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贵族学院当万人迷》 荷灯。 荷灯一进教室就看到自…… 荷灯一进教室就看到自己位置上被撕碎的书页。 一张又一张的散落在桌子和地板上,就连唯一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椅子,走近看的时候上面也是湿漉漉的一片。 荷灯收回视线,转而往前看了看。 教室前面的学生都派系分明的各自扎堆在一起闲聊,在一片喧闹声里,他看到有几个人不算太掩藏的往后面瞄了几眼。 是谁做的荷灯不能确定。 但他知道是谁让他们这样做的。 时钟滴滴答答地前进,距离上课还有十分钟。 估计又上不了了,荷灯心绪很慢地想。 ——真烦。 果不其然,在时间又往前走了一圈后,教室的后门就传来轰然的拍门声。 砰、砰、砰、 站在门口穿着黑白色制服的不速之客语气和动作都霸道极了的将所有人的目光引过去,等荷灯也转身去看时,那人就扬起眉毛,话语暧昧地道:“荷灯,明哥要见你。” 周明,在同年级凶名远扬的“恶霸”。 荷灯看着人,很慢地眨了下眼。 跟着人走过几间废弃的教室,在到走廊尽头时,荷灯就被人按着肩膀推进了最后一间教室。 咔然一声落锁,陡然的亮光令荷灯下意识偏过脸,但下一秒,就有脚步声响起,黑影笼下停在他面前,有人伸手捏住他的下巴,逼着他转回脸。 “躲着我呢?” 沉沉的男声响起,荷灯移回视线,甫一入眼的是对方系在胸前的黑色领带,沿着敞开衣襟间延出的脖颈,目光上至,他对上一张英气桀骜的脸。 今天是阴天,虽然教室里开了灯,可透过反光的窗户,依旧可以望见外面狂风大作的摇枝乱花。 荷灯挣开对方的手,说:“没有。” “这么冷淡,”那人面上的恼怒一闪而过,但接着他想到了什么忍下了,问:“你想好了没有?” 荷灯再看他,声音轻轻的:“什么啊?” 对面的人闻言笑了声。 “最近你过的不好吧?”周明语含赤/裸的威胁,他一样一样的数给男生听:“值日完被锁在教室里,考试的时候坏掉的笔,书包里的小老鼠,还有早上……真惨啊荷灯。” “但你也没办法吧?”男生陡然的凑近,使其那张表情恶劣的面容蓦地放大在荷灯的眼前,“只要在这所学院里,你这贱种也就只能这样……” 怎么样? 这话不好听,但确实也没说错。 荷灯所在的学院全名叫做爱丽丝学院。 和其他学校不同的是,这是一所贵族制学院,真正的“上流社会”。 爱丽丝学院不以成绩、听话作为评判学生的标准,在这所以黄金铸就的校园里,学生背后的家族和权势才是能在学院里立足的根本。 而作为阴差阳错下得到进入这所学院邀请函的荷灯,出生在贫民窟的他背后没有任何的倚靠,所以理所当然的,除了背景以及更深层次的原因外,在这段时间里荷灯受到了不少的麻烦—— 真烦。 荷灯又一次地想。 在听到周明明显威胁的话语后,荷灯没有什么格外情绪外露的反应,相反,他感受到喷洒在自己面颊上的热气后,还漫不经心的偏移了点视线。 越过无数空座位,他看到了自己映在玻璃窗上的脸。 那是一张格外昳丽的面容。 那样雪白的面皮像是世界上最纯洁的花,搭着鸦黑的眼和殷红的唇,镜中人有着一张足以令所有人做上一生美梦的脸。 ——但对于荷灯来说,只有数不尽的麻烦。 天光半昧,教室里的白炽灯闪耀,窗面上的人缓缓眨了下眼,交错的光影恰好点在其眼角那颗淡黑色小痣上,并随着荷灯轻之又轻的一瞥,晃出无边的艳色,令一直注视他的周明不可控制的感到呼吸一滞。 察觉到对面人忽地攥紧自己手腕的力道,荷灯终于肯正眼转来瞧他。 半晌,他忽地弯了眉眼,重复道:“你说什么啊?” 周明被他笑的迷得神魂颠倒,下意识追道:“你要是跟了我,就没有这些事了……” 荷灯打断他点头应:“那当然啦,都是你叫人做的嘛。” 周明身体一顿。 他没想到荷灯会知道那些事是自己指使的,明明自己做的足够隐蔽,但……他细细看过那张勾魂夺魄的脸,没从上面看出什么反感的神色来,他吊着的心也就逐渐落了点。 也对,周明放宽心想——就算荷灯知道是自己做的又怎么样?他能怎么样? 没有家世作为靠山的学生在这所学院里就算知道了什么,也还是只能无能为力的忍气吞声,什么也做不了。 周明想到这里,因一时惊讶憋的气已然完全松开,他紧盯着自己面前那张稠丽的脸,本就不稳固的理智随着那点睫羽轻扇的弧度而缓缓崩落。 他本来就不是多会压抑自己内心情绪的人,既然被发现了,周明也就不再装了。他索性直接承认道:“是我叫人做的又怎么样?你要是上次答应我,我怎么会让人这样——” “只要你跟了我。”周明说着一滚喉咙,最后还是情不自禁地抓过眼下那段腻白的手腕,只是拇指稍微的搓磨,那上面就泛起莓似的红,“我保证你不会再遇到那些事。” “那很好啊。”荷灯弯着眼睛笑,声音小得只有两个人可以听见:“跟你——你想做什么?” 距离再次被拉近。 周明几乎可以窥见眼前人深黑瞳孔里自己愈渐痴迷的脸……荷灯一动不动的让他拉着、鼻翼耸耸地嗅闻,这样乖顺的反应令周明很满意,因而在他即将要触碰到那片雪白的面颊,荷灯陡然往后退了两步闪避开时,也没有恼怒起来。 荷灯本来就没有往这间废弃教室里走得太深,所以他不过是往后退了点,背部就抵上冰冷的墙面。 “躲什么?”周明很快就又跟了上去,他面上划开势在必得的笑,语气低低,像是呢喃的哄诱,“我想做什么?舔你亲你……你让我摸摸,嗯?” “妈的。”常年运动的男生,手劲自然不是一般的大,不过是刚不管不顾的握住底下那段曼曼腰身,荷灯就被疼的皱了眉,“好细,跟女孩子一样,好摸死了。” “当我的人,腿张开给我操一操。”周明凑到荷灯耳边声音沉沉道:“我保证没有人敢再动你,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听着他的话,荷灯不由有点好奇道:“什么都可以吗?” “什么都可以。”周明干脆地回答道,他咽了咽口水说:“你要钱,还是要身份?……我都可以……” 荷灯声音淡淡的打断他:“那如果我要你滚呢?” “……什么?” 周明被他突然的话弄的一愣,反应过来后他立刻神情恼火地攥紧荷灯的手,要怒骂出声:“你!——”但在下一秒,他对上荷灯蓦然颤颤的眸子,旋即头脑一空,就呆呆的又低头想要凑上去—— 叩叩。 一边锁紧的门在响起嚓啦两声后,自外朝里的被人推开,不算明亮的光折进教室,打断了里面正在进行的拉扯动作。 周明本来只差毫厘就可以触碰到那点洇湿的殷红唇瓣,因而感受到一边闯入的动静时,他不悦地抬头就想要斥骂,可等看清来人后他话又一下子堵在喉咙里。 借着头顶上的白灯,照出门口人那一张俊秀的脸,周明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林清墨?”盯着站在门边的来人,周明眉头拧紧着,随即问道:“你怎么在这?” 接着,他视线扫过门口人手臂上的红袖章,不由得挑眉嘲讽地笑了笑:“纪检部的手已经这么长了吗?” 听到这毫不客气的话语,门口的人依然维持着出现时的温润神情,林清墨没有理会周明带着明显敌意的问话,只微微笑着说了几句话后,他才在周明愈渐难看的脸色里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我来找人。”他朝一边的男生招手,柔声叫人道:“荷灯,过来。” 周明看着自己身边的男生安静地走出,在两人走出教室,离开自己视线的那一瞬,他对上荷灯微微侧过的一眼。 那颗小痣缀在眼角,鸦色的睫羽于涌动的气流里轻掩,弯出的弧度宛若铁月。 ——“拜拜。” “荷灯……” 走远之后,荷灯听见从身边传来的声音,他应声转头,对上林清墨有些愧疚的眼:“抱歉,我不知道周明他会这样恶劣……他一直都这样对你吗?” “嗯?我……”闻言荷灯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他像是纠结极了,攥着衣角的手松了又紧,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没事的荷灯。”林清墨看到男生这个反应就什么都知道了,他柔声安慰道:“我会处理好这件事。” 接着,他想到了什么,把手里一直拿着的书递给荷灯,“幸好我在办公室看到你落下的书,要带给你的时候发现你不在,问了其他人才知道你在这里。” 荷灯看着他脸上分外真切的关心神情,以及在接过书,指尖与自己相触时,对方还礼貌生疏的避开,像当真是和其外表那般的温润和善—— 虚伪。 荷灯抿着唇,表情羞赧地收回书,在目光和对面人短暂的交触后,他对着人浅浅地笑了笑,“谢谢学长。” 完全像是被对方举动感动到不行的样子。 很好,荷灯维持着脸上仰慕的神情,心底漫不经心地想。 一起装嘛。 如果是在刚开始,荷灯不知道身边人的真面目时,可能还真的会像现在表面做出的这样对林清墨感到感激……但很可惜,没过多久对方就露了马脚。 荷灯细细地算。 从自己被周明盯上开始,每一次当他身处被逼迫的处境时,与逼迫者性格截然相反的林清墨总会在最恰当的时机出现解围……一次可以说是巧合,但许多次后荷灯就不得不怀疑起对方的用意。 在途径过又一间教室,荷灯从窗户边的墙根走过时,貌似不经意的往里看了一眼,恰好可以看清门后的情景。 但从里面却看不见外面。 荷灯慢悠悠地想,怪不得每次林清墨都能那么准时赶到…… 也不知道他在外面看了多久。 比起脾气爆死了的周明,喜欢施加恩惠的“好人”,才是要难搞得多。 下课铃声响起,沉闷的走廊逐渐变得热闹起来,和在教室里的一样,即使走到外面,人群还是以各自的圈子聚集在一起。 这和这所学院的背景规则有关。 就算是出自有权势的家族,那也有三六九之分,有权势颇盛的家族作为倚靠的话,那么即使在这里,也会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周明就是这一届新生里家世算是上等的圈里人,荷灯不堪其扰后,也就只能借着比自己大一级,家世与周明相仿的林清墨的庇佑勉强躲避周明隔三差五的发神经。 平时可能还好点,但……荷灯回想了一下刚刚离开时周明蓦地回神,转而怒气冲冲的模样,觉得自己这次好像把人逗的过了头。 所幸身边人还能替自己挡几次,可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 感受着来自身旁男生越发灼热的视线,虽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过分的身体接触,但隐隐之中,荷灯知道这样的局面平静不了多久了。 怎么摆脱是个问题。 除非—— “他要回来了?!” 耳侧忽地传来一声惊呼,荷灯愣了下,本能的循声看去。 是靠近角落的人群发出来的。 发出声音的人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反应太大了点,脸上不由得晕出两团粉云,左右看看没有人过分注意到这边后,再开口时声音就小了:“是真的吗?你从哪里听的?” “我姐姐认识他身边的人,”被围在中间的女生撩了撩耳边的散发,微抬着下巴道:“其实算算时间他也要毕业了,确实是要回来了。” “那我终于能看到他了?!” 旁边有人听得糊涂,瞧见平日都趾高气扬的几人这时脸上都露出不寻常的神情时,还是忍不住问:“你们说的是谁?” ——叮。 林清墨接起电话,在那边的人说了什么后,他脸上转瞬浮现出惊讶的神色。 “太子?——他真的要回来了?……好。”他应道:“我会准备好的。” 等林清墨挂了电话,一低眼就对上荷灯好奇的眼。 “学长是不是有事要忙?”荷灯笑得甜,他善解人意道:“谢谢学长今天来找我,我等下还有课,那就先走啦。” 林清墨的确还有事要做,所以踌躇一瞬后还是没有开口挽留,可等荷灯刚走出一步,他又忽地想起什么的叫住了对方。 “忘了跟你说了,”收到男生疑惑的询问目光,林清墨微笑着缓言道:“关于你的学生会入会申请已经通过了……” “不过通知还没下来,名单还是秘密。”林清墨眼光顺过荷灯细长犹如春枝的脖颈,有十分隐约的晦色于他的眼里一闪而过,“我先偷偷告诉你。” 走近后,他拍了拍荷灯的肩,温柔道:“下次学生会见。”:,nw, 荷荷。 这是荷灯这一段时间来…… 这是荷灯这一段时间来收到最好的消息了。 和其他学校一样,爱丽丝学院里的繁杂事务也由学生组成的学生会统一负责施行,甚至自由性更大,由此衍生开来,属于学生会成员的权利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每年学生会都会面对新生展开一次招新,家世和人际关系都是入选的重要因素……而作为处于完全劣势的荷灯,想要进入那里,自然要另辟蹊径。 再次笑着道谢分别后,荷灯重新进入喧闹的教室。 被撕烂的书页依然散落在四处,但泼开的水渍已经干了大半,坐在他附近的人看到重新走进的荷灯,都不由掀起窥探的眼。 荷灯没有理会其他人三三两两的交流声,只蹲在地上安静地收拾被撕开的课本,一页一页的拼好叠好,在捡到最后一页纸时,不远处陡然变大的交谈声响令他伸出的手指蓦地一顿。 “什么‘太子’?”有人听得混乱,问:“那是谁?” 独特的称谓再次出现,荷灯垂下眼皮,指尖夹着页角,粉白指节微微弯了弯。 “你不知道?”他旁边的人像是诧异极了,接着便随意说了几个举国闻名的大人物,“这些你知道吗?” 闻言前者惶恐地连连点头,他道:“这谁会不认识?” 他又说:“但这和……有什么关系?” 旁边人冷笑一声:“当然没关系——因为这些人在他面前都算不上什么角色。” ——那这的确担得上“太子”的名号了。 听起来很厉害啊。 荷灯没有再管那余下的谈话内容,收拢好怀里抱着散纸后就站了起来,在他刚坐下不久,手边慢慢的有一个影子挨近。 丝丝缕缕的甜茉莉香犹如漂浮的花瓣使人心头一动,荷灯还没抬头,耳边就响起女生甜软的声音。 “荷灯……”柔软的墨蓝色制服裙在一堆狼藉的座位前停下,短发女生娇嫩的唇瓣抿了又抿,最后还是纠结着开口:“对不起,他们人太多了,我……” “里奈。”荷灯笑笑着应,“没什么事的。” 知道她说的是周明派人撕自己书本的事,对于眼前和自己同样出自贫民窟,日常也交流较多一点的女生,相比于其他人,荷灯的态度还是要更真心实意的温和一点。 只是得到回应后,对方依然没有离开。 荷灯手托着腮听着女生有一搭没一搭的找话题和自己闲聊,视角余光瞥到她放在桌上不断收紧的拳头以及时不时看向教室后挂钟的小动作,荷灯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有点意思。 “里奈,快要上课了。”荷灯提醒道,看着对方忽地一惊的反应,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仍然如常的和对面的人开玩笑:“赶紧回去吧,不然的话等下老师看见了又要以为我们在做什么了。” 听到这话,女生脸一红,但旋即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即刻又僵住了。 里奈仓促的往后再瞟了一眼,看见果真临近上课的时间,不由得面色白了白。 她回想起前天自己被人找去时,那个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男生低下头在自己耳边犹如毒蛇嘶鸣的威胁话语,伴随着当下耳边并听不到的时间流逝的声音,像悬挂的锋利斧头一下一下地荡在自己的心头,促使着她要赶快做出决定…… 荷灯在一边看着发呆的人,嗓音轻轻地叫了一声:“里奈?” “啊?什么……” 顿了顿,里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在末尾装作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对了荷灯!你上次是不是也去了学生会的招新?” “嗯?”荷灯眨了下眼,说:“去了。” 他问:“怎么了吗?” “没有,就是……”里奈言辞含糊:“我看到他们很多人都去了,荷灯你,你不怕选不上吗?毕竟他们好多都是有背景的……” 荷灯没有说话,只垂下眼,样子像是思索。 女生声音小了点:“刚刚是不是林学长送你回来的?……我听说他是负责招新的。” “如果学长愿意帮你就好了……” 上课铃声响起,老师从教室外走进,荷灯看着女生转身离开的背影,动作闲散的从杂乱的书堆里抽出还算完好的书本,摊开放在桌面上。 听着讲台上老师的讲课,荷灯提着笔安静的在书上做下笔记,从旁人的角度看去,也就只能窥见他线条绮丽的侧脸,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会是谁呢? 心里的名单被一个个划去,到最后只余下了那个最有可能的名字。 那就好解决了。 放学后荷灯笑着婉拒了其他人的陪同,一个人回到宿舍。 因爱丽丝学院本身占地面积辽阔,以及大部分的学生也都是家世显赫,所以在住宿方面学院自然不会亏待,除了一些特殊的对象,宿舍大部分都是两人一间。 荷灯进门的时候,宿舍里还是暗的,他的另一个舍友还没有回来。 手机的屏幕几乎是和灯同一时刻亮起。 【周明:你到底想好没有?】 荷灯低头扫了一眼上面的讯息,在看到意料之中的发信人后,他手指随意一滑,就将熄屏的手机向下盖在桌上没有理会,径自去衣柜翻了衣服,慢悠悠地走进浴室。 等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和桌面紧贴的屏幕早就重新亮起,也不知道亮了多久,透着微弱的光。 荷灯换了一身宽大的白色t恤当做睡衣,黑色的短裤掩在衣服下摆里,只微微透出点边,底下露出的两条长腿笔直,腻白的肤肉被方才浴室里的热气熏得粉红,被还没干透的水汽包裹着,反出湿淋淋的光。 发了多少条? 荷灯看着挂在墙上镜子里映出的自己的脸,他漫不经心地猜测…… 10条? ——叮。 ——叮。 消息提醒声接连响起,荷灯在被烦到不行的时候才拿起手机,滑开屏幕后就看到了飘在顶上的信息框后鲜红的99+。 “嗯?这么多……” 即使早有预感,但蓦然看见这么多条消息荷灯也还是感到惊讶,他懒得一条条看过去,于是只大致地翻了一遍。 【周明:在干什么?】 【周明:他们说你已经回去了。】 …… 【周明:不回我消息?】 【周明:你生气了?】 【周明:那我跟你道歉可以了吧。】 …… 【周明:你和林清墨什么关系?】 【周明:你们很熟吗?】 那倒是一般啦。 看着最后一条消息荷灯慢慢地想了一下,比起其他人,和自己算得上比较认识一点的人里,周明居然还能排在前几位……不过也不奇怪。 毕竟他是自己看中的第一个人选。 在刚进入这所学院不久,面对明显的阶级差异以及专门针对于像荷灯这种通过特殊通道进来的学生,纪律和成绩的要求都十分严苛。 所以为了能够更快的度过适应期,荷灯把目光放向了在新生里名气显著之一的周明身上。 刚开始一切都很顺利。 在几次交集后,荷灯成功和男生交上朋友,并在对方的便捷特权下迅速的融入了爱丽丝学院的生活和学习中,但好景不长,还没过多久荷灯就注意到了身边人聚集在自己身上越发灼热的视线—— 摆脱比得到更难。 叮。 就在荷灯这一愣神的时间里,对面又发来了新的消息。 【周明:你到底什么意思?】 嫌你烦咯。 荷灯低着眼,手指动了动。 【你不要再找我了。】 对面回的很快,几乎是在荷灯刚把消息发过去后一秒,一个问号就被人敲着送出来。 荷灯没回。 在看到消息框里紧接着跟着一串气急败坏的狠话后,他想了想还是没拉黑,只是点到设置开了屏蔽。 退出聊天界面的前一瞬,荷灯看到周明发来的最后一句话: 【你给我等着。】 关掉手机擦干头发后,荷灯收好毛巾要带到后面去洗的时候,他在外面的舍友刚好推开门回来。 “诶,荷灯你回来了?” 进门的男生身材高大,皮肤在头顶晃晃白炽灯的照明下更显得黝黑,也使得他粗浓的五官看起来有点凶。 但在荷灯听到声音抬头后笑着和人打过招呼后,门口的人顿时一愣,随后挠了挠头,咧开嘴笑时立马有点憨厚的朴实感。 “对了,我给你带了饭。”