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为凰,王宝钏重生》 第1章 身死(一) 十八年的等待,十八年的艰苦,最后终得母仪天下,却是东宫皇后而已,与西宫那位,不分元继,平起平坐。 “姐姐,十八天到了,这皇后娘娘的福气您也享够了,这是陛下赏赐的琼浆玉液,二位妹妹特地亲自给你送来,还望姐姐黄泉路上不孤单。” 女子声音甜腻,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她约摸二十岁的年纪,满头珠翠,杏花眼眸灵动,眸中含着勾人眼波,琼鼻高挺,殷红的蜜唇饱满又有色泽,如同上等的贡品樱桃一般娇软,一袭玉锦华服,尊贵无双。 说话的女子是当今大唐的九五之尊薛平贵登基为帝之后纳入后宫的妃子,淑妃阮氏。 “呵,十八年如一日,日盼夜盼,盼来的竟是心中只有利益薄情寡义的西凉王。”王宝钏乌青的眼底闪过一抹嘲弄之色。 王宝钏一袭华丽的凤袍,精致的珠翠,也掩盖不了过了十八年穷苦乞丐日子的沧桑。 她的少年郎早就战死沙场,回不来了。 “皇后姐姐,你该知足了,陛下可是给你封了东宫的位置,与她后来的妻子西宫姐姐不相上下,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女子笑的花枝乱颤,鬓发的金凤步摇随之摆动,煞是好看。 阮文君美眸流转笑意吟吟看向一旁同样身着凤袍的女人缓缓开口,“西宫姐姐,你说妹妹说的可对?” 另一位凤袍女子约莫三十出头的模样,生的明媚皓齿,眸若桃花,那眉宇间的尽是傲然,她是如今大唐陛下的另一位妻子,西凉国公主代战。 代战红唇轻启,最终皱了皱眉,什么话都没有说。 她是敬佩王宝钏这个女子的,苦等一个不知生死的男人十八年,这绝非一般女子做得到。 见代战不语,淑妃勾了勾唇,倒也不再说什么,她将镶嵌着金玉的酒杯盛满了酒水,笑靥如花的望着王宝钏,“皇后娘娘,请吧,若你痛快点,你王氏一门尚有活口,若你拒绝,你那父亲依旧逃不过个午门处斩的下场。” 阮氏不过初二十岁的年纪,手段与胆识颇为狠辣,就连一旁的西宫皇后代战都都未发话,她便越俎代庖。 王宝钏没有分毫犹豫接过了阮氏递上的毒酒。 摸着金镶玉的酒杯,她轻笑,毫不犹豫的仰头喝下毒酒。 上一次,用这般好的酒杯,还是她在王府闺阁之中做三小姐的时候。 不曾想,嫁给他十八年,再一次用上这般好的杯子,竟是赐给她的毒酒。 淑妃阮氏放声大笑,眼泪近乎都要流出来了,“王宝钏啊王宝钏,也好让你死个明白,你王家谋反犯的是满门抄斩的重罪,陛下绝无可能放过你王家,你放心,你那爹娘与二位姐姐,很快就会下去陪你了。” 阮氏漆黑如明珠般的眸子划过几分讥诮。 元后又如何继后又如何? 最后问鼎后位的一定是她阮文君。 王宝钏皱着眉,喉间涌上的猩甜让她说不出一句谴责的话语。 当然,她也没有资格去谴责,毕竟造成如今这个局面的也也有她的错,是她一意孤行要嫁薛平贵。 第2章 身死(二) 似乎是不忍,代战皱着眉转身欲离开这皇后寝殿。 代战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自从薛平贵登基为大唐皇帝后就变了,他不似乎从前那般处处体贴她。 如今虽然西凉由凌霄继位,可她已然发觉薛平贵暗中集结兵马,不知缘由。 “西宫姐姐,别急着走啊。”阮文君手中把玩着一把尖锐的短匕,她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 下一刻,那把尖锐的匕首毫不犹豫的插进代战的脊背当中。 以代战的武功,是完全可以躲得过去的。 可她如今只觉得浑身无力,提不起丝毫力气。 是他! 是薛平贵! 她来王宝钏的皇后寝宫之前,是薛平贵亲手为她端上了一杯羹汤,美其名曰,是他亲手下厨。 她还为了前些日子怀疑他而自责。 “呀,看来西宫姐姐是想明白了,姐姐不愧是西凉公主,果真聪慧,姐姐放心,你那好儿子很快就会因为某种原因而夭折下去陪你的。”阮文君纤细的玉手将刀刃缓缓下拉,一阵划破皮肉的声音响起。 “不可能!那是他的亲生儿子!”代战向来是高高在上又潇洒肆意,这是她第一次眼底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阮文君咯咯笑道,“陛下是不会容许带有西凉蛮夷血脉的人成为大唐的皇后,太子。” “所以西宫姐姐,你懂了么?姐姐放心,陛下也不是不顾念血脉亲情之人,你那女儿薛灵,很快就会过继到臣妾的名下,唤臣妾一声母后,届时也算是名正言顺的嫡女,委屈不了她。” 阮文君望着地面上两位大唐最尊贵的女子娇笑道,“二位姐姐一路走好,这中宫之位,妹妹就越俎代庖了。” 阮文君漫不经心的拿起一旁燃烧的火烛,眼底尽是无尽冰冷,“今日二位姐姐的惨死,会以东西二宫皇后发生不合大打出手,最后碰倒了火烛,二位姐姐被困死在这华清宫活活烧死结束。” 阮文君的声音冰冷,她将冰凉的毒酒缓缓倒在东西二宫的皇后凤袍之上,手中的火烛缓缓丢到二人中间,她甩了甩袖子,转身离开了皇后寝宫。 酒液与明火相遇,一触即燃,熊熊烈火淹没了皇后寝宫。 彼时王宝钏与代战尚有呼吸在,二者皆是在熊熊烈火之下化作飞灰。 一个是大唐皇帝的结发妻子,一个是陪伴了大唐皇帝十八年的继妻。 只因王家造反失势,只因西凉血脉不纯,终究二人落得惨死内宫的下场。 这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整个华清宫化作废墟。 王氏太后听闻女儿惨死,最后了连尸首都未留下,抑以度日,不过一月有余便薨逝,举国大丧。 三后齐齐薨逝,帝大悲,不过一夜之间便生出几缕银发。 奈何,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不可一日无后,淑妃阮氏文君温顺恭谦,以金宝凤玺策为皇后,位及中宫。 西宫留下的二位皇嗣过继阮氏名下。 同年,皇长子薛翔失足跌入荷花池中溺毙薨逝,以亲王规格礼仪下葬。 没过多久,皇后阮氏有喜。 第3章 身死(三) 西宫皇后留下的唯一公主薛灵在阮文君的膳食之中加了堕胎药,被御医发现,薛平贵对这个宠爱了十几年的嫡长女第一次发了火。 薛灵怒斥薛平贵无情无义伤她母后,帝大怒,将薛灵送去蛮夷边疆和亲。 最终柔弱又年纪尚小的公主死在了和亲路上。 王家曾满门客卿,如今人走茶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出众人眼帘,无人问津。 西凉王凌霄为了接回本国公主代战的尸首,与大唐边境的战士恶战不休。 凌霄虽为西凉第一勇士,可无论如何西凉的兵士远远不及大唐,加上如今的大唐皇帝李温又曾是西凉王,对西凉的排兵部署再清楚不过。 最终这一战以西凉落败落幕,西凉王凌霄于王宫中挥剑自戕。 只是死前他依旧看着大唐的方向,满面悲戚,似乎在责怪自己没有将他的公主接回故土。 西凉除了凌霄还有万千勇士,只是有勇有谋之人唯凌霄一人,失了凌霄,群龙无首,西凉国的地界很快被大唐攻陷,沦为大唐版图的一部分。 而这一切,都在惨死后化作鬼魂飘荡在皇宫内的王宝钏与代战眼中看得一清二楚。 都说鬼魂没有情没有心,可是看着亲人一个个死于皇帝与新后的阴谋之下,她们依旧心如刀绞。 死不瞑目,不入轮回,大约就是对她们的惩罚。 她们魂魄飘荡于皇宫之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人供奉,无人记得,世人只知阮后,无人记她东西二宫皇后。 李温称帝后荒淫无道,政治腐败,乞丐出身的他压根不知道处理繁杂的政务。 即便他做了西凉王十八年,曾经的他亲政处处都有代战王后帮衬,如今再也无人掣肘他,他彻底的随心所欲,整日沉迷酒色歌舞没过多久身体就被拖垮了。 四十岁的那一年,他彻底一病不起,朝中事务皆由阮后所出的皇五子李俨代政。 弥留之际,他曾数次看到他曾经的两个妻子,王氏宝钏与代战公主一袭红衣凤袍,容貌如同刚及笄的少女面含笑意朝他走来,优雅又高贵,如同天女一般。 “宝钏,王后。”华发鬓边生的薛平贵躺在织金龙床之上眯着眸子,望着朝他走来的风华犹在的二道身影,目光痴迷。 只是那两道红衣在走近他的那一刻变成了双眸流血的鬼怪,张牙舞爪的朝他扑了过去。 薛平贵吓的瑟缩在云锦龙纹杯之内大喊大叫。 “陛下, 是臣妾文君啊。”阮文君一袭明红色凤服加身,如今不过三十出头年纪的她婀娜多姿,匀称标致。 阮文君身畔跟着一妙龄少女,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生的娇憨可爱,灵动跳脱,一双水漉漉的眸子怯生生的看着床上的男人,“父皇。” “是荣安啊。”薛平贵那双有几分浑浊的眸子这才清明了几分。 眼底是划过了一分失望之色。 初时见到荣安公主的那一刻,他还以为是他的长女薛灵回来了。 回过神来才发觉,原来他的女儿灵芸公主已经过世了好些年了。 灵芸公主之死是他一生的痛,毕竟薛灵是他的继妻代战留下的唯一嫡女。 第4章 身死(四) “陛下可是又魇着了?”阮文君的脸上挂着得体大方又端庄的笑意,玉手端起一旁的金镶玉药碗,声音柔和万分,“这是御医研发出的新汤药,陛下按时服用身子定会大好。” 玉勺搅动黑黢黢的药汁,苦涩的味道弥漫在寝殿之间。 “陛下,臣妾喂您。” 阮文君一如既往的和顺,尽心尽责的做一个贤妻良母。 “好好好,文君呐,还是你对朕有心。”薛平贵干咳了几声,鼻尖充斥着药材的苦涩味道。 阮文君一勺又一勺的喂着他苦涩的汤药,薛平贵的思绪早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 这一刻,苦涩又难以下咽的汤药让他想到了当初在武家坡的马齿笕与榆钱的味道。 薛平贵只觉得心中气血上涌,他猛的推了一把阮文君。 黑漆漆的药汁撒在阮文君精致刺绣的凤袍之上,让人难以与意料的是,女人并没有生气。 她缓缓放下玉碗,捏着帕子细细擦拭凤袍上的脏污。 “文君,你先退下吧,朕有些乏了。”薛平贵心中只觉得堵着无名火气,他尽量让自己显得平和一点。 “臣妾携荣安告退。” 阮文君落落大方行礼牵着荣安公主退出帝王寝殿。 殿内,薛平贵捶胸顿足,“我不是人,我不是男人啊。” 到了弥留之际,他回想起自己昔日做出的事情,才猛然发觉自己有多么的荒唐。 面对当初愿意跟一个穷小子的宝钏发妻他甚至曾经还有带着她去西凉国让她做妾的想法。 面对代战,他始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王位是靠着一个女人得来的,每次看到代战笑靥如花的走近他,他就会想起自己是怎么当上的西凉王,代战的存在始终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想到这里,本就郁结于心的薛平贵喷出一口猩红的鲜血。 明黄色的龙帐之间犹如撒上了血雨一般。 薛平贵毫无征兆的僵直倒下,双眸死死的瞪着天花板。 大殿外。 荣安公主轻轻拽了拽母后的衣袖,声音甜软可爱,“母后,父皇今天有乖乖喝药,不用荣安劝了,可以给荣安奖励吗?” “可以,荣安想要什么奖励?”阮文君慈爱的摸了摸乖女儿柔顺的长发。 “荣安想要做大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长公主。”荣安甜甜一笑,煞是可爱。 “好~等你父皇薨逝以后你兄长登基,你便是大唐最尊贵的长公主。”阮文君微笑着,丝毫不觉的自己口中的是大逆不道之言。 荣安公主双眸亮了几分,她开心道,“太好了母后,那我们要不要再加重一些剂量,父皇早日驾崩,我就早一日成为长公主了。” 阮文君慈爱的摸了摸女儿的头,“荣安,你且记住,万事不可操之过急,需得徐徐图之。” “荣安明白了。”荣安公主的眸间是一闪而过的失望之色,似乎他的父皇今日不驾崩就是最大的罪过。 皇后母女二人有说有笑的走向了远方。 她们刚刚所在的地方浮现了一抹透明的虚影,正是已经死去多年的西宫皇后代战。 她的目光毫无生机,冷到了极致,唇角处浮现了一抹讥诮的弧度。 薛平贵啊薛平贵,你千方百计的伤了我的灵儿可曾想到今日你的亲女儿竟千方百计的筹谋着怎么让你早点驾崩成为身份尊崇的长公主。 真是,作茧自缚啊。 不过一月之间大唐皇帝性命垂危,已然到了回天乏术之境。 阮后母子彻底把持了朝政,没过多久,薛平贵在阮文君一杯杯慢性毒药下彻底薨逝,享年四十一岁,而后追封为昭圣恭惠孝皇帝。 这就是薛平贵短暂又可悲的一生。 看着薛平贵惨死了,王宝钏与代战心中怨恨依旧难消,随着龙棺出殡的这一天,一阵天旋地转,二道灵魂逆转时间,回到了一切最初的原点。 不知这一次她们是否能够改写自己已定的命运。 第5章 重生(一) 平稳的小轿被侍从抬在官道之上,轿身都是精致华贵的装潢可见主人家的富贵。 王宝钏在小轿内缓缓醒来,茫然的看着四周。 “这是何处?” 她缓缓的撩开轿帘,四周嘈杂的一切在她耳中都如同鸣音一般。 这一切的场景似乎都是当年她及笄后最喜欢与大姐二姐一同前去进香的地方。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薛平贵那负心人怜悯她苦守了寒窑十八年,最后让她做了十八年的皇后,最后惨死华清宫中。 可如今这一幕真真切切的是自己年幼时所经历过的场景。 王宝钏心中浮现了一抹令人震撼的猜测。 她回到了年少时? 是上天垂怜? 还是一切都是黄粱幻梦。 少女逐渐圆润的指甲狠狠刮在轿子的木刺处,嫩白的手指溢出猩红的血珠。 痛感极为强烈。 可这远远不比当初咬破指头写血书来的痛。 粉嫩白皙的手指依旧是当年用玫瑰牛奶每日浸泡的玉手,压根不是当年整日干粗活的手。 王宝钏突然之间低低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泪水就流出来了。 苍天怜她,一朝重生。 薛平贵,阮文君,你们欠我的,我王宝钏定然千倍万倍的讨回来! 轿子猛然间停下,轿子外传来交谈的声音。 “阿弥陀佛。” “贫僧恭迎魏大人。” 而后又传来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带着几分趾高气昂,“免了,今日是相府三位千金前来进香的日子,这里里外外你都的给我伺候好。” 正是自己那二姐夫魏虎。 “贫僧知道。” 紧接着,一双稚嫩的手掀开了轿帘,小莲那张清秀稚嫩的容颜映入眼帘。 前世的小莲最后被封为吉祥公主,最后也与张伟远走他乡,最终不知下落。 “小姐,小心。” 出轿子后,王宝钏见到了自己大姐与二姐,只觉得眸间一阵酸涩。 前世她执意要招惹薛平贵,最后惹得王家门庭寂冷,大姐与大姐夫苏龙虽封为一品夫人与丞相,明升暗降,最终也沦为散官。 二姐与二姐夫一个沦为乞丐,一个街头处斩。 这都是她一意孤行。 “这位是相府的大千金,王金钏。” “这位是相府的二千金,王银钏,也是本将军的夫人。” “这位就是今天特地带过来许愿的王府三千金,王宝钏。” 魏虎面带笑容介绍着她们姊妹三人。 “老衲见过三位小姐。”慈云大师双手合十缓缓行礼,颇有几分佛道高深的模样。 “方丈大师不用多礼。”王金钏一如当年落落大方行事端庄。 “方丈大师,是我跟我三妹说这长安城外的慈云寺是最灵的,是我怂恿三妹前来烧香的,您可要好好照顾她呀。”王银钏嗓音一如前世般婉转动人,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出挑,这长安城内恐怕以王银钏的容貌姿色当得第一姝。 “有劳方丈大师。”王宝钏神色淡淡,带着几分默然,不在似当年那般满怀期待。 慈云大师点头称是,带着几位小姐进了正殿。 第6章 重生(二) 金身大肚佛像之前,王家三姐妹优雅跪下,他们皆是双手合十,眸光虔诚恭敬的拜着佛像。 王宝钏能重生一遭对待鬼神之说也更加的信服,拜的倒也虔诚。 前世她所求不过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其二便是王家满门得以鼎盛百年,家人平安康健。 凡她所求,皆不可得。 凡她所避,纷至沓来。 到头来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一切皆化为虚妄。 如今一朝重生,悲剧绝不会再次发生,绝对! 王宝钏缓缓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如同黑色的鸦羽一般遮盖住了眼底的冷戾。 她在中默道。 “信女王宝钏,一愿郎君千岁。” 千千岁岁,平安活着,等她来让他付出代价。 “二愿,王氏一门长存康健。” 前世的她,太过不孝。 抛下年迈的父亲母亲,与一个穷小子私奔,她完全没有考虑过父母需要承受的是什么。 是等同于年迈丧女的心痛,整日里还要承受长安城中名门世家之中的流言蜚语。 是她,一意孤行,是她,咎由自取。 她活该惨死,只是却平白拖王家下水了。 “三愿,岁岁年年,不相见,再见便是兵刃相见。” 薛平贵,这一世,我要让你一无所有,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乞丐。 王宝钏缓缓睁开那双漆黑如墨一般的眸子,眸间清澈分明,带着几分闺阁小姐独有的稚嫩。 只是那眸间如今只剩下了无尽的森寒与冰冷。 拜完金身佛像以后,王宝钏缓缓起身,一如前世一般,突如而来的眩晕感犹如浪潮席卷。 “小姐,你怎么了?”小脸反应极快,伸手扶住了王宝钏。 “我无碍。”宝钏眉间轻蹙,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魏大人,三位小姐,老衲已备下茶点,请到后厢房用茶。”慈云大师依旧慈眉善目,清明的眸间带着几分透亮的清澈。 “宝钏,你怎么了?”王金钏担忧道。 “大姐,我没事,只是有些乏了。”王宝钏嗓音淡淡,看上去颇为老成。 如今的她不像是一个刚及笄的妙龄少女,反倒是像成熟稳重的妇人。 “我们家三妹一向都是娇生惯养的,最得父母宠爱,该不会是刚刚轿子坐久一点,就不舒服了吧?”王银钏的面上带着揶揄,眸间尽是调侃之意。 宝钏不语,她二姐向来是这幅性子,其实她的心地并不坏。 “银钏。”王金钏斥道,“老拿三妹开玩笑。” “小姐,要不要找个地方躺一躺,休息一下。”小莲见状不妙,连忙开口转移了话题。 王宝钏缓缓点头,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前世就是在这厢房之内,她梦到了薛平贵。 那人一袭明黄色龙袍,生的俊美潇洒,颇具帝王威仪。 前世,她执意要嫁薛平贵也有几分这梦的缘故。 因为那时候的她相中这梦便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 自己贵为相府嫡女,皇后自然当得。 只是如今看来,自己怕是没有那个凰命。 “三小姐,寺内有很多禅房是让贵客休息的,其中有一间是老衲的坐禅之处,干净清幽,不如请三小姐先到老衲的禅房去暂时休息,你看如何呀?”慈云大师道。 第7章 重生(三) “三姨妹,方丈说的也对啊。”魏虎劝慰道。 “是啊,宝钏,方丈也是一番好意,你就去休息一会吧,我跟你二姐还有二姐夫,出去转一圈,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走。”王金钏的脸上带着柔和良善的笑意,嗓音温柔细腻。 “好,那宝钏就恭敬不如从命。” “悟明,带三小姐到老衲禅房去。”慈云大师吩咐着一旁的小和尚。 “女施主请。” 散发着浓重香火气息的禅房的确如同慈云大师口中所说的干净清幽,环境舒适。 王宝钏轻车熟路的坐在一旁,纤细稚嫩的手缓缓抚上红蜡之上跳跃的烛火。 尖锐刺痛的灼烧感似乎穿刺了指尖一般,这种极致的痛苦,犹在昨日。 她在华清宫中服下毒酒,被烈火活活烧死。 “小姐!”原本正在点香的小莲惊呼一声,连忙逾矩拉开王宝钏的手,“你这是在做什么?” 小莲脸上带着毫不加掩饰的急切与担忧之色,她望着王宝钏白嫩手指处的灼伤焦急不堪。 “小姐,疼不疼啊,小莲去给您请医官吧。” “这这要是以后留疤了可怎么好?” “相爷和夫人最疼的就是小姐您了,您身体要是有什么闪失的话,小莲可担当不起。” 小莲一张稚嫩清透的小脸满是急切之色,口中不停碎碎念。 “疼,才会忘不掉。”王宝钏眉眼之间丝毫没有痛苦神色。 这点疼,算什么? 有野菜荆棘利刺扎入指缝疼么? 有她那苦命的孩儿无辜流产疼么? 有咬破指头写血书所流的血疼么? 有她前世曾在华清宫中活活烧死疼么? “小姐,你在说什么胡话”小莲一脸担忧之色。 “好了,这件事不许再提了。”王宝钏想到她那无辜丧命未成形的孩儿,心中一阵郁结。 薛平贵啊薛平贵,你孤身一人投奔军营去挣前程,临走之前与我圆房,竟是想用那个孩子来拴住我,让我不要回王家。 可怜她那未成形的孩子,生生流掉了。 “哦”小莲缩了缩脖子,她只觉得如今的小姐变了。 以往的小姐与她情同姐妹,如今虽然待她还是如同妹妹一般,只是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气度都不像是她们家三小姐。 犹豫了一会,小莲还是决定缓和一下气氛开导开导她们家小姐。 “小姐啊,这大小姐呢,嫁给了苏大人。” “二小姐呢,嫁给了魏大人。” “现在啊,就剩下你的婚姻还没有定了,那么多的皇亲国戚,还有王孙公子都上门提亲,可是你一个也看不上,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若是前世的王宝钏或许还会嬉笑的试探回道“是娘叫你来问我的吗?” 如今的她,已然绝情拔爱。 那些情爱最是虚无缥缈,足够让她失去一切。 前世的她已经为了情爱付出了一切,亲人,身份,孩子,甚至还有她的生命。 世间文字八万个,唯有情字最伤人。 即便魏豹对她念念不忘十几年,到最后还不是爱上了薛平贵的妹妹薛琪。 第8章 重生(四) “小莲,人生在世,并非只有嫁人。”王宝钏斜倚榻间,语气慵懒。 曾经的她觉得那些王孙公子皇亲贵胄,胸无点墨纨绔成性。 不曾想,薛平贵也好不到哪里去。 “啊,小姐,不嫁人做什么?整个长安城中谁不知道咱们相爷三千金王宝钏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人又长得如花似玉,美若天仙,整个长安城的公子谁不想娶啊。” 小莲绘声绘色,眼角眉梢都带着欢喜。 “唐三代而亡,女主武氏代之,女子为尊,未尝不可。”王宝钏被烈火灼伤的食指缓缓搅动杯中清茶,嗓音淡到令人心惊。 小莲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她抖了抖身子,嗓音带着几分焦急,“小姐!您可别乱说,这种话若是被人听到了定然是祸患。” 小莲虽为奴婢,可她自小跟随王宝钏一同长大,琴棋书画虽算不得精通,但也差不到哪里去,她自然很清楚女主武氏的预言让整个李家有多么动荡。 虽然,武后确实有帝王的才能。 可女子称帝,总会被世人诟病。 王宝钏微微颔首,眸色寒凉。 她微微蹙眉,脑海中眩晕感袭来。 “小姐,你刚才不是说你乏了嘛,您躺一会吧,小莲扶您。”小莲没过多久就忘记了王宝钏口中刚刚所说的大逆不道之言,兴高采烈的扶着王宝钏躺到一旁的榻上。 “菩萨,求求你一定要保佑我们家小姐早日找到好姻缘哦。”小莲虔诚又恭敬的对着佛像金身拜了拜。 天地之间蒙着白蒙蒙的细雾,看不真切,四周亭台水榭,粉荷绿叶,金砖玉瓦。 王宝钏置身于白蒙蒙一片天地,漆黑毫无波动的瞳仁缓缓看向面前的一池荷花。 从前的她只觉得这荷花真美,真艳丽,它永远盛开就是最美的结果。 这盛开的艳荷好似前世的她,美却又容易凋零。 最终在薛平贵的辣手摧花之下那如同自幼娇生惯养的小姐还是凋谢在了皇宫内,永远葬在了冰冷的宫殿。 想到这里,王宝钏脸上带着沉沉的笑意,格外渗人。 这一次,她并没有伸手去摘那盛开的艳荷。 保护它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它盛开。 果然,王宝钏没有等多久,一条金龙冲天而起,金华缓缓化作一个男人的身影。 男人一袭龙纹帝服,头戴帝王冕旒,威严正气,让人不禁想要臣服。 王宝钏面色不变,漆黑又冰冷的眸子淡淡的望着这张她日夜恨不得杀死的容颜。 他朝着王宝钏微微一笑,随手折了一支艳荷递给王宝钏。 王宝钏眯着眸子,笑靥如花的接过那朵荷花。 她玉指缓缓把玩着手中脆弱的荷花,手心缓缓用力,将荷花捏碎,如同丢垃圾一般随手扔在地上。 她缓缓站在原地,一步也未动。 对面身穿帝服男人眉头轻皱,似乎有几分怒意,却没有当场发作。 王宝钏垂着眼帘,缓缓整理着华贵衣裙之上毫不存在的褶皱,漫不经心。 果然没过多久,那身着帝服的男人皱着眉,语气不善,“你为何不走?” 王宝钏冷笑,嗓音淡到让人心惊,“我为何要走?” 第9章 重生(五) 这一次,她绝不会苦等一个负心人十八年,她就站在原地,该他薛平贵来拜她王宝钏。 帝服男人面容之上阴沉至极,一句话也没有说,化作一条金龙腾空而起,悬浮于空中。 王宝钏面色不变,依旧眸光冷淡,没有丝毫惧意,她缓缓睁开眸子,再次睁眼,依然是慈云寺的禅房之内。 小莲见王宝钏起身,立刻关怀道,“小姐,你怎么了?” “无事,只是做了一个梦。”王宝钏神色淡然。 小莲见王宝钏神色如常,似乎并没有受到惊吓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莲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一阵敲门声响起。 小莲口中的话改了口,“我去开门。” 她缓缓起身朝着禅房木门的方向而去。 “谁啊?”小莲缓缓拉开木门,入眼的便是王金钏那张端庄雍容的脸。 “大小姐。”小莲恭敬福身。 “宝钏,怎么样,头还疼吗?”王金钏关怀万分。 “不疼了,多谢大姐关心。” “那就太好了。”王金钏拉起妹妹的手,柔柔开口,“回长安还有一段路呢,咱们早些出发吧,回去晚了,我怕爹娘会担心的。” 王宝钏点了点头,睫毛微颤。 如今的她还有何颜面回去面见二老。 她那荣登太后之位的娘最后抑抑悲死,可身为孤魂野鬼的她看得清楚,是那薛平贵亲口吩咐太医在娘的药材里面加入了相克的大补之物。 娘死后没过多久,原本捡回一条命的爹也因为冲撞了圣驾的缘故被处死。 她爹那般贪生怕死的一个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冲撞圣驾的,这一切都是阮后的主意。 她让宫人泄露太后的死因给王允,王允最终为了发妻还是去圣驾之前质问新帝,结果被活活杖毙处死。 她那爹贵为大权在握的文官之首丞相大人,最后却落得这种结局,当真叫人唏嘘。 “宝钏,你怎么了?”王金钏眸间带着几分担忧之色。 她不是蠢笨之人,她早已经发觉了三妹的变化,她似乎更加沉默寡言了,也更加稳重了。 “大姐,我无事,咱们回家吧。” 王宝钏敛去阴郁的神色,换上了一副稚气未脱的少女纯真的表情。 似乎刚刚的一切都是金钏的错觉。 王金钏了点了点头,带着妹妹朝慈云寺外而去。 王宝钏眸色意味不明,漆黑的眸子缓缓扫过轿子。 前世就是在这轿撵之上,她被贼人掳去最后遇到了薛平贵。 这是一切不幸的来源,亦是她前世悲剧的开端。 王家三位千金小姐,可那贼人偏偏只冲着自己而来可见是早有谋划。 而二姐又有意撮合她与魏豹,那贼子背后之人是谁,不言而喻。 王宝钏驻足在原地迟迟不进轿子,魏虎与银钏对视一眼纷纷看出了对方眼底的郁色。 魏虎心中一寒,莫不是这王宝钏看出什么了? 魏虎笑道,“三姨妹?可是身子还不舒服?” “我这妹妹向来娇生惯养,可别是做不惯这种普通的轿子,非得是那贵妃软塌才配得上宝钏。”王银钏平抚鬓发旁的金簪,优雅又高贵。 第10章 重生(六) 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王金钏的婢女撩开帘子,金钏独有的温和嗓音传来,“怎么了宝钏?” 旋即,王金钏又看向一旁的银钏,“说了多少次了,你别欺负宝钏,总是不听。” 王金钏虽然性情温和,但斥起人来也是毫不留情面,即便面前的这一位也是与她血脉相连的妹妹。 王银钏正欲发作,一道少女柔和的嗓音就先传来,“大姐,你错怪二姐了,是宝钏刚刚在禅房歇的久了,腿有些麻了。” 王宝钏一字一句,情真意切,论谁也不会怀疑她口中讲述的话是假的。 “既然没事,那三姨妹就快上轿子吧,耽误了返程的时间岳父岳母大人可是会担忧的。”魏虎已经迫不及待。 魏氏一门门楣虽不算低,可若他们兄弟二人娶了相府的二位小姐,那绝对是青云直上,日后跻身贵族。 王银钏脸上早已没了往日趾高气昂的表情,她欲言又止的看着宝钏,眼底氳氤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她向来喜欢挑宝钏的刺并非是因为她讨厌宝钏。 而是因为宝钏年纪最小,所以所有人都必须要宠着她。 所有人都忽略了她这个比宝钏年长不了几岁的姐姐。 王银钏鼻子有些发酸,默了默她最终还是开口,“宝钏,你不然还是坐” 王银钏最终还是决定让妹妹自己选。 无论她是否愿意嫁给魏豹,她都应该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夫人。”魏虎嗓音提高了几分,打断了王银钏,“你与三姨妹姊妹情深也该回去叙旧,时辰不早了。” 魏虎黑眸落在了王银钏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上,眼底酝酿着某种情绪。 王银钏本还想再说什么,王宝钏却打断了她。 “二姐,二姐夫,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王宝钏眸色淡淡,转身进入轿中。 她并不打算避开薛平贵。 毕竟她求的是薛平贵爱而不得,失去权利沦为乞丐。 最重要的便是,薛平贵手中的有一块皇室的玉佩,她定要将那玉佩拿到,绝不会给薛平贵认祖归宗的机会。 这样,她日后绝不会成为大唐的太子,日后的皇帝。 轿子缓缓行驶在小路上,王宝钏眸中泛着沉沉的郁色,令人畏惧。 另一边,长安城外。 少女身着粗布麻衣男装,即使衣着普通也遮掩不住她一身的贵气。 她的气质是天生而来的优雅矜贵,就算再如何遮掩也是掩盖不住。 此时她躺在破旧的稻草堆之上,身边空无一人。 她闭着眸子,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紧紧皱着眉头,似乎是陷入了梦魇之中。 “翔儿!灵儿!不要!!!” 猛然之间,少女睁开了紧闭的眸子,那双眸子带着深深的恨意,她失声尖叫。 少女大口喘着粗气,新鲜的空气进入腹腔以后她才缓了过来,只是颤抖的睫毛还是出卖了她的情绪。 她纤细修长的手指狠狠抓着地面,原本修剪圆润的指甲因为用力过猛的缘故,几根指甲齐齐断裂溢出鲜血她也浑然未觉疼痛。 滔天的恨意与怨念交织,她瞪大眼睛无神的看向某一处地板,生理性泪水止不住的低落。 第11章 重生(七) “代战!”少年的嗓音染上了一抹急切,他手中的水壶洒在地面之上发出一声响动。 凌霄满面担忧大步流星上前,“你可别吓表哥。” 凌霄拧着眉,眼底带着浓重的担忧之色。 然而他的声音落在代战耳朵里丝毫没有反应。 猛然之间,凌霄垂眸看到了稻草与少女手指上的血迹瞪大了眼睛,他下意识的捏住了少女的手,“代战!你在做什么?” 凌霄剑眉之下的黑眸氳氤着几分毫不遮掩的心疼之色。 少年的手劲极大,狠狠地按住了代战的手腕。 他扯下衣服上的布条悉心擦干净了少女指尖上的血迹,又极温柔的替她包扎好了伤口,又替她拭去了脸上的泪水。 带着温热体温的手指摩挲在少女娇嫩的容颜上也让代战原本麻木的瞳孔有了几分焦距。 她目光呆滞的将视线放在凌霄的身上,嗓音之中带着几分不确定,“表哥?” 她的表哥,西凉第一勇士,在大唐士兵压境之下于王宫中挥剑自刎。 他到死,还在怪自己没有带回自己的尸身。 面前的这个少年人面若冠玉,剑眉星目,漆黑的瞳孔带着鹰隼般的锐利,只是那眸子之中此刻盛满了担忧与心疼之色。 即便他穿着最为普通的粗布麻衣依旧难掩他身上的贵气。 凌霄与她,生来都是人上人。 “你没事吧表妹?” 凌霄眸光复杂,脑海中思索着是否要返程。 毕竟如今代战的情况很是不好,甚至可以说是状态很糟糕。 自从入了大唐地界,也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怎的,代战的状态一直不好 今天甚至晕了过去。 更糟糕的是,他出去打水,一回来便看到代战有些吓人的状态。 饶是英勇善战的凌霄在这种时候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毕竟表妹自小娇生惯养,这次跟着他来大唐也是无奈之举,若是表妹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他当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熟悉的声音唤回了几分代战的理智,她深吸一口气,睫毛微颤,缓缓闭上眼睛才感觉到了指尖传来的疼痛与眼睛传来的酸涩感。 她再次睁开眸子,那双眸子中盛满了疲惫。 漆黑如同明珠一般的眸子倒映着少年意气风发的英俊容颜。 她微微垂眸,敛去眼底滔天的恨意,只是那黑眸之中流露出的冰冷杀机还是让人心惊。 十岁便纵横军营的凌霄望着她的表情也不免沉默了下来。 这个眼神绝非他一直养尊处优,在宠爱里长大的表妹会拥有的。 自从代战醒来以后她就变得很不一样,无论是气质亦或是言行举止都变得很不一样。 甚至他有一种错觉,面前的这个少女已经不是他朝夕相处天真无忧的表妹,而是一个历经世间沧桑的妇人。 “表哥”代战抬起沉重的眼皮,眸光带着几分迷茫不安,“这是哪里?” 指尖传来的剧痛告诉她,她又活过来了。 不是独自身在异乡惨死的孤魂野鬼,而是真是的活过来了。 见代战无事凌霄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原本带着锋芒的眸子也不由得温和了几分,“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跟表哥说,咱们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打探大唐虚实。” 第12章 重生(八) 凌霄说这句话的时候如同鹰隼般的眸闪过几分不自在。 他太了解她这表妹的性子了,一旦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即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次来打探大唐兵力虚实也是代战一意孤行的无奈之举。 “不必打探了。”代战强忍着喉间因为气急攻心涌上来的甜腥,略显英气的眉宇之间带着化不开的冷意。 “什么意思?”凌霄不明所以,他深邃的眸子落于面前之人的身上,言语之间带着几分迟疑,“代战?” 代战垂着眼帘,目光落在已经结了血痂的指间处,嗓音寒凉至极,“不必打探大唐的虚实了,大唐的兵力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强大。” 顿了顿,代战又补充道,“不过我们还是照计划进长安城。” 新鲜的空气溢进胸腔代战才有活着的感觉,望着面前面如冠玉的少年,她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是她一意孤行,是她自己作死害了西凉,害了凌霄,更是她间接害死了她的一双儿女。 若是,若是前世她听父王母后的话乖乖嫁给凌霄,必然不会经历那般波折,最后葬送了所有。 好在,上天怜她,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这一次,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代战既然大唐兵力充足,你我二人为何还要进长安城?” 凌霄有些跟不上代战的想法,他剑眉微蹙,却也没有制止代战。 “自然是,寻仇。”代战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脏污,漆黑如同墨珠一般的眸子流转着深深的戾气。 薛平贵啊薛平贵,重来一世我看你如何以西凉王的身份称帝。 当然,进长安城并非只是为了薛平贵,她迫切的想要知道如今的一切是否是自己的南柯一梦。 有一个人,一定能为她解惑。 慈云寺山脚。 王宝钏在心中暗暗计算时间,见时辰差不多了她缓缓抬眸睁开了那双向来纯澈无害的眸子,只是如今这双眸子之中是无尽的寒凉。 她纤细滑嫩的如玉一般的手缓缓缓缓撩开轿帘,刻意压低了几分嗓音,“小莲。” “小姐,怎么了?” 小莲不明所以,朝着轿子又靠近了几分。 王宝钏望着小轿外的景色眸色沉了沉,将目光转向了小莲身上,“把你身上的首饰都卸下来给我。” 小莲虎躯一震,脸上带着几分尴尬的笑意,“啊,小姐,您可是王府三小姐耶,小莲这点不值钱的首饰你也看得上眼吗?” 小莲头上并没有什么华贵的发饰,仅仅只有一对素银紫色绒花与一对珍珠耳坠,再无其他装饰,素雅到了极致。 若非她身为相府三小姐的贴身侍婢,恐怕连这些也没有。 王宝钏从马车内缓缓拿出一蝴蝶金钗缓缓在小莲眼前晃了晃,“以后呢,你就戴这支钗。” “啊”小莲震惊的张大了嘴巴,她是越发的看不懂她家小姐了,自从来慈云寺进香开始,她家小姐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 可是无论如何,小姐始终是自己的小姐。 第13章 初见薛平贵(一) 小莲原以为王宝钏口中所说的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不曾想她的眼底都是认真之色,甚至将金钗放到了她的眼前。 “小姐你要小莲的发饰小莲给你就是,这金钗太贵重了,小莲受不起。” 小莲话音刚落,便将耳边小拇指大小的珍珠耳坠与鬓间的两朵紫色绒花卸了下来递给王宝钏。 “我说你受得起,你便受得起。” 王宝钏眼底晦暗不明,她缓缓将手伸出小轿,少女比莲藕还要嫩白几分的手腕暴露在阳光之下显得细腻如脂玉般美好。 她将那根蝴蝶金钗缓缓插入小莲的发间,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前世,这根金钗最终她给了薛平贵,原是想报他的救命之恩,却不曾想将自己搭了进去。 王宝钏承认,她前世与薛平贵纠缠不休并非只是因为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更是那个带有预示的梦。 梦中他薛平贵身着明黄色龙袍,尊贵无双,如同高高在上的帝王睥睨着众生。 而那位帝王的容颜与薛平贵生的一模一样,所以她先入为主觉得薛平贵总有一日一遇风云便化龙。 为此,她用上了一生的青春去赌自己的眼光。 她赌赢了,却满盘皆输。 王宝钏缓缓放下帘子,将自己发间的所有珠饰耳坠都卸下换成了小莲那不值钱的首饰,她再次抬起头来已然变了一副素雅的模样。 果然如记忆之中的别无二致,小轿行至一片小路树林之时出现异动。 王宝钏漆黑的瞳仁之中流转着的不是惧怕退缩之意,而是跃跃欲试的期待之色。 她缓缓掀开轿帘优雅下来,她整个人素雅的不像是相府的千金小姐,而是普通人家的平民女子。 一如前世一般,她刚下轿子没过多久,一道黑影将她扛在身上快速逃离。 虽心中早有准备,王宝钏不免还是厌恶的皱了皱眉。 她很清楚如今掳走她的压根不是什么贼人,而是她那二姐夫魏虎的亲弟弟魏豹。 魏豹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王宝钏,可他用的计策是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想要毁了她的清白名誉,最后魏豹再出来做好人娶了她。 如果被蒙在鼓里的女子必然会成为伴随着她一生一世的阴影。 魏豹这是爱吗? 呵。 王宝钏眸色暗了暗,她一如前世一般大喊救命,嗓音刻意提高了几分。 她心里很清楚,薛平贵就在这附近,听到她的呼救声一定会来的。 没过多久,魏豹缓缓将王宝钏放下,并且劈晕了她。 早有对策的王宝钏刻意转换了一个角度,黑衣人的手刀狠狠的劈在了她的肩膀之上。 王宝钏微微蹙眉,强忍着肩膀处传来的痛意佯装晕倒。 她缓缓平复着心跳,尽量让自己的呼吸显得平和没有波澜。 她强忍着黑衣人在她腰间抚摸的咸猪手,心中反复叮咛自己一定要忍住。 王宝钏,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个时候一定要沉住气。 你若不忍住该怎么为你无故流产的孩儿与年过古稀还要遭受风波的父母讨回一个公道。 第14章 初见薛平贵(二) 想起前世一杯穿肠毒酒与华清宫中那活生生烧死她的烈火,王宝钏心中的恨意到达了顶点。 她死死咬住舌尖,鲜血弥漫唇齿之间才让她强行忍住了想要去扇那登徒子一巴掌的冲动。 好在,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身旁就响起了打斗的声音。 王宝钏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她在赌。 赌薛平贵一如前世一般会来。 好在上天还是偏爱她的,她到她不是逢赌必输。 “淫贼!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 身畔传来少年温润又义正言辞的嗓音是那般的熟悉。 真的好熟悉,是她盼了十八年的少年郎。 可是最终,她日盼夜盼的少年郎还是死在了战场上,回来之人早已变心的西凉王。 约摸半炷香时间,王宝钏缓缓睁开了眸子。 少女漆黑明亮的眸子落在了正在打斗之人的身上。 他一如前世那般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又意气风发。 若是前世那个少女怀春的自己,一定会怀着少女最真挚的爱无可救药的爱上他。 可是如今的她早已经不是那个被相府保护太好不谙世事的少女了。 曾经的她心比天高扬言自己与薛平贵的爱情独一无二,可是经历了一切才发现那个男人爱权,爱势,将她这个结发妻子随时可以弃之如敝屣。 他的爱那么廉价,她却曾视为瑰宝。 薛平贵,这一世,无论是你想要的权亦或是你想要的势,只要有我王宝钏活着一日绝不会让你如愿! 王宝钏冷笑一声缓缓起身朝着河边后退。 少女本该有的纯澈无忧的眸子如今只剩下了沧桑与冷意。 “薛平贵,好久不见。” 她喃喃道,不只是说给自己听得,还是说给前世那个不过十六七岁的花季少女说的。 好久不见,薛平贵,曾经那个银甲战袍束着马尾的少年郎,好久不见。 可惜,刚见面就要说再见了。 她缓缓后退,望着那抹身影瞳孔之间的寒凉之意冷的叫人发怵。 “啊!” 少女惊呼的声音传来,岸边的二人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了战斗。 冰凉带着寒意的水灌入鼻腔,王宝钏反而冷静至极。 或许生命对于死过一次的人来说并没有那么惧怕,她反而很坦荡。 只是如今她的这条命还要留着复仇。 她自幼生在闺阁之中,自然水性不通,那些凉水灌入她鼻腔之中格外的难受。 可即便是这样,王宝钏反而是庆幸的。 庆幸这不是一场黄粱美梦,醒来自己还是那个惨死华清宫中的皇后。 没过多久,在王宝钏意识模糊之间,落入一个无比熟悉的怀抱。 王宝钏缓缓垂着眸子,眼底的厌恶之色到达了顶点。 可她却丝毫不能表露出来。 她如今接近薛平贵的目的是那块玉。 是那块可以证明薛平贵身份的皇室玉佩。 只要没了那块玉佩,他此生在如何也称不了帝。 皇室绝不会容许一个想要冒充皇子之人活着。 或许是呛水过多的缘故,王宝钏向来娇生惯养的身体真的支撑不下去了。 她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第15章 初见薛平贵(三) 她再次恢复知觉的时候身处一处冰冷的山洞之中。 阴雨天,山洞,火堆,一切都与前世一模一样。 甚至王宝钏有一种错觉,究竟她前世所经历的一切是慈云寺之中的黄粱幻梦。 还是今朝重生不过是临死前的南柯一梦。 重生归来,每时每刻她都像是梦境之中,总是患得患失害怕失去一切。 冰凉的水涌进胸腔,极致的窒息感让她喜极而泣。 因为那种痛的刻骨铭心的感觉才会让她觉得她还活着。 “你醒了?”薛平贵少年时期俊逸的脸上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关切。 他大步流星的朝王宝钏走来。 王宝钏佯装惊慌失措,眸光之间带着几分惧意,“你到底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薛平贵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连忙转过身去,他凛然正气道,“刚才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晕倒在溪边,我看到一个蒙面人想对你不利,所以我就收拾了他。” “后来你掉进了溪里,我就把你救回来了。” 薛平贵一字一句认真说完,生怕王宝钏听不清似的,刻意放大了嗓音。 王宝钏心中早有计较,此刻她佯装一副少女情怀柔柔开口,“原来是公子救了我,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哪的话,不必客气。”薛平贵垂着眼帘不去多看一眼少女被河水浸湿的衣裙,俨然一副正人君子之派。 王宝钏缄默不语,坐在岩石之上,纤细嫩滑的手指把玩着带着几分湿润之意的青丝,她垂着眸,漆黑如同鸦羽一般的睫毛遮盖住了眼底的恨意。 良久,孤男寡女相处之间空气中的气氛带着几分尴尬。 薛平贵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我看小姐全身湿透,不如坐到火堆旁边来取取暖。” 王宝钏微微颔首,一步一步靠近温暖的火堆。 这火热烈至极,靠近时的感觉让她有了前世在华清宫中被活活烧死的感觉。 一时之间,少女漆黑的瞳仁流转过一分狠戾。 似是见王宝钏对着火堆发呆,薛平贵贴心道,“这样好了,我把我的衣服脱下来,然后给你做屏风,你就可以安心取暖了。” 王宝钏唇角缓缓上扬,眸子之间流转着几分感动之色,她对着薛平贵娇媚一笑,“不必如此,天寒地冻的,公子也曾下过水,若是落下伤寒岂非是我的不是。” 王宝钏笑意如和煦春风,她又道,“况且,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宝钏自然是相信公子的品性。” 王宝钏心中冷嗤,前世的自己就是太过年幼心思单纯,这才被薛平贵诱哄了去。 荒郊野外,孤男寡女,若是她的家人找到这里见她与一陌生男子衣衫不整的相处。 你猜,她明日会不会被迫嫁给这个男人? 她虽然发饰之间戴着的都是小莲那些不值钱的首饰,可她身上穿的衣物都是绫罗锦缎。 薛平贵就算再蠢,想必观她衣物也能猜到她的家世必然不俗。 否则她也不会一口一个小姐唤她,而是该唤她姑娘。 可笑前世自己被猪油蒙了心,这般浅显的道理她竟然看不明白。 第16章 初见薛平贵(四) “宝钏,原来你名唤宝钏,好名字啊!”薛平贵见王宝钏拒绝了他的好意也没有再强求,而是夸赞起了她的名字。 “宝,是为珍贵之物,钏,寓意美好美丽之意,好名字啊!想必小姐在家中一定是珍宝。” 薛平贵轻轻挑眉一笑,“我叫薛平贵,小姐可以唤我平贵。” “平贵,平凡的贵人,公子名字亦是不凡,想必出身亦是不凡,倒是叫宝钏麻烦恩人了。” 王宝钏漆黑的瞳仁尽是清明,她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笑着看向薛平贵。 她就是想戳一戳薛平贵的心窝子。 果然,薛平贵在听到这句话神色僵硬了几分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可他最终还是忍着并未发作。 “哎呀。”空旷的山洞内传来少女的娇呼声。 薛平贵见状一步作两步跑到少女身前,轻柔的扶着她缓缓坐下,“你的脚怎么样了?” “可能落水的时候不小心扭伤了吧。” 王宝钏嗓音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这一世是她主动跳的河,压根不存在扭伤了脚。 可这是唯一与薛平贵拉近关系的方法,她便必须按照前世的轨迹来。 只要能得到那一块可以证明薛平贵身份的玉佩,就算让她付出任何代价她亦甘之如饴。 “我帮你看一看。”身边传来少年温润又细腻的嗓音。 王宝钏几乎没有犹豫,她缓缓点头,只是那死死攥着的指甲已经嵌入了掌心。 薛平贵粗粝的大手隔着一层布料缓缓覆于她脚踝处。 王宝钏轻轻蹙眉,漆黑的瞳仁之中闪过一道毫不掩饰的厌恶之色。 犹记得前世她死前的第十八天,也就是她封后的那一夜。 也是她与薛平贵分别是十八年的新婚之夜。 那一夜,薛平贵摩挲着他的手道,“宝钏,你的手为何比将军的手还要粗粝?” 甚至他是笑着问出来的。 为什么? 难道不正是因为嫁给一个负心汉在武家坡挖了十八年野菜吗? “有没有好点?”薛平贵抬起头,少年的眸间尽是年少轻狂。 “好多了。”王宝钏敛去眼底多余的神色,换上了一副感动崇拜之色,“今日多谢薛公子了,薛公子大恩大德,宝钏永铭肺腑,待我回家禀告爹娘好好报答一番薛公子的救命之恩。” 闻言,薛平贵的眸子亮了亮,他转过身幽幽开口,“其实我也想马上把你送回家的,只不过天色已晚,外面又下着大雨。” “天色已晚,又下着大雨,恐怕今夜是回不去了,还要劳烦薛公子守在这里陪着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了。”宝钏的脸上挂着俏皮的笑意,将少女的古灵精怪展示的淋漓尽致。 “无妨。”薛平贵嗓音提高了几分,“对了,我这里有一些干粮,你要不要吃一点啊?” 薛平贵从衣襟处取出一个油纸,里面包裹着两张大饼,他取出其中一张在王宝钏的眼前晃了晃。 王宝钏垂眸扫了一眼那张干粮,笑着开口,“不瞒公子,宝钏被那歹人掳走之前用过膳了,现下不是很饿,倒是公子为救我花费了不少力气,你该多吃一点大饼才是。” 第17章 初见薛平贵(五) 王宝钏笑靥如花,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意,举手投足之间只有少女的娇憨。 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漆黑的瞳孔染上了几分冰冷的笑意。 说一句难听的,她们丞相府的喂马的马夫吃的都比这好。 让她一个金枝玉叶的小姐吃这种猪糠一般的东西,也不知道薛平贵是怎么想的。 或许他觉得真诚才能得她心? 是,前世他的确靠着真诚二字捕获了她的芳心。 可早已经看穿他真面目的王宝钏今生今世绝对不会有半分动摇。 薛平贵点了点头,并未强求,一个人索然无味的啃着冰冷生硬的大饼。 王宝钏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双手交叠,嫩滑白皙的手指摩挲着白日里被烈火灼伤的痕迹,刺痛感让她眼中愈发清明。 她很清楚自己不能这般下去了,她需得快速拉近她与薛平贵的关系。 少女眸光微微流转,缓缓露出洁白的贝齿,她娇笑道,“我观薛公子气宇轩昂,想必也是文武兼备。” 薛平贵轻笑,放下了首映吗冰冷生硬的大饼,谦虚的摇了摇头,“文才武略,我略懂一二,只不过没有一样学成的,失礼了。” “薛公子既然文才武略皆有成就,应该进京求得一官半职啊。”宝钏漆黑的瞳仁之间带着掩饰不住的崇拜与赞赏之情,这让薛平贵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家父也是这样想的”说到这里,薛平贵的嗓音渐渐弱了下来。 怎么想的是一回事,如何做又是一回事。 能不能求得一官半职不是看他想不想,而是要看他在京城之中有没有人脉。 出身平凡的他终其一生也不过是个九品芝麻小官罢了,哪里比得过那些天生的天潢贵胄? 天空之中,一声似要震穿耳膜的雷声响彻云霄。 王宝钏惊呼一声佯装害怕的样子。 果不其然,薛平贵将她拉入怀中,悉心安抚,“没事没事,打雷而已,打雷而已。” 前世她也是个曾怕打雷天雷声轰鸣的闺阁小姐。 可自从嫁给他薛平贵苦守寒窑经历过不知道多少阴雨天。 寒窑地势复杂,那十八年里她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天灾人祸,亦或是暴雨洪水。 春去秋来,日复一日,她终究还是没能等到她的少年郎。 少年安抚的嗓音在耳边温声软语,王宝钏强忍着厌恶没有推开他。 好在雷声轰鸣很快就过去了。 薛平贵似自知自己的行为不妥连忙松开了手,他熟稔转移了话题,“看来这场雨要下到天明才会停了,那不如小姐在这边休息吧。” 似乎觉得他的话有些不妥,薛平贵又补充道,“我别无他意,你放心,我会守在洞口的。” 薛平贵说完便朝着洞口的方向走去。 行至洞口处,他缓缓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少女,似乎在等着王宝钏叫他回来。 毕竟天寒地冻,她这般心善的女子定然不会放任她的救命恩人独自受冻。 岂料那少女闭着眸子假寐,睡得格外安稳。 甚至于将他这个救命恩人抛在了脑后。 第18章 初见薛平贵(六) 翌日清晨。 “雨中终于停了。”薛平贵守在洞口被冷风吹了一夜,眼底下明显带着乌青。 “小姐,我们就沿着这条小路走下去吧。” 薛平贵强忍着眼底的恼怒,尽量让自己显得温润如玉,如同翩翩公子一般。 他很清楚的知道,富家千金偏爱这种老实厚道又英俊帅气的男人。 王宝钏微微颔首,步子优雅又矜贵,如同皇宫之中教养的金枝玉叶一般的公主。 “小姐,你的脚上有伤,不然还是平贵背你过去吧,不然伤到了筋骨就不好了。” 薛平贵的脸上一派正人君子,他又生的面如冠玉,相信是个女子都不会拒绝。 似乎是怕对面的少女不答应,他又道,“虽然平贵读书不多,不过圣贤书我也读过一两本,我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但是环顾四野无人,应该没人会看到的,如果小姐不介意的话,平贵可以背你下山。” “公子昨夜并未休息,宝钏怎敢劳烦公子。”王宝钏长睫微垂,脸上闪过一道羞涩之情。 “恕我多言,如果小姐不方便我们走慢一些就是了。”薛平贵并未强求,只是那深棕色的瞳仁之间是一闪而过的失望之色。 若是这位富家小姐的家人能看到他二人这般模样,恐怕十有八九这小姐就会被嫁给他。 毕竟大唐民风就算再开放也仅仅是对男子而言。 一个女子一夜未归,与一陌生男人这般亲密,只要一旦被人看见必然会失了清誉。 届时,他便能迎娶这位富家千金。 他走在前面,王宝钏缓缓跟在后面。 薛平贵缓缓回头便看见少女眼底的感激与崇拜之情,一时间让他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昨日太谢谢公子了,若非没有公子相救宝钏都不知怎么才好。”少女的脸上带着少女独有的羞涩与娇憨,看得薛平贵心神荡漾。 “不客气” 薛平贵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便被一道不远处传来粗犷的声音打断。 “三姨妹……” 小莲一眼便看到了她家小姐那身奢华耀眼的裙摆,她激动道,“是小姐耶,我们家小姐在那边!” 一堆兵卒快速朝着王宝钏的方向围来,魏虎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他沉着一张脸下令,“把他给我抓起来。” 魏虎很清楚的知道就是面前这个年岁不大的少年坏了他们的好事。 若非他横插一脚,恐怕现在王宝钏都成为了他的弟媳妇。 士兵皆是魏虎的亲兵,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朝着薛平贵围了过去。 王宝钏花容失色,“住手!” 她的嗓音刻意放大,大到足够让薛平贵听清楚她的焦急。 实则王宝钏很是风轻云淡,她缓缓勾了勾唇角。 “三姨没,你没事吧?”大姐夫苏龙向来疼爱她这个小妹,言语之间很是关切。 “大姐夫,我没事的。”王宝钏漆黑的眸子淡淡望着与二姐夫正在交手的薛平贵,漆黑的瞳仁之中格外的冰冷。 “大胆贼子,居然敢欺负我家三姨妹,你这是找死!”魏虎是真的恨到了极致,拳拳下了死手,恨恨打在了薛平贵身上。 魏虎身上也受了许多伤,可他全然不在乎,完全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 第19章 初见薛平贵(七) 见时间差不多了,王宝钏脸上装出几分急切,“大姐夫,昨天有蒙面人抓我,幸亏这位薛公子救了我。” 苏龙微微蹙眉,生怕宝钏心思纯善被歹人蒙骗,“那他为何不将你送回去?” “昨夜倾盆大雨,山中湿滑难行,薛公子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快叫二姐夫住手啊!” 