平房,家庭条件不好,但也没差到这种地步。 从外面看就是上世纪的老旧厚玻璃,已经模模糊糊只能看出个人形的程度。 屋上的瓦片时不时有个补丁,连补丁都已经是十分脆弱的油布了。 每个房门都是磨得发光的老木头,边角已经发黑。 虽然看上去不像能住人的,但这个院子里生活气息却十分浓,小孩玩闹声、大人吵架声、铁铲欻锅声、机器轰鸣声,此起彼伏。 几乎每个房间门口都停着一辆各不相同的三轮,有的装满了纸箱瓶子,有的挂着油光闪闪的“包子”字样,有的码满了各种生活用品,有的系着一大堆五颜六色的气球。 老板带着泌晓来回穿梭,来到了一个小房子面前,打开门就弥漫出一股莫名其妙的臭味。 这种味道意味着什么,泌晓还不清楚。 但老板显然是知道的,顿时脸色更加低沉,仔细查看起了每个角落。 房间里虽然东西多,但一点都不脏乱。 能看出主人是一个生活非常规整的人。 老板探寻的脚步很快在墙边停下,他轻轻抚摸着墙角的一块灰色污渍,眼睛微闭。 “它本来只是顶多吓唬人,我判断它只是个无害的小妖怪,连青花都直接忽略了……没想到出了人命……” 第26章 肉中骨骨肉难分离 很快老板的低语停了,手旁边发出奇怪的呻吟声。 泌晓忍不住去看,就看到老板正从那块污渍里拉扯出一条黑色绳索,看起来有些费力。 “要我帮忙吗?” 老板没有回答,直接甩出绳子尾巴。 泌晓连忙上前接住,刚想喊老板一二三一起用力,老板却直接松了手。 绳索瞬间扯回去一截,气得泌晓大喊:“喂!” 老板并没有应对他的愤怒,而是凌空一抓,手中瞬间出现一块香味诱人的肉骨头。 泌晓一脸懵逼地看着老板将这块骨头扔进污渍里,灰色的污渍立刻变成黑色,手中绳索拉扯的力量也变小了。 老板又拿出一块扔进去,这次绳索拉扯的力量瞬间消失了。 黑色的污渍从墙上掉下来,瞬间变大,几乎要到了房顶。 这团黑色的犹如重油般的恶心东西一边发出咀嚼声,一边用一种俯视的姿势从高处面向他们。 只过了几秒,那块骨头就被吃掉,怪物发出了“呜呜”的呻吟。 “那是什么……” 泌晓仰头讶异说,结果把怪物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啪嗒啪嗒向他移动。 老板反应很快,立刻放出锁链将怪物捆住。 被限制行动的怪物很不甘心,不停发出“呜呜”的低吼,黑色的油浆里露出一个表情狰狞的狗头。 老板来到泌晓身前,面色凝重地看着面前痛苦挣扎的怪物。 “它本来只是一只狗的怨气……” 家里养着一只看门大黄的泌晓立刻对这个怪物另眼相看。 看着它呜呜叫,泌晓问:“有没有可能,听懂它在说什么?我觉得它想说什么。” 老板略一思考,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年糕一样的东西。 “翻译x蒻!” 泌晓一脸你仿佛有什么大病,接过来后小心观察了下也没发现什么,看老板直接丢进了嘴里,泌晓也只好塞进嘴里。 这东西倒是很快见效,两人很快听到了,它一直缓慢而低沉地在哭喊:“妈……妈……妈妈……” 两个人面面相觑,显然即使是老板也没想到居然它是在哭喊妈妈。 这一声声的哭喊立刻揉碎了泌晓那颗小心脏。 他眼角不自觉落下泪,喃喃自语:“怎么办,我明明不是男妈妈人设,可我心里好难受,好难受啊……” 老板皱眉看着他痛苦的表情道:“我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让它永远消失。” 那暗示着他要使用武力。 结局必定是这只狗怪物烟消云散。 泌晓舍不得。