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王爷的千层套路》 第一章:一百八一杯哦 勤王府上下都知王爷项邈酒品不行。倒也不是他喝多了会动手,而是一喝多就爱说那些不能外传的秘密。更要命的是人菜瘾大,一杯上头,不论谁去伺候,总能听到些不该听的。要是听的是些宫闱绯闻,顶多是被赶出王府。可要是听了些军政要秘,那……自求多福吧。所以那放着酒的红漆托盘在十几个侍女、小厮的轮番推辞中,莫名其妙转到了桑桑手中。桑桑没往下转,也不害怕,反而高兴的直搓手——【嘿嘿,一会儿见到老乡,对什么暗号好呢?】项邈就在正厅坐着,任凭一旁的侍卫怎么劝,桌上的菜就是不动一口。与此同时,门口还站着两个身形高大的佩刀侍卫。桑桑哪见过这场面,当时就怯了一下,没敢抬头看,赶紧将酒摆在项邈面前。将那杯度数极低的米酒斟好、递过去的同时,桑桑瞪眼说瞎话:“王爷,宫廷玉液酒。” 对方冷哼一声,不做回答。见项邈注意力全在酒上,桑桑有些着急,忍不住凑近对方,语气十分笃定:“一百八一杯哦!” 话音刚落,项邈差点没被抿到嘴尖的酒给呛死。他心中本就有怒火,再被这句话一浇,烧的那叫一个噼里啪啦,抓起酒瓶摔在桑桑脚下:“你也穷疯了是吧?竟敢讹到本王头上?” “不是啊王爷,它就是个梗!梗你知道吗?” 显然项邈不知道,怒的眉心直跳:“本王只知道你在找死!拖下去杖死!” “是!” 门口的两位侍卫答应一声,当即架着自己往外拖,桑桑拼命踢蹬着脚,鞋底砸的地面咚咚作响:“王爷您再仔细想想啊!您……呜——”其中架着自己左胳膊的侍卫是个贴心人儿,怕吵项邈,直接用手捂住了自己嘴巴,一股铁锈味熏的桑桑差点背过去。自己闹出这么大动静,几乎大半个王府的人都围了过来。周围人大多是惋惜自己命不好,刚出阎王殿,又回奈何桥。但也不乏嘲弄之人:“果然是阎王要收的人,不去也得去!” “真是的,都在这王府伺候了4、5年了,怎么还这么没眼力见?” “4、5年个啥啊,我特么今天才来的……”因为被捂着嘴巴缘故,桑桑吐词并不是很清晰,但脑海中还是响起了警告,是个冰冷且机械的男音:“我说过,如果你敢对其他人暴露穿越者的身份,我拔你氧气管子!” 【拜托啊大哥,我都要被杖死了,你还拿命来威胁,有意思么?】眼见面前的两条长凳已经摆好,桑桑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自己是造了什么孽——穿越就穿越,还失忆。不仅忘了自己之前是谁,连身体原主的记忆都没有。刚睁眼就见两个家丁打扮的小伙子连滚带爬的跑出屋子,一边跑一边喊什么,桑桑诈尸了。三三?桑桑?自己是叫这个名字吗?不等自己细想,一堆人就拿着各类辟邪玩意儿堵在了门口。眼见鸡血要泼,桃木剑要刺,桑桑只得跑到有阳光照射的窗户口,疯狂证明自己是个活人。与此同时,桑桑发现人群中有两个小姑娘的衣着和自己一样。她们一个拎着泔水桶,一个卷着袖子,拿着捣衣服的棒锥,满手皂末。我——是个低等丫鬟?桑桑这时候真想扯着嗓子喊一声自己造了什么孽,穿越穿的这么落魄。正要开口,眼前却陡然一黑:“敢喊,我就拔你氧气管子!” 紧接着,脑海中出现了自己熟悉的现代画面——洁森森的病房,光是看就能感受到里面刺鼻的消毒水气味。病床上的自己看上去睡了很久,肤色闷的惨白,白的能映出周围监护仪器的闪烁灯。可违和的是,自己病床边站着一位裹着黑色斗篷的男子。对哦,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越穿没个系统呢?