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娇娘》 第一章 冲喜新娘(一) 屋子里有淡淡地香烛味道混着莞香穿过喜遮,使端木南依越发有些犯困。前院的丝竹管弦之声已落,想来今日之宴已近尾声。 红烛罗帐,喜绢叠翠。门外的婆子丫鬟偶尔有几句笑语传来。端木南依掀开喜帕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暗。 端木南依微微蹙眉。如今她已在这里呆坐了两个时辰,头上的双凤玉翠鎏金珠冠好似千斤重一般,压得她脖颈酸困。身上云锦嫁衣虽是轻薄,可缀了金凤双织的绣纹,如今也觉厚重。 转眼之间她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了,这三年来,她学规矩,学做人,学女红,学诗书。若不是偶尔还会想起自己那京大女博士的帽子,恐怕,她都要忘记她原本并不是属于这里的。 但人总是要识时务。这是端木南依来到这里后才明白的道理。 端木府里,她排行老三。却并非出自当家主母之腹。 听她们说,自己的母亲在生下自己不久后就走了。自己是由祖母养大的。所以,她想,她的宿主在之前应该过得也不甚顺心。 花悦说,三年前,她生了一场大病,府里都在准备后事之时,她却以顽强且别人想象不到的意志力活了下来…… 夜很深了,她的夫君,司南府的三公子司南岳还不曾出现。 今夜原是是他们洞房花烛之夜…… 进侯府之前,祖母交代,司南家乃世袭爵位,朝中重臣。家中规矩繁冗,每走一步都需得谨慎。切不可越矩而为。 想至此处,端木南依只有微微叹气。 虽说端木家也算是京城大家之列,然而,奈何人丁萧落,到了其父端木清远时 ,便只有其一个男丁。于是,如今也算是家道中落。无甚起色。 “小姐,你可要什么?” 陪嫁的丫鬟花悦看到端木南依身形微动,急忙上前询问。 “无事。花悦,如今几时了?”端木南依轻声询问。 花悦是祖母为她安排的唯一一位陪嫁丫鬟。 祖母说,大家女子出阁一般都会有数名母家侍女陪嫁,然而,司南家规矩极严,而且司南老夫人又极为节俭,所以,府上便只安排了花悦一人陪侍。 而其实,端木南依却是明白,她今世做女儿时,因是庶出,且母亲又早早亡故。所以,便只有花悦一个婢子。若今时出阁祖母为她多争些婢女陪嫁,必会遭到当家主母方若反对。徒增些口舌罢了。 “小姐,已经亥时了。小姐可是饿了?”花悦心疼端木南依,从早上到现在,端木南依滴水未进。 “无妨。再等些时候且看。” 新郎未至,新娘哪有独自进食的道理。 端木南依如今也算是入乡随俗了。前世时,她的性格本就不出挑,中规中矩。所以,来到这里后,倒也没觉得十分不习惯。 “打开房门!”这时,一个清脆女子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 端木南依微微皱眉。她初来乍到,想不明白,这时谁会来找她的麻烦。 “荭姨娘。这是少奶奶的喜房,你是万不能进去的。” “喜房?张妈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进门时,这也是我的喜房吧?”女子的声音里似还透着一股子哀怨,缠得端木南依心里一阵发紧。 “小姐……”花悦刚想开口。便被端木南依伸手拦下。 端木南依上半年才行了及笄之礼。下半年司南家便到府上提亲。父亲说,虽是司南府上三少爷,并非正妻夫人所出,但是自幼养在夫人房中。与嫡子也无甚区别。而司南府上又有世袭爵位,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祖母只是交代让她宽厚谦礼行事,却从未说过,这府上的三少爷已经有了姨娘。 难道一向对她疼爱的祖母此番也…… 端木南依心里有些烦乱。可是转念一想,京城少爷多是早早便有了通房丫鬟,有些甚者,十几岁的年纪便纳了两房妾室。在这个世界上大户人家有妾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端木南依心里却隐隐还是有些不自在。她常年在闺中不知这司南府上之事,然而,爹爹又怎会不知,她不明白为什么爹爹不与她说,让她也早有应对。 “荭姨娘,还请不要让老身为难。”屋外似哗啦啦跪倒一片。端木南依听到此处,便知晓,这荭姨娘定是三少爷司南岳放在心上的人。否则,这门外侍候的婆子丫鬟不会对一个姨娘如此恭敬。 “张妈妈,我不为难你,既然这屋里女子嫁给了三哥为妻,那么我与她便是共侍一夫的姐妹。我这做姐姐的想和她亲近亲近,又何尝不可?” 荭姨娘嘴这么说着,人却已经在往屋里走了。 “荭姨娘……不可坏了规矩……” “咯吱”一声 ,门被从外面推开,一阵凉意传进喜帕,端木南依顿觉一阵寒凉。 “呦!我以为这端木家的小姐,陪嫁丫头不足几十至少也该有八九个之多,这怎么婚房里如此冷清……难道是怕三哥多情……收了你房中丫头做通房不成……还是说你们端木府上如今已经落魄到连个陪嫁丫头都给不起了?” “花悦……掌嘴!”端木南依原本不想惹事。可是现如今这麻烦叫嚣着找上门来,她自然也不能怕事。 端木南依是以正妻身份嫁入侯府的。而眼前这位姨娘,见了正妻不但不行礼还一顿抢白,这在哪户人家都是要掌嘴的。 “是!小姐!”花悦上前一步,对着荭姨娘的粉红色的脸颊就是一巴掌。荭姨娘原本还想反抗,被花悦一脚踢在膝盖上,顿时跪倒在地。 而后,花悦连睬都没有睬她一眼,便回到了端木南依身边。 许是在前世,端木南依吃过被男子欺负的亏,所以两年前端木曾经求了祖母,让花悦跟着府上的护院学过几天功夫。原本就是为了不时之需,却没想到用在了今日。 所以,荭姨娘在花悦手里讨不到便宜。 荭姨娘被花悦一个巴掌打傻了一般。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说来这荭姨娘的身份确实有些特殊。她是司南岳舅舅的女儿。平日里司南岳对她很是宠溺。于是,府上的人都对她礼让三分。时间一长,便助长了她的气焰。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敢打我?”过了好久,跪在地上的荭姨娘总算是有了反应。她瞬间起身, 朝着端木南依就扑了过去…… 然而,花悦已经护在端木南依身前,抬起一脚,恰揣在荭姨娘的小腹处,荭姨娘应声摔倒…… “三少奶奶!不可啊!……”这时原本立在门外的两个婆子快步走了进来,将坐在地上的荭姨娘扶了起来,而端木南依心里有数,这边闹成这样,应早有人向着司南岳和夫人报信去了! 第二章 冲喜新娘(二) “这难道就是你们司南府的规矩?妾室见了正妻不行礼?下人见了主子不行礼?我不知道你是哪个屋里的婆子,如今我进了门你来侍奉我!刚才这位妾室能从门外进来,那便是你的第一错,现在你进屋之后,原本该先问我如何,向我请安,你却以下人之身教我做事!这便是你的第二错。花悦!送客!” 端木南依知道这如狼似虎一般的世道,你若强了它便要弱几分,你若弱了,他便想处处为难于你。所以端木南依从来不是什么软柿子。她比旁人更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说起来,这现在的她和前世的她,经历倒还有几分相似。 现在的爹爹除了正经夫人,姨娘,妾室,足足有六七人。而这些人没有一个会真心为自己打算。 前世的自己,父母离异,自己随了父亲,而父亲不到半年便给她找了一位只比她大七岁的继母…… 端木南依摇了摇头,怎的又想起之前了。既然如今重新活了,便要好好活好这一世,才是当紧。 而现在,她进了司南府上,新婚之夜,新郎不知所踪,一个妾室上门来羞辱,被下人无视,若她今日唯唯诺诺,那她之后在司南府的日子怕就难过了。 张妈妈原是司南府上张姨娘的人。张姨娘去世后便被夫人杨氏分到了前院掌管各屋的茶点,如今,司南府上添人进口 ,夫人便把她安排在了端木南依屋里伺候。 张妈妈听端木南依这么说,心下也知道自己失了分寸。急忙跪地求饶。 “少奶奶,大人不计小人过,今天是三少爷和少奶奶大喜的日子,还请三少奶奶高抬贵手,饶了奴家这次。” 端木南依此时头上还遮着喜帕,她垂眉便看到了跪在地上的穿着暗红色锦缎对襟儿褂子的中年妇人。 “你既知是我大喜的日子,还不送这位荭姨娘回去?” 端木南依虽然不怕事,但也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 。 “我不回去,我要这丫头跪下让我打回来才成。”荭霑原本就不是个能吃亏的性子。今日之事,府上上上下下多少人看着。若是,她就这么被送回去,以后,她还怎么有脸见人? “是我让她打的。你怨不着她。而我是正妻,你是妾,这份屈辱是你自找的。你来之前本就该想的到。”端木南依淡淡开口。这是她第一次以人妇的身份与丈夫的其他女人争执,这种感觉……属实不太好。 “若是我让她还回去呢?”司南岳终于出现了。 然而,他却已经是换了一身青色云锦束腰长袍,上面绣着蝙蝠团花纹饰,袖口镶着金丝牡丹花,腰间系着碧玉雷纹腰带。 端木南依从未见过司南岳。只是一听闻是个男声。便已经想到来人一定是司南岳。 “给三少爷请安。”张妈妈的称呼证实了端木南依的猜想。 “给三哥请安。”花悦虽说心里有气,可是,众目睽睽下,她不能因为自己让小姐失了礼数。 “三哥!她让下人打荭霑!”荭姨娘带着哭腔的声音,让端木南依微微蹙眉。 司南岳看了一眼荭霑,又看了看端坐在喜榻之上,纹丝不动的端木南依,心口瞬间就有些憋闷。 老夫人病重,家里的男丁并不只他一人,然而,夫人却执意让他娶妻冲喜,而且还挑选了无甚权势的端木家。其中心思可想而知。 “你们端木家都如此不懂规矩吗?见了夫君都不见礼吗?”司南岳说着一伸手便挑开了端木南依面上的喜遮。 就这么将初入府的新娘的面容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这便是极大的侮辱了。幸而此时是后院,没有男丁在场,否则,端木南依恐怕今后要无脸见人了。 “你是我的夫君?”端木南依抬眸看向司南岳。脸上淡淡地,看不出喜怒。 “你……没听到他们唤我三少爷?”司南岳在初初见到端木南依容貌时,突然一愣。 唇红齿白,黛眉星目,粉颊耀彩,好不夺目…… “我的夫君今日原本应该着爵弁玄端礼服,而你……恕小女眼拙,未曾认出公子,既是夫君……那端木南依给夫君见礼……” 端木南依款款起身,朝着司南岳微微俯了俯身子。 听了端木南依的话,司南岳的脸上微微有些不自在。这个女人是在说教于他吗? “三哥,你要为荭霑做主啊!” 在一旁的荭霑看到司南岳的目光于端木南依面上停留太久,急忙出声。 “你还不跪下道歉!”司南岳或是心下也知理亏,便转身冲着花悦发威。 “请夫君示下,花悦何错之有?”端木南依先一步挡在花悦身前。 “她目无尊卑!” “她回护主子有何不妥?若我没有记错,我是府上三媒六聘,以正妻之礼进门的。今日这喜房 ,夫君未至 ,小妾却先来立威风是何道理?难道我一个正妻还不能管教不知礼数的妾室了不成!今日,若夫君执意护着荭姨娘,宠妾灭妻,那便冲着妾身来便是!”端木南依头上凤钗微微颤动,然而,她整个人对着司南岳却是不卑不亢 ,淡定从容。 “你!……”宠妾灭妻这个罪名太大了。司南岳如今还未有功名,若是这样的名声传出去,他便再不用想步入仕途了! 最终……司南岳狠狠瞪了端木南依一眼,带着荭霑去了…… 这一去,直至东方微亮,天幕揭开,司南岳都不曾出现。 “小姐……” 花悦从小便在端木南依跟前伺候,她心疼小姐,更为自家小姐委屈。 不过还好,之前的小姐只会忍气吞声,而大病之后的小姐终于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了。 “如今什么时辰了……”枯坐一夜,如今端木南依声音有些干涩。 “小姐,如今已过寅时了。”花悦原本是站着伺候的。可是端木南依担心她疲累,便让她坐在矮凳处休息。 “少奶奶,该往夫人和老夫人屋里请安了……”这时,外面的婆子隔着门传话进来。 “请安?你家少爷……” “好。你下去吧!” 花悦原本已经起身往外去。她虽也算个脾气好的。可是,她就是见不得自家小姐被人欺负。 然而,端木南依却率先开口拦下了她。 “小姐,那司南岳都未到,你与谁去请安?”花悦耷拉着小脸,因着一夜未眠,眼睑处泛起淡淡青色。 “花悦,帮我更衣。”端木南依只是淡淡一笑。并未作答。 端木南依说罢,便想要起身,然而此时她才发觉腿脚竟已是麻了。 端木南依心里不由苦笑。自己也是痴傻的紧,竟就这么坐了一夜,喜帕都掀了,总该把那劳什子的凤冠摘了解解乏的。 端木南依原本还想这么好的婚事怎么会轮到自己身上?即使祖母和父亲心悦,怕夫人都是不乐意的。原来是这样…… 侯府之家,嫡出公子,正妻入门…… 端木南依看了一眼这大红色的喜房,从今往后,她或许就要被困在此处,无法抽身了。 原就是从一个牢笼,换至另一个牢笼罢了…… 不过也好,少了几分不自在的牵强,依旧过自己简单的日子终也是不错的。 给府中长辈请安,是这深深院落里的大事,端木南依让花悦帮着梳了莲花髻,戴了祖母留给她的蝙蝠双华流苏金钗,因是新婚,南依从衣箧里选了一件水红色金丝织锦牡丹绣衣。淡施粉黛便与花悦走出屋子。跟随夫人房中的婆子朝着夫人所居的院子走去。 第三章 夫妻请安(一) 早秋之季,清风拂面处有些发冷,院子里的月季和桂花还大片的开着。 花悦扶着自家小姐缓缓穿过角门走上回廊处。 “三少爷。你怎么等在这里?” 婆子是夫人房中的,端木南依笃定,昨晚一定有人给司南夫人送了口信,所以,她这屋子的事情,夫人一定是知情的。包括昨晚司南岳宿在何处,夫人定都定是知道的。可是,夫人并未出言阻止……端木南依便知道,夫人是指望不上了。 “父亲在吗?”司南岳没有理会婆子的话。 “老爷一早出门了上朝了。夫人在前厅。”婆子回道。 司南岳不再言语,转身朝着前厅而去。只是这一次,他的步子略慢了一些。 自始至终,端木南依未看他一眼。脚下步子依旧。并没有因为谁的出现而更快或者更慢一些。 “三少奶奶,到了,夫人,侧夫人都在里面。”婆子轻声在端木南依身侧开口。 端木南依微微抬眸。只见司南岳此时恰巧驻足在自己三步以外的距离。今日,他倒是穿了一件朱红色的外衫,看似多了几分喜庆。只是,脸上的神色却不像是新婚该有的样子。 “嗯。”端木南依微微点头。此时已经有丫鬟掀开了帘子。司南岳和端木南依一前一后缓缓进了屋。 “孩儿给母亲和姨娘请安。母亲,姨娘万福。”司南岳也未等端木南依。顾自作了揖。 “妾身给母亲,姨娘请安。母亲,姨娘万福。” 端木南依没有理会司南岳。淡淡俯身行礼。 “我儿快快过来,让母亲看看。”司南夫人说着冲端木南依招了招手。端木南依浅笑着,缓缓走了过去。 “我儿如今看着竟比我第一次见你时更秀美端庄。果然是大户人家里的小姐。气度便就是不一样的。” 这话……端木南依不敢接,因为总感觉哪里有坑。 “姐姐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没有不懂规矩的?小户人家的女儿难道就都是些无礼的?老夫人当初选我进门时,便就是看中了我家门虽不堂皇,但却谦逊有礼,进退有度,才扶我做了侧妻。”一旁的桂姨娘不高兴了。她最见不得的就是司南夫人用府上门第说事。虽然司南夫人母家是南城陆家。在这京城确实算是大户人家,但其父也不过是个四品文官。比起自己父亲五品武职,护军参领怕还要虚些。不过仗着比自己早进门几年,便处处压着自己。总是拿话揶揄。 端木南依原本就猜想夫人这话或许是一语双关,这么一听,果然有内情。不过这侧夫人倒是个爽快直性之人,竟然就这么毫不遮掩的顶了回来。端木南依心里不由也是一阵佩服。 如今的世道,给女子所定条条框框,规矩范本,每每禁锢了天性,多少活泼使然被压抑不得释放。 看来,这位侧夫人在这司南府上也是有一定话语权的。而她的话语权便是来自自己的公公,司南卓的宠幸。 “妹妹实是多虑了,姐姐本无此意。依儿,这里是一支白玉手镯。我是寻了人从天疆带来的。你看你喜不喜欢。” 司南夫人陆云芗,她只是浅浅地解释了一下,便从一旁拿起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了端木南依。 “谢谢母亲。媳妇很喜欢。”端木南依接过木盒,为了表示尊重,她缓缓打开,看了一眼 ,然后微微对着司南夫人道谢。 “丫头,你过来,姨娘也有东西给你。”这时一旁的侧夫人也对着端木南依招了招手说道。 这个时候,如果端木南依丢下司南夫人直接走向桂姨娘,那司南夫人定是会不高兴。 按照规矩,如果此时让花悦去接桂夫人手上的礼物也无甚不妥。可是,当着夫人的面,端木又实实不忍心驳了桂姨娘的面子。 “夫君,劳烦你帮我谢谢姨娘。”端木南依向司南岳示意自己手上有司南夫人给的盒子。 司南岳原本立在一旁兴致缺缺的想心事,却没想到突然被点名。 “嗯?”他抬眼看了一眼端木南依。“哦……” 司南岳看到端木南依看着桂姨娘手上的盒子,瞬间会意,他走过去朝着桂姨娘家微微见礼,道谢,而后从桂姨娘手上接过了礼物递给了端木南依。 端木南依接过礼物后,也朝着桂姨娘微微俯身感谢。 端木南依看得出来,桂姨娘面上并没有丝毫不高兴。想来,她对自己刚才的举动还是满意的。 而这一次,端木南依并没有打开盒子。无论孰轻孰重,她不想因为礼物的关系再生是非。 “荭姨娘到了。”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婆子的声音。 端木南依方才松了一口气。门口处秀帘一挑,一个穿着大红色织秀金色牡丹花的褙子,紫色烟笼梅花百褶裙的秀美女子出现在端木南依面前。 “妾身给母亲和姨娘请安。” 司南夫人陆云芗一看,今日的荭霑就是仔细打扮过的。只是,今日是端木南依的大喜之日,她穿得却比新娘还更要妖艳一些,尤其作为妾室,衣裙上面尤要注意,像今日的正红外裳,及金线织秀的牡丹花这已经是越矩了。可是,如今司南岳在场,这婚事司南岳原本就不满意,若此时自己与荭霑为难,怕又会是一番口舌。让新人笑话。于是司南夫人便未动声色,但脸面上却已经是暗了几分。 “你此时来做什么?”司南夫人冷声开口。 “近几日,夫人为筹备三哥新婚之礼,日夜辛劳,我特意命小厨房熬了乌鸡参汤来给夫人和姨娘补补身子的。” “小厨房?”端木南依心里微微一动。看来司南岳是真心宠爱眼前的女子的。一般人家正妻夫人院子里都难有个小厨房,如今荭霑她不过是一个妾室,便得了这样的方便。 “放肆!你来侯府也有些日子了,怎么规矩还没学会吗?今日可是你该露脸的时候?正妻还在此,你是眼睛瞎了看不到吗?还有那晃人眼的褂子还不赶紧换了去?你是想让我们侯府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荭霑一露面,桂姨娘便微微皱眉 ,她原本以为司南夫人会有所处置,却没有想到,司南夫人竟然只是面子上微微不满,并未训斥荭霑的无理。桂姨娘原本就是个直性子,于是她便直接开口说道。 第四章 夫妻请安(二) 端木南依怎么都不曾想到桂姨娘会站出来帮自己说话。她感激的看了一眼桂姨娘,心里却对司南夫人更加失望。 连桂姨娘都懂的道理,司南夫人又怎会不懂?然而,司南夫人却并没有出言纠正荭霑的做法。在端木南依看来,司南夫人这样的举动,实不像一个当家主母该有的样子。 “姨娘,母亲并未说我不妥。” 荭霑是愚蠢的 ,愚蠢到这个时候便选择了站队。 荭霑也是聪明的,因为,她自以为选择了夫人 就选择了庇护。 然而,如今端木南依刚进门,若是司南夫人这个时候,便不立规矩。那么 ,且不说以后传将出去,别人会怎么议论侯府,就是老爷那里若是知道了怕也是不好交代的。 “荭霑!昔日里你随性惯了。岳儿宠你,碍于岳儿的情面,我也就不说什么了。现如今,这三房里头有了正妻,你再不可像之前那么放肆!你可听明白了?还不赶紧去换了你那衣裳!” 听闻司南夫人这么说,端木南依心里却是一阵纳闷,为何这位夫人总是在她面前,强调司南岳宠爱荭霑这件事?按理说,这原不是一个婆母该说的话。而且,宠妾这件事儿,传出去也不甚好听,有碍侯府威严。 “母亲……妾……” “母亲,我还有些事,先下去了。”这时荭霑还没表态,司南岳却先表态了。他伸手拉过荭霑,向司南夫人和侧妻行礼之后,转身就要离去。 有了昨日一幕,今天这一遭似乎也不当紧,而且当荭霑进来的那一瞬间端木南依便猜到了有这么一出。荭霑她今日过来,已经做好了被婆母责骂的准备,知道会被骂还来,她不过就是要给端木南依一个下马威,在夫人面前,在众人面前,报昨天里花悦那一巴掌之仇。她就是要当众给端木南依难堪。 如果要忍也不是忍不下去。 只是,端木南依突然就不想忍了。 “母亲。”端木南依突然倒身跪拜了下去。 听到身后声响,司南岳略微驻足。 “南依,快起来!”司南夫人做样搀扶,却被端木南依悄然躲开。 “母亲,南依看三公子与荭霑姑娘两情相悦,寸步不离,而我……大婚前却不知情,这便是南依的罪过了。既然如此,南依恳求母亲将南依父亲,母亲唤来,当着双方长辈的面,让我与三公子和离了吧。” 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谁都不曾想到这个时候,端木南依会突然提出和离的事情。 虽然端木家如今子嗣凋零,家道中落,但在这京城里也算是大户人家。而端木南依与司南岳的婚事又是两家长辈所定。婚礼更是请了京城里所有有头有脸的人。这才成婚一天,怎么能提和离呢?司南夫人脸色终于不好看了。 “南依我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京城世家哪一个院子里没有三妻四妾。如今荭霑只不过比你进门略早几年,于是,她与岳儿的感情自然要比你岳儿深一些。然你终是正妻 ,若你知书达理,宽达谦和,日后,必能和岳儿举案齐眉。” “夫人。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端木虽是一界女子,也知不可强人所难的道理。三公子如今心向荭霑姑娘 ,我又何苦棒打鸳鸯。与其强留,不如成全。还望夫人体恤。” 什么劳什子的规矩。端木南依此番就是要在司南岳面前立立自己的规矩。 “你是大家小姐,怎也学得市井小户里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伎俩?”这时,原本要走的司南岳竟然不走了。 “三公子,人贵有自知之明。你哪知眼睛看我端木瑾为了你一哭二闹三上吊了?你我不过是萍水相逢。若是能举案齐眉,相敬如宾,那也算是你我的造化。若两看生厌 倒不如趁早罢了,也不伤侯府与端木府的情分!昨日,你我大婚之夜 ,荭霑姑娘进我喜房与我争宠示威,我只当昨日里府上办事,无甚周全。今日,荭霑姑娘穿着大红牡丹织衣与你同出同进,那我便只能当做,你府上之人皆对我端木南依不满,故意让我难堪,但凡荭霑姑娘院里的有一两个懂进退的,那么她如今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如今世道,女子于世本就艰难……若不能寻之知书达理的夫君已是可悲,但若是再遇到欺人辱人之男子,那便是生死不死了。端木南依再此恳请三公子,放端木南依一条生路。” 端木南依话说到这里便是要打司南夫人和司南岳的脸了。 荭霑只是区区一个妾而已。不是不能宠。但是绝对不能纵。今日,若她端木南依就此忍气吞声,那日后恐怕她便在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既然你不愿嫁与我为妻,又因何要走这一遭。让双方难看?”司南岳脸色越发阴冷。 “三少爷这话说得好生没有道理,嫁与你之前,无人对我说过你已有宠妾这件事,更无人对我说过,你三少爷原本对我并不中意。若我早知道这些,我自然不会嫁过来,可是……我不知情,跳进这火坑,尚有情可原,然而三少爷既然知道自己的心,又因何要答应这门亲事?” “若不是为了给老夫人冲喜,三哥断不会娶你!”这时 ,一直站在司南岳身边的荭霑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哦?原来我不过是个药引子?那敢问我这味药可用完了?” “岳儿!你还不让那小娼妇闭嘴?是想气死我吗?” “夫人有何生气的?那荭霑不也是你点头才进门的?这如今恃宠而骄到这种地步,难道夫人你就没有责任?”桂姨娘坐在一旁喝着茶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荭霑,你先回去。”司南岳终于松开了荭霑的手。 “三哥,不就是和离吗?如今既然已经给老夫人冲了这喜事,想来老夫人的病过几日就好了,和离就和离,总归我们府上没有什么损失……” “放肆!这是哪里来的这么没有规矩的女子?还不给我赶出去!” 荭霑话音未落,一个苍劲的声音便在屋外响起。 端木南依肉眼可见的司南夫人与司南岳都是神色一紧…… 第五章 初战告捷(一) 在屋里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此时司南府的主人司南大人,司南卓会在这个时间回家。更没有想到,这堂堂司南大人竟然还有听墙根儿的习惯,只是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端木南依微微俯身。便听到秀帘掀开又垂落的声响。然而,她却感觉进到这屋里来的却似并非只有一个人。 出于好奇,端木南依微微抬眸。只见一个身穿玄色朝服的中年男子身后,还赫然跟着一位身穿白色束腰锦缎长袍的男子。长袍之上绣着云纹图案。交领处紫玉为扣。尤显尊贵。只见该男子,肤色古铜,身材伟岸,眉目坚毅,不苟言笑。此人一看便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严肃感。 端木南依曾经听祖母说过,司南府上大公子司南珏似已是六品官位。若不出意外,将来应会继承侯府爵位。 想来,这位与司南卓一起下朝的应该就是大少爷司南珏了。 “老爷,你怎么回来了?珏儿今日也这么早吗?”司南夫人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或许是因为紧张,此时,她面色微红,急急起身,朝着司南卓迎了过去。 根据司南夫人对年轻男子的称呼。端木南依便已经猜出,该男子就是司南夫人的嫡子司南珏。 司南珏原本是男丁。而叔嫂有界,他原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只是今日是端木南依第一次嫁礼。作为长兄,司南卓边让司南珏一起来了。 “我今日如果不是提前下朝,我还不知道,你这当家主母把我司南府上竟然管成了这般模样!”司南卓脸色阴沉。看起来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今日早朝,王上身体不适,提前下朝。但是,在朝堂之上,皇上却提出了一个重要的信息,那就是皇上今年意欲选妃。 在回来途中,掌管内务府的刘大人悄声告诉司南卓。端木清远上下打点,所以端木府上的二小姐从去年开始,便被内务府定入了候选名单。 端木府上虽然近年来人丁不旺,但是,到了端木清远这代却足足生了七个女儿。端木清远虽然为官中庸,但是,却深谙家族兴衰之道。所以,他已然早早打通了内务府的门路,将自己的二女儿,挤进了内务府为皇上拟定的候选名单之中。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所以,若是端木府上真有人进了后宫,而恰好得了王上宠幸,那么端木南依便是他们司南府上唯一能和后宫扯上关系的筹码。所以,这门婚事不能散。 当然,在场的所有人并不知道司南卓心中所想。 众人皆当做,司南卓是因为荭霑的出格而生气。 “老爷,我……也是顾及岳儿。” 思南夫人本能的甩锅司南岳。 “老三母亲早逝,我让你将他养在屋里,我记得当初我对你说过,要你教他做人规矩,要你教他男儿志向,如今,你却一股脑将他送进了温柔乡里,不闻不问!这就是你当母亲的本事?” “老爷……” “儿无能,还请父亲莫要怪罪母亲。”司南岳未等司南夫人说话,已经双膝跪地。见司南岳下跪,荭霑便也跟着缓缓跪下。此时,她的心里也是满满的懊恼。若早知道老爷今日会这么早回来,她断断不会做这么一出的。现在不但连累了夫人,还连累了三哥。白白让端木南依看了笑话。想到此处,她不由回头,狠狠瞪了端木南依一眼。 原本夫唱妇随,司南岳下跪,端木南依本应跟随,然而,她刚才已说了和离,而且……那二人,原本就是自作自受 与她何干。若真细细算来,她才是整件事情的受害者。 “老三,今日就把这个女人给我遣回家去。司南府上不留这种目无尊卑,不懂规矩之人!”司南卓说着,微微侧目看向端木南依。 方才端木南依所说,他是都听到了的。他也看得出来,端木南依不是真心想和离,毕竟嫁过人的女子,再回母家,怕是会更加难。她如今这般说,不过是想要夫人对荭霑有所惩处。刚才夫人所做,确实有亏当家主母之威严。那么,这个恶人便由自己来做,日后,她定也能记住自己这个家公的好处。 “父亲,荭霑虽有错, 但她是我的女人。我……愿替她受罚。” 荭霑是司南岳舅舅之女,舅舅是如今这世上他唯一的亲人。司南岳自然不忍心伤他。 “你要护着她?”司南卓看向司南岳的目光瞬间变冷。 “父亲。荭霑是我属意的女子。我不舍。”司南岳硬着头皮,想要保下荭霑。 “不舍?既然你不舍,那我便差人去把你舅舅舅母喊来,让他们把这女人带走。不能让她搅了我们司南府的清誉。” 司南卓说这话时,又微微抬目看了一眼端木南依。 端木南依不卑不亢。似并没有要放过荭霑的意思。 这个端木家的女儿不简单。司南卓不由在心里暗想。 “老爷,……父亲……荭霑知错了,求您不要把我送走……我与三哥是两情相悦……我……” 司南岳却已经看了出来,父亲这么处置,不过是为了让端木南依出口气。如今父亲要的不是他和荭霑的态度。而是端木南依的态度。 司南岳缓缓起身,走至端木南依面前。 “端木南依……”司南岳刚开口,便看到了端木南依冷若冰霜的脸。 他竟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端木南依刚才已经将昨夜乃至今天之事说了个明白。司南岳不知道父亲听了多久,但是,他却知道,这一次,荭霑这亏是吃定了。连用昨晚那丫鬟的巴掌,她都得一并忍下。因为端木南依说了。昨晚荭霑闯入喜房向她示威。妾室如此做,已经是大不敬,可以行七出之礼了。 端木南依看着司南岳唯唯诺诺的模样。心里不由一阵鄙夷。 若是他此时仍强行拒了自己。与那荭霑双宿双飞,她倒还敬他是个真性情的男人。然而,他却转身向着自己而来 ,看来还是无法为了荭霑舍弃眼下的一切。只此一桩,这个男人绝非女子一生良人之选。 想至此出,端木南依的心下不由又沉了几分。 第六章 初战告捷(二) 端木南依秀眉微敛,她不卑不亢的看着眼前的司南岳。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端木南依,昨晚的事,我代荭霑向你道歉。