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它的妈妈在哪?” “它身上已经没有生命的气息,很难追寻血缘。” 泪眼模糊的泌晓死死盯着那怪物,忽然想起了什么。 “解阳,能瞬移去我老家一趟吗?离本市不远。” “你想做什么?” “我想试试……”泌晓抹一把眼泪,“它想要妈妈,我就给它找个妈妈。” 老板张嘴想说什么,但终究咽下了,伸手掏出一扇门,喊道:“任x门!” “你够了!” 虽然无力吐槽,但老板的道具还是好用。 门后就是他许久未归的家。 但他此刻没空去亲亲他的弟弟妹妹,而是猫腰去门旁的小木屋里,把正瞌睡的大黄薅起来就跑。 今天就靠他的大黄了! 第27章 “举手之劳” 再次回到案发现场,翻译的效果已经消退,但怪物的叫声还是让他心酸不止。 他撸一把大黄,放在地上,推着大黄让它接近怪物,同时保持安全距离。 大黄是一只聪明的中华田园犬,他有信心让它明白主人的意图。 果然在主人的陪伴下,大黄来回嗅嗅,尾巴摇起来叫了两声。 怪物的低吼声顿了下,突然变得更加急促,挣得锁链铮铮作响。 大黄也呜咽一声,忽然挣脱了泌晓的手,奔向怪物。 泌晓急得刚要上前去阻止,却见怪物突然缩小了身躯,缩在他家大黄身边,变成了一只小小的黑色怪物,不停蹭蹭大黄。 这是……成功了? 大黄开始摇尾巴,快乐地张嘴舔那团看起来十分肮脏的东西。 说来奇怪,那看起来像是重油一样的黑东西开始慢慢脱落,渐渐露出一只小小狗的模样。 泌晓看呆了,一步步走近它们。 老板收回锁链,泌晓来到它身边蹲下,看它彻底褪去了那些黑色的污垢,真的是一只非常小的狗,灰色的皮毛非常短,估计也就是刚出生几天。 大黄引导着小狗来到主人脚下,老板没来得及阻挡,泌晓已经抱起了小狗,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迷迷糊糊中,泌晓看到了雨中的闹市区。 人来人往的市场角落里,一个脏兮兮的泡沫箱子里,有几个灰色的小小身影,都在颤抖蠕动,发出一声声奶声奶气的喊叫。 这次即使没有翻译x蒻,他也知道,那是急切地呼唤妈妈的声音。 凑近了,泌晓才发现那是三个小狗,身体还没有箱子高,努力探着头向外界呼喊,向每个来来往往的人类呼喊。 渐渐地,另两只小狗保持着脑袋搁在泡沫箱壁上的姿势不动了。 它们身上还沾着雨水,两个露出来的毛茸茸的小脸蛋那么可爱,此刻却像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泌晓瞬间哭出来,他想张嘴喊每个过路的人。 你们看看啊! 你们都听到了不是吗! 为什么没有人肯收留它们! 它们也是生命啊! 你们的主人呢?为什么要扔掉你们! 这和谋杀有什么区别?! 可是他什么都发不出来,这是在狗狗的记忆里,他什么也做不到。 很快,最后一只狗的声音也渐渐变小。 它最后也靠在冰冷的兄弟们的尸体旁边,闭上了眼睛。 这三个小生命,就这么消失在了热闹嘈杂的闹市里。 一股强大的怨恨包裹了泡沫箱,那最后一只小狗吸收了兄弟们的怨气,成为了怪物。 可本质上,它也不过是个想要妈妈的小孩子。 泌晓是哭醒的。 怀里的小狗已经没有了怨气,它的皮毛茸茸的,可也是冰凉的。 它看着哭泣的泌晓摇着尾巴,用冰凉的舌头轻轻舔掉他的泪水。 “看来它已经拿你当主人了。” 老板摸着狗狗脑袋轻声说。 他怔怔看着小狗,又看看在一旁摇尾巴舔小狗的大黄,忽然紧紧抱住小狗号啕大哭。 他已经很久没放声大哭了,这次几乎哭了好几年的份量。 