门口人忽地想起了什么,关上门就立即走向桌边,把手里的袋子解开,端出里面的餐盒,动作娴熟地布好碗盘,等荷灯转身回来时,只需要坐下就可以动用了。 “麻烦你啦,骁阳。” 荷灯显然也不是第一次被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十分自然的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筷子,柔软的白臂和对面健康的小麦色对比出暧昧的色差视觉,荷灯吃饭的时候习惯了细嚼慢咽,秦骁阳站着看了会儿,最后还是也坐下去了。 太瘦了。 秦骁阳看着荷灯细伶伶的腕骨,他忍不住提醒道:“你、你多吃点……” “嗯。” 应是应了,但荷灯向来胃口小,就算有心多吃几口,到后面也还是剩下一堆。 秦骁阳伸头看了看,完了起身又从哪里变出一盒小甜点,献宝似的往前面递。 “我听别人说这家的蛋糕好吃,今天特地给你带了一份。” 荷灯愣了愣,笑了:“谢谢。” “没、没事。”秦骁阳高兴道:“你喜欢就好……” 在看着对面人一点一点吃着蛋糕的好看模样,秦骁阳只觉得比自己吃的时候感觉还要甜,心脏也怦怦跳得快,这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感受。 尤其是荷灯刚洗过澡,乌黑色的碎发还略带潮意的软焉焉地搭在其雪白的侧脸,一眼看去干净又漂亮的,轻而易举的就令秦骁阳傻了似地盯着人目不转睛地看。 荷灯心里还想着事,等他回了点神发现对面人越发滚烫的视线,也抬眼回对上去时,对面人却一下子又红着脸避开。 真可爱。 像是做坏事的小狗。 荷灯弯着眼睛笑笑,没说什么,但这样过了会儿,对面的人自己就觉得心虚了。 秦骁阳尴尬的又挠了挠头,随便找了个话题扯过去:“对了,我听他们说学生会的录取名单明天就要出来了……荷灯你报的哪个部门来着?” 荷灯托着下巴,懒洋洋道:“纪检部。” “那很好啊,”秦骁阳因为出众的体育方面才能,早在入学前几天就被体育部破格提前录取,即使他这段时间一直在训练,没怎么注意学院里的情况,但也几次撞见过纪检部的成员趾高气昂的模样,知道那是一个好地方,“你一定可以进去的荷灯!” 荷灯眨了眨眼,朝他道了声谢。 忽地想到了什么,秦骁阳又皱了眉头问:“那个周明还在找你麻烦吗?” 他之前就有从其他人嘴巴里听说同年级的周明一直缠着荷灯,但每次秦骁阳听了生气想要去找人的时候,荷灯又都会拦住他。 脾气够爆的秦骁阳不能不听荷灯的话,所以也就只能隔几天就问一次情况。 荷灯想了想说:“是有。” “他——” “不过没关系。”荷灯笑说:“快要解决了。”:,nw, 灯灯。 学生会的录取名单果然…… 学生会的录取名单果然在第二天的一早进行了公布。 荷灯和其他人一样站在公告前看着名单上的姓名,他按照林清墨给的信息,很轻易的在纪检部的录取名单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离开公告栏后,在前往教室上课的路上,荷灯听到不少人沮丧的抱怨,也有被录取人的喜悦炫耀,甚至还有零星几句对录取名单的质疑……这也算是每年必经的节目了。 只是今年的格外热烈。 上完一节课,下课的时间里荷灯洗完手从卫生间走出,临近转角处时他听到围在前方人的议论内容。 “荷灯?他是谁?” “不认识啊……好像是‘特殊生’。” “那他为什么能进纪检部?” 等回到教室,这样的话只多不少。 但又因为有所忌惮,所以谈论的音量低了许多。 荷灯刚坐下,他底下的抽屉边就泛出白色冰冷的电子光,手机屏幕上闪动的名字是发消息一直得不到回复所以转为播打电话的那人。 直到电话被自动挂断,对面紧接着打来第二通时荷灯才接了起来。 一接通,手机里就传来对面人气急败坏的声音。 “荷灯?你翅膀硬了是吧?敢不接我电话——” 荷灯轻轻的喂了一声。 “……” “不好意思,刚刚有事没看到。”荷灯在这边笑着说:“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隔了几秒后,那边的人才重新开了口。 像是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情绪间的失态,周明这下稳住了声音,慢悠悠地问:“最近这么忙?” 荷灯还没回答,他就自顾自地接:“忙着讨好你的学生会大红人?” “都没时间回我消息了。”周明说。 荷灯看着自己桌面上摊开的课本内容,翻过了一页,“我不是说不要再联系了吗?” “……” 周明默了默道:“为什么?” “因为你这样真的让我很困扰啊。”荷灯说:“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周明像是没听到,他说:“是因为我找人动你的书?” 荷灯声音淡淡:“你是听不懂我说话吗?” 手机那边的人笑了声。 “你是觉得自己进了学生会所以不需要我了是吗?”周明道:“那就看你是不是能真正进去吧。” 电话挂断之后,荷灯这次就把人拉进了黑名单。 操作设置完成,荷灯模样乖巧的等候下一节课的开始,他安静的反应像是周围对他无数的猜疑声都不值一提……直到舆论发酵到最高点。 到了休息时间,荷灯和同班的一个同学在食堂用餐时,坐在他们前边一桌的人明显看到了他,但说话时的音量不仅没有放低,相反还特地提高了许多,像是故意要让人听到一样。 “诶!要我说啊,我们这些人还比不上一个从那种地方出来的东西……有的人命还真的好。” “长了个好脸,攀上了林清墨,想进所有人挤破头的地方,还不是他几句话的事?” 这其中指代的对象太过明确,周围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一时间环境都变得嘈杂,就连坐在荷灯对面的男生脸色都变得尴尬。 荷灯头埋得低,他掩下的眼睫簌簌,握着餐具的指节苍白,整个人在毫不掩饰恶意的流言里宛若极薄的白色纸张一样脆弱。 近距离地看见到那如花苞般艳丽的昳丽眉眼,今天得以陪同荷灯用餐的男生在一阵目眩后,终于反应过来的安慰了几句,荷灯情绪不佳的三三两两回应过后,他们在门口分别。 荷灯在要到宿舍楼下时收到了新的消息。 【林清墨:有事,到207宿舍找我。】 其他人在吃完饭后,大部分都还有其他活动要参加,因此宿舍楼道间就格外的安静,荷灯脚步很轻,循着门牌号一间间的经过,最后在廊道的末尾停下。 荷灯还没敲门,门就先从里面打开了。 林清墨像是等了很久,拉开门后就微笑着让人进去,荷灯偏头往里面看了眼,只瞥到窗帘拉紧后昏黄的光。 207是单人间。 爱丽丝作为主要面对家世显赫的学生进行招生的学院,生活设施自然都不会差,而作为少数单人间,则更是宽敞无比。 但在这样十分充足广阔的空间里,荷灯放眼看去,却没有看到任何一张椅子的影子。 “来,坐。”林清墨示意荷灯坐在屋子里那张分外显眼的床边,与周围简白的装修风格不同,那张床上的床单是漆黑的墨色,荷灯一坐下,床垫就陷下柔软的弧度。 房间的主人还站立着,于窗帘那边透过似蜂巢的光点间,拦下一竖黑影,斜斜的,弯在荷灯的手边。 林清墨说:“今天结果出来了,但事情变得有点复杂。” 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坐在床边的男生闻言抬头看他,抿紧唇瓣,安放在床沿两侧的手微微蜷起,雪白的肤色和深色底布晕出强烈的色差。 过了会儿,荷灯嗫喏着要开口:“我……” “你有和其他人说过吗?” 林清墨蓦地打断问,他目光仿若不经意的滑过床上男生裸露在外的肌肤,他神色温柔的继续道:“我也是今天中午才听到那些话,现在学生会那边要对结果进行重新商议,入选的正式名单可能会有变化。” 在这样以绝对权势决定一切的学院里,遍地都是达官贵人的子女,公平是他们最嗤之以鼻的规则,甚至还比不上他们私下开的一瓶酒来得价格高。 作为站在学院高处的学生会,这类组织自然也不会讲究这种可笑的东西,每次选拔背后都会进行多方面的考量,暗箱操作更是多之又多,都是彼此间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但荷灯这次入选之所以为引来诸多不满,无外乎就是他“不算高贵”的出生,任何一个贵族都不愿意被一个来自贫民窟的学生比下去。 “我知道了。”荷灯低着声音说,他顿了顿,又摇摇头:“我没有和其他人说过。” “嗯?”林清墨一怔,他道:“谁都没有吗?” “都没有。” 那就奇怪了。 林清墨想到在今早名单一出后,那些流言就如同早有预谋一般的疯长,如果不是提前得知了消息,哪里会发展、流传的这么迅速—— 林清墨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顿了顿,道:“是周明?” 荷灯像是觉得有点难堪地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他微微侧过脸,即使在光线不太明朗的空间里,他的容貌依然秀丽,令正注视他的林清墨不禁微微失神。 荷灯轻声细语道:“我不确定……” “应该就是他。”林清墨说。 “嗯……”荷灯身体动了动,像是想要站起来,但等他刚起身一点,就被人按着肩膀重新压下,也就是这个时候,荷灯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林清墨已经走到了自己跟前。 距离很近。 清晰的青柠味正随着对面人俯身的动作越发浓郁,荷灯诧异地睁大眼睛,深黑色的瞳孔里映出男生缓慢放大的脸,对方的表情还是那样温润有礼,但底下扣住他的手却是紧而暧昧。 “周明为什么这样对你?”林清墨语气低沉,热气扑在荷灯面颊上,蒸得那颗浅淡的眼角痣都流出惊人的艳色。 还没等到荷灯的回答,林清墨先难耐地揉了一把自己手心里枕着的皓腕,是跟流水似的滑,也娇,不过是被自己稍稍用点力搓一下,就生出一道惹眼的红印子。 “怎么这么嫩?”林清墨凑近问:“他也摸过你吧?” 潜藏在心底的欲念终于再压抑不住,林清墨看着咫尺间的面容,他不由回想起第一眼见到荷灯的时候。 在一众来参加招新的学生里,站在不起眼角落里的男生却能够一下子抓住他的注意力,隔着人群,林清墨看到那个那个样貌格外出众的男生偏过脸看了自己一眼—— 就和现在一样。 正午的灿烂阳光被窗帘过滤,余下的一片昏黄色光斑碎在那双潋滟的眸子里,荷灯缓慢的落了下眼,半晌,他又弯了唇角——很难说清那一瞬间的感觉,林清墨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攥住,他呼吸不能,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了,只凭着本能低头…… “学长。”宽大的衣袖往下滑了滑,露出底下腻白的手臂,荷灯伸手抵住面前人的胸膛,他没怎么用力,却足够令那人难以再前进一步,“不要这样……” “那你要和周明在一起吗?”林清墨压着嗓音说:“还要被他这样欺负,逼迫,但什么都做不了吗?” 听着,荷灯按在两人之间的手臂似有松动的脱了些力,男生趁热打铁,将身体随即压下一点。 “我会让你进学生会,也帮你解决他,”转而抓住那只拒绝自己的手,林清墨将荷灯的手掌按得更紧,让自己鼓动的心跳清楚明显的传递过去,“你应该知道吧……我很喜欢你,荷灯。” “你和我交往吧。” 被告白的对象没有立即做出回应,荷灯撇过头,躲开男生灼热的视线,过了会儿,他复又推了推身前的人,对方这次也十分听话的起了身。 “学长,”荷灯顿了顿后说:“我再想想。” “不急,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林清墨又恢复成之前在荷灯面前那般的温和,他微微一笑,像是势在必得:“我等你的回复。” - 离开宿舍后,很快,荷灯在下午下课的时候收到了来自学生会的录取信息。 【恭喜你已成功入选至学生会纪检部…… ……请于下周一早上11点到学生会三楼参加会议。】 消息是由机器统一发送至每个入选的人员手上,因而在荷灯收到消息的同时,教室里其他有入选的人也同样收到了,教室里紧接着就热闹起来了。 讲台上的老师无法遏制底下这些自己得罪不起的学生,因而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继续讲课,荷灯抬起头时,看见坐在前方的女生偷偷转头看自己的一眼。 在和荷灯对上后,对方立即吓了一跳的转回头,慌张的样子明显到她身边的同桌都看了出来询问了几句。 真可爱啊。 荷灯笑笑,收回视线,低头在回复栏上敲下了回复。 【收到。】 事实上,就算不是为了荷灯,林清墨也还是会出手解决传出流言根头的人。 他有心参与下一任学生会会长的竞选,所以在他所负责的事务里容不下一点污点,就算是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也不能摊开放在明面上。 况且原本最初林清墨想的是为了平息流言,要改动人员名单,但和人见了一面后,鬼迷心窍下,他又改变了想法。 而改变想法后,为了免生后面的事端,林清墨必须处理好一切。 林家和周家的实力势均力敌,但借用学生会的力量后,给学院里的某个学生使绊子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诶,周明……他怎么了,怎么去了分校?” 过了几天,到了去学生会报道的时间,荷灯进会议室随便找了个位置入座后,就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 想到这几日格外安静的那人,荷灯眉眼一挑。 解决的这么快? 在刚开始时他就考虑到对方不是容易放弃的性子,所以在看到周明派来探话的里奈时,才假意做出对对方话里的提议心动的模样,再等名单出来后,为了给自己一个教训的周明自然会拿住这个把柄……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 一直烦人的对象在更加强大权势的针对中不得已退让,之前被人操纵的流言渐渐也失去了踪迹……而其中更为重要的是自己最终的目的得到了实现。 前面两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又讲了什么荷灯没兴趣地转开头,目移至前方时,恰好一边的学生会管事走上了讲台。 全场静了下来。 在一段走场面的慷慨激昂讲话后,讲台上的人就开始公布正式的名单,随着一个又一个部门人员名单的公布,直到最后,荷灯也没听见自己的名字。 ——问题不大。 会议在宽阔的阶梯教室展开,荷灯来的晚,坐在后方,居高临下的往下看,在人群涌动着离开时,他和底下的林清墨对上眼。 对方朝荷灯挥了挥手。 跟随着对方的动作,荷灯从一边的楼梯下到男生身边,被人揽着肩膀凑到耳边小声给他解释:“没来得及和你说……为了避嫌,给你临时转了部门。” 荷灯不置可否点点头。 “来,这是郑明楚。”林清墨笑着握住来人的手,打过招呼后给荷灯介绍,“文艺部部长。” 荷灯一怔,转头和人对视上—— 那是一个极白的男生。 或许说是苍白才更为准确。 对方站在门口,屋外擦过的日光映覆在男生的半边脸侧,苍白肤色下青红血丝隐现,搭着其白金色的头发,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病态的沉郁。 在与对方握手问候时,荷灯看到对方眉间一闪而过的厌恶—— 嗯? 手与对方浅浅相触后分开,荷灯还眼见着对方从怀里掏出巾帕,擦了擦手。 懂了。 是。 “不好意思,我有洁癖。”男生冷淡道。 他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但从其外表上看,荷灯倒是一点也没看出来。 只能看出对方对于自己这个突然被塞进去新成员的厌烦…… 是有点新奇的感觉。 荷灯对着人笑了笑,郑明楚见到荷灯脸上的笑容不由得一愣,等他反应过来后,脸色又暗自沉了点。 “还有事。”郑明楚和林清墨说,“我先带他去和其他人汇合。”:,nw, 球场。 学生会拥有独立的一栋…… 学生会拥有独立的一栋楼。 红色的瓷砖铺满高楼的外壁,在早晨的阳光照耀下像是崭新的血,而荷灯跟着前面的人顺着另一边人少的通道离开,进入红楼的后院后,映入眼帘的又几栋小洋楼,却是遍体的白。 他们在其中一栋房前停下。 荷灯看到立在门前的铁牌,在古老花纹的环绕中,上面印着文艺部几个字。 里面已经有了不少人。 听到门口的动静,坐在大厅的几个人都纷纷侧过视线,看到来人时,都接连站了起来。 当荷灯从男生的身后走出,在看见他时,其他人的表情又都出现不约而同的变化。 在场的大部分都是新生,因此他们对于那个和他们同年级,近几日来流言中心的漂亮面容都有几分熟悉和好奇……他录取的不是纪检部吗? 来这里干什么? 郑明楚没管其他人奇怪的脸色,只径自开口问:“人都到齐了吗?” 听见他发话,一边负责登记人数的副部长回答:“都到了。” 郑明楚颔首。 在所有人都入座后,他没有多余的开场白,开门直入的就直接讲解了有关文艺部负责的事务范围。 “顾名思义,文艺部就是负责学院里有关文化庆典和艺术节之类的活动……我们负责的范围很广,事情很多,因此我希望所有人在处理事务的过程中能够及时沟通,避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在座各位都是经过筛选进入文艺部的,”荷灯感觉到讲话的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但等他看过去时,对方又移开讲了下去,“所以我相信各位的能力,也相信大家能够圆满完成每一次的活动安排……” 荷灯坐在角落,漫不经心地想着前方那人刚刚看自己的那一眼,以及对方从头到尾格外冷淡的态度,思索了一会儿后,才恍然大悟那是看花瓶的眼神。 也对。 任由谁安排好自己部门的人选后突然又被塞进来一个人都会觉得不爽的吧? 事情变得难办起来。 但也没办法。 毕竟,是自己想要来的。 在上方的人又一次看过来时,荷灯朝着那人不闪避的弯起眼睛,唇角翘起微小的笑意。 “……” 郑明楚在看见那张明丽的不得了的脸上的笑时,话语不由得陡然一滞,可等他要做出什么反应时,荷灯又仿若不经意的转过头和一边的人闲谈起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男生眉头一皱。 “在接下来一周,”重新整理好思绪,郑明楚才继续道:“文艺部就有一项活动安排需要大家去完成。” 闻言底下所有人都好奇地看过去。 荷灯也停止和身边人的窃窃私语,安静地坐好,等待着上面人的安排。 郑明楚道:“今年新生入学时由于一些原因,以至于欢迎会延后……经过学生会商议,将于下周六合并欢迎会和学园祭,两场活动一同举办,具体事项由我们文艺部负责。” “三人一组,周一晚上前每组都要提交一项活动安排上来,”郑明楚转头示意一边的副部长走上前,“分组已经分好,等分配好,你们认识完就可以离开了。” 已经分好了? 荷灯第三次和人对上视线,这一次他莫名有了不祥的预感。 果然。 “……荷灯?” 在念完分组后,副部长看着名单末尾那个被人用黑笔随手添上去的多余的姓名一时有点怔愣,不知道要怎么做。 上面人的可疑性停顿也使其他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去,三三两两的目光落在荷灯身上,目光说不清是幸灾乐祸,还是纯属疑惑,但至少没有一个人率先发声当那个出头鸟。 “多了一个人是吗?”郑明楚像是才发觉这个问题,他看着底下的男生,态度随意道:“那就让他自己一个组吧。” “没问题吧,荷灯?” 荷灯静默了会儿,随后才在所有人看来的视线里笑着点头答应了下来。 等荷灯从学生会出去,上午的放学铃声就刚好响起。 爱丽丝学院的课程安排一向轻松。 