你是三房正妻,当以大局为重。初出入府,便将妾室罢黜,以后如何宽宥持家?” 司南岳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开口为荭霑说情了。 端木南依心里暗自发笑。她看着对面司南岳额头微微渗出的细密汗水,看着他紧紧握在一起的拳头。他此时应该是恨极了自己的吧?自幼丧母,虽被大娘以嫡子身份养在身边,但却终还是亲疏有别,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自己可心的女子,却要被她这个半路杀出的正牌夫人给拆散了去。想不恨许是都难。 没有人知道,端木南依在三年前的前世里,原本还是京大心理学专业的一名女博士生。所以,对于司南岳的微表情她解读的很到位。 “司南少爷,您代一个妾室向我赔礼我实在是承受不起。第一,我看荭霑她并不是口不能言,膝不能曲。第二,您现在就选择了阵营,实在让我心寒,若是您能代荭霑向我道歉,那我请问,您能否代我惩戒于她?好像这样方才公平。” 端木南依缓缓开口言道。 原本一直站在司南卓身后的司南珏嘴角轻牵。他不由抬眸,仔细看了他这位新进府的弟妹两眼。没想到看起来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手段还挺凌厉。她这话说的可谓是天衣无缝,又理所当然。 端木南依方才的一番话其实是指明了两条路给司南岳。第一条,让荭霑向她磕头认错。第二条,让司南岳代她惩治荭霑。 只是,这两条路对于司南岳而言,似乎都不太容易。 端木南依说完,便静静地等在那里,一双明眸忽闪着,让人捉摸不透。 司南岳看她一眼,最后还是转身走向荭霑。 “荭霑,还不去给夫人赔礼道歉?”司南岳说着对荭霑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任性。 荭霑虽然平日里肆意妄为惯了,然而,今天却是当着一家之主司南卓的面。她知道,司南卓原本就不喜她,这一次若是她再逞强怕真的会被司南卓赶出司南府。 于是,她收敛了脾气,做低姿态的走到端木南依的面前。俯身施礼。 “妾昨日里冲撞了姐姐,还请姐姐多多包涵。” 端木南依原本以为这荭霑昨日里和今日屡次和她找不痛快。定然是个性子烈的。却没想到,她真的会做低服小向自己来道歉。 “好说。”端木南依这就算是回复了。荭霑好没意思的起身。然而就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端木南依却又缓缓开口。 “这一次也就罢了,若是还有下次,恐怕就不只是掌嘴那么简单了。” 这句话端木南依完全是可以不说的。可是她说了,她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为了告诉在场的人,她端木南依并不是块软豆腐,任由别人拿捏。若是下次若是荭霑再目中无人,肆意妄为,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如今,这三房也是有当家夫人的。 “给父亲请安。父亲上座。” 荭霑这厢委屈巴巴的刚走至司南岳跟前。端木南依便俯下身子给司南卓行礼。 一声父亲,这便是不走了。司南卓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些。 “不必多礼,来人!看座。” 司南卓说着坐了上首主位,司南夫人与桂姨娘依次坐于司南卓左右。 司南珏坐在紧挨着司南卓的位子上。 司南岳坐司南珏之后。端木南依挨着司南岳坐下。 而荭霑作为妾室,在这屋子里没有座位的。她原想站在司南岳身后,可是司南岳却对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先出去。 荭霑只好对司南卓与夫人跪叩之后,匆匆离开。 这一战,端木南依可谓是全胜。 “这位是岳儿的长兄,你的大伯司南珏。” 刚落座。司南卓便向端木南依介绍自己最得意的长子司南珏。 “问大哥安。”端木南依微微俯身施礼。司南珏起身回礼后,双方再次落座。 “你初来乍到,可有什么不习惯的?院子里的婆子丫鬟可我还用的顺手?”今天的司南卓有点反常,竟然询问起了后院婆子丫鬟们的事情。这便是打脸司南夫人了。她若是连这些都安排不好,这个家她也不用当了。 “都很好。谢谢父亲关心。母亲安排的很好。”无论那些丫鬟婆子是不是称心,这会儿端木南依都得说称心。因为,那是当家主母司南夫人的安排。今日是赶巧了司南卓回来。可是,以后自己的日子是否过得舒心,还是得要看司南夫人的脸色。所以,端木南依是知分寸的。该争必争,该忍则忍。 “那就好。若是有什么不舒心的,或是那些婆子丫鬟仗着资历不听使唤,你只管教训。” 这话端木南依不敢接。只是对着司南卓微微一笑。 她知道,这话司南卓并不是对自己说的。而是在敲打司南夫人。婆子丫鬟欺主,首先是当家主母的失职。 司南夫人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老爷,你可用过早饭了?今早厨房里做了红豆莲子紫米粥,您要不要吃点?”司南夫人适时的转移话题。 “你们都吃了吗?” 司南岳虽然口中所问的是你们,眼睛却看向端木南依。 “还未。”端木南依轻声回答。 “那就传早饭吧。走,珏儿去膳厅。”司南卓说完起身,朝着大厅的西屋走去。想来那里应该就是思南府上用膳的地方。而值得一提的是,司南卓走的时候,只喊了司南珏一人的名字。端木南依不知这是司南卓对司南夫人的安抚,还是原本他对司南府上的长子司南珏就有所偏向。 想至此处,端木南依不由轻轻抬眸看向司南珏,却不想目光触及对方之时才发现此刻司南珏竟然也在看着她…… 第七章 端木南依治病(一) 大家落座之后,早已等在这膳房的婢女赶紧着将一早准备好的膳食端了上来。 端木南依只是略看了一眼,便觉得司南夫人理家实在欠缺。只是早饭,原本没有必要铺张浪费,可是,桌子上却满满登登摆了三十多个碟子,只是各色的点心就有七八种。这还不算各式水果还有六七种。 司南卓虽说近几年在皇上身边也能些许说上些话,但是,只是他的俸禄恐怕无法应对家里如此大的开支。 端木南依不由皱眉。 而同样感觉不妥的还有司南珏。 司南珏一再告诫母亲,要节俭持家。可是,如今看来母亲根本未曾往心里去。 这若是传出去,还不知上京百姓要如何议论。 “司南岳?你哭丧着脸给谁看?”大家刚落座,司南岳便被自己的老父亲点名。 “父亲。”司南岳一直都知道,自己并不是父亲中意的那个儿子。所以,在父亲面前,他总是会感觉到拘谨。 “大家在一起吃饭,你摆个脸子给谁看?”司南卓今天好像盯上了司南岳。看他事事都不顺眼一般。 “老爷,岳儿许是昨日大婚太累了。”司南夫人表面上是在替司南岳解围,而实际上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这一句话,让司南卓和司南岳都有点不痛快。即便是端木南依也不由变得闷闷的。 “从今日开始,再不许去那没规矩的女人那里。听到没有?” 果然,司南夫人的一句话还是起了作用。司南卓不是傻子,他自然已经猜到了昨夜里司南岳一定没有与端木南依同房。可是,作为家公,他又不好直接说,只能敲打司南岳,让他本分些。 “子博,先吃饭吧。”一旁的桂姨娘看不下去,出言相劝。 只是这称呼却是耐人寻味的很。 司南夫人喊司南卓“老爷”。而桂姨娘则喊司南卓“子博”。想来,这子博二字应该是司南卓的字。这其中高下亲疏已经明了。 端木南依不由佩服眼前的这位桂姨娘,她总是能轻而易举的让自己处于优势。 只是,坐在一旁的大少爷因何总是闷声不说话。就如同……司南卓的影子一般。 司南珏原本在想事情,感觉有人在看他,一回头,便看到了端木南依那双审视的目光。他先是皱眉,而后似想到了什么,对端木南依微微一笑。 端木南依的脸倏地红了。自来到这里,她还没见过哪个男人能够笑得这么好看。 确切的说,她根本没见过什么男人。 桂姨娘出言相劝之后,司南卓竟然就真的不说话了。 吃过早饭后,司南夫人带着司南岳与端木南依去给老夫人请安。虽然老夫人如今身体欠佳,但是,新人入门,总是要给这府上的老祖宗敬杯茶的。 端木南依安静地跟在司南夫人与司南岳的身后,她本能的同司南岳拉开了几分距离。 老太太住在小花园旁边的院子。这应该算是整个司南府里最好的一处院子了。 “南依,一会儿见了老太太磕个头敬杯茶就行了。老太太身体不好,不能费神。”司南夫人笑着对南依说。 “知道了,母亲。” 南依点点头。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婆子突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夫人,夫人!您快去看看。老太太不成了!”那婆子一边语速急促的说着,一边抹眼泪。 “什么?你快去回禀老爷!”司南夫人说完快步朝着老太太的屋子走去。 端木南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脚下不由也急了几分。 “早知奶奶这样,我何苦娶你?” 端木南依刚走两步,却突然听得司南岳在身后说道。 端木南依停下脚步,缓缓转身。 “三少爷!司南岳!你若是真有气度,就一纸休书把我休了,若是没有,就收起你的不满,你可知道,若是我有一分选择,也不会愿意嫁于你这样一个男子为妻!” 端木南依被司南岳气急了。 自己奶奶病危,他竟然还有心思说这样的浑话! “婆母,婆母!我是儿媳云芗啊!”端木南依刚至门外,便听到司南夫人的声音。 她几步走进屋子,只见屋子里现在围满了人,只是婆婆妈子,丫鬟婢女就有十几个。老太太被她们围在中间,端木南依根本看不到老太太的身影。 “母亲,这屋里空气不流通,让大家散散。老夫人怕是缺氧了。”端木南依快步走过去,将几个婆子和婢女指使到了一旁。 她这才看到床榻之上躺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或许是因为瘦的原因,皱纹在她的脸上看起来尤为深刻。只见老人痛苦的呻吟着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 “缺氧?” 司南夫人并不知道端木南依在说什么。 “老太太平日里哪里不舒服?”端木南依看床上老夫人的情形,多半是营养不良造成的。按理说,在这侯府中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况。那极有可能老太太的病灶和吃饭有关系。多半是吃不下东西的症候。又看到老太太脸色蜡黄,那便多半是胃上面和肝上面的病。若不是癌只是炎症,或许还有救。 “老太太总是说胃痛。”一旁的婆子说道。 “可有让太医来看过?” 端木南依又问。 “自然是来过的,太医开了些止痛和开胃的方子。可是老太太吃了东西之后,却还是呕吐,吐过后胃又会痛,这么长久下来,老太太的身体越发不好了。” 这一次回答端木南依的是司南夫人。 “有没有给老夫人吃过些许消炎药?”端木南依试探着询问。 “消炎药?是什么药?”司南夫人疑惑地看着端木南依。今天她说的有些话自己竟然听不懂了。难道现在上京出现了一些新鲜玩意儿是她不知道的吗? 第八章 端木南依治病(二) 司南夫人的问题,端木南依不知该怎么回答。而此时,老太太突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许是牵挂着孙子的婚事。老太太浑浊的眼神四下寻找着。 “母亲,岳儿带着媳妇来向您请安了!”司南夫人见老太太醒来,便在老太太耳边说道。 “嗯嗯……这个……给……”老太太顺着司南夫人的眼神终于成功的找到了端木南依。她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那只冰透碧绿的翡翠手镯。 “母亲……” “老太太是想把这手镯给新人。之前几天老太太一直念叨来着。” 一旁伺候老太太的婆子擦着眼泪说道。 司南夫人脸色微不可见的显出一丝不快。 “母亲,这可是老祖宗留给你的,还是您自己留着吧。” 司南夫人的话让端木南依明白,这镯子一定是价值连城的。否则,司南夫人不会拦着老太太。想来,她是想把这手镯留给她嫡亲的儿子。 “给……给……”老太太努力向端木南依抻着胳膊,端木南依突然就有点鼻尖发酸。 “祖母。东西您先留着。您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吃两副药就好了。”端木南依俯身跪于地上握住了老太太的手。 这在旁人看来已经是不易了。要知道司南夫人即便是在老太太跟前那也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的。毕竟老太太沉病多日,这病人身上总是会有些难闻的气味。何况,在司南夫人看来,将死之人,虽是婆母,但总还是有些晦气。她却没想到,端木南依竟然不怕这些,倒把她这个做儿媳的比下去了几分。 “我……”老太太说不出话来,但眼角处却已经淌下了两滴浊泪。 端木南依轻轻抬手,神色自若的帮老太太拭去眼角的泪水。 “母亲,我在家里也看过一些医书,不知道母亲可否让南依试试为祖母治病。” 端木南依说这番话是鼓足了勇气的。 原本就在刚才,她虽想着老太太或许是胃炎,肝炎之类的病症。可是,却并不想贸然出手。在前世里,她只是看过做医生的父亲治病救人,理论上了解过一些,并未曾实践过。所以,她并不敢贸然出手,若是有了闪失,她付不起这个责任。可是,当老人握着她的手,想要把祖传的镯子给她的时候,她突然就想试一试了。如今这样,若是不治,老太太只有死路一条,若是搏一搏,老太太或许还有救。 “这个……太医都没法子……” “母亲!” 正说着话的功夫,司南卓和司南珏便从外面走了进来。司南珏皱眉喊了一声母亲。这还是端木南依第一次听司南珏开口讲话。这声音好生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一般。 司南夫人被儿子一声母亲喊的噤了声。 她自然知道儿子的意思。即便是老太太真的病入膏肓,那种不能医治的话也不能当着老太太的面说。病人病中,最忌讳的便是这样的说辞。 司南夫人知道自己失言,偷偷抬眼去看司南卓,果然见司南卓阴沉着一张脸。她瞬间不敢再多说什么。 “南依,你有法子治祖母之病吗?”司南卓在屋外时已经听到了端木南依的话。只是,端木家里并无医者,她这治病之说从何而来的? “父亲,南依想试试。”端木南依咬了咬唇,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这床上的老人,一看就面善。若是能救了她的性命,也算是一场福报。 “你可有把握?”司南卓听到端木南依的话,眼神里瞬间燃起了希望。 司南卓自幼便和母亲亲近。可以说,这老太太是司南卓在司南府里最信任也是最关心的人。 “并无万全把握。”任何一个医生都不可能有万全的把握。即使她有万全的信心。当然,端木南依此时是连万全的信心都没有的。她只是想碰碰运气。 “你一个女子,怎会有治病救人的法子?还是好生安稳些,不要连累了别人!”司南岳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原本他还想忍着的。可是,端木南依毕竟名义上还是他的妻子,若是端木南依治死了老太太,传出去,他脸上也无甚光彩。 “如果人人都像三弟这么想,那么就放任老太太这样下去吗?既然最坏的结果不过如此,那我们为什么不试试,万一她能医好呢?太医都想躲着不担责,难得弟妹有这样的孝心。” 端木南依原本在想,若是老爷反对,她就不坚持了。毕竟在这个世道里,能平平安安稳稳当当活着才是最要紧的事。可是,她没有想到,最先站住来挺她的竟然是大少爷,司南珏。 “如果治不好呢?平白让祖母多受些罪罢了!” 司南岳好似是在和谁赌气一般,脸都涨红了。 端木南依不由间在心里越发看不上他。这种没有格局的男人成不了事的。 “我写个药方子,你且让人去配了来,让老太太喝上几日。若没有效果也就罢了。”端木南依是在告诉司南岳,不过是吃几味药,并不会让老人家受煎熬。 “只是……我看母亲怕是今天都过不去了……” “你住嘴!”司南夫人刚开口,就被司南卓吼了回去。 “母亲,您让小厨房去熬一小碗参汤过来。最好再准备一些小米粥。今日,我在这里看顾祖母一宿。若是祖母能闯过今日,明日便给祖母熬制中药。”端木南依知道,老太太如今气若游丝,大抵是因为营养不良,饿的。吃不进食物,可想而知。虽然人参是大补的东西,有些老人会承受不住,但是它却可以补心提神。若是老太太精神稍好些,能灌下些许药去,那或许老太太还有救。 司南夫人听了端木南依的话,并未吩咐下人去做,而是看着司南卓。等他的示下。 “你还不快去办?”司南卓对司南夫人摆了摆手。 他虽然也不知道端木南依会把母亲医成何种模样。但是,儿子司南珏的话他还是听进去了。若是不试试,母亲只有死路一条。最坏的结果不过如此,倒不如让端木南依试试看…… 第九章 端木南依治病(三) 端木南依让人取来纸笔,写了两页方子,一页给司南岳抓药,一页给了管家留底。 司南卓看了方子上的几味药,都是消火,补气,养心之方子。 “这几味下火的药会不会使老太太虚寒?”司南卓说着将方子给了司南珏。 “我方才看过老太太,我怀疑老太太是体内有热毒 ,虚火。所以食欲不旺。且试试看吧。”端木南依如今也只是想试试。尽人事听天命吧。 司南岳拿着端木南依给的药方走出老太太的院子。此刻,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他不知道,为什么端木南依一出现就能成全家人的焦点。这个女人身上究竟藏着什么东西,竟然连自己都几次莫名忍不住看过去。 “三哥!”司南岳正低头走着,忽听回廊处有人喊他,他缓缓抬眸望过去。只见荭霑正躲在一根廊柱后面等着他。 荭霑是舅舅的独女,自从母亲去世后,这世上真心疼他的便只有舅舅一人了。母亲在世时,就曾经嘱咐他,长大了要娶霑儿为妻,如今他长大了,为了回报母亲,更为了让舅舅放心,他娶了自己的表妹荭霑。 小时候,他曾经觉得,表妹荭霑便是这世间最好看的女子了。他从小便将荭霑当自己的妻子疼着。那个时候虽不知道喜欢是什么。但是,却知道,对表妹荭霑好总是没错的。 可是如今,虽将表妹娶进了府中,却只能以妾室的身份。每每想起,司南岳总觉对不住舅舅和表妹。 其实,司南岳知道,如今当家主母之所以同意让他娶只是小富之家的表妹,为的便是在今后仕途中,无人可以帮衬于他,且或许还多几分拖累。包括迎娶端木南依进门,端木南依家道中落,且端木家无男丁,无在朝为官的重臣,日后恐也不会有 ,而且还是失母庶女。娶她进府,占着这正妻之位,为的便是将自己为官入仕之左膀右臂全部斩断。使自己无亲可依。不会成为大哥司南珏的威胁。其实,既是为祖母冲喜迎娶,为什么不能是大哥?偏偏是他? “你怎的在此?父亲让你回屋思过,你在这里是又想挨骂?” 司南岳看到荭霑,便快步朝着她走了过去。 “三哥,老太太可是不行了?我就说,那个女人她一定是个丧门星,本来让她来冲喜的,如今倒好,直接把老太太给克死了!三哥,这样一来,你是不是可以休妻了?” 听到老太太病危,这荭霑脸上竟然还有几分喜色,司南岳微微皱眉。 “霑儿,祖母对我一向亲厚,你怎可盼着她去?端木南依如今还在屋里侍奉,你倒先在这边幸灾乐祸,霑儿,我对你说过多少次,要学规矩,学做事,你怎么就是不听?” “三哥,你是嫌弃霑儿了吗?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木头疙瘩了?你曾经说过,你就爱慕霑儿这样不拘小节的性格,如今怎得反倒夸起了她来?那个端木南依才进门不过一天,就把你的魂勾了去吗?你以为我不想进去伺候吗?可是,我只是你司南岳的一个小妾,连吃饭都不能上桌的小妾,如何能进去?”荭霑说着,眼圈一红,吧嗒吧嗒大滴的眼泪便夺眶而出。 自小时候,司南岳便最怕荭霑掉眼泪,见她哭了,急忙伸手将她揽入怀里。 “我知道你是委屈,可如今不同往日,虽有我宠着你,可是,端木南依毕竟是明媒正娶的正妻,你且收敛着些。她刚进门,母亲和父亲此刻都向着她,你和她硬碰硬,怕到时候会吃亏。” “夫人和老爷为何向着她?只因为她是正妻?她家里比我家里殷实?可是,你喜欢的明明是我,不是她,凭什么把她强塞给你?” 荭霑想不明白,明明自己比端木南依先进门,明明司南岳喜欢的是她,为什么她还要处处忍让退缩? “我疼你还不够吗?走吧,先回屋。”司南岳知道一时半会儿间和荭霑说不清楚。便搂着她往他们院子里去。 “三哥?你这手上拿得是什么?”荭霑见司南岳手上始终拿着一张宣纸,不由好奇。 “这是端木南依给祖母开的方子,一会儿我还得出去抓药。”司南岳想着端木南依要给祖母治病,不由又皱起眉来。 这一个两个的 ,都不让人省心。 “三哥,你也累了,让喜娃去吧。她之前也经常去给我娘抓药,药房她是认得的。”荭霑说着便从司南岳手中抢过了药方。司南岳原本还想拦着,可是,经过昨天夜里,和今天早上这一通折腾,他确实也有些累了。于是,便又嘱咐了荭霑几句就去躺着了。 荭霑得了药方,想着夫人和老爷此时本就偏向着端木南依,若是再让她将老夫人的病给治好了,今后好不得把她宠上天?那她还有什么出头之日…… 荭霑始终记得,父亲曾经对她说过,若想做成人上人,必须得多多为自己盘算,且心要狠着些才行。姑母便是吃了良善的亏,所以,早早地折在了这深宅大院之中,她再不可重蹈姑母的覆辙了…… 第十章 端木南依治病(四) 这一夜,端木南依寸步不离的守在老太太的身边。每隔半个时辰,便往老太太嘴里喂些水和小米粥。当熬到早上天蒙蒙亮时,老太太的呼吸听着总算平稳了一些,端木南依这才在一旁的藤椅上睡了一会儿。 “小姐……”花悦喊她时,端木南依也不过刚休息了一个时辰而已。 “怎么了?”端木南依以为是老太太有事,急忙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小姐,老爷在外面等您。”花悦轻声说道。 “哦。” 端木南依想,司南卓应该是在上朝之前过来看看情况的。 “我现在这样还得体吗?”因一夜衣不解带的照顾老太太,端木南依看起来多少有些憔悴。 “不妨事的。”花悦伸手从一旁的桌子上拿了凤钗替帮端木南依戴好。那是昨晚,端木南依嫌戴着碍事,摘下的。又替她捋了捋额前的几缕碎发。 她们小姐即使一夜未眠,看着依旧光彩照人。花悦想。 “走吧。”端木南依打起精神,走出了老太太的屋子。 刚出屋子便看到司南卓和司南珏二人站在院子当中,因老太太的院子挨着后花园,此刻正值清晨,花香浓郁之际,一阵微风拂过脸颊,伴着淡淡花香,端木南依瞬时清醒了好些。 “给父亲和大哥请安。”端木南依缓缓上前,向着司南卓和司南珏行礼。 端木南依有些不明白,为何司南卓老是将司南珏带在身边。似寸步不离的样子…… “南依,老夫人可还好?” 昨夜里司南卓一晚上都不曾睡安稳,端木南依说,若老太太今日好些便可用药。可是若今天老太太情形不好呢? “还好。” 端木南依回答道。 “是否可以用药了?”这才是司南卓最关心的问题。 “应该可以了,一会儿我就让花悦去熬药。”昨天司南岳就有带话过来,药已经买回来,放在管家那里了。 “一会儿我们出去时,知会管家,让他做就好。难为你了!”司南卓面露感激之色。原本昨日里对端木南依那般,是因为端木家或许马上就要出一个妃子了。可是没想到,这个端木南依倒还真有几分本事在身上。 “好。劳烦父亲。”端木南依微微施礼,司南卓和司南珏转身离开。 只是,在司南珏离开之时,端木南依却看到他对自己莫名笑了一下。 当端木南依认真看过去时,那人却已经走远了。 不知为何,端木南依看那司南珏总莫名有一种熟悉感,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记不得在哪里见过。 “小姐……您真的有把握吗?我看老太太的病不是一天两天了。老爷又这么上心。若是您治不好……小姐,咱们初来乍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昨日里花悦就想说了。她们家小姐心好,可是,因为心好,吃的亏却也不少。 在家里时,便总是让着夫人的那两位嫡亲的小姐。原本以为出嫁之后,便能过些舒心的日子,可是,谁知这姑爷看起来更是个不省心的,还有那个叫荭霑的小妾,一看就不是个守本分的。花悦不知自家小姐如何想的,她这心里已然是凉了一半。 如今,小姐揽下了治老太太的活。若是治好了,自然皆大欢喜,可若是治不好,怕在这个家里就更难了…… “花悦,你觉得司南夫人怎样?”端木南依缓步走至院子里的凉亭处。找了个石凳坐了下去。老太太这院子看起来比她那院子大了不止一倍。 “司南夫人……看着不是个会持家的。” “不是说这个,只说你看着她对司南岳如何?” “花悦觉得还好。” “不,司南夫人心里并不喜司南岳,只是碍着老太太和老爷,所以,她才表现出对司南岳很好的样子?花悦,看什么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你想,若是司南夫人真心对司南岳好,她怎会同意让司南岳娶我?我们端木家如今家道中落,且无子嗣可在朝为官,若司南岳想要进朝为官,我不仅帮不上什么忙,或许还会成为阻力。” “此话怎讲啊,小姐。” “若是司南岳还想与谁家联姻,论道理她自是越不过我去。谁家家世好的小姐会来给他做小!而且……司南夫人明知他不喜我,却还迎我入门,且人前人后总说司南岳宠爱荭霑。一个男子宠妾灭妻,这样的男人不止于世家女子不耻,即便男子也是看不上的。只这一招,怕就断了司南岳的仕途路……” “小姐……夫人她真的是这样吗?……” 花悦不可置信的看着端木南依。 “你可知我因何要给老太太治病?”端木南依知花悦是真心对她好之人,所以,也不想隐瞒。只有主仆一心,她们今后才能携手在这深宅大院之内活下去。 “不是因为小姐心善,看不得老太太受苦吗?”花悦总感觉三年前,自小姐大病一场之后,小姐的心思她便渐渐猜不透了。而且,小姐醒来之后,似乎也和之前不太一样。虽然小姐自请到了老太太处养着,然而,却好似对老太太也不像之前那般亲近。总似隔了些什么似的。 “这只是其一。还有另外一点,老太太若是醒来,对司南岳会有所帮助。”端木南依从老太太给自己家传手镯便看出,老太太实则是偏疼司南岳一些的。 “怎么说?小姐。”花悦一张圆乎乎的脸上满是疑惑的表情。 “你可看到老太太要给我家传碧翠手镯时,夫人的反应……” “夫人拦着……” “对,夫人并不想老太太把那传家之物给我,因为,夫人想把它留给她的儿子,大少爷。所以……我猜,夫人并未尽心给老太太治病,反而出了冲喜这样的法子。其实,表面看她是为老太太的病着急,而实则,她并不想让老太太好。你也看到了,老爷对老太太的重视程度远胜过夫人,所以,若老太太好了,夫人的权利便会受到影响,且老太太偏疼司南岳,那么她的儿子司南珏或许就不会那么顺理成章的继承爵位。而我既然已经嫁给了司南岳,虽他不喜我,而我和他的关系依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老太太,我必须得救……” 第十一章 端木南依治病(五) 其实,不仅是司南岳不喜端木南依,端木南依又何尝喜欢司南岳。只是,现在的世道,女子嫁人婚配那便是一辈子的。虽说端木南依之前对司南夫人说了和离的话,可其实,她心里是明白的。祖母年迈,父亲惧内,而夫人对自己并无情分,甚至还多有嫌弃,所以,若是和离家去,恐怕也是煎熬。还不如在此处熬着。虽说司南岳不喜自己,好在他只是宠爱荭霑,对自己并未有多少坏心思。若是能井水不犯河水,平静终老也便认了。 “小姐,三少爷那么对您,您还为他打算,值得吗?”花悦替自家小姐委屈。 “我不是为他,我是为自己。走吧,进去吧,别让老太太醒了身边没人。”端木南依说完,起身进屋。花悦虽不能完全理解小姐,但她是小姐的人,只要小姐决定的事情她一定全力支持。 今日司南卓早朝之时总是感觉有些心神不宁。于是,下朝之后,便急匆匆往家里去,走至门口,恰遇到家里的小厮着急忙慌的从院里跑了出来,差点一头撞在他身上。 “着急忙慌干嘛去?不长眼睛吗?成何体统!”司南卓背起手来训人。可是,他话音刚落,就被小厮接下来的话,给狠狠吓了一跳。 “回大人,夫人让我去寻大人,老夫人没了!”小厮的声音此时还有点发颤。跪在地上肩膀都在抖。 司南卓一听小厮这话,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司南珏急忙伸手搀扶,同时陪着父亲慌忙往老夫人的院子里去。 刚走至门口,就看到院子里已经密密麻麻跪满了人。啜泣之声此起彼伏。 司南卓顿时便觉不好。急忙快走两步进了屋。 屋子里,司南夫人正在抹眼泪,端木南依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看着榻上已经没有气息的老太太。 “怎么回事?清早不是还好好的吗?” 司南卓竟一时间不敢上前,好似眼前的一切被证实是真的一样。 “老夫人喝了三少奶奶开得药方,便开始浑身抽搐,没过多久便不行了……”这时一旁一直侍奉老太太的婆子哽咽开口。 “怎么回事!你说!”司南卓一手指着端木南依,此时的他后悔至极,早知如此,就不该相信这个女人的鬼话,或许母亲还能多活几日。 “我无话可说。请公公降罪。端木南依愿意受罚。” 端木南依此时确实无话可说,她不愿为自己辩解。老夫人确实是吃了她所开的药才导致心脏骤停的。虽然端木南依并不知道自己是哪味药出了错。可是,结果证明她错了,她只能认了。 “你受罚?你……”司南卓一时间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端木南依开药,是他同意了的。此时,母亲出了事,他虽然恨极了端木南依,却又能拿她如何…… “祖母……祖母啊!你死的冤枉啊!没想到会有人这么心狠,毒害了你啊……祖母……” 正当司南卓看着端木南依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荭霑哭着走了进来。 “祖母啊!你死得冤枉啊!你放心,荭霑就是拼了性命也要为你讨回公道……” 人死为大,这种时候,原本是不能允许有人在这里哭喊的。可是,此时,司南卓和司南夫人却都噤了声,任凭荭霑在这里胡闹。 “端木南依,你因何要毒害祖母?你刚进门,祖母如何得罪了你,你这么狠心!我要替祖母讨回公道……” 荭霑说着猛地扑向端木南依,伸手就抓掉了端木南依发钗,端木南依的黑发顿时被打散,垂落于肩。 这于当前,便是极大的侮辱了。 端木南依抬眸看向司南岳。司南岳却只是匆匆瞥她一眼,便别过了头。 “小姐!我就说不值吧……” 花悦急忙上前护住端木南依。 “你滚开!”荭霑见大家都看着,并无人劝解。