王宝钏的嗓音刻意提高了几分,眸中带着担忧之色。 苏龙出手,向来妥帖。 没过多久薛平贵与魏虎之间的争斗彻底停止。 “休要鲁莽,他是三姨妹的救命恩人。” 魏虎的脸上怒意未消散,他提着长剑作势要去与薛平贵你死我活,“姐夫,昨天三姨妹就是被这个蒙面人劫走的,他肯定是那个淫贼!” 苏龙俊逸的脸上带着几分冷肃,他斥责道,“休得鲁莽。” “三姨妹已经跟我说了,这位壮士是她的救命恩人。” 王宝钏见状立刻出来替薛平贵正名,“是啊,二姐夫,他还把蒙面人打伤了。” 闻言,魏虎的脸色铁青,冷哼一声。 苏龙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他礼数周全道,“这位壮士,感谢你救了相国的三千金。” 苏龙向来目光毒辣,他观薛平贵气宇轩昂就知道他必然不是那等平庸之辈。 薛平贵虽心中早有预料,却还是被王宝钏的身份震惊到了,“相国千金?” 他以为王宝钏最多就是一位富家小姐罢了,却不曾想她的身份竟然那般的尊贵。 小莲脸上都是喜悦之情,她出声附和,“是啊,她是我们王相爷的三千金。” 苏龙脸上挂着浅薄的笑意,嗓音低沉带着成年男子才有的磁性,“壮士,不如跟我回趟相府,让相爷和夫人好好答谢一番。” 薛平贵的脸色一僵,他救的可是丞相千金,区区感谢就可以将他打发了么? “不了,我爹还等着我回去治病,就此告别。” 他果断拒绝,他深谙其中道理。 “薛公子。”少女娇滴滴的声音缓缓传来。 王宝钏的眸光落在了苏龙的身上,言辞恳切,“二姐夫,能让我跟他说几句话吗?” 苏龙目光游离在薛平贵身上意味深长,他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王宝钏佯装欣喜上前,“薛公子,我不是故意瞒你我的身份的。” 薛平贵心中震惊还未消散,他脸上的笑意愈发温和,“我明白,想必小姐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进了长安城很容易便找得到丞相府的。”王宝钏笑着卸下自己耳垂上的珍珠耳坠与发鬓之间一朵紫色的绒花。 “这些是我的随身之物,你到丞相府把这些交给他们,他们自然会带你见我。” 少女的容颜之上挂着浅薄的笑意,她眸光泛着一层水雾看向薛平贵,一副楚楚可怜之态。 “薛公子,等你医好了你爹的病请你务必来一趟丞相府,宝钏想要报答薛公子的救命之恩。” 薛平贵眸色幽深,似乎正在犹豫。 一旁的小莲不解的看向王宝钏。 小姐拿了她的绒花与耳坠送给了薛公子。 是什么意思? 但她终归也没有当着薛平贵的面问出来,毕竟她家小姐都说了那是她的随身之物。 第20章 凌霄代战混进长安城 小莲脸上挂着感激喜悦之情,“薛公子,你救了我们家小姐,我们家小姐想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是应该的,所以你无论如何一定要再来见我们家小姐一面哦!” “小莲!”王宝钏垂着眼帘娇嗔,脸上愈发娇羞。 她柔柔开口,“薛公子,你就收下吧,毕竟报答完你的恩情你还会还给宝钏不是?” “是啊,薛公子,你就收下吧,这是我家小姐的一片心意,又不是要你拿去变卖,是要你留作纪念而已嘛。”小莲接过王宝钏手中的珍珠耳坠与紫色绒花塞到了薛平贵手中。 薛平贵笑的腼腆,再也没有出声拒绝,“那好吧,恭敬不如从命。” “保重,诸位告辞,平贵先行一步。”薛平贵朝着苏龙等人缓缓作揖,言语之间谦谦有礼。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之际,魏虎看向他的背影阴狠至极。 薛平贵离开后,王宝钏脸上的笑意尽失,留下的只有一片寒意。 苏龙笑道,“三姨妹啊,这轿夫已经等了一天一夜了,岳父岳母也着急了,咱们先回去吧。” 旋即,苏龙嗓音拔高了几分,“备轿。” “小姐,你看你一身脏兮兮的,不如我先带你去换衣服,我们再回去吧。”小莲拍了拍肩膀上的布包,里面装的都是王宝钏的衣物首饰。 王宝钏微微颔首,眼底的情绪令人难懂。 确实,浑身脏兮兮的真是令人难受。 可想而知她那爹娘曾见她在寒窑中受苦受难是多么的痛心。 长安城。 琳琅满目,精美绝伦的首饰珠环摆在摊上,妇人叫卖吆喝声吸引了不少人。 “公子你看,这个很漂亮的,拿回去送给妹妹呀。” “这个也好,送给姑娘很合适的。” 代战正挑的尽兴,却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扼住手腕拉离了街头。 “表哥!人家看看东西不行嘛。”代战垮着一张小脸,脸上带着几分少女的娇嗔。 她这表哥怎么一如既往的跟个木头似的!不解风情。 “不是不行,可你刚才看的是女孩子的东西。”凌霄微微垂眸,眸光落在了代战一张一合的红唇之上,他下意识的别开了眼眸。 “那人家本来就是女孩子嘛。” “我的公主,你可别忘了你现在是男儿身。”凌霄故作老成,深邃的眼眸之中倒映着代战略显英气青涩的脸庞。 前世的自己一定会跟表哥赌气,可是活了一世她才明白究竟谁才是真心得待她好。 代战噗嗤一笑,脸上带着几分纯澈的笑意。 这一回轮到凌霄摸不着头脑了。 “你笑什么,代战。” 凌霄如同刀刻的容颜之上带着一分不解,深邃漆黑的眸子之中带着无尽的宠溺之色。 他发现他的表妹变了。 若是往日他这般说话,代战定完耍性子生气。 可是今日她竟然对着他笑了。 古怪,必有古怪。 “表哥啊,你不要老是跟一块木头似的。”代战微微抬眸,少女清澈的眸子对上了凌霄鹰隼一般锐利的眸子。 她丝毫不躲不闪,甚至眸中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第21章 时间轮回,少年意气风发 凌霄剑眉轻挑,幽深的眸光细腻的落在少女雪白的肌肤之上,丝毫不避讳她的目光。 面对少年热烈又迷恋的目光,代战的心跳下意识漏了一拍。 平心而论,她的表哥无论是样貌亦或是人品能力都是顶尖的,只是前世的自己眼盲心瞎,怎么就看不到呢? “二位大爷,两位大爷,可怜可怜吧,给点钱吧。” 身后传来两道熟悉又刺耳的男声。 代战脊背一僵,瞳孔骤然放大。 是的,就是在此情此景之下是她与薛平贵的初见。 想到那个男人,代战浑身血脉逆流,她漆黑的瞳孔带着几分寒意。 凌霄一如前世一般将银钱放到了其中一名乞丐的掌心处。 “谢谢啊,谢谢啊。”乞丐连忙道谢,目光之中含着感激之情。 代战眯了眯眸子,缓缓朝着凌霄的方向靠近了几步。 果然,那些乞丐就要朝着代战的身上蹭。 “你们做什么!”凌霄剑眉微蹙,毫不犹豫的将代战护在身后,如同鹰隼一般锐利的眸光。 两个乞丐缩了缩脖子,他们也不敢与凌霄起冲突,只能做出一副懦弱胆怯的模样。 凌霄深知,他们此刻是改头换面进了长安城,甚至连一个中原人的身份都没有,若是与这乞丐起了冲突恐会牵扯出中原官府。 到底表妹无事,他倒也不想过多追究。 他漆黑如墨般的眼眸落在代战肤色白腻的容颜之上,眸中带着深深的宠溺之色,“我们走。” 他的嗓音低沉温和,如同脆玉轻敲一般,向来带着杀伐锐利的眸子流淌着比月光星辰还要温柔几分的华光。 代战挑了挑眉,微微颔首,她难得这般听表哥的话,这让凌霄有几分受宠若惊。 代战漆黑的瞳孔微亮,带着寒意的眸子扫过那乞丐,她缓缓跟在凌霄的身后。 她目视前方,佯装心不在焉的模样,果然腰间一轻,原本系在腰间的钱袋落于那乞丐之手。 代战并未出言打草惊蛇,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因为她清楚的知道,有人会替她打抱不平。 而那个人就是她恨毒了的人,她前世的夫君,她一双儿女的父亲,那个纵容奸妃亲手将她送上黄泉路的负心人。 “两位,钱包是你们的吧。”少年的嗓音如同高山溪水一般干净凌冽,深棕色的瞳仁清澈明亮不掺杂一丝世俗界的欲望。 他生的面如冠玉相貌周正,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正气。 代战并未转过身,她的脊背不自觉的僵硬了几分。 “两位,这是你们的钱包吧?”薛平贵耐心至极,又出声问了一遍。 凌霄已然察觉出来表妹的状态言行举止非常古怪,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排在代战的肩膀上,“没事吧?” 凌霄原本想唤一句表妹,却因有外人在场生生咽了下去。 “我没事。”代战强硬的勾了勾唇角,脸上的笑意莫名带着冰冷,她缓缓转过身,如同宝石一般带着莹润光泽的眸子落在了薛平贵的身上,“是我的钱袋,多谢公子。” 第22章 代战似乎有些变化 代战漆黑的瞳孔中压抑着熊熊烈火,如同两簇鬼火一般灼伤了薛平贵。 薛平贵下意识心脏一颤,明明是初次相见,这个陌生的少年为什么会对他有一种莫名的敌意? 等到他再去认真寻找那抹敌意的来源时,少年的脸上之上挂着几分还算和善的笑意,似乎刚刚莫名的敌意只是薛平贵的错觉一般。 薛平贵下意识觉得或许是眼花了也不一定。 毕竟他与这个少年素不相识,今日初次相见罢了,他哪里会得罪这个陌生人。 凌霄冷着一张俊颜,剑眉紧皱,嗓音冷冽,“看你们是乞丐可怜们,没想到你们居然还偷。” 乞丐闻言缩了缩脖子,脸上带着几分惊恐,似乎他们才是受害者一般。 “哎,这位兄台,失物已还,不予追究了。”薛平贵立刻站出来打圆场,他转过头对着乞丐道,“你们先走吧。” 薛平贵向来是一副我行我素自我主义的性子,丝毫不在意当事人的意见便自行放走了两个行窃者,他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凌霄正欲与薛平贵理论一二,却被少女柔软的小手拉住了手腕。 代战眯着眸子,对着凌霄缓缓摇头示意他莫要冲动。 凌霄身子微僵,原本一身杀伐戾气在目光触及到代战的柔荑浑身杀伐之气彻底消散,如同一只被顺毛的大狗狗一般。 代战见安抚好了表哥的情绪整个人松了一口气,她的脸上带着得体又大方的笑意,目光落在了薛平贵的身上,“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助。” “城里人多复杂,要小心看管你们的财物。”说罢,薛平贵拱了拱手,转身便离开,将做好事不留名的精神发扬到了极致。 望着薛平贵离去的背影代战的脸上再无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 她前世不也是因为少年这刚正不阿又意气风发的脾性才认定了他? 可她终究还是看错了人。 人都是会变的,尤其是在至高的权利面前,变得迷失自我。 见代战盯着那个陌生的少年出神,凌霄下意识的皱眉,长长的剑眉带着几分冷戾,他不由自主的伸出修长的手在代战眼前晃了晃。 “别看了,都走了。” 凌霄如同鸦羽一般的长睫遮盖住了眼底那抹失落,原本深邃幽黑的眸子暗了暗。 “我看他做什么?他哪里有表哥生的俊俏。”代战嗓音带着几分揶揄,眼底早已没了冰冷,望向凌霄的眸光笑意分明。 她说罢转身便走,徒留凌霄一人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凌霄原本如同锐利的黑眸此刻变得毫无锋芒,甚至带着几分不知所措。 他刚刚没有听错吧? 表妹是夸他了,对吧? 他凌霄自小与代战青梅竹马,深知代战的脾性。 他也很清楚代战从始至终都将他当做兄长一般看待。 可是今日,代战为何这般不同寻常? 这个问题是凌霄想不明白的。 “表哥!还愣着干什么,快走了!” 代战陡然提高了几分音量,唇角带着笑意。 浅阳下,她身着男装,英气尽显,如同富贵人家的小公子一般,仿佛暗夜之中的星辰,疏离而遥远。 第23章 再见亲人 “娘!” 丞相府内,换上一袭锦织锦绣华服的王宝钏强忍着眼眶内的酸涩。 再一次见到娘,恍若隔世。 “宝钏!”王夫人哽咽着,上前拥抱住了王宝钏。 如今的王夫人尚且年轻,鬓边还没有生一丝白发。 想到前世自己一意孤行,偏偏要嫁给一个乞丐,后来娘亲曾去寒窑偷偷看她,鬓边早已生白发,那些白发恐怕都是因她而生。 “我可怜的孩子啊!让你受到惊吓了吧。”王夫人满面愁容,在见到宝钏那一刻悬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下了。 “好了,女儿回来就好了。”王允瞳仁之中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女儿不孝,让爹娘担心了。”王宝钏强忍着眼眶之中的湿润,双膝狠狠的跪在地板之上,发出重重的一声闷响。 再次见到爹娘,时隔一世。 前世的她不懂爹娘的一片苦心,一意孤行,最后导致爹差点被送上断头台。 他可是大唐的文官之首,位高权重的丞相大人。 一朝沦为阶下囚,当着曾经同僚的面跪拜匍匐在了薛平贵脚下,毫无尊严。 想到这里,王宝朝的眸子更加通红,她尖锐的指甲狠狠刺入掌心。 掌心处传来的疼痛也难以缓解她心中的怒火。 “宝钏!你这是做什么!”王夫人眸中泛起一层薄雾,连忙想要拉起跪拜在地上的王宝钏,王宝钏却脊背挺直的跪在地上丝毫未动。 “宝钏,你没受什么委屈吧?”王允一袭暗红色官服,黑发束起以官帽固定,他相貌堂堂整个人丰神俊朗,不显老态。 王允的脸上带着丝毫不加掩饰的担忧之色,他作为一个老来得子的父亲,生怕幺女在外受了什么委屈。 他堂堂文官之首的丞相,无论女儿是否受了委屈他都要替女儿讨回一个公道。 王宝钏摇了摇头,脊挺直,“爹,娘,宝钏无事,昨日被那歹人掳走幸得一侠士相救,将那歹人打伤,昨夜雷雨,山中难行,宝钏这才耽搁了一夜未归,平白让爹娘担心了,是女儿不孝。” 说罢,王宝钏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缓缓起身的那一刹那,她脑海之中思绪万千。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能平安回来娘这心里也能安心了。”王夫人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水,泪眼婆娑。 天知道若是这个受她万千疼宠的小女儿若是真的出了事可叫她怎么活? “岳父大人,三姨妹幸得好心人相助,又逢下雨,就在山洞里过了一夜。”苏龙拱了拱手恭敬道。 闻言,王允脸上带着几分恼怒,“我堂堂相府的千金怎么跟个陌生男子在山洞里过夜,这,这要是传出去你” 王夫人见王允就要发怒,立刻站出来打断了他, “哎呀,相爷,人家救了咱们女儿的命,咱感激还来不及呢,你看你胡思乱想的。” 王宝钏见状虽懒得替薛平贵人品辩解一二却不得不替自己的清誉辩驳,她缓缓开口,“爹,那位侠士人品甚好,昨夜女儿在山洞里休息,那公子顶着冷风在洞口守了一夜,有机会定要好好的答谢人家。” 第24章 重回闺阁时 王夫人一听,彻底松了一口气。 她连忙附和女儿,“是啊,相爷,咱们可要好好答谢人家。” 王允叹了一口气,也不忍心再训斥女儿,“救我宝贝女儿的恩人爹当然要好好报答了,苏龙。” “在。” “刚才宝钏说的那个人应该就在城里了,你去找找吧。” “是。” “爹,娘,宝钏有些困了,想要休息。”王宝钏眯着眸子,眼底的带着疲惫之色和淡淡的乌青。 “好好,宝钏快去休息吧。”王夫人心疼的望着小女儿,眼眸之中的担忧之色也散去了几分。 王夫人与王金钏扶着宝钏进了后阁,她们刚走后没多久,魏虎敛去了眼底的冷意,换上了一副恭敬的态度。 “岳父,小婿有话要说。” “说罢。”王允因为女儿平安无事,他整个人脾气不由好了几分,眼角眉梢都透着神采飞扬。 “小婿认为,那个姓薛的小子就是那个蒙面贼。” “此话怎讲?”王允微微皱眉,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如果那姓薛的真的是掳走他女儿的蒙面贼,他王允绝对不会让那野小子好过。 “您想,此贼武功不凡,能在我的眼前把三姨妹给抢走,他既然抢走了三姨妹,为什么又把她平安地送回来了呢?此中原由很难想象啊。” 魏虎言真意切,眼眸之中都是对那蒙面贼深深的唾弃与鄙夷,似乎他真的是一心为了王宝钏着想。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眼里的痛恨之色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的痛恨那姓薛的小子,若是没有他横插一脚,宝钏现在应该唤自己一句大哥。 “你是说他故意以退为进,绑架宝钏在向老夫邀功?” 王允在官场之上浸淫几十年,对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很是清楚,很快就反应过来,那小子究竟是想要干嘛。 “不止邀功,我猜,他是想做岳父您的成龙快婿啊。” “魏虎啊,这件事情你要帮老夫查个清楚,如果他真是救宝钏的恩人,老夫定当重重有赏,但是他若胡来,老夫绝不容他。”王允眯着眸子,眼底闪过一道冷意。 那小子最好祈祷自己不要留下什么把柄,否则一旦被他抓住了,他绝不会让那小子好过。 “是,岳父,小婿这就去办。” “去吧。” 丞相府的某一处房间内,淡淡的紫檀暖香飘散整个殿室,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温婉的藕色纱幔低垂,奢华无比。 王宝钏望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房间眸色沉到了极点。 她前世真是猪油蒙心了,情愿去寒窑饱受风霜也不愿意留在丞相府做锦衣玉食的三小姐。 “小姐,你不是说困了吗?怎么不休息一会呢?” 小莲纤细白嫩的手缓缓提着价值千金玉砂茶壶担着桂花清茶,茶水倒映出了小莲眼底担忧的神色。 不知为何,小姐这几日变得奇奇怪怪的,作为与小姐一同长大亲如姐妹的贴身侍婢,她自然很清楚的可以感觉到小姐的变化。 她实在是心中担忧不已。 小莲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她试探性的看向王宝钏。 第25章 你们干嘛打我? “小姐,之前呢, 有很多的王孙公子上门提亲,可是你都不答应啊,还有呢,有很多人找了画工画了画像让你挑,可是你一个也看不上哎。” “但是今天呢,我看到你跟薛公子快要分手的时候,满脸充满着依依不舍,眼神中还带着期望的表情,小姐你该不会” 小莲说完,偷偷的观察宝钏的表情。 王宝钏卷了卷袖口,伸出白皙如玉的手把玩着白玉茶杯,轻辍一口,淡道,“小莲,你若是再口无遮拦我就把你送去二姐外院服侍了。” 闻言,小莲如同霜打的茄子彻底蔫了。 丞相府谁人不知大小姐性情敦厚待人温和,她手下的婢女们也都不必受那般多的繁复规矩。 二小姐却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尤其在他房中外院伺候的婢女,整日就是做粗活,那手指都如同八十岁老妇一般粗粝。 