哭够了之后,他狠狠亲了亲大黄,又借用老板的神奇道具回了老家。 放下大黄和小黄——他的命名系统并不发达,即使小黄并不是黄色,但泌晓还是决定用妈妈的名字来命名小宝宝。 他看着小黄欢快地在大黄身边来回跑动,当然普通人是看不到的,但这样已经足够了。 这次回家,他找到弟弟妹妹,使劲亲了他们的脸蛋,亲得他们一脸懵逼。 “哥哥,谁欺负你了吗?” 弟弟已经到了青春期,哑着公鸭嗓子说道,看样子是打算为哥哥哭得通红的眼睛打抱不平。 泌晓喜得按头狠狠亲,再次确定了自己有多么幸福。 即使没有腰缠万贯,但他有个温馨的家,他有关怀他的妈妈,也有可爱的弟弟妹妹。 这就足够了。 事后,他们带着小黄去祭奠大爷的亡魂。 老板在他身上加了符咒,可以随时随地召唤。 小黄也知道自己做了错事,趴在地上耷拉着脑袋。 泌晓知道它本意只想吓唬人,并没有想害死人,蹲下轻拍他的头。 “你这笨蛋!有功夫吓人,怎么不去吓抛弃你的人呢!” “它可能也不记得以前主人的气味,找不到了吧……” 泌晓更无语了。 冤有头债有主,抛弃它们的人才是主谋,连这也拎不清真是小笨狗。 “小笨蛋!” 他轻声说,慢慢抚摸它冰冷的毛。 第28章 电话闹鬼直指剧组 上阳宫中,一位耄耋老人在不甘中慢慢闭上双眼。 筹谋一生,她只恨岁月无情,只恨时如流水。 来世……若有来世…… 忽然,头顶的剧痛让她再次睁开眼睛。 她听到周围人吵吵嚷嚷,她想起身却被人按下。 “别动!导演已经叫来救护车了!” “姐,别怕!我们都在呢!” 她思想慢慢回笼,心下纳罕她早已出家的妹妹怎么会在这里。 她瞪眼去瞧,却见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女孩冲她哭喊。 这不是她妹妹! 宫娥呢?内侍呢? 这是在哪儿?! …… “哎呀哎呀,”元清打开折扇摇晃着摆谱:“这真的不太好呢。” 对面大腹便便的老总擦擦脸上的油汗:“元天师啊,你一定帮帮我啊!” “你凶煞太多,对方又怨气重,哎呀哎呀。” “天师只管帮我,钱的事好说,只要渡过这道坎……” 听了这话,老板摇扇子的动作停了:“李总,这不是钱不钱的事,为你挡一场要耗费我许多功力,我要有一个月不能营业。” “嘿嘿,”李总堆着肥肉赔笑:“这一个月的误工费我包出,咱们都老相识了,你就全力帮我,我再给你介绍给老同学,他们卖房子正想找人看呢!” 老板继续摇扇笑道:“这个好说。那既然李总一定要我出马,只给我3天准备时间,我要做法阵请天神助我。” 李总连忙应下:“天师神通广大,这是一点小意思,那我就等天师的好消息了。” 送走了一步三喘的李总,泌晓立刻去看那一摞报纸。 拆开报纸,果然见里面整整齐齐码了几十捆。 泌晓虽然这几日见他骗了不少老总,但这次的大手笔还是第一次见。 他顿时瞳孔地震。 刚想伸手去拿,却被老板用扇子轻打一下手背。 “别动!” “为什么!”泌晓已经上头了,眼见红钞票不能拿,非常气愤。 “亡命之徒的钱,不能拿。” 看老板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泌晓十分不满,嘟嘟囔囔道: “你又不打算用,干嘛答应人家?都亡命之徒了,万一没弄好人家不是要找你算账的吗?” 元清老神在在喝口茶:“他活不过三天了。” “什么?!” “这个白茶味道不怎么样。” 泌晓不顾礼貌挡住他的茶杯问:“老板你别打岔,他是怎么回事?” 元清抬头,一双原本俊朗的丹凤眼此刻笑得像个狐狸。 “他身上背的人命太多——剥削打工人,员工过劳死,导致怨气冲天,活不了几天了。” 