心里更是得意。她知道报仇的机会来了,于是她狠狠抬脚朝着花悦踢了过去。 端木南依早料想到荭霑会报私仇,于是,一个转身,将花悦护住。荭霑那一脚恰踢在端木南依后心处。若不是花悦撑着,她已经跌落在地了。 “小姐!” 花悦一双大眼睛顿时蓄满了泪水。 “别哭。扶我起来。”端木南依对花悦轻轻摇头。 花悦忍着难过,将端木南依搀扶起身。 “啪!”端木南依刚起身,便一个巴掌甩在了荭霑的脸上。 “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小妾,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死者为大!在这里撒泼打滚就该乱棍打死!” 荭霑刚想反抗,端木南依随即又是一个巴掌甩了出去。这一次,司南岳终于出手了,他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端木南依的胳膊。 “够了!祖母的死你脱不了干系!”司南岳恨恨地看着端木南依。 “三弟慎言!”此时,司南珏突然开口。 “大哥,你什么意思?”司南岳不满的看着司南珏。 “父亲,我认为现在最关键的是找出祖母的死因。”司南珏没理会司南岳,而是悄声对司南卓说道。 “珏儿,你的意思是……来人,给我将管家喊来,顺路把给老夫人熬药剩下的药渣一起拿来!” 经司南珏这么一提醒,司南卓顿时也感蹊跷。 端木南依的药方他和司南珏都是看过的。虽然他们不懂医术,但是,如果说哪味药会将人致死,那倒是还不至于……难道……是那一环节出了问题? 端木南依原本也想到了这一点,可是,药是让司南岳去买的,虽然司南岳有点混蛋,但是,他不至于会为了陷害自己去害老太太…… “司南岳,药是你亲自去抓的吗?”端木南依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冷冷的看向司南岳。 第十二章 无依之地(一) 荭霑听到端木南依这么询问司南岳,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而这一幕恰好被一直观察着她的司南珏看到。 “自然是我亲自去抓的药。”司南岳不想牵连荭霑。于是,隐瞒了事实。 “你在哪个药铺抓的药?你可一味一味都核对过?”此时的端木南依似也有所了悟。 “我在……” “老爷,管家到了。”这时,刚才奉命去找管家的小厮进来回禀。 “让他进来。”司南卓找了一张椅子坐下。他在想,若母亲的死是人为,那他定会让那个人偿命! “老爷。”管家看起来是一个很精明干练的中年男人。 “忠义,是谁将老夫人的药交给你的。” “是三少爷。”管家回答。而管家也没有说谎,确实是荭霑让喜娃去抓了药之后,又给了司南岳。她原本想让喜娃动手,可是药铺里要留底方。所以,喜娃没机会动手。 “将药渣拿上来。”司南卓又说。 此时,早有一个婆子捧着药锅等在外面。 “老爷,这是给老夫人熬药剩下的药渣。” “忠义,你去宫里找秦御医过来……” “父亲……”司南珏没等司南卓说完便将司南卓拦了下来。 “母亲,您先安排祖母后事。其他人都退下去吧。弟妹留下。”司南珏代司南卓发声。而司南卓竟没有再坚持。可见司南珏在司南卓心中的地位。 想来,之后这偌大一个侯府一定会传给司南珏。端木南依想。自己若想在这院子里安安稳稳活下去。最不能得罪的让不是司南岳,而是司南珏。 不一会儿,老夫人的院子便安静了下来。 “走吧,我们去西屋说话。”司南珏一边将司南卓搀扶,一边说道。 端木南依明白,司南珏一定是有重要的话要问自己。而这些话,还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司南珏果然是个心思缜密之人。端木南依认为,司南珏是唯一一个司南府上目前为止,智商,情商都在线的人。 “弟妹,你先看看这些药渣,可有什么不妥。”刚到西屋,司南珏就把手上的药渣递给了端木南依。 “大哥信我?”端木南依并未第一时间接过那些残留的药渣。方才司南卓原本是要喊御医的。那就说明,司南卓并不完全信任自己。而司南珏之所以拦下司南卓,多半是因为家丑不可外扬,这也就说明,司南珏几乎已经断定,是有人在这药里做了文章。如今,他让自己一个当事人查看这些药渣,难道他就不怕自己作弊? “我虽不精通医术,但也是懂些药理的。你且先说说。”司南珏不动声色的再次示意端木南依查看那些残留的药渣。 端木南依点点头,接过那药锅,仔细的将那些残渣分类。 “黄芩,金银花,黄连,蒲公英……”端木南依仔细核对,却并未发现异常…… “这些药渣并未异常。”端木南依皱眉。如果药渣没有异常,那就说明老夫人的死并不是被人动了手脚,而确实是自己方子出了问题。可是,直到现在她也想不出自己的方子出了什么问题,能让人瞬间猝死。 “这样,我让人去查一下,看看究竟是谁去抓的药,又在哪间药房抓的药。按照规矩,为了以防万一,药房都会留药方子。而我和父亲都见过那张方子,管家手里还有一份。应该不会出错。”司南珏说道。 端木南依有些诧异,司南珏这么说,意思很明显,他怀疑送去药房的方子被人动了手脚。可是为什么司南珏会这么认为呢?难道他就这么不相信自己的弟弟司南岳? “老爷,二少爷回来了。”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管家的声音。 “他还知道回来?让他跪在祖母床前思过!我不想见他!”司南卓愤愤地说。 “二弟一定是听说了祖母的病情特地赶回来的。父亲,你就见见他吧。看看这些日子他是否有所长进。” 司南珏见父亲不欲见司南淸,只好出言劝阻。 端木南依原本还在纳闷,司南岳排行老三,司南珏乃嫡长子,那么二子又是何人?她进门这几日因何从未见过?而且不止未见过,就连听都不曾听人提起过。若是换在以前,她或许还会打听一两句,而现在,端木南依知道,若想在这样的院子里生存下去,第一条,便是少看,少问。 “父亲,既然二哥过来,那我就先下去了。”端木南依俯身施礼,想要告退。 “无妨,都是自家人,你见见也好。只是一会儿别觉得突兀才是……”端木南依刚想走,司南珏却出言挽留。端木南依只好硬着头皮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不多时,端木南依便听到了规则有力的脚步声,随即帘子一挑,伴着一阵细风,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父亲,大哥……”司南淸进屋后先是拱手施礼,而后匆匆瞥了一眼端木南依便又将目光聚焦在司南卓身上。 “父亲,祖母因何会这么快就没了……” “你住嘴!你一年里在家几天,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质问?祖母跟前你可尽过一天孝道?父母面前你可问过一次安好?整日里在外面和一些混混在一起,你现在回来作甚?你祖母跟前不缺你一个孝子!” “父亲……” “父亲,缺不缺不是你说的算的。我是司南家里的子嗣,我便就是祖母面前的孝子,我未在床前尽孝,并不代表我不孝。您整日困在庙堂之上,未对祖母尽孝,难道您也是不孝?” 端木南依还从未曾见过谁家孩儿敢和父母如此说话的。不由抬起头,对这司南家的二子司南淸多看了几眼。 只见面前男子穿着一身烟青色绣纹束腰长袍。袖口随意松散,并未点缀玉扣。腰间垂双面镂空福字碧玉。墨色长发直接用白玉簪束在脑后。看起来颇为随意洒脱。 “你放肆!”司南卓终于拍案而起。 “您看!我若在家,您少不了生气,索性,我离您远些,大家都可舒心些。” 这位二公子是真敢说啊!端木南依不由在心里暗挑大拇指,这样的人,在这样的时代,无疑就是那一抹不一样的烟火…… 第十三章 无依之地(二) “二弟,祖母辞世,你我需在家守孝数月,这几日你就住家里,别乱跑了。”司南珏或是不愿让端木南依看了这父子俩的笑话。于是,出言解围。 “知道了。大哥。”司南淸似乎对司南珏这个大哥比对司南卓这个父亲还要尊重几分。 “这位是弟妹。三弟刚进门的夫人。三弟成婚时,你没回来。一家人总是要见见的。”司南珏突然话锋一转,转向了端木南依。 端木南依没有想到,自己会突然被点名。急忙对司南淸俯身施礼。 “端木南依问二哥安。” “也不知是谁出了这冲喜的馊主意。平白毁了好些人。” 司南淸只是略看了一眼端木南依,便转回身去。只是,司南淸说的这句话在端木南依听来却很是入耳。这个年代里,能有这样意识的人不多。端木南依不由又仔细打量了司南淸一番。 比司南岳略高一些。比司南珏略黑一些。比司南岳好看一些。比司南珏随性一些。但是端木南依看来,在司南淸的身上却有着和这个时代不太一样的气质。用现代话讲,这种气质叫做混不吝。 “放肆!这家里什么时候由你当家了?” 司南卓是一句都听不了司南淸说话。在司南卓心里,司南淸就是一匹难驯化的野马,当有一天他发现这匹野马无论自己多么费心都成不了他想要的样子的时候,于是,他便放弃了给他一片草原的想法。将他放出去,让他自生自灭。 “我去给祖母守灵。”司南淸说完,没等司南卓说话,便转身出了屋子。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这在端木南依看来就非常江湖。然而,这种洒脱的江湖气,却是她一直向往的。 “你也下去吧。”司南淸出去之后,司南卓对端木南依挥挥手说。 端木南依暗自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回到自己的院子了。在整个司南家,也就在那里,她才能略微放松一些。 端木南依行礼后缓缓退出屋子。此时,花悦就等在屋外。 她太担心自家小姐了。原本在给老太太治病之初,她就是反对的。她怕出了岔子,她们担待不起。而且,这个家里,上上下下,也没有谁会向着她们说话。 花悦觉得自己有点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没想到老太太竟然真的就没了。这下子,小姐怕是身上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当然,最让花悦难过的还是她们的新姑爷司南岳的态度。他口口声声护着小妾荭霑。可是,小姐却还在事事为他盘算。 “小姐,您没事吧?” 端木南依看着花悦担心的神色,心里便有些不落忍。她原本是可以留在端木家的。再熬个几年,便能向太太请辞,出去配婚成家。可是,如今却陪着自己嫁进了这完全陌生的去处。原本想着,只要夫君是个识理的,哪怕对自己不甚好,自己小心谨慎些也就过去了。这个年代,嫁给谁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毫无底气的。既然都是一样。便也没什么选择的必要。只要安安稳稳过完这一辈子便是好的。 可是,却没有想到,司南家原本是这样的一处沼泽泥潭。 当家主母不是个眼明心亮的主。又摊上一个宠妾灭妻的夫君,蛇蝎心肠的小妾。端木南依只是想想便觉难熬。如今,还要花悦跟着自己受这份心焦。她自是于心不忍。 “我没事。走,我们回吧。”端木南依笑着上前握住了花悦的手。她心里暗自想着,若是有机会,给花悦找一户好的人家,让她出了这深宅大院,好好过几日,自己想要的日子。而她……怕是只能熬着到下一世了。 花悦见小姐脸上无异,才略放心些,扶着端木南依回她们所住的院子。 “你等一下!”谁知端木南依刚想走。深喉便有人喊她。 她缓缓转身,只见司南淸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这……就有点不合规矩了。这大伯子和弟媳私下见面多少有些影响风评。 只是,这二少爷方才端木南依也领教过了,是个我行我素的个性。想来,他并不在乎这些。 然而,初来乍到的端木南依却不得不在乎。 “二哥,您叫我?”端木南依真是烦了这无止境的施礼还礼。可是,眼下,她却还是得照做。 “祖母可是吃了你写的方子,才突然身亡的?” 司南淸的语气很不友好。 “现在还不好说。爹爹和大哥正在调查。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端木南依态度淡然。不卑不亢。 “你开方子,是父亲和大哥的意思?” “是我自己想试试。父亲和大哥没有反对。” “那老三呢?老三怎么说?” “他……不同意。”端木南依不明白司南淸问这些是为了什么。 “你把你写的方子给我看看。”司南淸看着端木南依。眼神晦涩不明。 “方子在管家那里有一份。父亲和大哥都是看过的。”端木南依依旧宠辱不惊。她理解司南淸的咄咄逼人。毕竟,老太太确实是在吃完自己的摇之后突然身亡的。端木南依也希望这件事侵害可以尽快查清楚。能够还自己一个清白。若真的是自己的方子出了问题。那么该她承担的责任,她也不会逃避。 “你让谁去抓药?”司南淸像极了在审讯犯人。 花悦听着都有些不熨贴了。何况端木南依。 好在,端木南依能忍。 “司南岳。”端木南依连名带姓的称呼自己的夫君,这在此时,也算是大不敬了。 可是,显然,二少爷司南淸根本没在意这个。他如今只在意,自己的祖母究竟是怎么死的。 “好,你下去吧。我去找司南岳。”司南淸说完转身快步走了。 又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端木南依笑笑。其实,这样的人并不难相处。至少什么都在明面上。 “三少奶奶回来了。可需要什么茶点,我们下去准备。”原本站在院子里说话的两个婆子看到端木南依进门,急忙上前施礼。经过前次端木南依在前厅教训荭霑的事。她们心里也清楚端木南依并不是什么软柿子,于是,表面上也变得恭敬起来。 “不用了,你们各自去忙吧。我想休息一会儿。”这话其实就是说,你们到别处聒噪,我需要安静的意思。 这些婆子都是司南府的老人,自然知道端木南依话里的意思。俯身施礼后,各自忙去了。 花悦扶着端木南依进屋。刚进屋,端木南依就一股脑的躺在了榻上。这一天一夜里没合眼,她已经是累极了。 “花悦,焚点安神香。我想歇歇。” 端木南依说完便不再言语。 花悦将香小心翼翼放进香炉里。转身出门,想着去给自家主子准备点可口的饭食。 可是刚走至角门处,就见好似有个人影在那里鬼鬼祟祟地埋东西。 “是谁在哪里?大白天的!做什么坏事?” 这边的小路一般很少人走。花悦也是不想碰到那些婆子妈妈,嫌打招呼麻烦所以才绕至这条道上往伙房去。却没想到竟然被她看到了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在墙根鬼鬼祟祟埋着什么。花悦也是仗着自己身上有功夫,所以便大吼了一声。 谁知那小厮听到声音,竟然头也不回的就跑了…… 第十四章 无依之地(三) 花悦急匆匆追了过去,也只是看到了一个穿着侯府同统一胡黄色褂子的背影。花悦原本就是初来乍到,对侯府里的人自然是不熟悉的。只是,有一点花悦几乎可以确定,这个人看着鬼鬼祟祟地,一定没干什么好事。 于是,花悦急忙转身走至刚才那小厮待过的地方。打眼望去,便看到靠着墙根的地方,有一块儿土是新翻过的。 花悦直接走过去用手将那里往深处挖了挖。不一会儿,那土里竟然出现了一个油纸包。花悦打开一看,只见那油纸包里裹着好些黑乎乎的药材,而且是已经熬制过的药材。花悦突然就想到了小姐给老太太开方子的事。她虽然猜不出这中间的联系,但是,把这个交给小姐,凭着小姐的聪明,总是能猜出几分的。 于是,花悦看四下无人急忙将那油纸包揣在身上,快步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边,端木南依虽然疲惫至极,但是,脑子里却胡乱翻腾着,无法消停。想起前世,自己一个堂堂心理学的女博士,竟然被一位犯了病的病人推下了七楼,于是,一命呜呼到了这里。上一世的亲人不知是否一切安好。想想便觉心里空落落的。 叹息一声,翻个身,便又想到了自己这一世。不知怎么就变成了端木家的小姐。她并不知道端木南依之前是什么样子,只是听花悦说,似是生了一场大病,九死一生。府里已经准备后事了,而她却活了过来,只是,无人知晓,现在的端木南依早已不是之前的端木南依罢了。 还有,就是如今的这桩婚事。原本自己已经想要安分守己,收了心思在这里平稳过完这一辈子。却不曾想,遇到了司南岳这样一个提不起来的男人。更没想到,自己刚进门,就治死了老太太。如今,这一团乱麻的局面,怎么都理不出个头绪来。更何况,自己如今还是当事人之一…… “咯吱……” 端木南依听到门被从外面推开,紧接着,响起了花悦的脚步声。花悦跟着她多年。花悦的脚步声她还是能听出来的。 “小姐,您睡着了吗?”花悦趴在床头,轻声询问。 端木南依知道这个时候花悦如果没有要紧的事,一定不会来烦自己。 “还没。”端木南依说这便懒懒地靠着床头坐了起来。 “什么事?”端木南依看着花悦神神秘秘的样子有点好笑。 花悦便是这样的人。有什么都表现在脸上。所以很好相处。 “小姐,你猜我刚才出去的时候 ,看到什么了?”花悦捂着怀里的油纸包问端木南依。 “你捡到东西了?可是什么值钱的?快给我瞧瞧!”端木南依看花悦捂着肚子的样子,便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小姐,你怎么猜到的?但是你猜的并不全对。因为,我捡到的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而只是一个油纸包。里面包了一些你想不到的东西。”花悦继续卖关子。难得,小姐来了兴致。她想着法子想让端木南依放松一些。 “油纸包?你……捡到的可是一些药物的残渣?”端木南依一语中的。把花悦当即惊了一个目瞪口呆。 “小姐,你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也看到了?不对啊,当明明就我一个人……” “我不曾看到。只是,方才管家将那熬过中药的药渣端过来的时候,我好像闻到了有麻黄的味道。但是,却没有看到麻黄的残渣。所以,我那时便怀疑是有人改了药方,而后又将擅自添进去的药渣取了出来。又或者是单独熬过将药水兑进了我的方子里。只是,无论是哪种,药渣总是要处理的。而且……你闻闻……此时你身上是不是有一股子中药味儿?” 其实,花悦刚进来时,端木南依已经闻到了她身上的药味儿。只是听花悦一通卖关子之后,她更加确定了而已。 端木南依说完便款款下了床,穿了绣鞋。走至茶壶处,自己斟了一杯凉茶。心里燥热的慌,也需得消消火了。 “小姐,那你说老爷派去药房查抓药时的方子可否能够查出什么?” 花悦也听说,司南卓已经派人去查京城里的所有药房了。若是药房里留了存根,那与管家那里的存根一对,便可以一目了然。所以,若是查的话,就应该是可以查出来的吧? “我想怕是不会有什么结果!那动手脚的人她怎会不知管家那里有方子,又怎会不知药房那里要留存根?所以,她既这么做了,便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或许,她连东窗事发时的替死鬼都已经筹谋好了也说不定。” 这些都是刚才端木南依睡不着时想的。她既然敢这么做,就一定留了后手,简单的调查或许根本查不出来结果。反倒是更能佐证,就是自己的方子出了问题。所以,这件事只能另想办法。 “那要怎么办啊?难道就没证据能证明您的清白了吗?” 花悦着急了。她相信,老太太的死一定和自家小姐无关。小姐那药她即便治不好老太太,也绝不会把老太太送走。否则,依着小姐谨慎的性子定不会站出来承揽这件事情。 “你还不打算把你怀里的那药渣给我吗?”端木南依在想,或许,这花悦怀里的药渣就是这件事情的峰回路转。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怕就是如此吧。 第十五章 无依之地(四) 经端木南依一提醒,花悦才恍然想起,自己怀中还揣着一包药渣,于是,她急忙小心翼翼地将那一小包药渣从怀中取出。交给端木南依。 端木南依打开一看,果然就是麻黄的残渣。可是,如今,即便找到了这个也不能证明她就是被人陷害的,搞不好还会被人污蔑自导自演,居心不良。所以,现在必须想个法子让那个私自改了药方的人自己跳出来。端木南依想。 “花悦,你这样,你还将那包药渣原封不动的埋回去。晚些时候,你陪我演一出戏,切记,你今天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捡到,明白吗?”端木南依对花悦轻声交代。 “知道了,小姐。花悦听小姐的。”花悦说完,便又抱着那包麻黄残渣走了出去。 其实,不用说,端木南依也猜出来这事情是谁做的了。可是荭霑一个人绝对不可能做的成。她肯定有帮手,只要找到这个帮手,那么这事儿就有转机。 下午时分,端木南依与花悦带着几名婆子一起去老太太的院子守灵。只是这一次,端木南依有意避开了花悦早些时候走的那条小路。因为,端木南依在院子里发现了一具雀鸟的尸体。想找个地方埋了。 不出所料,跟随端木南依的婆子挖出了那包细辛的残渣。 花悦和端木南依对视一眼。这便是她们计划的开始。目前为止,一切顺利。 端木南依便拿着那包残渣招摇过市般的到了老太太处。 此时,老太太处的院里院外已经都覆了白绫。当端木南依穿着一身素白进屋的时候,便发现,司南淸和司南岳正跪在地上,往香火盆里烧纸。 “二哥。” 端木南依进屋后先是对司南淸略施一礼,而后,便跪在老太太榻前上香。 老太太的棺椁是之前就备好的上好的楠木。方才端木南依进屋时,看到那棺椁就停在院子里。按照京城里的规矩,亲属见过面之后,今晚应该就会将老太太入殓。 端木南依想想也是遗憾,竟然还未曾好好给老太太磕个头,敬杯茶,老太太就没了。想到此处,端木南依便恭恭敬敬地对着停放老太太尸体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女眷晚上过来就可。你怎么这会儿子过来了?”司南岳此时身上已经穿了孝袍,不耐烦地看了端木南依一眼。 “我闲着也无事,不如早些来给祖母守灵。” “你是该早点过来守灵。因为你心中有愧!都说进门成丧,那这新妇不是丧门星,就是命硬克夫。这倒好,你直接将祖母给治死了,你就是磕一百个头,老太太也醒不了了。” 荭霑是得了消息,说端木南依找到了一包中药残渣朝着老太太院子里去了,这才匆匆忙忙过来。 消息是端木南依让花悦放出去的…… “老三,你房头就是这规矩,这是祖母的灵堂!死者为大,一个妾室都敢在这里撒野,你管不管?不管我可动手了!” 端木南依一点都不怀疑,司南淸真的敢把荭霑给扔出去。 “荭霑,还不给祖母敬香,磕头!”司南岳急忙用眼神示意荭霑不要惹事。 荭霑见司南岳开了口,又见司南府上的活阎王二少爷司南淸动了怒,顿时,也不敢再吱声。急忙点了香,上香磕头。 此时,端木南依却已经缓缓退至一旁,将阔袖中的那包药物残渣递给了司南淸。 “二哥,这是我们来时在路上发现的药渣。有人将它埋在了西苑墙根处。” “药渣?什么药?”司南淸皱眉。 “细辛。”端木南依回答。 司南淸脸上顿时一怔。 “二哥,细辛和麻黄功效相仿,有散寒平喘之效,然而,却不适用于体虚,年迈之人,过量,会使人产生心悸,心跳过快,猝死等症状。所以,二哥可知,我们府里谁有哮喘之症?谁的手中有细辛只需?” 端木南依此话刚出,司南岳立即警觉惊讶的看向了荭霑。荭霑自小就有喘病。这也是一直以来她没有身孕的原因。因为御医曾说像这样的女子若是怀孕生子很容易难产致死。所以,司南岳疼惜荭霑,不忍让她受生育之苦。 端木南依自然看到了司南岳的表现。她心中已经笃定七分。于是,又缓缓开口道,“我想这个时候应该派人搜搜各房院子了。看看哪个房头近期抓过这味药。而且,院子里有小厨房的要重点查。以及熬药的药锅,锅底是否有残渣。还有给老太太熬药的厨娘是否半途离开过,又是否有人动过老太太的药。这些都应该仔细问了。我的意思,实在不行就报官吧。有些人做了,奈何我们府里不能动用私刑,衙门就不一样了。总要给些厉害,才能证明孰好孰坏。” 端木南依一番话下来,荭霑早已经是变了脸色。只是,她院子里埋药渣的小厮回复说是埋在了南苑。此刻,端木南依却说是在西苑院墙根处找到的,而且,她埋得分明是麻黄,这端木南依因何找到的是细辛……她灵机一动便想到这一定是端木南依为了给自己开脱所以,才设计了这么一番,无非是给自己找的开脱之词。 只是,荭霑开始时,并不知麻黄可以将人致死。她只是想着偷偷添上一副药,使端木南依的那个方子不准,对老太太的病没有效果,这样,她就可以做做文章,让端木南依在这院子里不好为人。而且,也断了端木南依立功的机会。老爷和夫人怕是就不会再信任于她。 没成想,老太太吃了那药竟然真的一命呜呼了。刚开始时,荭霑也是慌了手脚。她不相信自己只是多添了一味药,就能将老太太致死。一定是端木南依的方子原本就有问题。可是,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着小厮将那单熬出的麻黄的残渣给扔了。 只是,现如今,她既然知道了这麻黄的厉害处。便不能再让那包药渣出现在这府中。得找人毁尸灭迹了才行。 第十六章 无依之地(五) 荭霑心里这么想着,可是嘴上却依旧不饶人。她现在已经是恨极了端木南依。她恨端木南依才进门几日,便得到了公公婆婆的信任。她恨司南岳虽然对她宠爱有加,却不能将她扶上正妻之位。所以 ,她不称心,自然也不会想让端木南依称心。 “你说你是在那里找到的?谁能证明?你屋里的婆子婢女吗?她们是你的人,自然会向着你说话,谁知道你这是不是贼喊说贼?若是你用了这味药,然后又将药渣捡出来埋在那南苑墙根处也说不定。”荭霑振振有词的说。 端木南依早就料想到,荭霑会这么说。 “我且不说你在祖母灵堂这么大呼小喝的懂不懂规矩了,我就问你,你因何就肯定是我的方子出了问题?第一,虽说是我开的方子,却是司南岳抓的药,厨房里厨娘熬的药,老太太屋里的丫鬟喂的药,这中间但凡有一个环节出了岔子,都会出问题。你怎么就算准了是我的方子出了问题?难道你见过我开的方子不成?再或者,你原本就是针对我?你可知道在这府上,一个妾室事事针对正妻是和后果?荭霑,我再提醒你一次,我忍你一次,是为了我们同是女子。我忍你两次,是为了府上安宁。但若是有第三次,我定不会饶你!” 端木南依表情淡淡,声音清冷的提醒荭霑。 “我虽未见过方子,但是却知老夫人之死定是和你的方子有关。” 端木南依的话让荭霑虽有些许畏惧。但是,她依旧不愿就此认输。 “你如何知晓却是我方子的问题?若不是我所开方子的问题你又当如何?” “若是你方子的问题,你当如何?” “若真是我的药方出了问题,我自愿到官府自首,为老夫人偿命。若不是方子的问题,我可要到官府去告你一个污蔑之罪!污蔑正妻,已犯七出之忌,到时候你怕不能再待在这府里了,你可想清楚了?”端木南依顺势往前走了两步,走至了荭霑对面。 “我……” “这会儿子是说这样话的时候吗?要我说你们在祖母灵堂这么喧闹,都应该被赶出去才是。”司南岳又适时出来和稀泥了。 “三弟好家教。刚才你那小妾咄咄逼人之际,三弟怎得就不言语?”司南淸一向看不惯荭霑,只是她是司南岳的爱妾,平日里并无接触,他闲散惯了的性格,也并不想理会这些。今天看那妾室如此蛮横不懂规矩,着实是忍不了了。 “妾先退下了 。”荭霑见司南岳一直在给她使眼色,且她心里还挂念着那麻黄药渣的事。于是,便趁机转身退了出来。 荭霑急急忙忙往自己院子里去。一进门就喊了那心腹的小厮,让他去将埋在西苑的麻黄挖出来找机会带出侯府。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端木南依等得就是这个机会,她一早已经让花悦到前院,悄悄寻了司南珏,让他派人藏在那里等着。于是,司南珏的人便将那小厮抓了一个正着。而那小厮手中恰巧拿着刚挖出来的麻黄药渣。 于是,司南珏令人将那小厮带到了前院堂屋。有着人将司南夫人,司南淸,司南岳,端木南依以及荭霑等人全部喊至前厅。 “大哥,喊我们来何事?祖母那里如今无人……” 司南岳刚说几句,便看到了跪在地上已然是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厮。 司南岳一眼便认出,这人是他配给荭霑跑腿的男丁。原本后院各屋里是不配男丁的,只是荭霑需有喘病,需要经常找人购置药品,而且,她也常与司南岳说,想要一个跑腿的小厮,于是,司南岳便从自己的跟随里找了个机灵的给了她。 “父亲去宫里请丁忧之息。你们且先坐下。” 司南珏不动声色的说道。 司南夫人此时也是一头雾水,但这是自家儿子的意思她自然是要捧场的。所以,她端坐在正堂。等着儿子细说下文。 而二子司南淸一看地上跪着的小厮,便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他挑眉看了一眼端木南依。只见端木南依依旧神色淡淡。甚至连看都没看那小厮一眼。 “果然是个成事的。”司南淸心里暗暗思量。此女子配于司南岳实有些委屈。 司南淸,司南岳以及端木南依刚刚落座。荭霑便神色紧张地走了进来。 自己派出去的小厮一直未回。她便已料到不好。所以,她心里此时已经是做好了弃卒保驹的准备。只等看一会儿司南珏如何裁断了。 “荭霑,你且看看,这地上的小厮你可认识。” 司南珏没有给荭霑喘息的机会,直接开问。 聪明如司南珏,其实,从事情初始,他心中便已有答案。否则,他不会在父亲面前帮着端木南依讲话。这件事情若只是普通小事,为了掩人耳目,家丑不外扬的缘故,或许,他还会选择息事宁人。然而,这荭霑胆子太大了,竟然敢在祖母的药方上做文章。还使祖母身亡。这件事情必须追究。侯府中不允许这样的女人存在! “认识,她是三哥拨到我院里给我跑腿的小厮。” 没想到,关键时刻,荭霑竟然可以做到如此滴水不漏,可见,此人不可小觑。端木南依想。 “哦?既然是你的人,他手中的东西你定也知道是什么?”司南珏继续问。 “并不知道。”荭霑矢口否认。 果然想要卸磨杀驴。司南珏微微眯眼,神色阴狠的看着荭霑。 “他手中是熬制麻黄的药渣。你可知道?” “嗯。现在知道了。因我有喘病。所以,得需常年备着些麻黄。许是我院子里熬药剩下的残渣。不知大哥这么问是为何?” 端木南依听到荭霑这么说,不由心下一紧。她没有想到荭霑会这么说。不得不承认,荭霑是聪明的。她这样的说辞,既说明了这些麻黄原本的用处,又说明了,这些麻黄药渣因何会出现在那小厮的手中。 只是,荭霑还是想的太简单了。正可谓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端木南依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一次定不会轻饶了她。这样的女人,留着也是祸害。若她不是司南岳的女人也便罢了。可是她是司南岳的女人。她作妖,便会连累司南岳,连累了司南岳,她端木南依自然也跑不掉。所以,荭霑不能留了…… 第十七章 无依之地(六) 荭霑虽然给了这样一番说词,但是却明显是漏洞百出的。 