小莲想到这里,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她摇了摇头,“小莲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口无遮拦了。” 她作为三小姐唯一的贴身婢女,又与小姐情同姐妹,从小也算是半个小姐了。 王宝钏学习四书五经,她也会跟在一旁学着点,那些粗活累活都是由粗使丫头做的,她只需要陪在三小姐身边就好了。 王宝钏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平心而论她对薛平贵的感情早就在前世十八年中漫长的等待消失殆尽。 可她依旧苦守寒窑不过是想替自己争一口气。 她与父亲三击掌的事情传遍了整个京城,成为了京中权贵的笑柄,若她依旧在寒窑还能赢一个好名声,若她回了相府,将会将丞相府置身于风波之中。 十八年后,与薛平贵再次相遇,她心中亦是毫无波澜。 想必那人也早已对她毫无感情,他只爱自己的权。 绝不会留下一个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当过乞丐的污点苟活于世。 王宝钏低声轻笑,嗓音之间带着无尽寒冷。 小莲张了张嘴,她总觉得自家小姐如今状态非常不正常,要不要告诉老夫人呢? 另一边,长安城郊。 “给我打!” 一群官兵围着一个少年,无数的脚印践踏在他身上亦或是腹部。 凌霄刚要出手,却被身旁笑意吟吟的少年拉住了手腕。 “表哥,急什么,死不了,再看一会。” 代战漆黑如墨的眼底带着报复的快意。 可她深知,这些比起薛平贵给她造成的伤害远远不够。 她西凉万千士兵与她一双儿女的性命谁来偿还? 凌霄虽不解表妹对这个陌生人为何有这般大的敌意,但他是绝对服从表妹的,凌霄也停下来要上去救人的动作,与代战在一旁观看起了这场闹剧。 薛平贵如同一条狗一样抱着脑袋躺在地面之上,强忍着剧烈疼痛。 魏豹的脸上挂着几分冷笑。 他如今也不过是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 魏豹心中厌恶极了这个薛平贵,若非是他,自己已经娶到了心心念念的王宝钏。 半柱香后,薛平贵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他原本还算英俊的脸上此时青一块紫一块,“你们干吗打我?” 第26章 钝刀子割肉更疼 薛平贵一脸苦涩,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得罪这京城中的权贵少爷,这才遭此毒打。 身后的两个侍卫毫不怜惜的将他死死架住,他动弹不得。 “你居然敢冒犯相府的三千金。”魏豹一袭白色锦衣,负手而立,一双幽深的眸子之间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闻言,薛平贵下意识身子一颤。 又是王宝钏,又是她。 他不过好心救了一人,却不曾想为自己带来诸多麻烦。 可是,他又能与这种王孙公子辩解什么呢? 他只能卑微道,“我没有。” 魏豹一听,怒火中烧,他长眉紧蹙,黑眸之中的烈火丝毫要将薛平贵焚烧殆尽一般,“你还说没有,你和她待了一整晚,我不信你们之间没有发生什么!” 薛平贵心中无限悲凉,此刻的他俨然记恨上了王宝钏,他卑微开口道,“我真的没有啊。” “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魏豹手中提着长剑,漆黑的眸中杀机尽现,他一步步朝着薛平贵走去。 “表哥,就是现在。”代战挑了挑眉,眼底带着几分可惜之色。 魏豹这个蠢材还不如多揍薛平贵一会,这么急着杀人灭口实在是让人未尽兴,毕竟钝刀子割肉更疼,她要让薛平贵绝望痛苦的走向死亡。 凌霄微微颔首,他虽不知道表妹为何想看到那个少年被揍,却不想看着他死,可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询问代战了。 毕竟那白衣公子手中提着长剑就要杀了那位公子泄愤了。 望着薛平贵那般狼狈的身影,代战唇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薛平贵啊薛平贵,你也有今天,我绝对不会让你这般痛快死在刀下,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代战原本清秀英气的脸庞只剩下满腔恨意。 她提出腰间长剑,朝着薛平贵的方向而去。 银色的寒光照在薛平贵的脸上,他心中明白恐怕自己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对王宝钏的怨恨愈发的强烈。 如果上天重新给他一次机会,他是绝不会救下王宝钏的。 刀光闪过,薛平贵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他很清楚以面前这个白衣公子对他莫名的怨恨,今日他绝无脱身的可能。 峥。 刀剑碰撞的声音震穿耳膜。 凌霄的长剑抵住了对面的利刃,他拉住了薛平贵的胳膊,眸光幽深。 “你们是谁?”魏豹脸色阴沉的似乎快要滴出水一般。 “你管我们是谁,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未免有些过分了吧?”代战风轻云淡,脸上丝毫没有同情之意,甚至暗藏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魏豹没有错过代战清秀的小脸上那抹淡然,他嗓音也没有那么凌厉了,“你没看到我在审犯人吗?朝廷办事,希望二位不要干扰。” “胡说,审犯人应该在衙门,你把他带到郊外分明是滥用私刑。”凌霄漆黑的眸子之中带着不了扭曲的正义之态,他锐利的眸子似乎能洞悉人心一般。 魏豹一听这是瞒不过了,心中对凌霄二人也起了杀意。 毕竟他今天绝对不会让薛平贵这个坏了他好事之人从这里活着回去。 这二人既然想要逞英雄,那便一同留下吧。 魏豹提着泛着粼粼寒光的长剑朝着二人攻去。 第27章 二姐拜访 代战自小习武,武术自然是差不到哪里去。 刀剑之间碰撞你来我往,没过多久,魏豹就落入下乘。 他的脖颈处,一把银光闪闪的长剑横着。 魏豹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双目似乎要喷火烈火一般。 “还不快滚。”代战挑了挑眉,英气的面容之上古井无波。 “……” 魏豹眉头紧锁,漆黑的眸子落在面前执长剑的少年身上,似乎要将他的容貌刻在脑海中一般。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城郊。 代战望着魏豹离去的身影漆黑呢瞳仁之中意味不明。 她刚刚心中纠结万千,只要她今日不出手,薛平贵必死无疑。 可让她这般轻易的去死,是否太便宜他了? 最终,她还是选择出手。 “谢谢”薛平贵唇角的血迹早已干涸,他已然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代战,我们先找个地方替他疗伤吧。” 凌霄到底是心怀大义的少年,他也不忍一条性命便在他眼底消逝。 代战挑眉,她双手抱胸,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那我听表哥的。” “难得你”凌霄犹如刀刻的容颜之上展颜笑意,“算了,没什么。” 少年收起眼底的锋芒,眼底盛满了柔和。 难得,她的表妹竟然这般听话,他不仅要怀疑今天太阳是否从西边出来? 城西,破庙。 “表哥,你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里来?” “我的好公主,我们都是大凉人,到这里来本是为了探听中原虚实,现在陪着你进城玩乐,又打伤了中原官兵,现在我们不管是把他带到了药铺也好,客栈也罢,难免会遭到官兵的追捕,我们很可能会暴露行踪。” “那就把他扔在这里吧,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代战负手而立,双眸之中的寒意叫人心惊。 亲手救下仇人,这种感觉叫她恶心至极。 “也好,我刚才看过了,他只是受了皮外伤,服下药以后应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了,而且这个地方像是有人住的,一定会有人照顾他的。” “走吧,表哥,你陪我去一个地方。”代战眸色幽深,她刚刚可没有错过那魏豹口中所说的王家小姐。 他说,薛平贵与王宝钏曾在山洞里待了一夜。 这命运的齿轮终究还是按照前世的轨迹发展么? 她们二人死在同一天,难道只有她有前世的记忆? 这些,代战必须去求证。 丞相府。 王宝钏手提玉笔,缓缓在宣纸之上提字。 她心中冷笑,记得前世这个时候薛平贵已然被官兵抓走。 不知今生会不会步前世轨迹呢? “三妹。”一道娇滴滴的女声由远及近。 女子身穿明紫色华服,瓜子脸,柳叶眉,五官精致到五可挑剔,金钗步摇,华贵无双。 “三小姐。”王银钏身后的婢女恭恭敬敬行礼。 “二姐来寻我可是有事?”王宝钏心知肚明二姐是来为魏豹说好话的,可她还是佯装不知。 “刚才的东西都吃完了吗?”王银钏脸上挂着笑意,温和至极,丝毫看不出往日的张扬跋扈。 “都吃了一些,谢谢二姐。” 王银钏笑道,“吃了就好,你看你呀,现在精神好多了,来,坐。” 第28章 二姐撮合 “三妹,你要知道这一次二姐夫为了找你,他在外奔波一夜没睡都未休息呢。” “都是宝钏的不是,让大家担心了,劳烦二姐帮我向二姐夫道一声谢。” “傻妹妹,都是一家人,何必客气呢,不过这除了你二姐夫之外,还有一个人你也得好好感谢。” 王银钏漂亮的瑞凤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之意。 “我猜,二姐口中的那个人应该就是魏豹魏公子吧?”王宝钏会心一笑。 王银钏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个妹妹竟然这般聪慧,旋即她脸上带着笑意,“魏豹一听说你被劫走了,他可是心急如焚,跟着你二姐夫去找了一个晚上,他听说你被找到了高兴得很,现在带了些礼品想要慰问你呢。” 王银钏终究还是想要撮合王宝钏与魏豹。 可能在她眼里,魏豹的确算是一个良人。 这个,王宝钏不否认。 说不定她前世真的嫁给魏豹最后也不会落得那般境地。 不过重活一世,那些情与爱对她来说奢侈无比,她绝不会沾染分毫。 “二姐,魏公子的好意,我自然需好好答谢,那就劳烦二姐安排了。” “好,三妹,有你这句话二姐就放心了。” 王银钏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重。 王宝钏淡淡放下茶杯起身跟着王银钏前往宴客厅。 “豹弟。” “大嫂。”魏豹笑意吟吟的目光在触及到王宝钏的那一刻带着几分淡淡的炙热,他嗓音温和道,“三小姐。” 王宝钏微微颔首行礼,少女白皙娇嫩的容颜之上带着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魏公子。” “哦对了,大嫂,这是我带来的礼物。”魏豹被王宝钏这一声娇滴滴的魏公子唤的有些找不到东南西北,一时间甚至都不敢去接王宝钏的话。 “豹弟,都是自家人,何必这么客气呢?”王银钏笑道,她精致的容颜上笑容愈发的满意。 魏豹这少年也算是知根知底,她这妹妹嫁过去也绝对不会委屈亏待了她。 “哪里。”魏豹轻笑,余光这才落到了一袭锦衣华服容色照人的王宝钏身上,他开口关怀道,“三小姐,怎么样?没事了吧?” “劳魏公子关心,宝钏一切安好。” 王宝钏缓缓福身,一副知书达理的书卷小姐模样,顿了顿,她的目光落在了王银钏的身上,她幽幽开口,“二姐,我想好好跟魏公子道谢,你可否” 话还未说完,王银钏似是生怕宝钏改变了注意,她连忙急切开口,“好好好,你好好感谢一下豹弟,二姐之前新买了几件首饰,这就挑一些送到你房间去。” 话音刚落,王银钏带着她的替身婢女小兰连忙离开会客厅,似是怕耽误了二人交流。 王银钏心中喜不自胜,王魏二家本就是姻亲,如今怕是要亲上加亲了。 不过让她感到诧异的是宝钏的态度。 今日提出让她先行离开自己与魏豹独处,这似乎不像是宝钏的性格。 不过王银钏也没有多想,总会她三妹能有个好归宿也是她愿意看到的。 第29章 见魏豹 会客厅内空荡无比,只有王宝钏与魏豹。 王银钏走后,王宝钏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殆尽,脸上毫无情绪,她自顾自的坐在椅子上,缓缓开口,“魏公子,请坐。” 她的嗓音冰冷如同冬日凝结成冰的溪水一般又冷又硬。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曾经的失子之痛。 虽然魏豹不是有意的,可的的确确是他间接害的她那未出世孩儿流产。 她惋惜的是那个与她血脉相连的腹中之子,而不是薛平贵的孩子。 想到薛平贵,王宝钏的眼底浮现一抹讥诮。 死了也好。 死了也干净。 若是陪着她这个做娘的在寒窑长大,恐怕十八年后被接回皇宫依旧逃不开一个死字。 那畜生,根本不是明君,连自小养在膝下的薛翔,啊不,李翔都能痛下毒手,更何况一个分别十八年毫无感情可言的孩子。 “三小姐?”魏豹轻声细语的试探道。 刚刚他一直观察着王宝钏,丝毫没有错过少女眸中怨恨的杀机。 魏豹心下一惊,他实在想不明白一个自幼养在深闺之中的千金小姐怎么会流露出这种叫人心中发颤的情绪。 “三小姐,真是对不起啊,我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你。”魏豹俊逸的脸上一派赤诚坦荡,好似正人君子一般,良久,他道,“可是我哥跟我说,救你的那个人居心叵测,你可要小心点儿,所谓人心难测啊。” 闻言,王宝钏轻笑,漆黑冷冽的瞳仁微抬,毫不避讳的对上魏豹的眸子。 “三小姐你笑什么?魏豹所言句句属实,若三小姐不信,魏豹大可以去查出证据给三小姐。” 王宝钏敛去眼底的冷嗤,她娇嫩精致的脸上绽开一个如同鲜花一般明媚的笑意。 魏豹正在沉溺于王宝钏笑意中如痴如醉之时,王宝钏下一句话却让他感到如坠冰窖。 “魏公子,明人不说暗话。” “那一日,宝钏被蒙面贼人掳走之时身上用的是域外价值千金的瑶华十几香。” “这香气一旦沾染上,数月都不会散。” “宝钏有一问,不知魏公子可否为宝钏解惑。” 少女嗓音娇软好听,她红唇轻启,如同春日罂粟一般让人着迷,可她说出的话却让人如坠冰窖,“那一日慈云寺,宝钏并未见过魏公子,不知魏公子可否告诉宝钏,您身上的瑶华十里香是何时沾染上的?” 王宝钏容颜之上带着笑意,可那笑意却让人发自内心的畏惧,忌惮。 魏豹下意识的抬起右臂,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黑眸之中闪过一道慌乱之色,“三小姐惯会说笑,我与三小姐同在大厅说了好一会话了,身上沾染些香也是应该的。” 魏豹说完,眸色微沉。 他觉得王宝钏变了。 以往的三小姐带着富家千金才有的书卷气息,是自小出生在书香门第受良好教养的女子才会有的气质。 可是如今她的一颦一笑都带着令人心惊的阴郁。 她虽然在笑,可她的笑意却是无尽的冰冷。 第30章 三小姐意欲何为 “可是,宝钏根本没有什么瑶华十里香,那香是域外贡品,如今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万寿,广德二位公主府中才有。” 王宝钏深邃好看的眸子微眯,望向魏豹的眸光分明在笑,可却让魏豹觉得周身一片寒冷,如坠冰窖。 “魏某一介粗人,自是不懂什么瑶华十里香,还以为是寻常香料,三小姐若是想要品香,恐怕魏某是要扫三小姐的兴了,品香这种事应该找大嫂来与三小姐品,魏某这就帮三小姐唤大嫂过来。” 他觉得自己根本招架不住如今的王宝钏,他站在如今的王宝钏面前似乎什么秘密也没有,若是再交谈下去,恐怕会露馅。 魏豹转身欲走,却被一道漫不经心的打断。 “魏公子何必急着走啊,我呢,还有许多话想与魏公子好好交流,毕竟我也不是每一日都有空见魏公子。”王宝钏神色淡淡,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她似乎笃定了魏豹不会离开。 果然,魏豹顿住了离开的脚步,“三小姐有何指教。” 王宝钏缓缓起身,一步一步朝着魏豹走了过去。 身着锦衣盛装的少女袅袅婷婷而来,她眉目如画,巧笑嫣然,美的耀眼夺目让人移不开眼。 “魏公子,你闻闻宝钏身上可有熏香的味道?” 少女的娇躯越靠越近,甚至魏豹可以清晰的闻到她身上少女的清香,他额间不自觉的浮出一抹薄汗。 没有任何熏香的痕迹,有的只是少女身上衣物散发出的清香味。 他与王宝钏的距离极近,仅仅只有一拳之隔,他甚至可以清晰的看清楚王宝钏鸦羽一般纤长卷翘的睫毛。 魏豹大气不敢出,沉迷其中,心猿意马无法自拔。 然而下一刻,他的表情彻底僵在了脸上,甚至可以说是变得难看至极。 王宝钏肤若凝脂纤细白皙的手狠狠捏住了他左大腿处留下的剑伤。 那剑伤正是与薛平贵打斗之中不慎留下来的。 伤口还未结痂,如今被人毫不留情辗转反复按压,魏豹长眉紧皱,额间冷汗直流,喉咙间传出一声闷哼。 随后,王宝钏的手彻底收了回来,她优雅的拿起袖口里的帕子细致的擦拭手指,随后又将那帕子随手扔在了地上。 她抬眸,看了一眼大汗淋漓如同一条狗一般的魏豹,眼底没有丝毫情绪,“魏公子,我还是这句话,明人不说暗话,你做的事本小姐一清二楚,你猜我若告诉爹爹,你和你那好大哥会有什么下场?” 魏虎虽是将军,可远远不及王允在官场上的势力。 再者,王允是他岳父,他魏虎果不怕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就与他那岳父反目成仇吧。 魏豹大口喘着粗气,漆黑的眸子带着深深的忌惮之色,望向王宝钏的目光也没有原先那般迷恋了。 良久,他缓缓开口,“三小姐究竟意欲何为?” 他不知王宝钏是如何发现端倪,可她没有直接告诉王允此事便足以证明她暂时不想与自己撕破脸。 这,便足够了。 第31章 宝钏想要成为大唐最尊贵的女子 “宝钏想要成为大唐最尊贵的女子。” 少女白色的肌肤晶莹如玉,展颜轻笑之时露出雪白的贝齿,唇红齿白,举手投足之间矜贵优雅,如同一颗耀眼的明珠。 魏豹有一种直觉,这样的王宝钏,是他不配染指的。 他倒吸一口凉气,嗓音之中带着不加掩饰的震惊,“你想要做皇后?” “魏公子聪慧。”王宝钏笑靥如花,红唇微微扬起一抹弧度。 既然,情字她留不住,那么此生她唯一要的就是权利二字。 魏豹强压下心中的震惊,他沉默半晌开口,“你疯了?” 他魏豹见过的女子亦不算少,可这般明目张胆将野心二字挂在脸上的唯有她王宝钏一人。 况且,此女不过才十五岁就有这般心智,日后说不定真的能母仪天下。 魏豹被自己的想法彻底震惊住了。 “事在人为,魏公子,乾坤未定,你怎知我不是最后的赢家?”