既然是这样…… 泌晓也失去对那个客户的同情了,但还是对面前这些板砖念念不忘。 “可这些钱……你不要也很可惜啊……” “从哪里来,就到哪里去。”老板老神在在地品一口茶:“当抚恤金用的话,也算替他抵债了。” 泌晓真没想到老板竟然是这么心善的人,顿时刮目相看。 “老板,你真是纯爷们儿!” 元清一眯眼睛,刚要身体力行告诉他什么是纯爷们儿时,忽然电话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泌晓立刻接起来,他不动声色重新坐回椅子。 听了几句后,泌晓脸色突然变得奇怪,求助的目光看向老板。 他立刻坐起,按下外放。 座机立刻传出断断续续的电流干扰声,在这干扰声里,有人在说话。 “一代……天……娇剧组……闹鬼……” 那声音被干扰得也断断续续听不清,半天才听出来是这几个字的重复。 听明白这几个字,他就立刻按掉电话,打电话找大楼物管。 “移x公司固话网络不行,尽快找人维修。” 泌晓看他一套操作行云流水,瞪大了眼睛问道:“这个破楼还有物管?啊不对!是物理原因不是闹鬼吗?!” 元清肯定不能说他无法通过电话线来确定对方的意图所以找个借口打破尴尬。 “去会会委托人就知道了。” 他起身来到泌晓身边,短短几步就将场景切换到一个古建筑前。 泌晓没见过他这么流畅的瞬移,心下感叹这老毕登本领挺大。 “这是哪里?我们穿越了?”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了一旁移动的补光灯,失落道:“啊是剧组啊切。” 剧组凭空出现两个人按说应该会引起人注意,但此刻多数工作人员都围在监视器前,面色凝重低声讨论着什么。 老板整整皱巴巴的西装,抹抹不知弄了多少油的头发,大踏步向他们走去。 “来活了。”那语气里分明带着几分奸笑。 泌晓连忙跟在老板身后,走向那几个移动储钱箱。 第29章 你逃我追暴力速通 直到二人走到他们身后,他们也没有发觉身后有人。 泌晓就这么越过前面人的肩膀,看到了监视屏上的画面。 乍一看没什么问题,是一幕后宫戏,皇帝正在和妃子说话。 但经过老板一个眼神提醒,他再仔细看,就看到了问题所在。 桌上的摆件中有个镜子,镜子里有个经典女鬼。 为什么说是经典女鬼呢,因为她穿着白衣服垂着头发看不清脸,就像贞子那个造型。 属于荧屏经典女鬼皮肤了。 看清那是个女鬼后,泌晓就头皮发麻,赶紧退后了。 老板眯眼笑起来,特意走到他们身边才发出声音以免吓着他们,但还是有几个人吓得叫了声。 “看来你们开机仪式找的人不专业啊。” 那群人里有个看起来像是头头的人上下打量他们二人,开口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老板状似不在意地回头看一眼大门:“哦你们锁门了。但对我们来说无论门还是锁都没有意义。” 此话一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即使还有几个人存疑,大多数已经信了他们,纷纷让座。 老板一个转手拿出扇子,微笑道:“虚礼就不必了,我们就为解决问题而来,拖得越久越棘手。” 听罢那个人立刻起身将他迎进里屋上座。 “老师你好我是制片,请你稍等我通知刘导。” 不一会儿,制片就返回休息室,对二人恭敬道: “我姓王,叫我小王就行,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泌晓一听他的戏份来了,连忙正襟危坐道:“这位是师从深山老道修行多年的元清师傅,我是他的助手泌晓。” 