学医的都知道,那麻黄是不能单独熬制服用的因为,麻黄过量会引起心脏衰竭。所以想,荭霑这个说法完全站不住脚。 “你可知麻黄是有毒的?”司南珏不动声色的再次询问。可是,坐在一旁的司南岳却已经是如坐针毡了。 而司南夫人一听这话,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然而,不同的是,别人都在看荭霑,而她看着的却是司南岳。眼神多少带着点玩味之意。 “荭霑并不知道。方子是三哥找来的医士给荭霑开的。而陆陆续续荭霑也喝了几年了。并未感觉有甚不妥。”不得不说,到了这关键时刻,荭霑过硬的心理素质还是让端木南依有点刮目相看的。 “荭霑,麻黄是配药,只能少许入药,并不能单独大量服用你可知道?为何这药渣之内竟全是麻黄的残渣?”端木南依不由想和她过过招了。 “哦?谁说的麻黄不能单独服用。我就是单独用的啊?怎么我却一直没事?姐姐该不会是危言耸听吧?别自己给老太太开错了方子不承认,却往荭霑身上推。荭霑虽不如姐姐家世好,但是,若得了冤枉也是要到衙门里去喊一声冤的。”荭霑再一次提起了端木南依所开药方之事。 “荭霑,你看这样如何。我开的药方,现在便让人去按照我所开分量去抓药,熬制,之后我当着你的面喝下。而你这麻黄,也按照这残渣的分量去抓药,熬制,而后,你当着我们大家的面喝下,如何?” 端木南依目光炯炯的看着荭霑。她等着荭霑的反击。 “荭霑半月喝一次,如今刚刚喝过。不能再喝。就像你所说,再喝会过量。” “你不是说你不知麻黄有毒吗?怎么会过量?” “我之前不知道,如今你不是已经告诉我了吗?”荭霑这话就有些无赖了。 “好!既然你始终不承认。那我们只能将这小厮送至府衙,看看从他口中能不能问出一二。” “随便!”荭霑似乎早就料到端木南依会有这么一说。所以,神色并没有多少变化。 其实,只有荭霑知道,这小厮如今已经成家生子,而他媳妇孩子的命如今都在荭霑手里,荭霑已经将他拿捏。他万万不会开口招供出荭霑的。 “你这女人还真是无赖的狠!那你倒说说是哪位医士给你开的这独吃麻黄的方子,我们不妨叫他来对质?我看这样的医士也该斩了才是,不知道要枉害多少性命!” 司南珏还在与荭霑求证。可是司南淸却已经是坐不住了。 “三弟,这样的女人你还打算留着?她现在能害祖母,保不齐以后会害谁?今天这事儿,原本不用这么复杂。只是那小厮偷偷摸摸去埋那麻黄之举便可以证明一切。我们何须在这里听她狡辩之词?我这就让人把她父母喊来,将这个毒妇领出去!我们侯府容不下这样的人!她不仅心毒!她还脸皮厚!”司南淸说着走至荭霑面前。然后却是冲着门外拍了两下手。 “进来!”随着司南淸一声怒吼,一位身穿黑色布衫的男子便从外卖呢走了进来。 “你说!”司南淸对男子扬了扬手。 “卑职奉公子命,监视该女子。卑职亲耳听到她对那名小厮说,将药渣藏好。以防万一。还威胁那小厮,不让他乱说话,说那小厮家一家老小都在她手上。否则会要了那些人的命。卑职还看到她给了一位穿着粗布蓝色褂子的婆娘一锭银子。后我跟踪那婆娘,发现她就在伙房任职。” “我说过,其实不用听你狡辩之词。可是,我们侯府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地方。做事自然要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司南淸脸上带着讽刺般得意的笑容看着荭霑。 “你找男丁监视内眷,这是大不敬……”这一次,荭霑终于露出了畏惧的表情。 “我就不敬了,你能将我如何?……带那伙房里的婆子上来!我倒要问问她们谁给她们的胆子,敢毒害我的祖母!” 司南淸话音刚落,便又有一名黑色玄衣的男子将一位半老徐娘带了上来。说是带,实则是扔…… “小娘子。您不是说那只是普通补药吗,怎得会死人啊!夫人,少爷,奴婢冤枉啊,是小娘子说只是寻常补药。怕它的身份卑微,无人信她,于是就让我将那熬好的药汤,放在老太太的药锅里。我真不知道,那东西会死人啊!” 那婆子一上来就撒泼打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你的嘴是干嘛吃的?告诉我们一声会死吗?她给你银子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推脱?混账东西!”司南淸当着司南岳的面不能对荭霑动武。于是将满腔的怒火都转嫁在了这婆子身上,这婆子被司南淸一脚直接出去数米之远, 当下就不能动了。 “二弟!不可鲁莽!”司南珏也没有想到,司南淸竟然派了自己的人去跟踪荭霑。他这个弟弟虽然平日里有些鲁莽,但确实也是聪明绝顶的。他不过回来半日,便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只是,他的那些个手下…… 皇上规定,仕族不能养兵。司南珏不由又为司南淸忧心起来…… 第十八章 无依之地(七) 感到震惊的不止司南珏,还有一直愣在一旁的端木南依。 端木南依没有想到,司南淸竟然会用那么“高科技”的手段,跟踪加偷听来解决这件事情。这跟她前世时警察的蹲守还有监听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他既然找人跟踪了荭霑和那小厮。那么 花悦捡到药渣回来的事,他一定也是知道的。而自己又将药渣放回去,设计让荭霑自投罗网,他一定也是心知肚明的…… 突然之间,端木南依便产生了一个想法。在这个侯府之中,最可怕的不是老爷司南卓,而是这位姗姗来迟的二少爷,司南淸。 端木南依前世是学心理学的。所以对于人们的肢体语言,还有微表情她大部分时候还是能够猜出来的。可是,司南家里有两个人她确实吃不准,一位是根本没什么表情和肢体语言的司南珏,还有一位便是看起来冲动鲁莽,骨子里却很果断细致的司南淸。 之所以说司南淸细致,那是因为,司南淸竟然可以在第一时间就分析出了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这种判断能力如果没有细致入微的分析能力做基础的话,是很难实现的。 荭霑被司南淸这不按常理出牌的操作直接搞懵了。原本,她还想以那小厮家人威胁小厮将这一切硬扛下来。可是,如今,司南淸找到了他的家人。那么,原本对她有利的一切,都变成了攻击她的砝码。荭霑知道,如今,她已经是大势已去。 “你倒说说,既然你不知道麻黄的毒性,既然这一切不是你做的,你因何要威胁那小厮,又因何要收买这婆子?” 司南淸步步紧逼。 荭霑刚才是亲眼看到他如何将那婆子踢飞的。于是,她急忙快步奔向司南岳。 “三哥,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确实并不知道那麻黄有毒。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让那个贱人领了功劳。她才刚刚入门,又不是你心头所爱,凭什么压我一头……三哥,求你救我!看在我父母对你一向很好的份儿上,救我……” 好像是原本精致的花瓶突然摔在地上……碎了…… 方才还镇定自若强势的荭霑,突然之间就把自己放在了弱势的位置上,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地往下落。 荭霑是懂得拿捏司南岳的弱点的。端木南依看到司南岳不忍的表情,便知道,即使荭霑做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仍是狠不下心对她如何的…… 端木南依心里一阵烦闷。无论前世今生,她最讨厌的男子,便是像这样三观不正却还标榜自己是正人君子的人。她实在搞不懂,如此礼教之家,怎会教养出这样一个善恶不分之人。 “今日谁都救不了你!我要你与我祖母偿命!”司南淸说着便要动手,却被司南岳起身拦了下来。 “二哥!”司南岳还是挡在了荭霑面前。 端木南依的三观顿时掉了一地。原本,她只是以为司南岳宠着荭霑,但是 心里是有是非正道的。然而,从这件事上看,他已经完全像是一个溺爱自己子女的父亲。根本无视真理的存在。 “怎么?你想护着她?”司南淸挑眉看着司南岳。他之所以对司南岳客气,是因为,他知道司南岳早年丧母,知道这些年他是有些委屈的。可是,即便是自己有委屈,也不能护着一个杀人犯。而且手杀害自己亲人的人。 “二哥……事实不清……你不能仅仅因为荭霑往药里放了麻黄,就肯定祖母是死于麻黄。若……端木南依的药原本就有问题……” “你住嘴!那药方我看了,而且不仅我看了,我还送去给胡太医看了。整个太医院的御医全部都说,那张方子不会治死人!你……司南岳!我平日里只当你是有些糊涂的!却不知你竟然糊涂至此!今日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这女人必须从我们侯府滚出去!侯府不养这般恶毒之人!” 端木南依看得出来,司南淸是动了真气。可是,他依旧在极力的控制着自己。可见他对司南岳还是存着几分包容之心的。 “二哥……荭霑是我的女人……” “三弟……”司南珏突然对着司南淸和司南岳摆了摆手。 “三弟,抓药的药房我们已经找到了。去抓药的人不是你,据药房的掌柜说,此人穿着下人的服饰。想来,或许就是这个小厮。可是,那日,我问过你,药可是你自己抓的?你还记得你怎么回答的吗?……你说是你亲自去抓的药……三弟,若你没有让荭霑看那药方,若你没有告诉荭霑弟妹给祖母看病之事,这件事情原本就不会发生!你以为,我们能猜出来的事情,父亲会不知道?他老人家不过是不想伤了父子情分。现如今,你想凭你一己之力护着这加害祖母之人怕是不成了。三弟,你三思……” 司南珏这话是极有威慑力的。首先,他指出了司南岳撒谎,更指出了司南岳在这件事情上的责任。而且还搬出了司南卓。这说明,这些事情,司南卓已然猜到了八九分。而且,让荭霑出去,已经是司南家里对这件事情的最大让步,若不是念在荭霑并非有意谋害,按照常理,荭霑是应该被乱棍打死的! 司南岳虽然有些时候糊涂,但是司南珏的话,他还是听懂了。这件事情原本自己也是有责任的。若是将荭霑撵出去,他的责任,父亲便不追究了…… “荭霑……你且先回去住两日……” 司南岳软了…… 端木南依却多少有些失望…… 她原本以为,依着司南岳对荭霑的感情,上天入地那都是分不开的。却没想到,司南岳竟然妥协了。 看来这个男人虽然喜欢荭霑,但是却舍不得这侯府的荣华富贵……用现代话说,这就是个典型的渣男…… 第十九章 错付(一) 荭霑听到司南岳这么说,整个人像是被冻僵了一般,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她从来没有想过,一向对她宠爱有加的三哥,有一天会弃了她。 那曾经的山盟海誓,花前月下就好似昨日一般……人们常说物是人非。原来,这样便是物是人非吗?荭霑想…… 荭霑是喜欢司南岳的。她虽然有些拎不清自己的身份。但是,她却知道自己的心。 “三哥……你不要荭霑了?”此时,荭霑却不像刚才那般眼泪婆娑。只是红着眼圈,愣怔地看着司南岳。好似不敢相信司南岳会说出那样一番话。 她并不是想存心害死祖母,她只是不想让端木南依顺心,她不过是犯了女人的通病,嫉妒罢了。 可是,她怎么能不嫉妒,三哥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啊!是口口声声要给自己名分的啊!如今却被一个陌生女子占了正妻之位,她还要屈膝向那女子请安……荭霑怎能甘心…… 不知为何,端木南依突然就不想看下去。可此时离开,似乎又有些不妥。她只能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 上一世,她好像也为谁流过泪…… 端木南依紧了紧眉头。有些事情不能想,一想就会钻心的疼。 “我……荭霑你只是暂时回去。等回过头,我会接你回来……”这话,估计连司南岳自己都不相信。 “三哥……”荭霑想说的太多。 沁阳湖里的莲花,稻口的牡丹,还有漓江的姻缘桥……她的三哥答应过要带她一起去的。如今,他却说让她先回去……出嫁的女儿,哪里还有家?父母年迈,哥嫂都有自己的日子,上次回去,她的屋子已经被侄女占了。她竟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因她嫁的是司南府上,所以,家里人还能对她笑脸相迎,若她只是一名弃妇……荭霑能想象出她以后的日子。 “三哥,你每日给我食避子汤,是真心为了我的身体,还是压根不想让你的长子出自我这样的小妾腹中?三哥,你答应姑母会护我终身,你所作所为是真心爱我,还是只是为了姑母临终时的那些念想?三哥,父亲说我长得颇有几分与姑母相似……你……是否是因为这个才会对我宠爱有加?三哥……早知今日,荭霑何必跟你进府,何必相信你那些鬼话……或许荭霑不是好人……可是,荭霑爱你的心却是真的……三哥,你可敢摸着良心说,你对荭霑也是真心?”荭霑伸手抓住了司南岳的衣角。她看着他那张玉冠俊颜,这是她从小便爱慕的三哥啊…… “荭霑……我虽宠你,可你这一次万不该对祖母这般……” 端木南依心里暗自耻笑,他司南岳现在想起了祖母,刚才若不是司南珏那一番威胁,或许,他早把祖母抛至九霄云外了。可惜了那老太太还那么偏疼他。 想到此处,端木南依似乎想起了什么……老太太手上的翠玉手镯,老太太去世时分明还带在手上的。可是,她方才去给老太太添纸时,老太太的腕子却是空的。 端木南依不由看向司南夫人,按理说,侯府上的夫人不应那么没见过世面。可是,除了司南夫人,她确实想不出谁还有这个胆量,敢堂而皇之的拿老太太的东西。 “三哥……你确实不要荭霑了?”荭霑再次询问。 司南岳闭目仰面,不再开口。 “好!三哥,那就来世再见!”荭霑说完,猛地起身朝着门廊之上便撞了过去。而此时,端木南依所在位置离那里最近。她想都没想便快步过去拦下了荭霑,可是,这么一拦不要紧,她被荭霑的那股子冲劲儿一下子顶至门框上。端木南依狠狠摔在地上,半天动不了身。 “你这……她死是罪有应得!你这又是何苦?” 司南淸其实是可以拦着荭霑的。他没拦,第一,是他认为荭霑这招是苦肉计,第二,他以为,祖母之死,荭霑难脱罪责,所以,以命抵命,她死也是应当的。只是,司南淸没有想到,最不该拦着的人,却舍命将她拦了。而且,看似还受了伤。 司南淸猜的不错,端木南依确实受了伤,她感觉自己的腰好似被撞成了两截,疼地她一阵一阵往外冒冷汗。 然而,就在此时,桂姨娘却小跑着走了进来。 “陆云芗,你干得好事!”桂姨娘进门就奔向司南夫人,若不是司南珏拦着,感觉,她真能在司南夫人脸上抓几道子。 “桂姨娘,你这又是发哪门子疯?”司南夫人原本在专注看戏,谁知道会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来。这两日只顾着忙老太太的事,她倒有好几日不曾见到桂姨娘了。她怎么这会儿子冒出来? “我发疯?是!我是发了疯!相信了你的信口雌黄,把女儿嫁给了那样一个猪狗不如的畜牲!” 桂姨娘说着还要往司南夫人身上扑。怎奈司南珏双手如铁钳一般禁锢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桂姨娘!您是院子里的长辈,不要让小辈们看了笑话!”司南珏轻声对桂姨娘说。他也不知道为何,近些日子,原本清静的侯府怎么突然就乱了起来。 “笑话?大少爷,我一直当你是个明事理的,不像你母亲那般自私自利,那般阴狠毒辣。可是,今天,恕我桂兰英无法给你这个面子!你可知你的妹子,我唯一的女儿,昨晚在秦府上吊了?”桂姨娘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痛哭起来。而司南珏听闻此话也是手上一松,跌坐在软椅之上…… 第二十章 错付(二) 桂姨娘的话,直接让所有人都呆若木鸡。片刻之后,司南淸才反应过来,他两步过去,将桂姨娘从地上拽了起来。 “你说什么?芷儿她自尽了?” 端木南依能够看得出来,司南淸这一次是真的着急了。 “我这两日身体不适。老夫人突然病逝,我本想着晚些时候去老夫人院子里守灵。可是,我刚出院子,丫鬟就来报信。说我芷儿在夫家自尽了。事到如今,许家还瞒着,是平日里与我不错的秦夫人使人过来秘密说与我的婢女,她的女儿嫁给了许家二子。是她女儿看着芷儿可怜,又感念我与她母亲是手帕之交,这才使了下人出来……如今,芷儿被他们藏在屋里,就连身边的人都不知是死是活……”桂姨娘说着便又哭了起来。 “畜牲!”司南淸说着便要往外走。端木南依甚至已经看到他的手握在了腰间的佩剑之上。不出意外,这样子去许家,一定会出事儿。 “二弟,不可鲁莽!”司南珏急忙起身拦在了司南淸的面前。 “如今,只是有人传了口信,我们还不知消息是否可信。” “是啊,不一定是真的……”司南夫人看起来似乎也是被桂姨娘的话吓坏了。桂姨娘只有司南芷一个女儿,司南卓对这个女儿也是万般宠爱,当初嫁于许家长子原就是她的主意。司南芷比司南岳小一岁,比司南淸小三岁。今年刚满十七岁。若是真的就此没了,司南卓一定会怪罪她。 “陆云芗,你还想狡辩?你敢说当初将芷儿许配给许家之时你没有私心?许家老爷是太子太傅。与当今皇上同是慕容添的门生。你为了给你的儿子铺路,明明知道许家长子是个畜牲,大婚之前已经有五六房的侍妾,京城大户都不愿将女儿许配与他。可是你还是不择手段要将芷儿嫁过去,甚至不惜怂恿许家老爷要来了皇上的口谕。陆云芗!芷儿一直喊你大娘,对你始终尊敬有加,你又怎么忍心?” 桂姨娘说完,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脸色充血,感觉像是喘不过气来。 “快按她的内关穴,手腕内侧向上两指位!”端木南依知道桂姨娘这一定是急火攻心,导致呼吸不畅。这种情况下,很可能引起心脏缺氧……她曾经见前世的父亲这么做过。 司南淸急忙快步过去,按照端木南依所说,按住了桂姨娘的内关穴。 “桂姨娘,你好些了没有?”看着桂姨娘渐渐呼吸平稳,司南淸的心才放下。 当初母亲硬要将芷儿配给许家,虽说还算门当户对,可是,那许家长子许文凌的为人他一向知道,并不是个可以托付终身之人。所以,当初对于这门亲事,他是反对过的。只是奈何,最后,皇上竟然和父亲开了口。面对君威,父亲只能点头应允,却没想到会闹到如今这般样子。 “老夫人病逝,你们可以让人去许家报丧,请司南小姐回府守丧。”端木南依此时已经扶着门框缓缓起身。她忍着腰痛说道。 因为是私密之事。花悦并未能跟着她一同进来。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办。”司南岳看起来也想尽些微薄之力。 说实话,也是到了此时,端木南依才在他们身上看到了几分家人该有的样子。想来,司南芷做小姐时还是舒心的。府中三个哥哥对她应该都很好。 就在刚才桂姨娘说司南夫人给儿子铺路的一番话时,端木南依便偷眼看了司南珏一眼。虽然司南珏面色无恙,但是她还是能从司南珏眉眼处的微表情看出,其实,司南珏对于桂姨娘这一番话是不满意的。 因着端木南依前世学的是心理学所以,即便再世为人,她还是习惯去捕捉每一个人的表情。 “下人去怕是没用,许家是皇上的近臣,有皇上信任,还有太子做后盾。若是芷儿真的是自尽,他们定会找别的法子掩盖。这会儿子去,他们一句身体不适,不宜见客便能掩盖过去。到明日,怕又是一个说词。所以,现在去,得需见到芷儿的人才行。我们只是要知道芷儿现在是生是死!” 司南珏淡淡开口。只是过了片刻,他便已经恢复常态。宠辱不惊。 其实,这样的人才适合做官吧。端木南依想。 “我去吧。”端木南依缓缓开口说道。 “若你们说的许家,是当朝太傅的府上。那么我与许家小小姐还有幸见过几面。祖母生辰之际,许家主母曾经带她来过,我们还颇有些投缘。而且……我是司南府上新妇。作为新嫂 ,我想见见自家妹子总是能说过去的。何况,我是代替母亲接妹妹回府治丧。他们许家即便再霸道,怕也没有阻拦之理吧?” 其实,端木南依并非逞强,而是桂姨娘刚才一番话,着实让她心里一阵发酸。她如今和当初的司南芷又有何不同?只被当家主母当做筹码交换,对错便是一生,全不顾念当事人的感受…… 就在桂姨娘哭诉的时候,端木南依眼前已经出现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她隐忍却不坚强。 “你去?”司南珏挑眉看向端木南依。似乎没有听清楚她刚才的话。 “我去,可以吗?”端木南依反问。 “这有什么不可以?我与你一起去!我就等在门外,若是他们许家不放人 ,又或者芷儿已经……我定打进许家,给芷儿讨个公道……” 司南淸代司南珏做出了回答。 司南珏微微皱眉。他这个二弟什么时候才能稳重一些?因着他这鲁莽的性子,父亲已经训斥了他好多回,如今,他更是在外漂泊,连家都懒的回了。若不是祖母病逝,他怕还不会回来…… 只是祖母病逝他第一时间便知道了……而且,他身边还有跟随,且都武功高强……关键,刚才他说拿着端木南依的药房找了太医院的胡太医。那胡太医可是太医院的首席御医,是给皇上皇子看病的。他竟然能攀上胡太医的关系…… 司南珏的心不由又沉了几许……。 第二十一章 错付(三) “胡闹!”就在司南淸义愤填膺打算给自己妹妹讨回公道的时候,司南卓从外面缓步进来。 才半日不见,司南卓似乎就老了许多。想来老夫人的死对他的打击还是巨大的。 想到此处,端木南依突然有些抱歉。 若不是她提出给老夫人治病,荭霑也不会有机可乘,或许老夫人还能多活几日。 “父亲,芷儿在许府自尽了!”司南淸以为父亲是因为不知道实情才拦着他。 “你姨娘已经派人给我送了口信。” 难怪司南卓会突然回家。原来桂姨娘原本就是两手准备。这边来找夫人,那边已经派人去宫里找了司南卓。 “父亲既然已经知道,为何不许我们去许家要人?”司南淸不明白。父亲一向不是都很疼爱芷儿的吗?司南家里唯一一个女儿。未出阁之前,全家都是让着她的,宠着她。如今她出了事,为何一个一个全都变了一副模样。竟还不如一个刚嫁进门里来的嫂子了? “许家是什么人家?许泽清是太子太傅,是皇上的近臣。太子是做什么的?是要继承日后大统的!你们去许家闹?难道是想得罪未来的皇上?” 司南卓初闻女儿自尽,也是急火攻心,恨不得将那姓许的畜牲千刀万剐。可是,他若是那样做了,他们司南家的气运便也就到头了。 “那依父亲的意思,这件事情我们就不管了?” 司南淸眯着眼睛看着父亲。他一直都知道在父亲心中,把功名利禄看得极重。只是,他却没有想到,竟然会比儿女的性命更重。司南淸不由对父亲更加失望。 一国以君为先。君正则朝廷正。朝廷正,则国正。 作为世族也是如此。一家之主当以己作则。如今司南府上乌烟瘴气,私欲横行,章法混乱,难道只是母亲治理不善所致?今日看来,怕远不是如此。 “若……芷儿有事,许家总会对你我有所交代。等等看吧……” “老爷!你说什么?等等看?是等着芷儿咽气吗?那许文凌如今怕巴不得停妻再娶!你真的是要让芷儿死吗?你这样做太让人心寒!”桂姨娘说着,便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是武将之后,身上自然有股子英气。此时,已经抬步往屋外去。 “你们不去,我去!芷儿是我的女儿,我不能让她一个人身陷狼窝!她若死了,我这做娘的陪她一起死!这吃人的世道,活着也是折磨!” 桂姨娘边说边往外走。 “兰英……”司南卓本心其实是在乎桂姨娘的。这么多年,他与桂姨娘也可以说是伉俪情深。在他心中,桂姨娘比司南夫人还要重要许多。如今,桂姨娘以死相逼,司南卓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父亲,你派一名机灵些的小厮与我走一趟,小厮去报丧。而我则是以省丧为名接司南小姐回家。父亲……司南小姐如今一个人身陷囹圄。娘家人怕就是她的所有念想,哀莫大于心死。父亲……”端木南依不忍心看桂姨娘如此,更不忍心看一个弱女子孤身无依,被饿狼扑食! “好,就按你说的办。但是,切记,一定要见机行事,不可硬闯!德顺,你陪三少奶奶走一趟。其他人谁都不许跟着。”司南卓让自己的贴身仆人跟着端木南依一起去许府。至于司南淸,他自然是不会允许他跟去的。司南淸性子烈。若是芷儿真有什么闪失,难保他不会找许家拼命。 端木南依忍着腰痛,转身走出前厅。 荭霑如今还跪在地上,她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就在方才,她拼着受伤救了自己,如今又拼着性命要去救司南芷。她难道真把自己当神仙了? “南依,谢谢你。这份情谊,姨娘记下了。”桂姨娘红着眼圈握着端木南依的手。碍着身份,桂姨娘是不能在这个时候到许府的。何况,她去也着实不合适。 “姨娘,我说过,这个世道身为女子原本就不易,我们当自强一些才好。我去了……”端木南依说完便走出了屋子。 花悦等在院子里,一见端木南依出来,急忙小跑着过来。 “小姐,方才里面似有吵闹之声,您还好吧?”花悦满眼担忧。她家小姐心太善。太善之人定会吃亏。 “花悦,我没事,我得出去一趟。你在家等我。”端木南依说完对花悦点了点头。而后与德顺一起出了院子,上了马车,朝着许府而去。 第二十二章 错付(四) 当马夫将车停在许府大门口时,端木南依一眼便看到许府紧闭的大门。 如今是傍晚时分。这个当口,连一般的市井人家都是不会关门闭户的。这许府一看便透着一股子做贼心虚的味道。 “德顺,你去打门。”端木南依吩咐德顺。 “奴才怎么说。”德顺不明白自己是应该说报丧,还是应该说找人。 “报丧。” 端木南依知道这些官宦小姐家的规矩,若是想见面,那必须提前好几日递帖子,得等对方回了帖子,才能前来走动。麻烦的很。她来时说她与许家小小姐有些交情其实,当时祖母生辰,她只是远远的看了许家小小姐一眼,并未深聊。那小姐的样子,便是眼睛长在额头上的。那样的女子,端木南依不屑结交。所以,这次来许家,她原本就是为着报丧而来。 “好嘞!小的这就去打门。”德顺得了授意。便快走两步,过去打门。 “谁啊!”拍了两下之后,门里有了反应。 “我是司南大人府上的。司南府上老夫人病逝,特来报丧!还请开门一见。”德顺在门外说道。 “你稍等,我去通报老爷。”里面的下人并没有开门。而是转身走了。 此时端木南依已经在马夫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 因着家里有丧,端木南依身着一身素白孝衣。白纱遮面。看起来着实有几分动人。 “我们主人说了,今天有贵客在此,不方便接待你们。老夫人出殡当日一定会到。还请海涵。”不一会儿,里面便隔着门回话。 “我是司南府上三子司南岳之妻。我想接妹妹司南芷回家吊丧。还请你去回禀。若是不方便让我进去。那我便等在此处。” 这一次是端木南依开口。 里面的人或许没有想到外面还有一位女子。顾愣了片刻之后,便又跑去回禀。 其实,这便是端木南依的战术。首先是德顺打门。他们不允。第二次,她打门。这种递进的情绪其实可以直接影响一个人的判断。 “三少夫人。我们夫人说,我们大少奶奶身体不适,不宜出门。还请三少奶奶见谅。” “哦?妹妹病了?看来祖母说对了。祖母去世前曾说她梦到了妹妹向她求救,说……活不下去了。祖母如今虽已去世,但因牵挂妹妹,可以说是死不瞑目。也是因此,父亲才让我走这一趟。请问,妹妹是得了什么病?若许家有什么不方便,我们可以使司南家的奴婢过来接人的。” 端木南依有意在活不下去那里卖了一个关子。 “何况,亲家来访,许家家丁阻门,且还不让我们妹妹回去吊丧。恐怕传出去也不甚好听。” “这……”听了端木南依的话,里面的小厮竟无言以对。 若是不让她进来,她表明了会一直等在门外。这条街上来来往往都是朝廷官员,传出去,确实不甚好听。而且,端木南依说了,是祖母梦到她们家小姐不好,如今老太太死不瞑目,这人家家里少夫人亲自来接。属实没有不让回去的道理。可是,他只是个下人,目前那大少奶奶是生是死,他都不清楚。只看到老爷叫了太医院的太医过来半日,还没消息。 “这个……我只能再去回禀,少奶奶略等等……”小厮又跑了。 “三少奶奶,看样子,这门咱们是进不去了。”德顺叹了一口气。这报丧的活原本就是男子的活。如今,老爷却让一个女子来许家,若是带不回去小姐,反倒弄巧成拙。 “咯吱……”片刻之后,大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老三大婚之时,我还去吃过喜酒,当时见过老太太,人还清醒,怎么这么快就没了。哎,还没来得及享受孙媳妇的孝敬!真是可惜……”出来的正是许氏当家主母,罗晚清。 罗晚清的父亲原是内阁学士。她是嫡长女。所以,一进门许家老夫人便把掌家的钥匙给了她。如今她也当家有二十多年了。可谓是战斗经验丰富。 那许文凌便是她的儿子。一个被宠坏了的纨绔子弟。 端木南依听出来了,这位许夫人一见面便对她含沙射影,内涵是她克死了老夫人。 看来许老爷子让许夫人来灭火,这人选还是极其准确的。 “许夫人好。南依给许夫人请安。”端木南依屈身施礼。 “三少奶奶不用客气。都是自家人。哎!老太太去世 ,按理说,文凌和芷儿都该回去给老太太守灵。可是,芷儿这……哎,不瞒你说,芷儿昨个儿摔了一跤,没想到竟小产了……文凌心疼自家媳妇。衣不解带的在芷儿身边照顾。你看,这种情形,芷儿怕是真的不能回去了。还得劳烦少奶奶回去和司南夫人说一声。” “小产?不是上吊吗?”端木南依一怔。难道,这便是许家找出来的借口? “这么大的事儿,因何不对我们娘家人言语一声。今日正好我来了,我得去看看妹妹才好……” 端木南依说着就要往里走。 “哎呀呀……这可不行,你现在是新婚,这小产原是不祥之事,你去不得。”许夫人急忙伸臂阻拦。 “我不介意……”端木南依依旧往里。 “那也不成,你现在是戴孝之身,芷儿如今正值小月。你们这样是大冲。不吉利!” “许夫人,人死为大,祖母死不瞑目,心心念念想见她唯一的孙女。许夫人……”端木南依还没说完,突然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二十三章 错付(五) 顺德还是机灵的,看到端木南依晕倒 。急忙就大喊了起来。 “三少奶奶晕倒了,快点来人啊!快点来人啊!” 她们原来的位置原本就是靠着门口的位置,这么一来,门口处立即围了很多人。 许夫人面子上挂不住,只好喊了丫鬟过来 ,将端木南依抬进了客房。 “芷儿!奶奶来晚了!芷儿啊……”谁知,一群丫鬟好不容易把端木南依放在床上,端木南依突然就醒了过来。而且还眼含热泪。 “司南家的三少奶奶?”许夫人看到端木南依醒来,急忙上前试探着询问。 “许夫人?当初你求娶我们家芷儿时是如何说的?你说你们会把她当做亲生女儿对待?可是如今,我们芷儿被你们那混账儿子逼的上了吊,你们却不管不问,是何道理?” 端木南依虽然没有听到过司南家老太太的声音。但是,她却是在祖母身边长大的。大院深宅的老太太说话时的腔调,她还是拿捏到位的。 “三少奶奶?