因学生群体的特殊性,所以学院在安排十分雄厚的师资力量的同时,也不忘开展其他的娱乐活动,除了一些只有在特殊时间段开放的项目外,其中最受人欢迎的活动无异于就是篮球了。 荷灯刚好撞上体育部要去打球的一行人。 走在开头原本神情恹恹,低头玩着手机的男生在旁边人说了一句什么后蓦地皱起眉头,但等他视角余光扫到一个身影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就惊喜起来。 “荷灯!” 秦骁阳迈开长腿,两步就到了听到叫声转过头看来的荷灯面前,他个头着实是高,荷灯身前的阳光被他挡得严严实实,荷灯一愣,手就被人拉住了。 “骁阳?”荷灯反应过来,他看了看对方身上的球衣,又探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一群人,明白了,“你是要去打球吗?” 秦骁阳下意识嗯了声,但紧接着他又道:“你是要去吃饭吗?我陪你……” “不用了。”荷灯感觉到其他人看过来的视线,他想了下,委婉拒绝道:“你的朋友还在等你。” 秦骁阳自然也知道,甚至从他背后那群人里还传来几声起哄和催促……但他就是不想走。 荷灯往后刚退了一步,下一秒拉着他的手就蓦地紧了紧。 宽大深色的手掌牢牢圈住底下细白的腕骨,在肤肉紧密相贴间,不知道是不是温度逐渐高起来的缘故,荷灯感受到他们之间被细密汗水浸湿的粘腻。 似乎是对此有点惊讶,他抬眼去看背着光站在自己身前的男生。 秦骁阳眉目坚毅,又由于在暗光里,因此也更显得凶……但谁也不知道这样看上去十分不好惹的男生在私下却会这样,手心淌着汗的,拉着另一个人的手不肯放。 像倔强粘人的小狗。 在这一分钟的怔愣间,等在后面的人群已经渐渐有些不耐烦起来,几个嗓门洪亮的男生更是直接大声催促起来。 “秦骁阳,你在那里干什么啊?还打不打啊!” “是你对象来了吗?” “别磨叽了,叫你对象一起去就好了……” 刚刚荷灯的人被反应很快秦骁阳遮得很紧,因此其他人也就只能隐约瞧见是一个身形高挑的身影,再看他依依不舍的样子,都一致默认是秦骁阳的对象了。 只是等他们再细想时,又根本想不起什么时候秦骁阳居然背着他们谈了恋爱。 一片闹声里男生的嘴唇依然紧抿着不说话,跟谁较劲似的,只盖着眼一动不动的盯着荷灯看,旁边的起哄声又此起彼伏的吵得人心烦,秦骁阳皱了眉头忍不住的刚要转头去阻止,但很快荷灯就也拉住了他。 秦骁阳身体忽地僵住。 他错愕道:“怎……” 荷灯毫不费力的就拉开男生锢在自己腕上的手掌,在对方要反应过来时,冰凉柔软的手指就滑进男生的指间,又轻又柔地扣住。 “那等下一起吃饭吧。”荷灯笑着说。 “啊,好。”秦骁阳愣愣地回答完,默了下又问:“那……你现在要去哪里?” 荷灯思考了下,问:“你们球场那边今天外人能进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荷灯道:“那就去看你打球吧。” 就这样轻飘飘地决定下来。 直到被荷灯松开手,两人并肩走向人群里时,秦骁阳才回了神。 回忆起刚刚发生了什么后,秦骁阳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被巨大的云朵砸中一样,整个人都不禁飘飘然起来,心脏跳得快的像是狂风暴雨。 “不是女朋友啊……” 在看清被秦骁阳掩在后面的人后,原本期待满满的人群顿时都有点失望,但又随着那人的走近,看清男生的样貌后,队伍的嘈杂声在骤然间就静止了。 等到过了不知道多久,才有人憋不住的爆了声粗:“我靠……” “他、你……” 荷灯知道这些人是和秦骁阳平时一起玩得比较好的体育部成员,所以他先礼貌而拘谨的介绍了一下自己:“你们好,我是秦骁阳的舍友。” “舍、舍友啊……” “他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看的舍友……”有人喃喃出声,直到被旁边人拍了一下后才倏的回神,忙道:“啊、这样啊……那你要和我们一起去球场吗?” “是的。”荷灯说:“打扰啦。” “不打扰,不打扰……” 在连连客气的问候后,一直站在后面没说话的其他人也还是按捺不住的凑上来和荷灯搭话。 “诶,你叫什么名字啊?” “你好白啊,晒不黑的吗?” “以后可以常来啊……” 秦骁阳站在旁边什么话也没说,只看着再两三句话后,那些平日里都粗手粗脚的男生们一下子都跟转了性子似的,从未见过的轻声细语不说,就连最大大咧咧的几人,现在目光都怪异的在闪躲,脸上也透着不正常的红晕。 然而令他们这样反常的对象却只是浅浅的笑着,他什么都没有做,就收获了在场所有人的好感。 秦骁阳刚刚躁动的心逐渐冷了下来。 他莫名地感觉到气闷,就连和荷灯一起走去球场的兴奋感也慢慢的被另一种古怪的情绪侵袭覆盖,堵得他不想说话。 只一个人沉默地听着耳边的欢声笑语,板着脸安静地走。 但在这过程中秦骁阳又克制不住偷偷地偏过头几次,在快要被发现时又快速地转回去。 ——我在做什么? 秦骁阳憋不住的在心里骂自己有病。 天天都能见到的人有什么好看的?……但。 荷灯好看吗? 好看。 好看我为什么不能多看? 想看好看的人不是病吧。 那我有病吗? 那—— “那我们先走了啊!” 陷入自我纠结的秦骁阳猛地回过神后,就发现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并且其他人都已经往场地里走了一段距离了,还有几个人去了器材室拿球…… 只有荷灯还站在自己的身边。 秦骁阳在原地默了会儿后,也决定抬脚离开,但临走前他虽然郁闷,可还是仔细的安排好荷灯的去处:“你也去吧……观众席就在那边,前面的位置最好,不会被太阳晒,你等下渴了的话第一排前面有水,饿的话……你等下发信息给我,我去给你买。” 哪里有打球的人去给看球的人买东西的道理? 但被事无巨细安排好的对象却像是什么都没觉得不对地点点头,秦骁阳再站了两秒,就转头要走。 他刚迈开一步,落在身侧的手指就被人勾住了。 秦骁阳一下子就呆住了,他惊讶的地转身,这次他对上的是荷灯笑眯眯的眼。 痴愣间,秦骁阳眼见着那张分外漂亮的脸朝自己身前凑近了点、放大,下一秒,又有柔软的触感轻轻地拍打在他的颊侧。 他一顿,“荷灯……” “刚刚是不是做坏事了?”荷灯微微偏头看他,声音轻笑道:“看我干什么?” 秦骁阳没想到自己的小动作居然被发现了,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我——” “要加油。” 看着对面个字高大的男生因自己简单的一两句话而爆红的脸,荷灯不禁觉得好笑,远处已经传来其他人的喊声,荷灯转头看了眼就哄着还直愣愣站在自己边上的男生入场。 “他们在叫你,那我也走了。”荷灯说:“专心打球,我在上面看你。” 分别后,荷灯按着秦骁阳说的位置坐下,相比阶梯高处的位置来说,前排的座位的确要阴凉点。 一望无际蓝空上投下的太阳光被恰当好处的遮凉棚覆盖,和荷灯相同来观众席看球的人居然还不少,至少快要占满将近三分之二的前排位置。 也就是在那些同样来看球人的谈论声里,荷灯才知道今天秦骁阳他们打的居然还是一场和其他人正式的约赛。 秦骁阳他们穿的是红色的球衣。 荷灯一眼就看见红色队伍里那个显眼的高个,即使在个头和样貌都不俗的人群里,男生也显得出众些。 而在秦骁阳他们对面的队伍则是穿着白色的球服,在那里面荷灯看到了几个眼熟的身影。 随着一声哨响后,比赛开始了。 其实荷灯并不是很看得懂球,在混乱的交锋局面里,他的视线也就只能勉强跟着球走,听着其他人忽高忽低的叫喊声来判断局势怎么样。 目前来说,是红队更胜一筹。 毕竟是体育部的人,天天训练培养起来的默契自然不是对面人临时组起的队伍可以比的,在进球再次失利,比分差逐渐拉大后,白队的人明显都有点浮躁了。 正面对不上,那么也就只有想点小办法了。 在短暂的休息后,再开场时,红队的人一下就发现对面人转变了计策。 他们不再选择被对方的节奏牵着走,而是分出了大部分人去针对阻挡那个个头很高的男生,他们从一开始就发现那个男生是对方的主力,势头很猛,接连几个球都是由他接手投进的。 随着越发接近中午的时间,头顶上的太阳也就越发的毒辣。荷灯坐在高处,可以很清楚地看见自己眼熟的那几人都有预谋的围住那个显眼的红衣,并在这时,球从另一方传来—— 秦骁阳稳稳接住。 耀眼的阳光铺满整个赛场,这个时候从男生额角流下的汗水都像是金色的,秦骁阳面对着几人的围拦也丝毫不慌,露在外的紧实肌肉绷起,他灵活几个试探假动作后,很快就从中发现破绽的突破,一个闪身就跨了出去。 随着场边的欢呼,负责阻拦的几个人匆忙的瞟了一眼旁边的计分牌,看到了上面再次拉大的分差。 是足以令他们的对手成为近段时间笑话的差距。 ——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问题。 在接下来的比赛里,伴随着继续拉开的分数的是白队里特定几人身上不断被撞出的伤。 红队的人做得隐蔽,饶是在场那么多人在看的情况下,也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对,自认为那是比赛正常的磕碰,以至于那几人终于受不了主动要求要替换下场时,还有不少人认为白队是输不起。 只有荷灯知道那几个被暗里针对的男生是原本周明身边的那几个人。 有一个还是前几天刚见过,就坐在自己对面,在食堂散布流言的那个男生。 手机屏幕亮起。 比赛结束后,人群稀稀拉拉的走了点,秦骁阳他们自己一队又要再打一会儿,像是怕他看得无聊,对方发来信息询问荷灯觉得比赛怎么样。 荷灯看了眼下面远离人群,躲在一旁发信息的男生,手指动了动。 【觉得你很帅】 底下的身影很明显的呆住了。 再下一秒,荷灯就看到秦骁阳僵硬地抬起头,朝自己看过来。 荷灯笑着和对方挥了挥手,不出所料的很快,对方又闪躲地低下了头。 刚好那边已经有人在叫他了,荷灯最后回了两句就收起了手机,在随意环视一圈这处很大的露天体育场时,荷灯从远处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短头发、安静的、怯弱的。 雨天。 里奈很慌张地缩回了身…… 里奈很慌张地缩回了身子。 她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呼着气,差点被看到的紧张刺激感让她的心跳加速到极致,怀里像抱了一窝兔子似的乱蹦,停都停不下来,直到她后面不安地又趴在阴影处看了几眼,看到看台上男生恍若不觉的样子,才安下了心。 但她还没缓多久,就被另一道声音再吓了一跳。 “里奈?” 正在打扫卫生的女生被她反应很大的动作惊得皱了眉头,再开口时语气就更差一点:“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 “快点干活可以吗?”女生烦躁的拿着扫把清理地上的垃圾,“快到中午了,我还要去吃饭……烦死了烦死了!” “哦,哦……好。” 里奈拿起扫把,沉默地听着另一个同伴抱怨。 “为什么只有我们要做值日啊?”女生烦透了地道:“凭什么他们那些大小姐大少爷一下课就可以去玩,还可以看什么比赛,我们就要在这里做什么值日?” “……” 因为我们是贫困生啊。 里奈在心里道。 爱丽丝作为设立在寸土黄金国都里,招生面向都是贵族群体的学院,自然不可能让那些通过正式渠道进来的学生去干这些繁杂的值日,但对此,本可以请专门工作人员来处理卫生的学院也没有那样做。 因为他们有认为天生可以从事该工作的人选。 在签订入学协议时,相比于其他人,里奈他们的协议内容规定就要严苛得多。 包括但不限于要无条件服从学院安排的所有勤工俭学项目。 完全的单方面约束。 但他们不能不签。 只要能够暂时的脱离那片永远潮湿阴暗的地方,就算付出点代价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烦死了,怎么还有这么多……” 里奈听着耳边喋喋不休的抱怨,顿了顿,还是没说什么。 对方其实也不需要她作出什么回应,只自顾自地说,等她说得累的时候,刚好有人打电话过来。 “喂……什么?真的吗!”女生听着电话,表情瞬间欣喜起来:“那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后,女生这才想起自己的活还没干完。 她眼神瞟到一边正低头扫地的里奈身上,想到刚刚电话里的消息,纠结了瞬,还是试探地开口了。 “里奈……那个,我现在有事可能要先走,”女生合手求道:“你可以帮我做一下剩下的值日吗?” 里奈闻言直起身一愣:“有什么急事吗?” “有……就是,”女生咬了咬嘴唇,还是坦白道:“就是刚刚小丽打电话说陈宝儿要出去缺个人,让我赶紧过去。” “陈宝儿?”里奈惊道:“你什么时候和她扯上关系的……她出去关你什么事?” “而且,”里奈小声道:“她不是脾气很差……” “富贵险中求嘛!”女生道:“你知道上次小丽跟她出去一趟拿了多少好东西吗?她们这种大小姐手里漏出来一点钱,都够我们家里吃几年的了。” “求求你了里奈……诶,要来不及了,我先走了!”女生看了时间急匆匆地就要离开,也不等里奈答应,“——等我回来就请你吃饭!” 里奈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最后才没办法的捡起被人扔在地上的扫把靠在墙角,叹了口气后,认命的自己一个人继续打扫。 只是这样安静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在她刚转身倒了趟垃圾时,忽地就听到从身后传来叫自己名字的声音。 “里奈?” 安静空间里忽然响起的一声,令正在干活的女生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她不可置信的转过身,看见了站在转角的男生。 “荷灯……” 这几天自己一直在躲避的人忽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里奈被吓到地往后倒退了一大步,下一秒,她不小心踩到脚边扫把头,旋即狠狠的就要往地上摔去—— 没有意想之中的疼痛感,取而代之的是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那点温热透过轻薄的衣衫传到里奈身体里,烫得她脸上都发红得厉害。 “没事吧?”荷灯嗓音温和极了的关心道,“要小心哦里奈。” 心跳得不能再快了。 女生闻言不知道是后怕还是羞意,面上的颜色越发浓,刚刚本能抓住荷灯手臂的手也忍不住的收紧,鼻端上传来男生身上好闻的香气,和自己的呼吸缠在了一起。 里奈头脑晕乎乎的,只愣愣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近距离放大的漂亮面容,心里朦胧的萌芽刚生出一秒,下一刻对方的话就让她又瞬间清醒起来。 “反应这么大的话,看起来真的很像被我吓到一样。”荷灯笑着,像是开玩笑:“可是我还什么都没做哦。” “……” 原本躁动的心在荷灯的话里蓦地冷却,在扶稳人后,荷灯就已经十分礼貌的放开了对方,但他却没有办法后退,因为女生还抓着他。 即使女生的力气比较小,但无意识下的抓握所带来的疼痛感还是令荷灯不着痕迹的敛了眉眼。 “里奈?” 他轻声提醒道。 被他叫醒的女生身体忽地一颤,游离的思绪聚回,涣散的瞳孔在重新看清自己抓着的人后,在一眨眼透出的恐惧里又因为荷灯轻声细语诱出巨大的愧疚而变得湿润。 “我、我……” “怎么了吗?”荷灯看着女生脸上流不完的眼泪,拿她没办法一样地叹了口气,随后抬起手抚住里奈的脸颊,动作轻柔的给她擦眼泪:“虽然说女孩子哭的时候都很漂亮,但眼睛还是会疼的……所以不管怎么说都还是不要掉眼泪比较好一些。” “你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荷灯语气温柔道。 从头到尾荷灯都没有提起过什么事,但里奈却又因为他这样过分的关心而越发觉得难过,但好歹没再怎么哭了。 只是还会控制不住的哽咽,眼睛也红肿的厉害。 她本来就不是多么坚强的性格,因此在被迫着做坏事后,总是会忍不住去看被自己害得流言四起的荷灯,但到那时自己却又懦弱得要死,连和对方对视都做不到,更不用说道歉。 莫大的悔恨和愧疚一直挤压在心底,直到在这样安静的空间里,被人温柔的擦去眼泪时,里奈才终于支起了坦白的勇气,“荷灯……我、我有事要和你说……” “嗯?” 荷灯的语气仍旧轻轻,即使现在里奈的姿势是几乎要躲进他的怀里,浑身颤着小抖,整个人都可怜又脆弱的透出点赏心悦目的美丽出来,作为被对方认可的安全避风港的他眼底也没有多少真实的温暖。 但却又足够。 他抬手轻拍在女生的后背,犹如一个贴心可靠的长者,里奈含着泪抬头时,就看见从上方窗口打进来的太阳光正正好的镀在男生线条柔和的面颊边,像雨落进溪里似的,完美融合的仿佛是荷灯自己就会发光一样。 那一时间里奈猛地恍惚一瞬,一眨眼,蓄在她下眼睑的泪珠就又落了两颗。 荷灯没说话,耐心地等她开口。 又等了大约两三分钟,里奈整理好情绪后,才低着声音说:“其实在你去学生会招新后,周明来找过我……” 事情和荷灯想的没有出入。 在发觉荷灯不受自己的控制后,周明便打算给人一个教训,好让对方在受尽磨难后重新乖乖地回到自己身边。 “他让我想办法去让你找林清墨……然后他、他再找人到处说你是找关系进去的,对不起荷灯,我、我真的很害怕那个时候……” “没关系。”荷灯说。 女生一愣,看向他。 和里奈想象中荷灯会因为自己的坦白而变得讨厌自己的表情完全不同,在这样近的距离下,她可以看见荷灯脸上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但自始至终其中都绝没有什么她以为的厌恶,反而她还从中看出一点关心和欣慰。 荷灯道:“这本来就没有什么,我也没有怎么样。” “可我……” “如果不是我,周明也不会找上你……而且我还很高兴里奈可以跟我坦白这件事。”荷灯垂眼轻笑着安慰她道:“这说明即使我会带来麻烦,里奈还是愿意和我当朋友的。” 听到这样柔和的话语,里奈回过神后,先睁大了眼睛,随后赶忙慌乱地点了点头:“我当然愿意……” “里奈是个乖孩子。”荷灯最后帮她擦干了脸上湿漉漉的泪痕,然后像是不经意地叮嘱:“那么下次还有人找你的时候可以先和我说……我会解决的,好吗?” - “叮” 陪人做完值日分别后,荷灯直到听到消息提示音才记起来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他刚打开手机,就听到从自己的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荷灯!” 秦骁阳一下场就发现看台上少了那个瞩目的人影,他甚至都来不及喝口水就扔下其他人找了一圈,直到在这个偏僻的角落才找到,他喘着气问:“你怎么在这里?” 荷灯低头看了眼手机,然后把聊天的画面举起来给他看:“跟你说过了哦。” 秦骁阳闻言一愣,下意识的凑过去看,这才看到在自己刚发给荷灯询问他在哪里的信息上一条就是对方说看到同学,有事要离开一下。 “……” 秦骁阳有点尴尬地直起身子,嘴唇紧抿着着,挠着头没有说话。 荷灯收回手机,倒也不是那么在意,只似真似假地抱怨了一句,“你都不看我消息。” 秦骁阳:“……” 男生自知理亏,但还是本能地想要辩解几句,可他刚要开口时又陡然想起在更前几条消息时,荷灯夸自己“很帅”的话后,到嘴边的话就搭着他越发烫的体温硬生生转了个弯。 “对不起,”秦骁阳道歉,“我下次一定会看的,啧……那我们现在去吃饭吗?” 荷灯没有异议的和秦骁阳并肩走去离他们最近的一条美食街,只是从街头走到街尾,两人都没有决定下来要吃什么。 当下正值春末,和酷暑也不过一线之隔,因此空气间早就有了点闷热的气浪,荷灯天生体凉点还好,走在他旁边刚打完球的秦骁阳就没有那么好受了。 