“那个,系统大大,我……”桑桑话音未落,就被男子打断了。只见其故意拎了个椅子压住自己的氧气管,并一屁股坐了下去,叉着胳膊反问道:“你看谁家系统会这样?” 几乎同时,桑桑就感觉有人掐住了自己肺管子,完全喘不上气来。眼见监护仪上的血氧饱度都降到88了,任凭警告声滴滴作响,那黑衣男子依旧不动身,桑桑终于意识到对方没在开玩笑:“我,我不、说……”“很好。” 黑衣男子说罢,挪开了椅子。正因为对方的移动,桑桑这才发现自己床头贴着一张照片。照片的背景是个球场,看起来像是随手拍的,所以里面的身穿红色球衣的少年正十分自然的将额前的卷发往后捋。大概是因为咬着橡皮筋的缘故,他笑起来多少带点憨。而照片下方,则用马克笔写着一行字:【求你,回来吧……】横撇竖折,每一画都是在颤抖中写下。虽然自己不知道这男子是谁,但桑桑能感觉出他对现代的自己很重要,自己也找了他很久很久的样子。恍惚间,桑桑觉得有人在摇晃自己,一个分神,病房画面就消失了。桑桑瞅摇晃自己的人梳着妇人头发,衣着体面,心想她应该是个管事的。而对方见自己睁眼,酝酿了半天词汇,才犹犹豫豫说出死里逃生四个字:“桑桑,你……死里逃生,最近别勉强……”不等对方说完,就有个小厮急急跑来,让众人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王爷马上就回来了,他窝了一肚子火不说,还要酒喝。众人听罢,知道不能再聚着,三三两两跑回去做自己的活。不过也有几个胆大的,说什么也要去看王爷为什么生气。桑桑自然是胆子大的一类,当即偷摸跟了上去。刚到庭院,便传来玉佩叮啷乱响的声音,顺着声音一看,桑桑傻了——这红衣贵气的王爷,和照片的少年一模一样! 第二章:死而复生 第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好么?提示的如此巧妙,项邈少说也得夸下自己是个小天才。可等来的却是对方冷冰冰的语气:“证据呢?” 桑桑一下子就愣住了:“王爷怀疑我和投毒者本就有勾结,只是临时反水向您邀功?” “你要是跟他没勾结,为何不敢直接提示本王?” 得,是自己高估对方智商了!为将吐槽对方的话都给憋回去,桑桑默默朝嘴里塞了几口硬菜:“行,证据是吧,跟我来。” 说完这话后,桑桑带着俩人在王府西北方向转了半天,最终在一处回廊柱前停下——那儿还真有一滩散着酒香的水渍,以及五六只死去的蚂蚁,不远处便有一间蚕房。见项邈盯着酒渍直咬嘴唇的理亏模样,桑桑有点小得意:“王爷,我就是没功劳也有苦劳,向您提个要求不过分吧?” “一百八十两免谈。” 桑桑心里哭笑不得,因为她刚才就准备说要那一百八十两来着。既然这个要求不行,桑桑一时也想不到其他的,只得表示等自己想起来再说。“明日中午,过时不候。” 撂下时间限制后,项邈迅速转身示意关柏和自己离开。可就在临走之前,关柏突然说道:“你叫什么?有机会我给你往上提,这么聪明干杂活可惜了。” 这明明是对自己说的话,但关柏说后半句时却在看着项邈,很明显是在向对方推荐自己。桑桑正要高兴,却撞上项邈上下打量自己的目光,见目光里多的是怀疑和警惕,桑桑赶紧改口:“您客气,我,我就是运气好罢了。” 运气好?得了吧,自己穿过来就是个侍女,还没个技能加成。既然没有主角命,就不要有主角病——第一,送给项邈的酒起码经过了十几个人的手,谁也不敢保证没有问题。第二,而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又是不明不白的死去,保不齐凶手就在王府中,随时准备第二次弄死自己。