……”许夫人听端木南依这么说,脸色瞬间一片惨白。 这个时代,人们可以不相信科学, 但一定是相信鬼神的。 “许夫人!我要见芷儿!”端木南依说着噌地一下子从床上站了起来,快步就朝着门口走去。 经她这么一闹,一旁的丫鬟婆子竟没有一个人敢阻拦的。 “快!快来人,去叫老爷!快点……”许夫人此时,也踉跄着向外跑去。 进来时,端木南依已经查看过地形,这应该就是在后院。只是并不是司南芷所居住的院子,按照长子居东的规矩,端木南依一路沿着青石路往东面而去。 此时,等在外面的顺德突然见到丫鬟婆子慌慌张张从后院跑了出来,随即又看见许老爷从书房出来快步朝着后院去了。 只是,往后院去的不止许老爷,竟然还有一位风度翩翩地华服公子,顺德是跟惯了老爷上朝的。他只看了一眼,便认出,那位公子竟然就是当今太子! 难怪许老爷子关门闭户。原来竟是太子在其府上。 他一时也有些慌张,有心想回去报信,又怕端木南依有什么闪失…… 而这边端木南依正快步慌张地超前走着,那些婆子丫鬟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跟着她。然而,此时,端木南依的胳膊忽然就被人拉了一把。 “小姐在闻香苑。一直往前左拐就是。” 端木南依一看,是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丫头。不用猜,这应该就是司南芷的陪嫁丫鬟了。 “好。”端木南依点点头,随即朝着闻香苑而去。那丫鬟一闪身也隐了起来。 “不能让她进去!快!拦着她!”许夫人看到端木南依竟然认识闻香苑。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她不由更加相信,如今的端木南依是被司南老夫人上了身。否则,她不可能知道司南芷是住在闻香苑。 可是,现在还不能让她进去。 “快!拦着她!” 许夫人急忙指使丫鬟婆子动手…… “芷儿!芷儿!祖母来接你回家!芷儿!……”端木南依一边走,一边喊。 刚迈进闻香苑的门槛,便被跟来的婆子丫鬟扯拽了手脚。 然而,也就在此时,端木南依竟然又昏了过去。 许夫人刚想让人将她抬走。端木南依就一个翻身站了起来。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她满面惊恐地看着一院子的丫鬟婆子。而这些人还全部围着自己。好似要动手的样子。 “我只是来接我们家芷小姐,你们这是要干嘛?” “是谁在那里大呼小喝,想找死吗?”这时一个男人从正屋开门而出。 只见这个男人穿着一身亮蓝色的锦缎长袍,玉冠束发,相貌堂堂。只是,脸上那抹让人不自在的轻佻端木南依便知道这应该就是许府大公子,许文凌! 按照规矩,女子是不能随意见亲人之外的男子的。 所以,端木南依急忙将面纱遮好。 “这里怎么会有男子?”端木南依装作慌乱无措的样子。 “谁在外面!救我……”此时,西厢房中突然传出微弱的呼救声。 端木南依眉头一凛。她知道,这呼救的女子应该就是司南芷了。 “三少奶奶,我们先去前院。这里是府上家眷卧房……” “嫂子,可是三嫂!我是芷儿,司南芷!救命!救我!”司南芷许是听到了外面说话。三少奶奶的称呼让她猜到外面的人也许是端木南依,于是,拼命大喊道…… 第二十四章 错付(六) 端木南依原本也是在赌,她有意拔高声音,就是希望司南芷听到后能够给点反应。当听到司南芷说话的那一瞬间。端木南依的心才算落到了实处。 只要人还在活着,其他什么都无所谓。 司南芷一喊人,端木南依便来了精神玩。 “许夫人,我家芷妹妹在喊救命。许夫人,这是什么情况?难怪……祖母梦里说妹妹不好,让我过来看看,咦?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端木南依搞得自己好像真是被老夫人的鬼魂带到这院子里的一样。 “你这女人在这儿聒噪些什么?还不快点滚出去!”许文凌看端木南依是来带司南芷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 “凌儿,这是司南府上三子,司南岳的正妻,端木南依。是你媳妇的三嫂。”许夫人一边说,一边对许文凌使眼色。 “管她是谁的媳妇,谁的嫂子,都不能在我这院子里聒噪,你们是死人吗?还不把人给我带出去?”许文凌竟然连他母亲的话都不放在心上。 “你们许家真是好教养!这样的男子简直委屈了芷妹妹,既然今日我来了,我定是要见见妹妹的。方才她喊救命大家都是听到了的。作为她的长嫂,作为司南家的儿媳,我自然不能不管。我想,哪怕是一个有良知的普通人,都不应该见死不救。许夫人,你说呢?” “这个……” “今日府上来报丧。难道就是为了故意刁难?” 此时,许府当家人,许泽清终于赶到了现场。 端木南依看这位中年人似乎比自己家公年纪要稍长一些。 “非也,我们只是来报丧,至于我因何到此,你还得问许夫人。”端木南依装糊涂。 “老爷……这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三嫂,救我,我是芷儿。三嫂救命!” 许夫人话音刚落,西厢房中便又响起了司南芷的哀鸣。 许老爷子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你是小辈,我不与你计较。你且先回去。若是司南卓有什么意见,让他来找我。” 许泽清这样的身份,自然是不屑与端木南依对话的。可是,端木南依却已经下定了决心,今天一定要带走司南芷。 “许世伯。人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又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此时是您的子女在里面呼救,您又当如何?你是大儒之人,学富满车,礼仪之道,宽厚仁爱之心当比我等皆甚。此刻我司南家女儿在屋中呼救,且不说我是她长嫂,即便二位是她的公婆都不应坐视不理!今日之事,虽是我偶然遇到,但,我仍有理由怀疑,素日你们是如何对待芷儿的?昨夜祖母托梦,言芷儿在许家危矣,看来,果然不错!许家也是京城大家,若此等事传入民间,人们又当如何议论?今日来之前,我将我昨日之梦告诉家公,家公还连连摆手,说许世伯是当世君子,绝不会纵容子女做不伦不洁欺人辱人之事。许世伯,请您看在祖母死不瞑目的份上,就让我见见司南芷吧?” 这话说的先抑后扬,最后还直接抬出了死去的老夫人。所谓死不瞑目便是因为司南芷在许家过得不好,所以才死不瞑目,变成鬼魂也要指引端木南依找到自己的孙女。 这样一番话下来,许泽清顿时老脸通红。他这个儿子他是知道的,确实是个不成器,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会对女子动粗,并且还将自己的妻子逼上死路。对于司南卓,他是有愧的。可是,为了许家,为了许氏一族,他又不得不帮着隐瞒。因为,那司南芷现在确实是见不得人啊!若是现在出来,他们许家的大儒世家的名声怕是就毁了。 “我说了,你且先回去,有一应过错,我许泽清他日定将登门道歉。” 这么说,则说明,那许文凌确实做了对不起司南芷的事情。而许泽清自以为这么说已经是仁至义尽,是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许世伯,道理我就不说了,你比我懂。我说了,今日,既然被我遇到,我没有不救的道理,别说这位是我小姑,就是一位陌生人,我也是会搏一搏的。这个世道已经薄待了女子太多,若是我们再不自争,那春暖花开时,你们看到的是万物复苏之景,我们看到的便只有满目凋零。许世伯,端木南依求你,给世间女子一条活路吧。”端木南依说着一咬牙,干脆跪在了许泽清的面前。 这吃人的礼教。她偏要和它搏一搏。 “我若就是不放人呢?”许泽清眼神暗了暗。端木南依知道,这是发了狠了。 “我来这里司南府上上上下下都是知道的。我若回不去,那明日知道我在许府失踪的,便有可能是京城里所有的大户。许世伯,您想要了吗?”端木南依也发了狠,意思是,人不带走,她就不走了,要杀要剐,爱咋咋地吧! “你个泼妇,我今天还治不了你了!”说都没有想到许文凌敢当着许泽清的面发疯,他竟然直接一脚朝着端木南依的后心就踢了过来。 端木南依感觉背后有风,但是想躲时,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放肆!”然而,就在此时,一颗珠子不知从何处飞出,刚刚好打在许文凌的小腿上,他顿时疼的一声惨叫摔倒在地。 第二十五章 错付(七) 随着许文凌的倒地 ,一个身影在许泽清身后缓缓出现。 端木南依来时是傍晚时分,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院子的甬道上已经掌灯。月亮和星星不知何时已经爬到了端木南依的头顶。 端木南依看过去,只见一位穿着玄色锦袍,面若朱玉的男子缓缓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男子身上的金线在月色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那银丝云纹之上的金色大蟒栩栩如生。 “蟒纹?”端木南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大蟒也称小龙。古时是只有太子才能如此穿着的。难道眼前的男子会是太子?端木南依顿时垂下头不敢再看。 这次似乎有点搞大了,若对方真的是太子,那自己恐怕真的是给司南府上招了大祸了。等一下……司南卓说,许泽清是太子的老师……那么,太子一定是会向着许家的吧? “太子?你怎么来了?”许泽清一看身后之人急忙下跪。 他原本与太子在前厅议事。没想到太子会跟着过来。 “不是我,是湛王。”太子说着,人往偏处一闪,原来,太子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个人。只是此人此刻却是坐在一辆木椅之上……端木南依细看了一眼,才发现,那木椅下面竟然还有四个轮子,这应该就相当于现代的轮椅了。 “哈哈哈……我这个兄弟,许是看不惯子贤的作为,所以就用他随身带着的弹珠教训了他。”从太子说话的口吻来看,他与许家一家应该是很熟的。特别是他对许文凌的称呼为字号子贤,便能看出熟识程度。 “山上有木,渐。君子以居贤德善俗。”端木南依想,子贤这字却是很好,只是配眼前的人属实糟蹋了。 还有便是,端木南依原本以为出手的是太子,却没想到是另有其人?湛王?端木南依好似从来都未曾听说过。甚至不清楚他究竟是不是皇上的儿子。 “还请太子和湛王恕罪。”许泽清见被太子和王爷撞见了此时,急忙倒身便拜。 其他人纷纷跟着磕头。好在端木南依原本就是跪着的,倒也省了些事。 “许大人,若是司南家的小姐想回去,你便让她回去看看。司南府上老太太去世,嫡亲孙女回去吊丧也是有的。”太子缓缓开口。 “这个……是。臣遵命。”许泽清虽然还是面有难色。但太子之命,他自然不敢违抗,急忙吩咐许夫人将司南芷那屋的门打开。 “你是司南家的谁的夫人?”端木南依一心记挂着司南芷,刚想磕头离开。便听太子向她发问。 “回太子话,民女乃司南家三子司南岳之妻。”端木南依恭敬回话。她也不知道刚才她装神弄鬼的那些招数,太子看了多少。说实在的实在有些上不了台面。 “司南岳?不是司南珏?我看司南家里也就司南珏还有几分能耐。哎,可惜了。你去吧。” 太子对端木南依挥挥手。端木南依急忙起身朝着司南芷所在的西厢房走去。然而,她刚进去,便又跑了出来。 “太子,请留步。端木南依请太子做主。”端木南依径直走至太子面前跪了下去。 方才司南芷的呼救,太子也是听到了的。如今,司南府上要将她接走,太子站在这里总是有所不便。于是,太子便转身想要离开。谁知太子陈玉麟刚转身要走。端木南依竟然穿过人群跑了过来。许是跑得猛了,端木南依原本遮面的白纱被风卷起,太子无意间看到了端木南依的侧脸,只是一眼,太子便知,眼前女子应还是极美的。 “何事?”太子皱眉询问。 “民妇要告许家长子许文凌暴虐发妻之罪!” 端木南依方才只是进去看了一眼,便怒火中烧。 司南芷的脸上竟然全是血口子,就连头皮都掉了一块儿。端木南依原本不想惹事。就如同来时家公司南卓所说,他并不想与许家结仇。可是就在端木南依看到司南芷的那一瞬间,她突然就觉得怒火中烧,想忍也忍不了了。 “哦?我朝好像并无此罪名。”太子嘴角微微一牵。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有些意思。似比身边那些规规矩矩的木头桩子有趣些。 “好!那我就状告许文凌意欲杀妻!”端木南依说话时胳膊都在打颤,她是真的气急了才会这样。 “哦?司南小姐死了?”太子不紧不慢的说。 “太子稍等。”端木南依急忙起身,小跑着到了屋里。 “你能走吗?”端木南依看着司南芷。司南芷眼眸蓄泪,果断点头。 “你可怕外面那些人见到你此时的样子?”端木南依又问。 “不怕。”司南芷摇头。 “好!那我们就出去,让太子看看这堂堂太子老师之家是怎么虐待女子的!”端木南依说着推开那些丫鬟和婆子,自己俯身,小心翼翼地将司南芷从榻上扶了起来。 第二十六章 忍无可忍(一) 端木南依虽然用了全力,但还是有些支撑不住,虽然司南芷说她可以走,可是,她身体的整个重量却是依靠在端木南依身上的。 “嘶……”端木南依想要固定她的身体时,司南芷不由低呼一声。 “怎么了?哪里还有伤?”端木南依皱眉。 “他为了提防我在自尽,将我两只手的手腕打断了。”司南芷轻声说道。此时,她的脸上已经全是细密的汗水。端木南依一阵不忍。 “畜牲!我背你。”端木南依说着小心翼翼让司南芷趴在自己的背上,而后,她咬着牙将司南芷带到了太子陈玉璘的面前。 端木南依将司南芷轻轻放下,扶着她跪在了太子面前。 “太子,您看一眼,这样算不算意欲谋杀!” 当司南芷被从屋里带出来之时,别说是太子,就是站在院子里的婆子丫鬟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院子里不由一阵窃窃私语。 “这是她自己摔的,不是我弄的。”许文凌见此情形急忙狡辩。 “可以验伤!看看是摔伤还是打伤。”端木南依瞪着许文凌。眼睛像是要喷火。 “你们司南家不要欺人太甚!”许文凌威胁端木南依。 “许文凌,究竟是谁在欺人太甚!身为男子对女子动手,原本就不是君子所为,而你更甚!因为你是对自己的枕边人动手!将自己的女人打成这样,你简直猪狗不如!太子。人命关天。还请太子做主。”端木南依直接对着许泽清开骂!因为,她已经被许文凌彻底激怒了。 她就是要让太子知道,让朝廷知道,让世人都知道,许文凌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牲! “我朝还从未因为夫妻吵架,就将夫家告上衙门的事。司南三少夫人是不是太紧张了。” 果然,太子还是向着许家。 “太子。您方才说的是吵架,可未说动手打人?动手已是违法。太子殿下。许文凌他有罪。” “吵架也好,动手也好,总有一方要吃亏的。若不是此,便是彼。不好说的。” 太子铁了心护着许家。虽说,太子心里也厌恶极了许文凌打女人的这种做法,可是,许家对他还有大用处。许泽清不仅是他的老师,还是父皇的同窗。这份交情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好。既然如此。那太子请回避!”端木南依说罢直接起身,捡了一旁的木棍,朝着许文凌就打了下去。许文凌怎么都不会想到,端木南依会当着太子的面和他动手。所以,这一棍子他避之不及,正好打在他的胳膊上。 端木南依用了全力。许文凌顿时疼的呲牙咧嘴。 “你个疯女人,看我不打死你。”许文凌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他挥手就要朝着端木南依打过去。 “孽子!住手!在太子面前动手,你是不想活了吗?” 许泽清急忙上前拦住了许文凌。 许文凌终还是惧怕父亲和太子的。也只好作罢吃了眼前亏。 其实,许泽清何尝不想让许文凌还回去。可是,他知道,若是许文凌这一巴掌打下去,他在太子面前的形象便彻底坍塌了。除了教子无方之外,他还有可能被说成纵子行凶!他是太子的老师,平日里常教太子的便是礼义廉耻,礼贤下士,他既然在场,怎么可能看着儿子动手打氏族之妇。 “你可知你已犯了大不敬之罪?”太子也没想到端木南依一个女子怎得会一言不合就打人? “太子恕罪。民妇已向太子报备,请太子回避……若太子执意降罪,民妇领罪。”端木南依猜太子不会降罪于她。 太子虽然向着许家,但是司南卓也是当朝大臣,司南府上更有世袭爵位。所以,打都打了,太子自然会给司南家这个面子。这样一来,两厢都得了好处。何乐而不为? “算了。念及你护妹心切。我且饶你这次。” “谢太子。那民妇就带着司南芷回去了。”端木南依说完,转身扶起司南芷,缓缓离开。全程看都未看许泽清一眼。更别提行礼了。 “这个女人太没规矩!”许夫人见端木南依离开,才愤愤说道。 “你们欺负一个女子难道不觉羞耻?”此时,原本一直隐身在太子身后的湛王突然缓缓开口…… 第二十七章 忍无可忍(二) 湛王平日里一向沉默寡言,而今日却两次出手帮着端木南依,这不得不让原本就疑心深重的太子心里泛起了疑惑。 “六弟该不是看上那女子了吧?”太子晦涩不明的看着湛王。 “那女子有点意思。大哥不觉得吗?”湛王倒是也不隐瞒。不过这样的话,于湛王来说确实很少说。 “哦?原来是一向心如止水的湛王也动了凡心。可惜……那女子如今已经是嫁为人妇。不过,你放心,只要你想铁树开花,大哥一定给你找全京城最美的你女子做你的王妃!” 湛王,陈承隽。六岁时候,母亲病逝,于是,他便被自己的父皇安排至皇后宫中由皇后教养。于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便成了皇长子陈玉璘的跟屁虫。陈玉璘去哪儿都爱带着他。十三岁那年,他被陈玉璘带着去骑马,结果,马突然受惊,陈承隽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陈玉璘被父皇打了一顿板子,而陈承隽从那个时候开始,便再也没有站起来过。 “承隽不劳大哥费心。”湛王淡淡开口。只是,脸上依旧毫无波澜。 端木南依将司南芷扶至前院,便看到等在院子里的德顺。 “德顺快来帮忙。”端木南依此时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小姐这是怎么了?那个杀千刀的许文凌!” 德顺急忙上前,背着司南芷朝着院门口的马车而去。 “德顺,我们不坐车。你将马车放在这里,一会儿命人来取。我们走回去,德顺你会哭吗?”端木南依看德顺要将司南芷往马车上放。急忙伸手阻拦。 “哭?”德顺愣了,他不知道端木南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哭啊,就是那种说唱版的。可以没有眼泪,但话必须说清楚。” 端木南依刚才在许家已经打定了主意,她一定得帮着司南芷出了这口气。虽然来之前司南卓有所交代,可是,司南芷被他们许家折磨成这样,他们还想瞒着。若是端木南依不把这件事情昭告天下,恐怕以后司南芷想要名正言顺的和离都不成,还得来求许文凌一纸休书。 与其那样,倒不如干脆把司南芷的后路堵死,替她走了这一步。而且,若是大家都知道是许家对不起司南家。若以后许家当真在朝廷上为难司南卓。司南卓也可反驳,这样还能多争取一些口碑。 “说什么?”德顺隐隐约约已经知道这位三少奶奶想做什么了! “就说我们家小姐命苦,嫁于许家,差点被许文凌折磨致死一类的……” “你……可以这样回去吗?”端木南依看着司南芷伤痕累累的脸问。女子这样将自己暴露于人前总是不合规矩。 “一切都听嫂嫂的。”司南芷自小伶俐。刚才端木南依舍了命救她,她怎会不知端木南依是为了她好。 “若想尽快摆脱许家,你必须做出些牺牲。我担心爹爹会因为许家的势力有所顾虑。这样一来,大家都知道你受了委屈。爹爹是个要脸面的人。他定会为你讨个公道的。”端木南依将自己想法和盘托出。因为,这毕竟是司南芷的人生。一切还要司南芷自己做主。 “嫂嫂,今日回去,我是断不会再回来了。哪怕是来日去庙里做姑子,我也不会再回到这狼兽一窝的地方。”司南芷原本已经拼了一死,如今还有什么可怕的?难得这位新入门的嫂嫂为自己盘算的如此周全。 “好。那就委屈你了。我扶着你我们慢慢家去……” “德顺,开哭……”端木南依像个导演一样指挥。 “哭……”德顺说了一句,又看了看司南芷。 “小姐……呜呜……我们好端端的小姐嫁至许府,却成了这副样子啊,差点丢了性命……呜呜呜……”德顺低着头,一手捂着半张脸,声音洪亮地哭了起来。 “对,就这样,德顺!大声点回去我给你打赏。加油!”端木南依扶着司南芷的胳膊,有意露出她受伤的手腕。以及她那张让人看了便揪心的脸。 如今虽然是晚上,但是路上还是有些更重回来的百姓,以及开门做生意的商贩,大家听到哭声纷纷出来查看。 一看马车是司南府上的马车,再听德顺的哭诉,便已经知道其中缘由。又加之许家那个大公子,风评一向不好,所以,舆论几乎是一边倒的支持司南芷。端木南依原本提着心终于略微放下些。 司南淸见端木南依久久未回,出门来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怎么了?德顺,你哭什么?……芷儿?谁把你打成这样的?是许文凌?我杀了他!他们许家就是这样对待儿媳的吗?他们许家就是这样教养儿子的吗?”司南淸一看司南芷的脸,瞬间绑不住了,提剑就要往许府去。 “二哥……”司南芷痛哭失声,跪倒在地。“二哥带我回去,我的手被他们打断了……许文凌宠爱小妾。每每拿我撒气,拳打脚踢,此次若不是祖母托梦给三嫂,我恐怕就活不成了!”司南芷说完低头痛哭起来。 “可怜!真可怜!那个许家真不是个东西!这么娇滴滴的小姐怎么下得去手?” “许文凌你不知道吗?那是京城出了名的花花公子,谁嫁给他谁倒霉!” “再怎么也不能动手打人啊!报官!一定要惩治惩治他!” 周围的百姓开始议论纷纷。 司南府上之人一向还算和善。此时,大家见司南芷被许家欺负,纷纷站出来指责。 “二哥,你将妹妹扶进去吧。我没力气了。”端木南依轻声对司南青说。 司南淸微微点头,随后,干脆俯身,将司南芷打横抱起,往家里走去…… 第二十八章 和离(一) 司南淸步子极快,端木南依一路小跑着才能跟上。没一会儿,他们便回到了司南府。而此时,司南卓带着一众人等已经都等在前厅。 “芷儿?我的芷儿!”最先扑出来的自然是桂姨娘。她看到司南淸将自己女儿抱了回来,又看到女儿脸上的伤,顿时感到心痛难忍。 “别碰她,她手腕断了。” 司南淸轻轻躲开桂姨娘,将司南芷放在软椅上。 “母亲。”司南芷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到桂姨娘。上次母女见面还是在半年前。 一声母亲出口时已是泪流满面。 花悦原本一直躲在墙根儿等着。端木南依一走,连着她的心也悬了起来。这会儿看见端木南依回来,她急忙迎了上去。 “小姐,你没事吧?”花悦说话间,眼圈不自主的红了。她们家小姐自嫁进来似乎就一直在为这个家收拾烂摊子。而且,还常常被冤枉受委屈,还无人心疼。 “没事。我进去回话。你回屋里等我。”端木南依轻轻拍了拍花悦的手背。花悦心疼她,她是知道的。 “断了?手断了?”桂姨娘只是听了这个就心疼的差点晕过去。还好端木南依扶了她一把。 “姨娘,您要镇定。您现在就是芷儿的主心骨。”端木南依在桂姨娘耳边轻声说。 “芷儿……”司南卓缓缓起身,走到司南芷跟前。 “芷儿,你受苦了……”司南卓没见到自己女儿之前,觉得自己能忍。可是在看到女儿遍体鳞伤时,他想杀了许文凌的心都有。 “父亲。芷儿再不要回去了。许文凌他不是个人!芷儿在那里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司南芷声泪俱下。 “畜牲!我去找他!我们司南家也不是好欺负的。”司南岳说完气冲冲地就要往外走。被端木南依微微侧身拦了下来。 “那个许文凌……我已经替你们教训了。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还是想想以后的事情为好。”端木南依知道,即使司南岳现在去杀了许文凌,到头来也是杀人偿命。倒不如让他以后在这京城抬不起头来的好。经这一次,恐怕再无谁家敢把女儿许配给他了。这样无形中也算是做了好事。 “你一个弱女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就是她一个弱女子,把芷儿带了回来。换你你行吗?”司南珏突然开口,狠狠地瞪了司南岳一眼。 “大哥,确实多亏了三嫂。她豁出了性命才保全了我。还替我出了口恶气,狠狠地教训了那个兴许的!而且还当着太子和湛王的面。”司南芷还是年纪略倾些。说到尽情处,竟然扯出了太子和湛王。 端木南依心里暗道一声不好。果然,司南卓的脸色微微一变。 “你且先扶芷儿下去休息。岳儿,你去找医士过来帮芷儿瞧瞧除了明面上的,还有哪里受了伤。夫人,你去吩咐厨房给芷儿熬些补身体的汤饭。其他人跟我去书房。”司南卓说完转身走了。 端木南依现在是又累又饿,原本想着马上就能回去休息,却没想到,又要被当家人请去书房“做客。” “三嫂。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司南芷见端木南依微微蹙眉。便知自己不该提起太子和湛王之事的。 “无妨。你且同姨娘下去休息。放宽心,别胡思乱想,明儿个我去看你。”端木南依怎么忍心怪罪司南芷。如今这丫头浑身是伤,疼都要疼死了。哪还能想到有什么该说不该说的。如果是自己到了这种处境,不见得比她更坚强。 “老三媳妇,姨娘谢谢你了。这份情谊姨娘记着,来日有机会,定当报答。” 桂姨娘见自己女儿对端木南依如此感激,便知,端木南依能从许家将司南芷带出来,定不容易。何况太子和湛王还在,搞不好就有性命之忧…… “姨娘,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芷儿的手腕我看着还能接,您让大夫赶紧治。别错过了时候给耽误了。还有……”端木南依犹豫了片刻还是低声开口,“我去时,那许夫人原说芷儿是小产了。若是被许文凌害得,那也需找医士过来开些好药调理调理……女子最怕这样,太伤身体……” 桂姨娘一听端木南依这话,顿时眼泪又哗哗地落了下来。她此刻的心里不仅恨许家,还恨司南夫人!若不是她芷儿又怎么会被许家那个畜牲给盯上?然而,现在还不是报仇的时候,桂姨娘只能暂时忍着。 “嗯,我知道。”桂姨娘又向端木南依道了谢这才扶着女儿缓缓离开。 “三少奶奶,这一次你这风头可把我这个当家主母都盖过去了。芷儿回来,你可是大功一件啊!” 端木南依没理会,自己的婆婆司南夫人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司南夫人这话听起来好似是在夸端木南依,但是端木南依却是知道这是当家主母挑理了,认为端木南依管的太多。而且,刚才自己和桂姨娘还有司南芷的话,她定是都听到了。作为正妻的她,看到自己儿媳妇和姨娘院子走得太近,自然是不满的。 “母亲。”然而,端木南依此时真的是太累了,没有力气再去讨好什么人。 司南夫人斜眼看了端木南依一眼,不忿的离开了。 端木南依叹口气。在前世的时候,她就知道好人不好当。果然,这个道理在哪个时代都是通用的。 第二十九章 和离(二) 司南卓书房这还是端木南依第一次来。 感觉,男性在说重要的事情时,总是习惯选择在书房。 不过,她上一世的父亲例外。他喜欢选在药房。那几百种的中药的香味混合在一起熏的端木南依眼晕。可是却丝毫影响不了父亲的发挥。他总是那么条理分明又具有说服力。当然,端木南依也并不是照单全收,例如报考大学专业这一项。父亲让她学医。她便按照父亲的要求,出其不意的学了医学中比较冷门的知识,心理学……端木南依记得父亲知道后我,两个月都没理她…… “你说,当时太子和湛王都在许家?”这时司南卓的声音传来,将端木南依拉进现实。 “是。当时我在芷儿的院子里与许文凌和许泽清对峙,没有想到太子和湛王会突然出现在那里。”端木南依知道这事情其实是瞒不住的。司南卓迟早都会知道。 “太子有没有说什么?”司南卓原本坐在软椅上的身体不由往前倾了几分。 “太子没说什么。”端木南依虽然理解司南卓的战战兢兢,但是,她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你将你到了许府之后所言所行全部说来与我听。”以司南卓对许泽清的了解,他不可能轻易就放司南芷回来。若是他是那样轻易放弃的性格,当初就不会让皇上点拨他,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的儿子。 “父亲,您太谨慎了。太子是许泽清的学生,他在许府不是很正常吗?何必为难弟妹。” 司南淸实在看不惯父亲小心翼翼地模样。 “你懂个屁!”司南卓呵斥司南淸。 他将司南岳支出去是因为荭霑。一个男人太宠一个女人总是会出岔子。所以,有些事情,并不适合司南岳知道。 司南府上总共三个男丁现如今,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端木南依虽然也感觉司南卓太过紧张,但是,她还是强打精神将自己在许府所做,以及许泽清和太子的反应细细说与了司南卓。 “什么?你是装神弄鬼进去的?”司南卓皱眉,他与端木家接亲,原本是为了在官场上能够有所照应。可是,端木府上的这位小姐性子却太出挑,总是会给他制造一些他想象不到的麻烦。 若不是她非要给母亲治病,也不会使家里鸡飞狗跳。 若不是她非要到许府去接人,又怎么会让太子和湛王看了笑话? 事到如今,司南卓虽然恨许家,可是,却又害怕得罪许家…… 其实,端木南依正是猜到了这点,所以,才会走着回来,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许家欺负了司南家的女儿,她就是要司南卓为了面子,同意司南芷和离。 “你……乱弹琴!你这是……戏弄太子!你……还……你怎么能就这样让他们回来,这样一来,整个京城的百姓都看了我们的笑话。你……” “父亲,难不成你还想让芷儿回去?”司南淸皱眉。 “父亲,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弟妹这样做,至少可以说明不是我们司南家背信弃义,是他们许家欺人太甚!”司南珏深深地看了端木南依一眼。 司南淸或许猜不透她的心思,但是,司南珏却是猜到了……这个女人就是在逼着他的父亲就范。这种女人当真不简单。只是,不知道将她留在司南府上是福还是祸…… 半个时辰后,端木南依终于结束了司南卓的盘问。