荷灯不过是站在他身边,都能感觉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滚滚灼热的气息,湿黏稠密的,像是一张阳光织成的网把自己包裹住。 他偏眼看过去,就看见有汗水从男生的额角一直下落到锋利的颔骨,最后在其红色的球衣上洇出深色的水印。 感觉到荷灯看来的视线,秦骁阳立即反应敏锐的低头,动作娴熟的将自己手里提着的奶茶递到对方唇边,等荷灯浅浅吸了一口摇头不要后,他才重新又放了下去。 最后他们还是决定回宿舍看看外送。 一进宿舍秦骁阳就先去拿衣服洗澡,而什么也没干的荷灯则是拿着那剩下的半杯奶茶和对方的手机趴在床上筛选外卖。 等荷灯兴致不高的点完自己的饭,踩着拖鞋去阳台找人时,这才发现外面居然开始下起了雨。 雨下的很大。 没了门板的阻隔后,哗啦啦的雨声就铺天盖地的响在耳畔,透过阳台落地窗望向外面,更是可以瞧见许多密匝匝的雨线,天地间弥漫起薄雾,荷灯站着看了一会儿后才去敲了敲浴室的门。 听到敲门,里面的洒水声停了一刻后,在两秒后似乎又被人调大了点。 浴室里的人像是走到了门边,声音距离很近地问:“怎么了?” “你要吃什么?”荷灯低头看着手机上的页面,随口道:“我点了京安那边的……” 里面的声音沉闷地打断:“什么?” 荷灯一顿,随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略微有些诧异的抬起头,看向自己面前的门板。 屋外的雨似乎又急了点,但那雨声现在却几乎要被浴室里再次放大的水声盖过,荷灯站在外面却能想象到门里面热气蒸腾的情景,因为就连秦骁阳的嗓音里都好像被灌满了湿燥的水汽,涩得沙哑。 没听到荷灯的回应,秦骁阳似乎有些疑惑地又追问了一声。 荷灯这才回过神。 “我点了京安,”他稳着声调漫不经心道:“你要吃什么?” 这次里面人听清了。 但秦骁阳还没来得及回答,刚要开口时喉咙里就忍不住的冒出声闷哼,门外的人仿佛也因这突兀的声响安静了片刻。 “……骁阳?”门外的人语气迟疑的关心道:“你怎么了吗?” 秦骁阳听着耳边模糊而动听的嗓音,于雾气中他终是难耐地后仰起头,在如烈火燎原的情/欲里努力抑制住自己的粗喘,浴室顶上的亮明黄光洒在他短硬的发顶,照出潮湿的发根,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鬓角落下,滚过突出的喉结,再沿着底下浅浅的沟壑滑至消失不见。 “没有……只是不小心撞到了,”秦骁阳嘴上缓慢地答着,手下的动作却是更快,他想到与自己仅有一门之隔男生身上白皙的肌肤,以及对方在早晨触碰自己时的柔软,心底那最后一丝负罪感终于也被欲望所吞噬。 临到关头,秦骁阳却克制的放缓了速度。 在荷灯看不见的地方,男生的瞳孔幽深,一改在他面前的直白,像是万米以下的深海一样危险。 “你吃什么?”秦骁阳哑着声道。 直到听见荷灯乖乖地报了自己的菜名后,他才在那清澈悦耳的声线里重新动作了起来。 外面的人对此恍然不觉。 潮热的白雾不断腾起,男生小麦色的身体上覆满湿淋淋的水汽,紧实有力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起伏,勾勒出富有力量感的线条轮廓。 “……”荷灯顿了顿,“那就这样啦?” “……嗯。” 一直到荷灯点下确定键,秦骁阳才终于心跳剧烈震荡地泄了出来。 等外面的人离开了,他方才带着满身的热汗走回淋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指缝间的**被冲淡。 兴奋过后随之而来的是自我厌恶。 和体育部那些精力过分充沛的男生不同,秦骁阳对于这种事一直没有特别的兴趣,在身边玩伴日夜寻欢作乐时,他甚至连自我解决都很少。 直到遇到荷灯。 热水从头顶浇下,秦骁阳又一次想到那人身上的一举一动,无论是被风吹动的碎发还是今天荷灯穿入自己指缝的手指,都令他忍不住地感到无法克制的着迷。 在盯着最后一丝粘腻液体被水流洗净前,秦骁阳脑海里浮现出的是荷灯艳而润的唇。 像花一样。 - 荷灯回到宿舍里后就没再去喝剩下的奶茶,只坐在床边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打算等浴室里的人出来后再询问对方一些有关学园祭的事。 想到自己的任务以及死线极近的交稿时间,荷灯其实也没有多大的紧迫感。 先不谈作为文艺部部长的负责人目前对自己难以琢磨的感官印象,就说相比于消息灵通,从小就在无数宴会、聚会活动中度过贵族群体,荷灯的确是没有任何的优势在。 而且……荷灯思索了一下自己目前的人设—— 一个漂亮的花瓶。 花瓶做不好一些事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但也不能太摆过头。 在想着事情的时候,荷灯蓦地看到班群里其他人的闲聊内容,他滑着手机的手一顿,没来得及多想,突然就有敲叩声从门口传来。 是谁? 荷灯表情一愣,从床上站起来。 在走近门口时,急骤的雨声愈发清晰,只是听着,荷灯就能想象到屋外大雨倾盆而下的暴大。 是隔壁宿舍的人? 还是来找秦骁阳的? 荷灯思绪发散地拉开门,却在看清门口站着的人后愣了愣后顿在原地。 雨水和想象中的一样大。 夹裹着冰冷雨丝的风拂面而来,迎着细小的雨点看出去首先入眼的是阴天特有的灰沉,厚厚的云朵像是倒挂的铁森林般诡秘,画面压抑而壮阔。 但令荷灯感到一瞬间怔愣的反是这样背景下穿着并不起眼的男生。 完全陌生的面孔。 越过如意料中被大雨滴湿的黑色冲锋衣,荷灯抬眸,对上一双极黑的眼。 无语。 少年人的身姿挺拔,就…… 少年人的身姿挺拔,就算是再简单朴素的衣物套在身上也让人觉得眼前一亮,更何况对方还长得极其出众。 出众到对面人即使冷着一张脸,被雨水淋湿的头发很不好惹地落在他桀骜的眉眼前,那股子生人勿近的狠劲还是一下子就把荷灯的注意力全部引过去。 不合时宜的,荷灯想到了冰原上的雪狼。 或许是混了雨汽,也有可能是因为风声太大,荷灯听见对方开口时的嗓音略沉,也很符合对方模样的语句简短。 从门打开后一共有两句话。 第一句是“你好”。 第二句是“外卖”。 荷灯看着对方被雨水浸白的指节上被银色长带勒出的痕迹,视线再往下一滑就是银色的保温箱。 他难得有点发愣,但也很快的反应过来。 荷灯弯着眼睛说了声谢谢,在要将箱子接过来时还随口和人搭了话:“雨下得好大,你没有带伞吗?” 男生没有想到荷灯会和自己说话,他脸上的表情很明显的有些惊讶,旋即他又皱了眉,语气生硬地应了声:“有带。” “那好。”荷灯点点头,没再说话了。 不过在看见保温箱上滴滴答答的雨水时,荷灯伸出去的手不由得顿了顿,最后还是另一只从他身后探出去的手接过去的。 秦骁阳刚从浴室里出来,身上都还弥漫着从里面带出来的热气,胸膛和腰腹紧贴在荷灯的身后,微微前倾时,错在他耳侧呼出的口息都是火热的。 “谢谢。”秦骁阳从外面的人手里拿过外卖,与此同时,他的目光与对方相撞片刻,带着敌意的眼神看得外面的人眉头稍滞。 等荷灯回过神时,外面的人已经离开了。 荷灯关上门,转身和秦骁阳往里走的时候就听到身边人问:“你认识他?” “嗯?” 荷灯说:“谁?” 秦骁阳:“刚刚外面那个男生。” 荷灯想了一下说:“不认识。” “哦,”秦骁阳低头从保温箱里拿出外卖,他语气平淡道:“我刚刚看你和他说话,还以为你们认识。” 像是没听出对方话语里的不对劲,荷灯依然笑着说:“就是不认识才和他说话。” 秦骁阳手上动作停住,疑惑地抬头看他,“什么意思?” “感觉他很眼熟,”荷灯手撑着下巴,慢慢思索着说:“但不知道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但在说完的下一秒荷灯就在心里否认了这个想法。 回想起刚刚门口男生的模样,荷灯确定如果自己真的见过对方肯定会记住对方的名字,但现在一点印象也没有,可能真的只是错觉。 没再想这个问题。荷灯吃完饭后就去一边拿出平板打开文档,在设计到关键点时,他问还坐在桌前的秦骁阳一些有关举办活动的要点。 对方闻言一怔,放下了正在玩的手机,“怎么突然问这个?” 荷灯坐在床头,腿曲起来,平板放在大腿上,手里的笔顶着他的脸颊,戳出一个小小的窝,听到秦骁阳的话,他微微侧过头,露出苦恼漂亮的一张脸,“在写作业。” 秦骁阳更加诧异了,“什么作业?” 荷灯和对方解释了自己现在是在文艺部的事,但在说的时候他又略过了有关郑明楚对自己的态度,只大致描述对方布置下来的任务,“……我对这些不怎么了解,所以只能来麻烦你了。” 秦骁阳自然不会觉得麻烦,况且这事根本也算不了什么。 他答应下来后,收拾好卫生就去荷灯身边,负责解答对方的问题,并且表现的比荷灯还要认真,期间甚至还打电话咨询了有关方面的人员。 就这样到最后,本来想要浑水摸鱼的荷灯反而收获了长达三页的完整计划书。 在荷灯正在给计划书收尾时,秦骁阳起身接了个电话。 因为离得不是太远,所以荷灯隐约能够听见电话里另一个人的声音,是和秦骁阳玩得较好的发小。 只是这次对方打电话过来不像是和以往一样闲聊,荷灯看着秦骁阳脸上凝重的神色,他又忽地想起自己刚刚在班群里看到的消息。 荷灯垂眼看着自己手里平板上再稳妥不过的计划书,他又改变了想法。 等男生打完电话坐回原来的位置上,就看到荷灯还在改计划表。 “还有什么问题吗?”男生探头过去看了看,“不是都写完了。” 荷灯拿着笔纠结的在屏幕上删了又改,听到秦骁阳的话也没有转过头,依然很在认真地思考:“还有一点问题……” “嗯?” 秦骁阳听着荷灯带着点疑惑的绵软尾音,使得原本只是凑来看平板屏幕的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偏转了视线,移到一边人安静的侧脸上。 秦骁阳一直知道荷灯长得好看。 但无论他和荷灯相处了多久,到现在近距离的情况下,他还是会被对方的脸迷得下意识的目光闪躲,紧接着又呼吸一滞。 男生卷翘的眼睫半落,眼尾弯出的弧度像是新月般勾人,秦骁阳盯着荷灯的脸看得呆住时,对方忽地拿起手机的动作令他猛地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突然记起一件事,”荷灯点开和其他人的聊天框,他道:“可能要问问学长。” “……” 秦骁阳一低头就看见屏幕上方备注的【林清墨】,又不小心看见聊天框里对方殷勤不断的示好……他见过林清墨几次,虽然彼此之间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但对于他们这个阶级人反常的举动,秦骁阳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所有言语底下潜藏的含义。 ——对方看上荷灯了。 这样发现令秦骁阳本能的感觉到不爽,像是自己的所有物被人觊觎,而且他还不能说什么。 因为荷灯很纯。 秦骁阳回想起了有一次他撞到自己舍友被人告白的场景……即使是在昏暗的楼梯口也能看清男生瓷白的一张脸上都红得像是要滴出血,尤其是在听到有人走过的声响时,更是像做坏事被人发现一样的颤了下身子,慌乱地转过头对上了来人的眼。 直到现在秦骁阳都还忘不了那时荷灯朝自己看来的目光,像是眼底含着珍珠,可怜也漂亮的,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而感到无措,对方求助的眼神让那个时候和他还不太熟的秦骁阳都难得停下了脚步,上前帮他解了围。 也就是从那次开始,他们才真正熟了起来。 秦骁阳拉回思绪,把注意力重新放到荷灯手上的聊天框上,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后,还是忍不住地皱了眉头——他不想让荷灯被手机对面人的心意吓到,但更不想看到他们聊天。 在这样烦躁的心情的驱使下,秦骁阳试探地说:“什么问题一定要问他?我也可以帮你……” “是突然想起来关于活动的事,”荷灯坐着累了,就身子往旁边歪了歪,头靠在坐在床沿的男生肩上,秦骁阳一愣,在感觉到紧贴着自己的柔软肤肉和漂浮在鼻端的香气时,他撑在床上的手臂肌肉骤然紧绷。听见荷灯说:“你又不知道,帮不了我。” 秦骁阳喉咙发紧,哑声追问道:“什么事?” “你知道‘太子’吗?” 听到那个名字,秦骁阳骤然一顿。 半晌他,“我……” 荷灯往男生的方向偏过脸颊,微微抬起点角度,形状流丽,黑白分明的眼就直直地看向对方,他殷红的嘴唇似乎往上翘起了一小点弧度,嗓音轻轻的,好像在笑:“都说你不知道了。” 秦骁阳看着他的脸,心脏难以控制的一跳。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沉默地看着荷灯重新低下头和人聊天,直到看见对面人向荷灯发出明天午饭的邀请时,他才开了口,“你问这个干什么?” 荷灯没在意道:“因为我们部长说‘太子’要回来了,可能就在学园祭举办的时间,让我们多考虑一下……但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多问问,了解一点感觉比较好吧。” 原来是这样。 虽然秦骁阳还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瞧见荷灯在略微思考后,像是要马上答应手机对面人的邀请,他脸色越来越黑,最后还是沉着声开口:“我知道。” 荷灯刚敲下一个字的手一停,没听懂地问:“什么?” 秦骁阳说:“我知道他的事,你可以问我。” 秦骁阳也是在刚刚从自己身边人那里得知了确切的消息,没想到刚好可以拿去讨好自己的舍友。 荷灯还懒懒散散地靠在他肩上,秦骁阳喜欢的连动都不敢动。 他维持着自己脸上还算平稳的表情,声线涩然地问荷灯想知道什么。 荷灯想了想说:“为什么叫他‘太子’?” “谢闻星。”秦骁阳说:”谢家本家的嫡子,就算在这国都里他都是名副其实的太子,”他说了那个没人敢提起的名字,“是他的祖父。” 这何止一个显赫足以概括…… “那他很可怕吗?”荷灯放下手中的笔,状似天真地道:“感觉你们很怕他。” 不是那种因为权势地位而产生的敬畏,荷灯注意到有时听见其他人提起这位真正的权贵时,除了本能的回避外,在更深处是讳莫如深的恐惧。 就像是他做过的什么事,连见多识广的贵族圈都感到手段的可怕。 秦骁阳听到荷灯的问题,也一样静默了会儿后才开口道:“他和我们不一样。” 有的人自出生始就彰显出其与众不同,泼天富贵于其来说不过是脚下最平常不过的垫脚石——对方是天生就该手握权势的人。 秦骁阳没有解释那句话的意思,但荷灯从对方含糊的态度里嗅到其背后所蕴含的危险气息,他没有追问,只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他喜欢什么?” 一般来说,像这种等级的大人物的喜好是很难被外人知晓的,但凡事都有例外,就连本来只是随口问问,没报什么希望的荷灯都没想到秦骁阳居然和传说中的那人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玩伴。 虽然不能很清楚的把握,但秦骁阳还是有大致的方向。 “他喜欢——别吵。” 荷灯:“?” - 等荷灯重新修改完计划没多久,时间也一晃而过到了交付任务的时间。 早上郑明楚刚好有课,因此是由副部长代他收集所有人交上来的计划书,等整理好后,再一并转交了过去。 郑明楚坐在办公桌后,面无表情的翻阅一份份大同小异的计划安排,一直淡然的神色在他看到最后一份材料时才稍稍有了变化。 尤其是在目光瞥过这份计划书右上角的署名,郑明楚微微讶然之际,脑海里不自觉的就浮现出那一日坐在底下的男生唇角勾着笑看自己的一眼。 沉思片刻,郑明楚收拢起了所有计划书,站起身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你已经到家了吗?我现在去找你。” 无语。 国都的雨一下就是连几…… 国都的雨一下就是连几天。 绕着滨海边的公路一直开,再过几道警戒线的审查,驶上环山的路道后没多久,隐在淅淅沥沥雨幕里的白色洋房就出现在了来人的视线里。 郑明楚打开车门,等候在一旁的佣人就走上前为他撑伞,直至到了屋檐下对方才安静地退开。 这里说是洋房,其实从内里上看更像是古东方的园林。 穿过最前方的大厅,铅灰色的半角天空就淋着水色展露在眼前,沿着檐角浇下的透明水帘噼里啪啦的落在廊道中心正四方的池塘里,溅开破碎的涟漪。 郑明楚随意一垂眼就瞧见在池里游来游去的花色金鲤,比他上一次来这里看的时候明显大了许多。 甚至称得上肥美。 挺正常。 郑明楚心道,两年时间,就算是只狗都能长大。 更何况是几条—— 在临进内厅的大门时,郑明楚只来得及在杂乱的雨声里听得一声极为刺耳的吼声,紧接着是后面一连串惊慌的呼叫,他视线还未移转,下一瞬,就有极为强大的力量从侧方朝他扑了过去—— 十分庞大的身躯沉甸甸地压在被扑倒在地的人身上,墨黑的皮毛柔顺油亮,就连覆着利爪的四肢也是矫健非常,郑明楚皱着眉头认出了在自己身上对象的身份。 一连串的脚步声响在后面,慌乱的佣人在看见被冲撞扑倒在地的人时,更是震惊的连连小声惊呼。 郑明楚抬起手臂阻拦住身上的黑豹对自己好奇地嗅闻,并在看见被现当下场景吓呆而不知所措的几个人的反应后,烦躁地就想要骂人。 但还不等他开口,从门口又慢步晃出的一人就先帮他叫醒了还在发呆的几人:“呦,这不是郑少吗?怎么倒地上了——啧,你们几个发什么呆呢?还不赶紧把这豹子带走?等下把我们郑少压坏了有你们好看的。” 听到提醒后,一旁的佣人回过神后连忙鞠躬着小声道歉,这时负责照看黑豹的管理人也匆匆赶到,在几人合力下才终于把掉下来的嘴套给逃出来的黑豹戴上,再连哄带骗的把它从郑明楚的身上带走。 下雨时的地板本来就潮,郑明楚黑着脸从地上站起后,低头不过随意一眼就看到自己身上的几个黑印,刚刚和地板紧贴的背后就更不用说了,几乎湿黏了大片。 没管刚刚出声那人在耳边继续幸灾乐祸的发言,他冷淡地让惶恐的佣人带他下去换了套衣服,等回来坐在会客厅的沙发后,他才施舍给早就待在这里的人一个眼神。 “程寻,”郑明楚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啊。”坐在他对面的人浑身吊儿郎当的,翘着二郎腿地看了他一眼,见到对面人依然正经的模样,不由得嗤笑了一声,“装。” 郑明楚没理他,又问:“他呢?” 程寻自讨没趣,但也不恼,他端起低身谦微的佣人递上的瓷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后才答:“在楼上睡觉呢。” 这时郑明楚才发现宽阔辉煌的厅内不正常的安静。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但都轻手轻脚的,在如此的氛围里似乎连频率不一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郑明楚反应一顿,还要说什么的时候,一旁的佣人就牵着被喂好的黑豹重新回来了。 “小黑,来。”程寻看到被人系上束缚绳的黑豹后,立刻就来了兴致地招手,接过牵引绳就往自己这边拽,再顺手就搂过那颗已经失了威胁的豹子头肆意的揉弄。 郑明楚一直沉默地看着。 直到在黑豹烦躁地想挣脱逃开,不过刚往后退了一脚的距离,很快就被外表看似不经心的男人跟逗狗似的又拽回来而气得原地躁动时,他才冷不丁的嘲讽道:“嘴巴锁住了,他的爪子可没有,这样逗他等下被抓到了也是你活该。” 听到话程寻也不气,只不紧不慢反问道:“谁说没有?” 他的衣袖松松散散地挽在臂弯,覆着薄薄的一层肌肉,郑明楚刚不明所以的紧了眉梢,就见对面的人不过是拍了拍焦躁不安的黑豹的脊背,那只不安分的“宠物”瞬时就静了下来。 