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官途》 第1章 忏悔 今天林江的天阴沉的厉害,头顶的乌云压着的很低,不停的翻滚流动着,就像是无数根黑色的触手相互交织纠缠,好像下一刻就能触及到大楼的顶端。 往日里高大奢华的政府大楼在昏暗的视线里显得有些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顶楼最宽大豪华的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些压抑且沉重。 一位身材略微发福,头发花白,穿着黑色中山装的中年人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 他面带温色,似乎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手里的【施耐德】牌钢笔把桌面敲得咚咚作响。 “今年你们县贫困人口必须降低百分之五十,这是红线。” “还有你们西新乡的农民上访事件怎么解决,都闹到省城去了。” “还有你,为什么京海的记者会跑到高盛集团的电子厂蹲点了半个月,你们是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站在李安对面的三人可都是堂堂的县委书记,平日里也是官威十足的领导,此刻却犹如小学生一般哈着腰,低着头,手里的中性笔在本子上飞快的记录着。 这三人即使是低着头,面部的表情也是谦卑和恭敬,丝毫不敢流露出任何不满。 “抬头说话啊,记在本子上就能解决问题了”李安声音这一次更大了些,这让对面的三位书记又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一位体态偏瘦的中年男人率先鼓起勇气抬了头,面露难色的说道:“李书记,今年的扶贫款市里只拨了三成不到,所以我们县......” “我不管。”还没等这位中年男人说完,坐在红木办公桌后的李书记大手一挥,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三成也不少了,你们县里自己不能想想办法吗天天只提困难,要是都好办,要你这个县委书记做什么。” “还有你!”李书记指着站在中间的面容精致的女性说道: “王薇书记,你是我们市里唯一的女县委书记,可是兴昌县的维稳办是怎么办事的,为什么没有拦住上访的农民工。” “书记,我们在火车站,汽车站都安排得有人,他们是自己步行到临县上的火车。”王薇眼圈泛红,眼神里尽是委屈。 “你还委屈了你们就不能派人去他们家门口守着吗知道这件事给市政府带来多坏的政治影响吗” 李书记越说越气,敲击桌面的力度也就越大,震得杯里的茶水都溢了出来。 门外走廊上,几个等着汇报工作的官员面面相觑,小声的交流着。 “李安书记今天火气好大啊。” “事情能不大吗听说被省长叫去问责了。” “我看今天别去自讨没趣了吧。” “可是,我这款子要书记批啊。” “得了吧,没看王薇都被骂了嘛。” 说到王薇这些人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传闻她之所以能当上市里唯一的女县委书记,是和她与李安之间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关系。 这些官员正在讨论着要不要去向书记汇报工作的时候,“笃笃笃”,响亮的脚步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走廊的尽头走来三个人,他们穿着统一的藏青色夹克衫,左胸别着党徽,右手拎公文包。 他们脚步沉稳有力,气度不凡,这和周围走路都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的官员一比显得格外的引人注意。 三人走到这些官员的近前,为首那名留着寸头,带戴着黑色方框眼镜的中年男人,态度温和的对着其中一名官员问道: “请问这里是李安书记的办公室吗” 被问到的官员下意识地点点头回答道:“是的。” “谢谢。” 中年男人礼貌说一声谢谢。 “书记还在.....”那名官员还想提醒一句的时候, “笃笃笃!” 