所以桑桑在拿到酒的那一刻,心里就生出一份警觉,故意将酒倒了一点在蚂蚁身上做实验,这才救了项邈小命,同时也救了自己小命。桑桑知道自己穿着这身衣服闲逛被人撞见,定要骂自己偷懒,所以只敢捡一些偏僻的地方走:“这勤王府还真大啊,光柴房就有,一、二、三、四……”正嘀咕着,突然有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小侍女正被一个妇人从柴房里拉出来:“我不管你多大脸,要是下次再撞见你在王府搞这些晦气东西,我照样关你!” 初来乍到,桑桑也不敢正面起冲突,一直等到妇人离开才敢上前和小侍女搭话。谁知对方一瞅自己,登时跟见了鬼似的原地蹬出三步远,并将手上的铜盆砸了过去:“对不起,别找我,别找我,我也没办法……”虽然桑桑第一时间抬起胳膊挡开铜盆,但还是被里的灰呛的直咳。看着吓成筛子似的小侍女,桑桑又好气又好笑,反问对方这太阳当空照,凭什么污蔑自己是鬼?对方听到这句话,总算将捂脸的手指拉开了一条小缝,见自己笑的跟没事人一样,便试探性摸了几下,也是实体,当即激动地扑了上去。桑桑哪知道对方怀里揣了个木牌,被撞的肋骨生疼,等摸出来一看,差点没呕出血——好家伙,是自己灵位。不出意外,铜盆是给自己烧纸用的。那小侍女见自己瞬间黑脸,赶紧抢过木牌,一边用帕子裹住,一边解释:“我不是咒你的意思,前天把你捞上来的时候,你心都不跳了,所以……”前天?也就是说自己起码嘎嘣了36小时?桑桑刚才还感动对方如此惦念自己,但听到这里真的是心凉半截——死这么久还能活,鬼听了都挠头。可人都活了还有什么办法,桑桑只能硬着头皮瞎扯:“我当时就是一口气上不来,活着呢!你好歹请个大夫嘛!” 见自己嗔怪,小侍女一下子啜泣起来,并颤颤巍巍解释,是因为自己在水底泡了两个多时辰才被打捞上来,怎么看都不可能活了。桑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裂了。 第三章:临死前的记忆 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脸——确实如自己所想,这张脸和病床的上的自己长的一模一样,但却年轻了许多。由于不会用绳子盘头发,干脆绑了两个麻花辫,并将其首尾相接,再加上圆圆的杏眼,活像个人畜无害的垂耳兔。“瞧你脸都沾灰了,快洗洗吧。” 经江桃这么一提醒,桑桑这才发现自己脸确实脏的狠,赶紧接过对方递来的帕子,在水中浸的透透的朝脸上抹去。刚一碰到冰凉的池水,桑桑便觉眼睛刺了一下,连忙再蘸了些水擦拭——真是见鬼了!怎么越擦视线越模糊?桑桑刚要抱怨,脑袋便开始发晕,紧接着,眼前浮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画面,像是……一块大石头?不对!那是假山,而自己正置身于假山顶上,颤颤巍巍伸着胳膊,而面前的石缝中,正卡着一只黑红相见的十蝠燕风筝。仅一指的距离,却怎么努力也达不到。桑桑能感觉到脚下滑溜溜的青苔,不敢妄动,正准备扭头,下方突然传来一声呵斥:“蠢啊你,跳一下不就够着了嘛!” “念兰姑娘,等江桃拿竹竿回来吧,我实在……”话还没说完,自己小腿处便挨了一石子,不等自己喊痛,又是一块石子擦着脑袋撞上假山,迸出的碎屑飞入眼睛,刺的桑桑睁不开眼。“拿不到,你别想下来!” 话应刚落,又是啪的一声,这一次石子直接打在了自己手背,登时渗血来。意识到扶念兰在下死手,桑桑死死扒住假山上的坑洼,急得满头是汗:“念兰姑娘,我何处得罪你了?” 