程寻也没怎么用力,轻而易举地就抓抬起黑豹立在脚边的前肢,挑着眉毛展示给人看,他道:“中看不中用。” 郑明楚不明所以地看着程寻拨了拨那前面看似十分坚硬锋利的爪尖——出人意料的松动。 程寻道:“打了萎缩剂,软得跟棉花似的,能抓死谁啊?” 过了好一会儿郑明楚才反应了过来。 “你弄的?” “我哪里敢?”他否认说:“那谢闻星不得杀了我?” 程寻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挺宝贝这只小豹子的,一百个我都没这个胆子。” 郑明楚意识到了什么,没再问下去,但程寻却又自顾自地说下去。 “当初出国的时候它才几个月大,跟小狗一样可好玩了……但长大一点就不行了。”程寻单手把玩着已经被消磨得没有威胁的爪掌,抬起眼看着已经冷下脸的郑明楚,他不受影响地继续说:“有一次这畜牲心野了,不小心抓了主人一爪子——你说按照他的性子他会怎么做?” 郑明楚没回答,程寻也没再说话,寂静的空气弥漫,等到不知道多久,茶添了又凉后,才有新的声音响起。 那脚步声不过才刚响了两声,坐在沙发上的两人就都不约而同的站起来。 郑明楚抿着唇朝不远处的旋梯看去。 因这几日阴天的缘故,所以连带着特地没开灯的室内光线都沉了几分,但即使如此,在看见缓步从楼梯上下来的人时,周遭都仿佛骤然明亮了几分。 郑明楚上一次见到谢闻星还是在两年前。 时间说长不长,但难以否认的是,对方身上的气势比起两年前来说,已然更盛。 正从铺着名贵丝绒毯旋梯上走下来的男人无疑拥有一副极为出众的样貌,黑发黑眼,纯正的东方面孔,脸部的轮廓流畅、锐利,像极了被玉石刀砌开的冰,冷淡而矜贵。 他身段也高。 白衬衫黑长裤,再普通不过的搭配在他身上也能穿出让人移不开眼的意味来。 人还未近,气质已逼人。 谢闻星一步一步走下楼,步伐散漫,随时恭候着的佣人紧随他跟后,在其落座前先一步备好了所有他可能需要的物品,而刚刚一直气焰嚣张,态度十分恶劣的人在终于睡醒的男人面前也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安置在路旁的香炉里白烟袅袅弯起,绕在经过人的臂弯间,最后缠在那人手腕上莹白的玉质佛珠上。 程寻十分平和自然的和落坐在主位上的谢闻星打了个招呼,等得到对方淡淡地回应后就随意地坐下了。 这样到最后,只有郑明楚还站着。 看着从头到尾都没有对自己存在看来一眼的男人,他沉默少顷,最终主动拿出自己带来的文件弯身放到桌子上。 “这是有关两年前参与进那件事郑家所有人的名单。”郑明楚垂下眼道,他手指按着推过去,“任凭处置。” 投名状。 在他开口完,大厅里就静了下来,就连原本又开始恢复活力上蹿下跳的黑豹也在看见那人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并主动走过去跪伏在其脚边。 程寻见状要把自己手里的牵引绳交过去,被人摆手拒绝了。 时间于这样极度的凝滞中不知多少的踱过,在郑明楚的心不断往下沉,以为事情没有转机的时候,对面人才闲闲地撩起眼皮,笑了。 “坐吧。”他说。 郑明楚恍然地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已经过关了。 虽然付出了代价,但在面前的人回来之后,所有势力都将重新洗牌,而等到那时,他们家族得到的回报将会比失去的多得多。 在郑明楚坐下来之后,他对面的人一扫前面的态度,对他重新热络了起来。 “哎,好久没回学院里了,到时候还要靠郑部长照顾啊。”只是虽然收敛了,但其中还是掩不住的阴阳怪气。 郑明楚没理他。 他转过脸像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拿起了自己身边的另一份文件,和之前一样的朝左方位递了过去:“这是有关欢迎会和学园祭的活动方案,按照规定最后的选择由会长决定。” ——假的。 虽然在谢闻星离校前确实依然还担任着学院学生会会长一职,但爱丽丝学生会里每个分部一直以来都是各司其职的独立运作,像这种活动向来都是由文艺部自己负责。 但在这个时候郑明楚特地这样说,不过是为了更好的表现出自己站队的诚意。 谢闻星自然看出了对方这明显的示好。 于是在他略微低眼扫过那几份文件后,轻笑了下后就接了过来。 原本不过就是走个过场,却没想到谢闻星看得很认真。 但又没看多久,他就意兴阑珊道:“好烂。” 坐在一边没事干的程寻闻言来了兴趣地闹着也要看,谢闻星随手就扔到了他脸上。 郑明楚看了一眼说:“那我让他们重新都再写一份……” “不用那么麻烦。”谢闻星打断他,说:“最后一份勉强能用。” 郑明楚还没什么反应,手里捏着文件的程寻就先好奇的直接往后翻,手指一夹取了出来,大大咧咧地翻开,“我来看看……诶,这字挺好看的啊,是女生?” 程寻往下粗略看了眼,很快就发现了这份计划书与众不同的地方,“活动场所——春山?”不过呆怔一秒,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好啊!这是要去外面办活动?” “刚好我们也才回来,可以出去玩玩……谢哥你也是这样想的?” “不是。”坐在主座上的人漫不经心地否认,他手指修长,有一下没一下地逗弄着脚边的宠物,他道:“懒得玩。” “嗯?”程寻一顿,“那怎么……” “看他名字挺顺眼的。”谢闻星说。 程寻赶忙望下看了一眼,“谁啊……荷、灯?” “真是女孩子?” 郑明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另一边,他顺手就抽走程寻手里的文件,无视了旁边人的抗议,对着前面的点了点头说:“那我就这样安排下去了。” 在得到对方回应后,临走前,郑明楚还似忽地想起了什么,最后的说了一句:“学园祭在17号。” 另一个人还没听清,谢闻星就心领神会,很容易的就答应下来,“我会去。” “好。” 在得到确定的答复后,郑明楚就离开了。 程寻在他走后才慢慢回过神,“什么?你还真的要去那什么学园祭啊?不是说要等事情都准备好再回去——” “无所谓。”谢闻星情绪不高的懒散道:“反正都一样。” “可……” “而且,”谢闻星眼也未抬,他专心致志地逗弄手下被磨平锐气的黑豹,慢条斯理的缓慢道:“真正该做准备的是他们。” 无语。 在计划表交上去隔了一天后…… 在计划表交上去隔了一天后,荷灯就又被通知去学生会开会了。 不过这次和上次不同的是,只有他和另外一个男生到场。 荷灯认出了男生是上次坐在自己身边的那一个,于是在刚碰面他就十分自然的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和人轻巧地打了个招呼。 男生没想到荷灯还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他眼睛一亮,语气有点激动:“你还记得我?” “当然啊。”荷灯微笑说:“上次和你聊得很开心,我还回去看了不少你和我说的视频,熊猫真的很可爱。” “对吧!我跟你说……”在得到与自己兴趣观点一致对象的认可后,男生一下子就更加兴奋了,对于身边人的亲近好感度也大幅上涨,但不等他再跟荷灯分享一些自己的心得,从他们身后走进的人就打断了他将要兴起的话头。 “部长。”荷灯叫了一声。 “麻烦你们来这里了一趟。”郑明楚走到最前方目光扫过两人,视线在外表乖巧的男生身上多停留了一秒,顿了顿后他将手里的两份材料分了下去,“这是有关学园祭的安排表。” 荷灯接过其中一份,翻开第一页后,不出意料地看到活动的举办场地定在了自己写的位置,但再往下看,荷灯又发现了文件里大部分的内容都和自己无关。 荷灯抬头时,和前面的人对上了眼。 郑明楚看着他道:“学园祭最终计划方案整合了你们交上来的计划书,苏青的想法很好,也比较全面,所以总体流程都采用他的。” 在再交代了一些事情后,郑明楚开口让荷灯留了下来。 等整间会议室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郑明楚很直接就道:“你好像对我的决定不满意。” 荷灯有点讶异对方的直白,他没否认,不躲不避地应下来后,也直接说:“我觉得我的方案比他好。” 郑明楚嗯了一声:“怎么说?” 荷灯道:“既然选中春山作为学园祭的活动地点,那样的话我的方案应该更为贴切吧?” “没错。”对方同意道。 荷灯一顿,“那为什么……” “可是有一件事你没有考虑到,”郑明楚冷淡说:“苏青他出自礼仪世家,从根本上论的话,他自然会更专业……而你作为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类活动的贫民,有什么资格认为你的计划能和他比?” 荷灯抿着嘴没说话,男生也不在意。 他虽从头到尾神情都没透出倨傲,但也就是这样平淡陈述的语气才更显出高人一等的傲慢:“但你的计划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可以作为苏青方案的补充,后面的有关活动安排你可以和他一起去准备。” “……” 过了少顷,荷灯才打破沉默地应了声好。 后面荷灯还有课,所以很快他就带着手里的文件离开了。 等一出文艺部的办公室,荷灯脸上沮丧的表情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一路上照常和相熟的同学打了招呼,直到走在教学楼下时,他看到了远处焦急徘徊在茂盛树荫下的人影。 是里奈。 她在干什么? 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荷灯想了想,抬脚走了过去。 “里奈?”他叫住正紧盯着手机,像在等什么人消息的女生,“你怎么不去上课?” 对方听到声音惊疑地转过头,在看到荷灯的时候又猛地松了气。 “我,”里奈拿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下意识的想要找借口搪塞,但随即她又想起了什么,顿了顿后,还是小声开口说了:“在等人。” 有了第一句后,后面再说就简单了。 里奈心脏蹦跳着,和荷灯忐忑不安地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在等李巧。”里奈说:“她前几天听别人的去找了陈宝儿……这几天我们一直没见面,但今天早上她突然给我打了电话,说她惹祸了……我有点担心她。” 陈宝儿? 荷灯有略微听说过有关这个同年级家世出众女生的事迹,因而不过稍微联想下,他就对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 荷灯问:“她有说什么事吗?” “是有关学园祭的事。”里奈不确定地说。 “好、好像是她不小心弄脏了陈宝儿要参加学园祭穿的裙子……听说很贵。”里奈越说越小声:“李巧她肯定赔不起的……她哭的很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学园祭吗?”荷灯看着女生十分愁苦的表情,想了想说:“没事。” 里奈没太听清的一顿:“嗯?什、什么……” “这次学园祭不穿裙子。”荷灯道:“你让李巧和她这样说就好,最好穿简便点的。” “好。”里奈对荷灯很信任,听话地应了,但接着不免又有点迟疑,“是真的吗?这次学园祭没有晚会吗?万一她不信……” “是真的,”荷灯没怎么在意地说:“你就说是从有关负责人那边打听过来的就好。” 里奈本来约了李巧在树荫下见面,但对方迟迟不来,她也只能把荷灯跟自己说的话给对方发了过去后就先去教室上课。 下课后,荷灯就收到苏青的电话,约他去活动的场地看看。 等荷灯走出校门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开好车在路边等着了。 苏青从车里一看到荷灯,就从车窗里探出来很热情地打招呼:“嗨!荷灯,这里!” 荷灯愣了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今天是难得的大好天,阳光灿烂的同时也显得空气热了点,所以荷灯在出来前特地回宿舍换了套衣服。 但他没想到对方早就在外面等自己了。 “等很久了吗?”荷灯边拉安全带边问。 苏青笑哈哈地说:“没有啊,我也刚到。” 听到回答后荷灯就没再说什么了。 密闭的车空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车载香水味,正在开车的苏青很健谈,路途中源源不断地和荷灯讲述自己家里养的宠物,荷灯也十分感兴趣地和他聊着。 春山距离国都中心有两个小时的路程,期间经过滨海的边线,遥遥一眼望去,海天仿佛连成一片,荷灯看了会儿,随后询问了苏青后,降下了车窗。 带着海腥味的风骤然灌入车内,苏青下意识的往身边偏了下眼,就看到荷灯单手支着下巴,表情看起来像是昏昏欲睡。 风吹开男生额前的碎发,露出底下白皙的一张脸,眼尾带着困倦的粉意,浅浅勾着,不过随意的一眼就看得苏青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荷灯调整了一下坐姿。 几乎是慌张的,苏青莫名心虚地移开了眼睛,但不过两三秒,他的目光就又克制不住地落在了副驾驶座上。 荷灯出门前换的衣服很简单。 短袖白T,加上浅蓝色的短裤,十分简单廉价,但却又很轻易的令眼高于顶的贵族子弟久久移不开眼。 顺着海风一起吹来的还有荷灯身上衣服,像是很普通的洗衣液的味道,但又不完全一样,更加的沁人心脾。 从上方掉下的金色碎影零零散散地铺在荷灯的腿上,晕出像融化的蜂蜜一样的甜腻质感,这令苏青感到目眩神迷,在极短的瞬间里,心脏就忍不住突突突地跳了好几下。 直到视线里的一双腿轻轻叠起,他才倏的回了神。 他顿了顿,随后把车停靠在了路边,探身从后座拿了自己的外套递给荷灯,“你困了吗?要不要睡一会儿?” 荷灯怔了下,微笑着接了过来,“谢谢啦。” 把外套披在身上后,荷灯没过多久就进入浅眠状态,等车启动,再次停下时,就到了目的地。 荷灯醒来的时候,苏青已经下车和场地的负责人在远处商讨起来。 在他们旁边还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身影。 覆满绿植的山上的温度只会比山下更低,荷灯套上外衣,下车朝那边走去的时候,那个身影听到声音就转过了身。 “嗯?”那人看到荷灯后有点诧异,旋即又眼光一亮,“这是……” “荷灯。”苏青在见荷灯出现后也说不出来的高兴了点,他和那人介绍道:“是和我一起负责活动的同学。” 苏青只是简单说了一句,却没想到那人听了后反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你就是荷灯啊。”那人说。 荷灯闻言微微一愣,抬眼就看向面前男生格外风流俊逸的一张脸,是全然陌生的面孔。 一边的苏青也有点奇怪道:“程哥你认识荷灯?” “算知道吧。”程寻有点玩味似的说,随后他突然想起什么看了眼时间,掏出手机就往前递:“但现在是认识了……我叫程寻,也在学院里读书,来认识交个朋友?” 荷灯感悟了下出身算是贵族中层的苏青对跟前男生透出不一般的态度,心里大致就对程寻的身份有了了解,等稍稍思索过来后他很上道的就和对方加了联系方式。 “好啊,程哥。” 程寻收起手机,拍了拍苏青的肩就要进去了,“好吧先这样了,过几天学园祭再见,我先走了啊。” “不一起吃饭吗,程哥?”苏青道:“我还想着请你吃顿饭……” “下次吧,我这边聚了人。”程寻往后撇了撇头说:“上面有祖宗受不了烟味,我这还是躲出来抽根烟,下次有空叫上文浩他们我们再一起啊。” 等人走了后,荷灯和苏青两人就先去山上的餐厅吃了午饭,期间对方主动和荷灯介绍了一下刚刚的男生。 “原来是学长。”荷灯很感兴趣地好奇道:“可是我从来没有在学院见过他,他是不在学院上课吗?” “上的吧,”苏青道:“只是他后面去国外了,最近才回来。” 上层圈子,去了国外,近期归国。 所有的信息都让荷灯不由自主地想到某个人。 荷灯心不在焉的和人继续聊着,吃完饭后,他们就开始准备有关活动的事了。 人力、资金、空间的需求在代表着权贵的学生会面前都不是问题,所有事情很顺利的在短时间内被解决,等到商讨好最后要求布置准备完毕的时间后他们就可以离开了。 荷灯正在一边听着苏青和负责人的交谈,忽地他眼光一闪,看见从树丛后一闪而过的白色。 他想了想后就和苏青说了一声,接着便往那个方向走去。 绕过转角,荷灯看清了那个白色的影子。 是一只猫。 很小,很瘦,也很脏。 它的毛发很没有条理的打结黏在一起,又因为冷空气而瑟瑟发抖着,看起来脆弱又可怜的,整个身体都蜷缩起来,只有一对黑溜溜的眼努力地抬起看向面前的人。 荷灯低头注视了会儿,他蹲下身。 身上其他人的外套对于他来说还是有点不合适,衣摆拖,袖子也长,只能从袖头里露出指尖,探过去时,猫没有躲。 甚至还主动的抻起脖子,在那柔软的指腹蹭了蹭。 荷灯面无表情地看。 虽然他和喜欢动物的苏青聊得愉快,但并不等于他也同样真实的喜欢这些软弱的生物。 他的指尖轻触在白猫细弱的脖颈上,感受着从底下传来的呼吸颤动,那样软的触感…… 像是轻轻一捏就碎。 在手指摩挲在纤细的颈侧两边时,倏的一瞬,下一秒荷灯的动作忽地顿住了。 等苏青和负责人结束谈话来找人的时候,就看到正躲在树荫下乘凉的荷灯。 头顶上的阳光穿过枝叶间的碎缝细细地洒在绿植覆掩下的男生身上,明暗交半间,对方听到声响看来的眼却是亮得出奇。 苏青站在原地呆了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的走过去。 不知道是天热的,还是另外的什么原因,苏青只觉得自己的脸烫得要命,他也走进了那片绿荫,头脑昏沉着刚要说什么,就听到荷灯带着甜蜜的笑意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怎、怎么了?” “你过来看,”荷灯像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一样的让苏青靠近一点,“是只猫。” “嗯?什么……” 苏青猝然懵了,脑袋转不过弯的,只本能地顺着荷灯的话低头往下看了眼,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对方怀里藏着什么东西在动。 在看清那个东西时,苏青骤的就欣喜起来:“好小的猫……你哪里找到的?” “刚刚在屋子后边发现的。”荷灯轻轻摸着贴在自己怀里的幼猫,语气很显然的开心说:“他好可爱。” 但接着又有点发愁:“但它好像生病了,这里没人照顾它吗?” 苏青又仔细看了看说:“看样子好像是只野猫,我去问问这里的老板。” 没几分钟他很快就又回来了,“没有主人。”苏青道:“老板说猫妈妈前几天刚死了,只剩这一只小野猫了,没人养。” 荷灯听了没有说话,只眉目低垂,更加闷闷不乐地去抚摸躺在自己臂弯里的猫。 苏青看他的反应,顿了顿,他小声问:“你是不是想养它?” 荷灯点点头,又摇摇头:“是想,但是我的舍友不怎么喜欢动物,应该带不回去……可是它这样我又有点担心。” “没事啊!”苏青听了笑道:“可以先放我家里,有人照顾它,你也可以经常过来看它。” 好像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荷灯舒了一口气,终于重新露出笑,但他还是有点迟疑道:“……可是这样会不会麻烦你?” “这有什么?”男生不以为意,“你忘了我家里也养了很多小动物吗?它到我家还可以有个玩伴,会有人照顾好它的。” 对方都这样说了,荷灯就没有再推拒了。在临走前,荷灯去给小猫找了点能吃的东西,上车时他把这只不过才比巴掌大一点的猫放在自己腿上,刚要给它喂食时,对方就又迷迷糊糊地站起来要去蹭他的手。 