在所有官员诧异的眼光中,那名中年人直接敲了三下后推门而入。 “这......” 他们直接被这位中年人的举动吓了一跳, 他们是什么人 这么没规矩。 “谁” 还在训斥下属的李安被这个开门声打断了,他怒目而视。 自从他成为林江市一把手以来,还没有人在未经过他同意的情况下直接推门而入。 可是当他看清楚进来的人的相貌后脸上的怒意也转化为笑容。 “山河,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我好去接你。” 为首的那名中年人李安非常熟悉,他就是省纪检委第三监察室主任陈山河。 他是李安最好的朋友,两人已经有二十多年的交情了。 李安笑着起身,准备迎接自己这位老友,但是身体一滞,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敏锐的发现,自己的老友表情凝重,也没有丝毫和他攀谈的意思。 他身后跟随的两名同志同样表情严肃而且身材壮硕。 再没有接到任何通知,省纪检委正厅级干部突然到访,侵淫官场多年的李安已经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了。 站在一旁的三位县长看到平日里一步不二的强势书记脸上的气色肉眼可见的衰败起来,刚才虎虎生威的气势也瞬间变得萎靡不振。 只见李安对着他们三人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先出去吧。” 三人此刻也感觉到了此时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他们偷偷看了一眼门口那位中年人,似乎明白了什么,缩了缩身子转身快步离去,连本该有的招呼都没打。 陈山河看到三人离去后,才对着旁边的随行人员点点头,那名青年走到李安面前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盖着红章的文件。 “李安,想必你已经明白我们过来的目的了吧。”陈山河走上前去。 【青川省监察委员会滞留决定书】 依据《国家监察法》第二十二条第一款,第四十三条第一款之规定,(经报上级监委批准)本委决定对李安同志采取留置措施,期限自宣布之日起算。 多么刺眼的白底黑字,多么耀眼的猩红印章。 多少次在梦中看见的场景这一次却映照在了现实中。 李安以为自己会很坚强,但是真的面对的时候他的身体不由自主颤抖起来,两条腿也有些不听使唤。 “签字吧。”如此熟悉的老友声音如今却显得冰冷彻骨。 看着滞留决定书末端那“被滞留人”那一栏,李安如何也拿不起刚才被他敲得虎虎生威的【施耐德】。 “能让我单独静一静吗”李安始终没有拿起钢笔,看向老友说出自己的请求。 “按照规定此刻起,你身边时刻必须有我们的同志在场。”陈山河摇了摇头。 “山河,我们二十多年交情,你这点通融都不行吗”李安眼神里满是乞求之色。 “不行,国法大于私情。”依旧是冷漠的摇头。 “好吧,我吃点药就行吧,你知道心脏一直不好。” 李安看到陈山河坚决的态度,也知道自己这位老友的脾气,便不再乞求,从抽屉里取出了白色包装的药盒。 陈山河看了一眼药盒的包装名称,上面写着“单硝酸异山梨酯”,确实是治疗心脏病的药,便点头同意。 “谢谢。”李安凄惨一笑,哆哆嗦嗦一边打开药盒一边说道: “山河,你爸当年去省城看病,是我托人从京海市找来的专家给看的吧。” 李安从盒子里抽出一板药片,又走到饮水机前把茶杯里的水添了一些。 “你闺女,我干女儿中考时候,被人黑掉保送名额,也是我解决的吧。” 李安拿着的杯子在不停的晃动,走回座位的步伐也有些颤颤巍巍。 “山河啊,这二十年来,说实话我救了你多少次。”李安从那一板药片里抠出了一颗。 “要是没有我,十年前你就死在黄家沟了。” 李林仰头将那一颗药送进嘴里又喝了一口茶水。 视线转移, 李安已经身处冰冷的滞留室内,桌子的对面坐着陈山河依旧犹如刀削一般的国字脸看上去也多了些疲惫。 “这是你供述的内容,如果没有什么异议,就在下面签字。”陈山河将一摞打印出来的问询记录推到了李安的面前。 李安凄惨一笑,不用陈山河提醒就在每页纸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这些程序他很熟悉。 