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小姐,你回来了。我给你熬了冰糖红枣汤,你先喝一些。”花悦看到端木南依全须全眼的回来,心里才算踏实。 “花悦,你吃过了吗?”这个时间都已经过了晚饭时间。 “我想等你一起。我现在让她们去拿食盒过来。我选了几样您爱吃的小菜和点心,还有莲子粥。”花悦说着便让人去拿晚饭。 端木南依则靠着我软榻,缓缓地一勺一勺喝着冰糖红枣汤。 “咦?三少爷,您怎么过来了?”这时,在外面伺候的婢女的声音传了进来。 端木南依微微蹙眉。她现在真的是累极了,想休息。司南岳这会儿过来做什么? “我过来陪夫人吃完饭。你们多预备一些饭菜。”司南岳说完,挑帘进了屋。 花悦虽然不喜司南岳这个人,可如今,他是主子,自己是下人,该做的自然还得做。 “三少爷。请喝茶。”花悦将刚刚泡好的茶倒入茶盏放在司南岳面前的案几上。 “你先下去吧。我和夫人有话说。”司南岳对花悦挥了挥手。 花悦看了看端木南依,端木南依对她点点头。示意她放心。 花悦这才俯身退出屋子。 “找我有事?”端木南依才不信司南岳会巴巴地来陪自己吃晚饭。 “芷儿的事,多亏了你。谢了。”司南岳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端木南依感觉他似乎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有些乏了,你只管说你想说的。无妨。” 既然与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没有什么情分可以讲。那么倒不如爽快些让彼此都不那么累。 “我唤你南依可以吗?”司南岳轻轻抬眸,看向端木南依。 “嗯。”端木南依简单应了。这……没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南依总是比夫人听着让人舒服多了。 “我亲生母亲早逝,后来,父亲便让现在的母亲教养我。曾经,我也以为,现在的母亲会像亲生母亲一样对我,可是……当然表面上,我与两位哥哥的日常开销并无差别,甚至在父亲面前,她对我还会比两位哥哥更好一些。可是……她会给两位哥哥秀腰封,会看着两位哥哥念书,会在夏天里给两位哥哥熬凉茶,会在冬天里给两位哥哥做暖靴,生病的时候,她还会衣不解带的陪在哥哥们的面前。而我……属于我的只是一个在她院子里辟出来的犹如冷宫一样的屋子,平日里,甚至连那个院子的下人都嫌弃着,不愿进去……父亲忙碌,并无多余时间陪我。小时候的我最爱去的便是舅舅家。有舅舅真心的疼爱,还有妹妹荭霑陪我玩儿。所以,对我而言,舅舅和荭霑反而更像是我的家人……” 第三十章 和离(三) 说到此处,端木南依已经知道司南岳这次来找他她的目的了。她坐在软榻上,喝着红枣汤,用听故事的心态听着他继续讲下去。 “所以,荭霑是我极在意的人。即使她做了错事,为了舅舅,为了我死去的母亲去,我都也不愿过分苛责。这一次,祖母的事,是她错了,她想要冤枉你……让你受了委屈,我代她向你赔个不是,你就原谅了她这一次,我保证,下次她不会了。好吗?” 重点来了,荭霑没走。司南岳也不想让她走。 “这件事情,你恐怕求错人了。你应该去求父亲和大哥。”端木南依淡淡开口。荭霑那样的心性,她真不知道司南岳怎么有勇气还把她留着,迟早会出大事。 “南依……这一次恐怕只有你能帮我。”司南岳不傻,他知道若是端木南依不计较,荭霑或许才能留下。 “司南岳,人们说娶妻娶贤,你当真不怕被荭霑拖累?可是,即使你不怕,我与你虽无夫妻之情,但却有夫妻的名分,你若有事,怕首先逃不了干系的就是我。其次,便是整个司南府。司南岳,你可想清楚了?” 端木南依知道司南岳糊涂,却没想到司南岳这么糊涂。 “我……荭霑没有我会死……我没有办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那今日你因何不当着母亲大哥的面将她护下?”端木南依实在看不上司南岳唯唯诺诺又优柔寡断的样子。他没有胆量在大庭广众之下,拼的这司南府的少爷不做也有将自己心爱女人护下的勇气却偏偏要来为难自己? “我并不愿意和大哥起争执 。从小到大,我从未与大哥争执过,在父亲母亲眼中,大哥做什么都是对的。” 司南岳像是一个缺爱的孩子一般向端木南依抱怨。仅这一点,他就比不上司南珏。 “司南岳,我不会帮着你去求父亲,也不会帮着你去求大哥。但是,我不拦着你护荭霑的心。你大可以为了她与我和离,也大可以为了她和他们争一争……我也希望你们能够一生一世一双人。好了,我乏了,你走吧。荭霑,送三少爷出去。”端木南依说完靠着软榻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南依,若是你不想帮我,因何要在那要紧的时候救荭霑的性命?” 原来是这样!原来自己一时的好心 竟然被误解了。 “司南岳,荭霑虽然有错,但是她罪不至死……” 司南岳若是不说,端木南依还不甚觉得。听他这么一说,那后背上的伤似乎更疼了。加之扶了司南芷一路,如今看来,恐怕近些日子,她这腰是吃不上力了。 “南依……” “花悦,送客!”端木南依实在不想再听这个男人聒噪。好不容易可以缓口气。他又来找不自在。 “三少爷,您请回吧,我们小姐累了。”花悦并没有说少奶奶累了。可想而知,花悦也是不承认司南岳是她们姑爷的。 司南岳见端木南依主意已定,只好垂头丧气的走了出去。他原本以为,端木南依能帮祖母看病,能帮司南芷回家,便一定能帮着他留下荭霑。结果,他想错了。 她帮着祖母与司南芷那是善意,但是若今日端木南依帮了那荭霑,那便是助纣为虐了…… “母亲,三嫂真的是个奇女子呢!”司南芷躺在榻上,如今她的双手都用木板固定,不能随意动,脸上和身上的那些伤也都涂了药膏,躺在母亲对怀里,感觉从未有过的幸福。 “哦?你倒说说,她怎么奇了?”桂姨娘也是很好奇,端木南依究竟用了什么法子将司南芷带出来的? “她说祖母的鬼魂告诉了她我病危的消息,还指引她找到了我。你说奇是不奇?” “你相信吗?”桂姨娘一边摸索着女儿的头发,一边问。她现在觉得除了女儿,什么都不重要。 “自然是不信的。她这么说,是为了给父亲脱责,将带我回家推脱至一个死人身上,而只要证明,她所说的祖母给她托的梦是真的,我真的病危,那么许家自然无话可说。”司南芷现在已经彻底将端木南依当做了偶像。 “可是,许府怕是也不会轻易让你回来的吧?”桂姨娘虽然不了解许泽清。但是她了解深宅大院里的那些阴暗的见不得人的心思。 “当然,我原是被许文凌折磨的受不了了。实在感觉活不下去,便上吊寻了短见……后来被下人发现,救了下来,可是 ,饶是这样,那许文凌都没有放过我,为了防止我再次自尽,他有意用木棍打折了我的胳膊,还让人日夜看管着我……母亲,若不是三嫂,我可能真的就死了!”司南芷说至此处,身体依旧不自主的在父亲微微打颤……这将是她一辈子的噩梦 ,或许终其一生,都无法治愈。 “女儿,你受苦了,都是母亲的错,当时就不该听了那个女人,让你嫁给许文凌!可是……难道许文凌这么做,他的父亲母亲都不管吗?” “管自然是管的。可是,许文凌是自小就被宠坏了的。只是嘴上说一说当然是不顶用的。他们之所以不让我回来就是因为我的伤!他们怕这件事情传出去会有损许家的名声。所以,想等着伤好了再做打算。” “畜牲!一家都是畜牲!可是……芷儿,你真的见到太子了吗?”桂姨娘在前厅时也听到了女儿说的话。可是,太子那样的人物,又怎么会去家眷所居住的后院?而且,端木南依当着太子的面装神弄鬼,难道太子就没有治她的罪? 其实,在婚后刚开始的一段时间,许文凌对司南芷还算是不错的,至少偶尔会宿在她的房中,也会时时常过来和她说说话。也是在那个时候,司南芷从许文凌的口中得知,太子是自己家公的学生,而且,太子还会经常过来家里与家公议事。只是,司南芷却一次都没见过。 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么狼狈不堪的情形下见到太子和湛王。 更没想到,自己新进门的嫂子,胆子那么大,当着太子的面都敢动手打那个畜牲许文凌。而且,好似太子和湛王还并未怪罪。 “是,母亲,我们今天是见到了太子,而且不仅见到了太子,我们还见到了湛王。不仅这样,三嫂还当着太子和湛王的面,打了许文凌。你说三嫂是不是个奇人?”司南芷满脸骄傲的看着桂姨娘。 “这一次确实多亏了她。这丫头……她好像是和别人不太一样!只是,她那样的性子我也说不来是好还是不好,总之,她的恩我们记得。其他的你不要学她。我们女人迟早总是要找个人安稳过日子的。明白吗?”即便是桂姨娘对端木南依心存感激。但是,在她的认知里,还是认为,女子原本就是应该躲在男人背后的。而不是自己去冲锋陷阵,这样不仅不合规矩,还容易受伤。 “我觉得三嫂那样的人很好。” 司南芷如今已经是对端木南依的性格着了迷。桂姨娘不忍心强求女儿,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芷儿,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我要和许文凌和离。” “和离是需要两族中的长辈及父母都出面同意的。还需要你们二人点头,你有把握说服你的父亲吗?还有许家他们会同意吗?”桂姨娘有些担心。 “放心吧娘,三嫂已经将路为我铺好,他们一定都会同意的。”司南芷说着说着,似有些困了,便靠在母亲的怀中,沉沉睡去。 只是,她和端木南依都没有想到,经过这件事,她们二人竟然都成了京城里的红人,但凡是闺中女子,就没有不知道司南芷和端木南依的。她们正可谓是一战成名! 第三十一章 一战成名(一) 经此一事,但凡是闺中女子,就没有不知道司南芷和端木南依的。 老太太的丧事,司南卓全权交给了司南珏料理。 只是不知什么缘由,司南卓这几日都没去司南夫人屋里,即便是在早饭时候,他也不曾跟司南夫人多说一句话。这倒是极奇怪的。若说是为了司南芷,司南卓生司南夫人的气,可是也原不至如此,因为司南芷婚事,最终还是他拍板定下来的。 一般来讲,在这样的大户人家里,老爷和夫人即便不和,但是在人前都会装作琴瑟和鸣的。如今,司南卓却是连装都懒得装了。 老太太入殓之后,请堪舆师看了日子,定在五日之后下葬。而这几天,变成了司南府上最忙碌的日子,迎来送往,吊丧回礼,茶饭招待,哪一样都不能失礼,司南卓虽然可以帮着应酬男宾,可是一些当朝官员的内眷小姐,他却是不方便的。 按理说,这些应该交给司南夫人和桂姨娘打理,可是桂姨娘如今需要照顾司南芷,是半步都不想离开的。所以,这安排宾客家眷之事,便落在了端木南依的身上。 司南夫人这几日好似心气也不太顺。而且,她自然也知道,招呼那些吹毛求疵的夫人,是最难的活计,于是,干脆拱手交给了端木南依,让她去发挥。招呼的好,是自己知人善用的功劳,不好,那就是她端木南依的短处。总之,她这个夫人没毛病的。 这一日,端木南依刚从老夫人院子里上香回来,夫人贴身的婆子便寻了过来。 “三少奶奶,冯夫人带着小姐过来给老太太上香,夫人让您去前院迎接。” “哪个冯夫人?”端木南依三年前才来到这里,对这京城的人物关系自然不太熟悉。 “就是跟咱们老爷一样也是侯爷的潞安侯冯喜家里的。” 冯喜?端木南依似并没有听说过。 “你先把他的关系网同我说说。”因为时间太紧,最近又一直在忙。端木南依寻了夫人几次,想要夫人将来宾在京城里的关系网画个关系图给她。可是,夫人却一直没时间。端木南依便只能临时抱福脚。好在这两日并无甚大错。 “宫里的安和贵人是他的妹妹。安和贵人还生了个小公主深受皇上喜爱。” “冯夫人呢!冯夫人可有什么忌讳?” “冯夫人对母家姓郭。是立国时便有的伯位……” “三少奶奶,冯夫人的马车到门口了。管家让我来请您!再晚就失礼了!” “好。我知道了。刘妈,可还有别的?” 端木南依一边急匆匆往外走,一边问。 “这个……没了吧?好像没了……我去回夫人话了。三少奶奶慢走……”刘妈说完快步朝着夫人院子去了,只是,端木南依却总感觉,她好像有什么话没说完似的……端木南依急匆匆到门口时,冯府的马车已经行至门前。 端木南依急忙上前两步,等在石阶处。 马车刚停下,一位穿着素白色偏襟云锦织缎锦衣的女子便缓缓从马车上探出身子。 端木南依看穿着和样貌,猜想,这位应该就是冯夫人了。 “快扶冯夫人下车。”端木南依对身后跟着的婆子说。 如今,家里办丧事,司南夫人给她身边又添了几个婆子。 “冯夫人,您慢些。”婆子笑着过去。 “哪儿有那么娇贵。怎么不见你婆母?”冯夫人扶着婆子对胳膊下了马车,紧接着,一个穿着月色白莲锦缎织衣的女孩一挑帘子也跟着下了车。 端木南依不自主的朝着那女孩儿多看了两眼。长相虽然不算极美,但却看起来水灵单纯。让人顿觉亲近。 “这是我的二女儿,冯梓月。快来见见三少奶奶。”冯夫人对着自己女儿招手。 “三少奶奶好。”冯梓月看起来倒是一点也不认生。大大方方地对着端木南依施礼。 “这都是相仿的年纪,不要多礼才好。我在堂屋里备了茶点,还请夫人和小姐先去歇歇。”端木南依说着对冯夫人屈膝施礼。 冯夫人和司南夫人同辈。端木南依自然不能怠慢。 “我们还是先去给老夫人上炷香吧。哎!去年上元节时,我来串门子,还见到了老夫人,老夫人那时看起来精神尚好,怎知就突然没了,真是让人唏嘘……”冯夫人说着不由红了眼圈。 “既然这样,老夫人的灵堂还设在她生前的院子。爹爹说,老夫人最爱那后花园,如今,便让她在那里多留两日。”端木南依一边说着,一边引着冯夫人她们往老太太的灵堂走。 可是刚走两步,门口的管家却又匆匆跑了过来。 “三少奶奶,李夫人到了。” “李夫人是哪个?”端木南依低声询问管家。 “尚书李忠家里的。这位李夫人可不是个善茬,她和桂姨娘年轻时便不对付,原先和夫人还有些走动,可自从桂姨娘进门 她就没来过,今日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嗯,我知道了。”端木南依心想这位李夫人是李尚书家里的。而冯夫人是伯侯家里的。表面上虽然冯家的地位略胜一筹,可是,这官场风云,谁都不知道对方身后站着的是哪位,所以,真真是谁都得罪不起的。 “管家,你先带李夫人去前厅等我。切记一定要好生招待。我先同冯夫人去灵堂拜祭祖母。片刻便回来。”端木南依吩咐管家。 “是。”管家说完,便匆匆去了。只是不免在心中抱怨。自己是个男丁,再怎么都多有不便,老夫人丧仪是大事,夫人和桂姨娘两人怎么好在这个时候都当起了甩手掌柜?大少爷还未娶妻,二少爷更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如今让一个刚进门的三少奶奶管家,虽说这三少奶奶却是个厉害人物,然而,毕竟刚进府,身边没有个得利的人帮衬着,终还是施展不开…… “姐姐,你今年几岁?”往后院去的路上,冯家二小姐轻轻靠近端木南依询问道。 “十五。”端木南依回答。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前一世十五岁,她还在上高中。这一世十五岁,却已经嫁了人! “那我与姐姐算同年。我今年也是十五岁。六月刚过了生辰。” “我是三月初生辰。我比你年长几月。你叫声姐姐也不亏。” 端木南依看着身边这姑娘水灵灵的模样,打心眼儿里觉得喜欢。 “姐姐,你这样的模样,家里怎么不送你进宫去,反倒嫁给了司南岳?” “月儿!这不是在家里,休要胡言乱语!”冯夫人听女儿说的不像话。急忙出言制止。 只是这话……难道这位冯二小姐在家时便经常胡言乱语? “我怎么胡言乱语了?我在想,连姐姐这样的人都进不了宫,而我长相平平,父亲为何非要我去选什么劳什子的秀女?我不要选秀,我只想找个自己可心的人,与他结为夫妻。”女孩虽然说话时理直气壮,可到底还是被自己的这一番话,羞红了脸颊。看着粉嘟嘟的,越发可爱了些。 “你这丫头!在家里我怎么对你说的?原本知道你的秉性,不想带你出门,你非要跟着来……我想……哎!你自己总要争些气才行!”冯夫人似乎想说什么,又觉不妥。便隐了下去。 “姑母入了宫之后,我们一年两年的见不着面。也不知她过得好不好,那后宫如今已有上百位女子,可是皇上与我父亲差不多的年纪却还是连年选秀,母亲,你说说,这进宫有什么好?和几百个女子抢男人,我怕我抢不过,还得被害死!母亲,我这点心眼子难道你不知道,因何要同意父亲去走姑母的关系。上下打点费银子不说,搞不好,我还得给咱们府上招祸,母亲,何苦来的?” 这话……端木南依不敢听。这位冯小姐可真不把她当外人,连走她姑姑的门路这样的私密话都往外说……可是,看着挺伶俐的啊? 这话虽然说得极通透,可是,却错了场合,如今,别说冯家带着的丫鬟婆子,单就司南家里的至少就有七八个,这话说出去,是要杀头的,这是对皇上的大不敬。 端木南依不由眉头紧皱。 这冯家二姑娘按理说不该这么不懂进退,她这一出又是为了什么? “你疯了!说这些浑话!这让你父亲听到了不打折你的腿!三少奶奶,让您见笑了!” 冯夫人急忙为自己女儿打马虎眼。然而,冯梓月却对着端木南依撇着粉红的的小嘴含泪眨了了一下眼睛。 端木南依一头雾水的看着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三十二章 一战成名(二) 端木南依将冯夫人及女儿带到灵堂上香之后,将其安排在前院的东厢房后院的凉亭处。那里备了点心和茶水,还有新鲜的果子。还可以赏赏花。是个不错的去处。 “怎么不见司南夫人?我还想着和她说说话呢!”冯夫人见偌大一个侯府,就一个刚进门的儿媳妇在忙,属实有些不像话。 “婆母一早就去给祖母准备随葬的物品,这会儿子应该也忙完了,我这就叫人请婆母过来和冯夫人说说话。”端木南依说完,便让随行的婆子去请司南夫人。 端木南依又陪着冯夫人聊了几句,约摸着司南夫人快到之时,才告罪离开,急忙慌的去前院里招呼那位李夫人。 这种事情,便是这样,虽然定了下葬和举行仪式的时间,可是,总难免会有一些家眷过来吊唁,于是,便需要一个人专门接待。 而这个人,最辛苦。 端木南依急匆匆赶至前厅的时候,还未到屋里 ,便听到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传出。 “我只当你当初嫁好了,虽说没有嫁给人做了正室之妻,但一个侧室,至少还是有名分的。且,我还听说那个司南卓对你还不错,可是,却没想到,你一个做娘的,竟然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被许家糟蹋成那样……哎,我听了都觉得心疼……” 端木南依听得这话,微微皱眉。方才管家说这位李夫人好像是与桂姨娘有些过节。可如今听她这话,难道桂姨娘现在在屋里?端木南依急忙快走两步。 “不劳你觉得心疼。你自己过好自个儿的日子就行。当初原是我对不住你……” 桂姨娘还想说什么时,端木南依已经出现在了门口处。桂姨娘急忙噤了声。 只是,如今屋里却只有桂姨娘和李夫人二人,李夫人的女儿却并不在这里。想来是二人说话,将她支开了…… “南依,你来的正好,这位是李夫人。你们先聊着。芷儿还在屋里,我先回了,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差下人叫我就是。”桂姨娘说完起身就要走。 “你巴巴地过来不就是为了见我?”见桂姨娘要走,李夫人也站起身。 端木南依这才觉得自己来的好像不是时候。她们二人似并不像管家说得那般水火不容。 “桂姨娘,屋里有下人照顾芷儿,应该没事,你们故人难得见面,总有些体己话要说,我还需得去伙房看看她们饭食准备的如何了。你们先聊。”端木南依说着俯身施礼退出,还特意贴心的帮她们关上了房门。 然而,就在端木南依准备往后院去陪冯夫人之时,突然见一名婢女模样的女子慌慌张张地从角门处跑了过来。 只是,这名婢女似眼生的很,端木南依并未见过。 “你慌慌张张……可是出了什么事?”端木南依见那女子面色紧张,心中不由一凛。 “你是……我是李小姐的婢女,夫人让我跟着小姐,可是,小姐现在却不见了……”婢女战战兢兢的对端木南依说。或许是因为看端木南依的穿着应该是司南府上的夫人,而这婢女又不敢直接找李夫人,怕挨训。所以,才求助端木南依。 “不见了?怎么会不见的?你没有一直跟着她吗?往哪儿去了,带路!” 端木南依说话间已经越过婢女,往后院而去。 “小姐不让我跟着伺候,她说想自己走走,我原本一直远远地跟着,可是一不留神,小姐就不见了!”小婢女此时已经急的快哭了的样子。端木南依不忍责备她,只好让她带路,往来时的地方去。 “就在这里。就在这里我一抬头,小姐就不见了。”婢女指着一处花墙说。花墙后面是假山石。 司南府上如今住着的是祖宅,因为有侯位在身,所以,这宅子占地是很大的,只比王府略小一些。假山,桃林,花园,池塘应有尽有。 眼前这座假山后面,就是一处池塘,端木南依微微蹙眉。这里她也只来过一次,并不知这池塘的水有多深。而且,离这里不远处便是府上二公子的司南淸的院子。所以,府上的女眷一般很少往这里来。 “你可有听到水声?”端木南依问身后的婢女。 “回夫人话,未曾听到。”婢女怯生生地说。 端木南依听到婢女这么说,心里略微放心了些。只要没有掉进池子,那么一切都好说。司南府虽然大,但总不会走丢。 “谁在那里?” “扑通!” 端木南依刚舒了一口气,司南淸的声音便在不远处响起,紧接着就听到了一个人落水的声音。 “不好!”端木南依低呼一声,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往池塘的方向跑。 不能出事,千万不能出事!端木南依心里默念。 刚走至池塘边上,端木南依便看到司南淸浑身湿漉漉地抱着一个女子从池塘里走了上来。 “二哥!”端木南依神色紧张的看着司南淸怀中的女子,淡青色的衣服此时紧紧的贴在身上,无意中勾勒出了女子的线条之美,也难怪司南淸会觉得烦躁。这种情况是个男子恐怕都……。 “人都死光了?怎么没人跟着?”司南淸心里有些火大,昨晚被湛王叫去议事,天亮才回来,正睡的香,就听到外面有动静,出来一看,竟然看到一个女子在爬假山。眼见着都爬到了山顶处。于是他只好喊了一嗓子,可是没想到,这一嗓子直接将那女子吓地落进了池塘。 司南淸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可是,这种情况,就也得救,不救也得救啊? “二哥,她没事吧?” 端木南依直接忽略了司南淸的问题。她现在最担心的是人是生是死。 “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估计不死也丢半条命。你不是会医术吗?你给看看。” 司南淸将李小姐放在地上,别过脸去。 “小姐!小姐,你可不能死啊!……”那小婢女见自家小姐躺在地上,一点气息都没有,顿时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你闭嘴,小心我给你丢出去!”司南淸最见不得女子这般大惊小怪。 “别哭,还有气。”端木南依跪在地上用手叹了一下李小姐的鼻息。感到还有气息。 她顿时用双手开始按压李小姐的胸口处,给她做急救措施。 “你干嘛?你要害死小姐吗?”那小婢女说着便要上前阻拦端木南依,却被司南淸一个转身拦住。 “滚远点!别在这碍事。”司南淸狠狠瞪着小婢女,小婢女眼看这男人不好惹 ,默默后退两步,跑了…… 第三十三章 一战成名(三) “你这样真的管用吗?”司南淸也从未见过这样救人的。感觉原本还有的那口气也会被她给摁下去。 “不知道,只能试试。”端木南依喘着粗气回答。她此刻已经是满头大汗。做这种心肺复苏的活,是最累的。 “你可想好了,万一她真的死了,你怕是又要被牵连。”司南淸在一旁抱臂看着。 “她是尚书李忠家的女儿,若是她在我们府上有闪失,你确定只有我一人会被牵连?” “吏部尚书李忠?她是李忠的女儿?”此时,司南淸的脸上才显出一丝紧张。吏部尚书掌管着朝廷三成的军队。那是真正手握实权的人。 端木南依此时无暇顾及司南淸的想法,她只想救人,眼见着做了半天心肺复苏还无效果,她想都没想便俯下身子对李小姐做起了人工呼吸。 “你干嘛?你疯了?” “你们在干什么!”司南淸的话音刚落,李夫人的质问声已经出现在端木南依耳边。 然而,端木南依没有时间和他们解释。她一边人工呼吸,一边心肺复苏。 “你放开我的女儿,叫御医,快去叫御医。”李夫人大声叫喊着,冲到了端木南依身边,猛地推了端木南依一把,端木南依没有准备,一下子,被李夫人推开好远。 “你滚开,别碰我女儿,我就知道你们司南府上都是克星,都是克星!她克死了我哥哥,你克死了老夫人,现在又来害我的女儿!”李夫人歇斯底里的将自己的女儿搂在怀中。 这个信息量可是有些大啊!说自己克死了老夫人,这个端木南依还能理解。可是她指着桂姨娘说她克死了她的哥哥这又是什么情况。 端木南依不八卦,可是她无法控制自己的那一颗好奇的心。 “咳咳咳……” 李夫人正说着,她怀中的李小姐突然猛咳了几下。同时咳出了一些水。 “母亲。”李小姐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秋儿。你吓死母亲了!”李夫人说着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都是做当家主母的人了!还这么没有城府,在下人面前胡言乱语成什么体统!”桂姨娘见李小姐醒了。顿时恨恨地回了李夫人几句。 或许,李夫人也察觉到自己刚才的失礼,此时,竟然 任凭桂姨娘编排,没有回嘴。 “母亲,是谁救了我?”李小姐我见犹怜的将目光移至端木南依身上之后,又缓缓移到了司南淸那边。好像她知道是司南淸救了她一样。 “是三少奶奶救了你。快点谢谢三少奶奶。”李夫人一脸歉意的看着端木南依。 “不是我,是我二哥救了李小姐。”端木南依说完便后悔了。若是这样,那二哥和李家小姐……他们算是有了肌肤之亲吗?而且还是湿身的那种? 李夫人看了看司南淸身上湿淋淋的衣服,又看看自己女儿的衣服,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我先去了。”司南淸觉察到李夫人的目光,淡淡说了一句,便转身进了自己的院子。 “去喊几个婆子丫鬟 让她们将软轿抬过来。”端木南依缓缓起身。此时,她也是汗流浃背。刚才那么长时间的心肺复苏,她整个人已经快要虚脱。 桂姨娘急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她。 片刻功夫,便有几个丫鬟和婆子抬着院子里的软轿走了过来。 李夫人将女儿送上轿子,自己却留了下来。 “我的马车在外面,你们将秋儿交给车夫就好。”李夫人说。 “母亲,你不同秋儿一同回去?”李小姐似有些被吓到了。此时神色还有些戚戚然。 “母亲还未给老夫人上香,你如今受了惊吓,不宜在这种地方久留。你先回去,让苏妈妈给你熬点姜汤。” 李小姐见母亲有事情要办,于是,委屈巴巴的撇着嘴走了。 “你们司南夫人现在在哪儿,我要见她!”李小姐刚走,李夫人面色瞬间沉了下来,她看着端木南依冷声说道。 “我们夫人现在在别苑。我马上带着李夫人过去。”端木南依心里觉得这位李夫人做人多少有点不够厚道。自己救了她的女儿,道声谢总是要的吧。即使不道谢,态度也不至如此冷冰冰吧? “桂姨娘一块儿过去吧?” 端木南依怕冷落了桂姨娘,便想着和桂姨娘一块儿过去。 “不了,我出来这么半天,该回去看看芷儿了。你们去,我就不去了。”桂姨娘说完,看都没看李夫人一眼,便转身走了。 端木南依只好独自硬着头皮带着李夫人到了别苑,冯夫人所在处。 隔了老远,便听到冯夫人与司南夫人似是在说什么高兴的事儿。 端木南依偷偷抬眼看了一眼李夫人,只见这位夫人仍旧黑着一张脸,似别人欠了她是的银子似的。 “母亲。冯夫人。”端木南依先行见礼。 冯家二小姐见端木南依过来,也急忙起身回礼。 “我说怎么不见当家主母,合着是在这里陪着贵客呢!像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原是不配司南夫人亲自招待的。” 李夫人一出场,便贯彻了尖酸刻薄的路线。让司南夫人和冯夫人都是一阵不自在 。特别是司南夫人,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端木南依要带着李夫人来这里。而这位李夫人偏偏又是出了名的难缠。于是,她很不耐烦的瞪了端木南依一眼。 端木南依自然知道家婆心里不喜,可是,这位李夫人点名要见她,自己总不能拦着不让见吧? “李夫人这说的是哪里话,我去给老夫人准备随葬物品,刚得空,正好看到冯夫人在此,就过来说说话。”司南夫人脸上一阵阵发红。 “司南夫人,我有事与你说,能否借一步说话。”李夫人面无表情,但是态度强势。 “哦,那你们先聊,我让三少奶奶陪我在这园子里转转。”冯夫人见李夫人来者不善且这位又是整个京城出了名的难缠,于是,主动起身,拉着自己的女儿朝着端木南依走来。 端木南依听李夫人这么说,忽然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难不成……这李夫人是想让司南淸负责?这……妥妥的逼婚啊? 第三十四章 一战成名(四) 如今其实已经算是早秋,虽然园子里的花还竞相开着,但到底是没了春季时的生机勃勃。 “三少奶奶,你在想什么?”端木南依正在想着李夫人的事,身边的冯小姐突然开口和她说话。 “哦。没事。如今这园子应该没有春天时好看吧?”端木南依表面上是在询问。可语气却已经是肯定的。 “好的东西总是留不住。不过还好,明年开春后它还会回来。”冯梓月不知为何,在家时听到关于端木南依的传说时,她便觉得这个女子和寻常女子不一样。今日见了,她发现自己竟然越发喜欢她了。 “这点它们似是比我们要好些的。”端木南依苦笑。 冯梓月听懂了她的意思,随即与端木南依相视一笑。 冯夫人看着两位花一样的姑娘在自己眼前徐徐而行,心里顿时也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时光。同时,也为女儿的前途担忧起来。 前几日,老爷回来,说找了人,想让二女儿梓月入宫,与她姑母冯贵人有个照应。 说是照应,其实冯夫人却是知道的。这是冯氏的老人们觉得这么多年,冯氏女冯安慧并未得到皇上诸多宠爱,且有无诞下皇子,所以,想另谋出路了。只是,冯夫人想不明白,因何每次入宫女子都要从她们这一族里出。虽说表面看来,进宫伺候皇上是极荣耀的。但每每入宫见到冯贵人那日渐消瘦的模样时,同为女人的冯夫人便不愿让自己女儿再受那样一份苦楚。 可是,她只是一介女子,做不得男子的主。老爷决定的事,她是断不能更改的。 “三少奶奶,父亲要送我入宫。”冯梓月捏了一支月季在手里,轻轻一折,便连着枝条一起折断攥在了手里。 “嗯。”端木南依点点头。