一边的苏青看到了不禁感慨道:“它很喜欢你。” “我也很喜欢它。” 荷灯弯着眼睛应了几句,在车子启动驶离前,他侧过头仿似不经意地看向车后视镜里映出的楼房。 华丽的建筑随着距离拉大而在视野里越变越小,其楼上分布均匀的格窗也逐渐变得虚幻,荷灯半阖下眼睫,走着神回想刚刚在角落里那一瞬间凝在自己身后的奇怪错觉……就好像是, 有人站在高处在看自己。 无语。 到学校后,荷灯向苏青…… 到学校后,荷灯向苏青道谢完就把怀里的猫递给对方,接着他起身时,眉头又忽地一皱。 回程时苏青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跟着了迷一样的移不开眼,因此荷灯不过神色间细微的变化了一下,他立马就忙不迭地问怎么了。 “不好意思啊,”荷灯表情苦恼地和他道歉:“我忘了我身上穿的还是你的外套,刚刚抱猫的时候没注意,不小心弄脏了……” 荷灯想了想说:“那我给你洗一下,下次再还你可以吗?” 苏青本能地想说不用,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脸就又红了,最后只支吾地应了声好。 荷灯笑笑,和人隔着车门挥了挥手后就回去了。 等到宿舍的时候,荷灯没想到秦骁阳今天晚上居然没有出门,而是坐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玩手机,像是在等自己回来一样。 不是像,就是在等。 “怎么这么晚回来……”秦骁阳在荷灯打开门进来的刚一秒,就坐了起来,下一秒他的话停住,脸色沉了下去:“你去了哪里?” “嗯?” 荷灯一时没反应过来。 秦骁阳看着门口男生身上陌生,尺寸宽松的外套,努力按捺住自己过于生硬的语气,尽量平和地解释说:“这不是再过几天就是学园祭了,本来打算跟你一起去买到时候要带的东西……没想到你现在才回来,今天再去可能有点来不及了。” 荷灯听了话后松了一口气:“这样啊。” 他弯了眼睛说:“你刚刚那样好凶,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了。” 秦骁阳顿了下,先道了歉,接着还是执拗地又问了一遍,“你去哪里了,和谁在一起?” 荷灯慢慢地走进去,边脱下外套边说:“和同学去了春山。” 春山? 秦骁阳紧跟在他后面,他微微怔神后,疑惑问:“你那么早去干什么?” 荷灯到了阳台先思考了一下手上的衣服能不能机洗,他随意摸了摸质感后,还是决定手洗比较好。 他打开水龙头放水,没得到他回答的秦骁阳依依不挠的在旁边不断追问,荷灯被他烦的没办法了才转过身拍了拍他的脸。 对方的话一下子就止住了。 荷灯无奈道:“你话好多。” “我……” “我的方案被选中了,所以要去那里安排一下,”荷灯笑着看着他,“但不单是我一个人的方案,还有其他同学的,所以我们一起去了。” “……哦。” 荷灯歪头看他:“还有要问的吗?” “……”秦骁阳停了停,还是没忍住:“那你怎么还要帮他洗衣服?” 荷灯转头关水:“因为今天不小心弄脏了,所以要洗。” 不等秦骁阳再说什么,荷灯就先开口打断他:“你好像小狗。” 站在他身后的男生闻言顿住,没听懂他的意思。 “怎么这么粘人,”荷灯这样说,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话对于一个贵族来说称得上是冒犯,他的语气十分自然,就仿佛当真和所谓的小狗亲密无间似的,“我洗个衣服你也要跟?” “……” 身后的声音顿时静下来了。 秦骁阳跟座石像一样的动也动不了的守在身后,他浑身都僵硬起来,好像只剩下了眼睛和心跳能动。 可心是为了在荷灯在跳,他的眼睛也只能看得到荷灯。 不过是最家常的一项动作,他却能看得目不转睛,尤其是在目光晃过他们身边的巨大落地窗上借着苍茫夜景作为底色,一高一低的两个身影被光晕勾出虚像,模糊地连接在一起,像是的依偎景象时,他的心跳得快的都不像是他自己的了。 看上去倒的确甜蜜。 高个男生脖颈上粗大的喉结滚了滚,口舌间像吞了炭火一样发干发燥,而在他的身前恰好就有清凌凌的水声。 “嗯。”秦骁阳声音闷闷的。 那一声简短的答复被荡开的水声消磨,荷灯没有听到,因而在猝然被身后人牢牢抱紧时他猛的吓了一跳。 荷灯睁大了眼睛,因为被惊到,所以他还没缓过神的喘了几口气,而把头靠在他肩上看他反应的秦骁阳甚至还短促地笑了一声。 “干什么?”荷灯想要挣开后面人的怀抱,他刚动一下,就感觉到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又紧了一点,“松开……” “你说我是狗。”男生冷不丁地开口说。 荷灯的动作一顿,抿着唇转过头,和那双带着黠色的眼对视上。 灼热的鼻息浮在咫尺间,荷灯缓慢的眨了下眼,然后又缓慢地哦了一声。 “哦什么?” 秦骁阳的手顺着掌下细窄的腰身往上滑,又很快地抬起,最后浸在温水里,覆上荷灯的手背,带着早已停下动作的手轻轻往底下的布料搓了下。 “小狗是什么意思?”看着眼前人漂亮的眉间蹙起的细微变化,秦骁阳眼底发暗,但却不紧不慢道:“哦,小狗就是要跟主人一起洗衣服的意思。” 神经病。 荷灯没说话,也没再挣扎,就这样安静的由身后人牵着自己的手十分随意的搓完一遍衣服,等秦骁阳终于松了手后,荷灯最后过了一遍水就把衣服放进烘干机里。 等荷灯进去的时候,秦骁阳已经重新坐回床上玩手机了。 对方在看见他进来后,十分自然的如往常一般的又和他聊了几句话,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荷灯看了他一眼,随后也翘起唇角回应了他。 但等背过身后,他脸上的笑就敛了下来。 荷灯弯腰整理着自己床上的褶皱,在垂眼时,他目光扫过自己刚刚被人完全牵制的右手,随着手指微微的弯曲,其间仿佛还残留着嵌入的温热触感。 事情好像有点失去了控制……荷灯心不在焉地边回答秦骁阳的话,边思考着后续应该怎么样。 他只想顺利的毕业。 但要想在这所学院里和平的生活下去,必要的庇佑和自我适当的地位都是需要的。 他已经进了学生会,成为了其中极少数的平民个例,只要有了这个名号傍身,无论自己在其中担任什么角色,在学院里的地位好歹不会像之前那样被动。 现在最麻烦的的关系间的处理。 荷灯从来没有想过和谁真正的确定关系。除了因为觉得麻烦,后期可能不太好收场外,还有另外的原因是他觉得一个稳定的对象的作用,并没有一群点到为止的“好朋友”来的效益高—— 除了偶尔玩脱外,荷灯的确从这其中得到了不少好处。 但秦骁阳不同。 按照以往荷灯发现自己控制不住的情况来说,一般都是尽快地摆脱……但这个办法对身为自已舍友,天天都能见面的秦骁阳来说,有点不太可能。 荷灯稍稍思索一会儿时间,到最后也只能想着先和对方保持一点距离,让彼此间的关系退回到安全线上看看。 “对了,”身后的秦骁阳闲聊的话一转,忽地道,“那你到时候要和我一起去吗?” 荷灯一顿,回头:“去哪里?” “去山上啊。”秦骁阳看着他,坦然笑说:“到时候我开车去,你和我一起就不用和其他人挤包车了。” 荷灯这才想起来到时候怎么去春山还是一个问题。 对于学园祭这次大型外出活动,学院自然会准备好专门的出行大巴,但大部分人都不会选择搭乘,一般都是自驾或者司机接送,只有所谓的贫困特招生才会去乘坐统一的大巴。 荷灯今天去了一趟,了解了路程的遥远,也知道相比吵闹混乱的大巴,无疑是和秦骁阳一起去比较方便舒服一些,因此在他反应过来后就点头答应下来了。 等到了出发那天,场面热闹的还是比荷灯想象中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爱丽丝学院在招生门槛上严格控制,有自我的一套评价标准,因而加上每年格外的特招生后,整体的人数还是维持在偏少的水平,但就算如此,所有人都齐聚在一起时,骤然间看过去,还是有点熙熙攘攘的壮观感。 学院里的其他人是在前两天才得知今年的学园祭和往年历届不同,居然在校外举行,短暂的惊喜过后,所有人都更加投入的去准备有关服装和旅行要用的物品。 也就是因为这样,在荷灯穿着十分简便的短袖短裤从宿舍出来后,一眼望过去,全场无数秀美华丽装扮的让他差点以为误入进了某场正在举行的盛大宴会。 没有迟疑太久,荷灯很快就稳步往前方走去,他作为学生会的一员,要和其他成员一起去为人群有秩序的离开做准备。 等他到的时候,前面其他人已经工作有一会儿了。 视线淡淡掠过站在人群后的男生,荷灯在下一秒扬起笑容,走向最侧边的苏青身边。 “我来晚了……”荷灯转头看看正有序撤离出发的队伍,问:“刚开始吗?” “啊?不晚不晚,是才开始,”苏青在看见不过才几天没见的男生时,还是会忍不住的眼前一亮,声音不自觉间都会低下一点,他思绪也跟着飘了飘,“……你这几天很忙吗?” “嗯?”对方声音太小,夹在人群的交谈里荷灯听不清,“什么?” “啊,没、没有,”苏青磕巴好几下,嘴巴紧张地闭了又开,没两秒脖子连着后耳的一片就都红通通的了,“我,我只是说……你要来我家看猫吗?” 荷灯看着他略带窘迫的反应,不禁觉得好笑,不知道对方明明还算高的个子不知道怎么就透出一种可怜巴巴被欺负的感觉,脸还很容易红。 真的很可爱。 荷灯难得有点好心,没想着逗人,很轻易就答应下来:“等学园祭回来后会去看的……刚好你的衣服我洗完了忘了带,下次可以一起给你。” “好的!”苏青激动道,他说完就发觉自己的声音太大了点,连忙就又压低了:“那你下次要来和我说,我带你去……可以吗?” 荷灯看着他小心又犹豫的样子,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旁边的另一道声音打断。 “你们在干什么?” 黑影忽地从一边压下,是远在后方的郑明楚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这边,他语气冷淡,脸色也意外的有点难看,荷灯看他的时候,发现他也在注视着自己。 “这里不是你们闲聊的地方,”郑明楚拧着眉头道:“其他人都在忙,要交际的话希望能分清楚场合。” “……” 在忙也能看我这边? 即使这样心里腹诽着,荷灯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乖顺,他避开顶上人的眼,眼睫颤颤的,很快就先小声道了歉。 等他转身要走的时候,又被人叫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荷灯的错觉,他看到郑明楚的脸色好像比刚刚再沉了点,在眨眼的瞬息,他听到对方冷着声音自己说: “跟我来。” 无语。 荷灯跟着人一直走到门…… 荷灯跟着人一直走到门口,直到完全看不见原本的位置时才停了下来。 看着不远处的大巴,以及正井然有序上车的队伍,荷灯不由得一愣,疑惑问把自己带到这边的人:“有什么事吗部长……” “你和他调班。”郑明楚说。 荷灯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叫正在指挥人群上车的其他部员离开,在原地站了片刻,荷灯才缓慢转身顶替了上去。 相比于另一边的混乱,这边可以算是十分清闲的工作了。 因为上车的队伍里是特招生居多的缘故,少了很多冲突麻烦,荷灯只要清点人数,并及时安排好下一序列的人坐上下一辆车就算完成。 在此期间荷灯还看到了同样精心打扮过的里奈。 第一次获得出去游玩机会的女生显得格外兴奋,在和同伴女生聊得火热时,她转眼看到站在一边的荷灯,脸上的表情更是惊喜。 荷灯微微笑着和她摆了摆手打过招呼,等送完最后几人后,他就收到了来自秦骁阳的消息。 顺着对方的信息,荷灯走到学院底下的停车场去找他,在即将到达对方发的坐标点时,荷灯手边的一辆车突然间点开了刺眼的大灯。 荷灯脚步停滞,出于心里莫名的直觉他转头迎着光看向坐在车里的人,安静地对视几秒后,那辆车上才终于有了反应。 驾驶座侧的门随着轻轻的一声扣响,被人自里打开,一道清瘦的身影从中踏出,随着那人的靠近,荷灯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林学长,”荷灯朝对方颔首,语气谦虚有礼,在感觉到人影走到自己面前停下后,他才仰起头。 亮眼的光打在他的耳侧,过分绮丽的面容隐在阴影中,瞧到对面人不怎么好的脸色时,荷灯的神情依然轻轻松的,“好久不见。” 林清墨听到男生的话,低头看着他,半晌后也笑了起来:“是好久没见了。” “也是,现在的你可不好约了,”林清墨笑得愈发温柔,“是进了学生会认识的人多了,所以就忘了我吗?” “怎么会?”荷灯道:“我一直很感谢学长的栽培,怎么会忘记学长?” “是吗?”林清墨说:“那我怎么约你你也不出来?” 荷灯闻言一愣。 和林清墨以为他要说的搪塞理由不同,在短暂的沉默后,男生旋即就抿紧唇偏过眼,没有说话。 明明多次婉拒别人见面请求的人是他,但等荷灯忽地露出这样委屈的神色时,本想着质问他的林清墨心理顿时就熄了火,他无奈道:“被人拒绝的是我,要生气也是我生气才对,你委屈什么……” 荷灯小声开口说:“因为我以为学长讨厌我,所以我才不敢答应。” 林清墨眉头一皱:“我怎么会讨厌你?” “可是我之前找过学长,学长没有答应我。” 林清墨表情愕然:“什么时候……” 忽地他一怔,猛然间记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在自己提出交往的请求后,对于荷灯要“考虑”的话表面上他虽然没有任何的意见,但实际上还是略有不满,因而在帮人进入学生会后,面对荷灯当晚要约自己吃饭的邀请,林清墨想要吊着对方,就故意找理由拒绝了。 好像也就是从那次开始,荷灯回自己的消息语气、频率虽然和之前一样,但对于林清墨后续实在心痒想见他的话头都开始回避。 “……” 林清墨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样荷灯才对自己开始冷淡的疏离,回想起来后的他有点后悔,也有点好笑道:“我就拒绝你了一次,你都拒绝了我多少次了,怎么还生气?” 他就没有见过像荷灯这样的人。 也不知道是怎么养出来的,不过是一个出生在贫民区,被特招进学院的贫困生,模样尤其漂亮就算了,脾气居然也娇成这样,还让人讨厌不起来。 甚至觉得格外地喜欢。 荷灯不说话,仍静静地站着,他们身后的车灯越过阻挡在前面的身体只在荷灯的轮廓边打上一圈莹白的光晕,又点在其漆黑的瞳孔中心,美丽得像有一轮皎月碎在里面。 林清墨的心陡然跳得快了,不知道想到什么他上前一步,低下头,是几乎偎在荷灯耳边的距离,然后他徐徐开口道:“那如果我真的讨厌你了……你怎么办?” ——那最好。 但是。 荷灯侧过眼,与人恰时抵着鼻尖,殷红的唇角在林清墨惊怔的目光中悠悠勾起,男生嗓音甜得像融化的蜜,于失控的心跳间,他听见他说—— “你不会的。” ——砰! 摔车门声轰然的从不远处响起,在空荡的停车场内显得十分巨大,一下子就把正在谈话两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去。 在看见正朝自己这边走来的秦骁阳时,荷灯心不由得一跳,他这才想起对方刚刚也在停车场里等自己。 而且……顺着对方走来的位置看过去,是可以坐在车里将刚刚这边场景看得一清二楚的角度。 “……” 荷灯转过头与来人四目相对,看到一向在自己面前都是表情和煦的男生,此时脸色却是像黑的能滴出墨汁。 不好办。 “荷灯,”走近后,秦骁阳皮笑肉不笑的先叫了声怔怔看着自己的男生,他手臂一展就十分自然的搭上荷灯的肩,把人揽到自己怀里,胸膛间火热的气息瞬间就把荷灯包围,语气亲昵道:“在这里干什么呢?我等你好久了……” “啊,这不是林学长吗?”像是现在才发现站在面前的男生,秦骁阳挑了下眉,打了个招呼后,他问道:“你们刚刚是在干什么?” 被人打断交谈的林清墨面色不怎么好的直起身,在和来人目光不善短暂的交锋后,他想起了对方的名字。 他和秦骁阳不熟,算有过几面交识,之前的碰面彼此都是平和的点头问候,但这次不同,察觉到这次对方向自己透出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感觉,是明晃晃的敌意—— 因为荷灯? 林清墨怔愣住。 他这才发现秦骁阳把人捞进怀里的动作,带着强横和毫无掩饰,宣誓主权的意味,只不过是自己看过去一眼,对面人脸上的表情就更差一点。 这是要和自己抢人? 在大致清楚了什么后,林清墨的表情也没多好了。 他们家世相当,本来就可以不必退让,但在他要说什么的时候,视线骤的对上荷灯的眼,看见荷灯朝自己轻轻摇了摇头的示意,他才记起来对方并不喜欢把有关感情的事大肆宣扬出去。 或许是因为周明的阴影,也可能是怕其他人的议论,所以在暂时婉拒林清墨的交往后,荷灯还委婉的在后面的信息传递中表示不希望这件事让别人知道。 林清墨已经因为前面的事受过荷灯太久的冷落,因此他不敢在他们关系刚和缓一点又惹到荷灯,让他不开心的话,估计对方就又要拒绝自己了。 “没有,”林清墨移开目光,看向秦骁阳说:“刚刚我只是在和学弟随便闲聊几句。” 秦骁阳扯了扯嘴角:“什么聊天要趴在耳朵旁边啊?” 林清墨不受影响的温和笑了笑,“那这就是我和荷灯的秘密了……” “是吧,学弟?” 在对方话音落下后,荷灯感觉到勒在自己身上的手臂陡然紧了些。 他没有明确应答林清墨的话,和人礼貌的道别后,就拉着还要争论的秦骁阳离开。 “大家都走了,再不出发就晚了。”荷灯拉着人往来时的方向走,在找好视角盲点后,又轻又柔的将手指扣进身边男生的指间,在霎时间,秦骁阳就安静下来。荷灯说:“你是想让我迟到受处分吗?” 秦骁阳唇线抿得平直,一言不发的由着荷灯拉着自己走,直到到了车前才分开。 秦骁阳开的车和他的人也有点相似,是看起来就很凶的改装越野,遍体的黑,底盘很高。 荷灯不是第一次坐舍友的车,相反,他还坐的挺经常,因此在副驾驶座前的车柜里还有他上次特地放进去的糖。 在荷灯坐好后,秦骁阳很快就启动好车子开了出去,在前半个小时里,车厢里一直很安静,只有偶尔荷灯拆糖果包装纸的声音,再接着就是十分浓郁的甜味弥漫开,味道十分复杂,像是雨后新鲜的草莓香气,也像是剥开皮后荔枝透出的甜味。 最后还是秦骁阳憋不住地示了弱,开口和副驾驶上的人搭了话。 “你吃的什么味道的啊,”秦骁阳试探地说:“挺香的。” 荷灯哦了一声,低头翻开包装纸看了一眼,说:“草莓荔枝味。” 见荷灯的心情还好,愿意理自己,秦骁阳就松了一口气下来,他后面再挤着脑筋,变着法子逗了荷灯几句,看旁边的人终于露出点好脸色来后,才犹豫地问:“你和林清墨……” 荷灯打断他:“停车。” 秦骁阳身体一僵,片刻后,听话的把车开到一边停下了。 现在他们刚驶出街区不久,十分宽阔的路面铺展出一望无际的遥远距离,明媚的太阳悬在高空,习习微风吹拂过笼罩在车窗上方的枝叶,碎下一片朦胧光影。 即使他们身边不断有其他车辆呼啸而过,但车里的隔音效果很好,只有空调呼出冷气的声音在不断循环运作着,秦骁阳默了会儿,才要转过身要开口:“怎么了……” 下一秒,他的话就猛地停住了。 氤氲在丝丝冷气流里甜味融化在舌尖,秦骁阳瞪大了眼睛,瞳孔深处映出近距离的漂亮面容,他的大脑在这一刻宕机,丧失了所有的思考能力,甚至连对方还未勾回去,敷着粉的指尖都能在一瞬间错认为是一朵开了的花—— 于刹那间,秦骁阳听到了自己心跳失衡的声音。 在突然的含进一颗糖果后,秦骁阳本能的就要把嘴巴闭上,荷灯看他的动作,叫住了他。 于是秦骁阳就维持着半开着嘴的动作,眼睁睁地看着荷灯又拆了一颗糖,重复之前的动作,再次递到自己嘴边。 等到第三颗的时候,秦骁阳已经会十分主动的佝下脖子去接了,他抬着眼睛往上看,恰好望见一小块光的碎影融进荷灯带着笑意的眼眸。 “好吃吗?”荷灯倾着身子,小小歪着头去观察男生的表情。 