陈山河看着自己这位老友如今落魄的样子眼神里多了一些不忍,叹息一声开口道: “老李啊,这些年你帮我的事我都记着,但是党纪国法在前,个人感情在后。你不该忘记你是一名党员,一名国家干部.....” “山河啊,权力和金钱太诱人了。” 李安忍不住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当初我老婆不就是因为我要钱没钱,要权没权才和我离婚的吗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打掉了。” “我妈为啥走的,还不是因为进不去省里最好的医院,病情拖延最后没的。” “我那个时候起就发誓,如果我有了权力一定要发挥到极致。” “从我妈去世以后,我毫无顾忌的去谄媚我的上级,利用手里的一切资源去获取政治资本,我只想着努力向上爬,拥有更大的权势。” “说实话我很享受被人溜须拍马、赚得盆满钵满的感觉。可是午夜梦回,我经常会半夜被吓醒。我知道,这样下去,早晚会出事。眼睁睁看着这一切,但是我没法阻止,因为我陷得太深了。” “山河啊,我太痛苦了,现在看见你我终于觉得解脱了,我也可以睡个好觉了。” 李安说完这些整个人都显得轻松了起来,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向陈山河:“帮我带的东西带来了吗?” 陈山河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递了过去。 照片里两个满脸青涩的年轻人站在田埂间,赤着双脚,戴着草帽,冲着镜头伸出了两根指头,脸上洋溢着青春喜悦的笑容。 第2章 重生2006 疼! 头犹如炸裂般的疼痛。 李安感觉自己的脑袋上被扎了百根钢针一样,然后使劲地用针在里面搅动半天。 “水” 喉咙里有一团烈火在燃烧,下意识地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他想支棱起身子去倒杯水喝。 可是他此时却感觉全身发不出一丝力气,身体每个器官都不受自己的控制,如何努力使劲也动弹不得,眼皮子也沉得张不开。 李安慢慢地积攒在酝酿着,身体一点一点在恢复着知觉。 终于。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睁开了双眼,摆脱了那种浑浑噩噩的感觉。 眼前的景物从朦胧到清晰。 房梁上挂着一个黄色的小灯泡; 白色的墙面有些泛黄,可以清晰地看到水渍; 已经掉了几块油漆的老旧衣柜,柜门上的铁质把手也有些锈迹斑斑; 窗台下面放着一张书桌看起来也有些年代。 桌面上放着一本日记本,一支钢笔,一部手机还有几张信纸。 “我这是在哪里我不是滞留室吗” 但是现在所处的环境明显不是滞留室。 “难道是怕自己交代的不彻底,搞得新花样” “这怎么可能!” 李安晃了晃脑袋使劲地让自己清醒过来,褪去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努力让自己回想起来,这到底是哪里。 可眼前的房间非常陌生,但是心底又升起一种莫名的熟悉,这种感觉好违和。 迷茫困惑半刻后。 这才注意到从窗户外照射进来一束月光,朦朦胧胧,非常柔和,给人一种祥和舒适的感觉。 李安看着月光照射的地方然后就愣住了,那一束月光刚好打在了书桌上放着的手撕日历上。 【2006年4月6日,农历三月十九,礼拜日】 日历上的时间格外的显眼,让李安不由得一惊,心中升起了一个荒缪的想法。 他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想下床到窗户边仔细地观察一下。 “扑通!” 但是他似乎忘记了自己身体现在的状况,双脚刚一落地,再想直起身子时就感觉膝盖一软,身体重重地和地面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顾不得身子的疼痛,李安用手支撑着地板,想让自己重新站立起来。 似乎是之前的那一番动作已经耗尽了身体刚刚积攒起来的所有能量,此时的李安徒劳地在地上挣扎着,活像一条离开水面的鲇鱼,看起来滑稽可笑。 摔倒造成的动静不小,房间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吱呀”一声,房门猛地被推开。 “李干部,你醒了。” 一个清脆悦耳的少女声音传入了李安的耳朵,好像是在哪里听过。 “李干部好有年代感的称呼” 李安正在琢磨这个词的时候,一个清秀的少女跃入眼帘。 翠色短衫,藕色长裤,一身山里人的短打扮,圆润的脸蛋上扑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脸颊微黑,带着常在田间劳作形成的一抹酡红,可是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灵气儿 “你是秦......秦......” 李安看着眼前的姑娘,脑海里年轻时的记忆片段开始飞速闪现,就像有一块拼图,四面八方飞来的记忆碎片开始冲向这块拼图,然后高速地拼装起来。 少女被李安有些痴呆的样子逗乐了,“李干部,我是秦芳芳呀,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就不记得了。” “我爹也真是的,昨天晚上非要灌你酒,看着把你整的。”少女把李安从地上拉了起来又扶到了床上,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我家酿的包谷酒后劲大,醉了可难受了,我去给你冲碗糖水喝。” 少女转身出门,只留下还一脸痴的李安傻傻的半躺在床上。 刚才脑海里冒出的荒谬念头恐怕是真的。 “我这是重生了” 望着桌上的厚厚的日历有些发呆,网络小说里的桥段出现在自己身上让他的脑子还是有些转不过来。 没有一小会儿,秦芳芳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糖水走了进来,碗里的水有些满放在床边的凳子上的时候还撒出来一些。 “李干部,有些烫,你慢慢喝哈。”少女做完这些后准备离开。 “芳芳,今儿是多少号啊。”李安问了一句。 “6号啊,不对,都已经5点了,是7号了。”秦芳芳抬手看了下手腕上的梅花手表。 “2006年4月7号”李安再次确认。 “对啊,怎么了”秦芳芳问道。 “哦,没什么,你快休息吧,让你忙了半天实在不好意思的。”李安连忙道谢。 “这有啥的,李干部你再睡一会儿吧,糖水记得喝哈,脑阔就不疼了。” “好好好,谢谢。”李安连连点头。 秦芳芳感觉醒酒后的李安有些奇奇怪怪的,但是似乎比昨天刚来家里的时候客气得很多,也好相处了不少,不像昨天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傲气。 李安看着那充满青春气息的少女离开时曼妙的背影,身体竟然不由自主的有了些冲动,这种感觉可是好多年都没有过的啊。 端起放在凳子上的碗,李安吸溜吸溜地小口喝了起来。 水很甜,放的糖挺多的,而且水里还有一股子似有似无的清新味,这应该是山泉水,这可不是城里那些所谓的矿泉水能比的。 喝了半碗糖水后李安感觉舒服了很多,但是脑袋还是昏沉沉的,没一会就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又是充满活力的早上。 青川省南部大山里的一户农家的院子里。 穿着“美特斯邦威”牌运动衣,顶着一头乱糟糟头发的李安毫无形象的插着手,蹲在前屋门口的木墩上,望着远处发呆。 抬头看了看初升的太阳,此时一阵微风出来好不舒服。 多久没有闻到如此清新的空气了,感觉鼻腔里充斥着芳香。 再看看远处,春天果然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动物也充满了生机。 院子几步远就是一个菜园子里,一黄一黑两只土狗在进行着最原始的交流。 李安蹲在这里当然不是为了看狗......好吧,他确实是在看狗。 因为现在确实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干。 这里没有智能手机,没有抖音,也没有直播,这个大山沟里连网吧都没有,生活在这里可以说是毫无乐趣。 “滴答!”短信声响起。 李安从兜里掏出翻盖手机,屏幕上显示一条移动的未读短信,点开后。 【尊敬的用户,本月累计话费03.45,其中漫游费......】 “漫游费。”这个好古老的名词啊,不说自己差点都忘记了。 