她知道,这是冯梓月在无声的反抗,那折断的花瓣,就如同即将入宫的她一样,整个人生或许都变得没了指望。 “三少奶奶,我想让你帮帮我。” 冯梓月突然伸手攥住了端木南依的胳膊。 她的声音很低,但却足够她们二人听到。 端木南依用余光看了一眼跟在自己和冯梓月身后的冯夫人,此刻她似乎正在和身边的丫鬟说着什么。 “你不愿入宫?或许等着你的是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和全族人的期望……” “我不愿,姑母的结局我已经可以预见,不是老死宫中,便是在皇上死后,成为皇上的随葬品。我才十五岁,我不想那样。” 这话是要杀头的!皇上的死活岂是寻常人可以议论的? 端木南依皱眉,她不知道这位冯二小姐是平时便是这样,还是在她面前有意这样说。可是,无论是哪种,这样的性格都不适合留在宫里,自己丢了脑袋是小事,搞不好还会牵连全族。 “你不可妄言!”端木南依正色道。 “三少奶奶,你放心,因为对面是你,我才会这么说。我并不是没有分寸之人。方才进门时,我有意表现出张狂的一面,是为了让你怜惜我,帮我。阻止我不要入宫,可是现在,我改主意了。我不想对你用心思。我如今便直明对你说,我不想入宫,而且,我也已经有了意中人。还请三少奶奶帮帮我!”冯梓月说着竟然要下跪。端木南依急忙伸手拦着。 冯夫人似乎也看到了这边的异常,刚想过来,却被冯梓月阻止。 “母亲,你别过来,我与三少夫人一见如故,想要结拜为姐妹。你在这里等我 ,我们现在要去说几句体己话。”冯梓月说完,拉着端木南依便走。 端木南依在心里轻轻叹息。这几日,花悦身子有些不舒服。端木南依心疼花悦,便让她在屋里歇息。出来时,花悦还特意嘱咐,做了冰糖梨水和红豆酥的点心,让她得空回去吃。如今怕是不能了。 就这样,端木南依被冯小姐拉着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三少奶奶,您跟着我过来就是愿意帮我了?” 端木南依不知可否。这个冯小姐感觉就像是个淘气的孩子。自己竟然不忍心责怪她几句。 “我怕是帮不了你。这种事情全屏父母做主。你不如去求你的爹爹。” “没用的。我爹爹如今已经是被鬼迷了心窍。他一心想和皇上攀上亲戚,一心想做皇亲国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前面有我的姑姑做例子。如今便又打上了我的主意。得亏大姐去年嫁给了穆家。否则,怕就是大姐了。” “你来寻我,自是已经想好了法子,不妨说与我听听,看看能不能成。”端木南依方才那一番话只不过是在试探冯梓月的决心。如今看她是铁了心的不想进宫,便出言询问,她的打算。她既然来找自己帮忙,那么一定是自己有能帮得到她的地方。 “你上次从许府接司南芷回来时的作为,如今已然是在整个京城都传遍了,我非常佩服三少夫人当时的智谋和勇气,所以,我知道我,这一次你一定可以帮我。” 端木南依没有想到去救司南芷的事情竟然这么快就在京城传开了。更没有想到,那件事情会给现在冯梓月即将要做的事情做铺垫。 “我那么做是迫不得已。你不必佩服我。” 端木南依真心不太习惯被人夸奖。冯梓月越这么说,她便越对冯梓月接下来要说的话心里没底。 “放眼整个京城,怕是能做出你这样事情的女子只有你一人。怎么?这还不值得佩服?现在的女子就需要有你这样的反抗强权的精神。你不觉得,如今的女子活得太苦了吗?”冯梓月这一番话,对于端木南依而言未觉得如何,但是端木南依却知道,这在整个现如今的时代里却是真正超前和勇敢的。 端木南依对眼前这位冯小姐不由又多添了几分好感。 第三十五章 一战成名(五) 其实,正如冯梓月所说,端木南依之所以跟着她过来,自然是存了心思想帮她,可是,事到如今,端木南依还是没有猜出来,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姑娘究竟是要自己帮什么忙。 “你究竟想让我怎么帮你?”端木南依记得刚才冯梓月说了,她不愿进宫,还有一个重要的理由,那就是,她如今已经有了意中人。想至此处,端木南依突然就有一个不太好的预感。 “今年春节前,司南大人曾经带着大公子到过我们府上。因为我当时正与母亲在前厅里选料子做新衣裳。司南府上的大公子那是整个京城都出了名的才貌双全,人中龙凤。所以,管家来通传回避之时,我便悄悄躲在角门后面看着,我看到司南老爷带着大公子进门。虽然只是一面,我便知道,我将来要嫁的男子就是大公子这样的……” 天啊,端木南依就知道这丫头一定“没安好心”,原来,真的是看上了自己的大伯子,想做自己的嫂子了。 “这个……”端木南依为难了。若是在自己生活的前世,女追男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可是 ,现如今,这个时代,女人很难自己寻找幸福。尽管端木南依很想帮她,但是,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第一,这位冯小姐的父亲原是要把她送进宫的。第二,她看上了司南珏,可是她这是一厢情愿,司南珏是否能看上她,这个还不可知。第三,即使司南珏也对她动了心,可是,现在的情况是,即便司南家去提亲,怕是冯府上都不会答应。所以,这个忙端木南依知道,怕是自己无能为力了。 “我知道,这个很让你为难。我就是想让你寻个机会,让我见见大少爷。若是他愿意。那我便拼了这条命,也要争一争的。” “冯小姐,我劝你还是不要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男子身上。若是你不愿进宫,即便没有大少爷,你也该争一争。” 其实,依着端木南依对司南珏的了解。司南珏心气极高,怕是不会愿意冯梓月这样的女子。按理说,司南夫人那么看重司南珏,她原本早应该张罗着给他定亲,娶亲的。既然这件事情拖到了现在,那就说明,她们想娶的定不是一般人…… 冯梓月的身份不合司南珏和司南夫人的预期,所以,她的成功率很低。 这话,端木南依心里清楚,却是不能说的。 “南依,你能帮我,让我见大少爷一面吗?” 冯梓月何尝不知道,即便她这一生不嫁,也是应该争一争的。可是,她如今不是不想嫁,而是她不仅想嫁,还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冯小姐。请自重。这不合规矩,你知道的。” 端木南依虽然心里想帮冯梓月。可是,她又知道,在这样的社会里,若是一步走错,那便有可能就是万劫不复。特别是女子,一旦失了名节,便只有死路一条。 “半个月之后,是我父亲五十岁的生辰。在朝的各级官员都会前去祝贺。司南老爷和大少爷到时一定也会过去。我会想办法,让母亲给你下帖子,到时候,你也一起来。这样,你便可以找机会,安排我与大少爷见一面。你看可好?三少奶奶,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为难。”冯梓月说话间竟已是红了眼圈。 端木南依左右为难之际,冯夫人却已经匆匆跑了过来。 “三少奶奶,你快去看看,李夫人和司南夫人吵了起来,样子难看的很!”冯夫人跑得一脸通红,后面丫鬟婆子跟了一堆。 “多有怠慢,还请冯夫人和冯小姐海涵。竹叶,你带着冯夫人和小姐,先去前厅里歇息,我去去就来。”端木南依对冯夫人微微施礼。而后便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真是难为了这丫头!没想到偌大一个侯府,竟然没个得力的人掌家!做这府上的媳妇也是不易。”看着端木南依的背影,冯夫人暗自摇头说道。 冯梓月心里有心事,并未在意母亲说了些什么。 这一趟,她执意跟着母亲过来,为的就是见端木南依说刚才那一番话,如今,话都说了出去,也算了了她一桩心事。至于端木南依会不会帮她……冯梓月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个女人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跌落火海! 端木南依刚至东厢房院子门口,便听到李夫人在院子里叫嚷。 “我的女儿平白让你们家二公子占了便宜。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小。凭什么做小?我李府的女儿岂有做小的道理?若是你们司南府不仁,我便击鼓喊冤,告到皇上面前,告你们家二少爷轻薄我们姑娘!让你们司南府没脸见人!” 端木南依扶额,这个李夫人还当真是倒打一耙!明明是司南淸救了她女儿!她这会儿子却说司南淸轻薄了她的女儿,这话要传出去,以后谁还敢与这位二少爷说亲?难道,这位李夫人就不怕误了女儿的终身……还是说,她已经打定了要赖上司南淸的想法? “李夫人,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家淸儿他不是那种轻薄之人!怎么会轻薄李小姐,这中间定是有什么误会!你这上来就说要我们淸儿娶你家小姐为妻,我们总要商量考虑一番,不能你说合适,我们就娶进门来,这成什么体统?”司南夫人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虽说,她偏疼老大司南珏多一些,但是,司南淸也是她的儿子,她自然容不得外人污蔑,司南淸是什么样的性子她最清楚不过。虽然,性子是野了一些,但是绝对不会做欺男霸女的混账事。这李夫人一上来就说自己儿子轻薄了她的女儿,让儿子负责,娶她女儿为妻,虽说,李忠掌有兵权,可是,李夫人却是个难缠的主,这样的女子教养出的女儿又能好到哪里去?司南夫人可不愿让儿子娶一个像李夫人这样的女子过门,那样她还要好日子过吗? 第三十六章 一战成名(六) 端木南依赶到时,两位夫人已经吵得不可开交。李夫人大骂司南府不懂规矩,先说让少夫人接待客人,司南夫人这个当家主母不称职,又说,司南夫人的儿子司南淸趁着她的女儿不备轻薄她的女儿,要司南府负责,总之,在端木南依看来,在两位夫人的争论里,李夫人的气势还是略胜一筹的。虽说,有理不在声高,但是,没理的李夫人就是声音高,胆子壮,也能压人半分。 李府的丫鬟和司南府的丫鬟各自站在自己主子身边观战,不敢插嘴,又不舍得离开。难得有看自己府上当家主母好戏的时候,自是谁都不想错过。 “母亲。”端木南依知道自己该出场了。 或许是因为端木南依是刚才那场事故的目击者,所以她一出现,李夫人脸上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 “你来的正好,去把淸儿给我找过来,我倒要问问,他是如何轻薄李小姐的!”司南夫人气息不稳,应该被李夫人气得不轻。 “母亲。我当时在场。”端木南依缓缓开口。 虽说她和司南淸并不算亲厚,但是司南淸的为人她还是欣赏的。何况这件事情原本就是李夫人无中生有。所以,于公于私,端木南依自然都是站在司南淸这边的。 “你当时在场?那么你倒说说,淸儿有没有轻薄李小姐?”司南夫人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看着端木南依。 “并没有。我想李夫人可能是误解了。我与她们府上的婢女当时都在场,李小姐不知何故从假山跌落至池塘之中,二哥因顾及李小姐安危,这才下水将李小姐救起,并无轻薄之意。”端木南依实话实说。 司南夫人听到端木南依这么说,面色终于缓和了一些。 “你明知秋儿是女子,为何要让你二哥下去救人?你因何不下去?那些婢女又因何不下去?” 李夫人开始胡搅蛮缠了。这就有些无理取闹了。 “李夫人,我不会游泳。何况,女子体力有限,怕耽误时间,李小姐会有生命危险。” “作为端木家的女儿,你不会不知道女子的名节比性命还重要的道理吧?我宁愿秋儿死,也不要你们二公子救她,那样湿漉漉的近身贴在一起,这要是传出去,我秋儿还有什么脸见人?” 端木南依真心不知道这位李夫人是怎么想的,哪有这样编排自己女儿的,看她这样子,端木南依都忍不住想,第一个传出去的人,怕就是她了。 “李夫人,我祖母始终告诉我的是人命关天!所以,我并不认为,二哥救人有什么不妥。还请李夫人慎言。”端木南依原本也在想,二哥如今还未婚配,李家门庭也算登对,若是李小姐与二哥有意,那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如今看李夫人这样,端木南依心里顿时也打了退堂鼓。这位李夫人实在是不像当朝贵妇,一点教养与庄重都没有。这样的家教,不知那位李小姐会长成什么样子? “这么说来,你们司南家是不认这这件事情了?若是这样,明日我就将我秋儿的尸体挂在你们司南府门外,就说,你们二少爷轻薄我们秋儿,秋儿无脸苟活,被你们司南府活活逼死了!”李夫人唾沫横飞,手舞足蹈,看得司南夫人直皱眉。 端木南依也不由开始怀疑李夫人与司南府素来没有来往,这一次难道是原本就是有备而来?那李小姐怎得偏偏就落在了二公子司南淸院子里的池塘里?难不成,这位李小姐也同那冯梓月一样,原本已经芳心暗许?许给了我们的司南二公子? 这……端木南依没有想到这司南家的两位少爷竟然这么抢手? 不过,不得不说在这个世道里,女子用这样的方式选夫还是蛮有创意的。只是依着这些天端木南依对司南淸的了解,这种创意用在他身上怕是适得其反。 “李夫人,你怎么好这么逼婚的?即便你们李府看上了我们淸儿,那也要我们淸儿愿意吧?这原本就是应该男方主动的事情,如今,李夫人怎好反客为主?” 司南夫人这会儿子好像也回过些味儿来。 “司南夫人,我苏宛这一生只为我的儿女活着,我女儿今天在贵府上发生的事,不出明日,整个京城都会知晓,敢问司南夫人,这京城里的官宦人家,还有谁家敢上门提亲?我的女儿可还有什么好姻缘?所以,这件事情,你们必须负责。否则我拼了这条性命,也要给我的女儿讨回公道,我苏宛一定说到做到。” “你怎么这样……” “您看这样好吗?李夫人。您先回去,毕竟现在是在我祖母大丧之际,这个时候来谈婚论嫁总是不合规矩。这件事情,我们总要等祖母出殡之后再商量。你给我们一些时间,所谓,两情相悦,母亲也需问问二哥的意思。娶进门是小事,若是娶进来,二哥不喜欢,那李小姐岂不是要孤苦一生了?”端木南依打断了司南夫人。如今实不是和李夫人她争论的时候,如今祖母病逝。按照常理,嫡亲子孙要守孝三年的。即便有特殊情况,那一年至少是有的。所以,司南府至少还有一年的时间来转圜,而这一年里会发生什么事,谁都不知道。所谓缓兵之计便是如此了。 果然,李夫人听了端木南依的话,思虑了一阵子,还真就不揪着这件事情不放了。 “好!我等着你们回话!”李夫人说完,气呼呼地带着一众丫鬟婆子离开了。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提去祭拜老夫人的话茬,看来,这位李夫人当真不是为了祭拜老夫人而来,端木南依不由更加疑心起来…… 第三十七章 皇后驾到(一) 李夫人走了,但是婆母司南夫人的脸色却还是极差。端木南依知道,夫人应该还有话要说。于是,便等在那里,等着夫人开口。 “跪下!”端木南依默不作声的的等着司南夫人开口示下。却不曾想到,司南夫人竟然愤愤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但是,当家主母让她跪下,端木南依自然是不能违抗的。 “秦婆子,给我掌她的嘴!”司南夫人突然点名她身边的婆子。让她对端木南依动手。 端木南依愣了。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得罪了原本对自己还算和善的司南夫人。她要让一个下人对自己动手。 “夫人……”秦婆子有些为难,经过这些天,下人们也些许看出些眉目来,司南大人好似对这位三少奶奶很有些倚重,而且,这位三少奶奶也似真有些本事,刚进门就把妾室荭霑给治了一个服服帖帖,又把芷小姐从难缠的许府接了回来,如今,又着手办起了老夫人的丧事。这样看来,再过几年,这司南府上莫不是就要这位三少夫人当家了,所以,这位秦妈妈虽说是司南夫人从母家带过来的陪嫁丫鬟。然而,在对端木南依动手这件事情上,她还是有些迟疑了。 “怎么,现在就不当我是主子了吗?要不要我现在就把当家主母的钥匙交出来,你们也很都去抱她的大腿?” 司南夫人这话说的就有些过了,这位秦妈妈是司南夫人从母家带来的,论忠心那自然是谁都比不上的。正是因为秦妈妈看得出来,这位三少夫人确实有几分本事,怕司南夫人会吃亏,所以,才没有听从司南夫人的意思。 然而,连秦妈妈都懂的事情,这位当家主母又怎会不懂? 原本司南夫人让端木南依当家的初衷就是因为前几番事情她做得太出挑,于是,她想趁着今回,挑挑她的错处。却想到,反而立了她的威,如今,她在下人的心目中,似比自己这个当家主母还要有威信些。 当然,最主要的还不是此,而是因为,端木南依是司南岳的媳妇。若她是司南珏的女人哪怕是司南淸的女人,司南夫人也就让了。可是现如今,她绝不能让司南岳的媳妇爬到自己的头上。 “我真后悔娶了你!原以为你也是个大户小姐,懂得礼义廉耻,懂得宽厚谨慎,孝敬谦卑,然而,你如何对待母亲的?母亲在司南家里几十年,你以为,她会没有几个亲信吗?你以为你能只手遮天吗?母亲那手上的玉镯原是祖母传给母亲的。如今母亲亲口说要给老三媳妇,而你却趁着母亲病危,夺了来占为己有!陆云芗,我司南卓是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穿?吃穿用度哪一样你不是最好的?你竟连去世婆母的首饰都要霸占!真让人倒胃口!若不是念在你为司南家生育了两个男丁,我早就一纸休书,将你赶出司南府了!” 司南夫人回忆着前些天司南卓在自己屋里说的话…… 也正是因为司南卓的怪罪,司南夫人才故作大度之状,将手中权利让出了一部分给了端木南依,可是,她没有想到端木南依竟然敢当着外人的面打断她的话,让她难堪,替司南淸做主!司南夫人越想越气,所以,才会冲动之下让秦妈妈打端木南依的耳光。 秦妈妈听了司南夫人的话,终于缓缓抬起了胳膊。 端木南依自始至终没有开口,因为,在司南夫人说秦妈妈那些话时,她已经想清楚了其中的缘由。 在这样的氏族大家里,若是你唯唯诺诺没有见识会被欺负,若是你能干果断,又会被妒忌报复。端木南依知道,这是自己太出挑,惹恼了司南夫人。 “啪!”一声脆响。秦妈妈闭着眼睛,打下去了这一巴掌。司南夫人是她的主子,她是陆家的陪嫁婢女。司南夫人的话她必须遵守。 “你干什么!”正当秦妈妈准备再次向着端木南依挥舞巴掌时,司南珏突然走了过来。 司南珏急匆匆从宫里赶来是因为,刚才皇上提了一句,今天晚点时候,娘娘会来司南府慰问。所以,司南珏才赶紧回来,让家里做足准备。却没想到,找到母亲时,看到的竟然是这样一幕 。 虽然,京城里的大户人家偶尔也会婆媳不和,但是,婆婆对媳妇动手的,怕还是少数。这传扬出去,司南家这样的人家虐待儿媳,这以后哪个还敢把自家女儿嫁进来? “珏儿?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司南夫人在两个儿子面前始终扮演的是慈母的形象,她并不想让司南珏看到自己凌厉的一面。 “母亲,你这是要干什么?”司南珏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端木南依,那张原本白皙的脸上此时凸显着五个红色的手指印。司南珏微微皱眉。心口好似被什么蛰了一下。 “她不懂规矩,我让秦妈妈些微惩戒。” “些微惩戒就是掌嘴吗?那母亲若是存了心惩戒那还不得要出人命?”司南珏一伸手,将端木南依从地上捞了起来。这对于司南珏和端木南依的身份来讲,已经是越矩了。 司南夫人见司南珏竟然完全不把她这个母亲放在眼里并且是当着下人和端木南依的面心里的火顿时更旺了几分。 “珏儿,你就是这样对母亲说话的?还有没有子女该有的样子?” “母亲,弟妹做错了什么?”司南珏没有理会司南夫人的话。询问道。 司南珏的这个问题竟然不自觉间把司南夫人问住了。是啊!端木南依做错了什么? 难道司南夫人要说,她就是做得太好了,所以才会被罚? “她不懂规矩,带着李小姐到淸儿的院子,她还替我这个当家主母拿主意,答应李夫人考虑李小姐和淸儿的婚事!你说她该不该打?” 司南夫人愣了一下,最终还是把李夫人无理取闹的这一出怪罪在了端木南依的身上。 司南淸和李小姐的婚事?司南珏不由皱眉。 “母亲,皇后娘娘即刻就到,你准备让弟妹顶着这样的脸面见娘娘吗?” 司南珏听了母亲的话也是一愣,李小姐与司南淸的婚事?端木南依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趟这个浑水,他便想,这其中必有缘由。而这个缘由他并不想在这里询问端木南依,于是,他干脆搬出了皇后娘娘。 司南夫人一听司南珏的话,顿时就慌了神。她来司南府多年,娘娘这还是第一次驾临,若是照顾不周,那不只是丢脸的事情,恐怕府上上上下下都会被问责,而自己这个司南夫人,怕就真的要做到头了…… 第三十八章 皇后驾到(二) “怎么这会儿子突然要过来?这皇后娘娘要来,皇上为何不提前说一句?我们也好有所准备……”司南夫人顿时紧张起来。额头上竟是细细密密冒出了一层冷汗。 “若是我们府上平日里都是好的,有何惧皇后娘娘突然驾到?母亲,你是该好好想想了!祖母的身份难道你都忘记了?祖母可是老骁勇伯的女儿,是三品诰命夫人!按照规矩,皇上和皇后都会驾临悼念的。你竟是连这个都不知道吗?还来问我?” 父亲偏疼桂姨娘一些,在司南珏小的时候,还总感觉这是父亲的错,可是随着司南珏长大,他越发觉得,父亲与母亲疏离,竟大部分的问题出自母亲。 “我现在该如何?珏儿,皇后娘娘可出宫了?如今,要准备些什么?”司南夫人是真的慌了,平日里年节时去宫里吃顿饭,倒并不觉得什么,如今,要与皇后娘娘近距离见面,说话,她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听到母亲这么说,司南珏心里涌起深深地失望。 司南侯府如今之所以在外看起来还是井井有条的样子,那是因为祖母当家的几十年,已经为侯府打好了坚实的基础,可如今出了突发的事情,考验一个人真正的能力的时候,母亲不仅做不到条理清楚,知人善用,而且连最基本的处变不惊都做不到。司南珏怎么可能不失望? “母亲,儿子是男丁。你是当家主母,当着一众仆人的面,你居然问我这个?” 司南珏脸色暗了下来,他这一生气的样子倒有五六分像司南卓。司南夫人顿时不敢吱声了。 “弟妹,我代母亲向你道歉,这一次皇后倒府,兹事体大,还得劳烦你协助母亲做好迎接事宜。”司南珏对端木南依说。 看着端木南依有些红肿的脸,司南珏突然就有些烦躁。 “是,大哥。”端木南依知道,她这个时候不能拒绝。她拒绝就是在打司南夫人和司南珏的脸面。在漫长的许多天里她还要与她们生活在一起。她得知进退。 “母亲,您可有什么吩咐,南依去办。”端木南依没有任何不满的表情,态度谦恭的询问司南夫人。司南夫人原本以为端木南依不会答应,毕竟从荭霑以及司南芷的事情来看,端木南依绝对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可是,现如今,她却对自己服了软。 “哦,我……我给你拨二十个人,你务必在半个时辰以内,将我们侯府布置出来,一定要让皇后娘娘耳目一新。明白吗?”司南夫人原本就没有主意,听到端木南依这么说,干脆又把这烫手的山芋甩给了端木南依。 司南珏虽然对自己母亲感到失望,但是,如今正事要紧,无论如何,他与母亲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我再给弟妹拨二十名男家丁供弟妹差遣。希望弟妹尽力而为。”司南珏转身对端木南依说道。 “是。大哥。”端木南依依旧是轻轻俯身,没有更多表情。 司南珏心里越发有些不自在起来。 “没什么事,南依就下去准备了。”如今,端木南依又变成了“打工人”,她可没有时间在这里跟她们娘俩扯闲篇。 “没事了,你下去吧。”司南夫人对端木南依摆了摆手。 端木南依缓缓退出司南夫人和司南珏的视线。 “珏儿,你过来一下。你们先退下。”司南夫人虽然在料理家务上有些能力欠缺,但是在察言观色上还是有些“造诣”的,否则,她也不能跟在司南卓身边这么多年,而且,总体说来,在各位夫人中的口碑还是不错的。 “珏儿,母亲还未曾见你这么维护一个女子,你可知端木南依的身份?她可是你的弟媳!你刚才因为她与母亲争执,传出去后,你当如何做人?”司南夫人原本还未曾察觉到有什么不妥,可是,就在刚才,司南珏看到端木南依红肿的脸颊后,那种要杀人的表情,突然就让司南夫人心里一阵慌乱。她是过来人,这样的情绪又怎会不懂? “母亲,方才原本就是母亲不对,珏儿只是对事不对人。”司南珏并没有认为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妥。所谓当局者迷,怕就是这样的道理。 “珏儿,你是要世袭侯位的。将来你要选一门与你门当户对的亲事,你的妻子定不能在身世上拖你的后腿。别说是当朝肱骨大臣之女,就是皇亲国戚也不是不可能。所以,珏儿,在男女之事上,你一定要慎之又慎。不能犯糊涂。” 司南夫人自以为已经是苦口婆心。然而,司南珏却听得心烦意乱。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婚事,自己是做不到主的。可是,当自己母亲如此说的时候,他心底却又升起了一股无名之火,那个火焰从他的心口喷出来,冲着司南夫人口中的门当户对这四个字而去…… 第三十九章 皇后驾到(三) “母亲,你究竟想说什么?”司南珏何等聪明,他如何能不知道母亲屏退左右的意思。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生气。生气母亲为何会这么想,生气自己做了什么,竟然会让母亲有了这样不合伦理的猜想。 “珏儿,端木南依她是你弟弟的女人,你断不可对她有什么过分肖想,否则,你的仕途之路怕就会断送在这个女人手中了!” “母亲,请你自重。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司南珏说完,生气地转身离开。 可是,司南夫人却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一向有分寸,知进退,可是今天,他为了那个女人,已经失态两次了。司南夫人的心里顿时不安起来。 端木南依领了婆母的命令,原本要去前厅给婆子,丫鬟们安排活计,只是,刚走至前院,便看见花悦端着托盘等在那里。 “小姐,我一直等不到你,我怕你忙,没时间回去,我将冰糖雪梨红枣汤和红豆酥给你送来了,你先吃点东西。” 花悦说完端着托盘进了前厅。 “刚才夫人说的话你听到了是吗?你先去找二十个,年轻一些的婢女过来。”端木南依不忍心让花悦担心,于是,她转身和跟着她的婆子说。 “是。奴婢马上去办。”那婆子说完,急匆匆走了。 皇后要驾临侯府,这对于侯府而言那就是天大的大事。下人们自然也是知道其中利害关系的。 “花悦,一会儿皇后要来吊念老夫人,你就在院子里,那里也不要去。知道了吗?”端木南依嘱咐花悦。若是可以,她也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可是,她没那个机会。 “皇后要来?真的吗?花悦也想见见皇后呢?”花悦眼神中露出期待的光。 “花悦,你可听说过,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在皇族面前,你的一句话,一个动作,都有可能要了你的命。所以,但凡可以选择,一定要懂得保护自己,将自己置于安全的地方。” “皇族其实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这时司南淸突然从门外走了进来。 “二哥。”端木南依急忙起身施礼 。 “二公子好。” 如果说这司南侯府有谁在花悦心里还能算得上是好人,恐怕就只有二公子司南淸了。所以,花悦对二公子的尊重并非表面。 “你想见皇后?”司南淸看着花悦。眼神中带着笑。 “奴婢想……哦!不想!”花悦看了看正在向她摇头的端木南依急忙改口说道。 “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这有什么难的!”司南淸笑了笑。 “这样,一会儿皇后来了,你就远远地跪在她注意不到的地方不就得了。别听你们家小姐的,难得有机会见一见皇家体面,凭什么还要躲起来?”这些话,司南淸始终是笑着说的。没有一点主子的架子。花悦第一次认真的看一个男人。那英气逼人的眉眼,顿时让花悦有些心跳加快。 “我……” “你先出去准备一下。这衣服可不行,见皇后首先一点,那就是要穿的干净体面。快下去换件你压箱底的好看的衣服去。”花悦刚想说什么,司南淸就打断了她的话。因为,司南淸这次来找端木南依原本就是有事情的。花悦在这里 ,他不方便开口。 “小姐,那奴婢就先下去了……”花悦在端木府上做了这么多年,端木南依的谨慎小心和察言观色她也是学了几分的。司南淸这么说,她便已经猜到司南淸应该是有事情要与小姐说。于是,便悄悄退了出去。 “二哥,你找我有事?”司南淸现在一个头两个大,皇后要来!虽然说司南淸上学时候也布置过新年礼堂,可是,现在毕竟是几千年前,能不能布置到让皇后满意,司南淸并没有多少底气。所以,对她而言,现在时间紧迫,必须要马上着手准备起来了。 “那个李家老女人讹上我了?”司南淸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李夫人想让你娶李小姐为妻。”端木南依自然也不会隐瞒。 “想的美,她以为她故意跳那么一下子就能跳进司南府做少奶奶?哼!打得一手好算盘!门儿都没有!”司南淸恨恨地说。 “二哥……你刚才说李家小姐是自己有意跳入那池塘里的?” 端木南依原本就有些怀疑李夫人这一次来的目的,既然两家并无甚交情,而且,她与桂姨娘似还有着某些不对付过往,她因何还要带着女儿走这一趟,那李小姐更是奇怪,支开丫鬟婆子,一个人跑去二哥所住的院子去爬假山,而且早不跳,晚不跳,偏等二哥发现他的时候她才跳,随及,李夫人就到司南夫人面前逼婚,这种种都不能不让端木南依生疑。 “是,当时我看到了她,我问她是谁在那里时她分明也看到了我。若说是我吓到了她,那她应该在我声音起时便落水,而她落水是发生在我看到她片刻之后 ,所以,我肯定她是故意的。” 司南淸冷冷地说。 端木南依有点不解,难道那李小姐也如冯梓月看上司南珏一样,看上了司南淸?可是,倘若司南淸没有救她,她真的死了怎么办?拿自己的性命来赌……这个女人也真的太豁得出去了!关键是,她是怎么说服自己的母亲李夫人来陪她演这么一出戏的? “那她是为了什么呢?”