元清但笑不语。 王制片连忙上前想要握手:“元老师好。” 但元清一向不喜欢与别人亲密接触,只是瞥一眼他的手,微笑道:“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王制片讪讪地缩回手,咽口水问:“刚刚老师说越晚越棘手,我们这个情况,您看看……” 元清收起扇子换个姿势,泌晓知道他这是有点不爽了。 “你们剧组中有阴损之人,拖延下去只会影响你们自己——倒也没关系,到时候可以找我超度。” 老板的表情还是保持微笑,但说出的话让人打冷颤。 泌晓已经习惯他的阴阳怪气,在心里暗笑。 王制片被吓得连忙敬茶说好话赔罪。 “对不住啊老师,我们实在被各路假大师骗得多了,不得不留个心眼。” 泌晓及时插话:“王先生放心,我们元师傅既然已经来了,就一定能给您解决,您就请把情况详细说一下吧。” 说到这里,王制片抹把汗,将事件一点一点娓娓道来。 两个月前,他们剧组开机,拍得是古装大女主剧。 一开始很顺利,没有什么磕绊,所有主演无论有没有名气都十分配合,拍摄进程非常快。 可渐渐的,就出现问题了。 “最开始,先是收音师傅,老是收到嘶嘶拉拉的电流声,当时我们没太在意,以为是设备老化,就换了一个,虽然好些,但还是偶尔会有杂音。” “然后,就是大道具出问题。一开始还以为是工作人员没有注意到导致道具跌落,但他们确认再三,后来还是砸到了一个小演员,幸好不是很严重,送去医院,虽然说了些胡话,但医生确诊没事很快就到岗。” “最后,就是监视器直接拍到的,那个……影子……” 说到这里,他喉咙发紧,喝口茶镇定一会儿才继续道:“那已经是第二次拍到了……演员好几个都报病不肯再来,剧组里人心惶惶……” “求求元老师,帮帮我们吧!费用的事我们会找总制片协商,绝对不会少的!” 总体听下来,没出人命,泌晓倒是觉得不算严重。 老板听了手指轻点桌面,作思考状。 “你们所有演职员表,给我一份。” 王制片连忙起身去找资料,泌晓趁机问他:“老板,你觉得怎么样?” “唔……有点难……” 见他这么说,泌晓皱眉道:“啊?是个大妖怪吗?” “不,”他一脸愁容看向泌晓:“难就难在我不知道该要多少钱,”一边说着表情变成了狐狸笑,“就没见过这么简单的案子。” 泌晓无语,又让他给装到了。 王制片很快回来,老板收起笑脸摆谱。 他接过资料迅速略过几张纸,在一个人名处停下。 “这个李海霞,是谁?” 王制片回忆一下道:“是我们的供货商,供应材料的。” “原先合作过吗?” “没有,”他摇头道:“原先的供应商有事不干了,这个是通过他介绍的新供应商。” 老板嘴角上扬:“把她的信息给我,地址或者电话,所有的信息都给我。” 王制片震惊道:“难道是她有问题?” 老板神秘一笑,王制片深吸口气连忙起身联系人问。 泌晓用手遮挡悄悄问道:“她是妖怪?” 老板靠在沙发上好整以暇看他:“为什么老觉得是妖怪?” 那是什么? 泌晓刚想再问,王制片已经满头是汗打完电话。 “找不到人了……他们都说没印象……这是怎么回事……” 老板一挑眉,眼见资料上印刷体“李海霞”三个字慢慢变淡,最后竟然消失。 同时,还拿着手机出冷汗的王制片忽然一脸迷茫。 “奇怪……我为什么要打电话……我要找谁来着?元老师,您让我找谁?” 眼瞅着这一切发生的泌晓吓得眼睛都瞪大了,而坐在沙发上的元清笑得格外邪魅。 “怎么回事!大哥别笑了!他们都失忆了!” 面对泌晓惊惧的大吼,老板还是那副该死的鸡贼表情。 