因为是硬糖,即使在火热的口腔里也没有那么快可以融化,而模样看上去有点凶的男生嘴巴里还有三颗,所以在其冷硬的脸部轮廓边稍稍鼓起了一个小弯。 秦骁阳嘴巴被磕得酸,甜腻至极的糖水混着唾液滑过喉道,带来的粘腻感让向来不喜欢吃甜食的他下意识的皱起眉。 可到他听到荷灯的话时,还是声音含糊地说:“好吃。” 荷灯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笨蛋。”他说:“甜死了,一点也不好吃,我也一点都不喜欢。” 秦骁阳吞咽的动作一顿,傻傻地盯着荷灯看。 荷灯似乎是被他这样呆的神情惹得高兴起来,他伸手就托住男生的脸颊两侧,眉开眼笑的和他对视说:“那你下次要给我准备不这么甜的糖,记住了吗?” 秦骁阳眉眼压了下去,像一只凶极恶极的狗,黑沉沉的眼直直地锁住荷灯唇角翘起的弧度,嗓音低之又低地应了声,“嗯。” “你真好。”荷灯说。 清甜的糖果味好像还余了点在他手上,飘至秦骁阳的鼻端,迷得他神魂颠倒。 “你刚刚是在生气吗?”荷灯说:“是因为我和林清墨走得太近了吗?” 没等秦骁阳回答,他就继续说:“学长帮了我很多。” 荷灯把那几日的流言风波讲给秦骁阳听,男生错愕地睁大眼,有点急的想要开口:“你怎么不和我说?” 荷灯垂下眼说:“因为没什么必要,反正事情都已经解决了……告诉你,难道你要去和每一个讨论这件事的人打架吗?” “我知道林学长喜欢我。”面对男生陡然生变的神色,荷灯十分平静地说:“但你也知道我不喜欢……这种事,可学长又帮过我,我也不能怎么办,所以我和他还是朋友。” “你不用不高兴的啊,”荷灯轻轻抚摸着秦骁阳的脸,柔软的拇指指腹滑过男生的颧骨,半晌后,他甜蜜地笑开:“因为无论怎么样,骁阳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 男生听后没有多高兴,但身体又切实因荷灯的触碰而感到难以克制的兴奋和激动,秦骁阳仿佛置身于极其矛盾的困境,所有的心绪都在被荷灯轻而易举地牵动。 一个声音在叫嚣着要得到他,另一个声音又在让他维持住现状,不要破坏荷灯对自己的信任。 “……那你以后会永远对我好吗?” 但无论如何,面对荷灯此时充满依赖的话语,秦骁阳知道自己只会无条件的答应。 他哑着嗓子说:“会的。” “那真好。”荷灯笑了:“我也会永远喜欢你哦。” 停在路旁的车重新启动行驶上路,荷灯打开车载音箱,有低沉的歌声潺潺流出。 车内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甜草莓味久绕不散,等荷灯的视线从驾驶座上的男生身上收回后,才有空处理另一边的问题。 在打开手机的那一刻,另一人的消息如意料中的弹了出来。 [林清墨:你和秦骁阳认识?] [林清墨:你们关系看起来挺不错。] 荷灯莫名觉得对方语气看起来挺熟悉的,他想了想才发现周明和秦骁阳都说过类似的话。 思考了一会儿,荷灯敲下回复。 [荷灯:骁阳是我的舍友哦] [荷灯:他刚刚语气有点不太好,我帮他跟学长道个歉,真的不好意思] 那边的人像是在开车,过了好久才回过来。 [林清墨:这样啊,我还以为他也和我一样喜欢你呢。] [林清墨:你帮他道歉干什么?我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刚刚确实是我做的不对。] [林清墨:没吓到你吧?] 荷灯按掉屏幕,没有回复。 无语。 春山总的来说其实不单…… 春山总的来说其实不单单指的是一座山,而是以其为中心,包括围绕一圈的矮山丘以及穿梭在其间的商街古道。 其中中心最高的山上四季常青,即使在寒冷的冬季沿道也盛放着的嫣红花枝,是远近闻名游玩的好去处,因而每到旅游的盛季都会有不少人不辞辛苦的远道而来。 但荷灯他们这次首先要去的是距离中心最近的几座矮山之一。 山路林间的翠色美景在车窗外飞驰而过,这次荷灯没有睡觉,和身边的人一路有说有笑的到了目的地,他们到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了不少人。 等秦骁阳停好车后,荷灯和他一起往人群里走。 这里早已经被人布置过。 透明的特质幕布遮蔽在头顶,挡住了临近正午的炎热气流,在茵茵草地上更是摆放好了许多张桌椅,很多人都已经坐下了。 “是不是还有其他人没到?”秦骁阳大致看了一遍在场的人,问身边的荷灯,“怎么没看到其他级段的人?” “他们不和我们在一起,”荷灯说:“每个级段都是分开的,不然人太多了。” 秦骁阳听了点点头,没说什么,他跟着荷灯一直走,陪着坐在对方的班级所在的角落里。 荷灯所在的班级大部分都是和他一样,通过特殊招生途径进来的贫困生,就算不是,也大都是一些末流家族的成员,因而除了一些特殊情况外,大部分时间相处起来都还算和谐。 荷灯落座后,同他相邻的男生表情激动地和他打招呼,一番问好后,荷灯也向其他人介绍了十分沉稳地坐在自己身边的秦骁阳。 “是那个……秦岭的秦吗?”他身边的男生突然道。 荷灯疑惑地转头看他,点头:“是。” “怎么了吗?” 对方看他表情猛地回神后,连忙摆摆手说:“没有,没有,就是……” “就是没想到你居然认识这么多……人,”男生解释说:“而且每一个都好牛。” 荷灯还没说话,对方看了看从坐下后就一直没说过话的秦骁阳,咽了咽口水后就又小声道:“那你前面被周明那混蛋欺负,怎么不让你舍友给你出头?” 荷灯闻言先愣了会儿,后面才忽地笑起来。 他面上温柔的笑意让正和他说话的男生霎时间就变得面红耳赤,迷迷糊糊中的下一秒,他就听到荷灯声音很轻的,语气理所当然地道:“因为太浪费了啊。” 男生没听清:“什么……” “你们在聊什么呢?” 话说到一半,他们讨论的对象就忽地开口插进来,荷灯的肩头一沉,是一直稳坐在他身边的秦骁阳探过手来揽他,没多久后,他的耳侧也尽是对方呼出温热的气息。 在幕布笼罩的空间里满是温度适宜的冷气流,可就算如此,贴上荷灯后背的身体还是一样的滚烫。 荷灯怔愣几秒,才偏头看了靠在自己肩上的人。 “你一坐下就和别人说话,都没人理我,”秦骁阳语气带笑的假装抱怨道:“到底有什么好玩的不能让我一起聊?” 秦骁阳说着,还看向前面的男生:“是我不能听的吗?” 原本脸红的男生在骤然接触到从荷灯肩上越过,朝自己看来的黑沉沉的眼时,立马就打了个寒颤,感觉像是被什么凶猛的野兽盯上一样,他面上的血色褪得很快,呼吸都困难起来。 但这种压迫感并没有持续多久。 荷灯抬手拍了拍男生的脸,在桌上其他人震惊的目光中,很顺手的就接着把人推开,秦骁阳也没生气。 他也像是不是第一次这样的听荷灯的话一样,也很顺从的就挪开,接着又很自觉的直起身坐好。 再没过多久,就有人端着盘子陆续地从草地的另一方出现,动作很快的上了餐。 虽然不同级段的学生都分别安排在不同的区域,但安排的却是一样的午餐。 摆盘精致,分量较少的午餐配着材质色泽锃亮的刀叉,由穿着讲究的服务生一一递上餐桌,与此同时,草地的中间还堆垒起高高的香槟塔和种类丰富的自助甜点。 本来沉寂的氛围在上完餐后逐渐恢复了活跃的气氛。 同桌的其他人从刚刚开始就饿得不行,在看到面前从未见过的简盘里样子奇怪的食物后,不少人一下子都来了兴趣的拿起叉子戳了戳。 “这是什么……看起来好奇怪?” “还、还会流汤!” “好嫩啊……” 相比于其他地方偶尔间的刀叉碰撞声,角落的这几处无疑声音乱了,也大了一点,显得格外的突兀,因而很快就把其他人的注意吸引了过来。 荷灯在车上吃了几颗糖,极大的甜味压缩了他的食欲,所以等餐上上来,他随便吃了几口后就没再动过,只低头随意刷着手机,也就是这样,他才在旁边微不可闻的嗤笑声响起后,第一时间抬起了眼,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是距离他们较近的一桌上发出来的。 起初只是其中一个人略带讥讽的一眼,但随着其彼此间暗自的交流后,怪异的笑声和视线很快就蔓延开来。 坐在外侧的几人显然也是很快注意到那些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所以很快他们就安静了下来,头垂的低低的,没有人再说话。 但嘲笑并没有因为这样而停止,相反还越闹越烈起来。 在听到其中含着侮辱意味的一句话后,立马就有人啪地放下手里的餐具,想要站起身理论,接着很快,他旁边的人就又把他拦下,小声说了什么后,那人紧握的拳头才不甘不愿地松开。 荷灯移开了目光。 秦骁阳也在看那边的动静,他神情淡淡的冷眼旁观着,像是在看一场可笑闹剧,表面上对一切都反应冷漠的人却在荷灯刚要起身时就敏锐地就感知到,动作很快地攥住身侧的手腕。 他皱眉道:“你要干什么?” 荷灯有点诧异地看着他,随后他举起手机,在秦骁阳的面前晃了晃——那上面是别人的通话请求。 “这里太吵了,”荷灯说:“我要去接电话。” 电话是郑明楚打来的,荷灯不知道他有什么事,但看对方的样子又不像是一个爱搭理自己的人,所以要找自己的话想必应该是有重要的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因此就算电话很没有耐性的刚响几声就被挂断了,荷灯也还是要找个安静的地方给对方回拨过去。 在电话刚接通的时候,对面的人像是还在跟身边的人吩咐着什么,荷灯等了一会儿,听到声音变得安静了一些后,才开了口:“喂?是部长吗?” 对面很淡地嗯了一声。 “……” 荷灯顿了顿后,继续道:“刚刚才看到部长找我,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这次话说完,对面又蓦地安静下来,就在荷灯怀疑是不是电话又被挂了的时候才听到电话里有声音传出来。 “你在哪里?” 无语。 荷灯怔了一下后报了自…… 荷灯怔了一下后报了自己在的地点。 “你为什么在那里?”郑明楚说:“我记得你负责的区域是在级三这边。” 听到这话,荷灯第一次有点转不过弯,但他还是好好的回答了:“是您说的让我和级一的人换一下工作的……” “明天换回来,”对面的男声不容置疑地打断荷灯的话,在荷灯沉默的时间里,对方像是察觉到自己语气的问题,于是又补充道:“有事要你做。” “是这样吗?”荷灯想了想,然后语气很不开心地说:“好吧。” 电话再次被挂断了。 机械冰冷的嘟嘟声从听筒里传出,荷灯却听得满意……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这次好像有了意外的收获。 在走回去的路上,荷灯刚好遇到前来找自己的秦骁阳,刚好他们两人都没什么胃口继续吃下去,因此随便讨论几句后,他们决定先去定好的房间看看。 早在前一天,相应的房卡就分发在每个人的手里,然而荷灯这次换班换的突然,所以他也只能和在学院的时候一样的跟秦骁阳住在一起。 “啧,行李还在车上,”秦骁阳让荷灯先上去,“在三楼,我去拿一下,马上回来……” 荷灯拉住他。 秦骁阳停住脚步,“……怎么了?” 荷灯想了想,吩咐他说:“在我的位置边还有糖果纸没扔,你记得扔一下。” 秦骁阳沉默两秒,应:“知道了。” 等人走了后,荷灯就先坐着电梯上楼,可直到找到对应的房号时,荷灯这才记起来自己没有房卡,根本进不去。 “……”无语死了。 没有办法,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后,荷灯还是只能先到处走走,然后等秦骁阳回来后再一起进去。 这片区域的管理人显然是受到上面人特意的交代,因而十分重视此次的活动。 即使酒店内的装潢不够华贵,但胜在整洁,每一处角落都被人精心的打扫过,荷灯走到他所处楼层走廊的尽头的窗户前往下看,很轻易地就找到了正往酒店里走的熟悉身影。 与此同时,电梯声刚好在他背后响起。 脚步声窸窸窣窣的踏出,细跟踩在光滑地板上的声音尤为动人,荷灯原本没怎么去在意身后的动静,直到他听到从电梯里走出来的几人之间谈话的内容,才略有诧异的偏侧过一点脸。 从电梯里走出的是几名同样用完餐的人,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走在最前头的一个女生。 她身材高挑,黑直的马尾高高束起,露出其底下格外美艳的一张脸,配着她一身格外轻简的装扮,透出的凌厉简直令人不敢直视。 而从追在她身后两人对她不一般的态度来看,也不难瞧出为头女生身份的特殊。 荷灯听到跟在其旁边的人叫她:“宝儿。” “宝儿,你别生气了,”紧跟在女生后面的人小声追着劝说道:“她们也不是故意的……” 闻言,前面的人猝然停下脚步,回头看说话的女生,“闭嘴。” 后面的人被她恶狠狠的表情一吓,脸立刻就白了。 “她们不是故意的,”女生抱着胸扯着嘴角笑了一声,“那故意的是你咯?” “不、不是我……” 来不及辩解,对面的人就已经重新转过身继续往前走,“谁管是不是你?反正你们都给我完蛋,一群蠢货。” “李巧她……” “等我回去就收拾她,”陈宝儿道:“什么内部消息说别穿礼服,她就是许慧那边派人过来故意搞我的吧?” 陈宝儿手指夹着房卡,随着轻轻滴的一声,她手握在门把上,在拉开房门前最后转头狠着声道:“你去告诉李巧,让她这几天最好躲好点,不然小心我——” 话音陡然一滞。 带着山间露水气味的风从半开的窗户间流进,一路跳跃地前进,吹得女生绑在脑后的马尾摇动,于这忽如其来的山风中,陈宝儿下意识的往旁边看去,也就是这时,她才发现站在窗边的人影。 ——是个男生。 对方似乎也被这风惊扰到的偏过头,神情倦怠的缓慢抬起眼,他看来的眼瞳黑如星子,半张浸在阳光里的脸更是令人目眩的漂亮。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被拉长,在灌入清爽山风的廊道间,陈宝儿睁大着眼睛沉默且仓促地与人对望上,直到电梯又一次上升到达楼层发出叮的一声后,她才恍然一下子回神,抿紧唇瓣走进房间。 “——荷灯?” 秦骁阳手提着行李从电梯中走出,在看到朝自己走来的荷灯时,他愣了愣后,也忙走近道:“你怎么没进去?” 荷灯看他一眼,刚抬手,秦骁阳就瞬间抓紧自己手里的行李,“不重,我拿就好……” 荷灯很淡的嗯了一声,然后依然把手探了过去。 秦骁阳在闻到荷灯凑近时松散发丝间的香气时,身上的的肌肉一下子就绷紧了,他滚了滚喉结,喉咙干涩着刚要说话,就看到荷灯又直起了身体。 “笨蛋卡,”荷灯把手里的房卡往对方眼前晃了晃,看见秦骁阳呆滞的眼神,他才终于弯了眼的把卡往他脑门上轻轻贴了下,接着笑眯眯道:“滴。” “……” 等后面秦骁阳缓过神的时候,荷灯已经一个人走进房间里了。 里面的空间出乎意料的大,日常所需的物品也一应俱全,荷灯走到最里面的落地窗前往外看,发现这里能看到的景色比刚刚外面走廊那里要更好看得多。 不仅可以欣赏到下面波光粼粼的湖泊,还可以直面不远处的春山美景,就连原本精神微微有些疲倦的荷灯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一直到听到后面人进来的声响后他才移开了视线。 可惜,荷灯转过头看着进来的人影,慢悠悠地想,这个房间美中不足的就是只有一张床。 秦骁阳进门放下行李后,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整个身体都很明显的僵了有一会儿,荷灯刚走到他面前坐在床边时,就听到头顶上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我睡沙发。” 荷灯低头在玩手机,听到这没头没尾的话他头也没抬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男生站着直挺,梗着脖子语气冷硬地说:“就一张床。” “哦。”荷灯没在意地说:“原来你不想和我睡啊。” 头顶上的人又不说话了。 直到回完人消息后荷灯才仰头去看被自己一句话咽到脖子粗红的秦骁阳。 当常练体育,个子顶高的男生站在身边时看起来无疑具有十分强的压迫感,尤其是荷灯之前还见过对方跟别人打架过的模样,动作利落的粗暴不拖沓,包覆在其手臂上的肌肉更是展现出极强的力量感,而且配着他看起来蛮凶的五官,足以令正被他单方面下手的男生立刻就表情惊恐的求饶。 那时就站在他身后的荷灯,看着对方完全不同于平常的模样心里曾暗自想过,总觉得对方好像很不好管的样子。 可在之后事实又完全相反。 不得不说,荷灯偶尔的确有点搞不懂对方。 明明有时候很大胆,从对方平时不小心没掩盖好的举动和神态来说,荷灯觉得秦骁阳迟早会和周明一样失控,跟条得不到爱的野狗一样发疯——但有时候好像又不是这样。 对方会很轻易的让步,会妥协克制,会很容易的露出不同于其外表的羞臊,像再忠诚不过的小狗,表达出的忠心使荷灯难得有点心软。 ——那就这样吧。 荷灯做下决定后,随手在屏幕上打了一行字发出后就把手机收了起来,接着他往后懒懒的一撑,微微歪点头,姿态散漫放松的仿佛他才是那个居高临下的人。 “开玩笑的啊。”荷灯微微笑说:“这是你的房间,要睡也是我睡沙发啊。” 刚听完秦骁阳立刻就要反驳,很快,荷灯却又轻飘飘道:“但两个男生睡同一个床也没怎么吧?不用那么麻烦了。” 荷灯很大度地问他:“你能接受吗?” 秦骁阳哪里会不接受。 他只觉得像是天下掉了馅饼,荷灯此时的笑都像是给自己灌了迷魂汤一样,秦骁阳感觉自己简直像是要飘起来一样—— 这还只是开始。 从进了房间开始,令秦骁阳感到心脏震荡的好事就接二连三的降临,他得到了荷灯近来少有的毫无阻隔的好脸色。 第一天到达春山,学院没有任何的活动安排,因此秦骁阳得以和荷灯共同窝在柔软的床上打了大半天游戏,门铃响时,秦骁阳下床去门口推了餐盘进来。 荷灯还在专心致志地玩,面对男生叫自己吃饭的话他只嘴巴里嗯嗯嗯嗯的答应着,身体动也没动,秦骁阳站在原地看了他一眼后,最后也只好没办法地端起一盘甜点,回到床上去一口一口喂人。 荷灯接受度十分良好的张口吃了,并且没过多久他就自己尝到甜味的把头很自然的倾倒在身边人的肩上,更方便对方的喂食。 等屏幕上出现胜利的字眼后,秦骁阳手上的小蛋糕也喂的差不多了,而荷灯刚放下手机转头瞥见男生手上甜腻的奶油,他立马就过河拆桥让人离自己远点。 秦骁阳顿顿后,还真依言离得远了些。 但这还不算完。 像是没看到对方脸上哀怨的表情,荷灯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又催促他赶紧去洗澡。 “脏死了。”荷灯伸腿踢了踢他,蹙着眉尖,语气骄矜道:“快滚蛋,没洗澡不准上床。” 秦骁阳抿直唇线,垂着眼皮沉默地看着底下不知死活踩在自己大腿上的脚,是和他的主人一样娇贵,白得跟雪一样,骨节又泛着点粉的美丽。 他一言不发的转身去拿衣服。 浴室的水声哗啦啦地响着,秦骁阳头一回洗澡洗的这么认真,仿佛自己的身体还真的同荷灯说的那样脏。 他紧绷着全身上下的肌肉,淋着水,腾腾的热气不断从他结实的肩背处升起,烟雾缭绕中,他心跳剧烈的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一样。 连带着在洗完澡后,他套上衣服的手都是颤抖的—— 叩叩。 外面有人在敲门。 “骁阳,”是荷灯的声音。 秦骁阳连忙应了一声,手上穿衣服的动作都快了点,他提了声音,生怕外面人听不见的大声道:“怎么了——” “我要走了。”外面的声音淡淡道。 门内人的动作完全滞住了。 荷灯看着眼前玻璃砂门透出的温暖黄光,很快,光又暗下来一点,像是有人走到了门后面。 没等人开口,荷灯就干脆利落在门板上最后的又轻扣两下,像是临别舞会的钟摆晃动声响,打断了男生反应过来时想要脱口的问话。 “再见。” 无语。 夜色完全降临时,连带…… 夜色完全降临时,连带着温度都一起变得冷了下去,而山林间的夜晚的风除了尤其凉和大外,其间也带着簌簌叶片的摩挲声响。 在所有人都在房间里休息的时候,酒店后片的停车场有一辆车开着车灯静静停在路口,遥遥望去时,其于一片漆黑中像是悬停的月亮。 