估计是害怕自己呼喊,扶念兰不再选择用弹弓攻击自己,而是直接抛来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你休想和我抢!” 那石头正中脑袋,使得自己瞬间失去了平衡感,直直向下坠去——根本不存在扑上来呼救的情况,在落水的那一秒,沾了水的衣服瞬间化为夺命的锁链,拽着自己下沉。这时候求生的欲望还在,桑桑尝试着抬手,可整个人就像被浇固在水泥中一样,动弹不得,唯独意识像流水一般抽离身体,听到的任何声音都仿佛是空谷中的回声……完全动不了,特别是这种深水池,一旦掉下去,连求生的机会都没有!不知过了多久,桑桑突然听到竹竿落地,以及江桃呼喊自己的声音,但自己这会儿已经完全没有视觉了,刺骨的冰凉也在消失,唯有听觉还在。隐约中,桑桑听到了一阵清脆的巴掌声,以及扶念兰得意的叫嚣:“喊什么?是巴不得让所有人都来看看你这个杀人凶手吗?” 没错,她是将军之女,有的权和钱,更有本事将杀人之罪全栽赃到江桃头上。桑桑猜测江桃现在肯定还在挣扎,因为只要及时叫人来救,她便不会担上杀人凶手的罪名,但扶念兰的威胁没有停止:“还是说,想让你哥哥十年寒窗全都白费?” 大概知道江桃会在这句话下妥协,桑桑希望彻底破灭,一下子陷进黑暗中……就在自己即将失去意识的刹那,左半边脸突然麻了一下,与此同时,病房的画面又出现了。 第四章:为她报仇 第一眼就看见那位拿拔氧气管做威胁的黑衣男子,此时他正一只腿半跪在床边,几乎大半个身子都倾到了病床上,一手晃自己脑袋,一手死命的掐住自己人中:“醒醒!醒醒!” 嚯,这着急的语气,再加上这肢体动作,说他不在乎自己小命,鬼都不信。之前压住氧气管,自己这里便能感到窒息,这次掐人中的刺痛当然也不例外,清醒过来的桑桑立马挣扎着站起来追问:“刚才的画面,是你让我看到的吗?” 见黑衣男子不回答,桑桑只当对方默认了,心里不由想出一个可能,让自己看到身体原主死前的画面,莫不是在要求自己为她报仇?“直说吧,我怎么才能回去?” “为她报仇。” 自己的猜想瞬间得到验证,桑桑不由冷笑:“凭什么?我上辈子欠了她啊?” 虽然黑衣男子这会儿已经恢复那个没有感情的语调,像个系统似的给自己下达任务,但是桑桑完全不虚,反而挑着眉梢得寸进尺:“如果我现在就要呢?” “可以啊,不过我现让你回去,你就是个植物人。” 那黑衣男子边说边从他袖中掏出一沓单子来,同时走到自己面前,确保自己可以看清上面的内容:“你在山崖边发生车祸,五脏破裂,全身的血都换了两遍,脑干中度损伤,脊椎有五处断裂,多处骨折,明早还得推手术室再打一部分钢钉……”看着一张接一张的病危通知单,桑桑知道黑衣男子没在哄自己,但还是打断了对方的话:“等等,医疗账单能不能让我看看?” 如果自己回到现实要面临一大笔治疗费用,那还是留在这个世界算了。桑桑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这问题着实给黑衣男子问噎住了,好半天才回答:“没事。你保险上的挺全的。” “那我家人呢?他们在不在出事的车上?” 黑衣男子显然被自己这么多问题问烦了,当即背过身去,冷声道:“无可奉告,血债血偿之时,我便保你平安归来,这是笔交易。” 霎那间,整个病房仿佛断了电似的一片黑暗,就在桑桑茫然无措之时,黑暗里浮出无数光点,那是天上的群星,群星一闪一闪的,引得桑桑的思绪跟着闪动——镇国将军的女儿要是想杀一个小侍女,大可以雇人,既然亲自动手,那必然是杀人动机见不得人。对了,她说自己抢她东西!