顿了顿,王宝钏又道,“若是有朝一日我如愿以偿,那一日慈云寺下魏公子对我的所作所为我必加倍奉还。” “当然,魏公子也可以选择就此离开,只是宝钏若是不小心将那天的事说与爹听,你猜,我爹会如何?”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王宝钏这是明晃晃的在威胁他,可是他毫无选择。 良久,魏豹苦笑道,“三小姐想要我如何做?” “很简单,从今天开始,你便远离我,若我二姐再想搭桥牵线你只管告诉她你有心仪的女子,不想耽误宝钏,若是以后用用得到魏公子的地方,宝钏只希望魏公子不要推辞。” 少女漆黑的眸子之中暗流涌动,带着上位者的气势,魏豹只觉得自己在王宝钏面前如同一个奴才一般。 “我答应王三小姐,还希望王三小姐信守诺言。” 魏豹苦笑一声,没想到他与大哥布下局竟然早已被王宝钏看穿了。 她甚至当时没有揭穿自己,而是隐身不发等到了今日。 他真是小看了这丞相府三千金。 没想到他魏豹向来自恃聪慧,竟然被一个闺阁女子摆了一道,偏偏他毫无办法。 “既然如此,时候不早了,我送送魏公子吧。” “倒也不必劳烦三小姐,丞相府的路魏某一清二楚,三小姐受了惊好好歇息才是。” 这句话魏豹说的极心虚。 如今的他丝毫不想再与王宝钏独处下去,一分一秒都不愿意。 如今的王宝钏令他畏惧,令他忌惮。 “魏公子不必多想,来者是客,我丞相府家风向来如此,魏公子请。” 少女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虽是商量,可她的眼眸之中带着不容拒绝。 最终,魏豹无奈点了点头,王宝钏转身走在前方。 魏豹这才朝外而去,只是那背影一瘸一拐,似乎忍受着伤口的疼痛。 在宴客厅外焦急等待的王银钏一眼就看到了一瘸一拐的魏豹,当下瞪大了眼睛,一脸恨铁不成钢之色。 这魏豹,真是荒唐,在姑娘家面前毫无体统形象,一瘸一拐,好似残疾一般,他这样的若是不知情的姑娘还以为他有什么隐疾。 第32章 魏公子应当是有什么隐疾吧 若是寻常姑娘见到他这般一瘸一拐恐怕早就被吓跑了。 也只有她们家三妹心地纯善不会嫌弃魏豹。 “三妹,你怎么还亲自送豹弟出来了。”王银钏脸上的笑意似快要溢出来了一般。 与亲妹妹成为妯娌,亲上加亲,实在是一桩喜事。 王银钏喜上眉梢,她笑道,“三妹可有好好感谢豹弟?” 王宝钏唇角勾了勾,嗓音温和,让人如沐春风,一瞥一笑皆是大家小姐风范,“魏公子饱读诗书,为人又谦谦有礼,宝钏与魏公子相谈甚欢。” 旋即,王宝钏漆黑如墨的眸子望向魏豹,笑意吟吟的目光困在客厅他的身上,“你说对吗,魏公子。” 少女的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可却让人发自内心的不寒而栗。 魏豹脸上挂着难看僵硬的笑意,“三小姐说的事,魏豹突然想起来家中有事,这就不叨扰大嫂与三小姐了,魏豹告辞。” 说罢,他甚至不敢去看一眼王宝钏那张稚嫩青涩的容颜匆匆落荒而逃,他的背影一瘸一拐,格外狼狈。 “哎,豹弟。”王银钏皱着眉看着微豹离去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只觉得向来稳重妥帖的魏豹今日格外的荒唐,甚至于是失礼,这样的人真的可以给三妹幸福吗? 王银钏微微叹息,眸光这才落到了王宝钏的身上,她幽幽开口,“三妹,你们刚刚都说了些什么?我看豹弟怎么魂不守舍的。” 王宝钏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意,“我感谢了一番魏公子的好意,寒暄了一会魏公子便开始腿疼,宝钏猜测魏公子应当是有什么隐疾吧。” 王银钏的脸色僵了僵,精致的容颜之上都是恨铁不成钢之色,“三妹,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豹弟他平时不这样的,或许今日是身体不太舒服。” “宝钏明白。” “那三妹你回去好好休息吧,过几日元妃娘娘的小宴,三妹定要大放异彩。”王银钏说到这里,妆容精致的脸上多了几分骄傲。 她的妹妹向来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女,又容色上乘,实乃才貌双绝。 闻言,王宝钏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可她的脸上还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她微微福身,“那宝钏就先回去休息了,二姐自便。” 王银钏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朝着自己的闺房而去。 王银钏走后,王宝钏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这一场春日宴,就是她不幸的开端。 她已及笄,势必要挑选夫君。 而她又是京中有名的才女,经历了春日宴以后将会更加万众瞩目,幸得当今的九五之尊皇帝赐下凤冠霞帔,彩楼招亲。 而最终薛平贵抢到了绣球,父亲王允以一百两黄金想要换回绣球。 那时的薛平贵年轻气盛又颇有傲气,视一百两金子如粪土,将百两金子倒在地上潇洒离去。 而她,亦是因此彻底与父亲决裂,三击掌断送了父女之情。 随后脱下凤冠霞帔,换上婢子的粗布麻衣离开丞相府前往武家坡开始了她悲惨的一生。 想到这里,王宝钏双眸酸涩,眸中的恨意惊人。 第33章 仿龙纹玉佩图样 “小姐,你怎么在这里哎”小莲焦急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她刚刚不过出去小厨房看一看夫人亲自吩咐给三小姐炖的燕窝粥如何了,却不见她们家小姐人。 小莲一问才知道原来她们家小姐是被二小姐带来向魏公子道谢了。 小莲三步做两步小跑到了王宝钏的身畔,嗓音带着几分急切,“小姐,夫人吩咐给您炖的血燕粥已经炖好了,小莲给您放到房间里了,您还是趁热喝吧,不然凉了夫人一定会怪罪小莲的。” 王宝钏微微侧目,小莲这才看清楚了王宝钏脸上的表情。 她脸上弥漫着阴郁之色,瞳孔之内弥漫着红血丝,颇为骇人。 小莲惊呼一声,她连忙关忧道,“小姐,你没事吧,用不用小莲去帮您请大夫?” 良久,王宝钏沙哑的嗓音缓缓传来,“小莲,扶我回去吧,我没事。” 见她家小姐应该并无大碍,小莲这才又松了一口气,她又开启了她的碎碎念模式,“小姐,还好你没事,这几日夫人总是食不下咽,日日祈求菩萨保佑你身体康健,再无灾祸呢。” 闻言,王宝钏苦涩的抬起头,“娘这几日都是如此吗?” 她前世从来不知道。 她执意去寻薛平贵其中一个原由便是,她娘还有两个女儿,相信大姐二姐一定会替她好好孝顺娘的。 可是她从来没有考虑过她娘的感受。 想到这里,王宝钏的脸色更加冰冷。 薛平贵,阮文君,前世债,今生偿。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奢华典雅的房间内,空气之中弥漫着紫檀木暖香,藕色纱幔垂落,处处皆是奢华不菲之物。 此刻,身着浅蓝色长裙的少女缓缓坐在玉桌前,她手持玉笔狼毫,用的是上好的松烟墨,她纤细的手指缓缓在宣纸之上画出一个玉佩的图样。 一旁的小莲都忍不住打瞌睡了,她脑袋一点一点,最终脑袋碰到了一旁松木所制的屏风之上,她倒吸一口凉气,“嘶。” 旋即,她的目光落在了少女的身影之上,她惊愕道,“小姐,这血燕你怎么还未动,都要凉了。” 王宝钏勾勒着宣纸之上玉佩最后一笔一画,将玉笔缓缓放下。 “我这便用。” 宝钏轻笑。 冷了又何妨,她在寒窑之时吃的最多的便是生硬冷物,甚至富贵人家的孩子扔掉的齁嗓子的冷硬甜糕她都捡起来吃过。 她纤细的手缓缓端起瓷白的碗,玉白的勺子缓缓搅动碗中雪燕,她轻尝一口,滑嫩鲜香,的确不凡。 燕窝易得,血燕难得,这是皇室赏赐丞相之物,也仅仅只有这一碗。 丞相府三位小姐,却最终落入她腹中。 她何德何能? “小姐,你这画的是什么啊?这玉佩真是极好看,上面的纹路栩栩如生呢。” 小莲发自内心的夸赞道,她们家小姐那是名动京城的才女耶,也不知道日后哪一家公子才配得上她们家小姐。 “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王宝钏嗓音淡淡,旋即,她又道,“小莲,吩咐下去,今夜不必值夜。” 第34章 与王允摊牌 “哦”小莲一脸似懂非懂之色,她缓缓点头。 “小莲,你回去好好休息吧,过几日我还有事情需得你帮忙呢。” 王宝钏面含笑意的看向了小莲,嗓音温和。 “好的,小姐。” 小莲微微福身缓缓退下。 她虽不知小姐最近为何性情大变,可她作为小姐的贴身婢女,听从小姐吩咐就是她唯一的任务。 王宝钏缓缓捏起那张宣纸之上的龙纹玉佩,深邃冷幽的眸子微沉。 看来,她始终是要将这件事告诉父亲。 他爹这个人虽然精明可惜没有主见,很容易被魏虎牵着鼻子走。 这一次,她必须先下手为强,彻底将他爹拉到她的阵营里来。 是夜,月色如华,给整个丞相府镀上了一层金辉,王宝钏身着一袭暗色织金锦服,外面套着一层纯黑色大氅行于夜色之间,漆黑的瞳孔在月华的照耀下折射出异光,好似夜明珠一般。 小莲一袭简单的蓝衣打着灯笼缓缓跟在她身畔,最终小莲还是没有忍住问出了声,“小姐,咱们为何要晚上去找相爷?” 而且还遣散了晚上在小姐房门外守夜的婢女。 小莲真的很担心她们家小姐的精神状况。 “小莲,还记得我告诉你的吗?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听的不要听,今夜我来寻父亲之事,切莫声张给别人。” 王宝钏昂首挺胸脊背挺直,步步生莲,仪态端庄,犹如宫中嬷嬷调教出来的一般,似乎她天生就该是人上人一般。 “哦,我知道了小姐,今夜的事小莲一定会管好嘴巴不会乱说的。” 一时间主仆二人静默无言,沉默半晌,面前一道明火闪了闪。 侍卫手中泛着粼粼寒光的银剑毫不犹豫的拔出来冷声斥道,“什么人。” 王宝钏这才缓缓将大氅的帽子推下去,眸光幽幽,她嗓音平淡道: “父亲可是在书房之中?” “三小姐。”那侍卫瞬间恭敬了起来,“小人不知来的人是三小姐,这才冒犯,还望三小姐莫与小人计较。” “无妨。”王宝钏勾了勾唇,“我来给父亲送一些羹汤,还望诸位通传一声。” 王宝钏言语温和,又落落大方,一时间所有人对这个相府千金都升起了几分好感。 有一个侍卫似乎是很想与王宝钏开口搭话,便道,“三小姐里边请,您来不必小的通传。” 王宝钏脸上带着笑意,她接过了小莲手中的食盒,缓缓朝着书房内而去。 一入房门,一股墨香味传来。 王允自然听到了门外的声音,他心中升起了几分暖意,“宝钏,怎么晚上不睡觉来看爹了?” “是。” 王宝钏将食盒放在一旁的檀木桌之上,优雅从容的坐在一旁椅子之上。 “宝钏见爹晚上并未用多少膳,特意做了些羹汤给爹送来。” 前世,她本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 却为了薛平贵下厨,将手指弄得油腻又粗糙,却也因此学了一身做饭的好本领。 闻言,王允面色带了几分惊喜,他心中如同明镜一般,自然是知道宝钏今夜前来定然是有事求他,可他还是掀开食盒。 第35章 爹,你觉得魏豹此人如何? 一股清香的鲜味四溢,这味道丝毫不比他们丞相府的厨师差。 “宝钏,这当真是你做的。”王允眉清目秀的脸上带着几分激动之色。 难得女儿这么孝敬他,当真是叫他喜不自胜。 王宝钏微微点头,“鱼汤大补,相信爹一定会喜欢。” “好好好,真是我的好女儿。”王允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他大笑,动作轻慢的盖上了食盒保温。 旋即,他深邃的眸光落在了王宝钏的身上,“宝钏,爹最了解你了,你今日是不是有事情要同爹说。”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他自然了解女儿的性子,若是真的想送鱼汤过来必然会让小莲送过来,亦或是交给门口的侍卫,绝不会坐在这里与他寒暄。 “爹慧眼如炬,宝钏的确是有一事想要与爹相商。” “爹,你觉得魏豹此人如何?” 王允沉思片刻,他道,“魏豹此人家世虽不及我王家,可也算是名流之后,况且,咱们王家与魏家本就是姻亲,你若嫁给魏豹爹也能放心。” “可女儿不愿嫁给魏豹。” 少女漆黑的眸中带着坚决之色,她眸光落在王允身上。 “你”王允呼出一口气,他皱着眉,最终还是苦口婆心劝慰道,“魏豹家世不错,又长得一表人才,又有一身武功,自古以来兄弟去妻妹的例子多了,虽然他配不上你,可他无疑是最合适你的,王魏两家本就密不可分,你若嫁过去定委屈不了你。” “正是因为王魏两家是姻亲女儿才更不能嫁给魏豹。” 少女不疾不徐言辞恳切,“爹你想,二姐夫娶了我二姐,我若是嫁给魏豹,我们王家与魏家绑这么紧又有何用?他日魏家祸临己身,我王家更是难以逃脱。” “更何况,爹难道真的放心让他魏氏兄弟来借着我丞相府的权势向上爬吗?” 王宝钏一席话听得王允脸色古怪。 王允带着打量意味的眸光落在了王宝钏的身上,似乎是想要将她看得透彻。 良久,他幽幽开口,“宝钏,你长大了。” “你说的这些爹都明白,只是魏家与我王家是世交,你能嫁过去的话一定不会受到任何委屈,爹是为了你啊。” 王宝钏心下一暖,她笑道,“我知道爹是为了我好,可是爹,女儿真的不喜欢魏豹,爹若是非要让我嫁给他我以后也不会幸福,这样的结果是爹想要看到的吗?” 王宝钏并没有将她的最终目的直接说出来,阮文君说的不错,凡事都要徐徐图之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王允沉默片刻,良久,他叹了一口气,“宝钏,那你告诉爹,你喜欢怎样的男子?只要家世清白,能让你过上好的生活,爹都不会反对。” 王宝钏垂着眼帘,细长的指甲狠狠嵌入掌心,她眸光寒凉的可怕。 前世她竟然还曾以为是爹嫌贫爱富,那时的她压根没有做过母亲,压根想不到爹并非嫌贫爱富,而是忧心她嫁给一个乞丐日后要如何生活。 只是可惜,她想明白的太晚了,甚至一切都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好在上天恩赐给了她重新来过的机会。 第36章 薛平贵或许是已故刘妃之子 “爹,宝钏想要嫁给薛公子。” 王宝钏的脸上带着认真之色,漆黑的眸子含着几分笑意。 王允下意识皱眉,“薛公子?哪一个薛公子,京城可没有姓薛的名门望族。” 他在脑海之中苦思冥想,终于,他想到了一人。 他的同僚,薛尚书。 可那薛尚书的年纪比他还要大,他又膝下无子,哪里有什么薛家公子。 “爹,是前几日救我的那个公子,薛公子。” 王宝钏面带浅笑,丝毫不见女儿家提起心上人的娇羞。 “什么!?”王允一拍桌子,当下血压升高,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是说救你的薛公子?” 王允派人去打听了那救了王宝钏的小子,家世一般,他的父亲也仅仅是个镖师,还有一个未出阁的妹妹。 这样的人,真的能给宝钏幸福吗? 这只是暂时的,若是过几日王允再去打探,恐怕他的人就会告诉他那位薛公子实际上是一名身份低微的乞丐。 “爹,你先别激动,你看这个。” 王宝钏缓缓从袖口掏出早已备好的图纸放在桌上,动作行云流水,优雅肆意。 王允冷哼一声,气的不轻的他最终还是拿起了那张折叠的宣纸打开, 王允淡淡扫了一眼就将图纸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这是何意?一张破图纸也值得给老夫看?” 王宝钏也不恼,她知道他爹这个炮仗性子一点就着,她温和抚慰道,“爹,你仔细看一看这纹路,像不像出自皇室的玉佩?” 听到皇室二字,王允这才认真了起来,他又拿起了那张图纸细细观摩上面的龙纹。 半晌,王允皱着眉当下图纸,嗓音慎重了几分,“这是何意?” 同样一句话,他说出来却问的不是一个问题。 前面是问王宝钏是什么意思。 后面是问她拿着一张来自皇室的玉佩图纸是想要做什么。 “这是那位薛公子身上戴着的玉佩,宝钏暗中记下了其中花纹,又将这纹路描绘了出来给爹看。” 良久,王允神色凝重了几分,“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王宝钏唇角微勾,“不会的爹,宝钏绝无可能记错,再者,寻常百姓谁敢用龙纹玉佩?” 的确,她绝无可能记错,那块玉佩在她手中十八年,每一个角落她乃至玉质她刻在了脑子里。 “他怎么会有来自皇室的玉佩,难道他与皇室有关联?” 王允眼角眉梢难掩惊愕,他细细回想这块玉佩,似乎总觉得曾经在哪里见过。 “爹,你记得刘妃娘娘吗?刘义将军的妹妹,她曾诞下一位皇子,却被一位公公抱出了皇宫,流落民间十六年。” 王允还没有从上一个消息之中回过神来,他紧接着又被王宝钏的话砸了个晕头转向。 “你是说那姓薛的小子是已经薨逝的刘妃娘娘所出的皇长子?” 王允彻底惊住了,他原以为那薛平贵只是一个镖师的儿子,却不曾想竟然与皇室牵扯出关系。 “宝钏,这些你是如何得知的?” 王允始终还是觉得太过不真实,万一是宝钏弄错了呢? 他绝对不会用女儿的下半生幸福作为赌注,去赌一个莫须有的前程。 第37章 爹,女儿想做皇后 “是与不是,女儿将那公子带到相府来报答他的恩情,爹一脸便知,那薛公样貌与当今天子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 王宝钏如同秋水一般温柔的眸子锐利如猎鹰一般透着寒,死死锁定猎物的方向。 “好,此事爹就信你一回,你将那姓薛的小子带回相府,说是老夫要好好报答他救了我宝贝女儿的恩情,爹定要会一会那薛平贵。” 王允与王宝钏当下一拍即合,定下了此事。 旋即,王允带着审视意味的眸光落在了王宝钏的身上,“宝钏,你该不会是想要嫁入皇家吧?” 王允官场浮沉了大半辈子,谁是个什么人,谁打的什么主意,他看的是一清二楚,否则他如何成为权倾朝野的丞相。 “爹,女儿想做皇后。” 权倾天下的皇后。 王宝钏的眼神不躲不闪,少女艳若桃李娇嫩的容颜之上缓缓带着笑意,如同出水芙蓉一般让人移不开眼。 她用最温和的话语平淡的叙述出最有野心的一句话。 王允带着几分疲惫面容之上是一瞬间的怔愣,沉默半晌他幽幽叹了一口气。 “你选择了这条路,爹就会助你,只是宝钏,作为你爹我不得不提醒你,这条路绝非那般容易。” 王宝钏微微点头,深邃的瞳孔冷的叫人心悸,“宝钏绝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好,不愧是我王允的女儿,有野心,有胆识,宝钏,往日是我低看你了。”王允仰天大笑,笑意开怀爽朗。 “爹,还有一事我要麻烦你。”王宝钏脸上的带着几分凝重的表情,她的眸光落在了王允那张容颜之上一字一句的缓缓开口。 “这块玉佩的图样,劳烦爹爹照着这块玉佩打造一块一模一样的,此玉用介于黄玉与白玉之间的玉石打造便可,不用太上等的玉,切记,不要被任何人知道,尤其是二姐夫。” 此事一旦被有心之人传了出去,那对于王家来说将会是一场巨大的灾祸。 陛下会怎么看他们王家? 