端木南依其实是想问司南淸有没有见过这位李小姐,若是没有见过,这位李小姐又是怎么对司南淸动心的? “无论为什么,我都不会娶李家的女儿!” 司南淸说完这句转身走了。 只是在走至门口的时候,却又停了下来。 “让你受牵连,对不住了!”司南淸表情有些不自在。 端木南依这才知道,司南淸一定是听说了自己因为李夫人被司南夫人掌嘴的事情。所以,才特地来道歉的。 “与二哥无关。都是南依不知进退。”端木南依微微俯身。她知道,夫人对自己的不满一定不是仅限于今天李夫人的无理取闹。还有可能是因为别的……例如老夫人的那只价值连城的翡翠手镯? 第四十章 皇后驾到(四) 而事实上,司南夫人教训端木南依确实并不只是因为端木南依这几日表现出来的出挑的能力让她感觉到了一丝危机。还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司南卓。 司南卓已经好多天没有与她说话了。自从她从老夫人手腕上取下了那条翡翠手镯之后,司南卓就再未去过她的院子。并且直言让她将手镯还给端木南依。 所以,司南夫人想来想去,如今能在司南卓面前说上话的,除了桂姨娘就是司南家的三位公子,以及端木南依。 司南珏和司南淸自然是不会提起的。而司南岳这几日一直在操心荭霑的事。并没有见过司南卓。那么就只剩下了桂姨娘和端木南依。然而,当天老夫人给端木南依手镯的时候,桂姨娘并不在场。而且,司南卓向她发脾气的时候,桂姨娘正在照顾司南芷,根本不知道老夫人的镯子已经被自己拿走了。所以,排除了桂姨娘,便只剩下了端木南依……而且,老夫人的那条手镯,原本就是要给端木南依的。而司南卓竟然也知道当天,老夫人要把手镯给端木南依。所以……司南夫人就此推断,在司南卓那里嚼她舌根的人一定就是端木南依,所以,才有了今天司南夫人想要教训一下端木南依的初衷。 端木南依之所以能想到这一点,也是因为她想到了这几天司南卓对司南夫人的态度。有什么能让司南卓如此气愤,那一定是司南夫人做了让司南卓感觉很不堪的事情,于是端木南依就猜到了老夫人手上的手镯…… “三少奶奶,丫鬟奴婢给你找来了。您来安排。”这时,刚才的婆子去而复返,身后还跟了几个看起来干练爽利的婢女。 “很好。大家应该都知道,这一次皇后回会来给老夫人上香,因为是丧事,我们不能用朱红之色。可是,皇后驾到,我们又不能全无表示。所以……这样,你去府里找几匹正黄色的宽面地粘过来扑在地上……”因为祖母大丧,不能使用正红色。所以,端木南依选择了与帝王家匹配的黄色。 “还有你,你负责将门口的路面全部洒水打扫干净……” “你和你去打水,将这前厅的柱子,回廊都擦干净。记住动作一定要快!” “你去找五十个素白色的小灯笼挂在回廊底下……” “还有你,将所有的餐具,茶具全部换成辛窑府的。皇后所有茶盏要精选,选寓意吉祥图案。吩咐厨房,菜品不用奢华铺张,家常就好,但是一定要精,要细,要有特色!” “还有传话下去,府里丫鬟婆子,小厮要全部着司南府的家丁服。系孝带。还有女子一律不允许描眉涂脂。骆妈妈,一会儿你站在前排,皇后进门之后,你负责礼仪规矩。记住,若是有人在这个节骨眼儿出了岔子,那么轻则被逐出司南侯府,重则丢了性命。大家心里都要又数。” 端木南依正在有条不紊的安排,司南珏便带了二十名壮硕的男家丁走了进来。 看着端木南依端坐堂前,给一干人等安排事情时的气魄,司南珏心里不由惋惜,若她是个男子一定是个将帅之才,可是,她偏偏是个女子而且还嫁给了不成器的老三…… “弟妹,这些人我交给你,有什么体力活你就交给他们去做,但是记住,必须要在半个时辰之内将这里布置妥当。” 司南珏看着端木南依神色严肃。 “是。大哥。”端木南依点点头。 司南珏深深地看了端木南依一眼,而后又吩咐了家丁几句,便也离开了。 端木南依心里暗自叹息。这皇后驾临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也真放心交给她一个刚进门的新妇来做,也不知是对她太有信心,还是存了心思看自己的笑话。 但是,无论怎样,既然自己答应了就得把这件事情做好。 端木南依依从司南珏的吩咐,将体力活交给男丁去做,而将一些洒扫,清洗的细致活交给了婢女去做,分工明确,事半功倍,当司南珏和司南卓从各自的院子换好衣服出来之时,前院以及前厅,包括大门口已经全部布置完毕。 大门口打扫干净,铺了明黄地毯。从门口一直延伸至院子里。下人们都换了统一的服装,婢女按照等级梳了统一的发型。男子则全部将长发束于脑后。看起来规矩井然。 什么人在门口,什么人在门里,什么人在角门,什么人在厅门。什么人念唱礼仪,什么人敬茶,什么人布菜,均是井然有序。 因为是丧事,不能用红。所以回廊里挂了白色的小灯笼。此时已经都点了烛火。 司南卓看到眼前景象,心里不由一惊。别说这是一位刚进门的新妇,即便是有些自立的当家主母怕也很难在这么短时间之内将这一切安排至此。司南卓看向端木南依的眸光不由又深了几分。 “父亲。”端木南依看到司南卓时便走过来施礼。 “辛苦你了!” 司南卓对端木南依微微摆手。这时,一名身穿黑色禁卫军服饰的男子从门外进来。 “见过司南大人。皇后的凤辇片刻就到。司南大人准备接驾。” “好。老夫知道了。多谢。”司南卓对来人微微抱拳。那男子回礼后,又转身快速走了。 “去通知夫人和姨娘前来迎接凤驾。”司南卓吩咐一旁的婢女。 “诺。”两名婢女得令后匆匆去了。 端木南依微微后退数步,站在了最后面的位置。 不一会儿,司南夫人和桂姨娘皆身穿素服出现在司南卓和司南珏身后。再然后是司南淸和司南岳。最后才是端木南依。 端木南依抬眼望去,只有司南珏与司南卓站在一条水平线上。可见如今在司南府里,这位大少爷的话语权已经与司南卓不相上下。而关于侯位的传承似乎也毫无悬念。 “皇后驾到!”片刻之后,一位宫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紧接着,门口两侧下人纷纷下跪,向皇后请安。 端木南依朝着门外望去,只见一驾明黄珍珠凤辇堂皇富丽的出现在司南府门外。放眼望去,这辇车看起来足足有一个正厅那么大。两侧为明黄锦缎铺就,周身为朱红色缀满。轿辇顶部一颗巨大的夜明珠,让人不由感叹皇族的奢靡。而卷帘上像琉璃球一样的成串的羊脂珠更是夺人眼球。 而随着这凤辇而来的不仅有几十名宫女,还有数十名宫人,以及数百名的禁卫军,声势不可谓不浩大 。 端木南依不由微微皱眉。 司南家原是丧事,按理该低调些才是,皇后这样大张旗鼓的来府 ,属实有些不太妥当。而且,这样声势浩大的过来,皇上竟然没有提前知会司南卓一声,让他有所准备……难道,皇上是为了特意看司南卓的笑话不成…… 第四十一章 皇后驾到(五) 端木南依正暗自思虑着,便见那凤辇已经稳稳的停在门外。一位宫人急忙上前跪于地上,轿帘微挑,一角朱红色金丝镶边的锦缎露出轿辇。皇后娘娘在宫女的搀扶下,踩着人蹬缓缓下轿。 “恭迎皇后娘娘凤驾!”端木南依还未来得及细看,便跟着一众人等俯首跪于地上。 “免礼,司南大人快请起。我原本就是来给老夫人上炷香的,切勿多礼。”皇后娘娘说着示意身边的宫人将司南卓扶了起来。 大家这才纷纷起身。 “皇后娘娘请!”司南卓躬身对皇后娘娘说道。 皇后娘娘微微点头,在一众宫人和宫女的簇拥下走进司南府的前厅。 因前厅地方有限,所以,跟随皇后娘娘进去的便只有司南卓,和司南珏和司南夫人桂姨娘几人,其余人等,均等在屋外。 皇后娘娘刚落座,便有司南府上婢女端了茗茶,跪于门外。 皇后娘娘对身边的宫人使了个眼色,那宫人急忙快走几步,接过了茶盏将它盛于娘娘。 皇后娘娘看到茶盏上都暗印着牡丹花纹,便知道这应是司南府上特意为自己准备的。眼眸不由朝着司南夫人望去。 “司南夫人有心了。”皇后娘娘缓缓开口。 而司南夫人却并不知皇后娘娘所指。但得了皇后娘娘褒奖,总要谢恩的。 “谢娘娘。”司南夫人急忙俯身施礼。 “二位司南大人请坐。两位夫人也请坐吧。”许是皇后娘娘觉得司南夫人作为当家主母安排这一切辛苦,于是,也赐座给了两位夫人。 “谢娘娘。”司南卓与司南珏以及司南夫人齐齐落座。 “近日听说老夫人薨世,我和皇上都很忧心,如今皇上政务繁忙,便差我过来给老夫人上香。还请司南大人节哀顺变。” “谢皇上,娘娘体恤。”司南卓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在犯嘀咕。他知道,皇后娘娘所言,皇上政务繁忙是一句托词。可是,府上有丧。皇后娘娘如此大张旗鼓而来,且事先没有透露半分,这又是为何?难道……司南卓突然想到了许家……许泽清和皇上曾经有同窗之谊。而许泽清如今还是太子的老师,更有,这门亲事原本是皇上从中拉线……打脸了许家,就等于侵犯了皇家,所以……皇上明着是来悼念老夫人,实则是来找麻烦的? 想至此出,司南卓额头上不由沁出了一层冷汗。 “司南夫人,司南小姐现在何处?怎么不见司南小姐?我听闻,司南小姐好像就在府上啊!我记得上次上元节的时候,还见过一次,当时她与许家公子在一处,看起来郎才女貌,琴瑟和鸣。” 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司南卓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而同样咯噔一下的还有端木南依。 看来,皇后这一次来不只是为了悼念那么简单。 “芷儿她……身体不适。不能恭迎凤驾,还请皇后娘娘恕罪!”司南夫人用余光看了一眼司南卓。她心里竟然略微还有些得意,若这一次皇后真的是为了司南芷的婚事而来,那么端木南依给司南府上惹的乱子可谓不小……以后,司南卓定不会再让她插手府上之事…… “哦?身子不适?可有找御医瞧瞧?”皇后娘娘手里握着茶盏,但却并没有喝一口,脸上神色温和端正,使人看不透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这便是高高在上的人最擅长的事情——伪装。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御医来瞧过了。”司南夫人一边回答皇后的问话,一边偷偷看向司南卓。 皇后这么问那就是在怪罪司南芷没有来请安了。 “皇后娘娘,老臣这就让人去把芷儿带过来……南依,你去后院将芷儿带来!”司南卓看皇后娘娘一直在说司南芷的事情,便知道,皇后娘娘应该不太相信外面的传言。关于芷儿的伤还是需要眼见为实。 “是。”端木南依向皇后微微施礼后退下。 而皇后在听到南依这个名字时,眉头忽然微不可见的轻轻蹙起。 南依?难道这女子便是太子向她提起过的端木南依?而她的母亲…… 皇后不由朝着端木南依的背影又看了几眼。 桂姨娘听到皇后点名司南芷,早已是心焦如焚,她有满腹的话想说,可是,没有皇后的允许,她却不能开口…… “咦?三嫂你怎么来了?皇后娘娘不是在前院吗?”司南芷正靠坐在软椅上,听到动静,缓缓睁开了眼睛。 “芷儿,皇后想见你。”端木南依神色有几分严肃。 “皇后要见我?为什么?”司南芷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芷儿,没时间了,你听我说,见了皇后不要害怕,实话实说,将许文凌怎么欺侮你的通通讲出来!知道吗?”端木南依一边对司南芷,一边示意一旁的婢女,将司南芷的孝衣拿了过来。 “三嫂?是因为和离的事情?是许家找了皇上?难道他们不想和离?”司南芷越发紧张起来。于司南芷而言,让她再回许家,不如让她去死。 “芷儿,你要坚强些。遇到事情我们可以想办法,切莫自己将自己束缚住。皇后娘娘这次来点名要见你。我想那一定是许家在皇上和皇后面前说了什么,你想,我们之前那么做,若是许家轻易答应了和离,那便说明,他们承认了之前对你所做的一切。如若那样,许泽清还如何在庙堂立足,许文凌还谈什么仕途,所以,他们不会同意和离,不仅不会同意和离,还会千方百计的给我们施加压力。所以,这些都是正常的。无需害怕,也无需逃避。只有勇敢面对。芷儿,你相信我吗?” 端木南依握着司南芷的手 ,想让她冷静下来。 “我相信三嫂。”司南芷说。 “那我像你保证,我一定不会让你再重回许家。”端木南依神色严肃的说道。 第四十二章 皇后驾到(六) 其实,就在端木南依向司南芷承诺的时候,她的内心里也是茫然一片的。她连自己的命运都保证不了,如何能保证别人的命运。然而,很多时候,心灵鸡汤也是有用的。例如现在! 司南芷听了端木南依的话,终于振作起了精神。她穿好了孝衣,而后在端木南依的搀扶下缓缓出现在了皇后面前。 因为司南芷的两个手腕如今都用木板固定着,所以,她向皇后行礼时只能由端木南依搀扶着才行。 “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司南芷轻声开口。 “快起来,你这还病着。”皇后看了一眼司南芷身边的端木南依,又将目光移向司南芷。 “抬起头来,让我瞧瞧。”皇后娘娘虽然声音软绵,却时时刻刻透着威严。 司南芷缓缓抬头。 如今已经过去了几日,司南芷脸上的伤浅一些的地方都已经结痂,深一点的地方还在抹药。看着虽然比早几日好一些了。但乍看见时,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皇后只是略微看了一眼,心中便已经明白了几分。 可见,那许家父子并没有对她和皇上说真话,至少没有说完全。他们只说是失手伤了司南芷。可是,从司南芷的伤势上看,根本不像是失手造成的。然而,许泽清是太子的老师,如今昭越国里百分之三十的官员都是他的门生。有了许泽清的支持,太子就等于有了那百分之三十的官员的支持。所以……这委屈只能是司南家受着了。 “怎会弄成这样?你也太不小心了!赶明儿我让太医给你配些上好的护肤药让你夫君送来,女子的脸面珍贵最怕留疤。”皇后这话站队已经很明确。首先,司南芷弄成这样是自己不小心,其次让夫君许文凌来送药。那意思就是,皇上和皇后还承认许文凌是司南芷的夫君。司南芷不由自主的看向端木南依。端木南依冲她摇摇头。这个时候,不能硬来,皇后代表的是皇家尊严,她们不仅惹不起,一不小心还会牵连整个司南一族,所以,必须多加小心。 而就在司南芷看向端木南依之际,皇后的目光再次缓缓移至端木南依身上。 “这位是……” “回皇后娘娘,妾身是司南府上司南岳之妻,端木南依。”端木南依急忙俯身回答皇后的疑问。 “哦!原来是三少爷的正妻。你说你姓端木,端木清远是你的……” “端木清远是家父。”端木南依小心回答。 都是昭越国的的臣子。皇后娘娘知道父亲端木清远并不足为奇。 “看来你父亲还是存了私心啊……”皇后娘娘话说到一半不知为何为何竟然不说了。端木南依猜不透皇后娘娘话里的意思,便也懒得去猜,只规规矩矩站于一侧,等着皇后娘娘示下。 “我今日才知道,端木家的女儿原来都这么美艳,然你姐姐的美貌还不及你的一半却已经是艳压群芳。如此说来,倒真有些可惜了。” 皇后这话,端木南依不明白,然而,司南卓和司南珏却是清楚的。 端木南依的二姐,被端木清远送去宫里选秀,被皇上选中,再有几日恐怕就会接进宫里了。这也是司南府上老夫人去世,端木家一直没人前来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府上将有喜事,所以,他们才刻意避讳。 端木南依在心里暗自思虑皇后娘娘话里的意思,艳压群芳?难道端木府上有人被选了秀女? 端木南依一直都知道父亲有将女儿送进宫里的打算。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刚出阁……也就是说,其实自己在屋里时父亲已经做了打算,只是等着自己出阁之后,才付诸行动。如今看来,也是用心良苦…… 皇后既然说是她的姐姐,那便是在大姐,二姐之间选择。 大姐已经说亲给了龄远公的长子林訾,做嫡长房正妻。那么,这一次进宫选秀的便应该是二姐端木南菱,难怪父亲会隔过而且让她来做这冲喜新娘,原来,在他们看来二姐已经有了更好的去处。 “司南芷,等你祖母丧事过后,你就回去吧。女子出嫁之后,一直住在母家,总是不合规矩。” 端木南依正想着心事,皇后娘娘突然开口说道。 “回娘娘的话。司南芷已写好了和离书。只等着祖母丧事办罢,便会与许文凌和离。”或许是刚才端木南依的话给了司南芷勇气,在听到皇后娘娘给许家当说客的时候,司南芷勇敢的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和离?因何和离?许家这样的世家在我们京城那已经是一等一的了。难道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皇后面色沉了些许。 “皇后娘娘小女不是这个意思……” “皇后娘娘!左右小女就这一条性命。与其被许文凌暴虐致死,小女宁愿孤独终老!”司南芷情绪有些激动。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司南卓,你怎么看?”皇后娘娘不想与小辈争执,便将矛头转向了司南卓。 “臣……臣以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许家如此虐待小女,臣心痛不已。顾臣同意小女和离。” 许家虽然是氏族大家。可是司南家也是侯爵之家。要认真说起来,谁也没有比谁高一等。许家要面子,司南卓自然也是要面子的。当初端木南依带着司南芷沿街回来,百姓看得清楚,他的唯一的女儿被许家欺辱,若是现在他将女儿送回去,那么明日,司南卓便会成为街头巷尾的笑话!所以,即使回得罪皇后娘娘,司南卓还是坚守了自己的尊严。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在上!小女有冤要申,还请皇后娘娘为小女做主!” 皇后娘娘听到司南卓的话,心里正是有火无处发的时候,荭霑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只见她披头散发,满身脏污,衣服也是凌乱不堪。就连脚上都没有穿鞋,打着赤脚便跑至皇后娘娘近前。 司南淸和司南岳原本站在门外,急忙伸手拦住了她。 “荭霑,你干什么!不要闹,快回去!”司南岳一看荭霑这副模样,脸上顿时一片惨白!他没有想到荭霑赶在皇后娘娘驾临的时候跑出来胡闹。他更没有想到,荭霑竟然会以这样一副样子出现在皇后娘娘面前。不仅是司南岳,在场的所有司南家的人,脑袋里都是嗡的一声,他们不知道荭霑这又是要做什么。然而,他们却很清楚,在皇后娘娘面前如此失礼,是大不敬之罪,搞不好就是要杀头的! 第四十三章 荭霑的报复(一) 司南岳死死拽着荭霑的胳膊,不让她往前半步,而司南淸则恨不得马上拔剑将这个女人一分为二。这个时候出来闹事,她不是想死,她是想拉着整个司南府给她陪葬。 “这个女子是何人?”皇后在司南卓这里碰了钉子,心里原本就有火气,看到衣衫不整,满脸血迹的荭霑突然就来了兴趣。 “她是……”司南卓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向皇后娘娘介绍荭霑的身份。司南珏已经代表他将这个女人轰了出去,司南卓不知道她为什么现在还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司南家三子司南岳的弃妇。司南岳背信弃义,司南岳正妻端木南依与司南岳兄长司南珏有私情!我要面见皇后娘娘,我有冤屈要伸。” 荭霑见司南淸和司南岳拦着自己,她便干脆跪在了门口,大声说道。 端木南依没有想到,这几天过去了,司南岳竟然还没有把荭霑送走。而且不仅没送你走,还没有限制她的自由,皇后面前胡言乱语,那是要杀头的。而且不仅她要杀头,整个司南府都有可能被她连累。 “皇后,此女乃是司南府的弃妇,别听她胡言乱语!来人,还不将他带下去!”司南卓一看到荭霑便一个头两个大,他只恨自己当时一时心软,让司南岳将这个女人娶回了家。 “别人家女儿你便说是胡言乱语,而你自己的女儿你便左右偏袒,司南大人,这多少有失公允吧?” 皇后娘娘正愁没有事情了可以拿捏司南卓,如今荭霑便自己送上门来。 皇后这话对司南卓已经明显带了威慑之意。 “你进来回话!”皇后娘娘说着一挥手,便有两名禁卫军上前将荭霑从司南岳手中带了进来。 “给皇后娘娘请安,还请皇后娘娘为民女做主!”荭霑说着一叩到地。她原本就身形单薄,今日穿了素服,加之手脚之上还似有伤痕,便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你先将你的冤屈说来我听听!”皇后娘娘垂眸看了荭霑一眼,随即轻轻抿了一口茶。想来,这个时候,她心里才顺畅了一些。 “皇后娘娘!我是司南府上三子司南岳的妾室荭霑。我要状告司南岳正妻,端木南依毒害老夫人,我还要状告她不守贞洁,勾引叔伯。还请皇后娘娘明鉴!” 荭霑说着用手指向一旁站着的端木南依。 “荭霑!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司南珏此时就站在司南卓身边,他眯着眼睛看向荭霑,脸上尽是杀伐之色。 “大哥!你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还想威胁荭霑吗?”荭霑一副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神情。狠狠地看着司南珏。 “司南珏!本宫未问你话,你休要插嘴!” 皇后娘娘此时用了本宫自称,便是在强调君臣之礼。看来,此番,还真让荭霑给拼对了。端木南依心念微动。 司南珏听到皇后这么说,只能暂时收声。于是,偌大一个客厅,便只等着荭霑表演。荭霑或许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专属舞台”。而且,最关键的是,观众里竟然还有身份尊贵的皇后娘娘。 “你继续说下去。”皇后娘娘示意荭霑继续往下说。 “回娘娘的话。我与司南岳原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而且我们有父母之命在身。我的父亲是司南岳的舅父,司南岳的母亲是我的姑母,所以,我们的亲事是从小便定下了。可是,我没有想到,司南府上嫌贫爱富,背信弃义 ,竟然只给了我一个妾室的身份。然,我爱慕三哥,所以,我并未做计较,仍是与三哥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可是,这原本平静一切都因为端木南依这个正妻的进门而全部改变了。端木南依嫉恨三哥宠爱于我,先是指使她的随身丫鬟花悦动手欺辱于我。而后,又毒死了老夫人,将罪责嫁祸给我。更可恨的是,她用美色勾引大哥司南珏,使司南珏下令逐我出司南府,并且将我打成这般样子!皇后娘娘!荭霑冤枉啊!荭霑拼得一死也要请皇后娘娘明察,还荭霑一个清白!” 原来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这样的一种人,能完美演绎颠倒黑白至此种程度。 端木南依前世时以为演员这种职业是需要沉淀和积累的。然而,眼前的荭霑告诉他她,演员这个职业,更多需要的是天赋。 “你说端木南依毒死了老夫人可有证据?” 皇后正襟危坐,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老夫人就是吃了端木南依所开的药方,才突然暴毙的,即便她不是有意,那也是间接害死了老夫人。” 荭霑仍然一口咬定是端木南依给老夫人开的药方出了问题。 “端木南依,你怎么说?”皇后看向端木南依。 “回皇后,药方是爹爹和二位哥哥以及医士都看过的,并未有不妥。”端木南依淡淡回复。她真心有些累了……她想不通,荭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难道她不知道,即使皇后向着她,她最终还是要在司南府过活,司南府是断然容不下她了! “哪位医士看过?” “回皇后,太医院胡太医看过。此方根本吃不死人。老夫人的死是因为有人在老夫人的药里放了麻黄,而放麻黄的人正是荭霑。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与父亲商量之后,决定将她逐出司南府。” “哦?你们可有证据?”皇后挑眉。心里不由一阵好笑。都说后宫女子勾心斗角,争风吃醋。然而今日所见,这官宦人家的后院似是比后宫还要更乱一些! “人证物证俱在。”司南珏说着便让人去找当初埋药渣的那名小厮,如今那名小厮已经被逐出司南府。 然而,回来的人却禀报说那小厮已经不住在那里,周围的邻居说他们前两天就搬走了。 司南珏心里一惊。当时因为是家丑,所以,他们并没有把那小厮送官,而只是打了二十板子之后撵了出去。没想到,他竟然跑了…… “大哥,还有那厨娘!”这时,门外的司南淸提醒说道。 随即,他们又派人去了那厨娘家里,然而,让人不敢相信的是,厨娘的儿子竟然说厨娘昨天早上上山砍柴时坠崖了! 这是什么情况?两名人证都不见了?这一看就是有幕后黑手!司南珏没有想到,这荭霑竟然还有这样的手段!看来,她早就想好了这一天,即使今日皇后不来,保不齐在祖母丧事那天,她会出什么幺蛾子!司南珏心里顿时警铃大做起来! 第四十四章 荭霑的报复(二) 那小厮和厨娘相继失踪,也就是说,现在所谓的人证已经不存在了。 “麻黄的药渣呢?”司南珏看向管家。 “我问过老爷,老爷让扔掉了。”管家战兢兢的回答。他从来没有见大少爷这么严厉的样子。 “怎么?可还有什么证据?”皇后明显等得有些不耐烦起来。 “皇后娘娘,我司南卓为人一向端正。您认为我会随意处置一个人吗?”司南卓对皇后施礼说道。 “这个……”皇后听到司南卓这么说,一时间也有些为难了。她虽然对司南卓违逆她的意愿有些生气。可是, 司南卓毕竟是当朝大员。而且,这还是司南卓的家事。其实,别说是赶走了一个儿子的侍妾,他就是赶走自己的儿子,那也是他的家事,皇家无需过问。 一个人如果拿出了人品来做资格,那么说明这件事情就严重了。眼下看来,司南卓守认真了。 皇后虽然是后宫之首,但是她还是要平衡好皇上和大臣之间的关系。以免皇上怪罪。 “皇后娘娘!不仅如此!司南府上大少爷司南珏还与弟媳端木南依有私情!我要状告司南府上家风不正,还要状告司南大人治家不严!”荭霑见皇后迟疑,急忙又丢出一颗“炸弹”。 “荭霑!你找死!”司南淸听到荭霑这么说,也不管皇后不皇后的,直接提着剑闯进客厅,对着荭霑就刺了下去。然而,皇后在此,禁卫军怎会容他造次,片刻便有五六名禁卫军上前阻拦。 “淸儿!住手!休要放肆!”司南卓急忙出言制止。司南夫人更是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方才还在看端木南依的笑话,而现在主角竟然就变成了自己的儿子。司南夫人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司南淸!你想犯上吗?还不收起你的宝剑?我念在你们司南家世代忠心不追究你的大不敬之罪!”皇后怒喝道。 司南淸看了一眼父亲,最终还是收回了宝剑,然而,他并没有离开,而是选择站到了父亲的身边。 “荭霑 ,你说端木南依与大少爷司南珏有私情,可有证据?你要想好,大少爷司南珏是当朝官员,污蔑当朝官员可是要杀头的!”皇后娘娘看着荭霑。眼神如刀剑一般落在荭霑身上。可是,荭霑却丝毫都没有退缩。 “回皇后娘娘,当日,大公子之所以要将我逐出司南府,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便是,我曾经在后院看到他与端木南依在一起。孤男寡女,夜深人静在一起而且是兄长与弟媳的关系,难免不让人猜疑。而且……我曾经在大少爷处看到过绣着依字字样的荷包,而那个荷包我恰巧也在端木南依屋子里见到过!所以,我敢肯定,大少爷司南珏和端木南依一定有私情!” 荭霑信誓旦旦的说。 听荭霑这么说,端木南依突然想到,前日里自己绣着并蒂莲的荷包确实不见了……难不成…… “你胡说八道!我几时有弟妹的荷包?你们又几时见我戴过荷包?” 司南珏眼神喷火。他现在恨不得拧断眼前这个满嘴谎话的女人的脖子!他一个男子还无妨,可是,这样的话若是传出去,让端木南依一个女子怎么见人? “有没有搜一搜就知道。大哥,你敢不敢让皇后的人去搜你的屋子?”荭霑看着司南珏挑衅说道。她此刻完全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 “有何不可……” “万万不可!”司南珏刚想答应,司南卓便出言阻止。 “皇后娘娘,自古官员之家,最忌讳的便是搜家!我司南一族,从祖辈开始效忠皇上,从无异心,难道这贱妇挑拨两句,皇后娘娘就要搜家吗?” 司南卓说的不错。当官的最忌讳的便是搜家,实属不吉利。所以,他自然不愿让皇后娘娘派人搜司南珏的屋子。 “皇后娘娘若是不搜屋,怎么能证明臣妾所言非虚。臣妾难道就被他们白白欺辱了不成!”荭霑再次挑拨。 皇后娘娘如今是骑虎难下。若是搜屋势必得罪了司南卓。若是不搜,方才这么一闹,倒显的自己怕了他。有损皇后之威。 “端木南依,本宫问你,你与司南岳是否两情相悦?” 皇后娘娘另辟蹊径。准备从端木南依处下手。 “回皇后娘娘。我与司南岳总共不过认识几日,自然谈不上两情相悦。”端木南依淡淡开口。态度不卑不亢, 没有谄媚巴结,也没有自惭形秽。 “那你对司南大少爷司南珏可否有情?” 端木南依突然就理解了皇后的不怀好意。她这是想把屎盆子扣在自己脑袋上,既圆了她的面子,又替司南珏解了围。到时候以自己不守妇道,勾引司南珏之名将自己赶出去,或者乱棍打死也不是不可能。 “并没有。” 端木南依如实回答。 “那你因何要将荷包送与大少爷司南珏?” 这就是赤裸裸的栽赃了!端木南依突然感觉皇后对自己的敌意似乎不仅是因为荭霑。否则,作为皇后,她至少应该明察秋毫,而不应该直接就定了她的罪。在这样一个年代里,与大伯子私通的罪名足以让端木南依去死! “皇后娘娘,我并未将荷包送与大哥,还请皇后娘娘明察。”端木南依说着便俯身跪倒在地。 “司南大人。看来是非得搜搜大少爷的屋子才能还大少爷清白了。”皇后娘娘皱眉看了端木南依许久。最后,还是做出了要搜屋子的决定。 司南卓见事已至此。自己若再拦着,似乎就有点大不敬了。只能默不作声,站早了一边。 皇后见状,对自己身边的禁卫军挥了挥手,“去吧!跟着司南大少爷,去搜一下司南少爷的房间。仔细些。”皇后娘娘最后一句仔细些让端木南依莫名有些不舒服。 天色如今已渐渐暗了下来。回廊里灯笼散出的烛光照在人身上,让端木南依有些恍惚。她甚至一度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直至一名禁卫军快步走至皇后身边,交给她一个绣着并蒂莲的粉色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