难道是项邈跟自己有染?她这个准王妃心生醋意?但是看项邈对自己的态度,怎么着也不像有一腿的样子……可一个小侍女,能有什么能威胁到将军之女的呢?作为局外人,自己倒是想出一个可能,就是有些狗血。见自己醒来,一旁的江桃顾不上询问自己刚才怎么突然昏过去,而是一脸焦急地提醒自己,马上就是下人们出去倒杂物的时间,那时西小门开启,如果想跑,这是最好的机会。“不,我不走!” “不行,若扶念兰知道你活着,一定会再次动手!” “这正合我意!” 这话让江桃一下子愣住了,绞着手上的帕子不说话,红着双眼嗫嚅道:“桑桑,你可是怨恨我?” “我不是这意思——”在扶念兰拿江桃亲人做威胁的情况下,自己还强求江桃救自己,那不是道德绑架么?“我跟你说,这第一,以扶念兰将军之女的身份,完全能把杀人犯罪名你身上,如果我死了,肯定不希望再拉无辜之人下水;第二,她是挑好了地方的,只要我落水,那是必死无疑。” 桑桑一边示意江桃先和自己回去,一边说出自己的估算——这破水池,鬼知道设计师脑子里想的什么,居然挖出24尺(8米)多深,跟井似的。就算江桃当时不顾一切冲出去喊人来救,那必须喊来游泳好手,若是普通人来救,保不齐把自己也搭进去。不过,桑桑后来在王府待久了才知道,那水池确实是由井扩建而成的,因为地下水冬暖夏凉,夏天用水车流动起来凉快的一批。第二天中午,桑桑掐着时间跑去正厅,项邈果然在那等着。桑桑也直截了当的提出了要求:“我想看一眼自己的卖身契。” 听到这话,项邈眉头悄悄皱了一下:“你想离开王府?” 离开王府?自己一没钱二没人,出去要饭么?所以桑桑赶紧摇头表示自己不是这意思。对于桑桑,项邈没什么印象,但对于她朋友江桃,项邈可太有印象了。因为一个月前,就有个自称江谦的男子拿着桃子状的荷包求见自己,说自己7年前丢失的妹妹也有个一模一样的,希望项邈可以让他在府中找一找。项邈知道江谦确实有才,不出意外,今年科考他妥妥前三,这人情不做,傻么?所以项邈不仅积极配合江谦找人,在确认江桃就是他妹妹后,还当场表示不用赎,只要江谦想,随时可以来接。想到这里,项邈眉头一翘,饶有兴趣的打量起桑桑来:“嗷,是看你朋友有个能中榜的哥哥,羡慕了吧,指望自己也有个能出头的背景?” “你……”虽然项邈这话说的阴阳怪气,但确实猜对了,所以桑桑也不好反驳什么:“对对对,我就是羡慕嫉妒恨!” 看桑桑气急败坏的小表情,项邈忍不住笑了一下,并示意关柏去拿。得到项邈的同意后,关柏不一会就将四张样式不同的纸递在了自己面前。古今的字相差不大,所以桑桑读起来毫不费劲——大宁正德八年,自己父亲张长贵,愿以三两银子为交换,在汉中将自己卖给了一个牙子,那时自己六岁。同年,牙子将自己出手给了一个江南富商。等到正德十三年,那个江南富商负了债,便将自己卖到了宝月楼。不过幸运的是,正德十六年初,那宝月楼就要项邈盘下来做正经生意,自己这才被带到勤王府。 第五章:运气这东西,谁也说不明白的 第一次见,腿脚忍不住打起抖来。不过还好,流出的血都是鲜红的,也就是说箭上没毒。奇怪,明明只要在箭头淬上奇毒,项邈这会儿早就见阎王了。是凶手只想折磨项邈吗?还是说凶手在刺杀时有自己不能误杀的人?但又一点桑桑敢肯定——凶手既然清楚这一箭不会让项邈毙命,必然留有后招!就在自己大脑飞速运转的时候,一个肤色暗沉的高个侍卫破门而入:“关侍卫,创药,止血的创药……”“怎么才来?” 关柏有些生气的质问了一句,并示意对方将白瓷药瓶放桌上。高个侍卫放好药后,正准备离开,却被一旁沉默许久的桑桑突然吼住:“站住!我就问,这药你敢不敢用在自己身上?” 