王家明明找到了流落在外的皇子却知情不报,更甚至还要打造一块假玉佩偷龙转凤。 王允愈发看不懂这个女儿的所作所为了,他实在想不明白宝钏让他打造一个仿玉是何缘故。 似是看出了王允的疑惑王宝钏温声开口,“爹,有备无患总是好的,至于这玉佩的用途,我以后再告诉爹。” 王允最终无奈点了点头,漆黑的瞳仁之中带着欣慰。 宝钏作为丞相府最年幼的姑娘自幼娇生惯养受到万千宠爱长大,原先王允还担忧宝钏这个温吞纯良的性子走到哪里都是要吃亏的,不曾想今日一番话倒是叫王允对王宝钏彻底改观。 “这件事,为何不能叫你二姐夫知道?” 王允虽向来精明,可他是一个极没有主见之人,别人只要围在他身旁说上一说,他就会彻底改变主意。 “爹你想,此事涉及到皇家,知道的人越多对我们王家来说就越危险,二姐夫他始终姓魏,不姓王。” 宝钏眯着眸子,“再者,爹你心知肚明,二姐夫希望我嫁给他那亲弟弟魏豹,想必为此不惜在爹面前抹黑薛平贵的形象品性,说是他知道这件事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无可挽回之事。” 第38章 或许她真的会母仪天下 “此事爹知,我知,才是上上之策。” 王宝钏眼底带着浅笑,嗓音柔和,如同上好品质的玉一般温润。 “此事还是宝钏考虑的周全,是爹低估了此事的严重性。” 王允身居高位多年,当年初入官场的警惕心早已经荡然无存,今夜若非宝钏提醒,恐怕他依旧不会防着他那二女婿。 “爹,我听闻您与王爷曹节度使交好,不知你可否提点一二宝钏的婚事爹自有主张,让他们不必操心。” 王宝钏一提醒,王允这才想起来前段时日他与曹节度使喝酒之时,曹节度使曾说过他这幺女饱读诗书,是京中有名的才女,日后必然是要高嫁的。 看那曹节度使的意思,似乎是想要帮宝钏搭桥牵线。 “好,爹这几日就约曹节度使与王爷出来一同用膳。” 如今王允面对王宝钏的话没有任何怀疑,敏锐如他,自然是发现这个向来木讷稳重的幺女变了一副性子。 “爹若是得空也可以约刘义将军出来喝酒,旁敲侧击一下当年流落在外那位皇子的特征,想必这样的话,爹也可以尽数信了女儿的话。” “嗯,好,我明日便去办此事,宝钏” 王允原是想要叮嘱王宝钏此事万不可宣之于口,后来他又想到如今这个女儿比他这个做爹的还要稳妥定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怎么了爹?爹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宝钏,你早点休息吧,你说的那些爹会安排好的。” 王允粗粝的大手捏着手中的宣纸,眸色沉重。 如若那薛平贵真的是皇子的话,那宝钏究竟想要做什么? “爹,那您早些休息,女儿先回去了。” 王宝钏微微福身,一副温婉知书达理的模样。 “嗯。” 王允出神的盯着女儿的仪态背影,如同宫里面嬷嬷一手教导出来的一般,体态端正,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宫中的娘娘或许都没有这等仪态。 或许,他的这个幺女日后真的会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也说不定? 王允被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惊了又惊,他捏着那张宣纸的手也愈发用力了。 “小姐哎,你可算出来了,小莲都快睡着了。” “小莲,我记得往日宫宴上,我诗词得了头筹,昭仪娘娘曾经赐给我一支双鸾点翠发钗,你可记得放在何处?” 小莲会心一笑,“小姐,那些赏赐之物呢,小莲都给你放在妆台下面的盒子里。” “明日拿出来吧,我也是时候该去会一会那人了。” “哦,小姐,小莲知道了。” 小莲心中诧异无比,那金钗是宫廷之物,华丽无比,平日里戴起来太过招摇,小姐总是不愿意这般惹人瞩目,如今却是换了一副性子。 月明星稀,今夜无眠。 王宝钏躺在柔软的蚕丝锦被之中一夜未睡,周身的温暖让她贪恋。 前世曾在寒窑之中她睡得是尖锐冰冷的岩石床板,一直睡了十八年。 而他薛平贵却在西凉当了驸马,食珍馐,穿绫罗。 他不是一身傲骨宁死不肯入赘么? 为何到了西凉公主那里就愿意了? 第39章 自称薛灵之人上门 是因为薛平贵他有野心,王丞相与西凉王皆无子。 他若是入赘相府,终其一生也只是富贵闲人罢了。 更何况她王宝钏上头还有姐夫姐姐分家产。 可他若是入赘西凉,那性质完全就不一样了。 西凉王独女,迎娶代战他必定成新王。 即使是个傀儡大王,他也是始终是尊贵的人中之龙。 终究,还是她王宝钏错付了。 翌日清晨。 王宝钏起了个大早,小莲给王宝钏梳洗装扮,她二人今日原是要去寻薛平贵的,结果却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计划。 “三小姐,门外有一名叫薛灵的姑娘说是小姐您的好友,想要见一见小姐。” 来禀报的婢女是王宝钏院里的二等婢女,小锦。 “薛灵?我怎么不记得小姐有一个叫薛灵的朋友,是不是搞错了,小锦,你确定那个姑娘真的叫薛灵吗?” 小莲满脸疑惑,她与小姐自幼一同长大,小姐认识什么人,与什么人交好她再清楚不过了,从未听过什么叫薛灵的人。 “小锦没有听错,那姑娘确实说她名唤薛灵,哦对了,她还带着一个侍卫,大概这么高。”小锦比划着,形容那二人的长相。 “该不会是骗子吧?我们三小姐哪里认识那样的人?”小莲满面疑惑,她绝无可能记错。 “那小锦去回了那二位,三小姐不在相府,让他们就此离开吧。”小锦微微福身,却被一道温和的嗓音叫住了身影。 “小锦,此事丞相府之中可还有别人知道?” 王宝钏皱着眉,漆黑的瞳仁之中划过一道暗茫。 薛灵,是薛平贵几年以后的女儿,十八年后被册封为灵芸公主。 绝不可能现在出现在这里,这岂不是时间错乱了。 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代战! 王宝钏瞳孔骤然放大,她心中隐隐有一个可怕的猜测,只是不知道是否是真的。 王宝钏缓缓起身,大步流星的朝着丞相府门口而去,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紧紧跟在了王宝钏身后。 丞相府门口。 凌霄长眉紧皱,如同鹰隼一般锐利的眸光落在了换回一身女装的代战身上,他压低了嗓音,“表妹,你来这丞相府是何意?若是被中原官兵发现了我们的身份,后患无穷。” “表哥你莫慌,若是她知道我们的身份那她绝对不会供出我们,还会想办法替我们遮掩过去,若是她不知道我们的身份,那我们便离开。” 身穿一身中原女装的代战脸上糅杂着几分西域的气质,唇红齿白,肤若凝脂,眼角眉梢都带着寻常闺阁少女没有的英气。 “你就这般笃定她不会卖了你?” 凌霄叹息扶额,他表妹这几日就跟中了邪似的,想一出是一出,他根本跟不上如今代战跳跃的思维。 “我笃定。”代战勾了勾唇,嗓音带着张扬肆意,“若是她知道我们的身份,恐怕我们还会多一个盟友呢。” 王宝钏身为那负心人的结发妻子,苦等了她十八年,最后被赐下一杯毒酒,活活烧死在华清宫中,她不信王宝钏对薛平贵毫无恨意。 第40章 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表妹,不是表哥说你,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自幼生在”凌霄抬起那双漆黑锐利的眸子左右看了看,又刻意压低了嗓音,“你自幼生在王宫里,人心险恶你自然是不明白,这位相府千金万一起了别的心思,将你我二人交给中原官府,那将会带来无穷祸患。” 少年锐利的眸中划过一道决绝,若那丞相府千金当真起了歹心,他唯有让这丞相府门口溅一点鲜血才好脱身。 代战下意识皱眉,白皙莹润的脸上带着几分不赞同,“凌侍卫,她不是这种人。” 凌霄原本想在劝慰她几句,不料少女接着凑近了他几分,“表哥,不如我们来打个赌看看王小姐会不会供出我们如何?” 换回一身女装的少女皮肤白皙,如同皎洁月光的月华那般温润,眉宇之间带着几分异域的英气,让人移不开眼。 少女吐息如兰的温热气息喷洒在凌霄的耳畔,他喉间滚动,强压下信心你的心中的燥热面色如常的开口,“赌注?” 少女明媚一笑,眸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意味,“赌注嘛,我暂时还没想好,不过表哥若是输了的话就要答应我一件事,我若是输了便答应表哥一件事,可好?” 凌霄俊美如铸的脸庞带着几分宠溺与无奈,宛若寒潭一般的眸底划过一丝异色,泛起一片波澜,良久,他缓缓开口,“好。”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表妹对这个丞相府的三小姐这般信任。 甚至不逊色于与她自幼一同长大情同姐妹的丽娜。 “那就这般说定了,到时候凌侍卫可不要耍赖。” 代战微微挑眉,少女的古灵精怪表达到了极致。 她明眸皓齿,巧笑嫣然,让他移不开眼。 凌霄原本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一道清丽沉稳的声音打断。 “薛姑娘。” 少女约摸刚及笄的模样,白皙如玉的脸上带着稚嫩青涩。 她眸若秋水,漆黑的瞳仁之中暗藏凌冽的锋芒,她的唇角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五官虽青涩却精致无比。 身着极为浅淡的紫色长裙,低调却不失华贵,她的鬓间带着一只奢华无比的双鸾点翠金钗,衬的整个人愈发富贵。 “好久不见,不如进来坐坐?” 王宝钏的嗓音温和无比,让人如沐春风。 她的语气熟稔无比,似是与代战认识多年一般。 “不必,我在外游历的久了,也该回家一趟,临行前想来看看王小姐这个老朋友,与你叙叙旧,也别无他意。” 代战从容不迫,略显英气的长眉微挑,漆黑的瞳仁之中流转着喜色。 果然如此! 王宝钏与她同年同月同日死,又在同一日活了过来。 虽不知道这是什么什么情况,太过玄幻了,违背了代战的认知,可是这一刻,在看到王宝钏的这一刻,她是真的确定了她真的活了过来,而非陷入无尽的梦魇之中。 “那我送一送薛姑娘吧。”王宝钏自然是看出了代战眼底的欲言又止,知晓她恐怕有什么话要说。 “小锦,你回去禀告我娘,就说我送一送这位薛灵姑娘,晚些时候回来。” 王宝钏微微侧目,言语之间带着身居高位之人才会有的威仪。 第41章 青龙寺 “是,小姐。” 小锦微微福身,恭敬道。 “走吧,薛姑娘。”王宝钏走起来路来裙裾纹丝不动,娉婷又婀娜,一看便知是大家小姐。 代战缓缓点头,她朝着凌霄那边了靠近了两步,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你输了,表哥。” 凌霄俊颜之上的长眉蹙在了一起,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实在想不明白,从未来过中原的表妹为何会认识这个丞相府的千金,甚至二人一副极为熟稔的样子。 “这里人多口杂,不如我们去青龙寺也好好相商。” 王宝钏嗓音温和,如同春日溪流一般干净纯澈。 青龙寺乃是长安城内的大寺,与慈云寺不同的是,青龙寺是护国大寺,闲人免进,只有四品以上的官员家属才可以携带家眷进去参拜。 往日里都是后宫的娘娘们礼佛之时会去参拜一二。 她作为丞相嫡女,也是经常去青龙寺拜一拜神佛。 平日里青龙寺只有香火的气息。 环境清幽,没有闲杂之人。 “好。”代战脸上虽然挂着笑意,可却让人无端觉得冰冷至极,“我正有此意。” 青龙寺位于长安城的东侧,离丞相府不过一条街的路程,约摸半炷香的时间,几人就来到了青龙寺。 守门的侍卫犹如雕塑一般纹丝不动,身上带着凶狠的杀伐之气,“来者何人!” “我们小姐是丞相府的三千金。”小莲连忙开口解释道。 王宝钏下意识的皱眉,平日里青龙寺虽是护国大寺,也绝对不会有侍卫看守,都是一些寻常的寺中沙弥,今日为何会有侍卫? “原来是三小姐,您请进。” 那侍卫语气僵硬,似是有什么话不知该不该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最终他还是什么话也没说,毕竟对面之人是丞相府的小姐,他即便说了又如何? 王宝钏轻移莲步,缓缓跨入寺庙的门槛内,她道,“长安城内寺庙只多不少,也就青龙寺是最安静的地方。” “或许真的是神佛有灵,我也得好好拜一拜。”代战眉梢微扬,眼角眉梢带着少女独属的灵动。 神佛还是偏爱她们二人的,她们前世付出了一切却落得惨死的下场,是神佛给了她们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凌霄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完全听不明白这二人在说什么。 她们一副这般熟悉的模样,可是据他所知,代战这是头一次出西凉王宫。 而那位王三小姐就更不可能去过西凉。 所以她们是在梦中相识相知的吗??? 王宝钏轻车熟路的带着几人来到了一处小阁,小阁内供奉着一座金身佛像,没有正殿的佛像辉鸿,可这里胜在环境清幽。 “凌侍卫,我与王小姐进去叙话,你可要守好门。”代战勾了勾唇,少女精致深邃的五官好看到了极致。 “是”凌霄一阵无语,最终还是应下了代战的话。 他到想看看表妹究竟想做什么。 王宝钏与代战对视一眼,她们都清楚的看到了对方眼底的冷戾,二人面含笑意的跨进小殿,小莲贴心的替她们关上了木门。 第42章 义结金兰 金身佛像前,处处是浓重的香火味,二人置身其中,相顾无言。 良久,代战最先沉不住气,她幽幽叹息,“好久不见,皇后姐姐。” “好久不见,西宫皇后。”王宝钏眸色幽深,眼底流转着令人难懂的情绪。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代战的眸子冰冷无比,精致深邃的容颜之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恨意,“我听那魏豹说那姓薛的跟你在山洞里待了一夜,一如上辈子一样,姐姐可是有什么打算?” “不瞒你说,我的确有打算。”王宝钏缓缓附身,端端正正的跪在金身佛像前,嗓音寒的令人心惊,“我要他失去一切,终其一生也只能是个乞丐。” 这辈子,有她王宝钏在一日,薛平贵绝无可能一如前世一般顺风顺水,成为帝王。 “我与姐姐想法不谋而合。”代战也缓缓跪下,漆黑的眸子望着面前的金身佛像虔诚的拜了下去,“只是我想要的是他受尽屈辱而亡。” 重生一世,一切都还有弥补挽回的机会。 只是她的一双儿女彻底回不来了。 她的翔儿和灵儿还那么小,却被那薛平贵与淑妃设计死了。 他薛平贵真是好狠的心肠。 薛平贵,欠了她代战两条无法挽回的命。 “姐姐,那淑妃阮家在何处你可知?那女人我绝对不会放过。” 淑妃是踩着她二宫皇后的尸体母仪天下,最终成为一国太后,她前世的债,那便今生偿还吧。 “阮氏。”王宝钏缓缓起身,抚了抚暗紫色织金裙摆处的褶皱,嗓音透着冰冷,“京城中,如今没有姓阮的官员,那阮家似乎是在几年以后才进入朝堂,如今我也不确定阮家究竟在何处。” 旋即,王宝钏又道,“不过你放心,只要她一出现,我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算算时间,如今那阮氏应该不过才五岁。 “好,有姐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旋即,代战又道,“姐姐可别让那阮氏倒台的太过容易,我也想看一看阮氏的下场。” 王宝钏微微点头,眸色幽暗。 “你我姐妹二人能重来一次也是上天的恩赐,不如在此结为姐妹,日后齐心协力为曾经的我们讨回一个公道。” 代战笑靥如花,脸上带着痛快利落之色。 “你我姐妹二人能有此机缘是上天眷顾,我亦觉得可行。” 王宝钏脸上的笑意温和了几分,她微微侧眸,纤细的手指捏住了一旁贡品处摆放的酒壶,朝着杯中添满了酒液。 寺庙之地,自然没有什么烈酒,也是寺中师父们为了迎接贵人而准备的甜口花酿。 她将其中一个碧玉杯递给了代战,眸色幽幽。 二人对视一笑,缓缓俯身跪在了蒲团之上。 “我王宝钏。” “我代战。” “今日在此结为姐妹。” “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 最终那句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她们异常默契的没有宣之于口。 毕竟她们曾经同一日死过一次。 大喜的日子提起未免太过晦气。 “姐姐府中可曾有金陵游记?” 第43章 代战离长安 “金陵游记?藏书阁之中似乎确有此书。” 王宝钏微微诧异,不明白代战是何意。 “有便好,若日后我与你通讯也能方便些,毕竟我不是中原人,若是纸条被其他人截获或许会给姐姐带来麻烦。” 代战眸光深邃,如今的她已然不是当初那个心思纯澈的小姑娘了。 “还是你想的周到些。”王宝钏会心一笑。 “那我便先走了,若不尽快出城恐怕还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代战脸色微寒。 前世,因为暴露了身份的关系她最终颠簸一路,还是靠着薛平贵的缘故扮成乞丐最后才出了城。 恐怕这里不能久留了。 “好。”王宝钏微微点头,幽黑的眸色古井无波。 二人推开房门就见凌霄手中抱着长剑斜靠在朱红色的漆柱上,漆黑锐利的眸子注视着远方的绿叶,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王宝钏揶揄的看了一眼代战,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她王宝钏并非呆笨之人,自然看得出凌霄此人满心满眼都是代战公主。 可前世的代战执意要嫁薛平贵,最终凌霄一腔真情错付。 “姐姐”代战耳尖绯红,脸上带着几分小女儿家才有的的娇羞。 “好了,早些回去吧,迟则生变。”王宝钏脸上挂着笑意温和道。 代战点了点头,三步做两步走到了凌霄身边伸出她白里透粉的手掌心。 “做什么?”凌霄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玉苓粉。” “???”凌霄一脸不可置信。 玉苓粉是他们西凉王宫独有的产物,价值千金。 其作用便是引导他们饲养的信鸽可以准确的找到位置,将信准确无误的送达目的地。 凌霄是越发看不懂代战了,也看不明白她究竟想做什么。 “哎呀你就给我吧。”代战向来是一副有些娇纵的性子,见凌霄发呆,她欲上手去凌霄胸口摸那玉苓粉。 “好好好,给你。”凌霄无奈至极,最终还是去除了玉苓粉放到了代战掌心处。 她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小跑到王宝钏的地方,“姐姐,这玉苓粉你撒在你的房间就可以了,此物不会消散,我若有信传你便方便了。” 王宝钏唇角微勾,还是收下了代战的玉苓粉。 