忽然泌晓听到一声铃铛清脆的响动,他看到从老板身后出来一个身着华服的人形暗影。 那影子有着人的形状,可没有人的五官,没有人的生气。 只有那包裹它的衣服,华丽得诡异。 暗影飞速冲向天花板,在房间一角停下,面向他们,似乎正在盯着他们看。 泌晓被这种感觉盯得毛毛的,但老板在一旁打消了他的这种诡异感。 “你要看吗?” 这次居然没有直接弄晕他,泌晓有点感动,他居然知道征求他的意见了! “要看!”没有好奇心就不是他泌晓了! 老板点点头,一个响指,王制片直接翻了白眼,咚一声躺在沙发上。 看了这一幕,泌晓再次感叹老板对他真好,平时把他弄晕也不会这么暴力。 当然用我们看客的话来说,泌晓这就是被人cpu了。 但泌晓此时立刻乖乖坐在沙发角落,看老板怎么发功。 见他坐好,老板似乎很满意,露出个油腻笑容,然后回头正式开始。 老板的风格一贯是直接而暴力的,这次也一样,直接手指捏住了名字消失留下的空白。 “想跑……没那么容易!” 说着他忽然发力,从纸中拽出来一团不停挣扎的黑球。 那长得像黑线团一样的球不停向四面八方挣扎,发出凄厉的尖叫。 但老板根本不为所动,甚至笑得更邪性。 这时屋顶上的暗影突然冲出,将黑团轻易压制,大嘴一张直接吞下去了。 老板则一脸平静地看着它的动作,然后向泌晓笑道:“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简单?” 泌晓连忙问:“完成了?那到底是什么怪物?” 老板收回暗影道:“只是个不入流的小魔神,有点子法力,但不多。” 成王败寇,反正这时候随便老板怎么说,手下败将罢了。 第30章 今月照古人 正交谈间,王制片慢慢回转过来睁开眼睛,懵懵地看着四周。 “哎?咋回事?我咋躺下了?” 老板立刻换上油腻笑容:“你说你累了,需要休息。” 【你说你累了,需要休息】 王制片梦呓般点头道:“是了,最近太累了,我睡着了。” 泌晓眼睛微眯,他看出了这是老板刚刚所说【话】的作用。 老板起身:“事情已经全部处理完,我的报酬已经写给你了,没有其他事我们就回了。” 王制片点点头:“是了,处理完了,我们商量好了,按这个数付款。” 王制片一直送到剧场门口,才转身机械地回房。 泌晓看着他的背影:“你这一招岂不是想要多少都行吗?” 太作弊了。 老板轻轻晃动扇子:“我只是按照他所想数字的上限来的,不算作弊吧。” 泌晓忽然抱紧自己:“你会读心?” 他神秘一笑:“你猜?” 什么技能百宝箱啊! 这老闭灯的技能多到让人恶心啊喂! 他撇嘴,看看四周活动起来的人。 他们似乎都受到老板【话】的影响,认为鬼影的事情已经结束,渐渐恢复了之前正常的活动,演员也纷纷到位。 “我们还待在这里做什么?”泌晓奇怪地看着他,毕竟以往他一旦完成了就不会再多待一秒。 “我们的委托人还没见到。” 老板眼球迅速转动,在越来越多的人群中搜索着什么。 很快,他锁定了演员中一个看起来非常普通的女孩,露出了非常猥琐的笑容。 泌晓来回看看二人,皱眉道:“老板,你看上她了?” 闻言老板低头看向他:“怎么可能?我可是早就名草有主。” “啊?是谁啊?” 老板捏捏他的脸,望向他眼中那清澈的愚蠢。 “就是你啊!” 这种直男的小玩笑泌晓很无语:“老板,你不会把青花那个老头说的当真了吧,前世有缘什么的。” 老板油腻一笑:“不是当真,它本来就是真的。” 泌晓彻底黑脸,但老板此刻没功夫跟他多纠缠,眼睛一直盯着那个女孩。 “你这么盯着人家看,不怕被当成猥琐大叔抓起来吗?” “不光要盯,我还要绑架她。” “啊?” 