说罢,迅速绕道对方背后,直接揪过衣摆示意众人来看——那儿黑不溜秋蹭了一大片,而且鞋后跟的位置还沾着几块煤炭颗粒。“合着勤王府的创药,放煤房啊?” 见在场目光都投过来,关柏赶紧拿来银针探入创药中,可银针毫无变化。虽然桑桑不记得自己是谁,但以前学到的知识基本还在。古人大多从矿石中提毒,可限于技术,提炼手段并不高,多得是一些能让银产生反应的物质没有被提炼出去,比如硫或者硫化物,所以——“不对,有些毒药只要提炼的次数够多,够细致,银针是完全试不出来的!” 说到这地步,原本上气不接下气的高个侍卫语气突然溜了起来,并朝自己扬起了巴掌:“贱人!耽误了王爷伤势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万幸关柏手快,轻轻松松便拦下了这一掌。见关柏有意向着自己,桑桑果断躲到对方身后,嘀咕道:“是真的,信我嘛……”关柏虽然不懂提炼纯度什么的,但他知道,如果毒是从草药中提取,那也是试不出来的。这世上,最好的试毒手段,永远都是找个活物。见那人面露惊恐,关柏果断攥住对方手腕,抄起腰间匕首便划了过去:“动什么?这不就是止血的么?” 说罢,迅速将创药撒在伤口处。与此同时,伺候药炉的侍卫突然捧着一碗褐色的药过来:“先生,麻沸散好了。” 第六章:巧 这药煮前就被那位老大夫验过,又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煮的,所以关柏很放心,眼见项邈喝下麻沸散,赶紧朝门外跑。而就在关柏离开后不久,用了创药的侍卫伤口开始咕噜噜往外冒血,还得是老大夫医者仁心,为他止住血后叫人给他带下去,往死里审。桑桑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一点——这就是凶手留的后手吧,箭头有放血的凹槽,大出血死亡,合情合理。与此同时,关柏气喘吁吁出现在门口,一进门便将手上的药瓶给桑桑看了一眼:“这是我自己用的,绝对没问题!” 先前拿来的是宫中的上等货,而关柏自用的,则就是一般的。但没办法,箭头已经取出一半,效果不好也得上。倒霉的事还没完,由于麻沸散灌下去的时间太短,所以效果微乎其微。负责倒水打水的桑桑一回来,就见原本塞在项邈口中的脉枕,硬是要对方啃成了一堆破棉絮。而项邈此刻就像那堆棉絮,那样虚弱衰破,仿佛谁上前都能给他扯烂。桑桑觉得自己真是疯了,一个连着两次用死来威胁自己的人,她居然会去心疼?后面缝合的时候已经不用自己帮忙了,所以桑桑就一个人坐在门口石阶上发呆,发着发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一路小跑进厨房揣了两个菜包子。果不其然,最后一口包子刚入嘴,一直在房内帮忙的关柏正好走出门来,带着倦色命令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叫人围好庭院,今夜王府大查,任何人不许走动!” 说罢,扭头看向正努力嚼巴最后一口包子的桑桑,不由笑了一下,并侧身让出一条道来,示意桑桑进去:“请吧。” 关柏的眼型是那种标准的桃花眼,光是睁着就有一股温柔,笑起来更是让人有种想跟他一起笑的魔力,这让桑桑有些好奇,这张脸做侍卫,能吓住人么?光顾着看人,桑桑差点走过头,赶紧刹住脚,点头道谢:“关侍卫,提点之恩,来日定当报答。” 