这个年代是有该死的手机漫游费的,只要出了市区就算漫游,价格还贼贵最贵的。 要不是小灵通没有信号他才不会用手机呢,他记得06年手机通话还是双向收费呢,真特么的坑啊。 李安经过晚上和一上午的时间终于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确实重生了。 2006年,正是他作为林江市委下派基层锻炼的青年干部,被派往阳东县关庙乡富强村当驻村干部的时候。 驻村干部在村里的地位其实很尴尬,他不是后来实行的驻村第一书记可以直接全面管理村里大小事务,也不是扶贫干部有专门的项目进行管理。 乡里也没有给他安排具体的工作,他现在顶多算个村长助理兼乡里的联络员吧。 所以现在李安有些无所事事,只能望着眼前这一片绿水青山发呆顺道回忆着年轻时候的点点滴滴。 “四月十七,四月十七......”李安总会觉得这个时间自己有些特殊,但是又想不起特殊在哪里。 第3章 特殊的日子 “四月十七,四月十七......” 李安正想的这个时间入神的时候,秦芳芳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们城里人原来喜欢看这个呀。” 李安扭头一看,少女正挑着两桶水从院子右边的山坡上下来。 她漂亮的脸颊上滴着汗水,袖子卷了起来,裸露的皮肤呈现小麦色,真是一幅美丽的村姑挑水图。 不过此时秦芳芳表情有些戏谑,眼神在他和前方之间来回地扫视。 她的眼神怎么这么奇怪 李安嘀咕了一句,向着秦芳芳眼神扫视的方向看去。 这才发现自己蹲着的前方两只土狗正在激烈的战斗着,自己又在发呆出神可不是像极了津津有味观赏的模样。 我去,这就尴尬了。 “哈哈,芳芳姑娘一大早就去挑水啊。” 李安连忙站了起来,随便说上一句来化解着社死的一幕。 “李干部,你洗洗来吃饭吧。” 秦芳芳看着被自己说得满脸通红的李安,掩面一笑也不再调侃,招呼这个住在他家的城里干部吃饭。 对于驻村干部住在家里,他们一家子可是非常开心的。 究其原因那是因为会有补贴。 政府给每个有干部住宿的农户每天十块钱补贴,一个月算下来就是三百块。 这对于一年纯收入只有几千块钱的农户来说可是一笔不少的收入。 秦芳芳的母亲死得早,只有父亲、她还有一个在乡里上高中的弟弟。 每年弟弟的学费,吃穿用度,再刨去杂七杂八各种费用,家里过得非常的拮据。 这一次受到村支书的照顾,特意把驻村干部安排到她家,这让她们家的经济状况能有非常明显的改善。 昨天村支书吴旺田和治保主任刘常发把李安送过来的时候,老爹那是开心得要死,杀了一只鸡一只鸭,连腌制了半年准备卖的腊肉都拿了出来招待。 几个人喝了两瓶白酒又喝了好几壶自家酿的包谷酒,结果全都喝趴下了。 李安伸了一个懒腰,准备洗个手吃早饭。 农村的早饭一般都在九、十点钟左右,这和他们劳作的时间有着密切的关系。 一般早上五、六点就会起床去地里干活,等到回来的时候也就是这个时间吃饭。 李安走进厨房,看着秦芳芳毫不费力的将两大木桶水倒进大水缸里,不由得联想起来。 啧啧,这力气城里的姑娘可是比不了。 这要是娶了当媳妇肯定打不过啊。 就在李安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阵子急切的呼喊声传了过来。 “芳芳姐,芳芳姐,李干部在吗” 秦芳芳刚走回来的山路上,一个穿着大红汗衫,脸上有着几点雀斑的半大小子向着他们疾跑过来。 “二娃子,出什么事了。” 秦芳芳走出门外,看到叫二娃子的少年一脸的着急的神色,连忙问道。 二娃子大名叫王超,是村里会计王德福的小儿子。 “芳芳姐,赶快去叫李干部。”二娃子弯着腰扶着膝盖,喘着粗气。 “别着急,喝口水,慢慢说。 ”秦芳芳走进厨房从水缸里盛了一瓢水递了过去。 二娃子接过水瓢咕咚咕咚喝了大半,胸前的衣服都湿了一片,只见二娃子用袖子把嘴一抹,缓了口气说道: “芳芳姐,咱们村的人和红卫村的人快要打起来了,我爹让赶紧叫李干部过去。” 秦芳芳听到这话秀眉紧蹙,疑惑的问道:“吴支书和刘主任呢” 这种村民打架的事应该是村支书和治保主任管的,怎么会叫刚来村里第二天的李安。 “去叫了,还没醒过来,说是昨天喝大了,怎么叫都不醒。”二娃子解释道。 这话一说秦芳芳一阵无语,感情还是自家酒弄出的事情。 “芳芳姐,快点去叫李干部吧,我爹一个人弄不过来。”二娃又是这阵子催促。 