说罢他大摇大摆走进人群,直冲那个女孩而去。 淦他不会来真的吧! 泌晓大惊失色,连忙追上去。 没想到没走几步,周围空间就好像被隔了层玻璃,他们三个人被罩在其中。 周围人互相交谈丝毫不受影响,好像根本没看到他们三个人。 这时女孩也望向他们,泌晓忽然就觉得,这位姐姐绝对不是看上去那么年轻。 那是一双饱经沧桑的、坚毅凌厉的眼睛。 老板停下脚步,居然躬身向她行了个礼。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人王。” 女孩看他略带敷衍的动作,也不计较。 “我为何会在这里,想来你也不明了?” 老板摇扇笑道:“我的法力还没强到这种地步,没见过魂魄穿越的。” 魂魄……穿越? 泌晓吞口水,忽然举手道:“我见过……在小说里。” 女孩眉头微蹙,老板哈哈大笑。 “那个小魔物,我已经处理掉了,以后可不要轻易使唤那种东西哦。” 女孩叹道:“我本无意……它原只是骈居在此的游魂,沾惹我的怒气才……” 老板点头:“不愧是人王。只是你该明白,时代已经变了,现在讲究的是人人平等,劳动光荣。” 女孩冷哼一声:“这我自然知晓,这时代倒比我那时禁锢多的还有呢!” “我不过是看到他们竟如此诋毁我,看不过眼才心生怨恨。” 老板看向演员当中那个衣着最华丽的主演,正一脸骄横地对着助手们颐指气使。 “是呢,他们讲的是你的故事。” “正因如此,我才看不过。” “这有什么看不过,”老板笑道:“倒是可以把她们挤走,你去演最好了。” 女孩凌厉的目光看向他。 “你与我同样境遇,为何取笑于我。” 老板笑够了才说:“我可与你不一样,没福气穿越,一直看着他们的猴戏直到今日。” 她怀疑的目光加了点同情。 老板准确抓住了她的情绪变化,摇扇子道:“怎么样?比起我还是这样更好吧?要知道我可是每隔几年就要看一次你的戏呢。” 女孩撇开目光,不再与他对视,只是看着周围忙碌的人群背手而立。 “我会小心行事,若有事还要再请你。” “那你可要抓紧挣钱了,我出场费很贵的。” 泌晓看见女孩的手刚要攥起,忽而颓然放下。 “我知道了。” 回校的车上出乎寻常的寂静,只有车载广播的音乐静静流淌。 老板似乎在思考事情,泌晓也没有叽叽喳喳问这问那。 音乐播放的间隙,主持人温柔的女声念了几句诗。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接下来让我们欣赏这首歌唱月亮的bb……” 泌晓心里一动,轻轻开口问:“那时候的月亮,好看吗?” 正在出神的老板微微一笑:“与现在没什么区别——不过是心境不同了,景色也不一样了。” “她……要怎么活在这个世上呢……一个小姑娘,举目无亲的……” “那你未免太过小瞧她。” 老板把方向盘一拐,车停在他宿舍楼下。 他转过身,脸上露出少有的温柔表情。 “她毕竟是唯一的女皇,即使真是穿越,以她的能力绝对可以更随心地活在世上。” “那你呢?” 黑漆漆的路灯下,泌晓的眼睛亮晶晶。 “你是怎么活在这个世上的?” 解阳轻轻笑了,伸手触摸他的侧脸。 泌晓忽然觉得鼻子一酸。 这种表情,他好像很久很久之前见到过;这种温度,他好像很久很久之前感受过。 “有你在,千年万年我都可以等。” “这不是直男的小玩笑吗?”他吸吸鼻子,声音嗲得他自己都膈应。 解阳歪头笑道:“对于你,我从来都是认真的,没有玩笑。” “可我是直男……” 说到这里,泌晓丢脸地哭出了鼻涕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