毕竟关柏之前就在项邈面前说过提点自己话,所以桑桑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之所以能越位伺候项邈,全是关柏的意思,谁知关柏两手一推,摇头道:“可别,这次该是我谢你,而且也不是我想让你过来,是那位先生叫的。” 话音刚落,一直坐着歇息的老大夫乐呵呵地点了点脑袋,并走上前来:“多亏你啊小姑娘,要是再晚一会儿,这倒霉小子怎么也得废一条胳膊。” 桑桑有些惊讶,这老大夫居然称项邈【倒霉小子】,这略带亲密和戏谑的称呼,可见二人关系匪浅,但还是不理解自己和项邈受伤有什么直接联系:“什,什么意思?” 经过关柏解释,桑桑这才知道那位老大夫姓李,不到三十岁就当上了太医院的一把手,最是精通外科,如今退休了就挎个小箱子在国都附近四处游走,没别的爱好,就好看些疑难杂症、医学奇迹。听说勤王府有个小侍女溺水假死三日,哧溜赶来瞧个新鲜。巧的是,自己刚被小厮请到正厅,关柏就架着负伤的项邈回来。项邈中箭之后,关柏一眼瞧见箭上的倒勾和放血槽,哪敢在街上随便找医馆取箭?只能暂时止住血将人带回去,同时派人去太医院请人。勤王府乃是前朝后主建在宫外的七处行宫之一,曾名月中宫。而大宁的开国皇帝深知前朝奢靡风气要不得,所以将七处行宫标价售卖,因此这月中宫就被项邈买下做了勤王府。在地理位置上,王府和皇宫遥遥相对,在时间上,国都如此繁华,马车压根跑不快,太医们怎么说也要两炷香的时间才能到。不夸张,关柏当时已经想好联系哪个人匠了,所谓人匠,也就是专门给人做假肢的工匠。就在这时,李老大夫火速从正厅冲出:“快快快!扛回房间!” 给关柏激动地差点掉泪。这时候,离开的两个侍卫进来通报,说庭院围好了,还请关柏过去主持局面,关柏这才止住话头,匆匆离开。那老人家须发几乎全白了,但脸上却不见一处斑点正当桑桑手足无措之际,李老大夫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老夫行医几十载,假死之人也见过一些,但能像姑娘这么能折腾的,还是头一次见。” “如若姑娘不介意,能否让老夫诊个脉?” 桑桑回想起自己刚才两手各提一桶热水来回跑的画面,嗯,确实有些离谱哈,所以老大夫在把脉时问起自己假死后有没有什么不适,干脆如实说了失忆的事:“也不是什么都不记得,比如吃饭用右手,太阳东升西落,这些习惯和常识,我还是记得清清楚楚,就是以前认识过谁,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一概没印象了”听了这话,老大夫一下子露出难色,不由哎呦一声:“这方面,也不是老夫擅长的啊……”话音未落,门外突然小跑来一位有些年纪的老仆,倒也不见外,径直走到李老大夫面前,拱手道:“李先生啊,您的行踪可真让我们难找哟。” 李老大夫赶紧还礼:“不敢,不敢……”“咱来之前还想和先生叙会旧来着,可那位关小郎说今夜查府,让快着些,还请先生谅解,马车已经在候着了。” 从李老大夫这直皱眉的表情来看,这活不好拒绝。眼见对方做出即将起身的姿势,桑桑心里登时一咯噔:“别,先生您别撂我一个人啊……”正准备说[这里还有个项邈呢,人好歹是个王爷对吧,金枝玉叶的,这会儿正昏着,主治大夫跑了像什么话]之时,桑桑突然瞥见那老仆十个手指都留着白到发润的长指甲,心里又是一咯噔——这老仆,不会是宫里的……公公吧?想想也对,关柏这会儿已经封了整个王府,能破例让进来的人,自然有几分背景。眼看那位老仆嘴角的法令纹开始变深,桑桑火速改口,赔笑道:“先生慢走,别落了东西啊,可有什么吩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