秦芳芳看了一眼厨房里的李安有些犹豫。 他一个白白净净的城里干部,身体也瘦瘦弱弱的,他们这个地方的人彪悍的很,打红眼了那可不管你是谁。 李安万一去了现场有个好歹怎么办,要是受伤回城里了,那他们家一个月三百块的补贴可就没了。 “芳芳姐,你快一点啊。” 二娃子看到半天没有反应的秦芳芳急得眼睛都红了,他爹一个人在那里撑不了多久。 “二娃子,你还是去叫吴支书吧,昨天李干部也喝醉了。”秦芳芳决定还是推辞掉。 一是为了李安的安全着想,二是这个补助可不能断了。 “我已经醒了,二娃子吧,你带我过去。”李安这个时候从厨房走了出来。 “李干部,你身体......你不知道这里的人打起架来很凶的,你......”看到李安走了出来,秦芳芳顿时有些着急。 “没事,我去看看,没什么危险。芳芳谢谢你。”李安对着秦芳芳报以放宽心的表情。 两世为人,他怎么会看不透秦芳芳那点小心思呢,自然也不会说破让这个小姑娘难堪。 “这个人怎么这么傻,明明都替他挡掉了,怎么还往里冲。”秦芳芳有些生气。 “你是” 二娃子看着从厨房里走出来的,皮肤白皙,穿着干净漂亮衣服的年轻人有些愣住了。 “我就是你要找的驻村干部李安,赶紧带我过去。” 李安蹲下去又紧了紧鞋带,村里都是山路很不好走,有时候还要爬坡,万一鞋掉了可就麻烦了。 “好。” 二娃子反应过来,准备转身向着回去的路走。 “等等。” 李安叫住了二娃子,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对着秦芳芳说道: “芳芳,把你家的老套筒找出来,跟我一起走。” “啊” 还在生闷气的秦芳芳听到李安的话直接愣住了,他怎么知道我家有老套筒的。 李安这里说的老套筒其实是铁砂火枪并不是普通人知道的“汉阳造”。 这是以前村民在山里打猎用的土制火枪,因为填装火药的时候要从枪管前面捅进去的,所以当地村民称呼为老套筒。 不过在一九九七年的时候国家开始禁枪,各家各户的火枪都被上缴了,不过秦老爷子偷偷的留下了一支,现在私藏枪支可是犯法的事情。 李安也是在秦家呆到第二年的时候与秦老爷子喝酒的时候听说的。 “愣在那里做什么,赶紧去取,带上火药。” 李安看到呆在原地没有动弹的秦芳芳略有不满,神色也冷了起来,声音变得严厉还夹杂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气势。 看到李安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着实被吓了一跳,这架势比他们村支书都厉害,赶紧回屋去找出了父亲藏起来的火枪。 看到秦芳芳背着枪管都有些生锈的火枪走了出来,李安的心里立刻就安心不少,对着王超说道:“二娃子,前面带路。” 李安跟着王超和秦芳芳走在蜿蜒的山路上,脑海里却在回忆和整理着事情。 王超跑来说找自己的时候,李安已经回想起了今天这个日子为何会如此特殊了。 那就是即将对自己人生仕途造成巨大影响的47村民械斗事件。 自己的前一世,王超跑来报信。 当时的自己正处于人生的低谷,一听说村支书和治保主任都不去,那时候的自己嫌麻烦也就找个理由推脱没去。 结果两村村民开始由拳脚相加演变成了持械殴斗,参与人数越来越多,最后造成了四死十三伤。 要知道非正常死亡三人以上就要上报省里,何况是群体械斗造成四人死亡,这已经是影响非常严重的恶性案件了。 受此事影响,市、县、乡、村逐级追责,市长被省里叫去谈话、县委班子被记过、乡党委书记、乡长被记大过,两村的支书和治保主任被直接免职,自己作为驻村书记虽然刚来但是也背了一个诫勉谈话被记录在档案里。 就是这个政治污导致自己在基层干满两年后被留了下来,想回到市委办公室成为了泡影。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当年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即使当初没有这个政治污点,也会有其他理由被留在基层。 市委办公室那是最核心的部门,自己一个被赶出来的人想回去哪有那么容易。 如今自己重生了,那就绝不能让四死十三伤的事情再次发生,不仅是为了自己的政治前途也是为了挽救那七个人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