她们认识多年,如今又义结金兰,自是没必要那般虚伪客套。 “姐姐,那我就先行一步,保重。” 说罢,代战拱了拱手,眼角眉梢都带着英气。 “保重。”王宝钏笑了笑,环顾四周却不见小莲的身影,她皱了皱眉,最终还是开口道,“凌公子,我那婢女去了何处您可知道?” “青龙寺大殿,说是要给你求支签。” 凌霄嗓音低沉,语气淡淡。 他锐利的眸子带着审视的意味打量在王宝钏的身上。 他实在想不明白表妹究竟是怎么认识这个王三小姐的。 原本以他的耳力,这二人在里面谈话他是可以清楚听到的。 可惜青龙寺的这些门皆是上好的实木,有极强的隔音效果,这也导致他压根不知道二人说了些什么。 第44章 钰王,李浔 王宝钏微微颔首,“多谢凌公子。” 代战看着凌霄挑了挑眉,眼眸之中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得意之色,她道,“走吧,凌侍卫。” 凌霄暗藏锋芒的眸子划过代战精致的容颜,他眯了眯眸子。 这丫头,还玩上瘾了不成? 不过他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代战缓缓回头朝着王宝钏挥了挥手。 王宝钏站在百年榕树下,目送二人离去,漆黑的瞳仁之中划过一丝波澜。 良久,她垂眸望着手心处的葫芦小瓶,眸色沉沉。 最终她还是将玉苓粉收了起来。 好在青龙寺是护国大寺,平日里后宫娘娘也不会进来参拜,百姓也明白护国大寺是皇室专用,都无人敢进,这也导致了寺庙环境清幽寂静。 “刚才凌霄说小莲在正殿替我求签,也罢,那我便去正殿看看吧。” 王宝钏深吸了一口气,朝着正殿的方向而去,即便是千年古庙之中的沁人心脾的香火气也抚平不了她心中的怨恨。 她太清楚了,重来一世本就是上天恩赐。 她或许日后更应该一心向佛,这才不负上天恩惠。 可她始终做不到。 凭什么要她做这个善人! 阮氏满手鲜血不还是笑到了最后。 “嘶!” 似乎撞到了一个坚硬的胸膛,王宝钏倒吸了一口凉气,纤细柔嫩的手缓缓揉着额头。 对面的少年很显然也被王宝钏撞的猝不及防,闷哼了一声。 “大胆!何人无理冲撞!” 侍卫抽出了手中长刀,怒斥道。 王宝钏揉着脑袋缓缓抬头。 对面的少年年岁不是很大,脸上带着几分青涩,五官生的精致又细腻,如同上好的羊脂玉一般。 一袭银袍,墨色长发以银冠束起,修长的身体笔直,整个人透着不食烟火的矜贵。 那双眸子更是好看,一双温柔细腻的桃花眼,漆黑的如同遗世墨珠一般,泛着月华光泽,似乎将万千星辰揉碎在了他眼中。 只是他的脸色异常苍白,薄唇更是毫无血色。 这个人,王宝钏再熟悉不过了。 当今圣上的儿子,四皇子李浔,钰王殿下。 “不得无礼。”李浔嗓音好听至极,如同白云一般,轻轻的,遥远而疏离,“王小姐别见怪,我这侍卫向来无礼惯了。” 少年的唇角带着和煦的笑,苍白的脸色更给他平添了几分易碎感。 “四殿下。”王宝钏微微福身,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底的情绪,她心中微微诧异,这四皇子怎么能认出她来。 平日里宫宴这位皇子甚少参加,他二人压根没有见过。 自己还是靠着前世曾在昭仪娘娘寝宫在遥遥一瞥记下了四殿下的容貌。 似是看出了王宝钏的疑虑,李浔轻笑开口,“王小姐头上的那只钗,是我母妃之物,本王记得,母妃将那只钗赐给了诗会上头筹之人王小姐。” “原是如此”王宝钏暗暗心惊于这位四皇子的观察力。 “王小姐是来找人的吧?刚刚正殿有一个小丫头,在求签,似乎是王小姐要找的人。” 李浔皱着眉,轻咳了两声,脸色愈发苍白。 第45章 签文 “是的殿下,那丫头就是臣女要找的人。” “秋日天寒,殿下早些回去吧,臣女告退。”王宝钏恭敬福身,一言一行丝毫不愉礼数。 李浔微微点头,盛满笑意的眸子落在王宝钏的身上。 王宝钏幽幽叹息,眸中含着几分可惜之色。 这位钰王殿下的的确确是如今陛下最为宠爱的儿子不错。 可惜的是,他的身体很差。 甚至在薛平贵认祖归宗之前就薨逝。 不然的话,登基为帝的应该是这位四殿下才对,哪里还轮得到他薛平贵称帝。 如果这位钰王殿下前世顺利登基的话,那薛平贵只会是西凉王。 如果薛平贵只是西凉王的话,让她猜一猜,她曾经那狠心绝情的丈夫会怎么对她? 迫于民间的流言将她接到西凉,然后,为妾。 最后的最后结局一如前世一般不明不白死在西凉。 众人还会赞赏他薛平贵即便飞黄腾达也不忘糟糠妻。 缓缓行至正殿,她一眼便看到小莲那丫头拿着一只古签抓耳挠腮。 “小莲,你怎么跑到这里了?” 听到自家小姐的声音,小莲提着裙摆飞快的跑到了王宝钏身边,献宝似的拿出手中的百年古木所做的木签,“小姐,小莲呢,刚刚帮小姐你求了一只姻缘签,可是这上面写的小莲看不懂耶。” “小姐,都说慈云寺拜佛像许愿最灵愿,这青龙寺求签最灵愿了,小姐快看看这签是什么意思?” 王宝钏接过那古签,这才看清了上面的文字。 “御柳如丝映九重,凤凰窗映绣芙蓉” “许君一跃跳龙门,待遇风云上九重” “ ? ” 王宝钏眸色微寒,将那支签放回了竹筒里,黑眸幽深。 这等大不敬之言,若是被人看到了恐怕被人看到他们王家危矣。 “小姐,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小莲一阵诧异,心中凉了凉,偷偷瞄了一眼王宝钏,“小姐,是不是小莲求的那支签不好啊?” 王宝钏摇了摇头,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签文的事日后不许再说了,回丞相府。” “哦” 小莲撇了撇嘴,小脸挂着委屈之色。 王丞相府。 王宝钏刚回到家里就被王允身边的贴身侍卫请到了书房。 王宝钏轻移莲步,眸色黯淡。 她自然知道她爹这么着急唤她过去是为何。 “三妹!”一道柔媚的嗓音叫住了王宝钏,“你这风风火火的是要去干嘛?” 王银钏今日穿着一身招摇又华丽的暗橘红色锦缎长裙,鬓发之前带着一套华丽的金钗,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她是江南首富的女儿。 自那一日魏豹一反常态的离开,她便去找魏虎痛斥了一顿他那弟弟荒唐的行径。 而后她想要撮合魏豹与王宝钏的心思淡了几分。 可始终她私心里觉得魏豹那小子虽然配不上她家三妹,可嫁可他决计不会委屈了她家三妹。 “我听说爹得了一副墨宝,想去一观,看看爹能不能忍痛割爱将那墨宝给了我。” 王宝钏嗓音淡淡,丝毫不像是说谎。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先去吧,有空二姐带你出去转一转,免得整日待在丞相府里影响你的心情。” 王银钏不疑有他,也丝毫没有怀疑王宝钏话中的真假。 第46章 你觉得他会是明君吗? 王银钏素来对舞文弄墨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只有金银首饰亦或是绫罗衣裙。 王宝钏是怕她跟着一起去坏了计划,所以才撒了一个谎。 她在心中默念道: 二姐,对不起,我只能骗你了,毕竟若是你一个说漏嘴被魏虎听去了,恐怕魏氏二兄弟又要兴风作浪作妖。 “好啊二姐,宝钏随时欢迎二姐。” 王宝钏脸上带着极为浅淡的笑意,看得王银钏一阵欣慰。 妹妹终于长大了啊,突然觉得魏豹那小子配不上她妹妹了,怎么办? 王宝钏心知,恐怕二姐还是没有放弃撮合她与魏豹。 她幽幽叹息,既然如此,就别怪她彻底下狠手让二姐断了这个念想。 王宝钏莲步轻移,缓缓走到了王允房门外。 还未进门,她便清晰的听到了王允来回踱步的声音。 想来王允是掌握了什么,如今坐立难安。 王宝钏未经侍卫通传,一路畅通无阻推开了上好的金丝楠木所制的木门。 “爹。” 王宝钏嗓音细腻,自带一种柔弱娇憨。 “宝钏,你可算回来了。”王允一见王宝钏,双目亮了几分,他情绪激动道,“快坐下,爹有话和你说。” “你猜猜,爹今日去了见了谁?” 王宝钏唇角带着浅淡的笑意,她风轻云淡,“见爹的神色,想必爹今天是去见了刘义将军。” “宝钏聪慧。” “今日鲁王爷不在府中,爹便转头提着酒去找刘义,借着酒劲,爹说要帮刘义找流落在外多年的侄子,刘义也没怀疑,将那玉佩的形状,与质地都描述给了爹。” “最重要的一点是,那流落在外的皇子左肩头刻了一个温字。” 王允叹了一口,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因为刘义描述的那块玉,与宝钏口中所说的玉质一模一样。 如果准确无误的话,那薛平贵就是圣上流落在外的皇长子无疑。 且,又是嫡子。 刘妃当年薨逝后,被当今圣上追封为元昭皇后。 也就是说,他占嫡占长,日后很有可能被封为太子。 如果宝钏与他共患难的话,日后必然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共患难的情分必然比那些选秀出来的女子得圣心百倍。 那他王允日后是谁啊?国丈无疑了。 王允眯着眼,打着一手好算盘。 可是接下来,王宝钏的一句话就让他犹如被泼了一盆凉水。 “爹,你觉得一个自幼流落民间,没有学习过帝王权术的人,会是一个明君吗?” 此言非虚,前世他做西凉王的时候有代战帮衬,国事并未出什么大乱子。 大唐不比西凉小国,国事繁杂,被王后掣肘了十八年的薛平贵一朝得权,便不打算与任何人分权。 因为从乞丐过来的他清楚的明白权利至高无上。 他在位期间,毫无半点建树,声色犬马,痴迷歌舞,不理朝政,大唐逐渐走向衰败陌路。 他将如今天子治理下国泰民安的生机消耗殆尽。 可以说是,他的确算不上一位好皇帝。 唯一的作用也就是靠着曾经当了十八年的西凉王,对西凉兵力格外清楚,一举拿下西凉。 战火频发,民不聊生,士兵在前线冲锋,他在皇宫中歌舞升平。 第47章 打造玉佩,刻不容缓 这一回倒轮到王允看不懂这个小女儿了。 “宝钏,你这是何意,是你和爹说要”王允眉头紧蹙,实在是不理解王宝钏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这个向来乖巧温婉的女儿身上,却发觉自己压根看不透她。 “爹,他是皇子,可他绝对不是明君,我们总得做两手准备吧?万一他德不配位,到时候被废,岂不是牵连我们王家?” 王宝钏幽幽开口,嗓音温婉,可是说出的话却暗藏锋芒,无比犀利。 她自然不会告诉王允自己想要做什么。 她要做的是除掉一位皇子。 这是诛连九族的大罪,王允绝不会放任她去做。 “原来如此,还是宝钏心思细腻。” 王允不由得感叹自己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可她的女儿却继承了他当时的谋略聪慧。 “爹,打造那块玉佩的事刻不容缓,切记,您一定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就连那匠工,爹最好让他彻底消失。” 王宝钏的眼底划过一道狠戾。 那复刻玉佩的匠工留下对她来说就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会叫她万劫不复。 如今的她已然不是当年那个心思纯善不谙世事的三小姐了。 如今她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索命厉鬼。 挡她者,死! 王允被少女眼底狠戾惊到了,他下意识的觉得女儿陌生至极。 甚至他有一种错觉,面前的这个不是他娇养长大的女儿,而是历经人世沧桑从地狱里爬回来索命的恶魂。 “宝钏,你有野心爹很高兴,也很欣慰,只是作为过来人,也作为你爹,我还是要最后奉劝你一句,你一旦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的机会,若是回头,等待你的将会是万劫不复。” 王允幽幽叹息,“皇室斗争本就错综复杂,前朝的惨剧历历在目,若是选错了人,他被贬,你亦” 王允摇头叹息,他不明白女儿突然从哪里来的这般野心,就连他都要自惭形秽。 说一句实话。 年少的自己从未有过这般大的野心。 他年轻的时候只想在朝为官,报效国家,不用太富贵,锦衣玉食便可。 他的宝钏自幼生下来就什么都有了,甚至亲爹还是权倾朝野的丞相。 自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她应该是一副纯善的性子,怎么这般的杀伐果决? 比他这个官场里厮杀出来的冠军还要狠辣。 “女儿今日所做决定,日后绝对不会后悔,爹安安心心等着当国丈就是。” 少女眼底一片清明,黑眸犹如海上的漩涡,似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诶”王允幽幽叹息,也罢,人各有志,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这个做爹的总不能阻止宝钏日后的富贵吧? “你这几日就将那薛平贵带入府中,老夫好好会一会那姓薛的。” 王宝钏微微福身,“爹,女儿知道了。” 王宝钏长睫盖住了眼底的阴郁,她微挑柳眉,嗓音温和动听,人畜无害。 王允摆了摆手,幽幽叹息,“罢了,你先回去吧,爹好好想一想你以后的路。” 第48章 打听薛平贵的下落 王宝钏微微福身,嗓音温和道,“爹,女儿告退。” 她嗓音那般的轻声细语,温柔细腻,很难想象刚刚那般残忍的话语竟然出自她口。 王允最终没再说什么,复杂的目光落在了少女离去的背影上,幽幽叹息。 宝钏,最终还是走上了一条注定沾染鲜血的路。 王宝钏出了房门,脸色寒了下来,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 这几日薛平贵应当已经在长安城中找差事。 而他又被数家拒之门外,如今恐怕正是头痛之时。 想到这里,王宝钏勾了勾唇角。 薛平贵啊薛平贵,这还只是个开始。 “这几日你去打听打听那薛平贵在何处,在做什么,我想要知道。” 少女的嗓音浅淡至极,她甚至很想亲自去看一看薛平贵的惨状。 “小姐,明天就是元妃娘娘举办的宴会了,小姐还惦记着薛公子。” 小莲一脸古怪之色,欲言又止的看着王宝钏。 她家小姐平日里那么多个富贵人家的公子提亲都快踏破丞相府的门槛了,可她们家小姐一个也没有接受。 就连鲁王府的嫡子,小世子也曾来提过亲,依旧被她们家小姐拒之门外。 虽然那个鲁王府的小世子是个整日流连青楼的纨绔,也的的确确配不上她们家小姐,可是人家的身份在那里摆着。 皇亲国戚,尊贵无双。 可她们家小姐偏偏痴迷于那位薛公子。 小莲表示,她真的看不懂。 “我自然知道明日是元妃娘娘举办的宴会,放心吧小莲,这种重大场合我是不会无故缺席的。” 王宝钏微微叹息,这场小宴也是她悲剧的开始。 她在小宴上大出风采,被众人捧为长安城第一才女,来提亲的人更多了。 后来才有了天子赐下凤冠霞帔,彩楼招亲之祸。 那绣球一抛,就决定了她下半辈子的命运。 若是夫君是个温和有礼的也就罢了,若他吃喝嫖赌,自己也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所以这一次,她绝不会重蹈覆辙彩楼招亲。 “小姐,元妃娘娘如今深受荣宠,若是小姐您讨了元妃娘娘欢心,一定会平步青云哎。” 小莲虽为奴婢,可她亦是清楚。 自从当今天子的刘妃娘娘,也就是如今被追封为中宫的元昭皇后薨逝后,陛下再也未曾立后。 后宫一切事宜都是由元妃娘娘掌管,说她形同副后也不为过。 “顺其自然吧。” 王宝钏神色淡淡,很显然,她对元妃并不看好。 如今元妃的儿子不过才几岁罢了,九皇子李汭并不得帝心。 “小莲,备水,我要沐浴。” “是,小姐~” 长安城外。 换回一身女装的代战招摇又耀眼,好似沧海明珠一般。 “代战,就这么回去,你真的甘心吗?我朝臣服进贡唐朝十八年,你甘心吗?” 凌霄如今正是血气方刚的血性男儿,又一心一意为了国家,他自然看不懂代战千辛万苦混进城中只为了见一见王家小姐。 “表哥,你信我,我们在留下去真的会有危险,那日官兵决计不会放过我们的,而且大唐的兵力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强大。” 代战挑眉,漆黑如墨的眸子风轻云淡,丝毫不慌乱。 第49章 我保证豹弟绝对没有隐疾 “哎” 凌霄幽幽叹息,他真的不知说这个丫头什么才好。 真的是太过任性了。 “表哥,你就别生气了嘛。” “我们回家好不好?” 代战的嗓音又娇又软,配上她一副青涩的容颜,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凌霄心头一颤,锐利的黑眸别活着眼眸,他向来最受不了代战这般撒娇。 “公主刚刚不是一口唤我一个凌侍卫吗?怎么这会知道我是你表哥了?” 代战自小娇养着长大,凌霄也向来宠着她护着她,代战心里莫名带着几分小性子,“表哥不要忘记在丞相府门口你可是输给我了,要答应我一件事,无论是什么事,表哥你都不能反悔。” 闻言,凌霄下意识心一沉。 自小到大,什么事还能要代战这般费尽心思? 她想要什么没有? 大王和王后只有代战这么一个女儿,对她千疼万宠,即便是天边月,只要她想要都会有人去摘。 能让代战这般为难的,只有与他的亲事。 西凉王与王后一直将他凌霄当做继承人与女婿培养。 此事代战也是知道的。 可是曾经代战说了一句话,让他终生难忘。 那时候王后开玩笑说:“代战,别闹你表哥,他日后可是你的夫君,要与你相伴一生的人,你要是在作弄他,他日后不要你了看你怎么办。” 代战说:“我表哥不是我的夫君,他是我的哥哥。” 王后笑道,“傻孩子,凌霄以后是要继承西凉王位的,你自然是王后。” 代战说:“那表哥当西凉王不可以娶别人为王后吗?” 是的。 她愿意当这辈子只做一个公主,也不愿做他的王后,他的嫡妻。 如今要他答应的事恐怕也是让他拒绝了大王与王后再次说他二人的婚事。 “表哥?你怎么了?”代战白嫩纤细的小手在凌霄面前晃了晃。 “没事。”凌霄垂着眸子,漆黑的眸子充斥着阴郁,嗓音冷的可怕。 “没事发什么呆啊?”代战一脸疑惑。 女子来葵水之时才会喜怒无常,可他表哥是经常性的喜怒无常。 “回家吧。”凌霄垂着长睫,眼眸里透着无尽落寞,嗓音冷淡。 “走吧,小凌子。” 代战眉头微挑,一副潇洒肆意之态。 丞相府,玉楼。 “你说说,你那弟弟像话吗?我好心好意想着成全他跟宝钏,结果他呢,直接丢下宝钏自己跑了,这下好了,你让我还怎么说?”王银钏将手中的玉梳狠狠扣在妆台上,嗓音之间含着怒火,胸口起伏不定。 “夫人。”魏虎连忙笑着捏着王银钏的肩膀,“夫人,豹弟可是说过,若是三姨妹真的嫁给了他,日后他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 王银钏一把将魏虎的手拍了下去,脸上细长的眸子在妆台的菱花镜上看着魏虎的身影,“他都那般荒唐了,我怎么还敢撮合他跟宝钏,万一你那弟弟有什么难言的隐疾岂不是耽误了我三妹。” 魏虎连忙保证,“不可能的夫人,我保证,豹弟那一日只是吃坏了肚子,这才一瘸一拐,我保证豹弟绝对没有隐疾,绝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