荷灯提着自己行李从酒店里走出时,一眼就看到那处显眼的光影。 不是他之前坐过的那一辆,荷灯只当是对方这次换了车,在这样冷的晚上,不过是微微呵了口气都有浅浅的白雾飘起,他带着笑拉开车门,习惯性的问候却在看清驾驶座上的人时一下子卡住了:“苏青,等很久了吗——” 荷灯愣了下,脸上的笑消失的很快,面对车上人显而易见变差的表情,随后他讷讷地就低下头,声音小小的就叫了声:“部长。” 郑明楚在看到荷灯前后差别巨大的态度转换后,他看起来就不怎么好的脸,一下就更沉了点。 尤其是他的视线落在男生因寒冷的夜风不自觉抖了一下的身体时,他更是语气冷冷地开了口:“站着干什么?还不上车。” “哦,好。” 男生连忙应了后,就弯腰坐进副驾驶,他刚关上车门,车辆就一下子开了出去。 密闭的空间里没有人说话,车里和车外一样的黑,除了车前照灯映进来的微微光亮外,当下的四周环境当真像山谷间的湖泊一样静谧。 路宽,无人,这是一段平缓的山路,不需要开车的人耗费多大的心神,或许也就是因为这样,在回过神来的时候郑明楚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直在看身边的人。 路旁参差不齐的林木飞速的向后奔跑,其倒在车窗上的影子像张牙舞爪的鬼,浸没在当下这样死寂的空气时更是透出一股阴森森的氛围。 是糟糕的风景。 但某个人却看得异常专注。 朦胧的光影映照出唯一能看见的那么一点地方,是荷灯的脸,上面攀满窗外的弯曲的枝影,在一瞬间恍惚中,郑明楚甚至以为那是对方天生就有的神秘诡谲的纹路。 可等对方察觉到什么,完完整整的转过头看来时,那上面分明又是白净的一片,除了颤颤的眼外,只有抿得很紧的唇。 郑明楚和他对上眼不过一秒就很自然的偏正了头,仿佛刚刚他沉默的窥探都只是荷灯的错觉,但等他刚松一口气时,车厢里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他又一下子蓦地攥紧了怀里的行李袋。 “把东西放后面。” 荷灯愣了下后,过了好半会儿才发现对方是和自己说话。 他有点没听懂地问:“什么?” 正在开车的男生面色很冷的目视前方,荷灯坐在一边偷偷睨他,看他本来就白的皮肤在暗光中更显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这让他看起来很不好接近。 而在他傻傻问出话后,空气更是不出所料的又安静了很久,就在荷灯以为郑明楚不会再理自己的时候,才听到对方又重复了一遍后道:“抱着不重?” 有点讶异于对方这已经算是独特关心的话,荷灯呆了呆,随后有些局促的闷声道:“没事……” 不是不重,而是怕麻烦的婉拒。 荷灯表达出的不是很想和身边人有过多交谈的样子很明显,明显到郑明楚就算现在没在看他,也能清楚地感觉对方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态度。 郑明楚的脸色在眨眼间就黑了点。 要是放在往常,郑明楚也就懒得和人再说什么,但在尤其黑的今晚,他的态度也尤其的怪。 “为什么不放?” “……不想放。” “抱着舒服?” “……” “怕麻烦?” “嗯……” 郑明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和旁边的人讲话,即使自己的每一句话对方都爱搭不理的也非要自找没趣,等眼角余光扫到男生手下不断扯紧行李带的动作,郑明楚忽地笑了一声。 他说:“怕麻烦怎么让人大晚上来接你?” 荷灯一下子转头去看他,但郑明楚却还在依然专心致志的驾驶,仿佛他说的不过是和前面一样再普通不过的问话。 荷灯没有回答,郑明楚也不在意,在开过一个大弯后,他悠悠打回方向盘后才再开了口:“你很讨厌我。” 眼前的路再次变得平坦,在短暂的一阵沉默保持之后,荷灯这次没有回避地嗯了一声。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底下的行李袋的边角,荷灯闷着声音道:“你不也很讨厌我。” 郑明楚看他一眼,然后说:“没有。” 男生本来恹恹的情绪在听到旁边人否认的回答后,他刚开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所以没什么反应,但很快,荷灯突然就睁大了眼,转过头时却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在侧头注意着自己。 这是荷灯坐上车后第一次与郑明楚真真正正的对上视线。 车里的光线并不是很明亮,却恰好足够让荷灯看清身边人的表情。 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但相比于初见时对方与自己握手时眼神里的轻蔑,现当下男生的瞳孔里透出的光俨然要柔和许多了——当然,话还是不好听。 “我不会去讨厌谁,也没有必要讨厌你。”面对男生惊疑的表情,郑明楚冷静地陈述道,“之前对你那样的态度,不过只是因为我以为你只有一张脸能看而已。” 荷灯怔怔地听他说话,有点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被夸了。 “毕竟之前我也收过一些只有脸的废物,”郑明楚缓缓道,语气随意的像在谈论天气一样,如果不是听话里的内容,谁也听不到他是在毫不留情的奚落,“他们的自作聪明给我带来过很多麻烦,所以我自然对这类生物没有什么好感……” “况且,”他微微一停顿后说:“你的脸的确算是最好看的。” 荷灯:“……” “部长,”荷灯抿着嘴巴小声道:“你这是以貌取人吗?” 郑明楚没回答荷灯的话,他接着话锋一转,意有所指道:“怪不得能让林清墨都来亲自找我想放你进文艺部。” 荷灯听着对方带有深意的话语,他没有为自己反驳或辩解什么,只模样困惑的眨了眨眼睛,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但对方却没再开口。 车速慢了下来。 即便在深夜也灯火通明庄园逐渐展露在人眼前,夜风吹动四周的绿植,摇起的哗然声热烈的连坐在隔音颇好的车内都能听到几丝动响。 彻夜等候在门口的门童上前为他们拉开车门后,还有人弯着腰想要去接荷灯手里的行李,下一秒,却被从一边走来的人径自先接了过去。 荷灯愣了下地看向他,却只来得及窥到其昏暗中的半边侧脸。 顿了顿,荷灯跟了上去。 坐落于大道尽头的华丽建筑照亮半个山壁,闪耀如黄金的灯火在他漆黑的眼眸里跳跃,看着眼前这显然差别于另一处的居住环境,荷灯难免脸上露出点讶异之色。 “是临时换到这边的,”郑明楚虽然没有回头,可对于身后人的反应他却好像知道的一清二楚,他解释道:“是学院某个学长名下的产业,刚好对方这次也来了,所以就顺手安排人都换到了这边。” 荷灯哦了一声,跟在他后面一同进了这栋格外富丽堂皇的建筑,坠着无数钻石的巨大的吊灯高悬在中心,并随着其缓缓的转动映射出无数稀碎的菱形彩光。 而被他们踩在脚下整块奶白的瓷砖更是透出难以言喻的高级质感。 瑰丽条纹蜿蜒,像是流水一样澄净,当荷灯随眼打量完这高阔大厅里的环境后低头看向自己的脚面时,却无意的和底下镜面里的自己对上了眼。 整个世界在一刻像平静的湖面。 ——叮。 走进电梯,一路安静的到达既定的楼层,神情始终清冷疏离的男生将人送到安排好的房间号前后,才把手里的行李递回。 在转头要走进房间的前一秒,荷灯的手腕被人忽地抓住。 他缓慢地转过头,于明亮且落针可闻的廊道里和身后人视线相逢,谁也没有开口。 直到从另一边仿佛有细碎的脚步响起,像是有人要经过时,荷灯才小小叫了声对面人的名字。 这是荷灯第一次叫了对方的全名,并不生疏,听起来却有点怪,轻缓语调中的吐字格外清晰,郑明楚听得一怔,竟一时反应不过来荷灯是在叫自己。 “好像有人要来了,等下看到我们会误会的。”荷灯这样说,但表面上完全看不出他紧张的样子。 他说:“这样不太好。” 郑明楚沉沉的看着他,脸上什么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他道:“什么不太好?” “我不喜欢被人误会。”荷灯说:“毕竟有时候的确会给我带来很大的麻烦……况且,部长比我更讨厌吧?” 在脚步声愈渐临近时,荷灯没费什么力气就从站在自己门口的男生手中收回自己的手,他后退一步,垂着眼关上门。 时间已经很晚了,所以荷灯在简单的洗了个澡后就打算上床休息,但在刚关灯后不久,他放在床头的手机就亮了起来。 荷灯拿起手机随意翻了翻消息列表后,就先从底下的消息开始慢慢往上回。 最底下的是几条来自于班上同学的殷勤闲聊,荷灯很有耐心的都照常回了几句。 再接着的便是久久得不到自己回复的林清墨。 对方显然察觉到荷灯更加冷淡的态度,因此从中午吃完饭开始,直到下午荷灯在打游戏的那段时间里,对方隔三差五的就会发几条明显讨好的话。 起初还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林清墨的消息语气和内容明显变得焦灼和急躁起来,到最新两条时已然是掩饰不住的急迫。 【林清墨: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林清墨:这么久了,交往的事你到底考虑好了没有?】 荷灯心道自己根本没考虑过,哪里来的好。 对于用来牵制住周明的林清墨,在荷灯心里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除了一个很烦,一个还会装着不烦而已。 但如果装不下去了呢? 想到今天被外表看起来一直清和的男生堵在停车场的场景,对方自以为控制得很好,可荷灯却从对方眼底逐渐滋生的欲念中看出林清墨并不会再忍多久。 真的很麻烦啊。 但…… 荷灯一边思考着什么,一边心不在焉的回了句话。 【荷灯:我想好了哦学长。】 对比早上对方仿佛刻意的拿乔,经过荷灯一段时间的冷落后,即使在算是深夜的时间对方也瞬秒回了信息。 【林清墨:这么晚还没睡吗?】 等了两秒,对方卡了卡,才故作随意地发了新的两条消息。 【林清墨:好】 【林清墨:想的怎么样?】 荷灯看着在自己手机顶端消息栏上不断弹出的苏青的消息,对方可能是怕打扰到他休息,因此只一条跟着一条发着消息解释说今晚不是自己去接荷灯的原因。 【苏青:但是在我走的时候刚好撞到部长,他问我要去哪里】 【苏青:我说了之后,他就说自己有事顺路】 【苏青:说他去接你就好了】 叮—— 久等不到荷灯回复的人在这一时候终于抛弃了所有的自持,按耐不住的又发来一句询问意见的话语。 荷灯半敛下眼睑,手机屏幕在他脸上映出不近人情的冰冷光芒,但又由于其天生的温柔多情的眉眼,以至于在他最后敲下简短的拒绝话语时,都透出令人不肯多加苛责的精致脆弱感。 【荷灯:抱歉,学长。】 几乎是秒回。 【林清墨:?】 【林清墨: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清墨:你现在在哪?明天我去找你,我们当面聊一聊。】 荷灯有点困了,不是很想理人,但话好歹都说到这里了,他也就礼貌的勉强多回人几句。 【没有什么好说的啦学长】 【我只是觉得我们有点不合适】 对方追问:【哪里不合适?】 好问题。 荷灯想了想。 【可能是因为学长太喜欢我了吧。】 无语。 设置好的闹钟在第二天…… 设置好的闹钟在第二天早晨很准时的就叫把还在睡梦中的荷灯叫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后,荷灯顺手拿过枕头边的手机看了眼,看到了挂在屏幕右上角的位置上的一轮小小的太阳。 24℃,天气晴。 起来洗漱换好衣服后,荷灯就按照群里的通知下楼去找其他人汇合,路途中他翻开了在一夜过后变得更加多的未处理消息。 昨晚时间太晚,所以荷灯在回完林清墨的消息后就睡了,没再理对方后面又发了什么,也因此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对方像是一晚上没睡,发来的消息堆满了整个对话框,最后一条还是在五分钟前发来的。 相较于之前急切的追问或看似耐心的给他分析利弊,再到后面显然的威逼利诱,在经过短暂半小时的冷静后,这最后一条消息就显得无比的平静。 【林清墨:如果你还想在学生会呆下去,就中午过来找我。】 ——“荷灯!” 同样住在这片区域的苏青恰好也在这个时间从另一边走出,荷灯看见后就停下脚步等他,苏青立马两三步的跟上,脸上是非常阳光洋溢的笑容。 “早上好啊。”荷灯和他打招呼完,两人便共同并肩走向集合的地方,在简单的闲聊过后,他主动提起了昨晚的事。 “昨晚不好意思麻烦你了,”荷灯说,“因为我只和你比较熟,所以昨天只能找你帮忙了。” 苏青一愣,忙摆手说:“没有没有,我也没帮上你……而且都是朋友,这有什么?” “昨晚你是不是回来的很晚?”苏青想到什么问:“部长有没有……怎么你?” 荷灯有点奇怪的看他:“什么?” “你不觉得部长很凶吗?”苏青左右看了看,然后压低音量和荷灯窃窃私语:“感觉他好可怕,天天冷着脸的,就昨天他和我说了几句话我都要被吓死了……你还是坐他的车回来的,那不是更要被憋死了。” 荷灯没说是不是,只有点好奇道:“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苏青点点头:“昨天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们聚会刚结束,然后我刚要出门就撞到他,他问我要去哪里的时候我也没多想就说了……谁知道部长的脸突然就黑了下去。” “语气也不好,”苏青回忆着说:“像是我欠他钱一样……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直接走了。” “等等,”苏青说着突然想到在昨天要出发的时候,郑明楚也是一脸沉郁地过来打断自己和荷灯的交谈,渐渐的他心里有了猜测:“不会他是在故意针对你吧?” 荷灯听着询问地“嗯?”了一声。 苏青也说不出什么理由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荷灯解释有关于自己莫名的直觉,纠结了几秒后他最后还是只含糊地提醒道:“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荷灯嗯了一声,很听话地答应了:“原来是这样吗?那好可怕。” 苏青听了荷灯的话,他接着又安慰道:“没关系,其实你只要离他远一点就好了,这样他就找不到地方针对你……对了!你可以和我呆一起,我保护你啊!” 荷灯看他慷慨激昂的模样,没有拒绝,笑着和人道谢后,不出意料地又看到男生转瞬变得通红的脸颊,磕巴着说不用谢。 是真的很容易害羞啊。 荷灯觉得新奇的多看了几眼,但等他们不一会儿走到集合地看到正在分配任务的人时,红着脸的男生立马就严肃起来了。 苏青本能的将荷灯护在身后,并在那双分外具有压迫感的眼看来时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板,似乎想要将身后人的身影完全的遮掩起来,但这副戒备的模样在前面人的眼里只是徒劳,下一秒郑明楚就叫了荷灯的名字。 荷灯从挡在身前的人影旁探出头,安静地看了过去。 郑明楚本来要出口的话在对上男生平静的视线时不由得蓦地一顿,紧接着在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又看到跟木桩似僵硬直板的身体再次跟着自己的注视的方向往旁边挪了一步,重新完完全全挡住后面的人影。 “……” 郑明楚皱着眉看不远处的两人,他略过表情呆板倔强的苏青,再一次叫了荷灯的名字。 他道:“你今天和我一起去营地那边。” 荷灯是看过计划书中有关此次学园祭活动的活动流程的,因此对于郑明楚的安排他也知道这是为后几天所有人去山上露营所做的准备。 其实做什么任务荷灯并不关心,因为无论做什么对他来说都没什么两样,因此闻言他先点点头,然后又想起来自己现在完全被人遮住,前面的人看不到自己的动作,所以很快他就又开口答应了一声。 听到回应后郑明楚的脸色这时才好看了点,而与之相反的是苏青面色的凝滞。 等人三三两两散开后,苏青才在人流的遮掩下转头和荷灯说了几句。 “怎么就你和他两个人一起?”苏青思虑再三,还是不放心地说:“要不我去和部长说让你和我一组吧?” “没事的,”荷灯宽慰他说:“我只是去营地那边看一下情况,很快就回来了。” “而且这个任务挺轻松的,”荷灯朝他笑笑:“我太懒了,能跟着混混就好啦,不用太担心我。” 苏青还想要再说什么,但随后就被面无表情地站在不远处的郑明楚打断,荷灯朝他眨眨眼,最后挥了挥手后就转身走了。 不过是隔了一个晚上,荷灯就重新坐上了那辆和他的主人一样凌厉的车。 这次不需要郑明楚多说,荷灯就很自觉的把要带的东西都放到车后箱里,也很熟练的坐上车,在这一系列十分顺畅的动作做下来中两人之间的交谈几乎为零,坐在驾驶座上的人冷着一张脸没说话,是只要随意一看都能察觉到对方心情的不虞。 等荷灯系好安全带,郑明楚没说一句话的就踩下油门沿着路道开了出去。 比起昨晚还有偶尔一两句的交谈,今天直到目的地两人都没有再说过话,气氛异常的僵持,像是随着不断攀升的日头而逐渐变得闷热的气温一样令人感到烦躁。 下车后,荷灯刚要去提后备箱里的袋子时,已经有人比他先一步动手,隔着缓缓阖闭的车后盖,荷灯与人短暂的视线相交一瞬后就偏过了脸。 从明日开始的露营活动选在了山林间的一条溪水边,如果要到达那里,首先要经过的是一道碎石块铺成的小路,长在其两侧的暗草因山头充足良好阳光地照射都生得很高很密。 在走了不知道多久,随着拨开这些横生的草枝后,就是一片空旷的树林。 再很快,荷灯就听到从前面传来的交谈声响。 一条潺潺溪水出现在豁然开朗的视野中,与其一同打破寂静的是早就到达此处的布置人员。 荷灯跟在郑明楚的身后,看着其他人在发现他们后顿时都敛了脸上的笑,随后其中像是负责这里的人就拿着进度书朝这边走上前来汇报着什么。 荷灯没什么兴趣听,所以只很混的在后面充当好小跟班的角色,漫无目的的四处张望看看。 在随眼打量了一圈后,荷灯的目光缓慢地停在其中的一处角落正在忙碌的一个背影上。 因为这里是要留作露营的地盘,所以在颇为广阔的空地上摆满了零零散散布置场地所需的道具,不远处正搭建到一半的帐篷边也围着大部分的人。 饶是人群来来往往,那个穿着黑色的身影也依然格外的显眼。 除了因其鹤立人群中的身高外,还有当对方在转过身时展露出格外的锋利的轮廓,以及古井无波的眼,都是令荷灯在嘈杂中一眼看到对方的关键。 但让荷灯对他多加关注的原因却不单单是男生分外出色的外表,在略一思考回忆过后,荷灯才终于记起来对方是上次雨天来给自己送餐的那名男生。 在看到对方表里如一的冷淡拒地绝身旁女生要递过的水后,荷灯不禁在心里感叹对方的冷酷。 ——好凶。 荷灯没有掩饰自己看对方的意思,因此在没过多久后,男生就发现了来自他这边的注视。 荷灯有自信自己足以让人过目不忘,而对方忽地一怔的反应也说明他的确也还记得自己,弯着眼睛,荷灯明媚且大方的隔着一段距离和他摆了摆手打了招呼。 男生表情微凝,顿了顿后,也朝荷灯点了点头。 “……大致进程就是这样了,”负责对郑明楚汇报的人突然想到什么,他补充说:“在河溪上流的橡皮船听责任人说,好像出了点差错……您如果方便的话,可以等下去上面看看核查一下。” 郑明楚应了声,刚要开口问清楚问题的细节时,就听到从自己身边忽地冒出的一句兴致盎然的询问:“为什么还有橡皮船?” 要到嘴边的话被这忽如其来的插话打断,郑明楚动作微不可察的怔了怔后,他撇头看向身侧的男生。 荷灯似乎对他们刚刚谈论的内容十分有兴趣,脸上带着微微困惑的神情,在他抬眼看向对面的男生时,原本一直在认真汇报的人转瞬就瞪大了眼睛。 几乎是本能的讨好,不需要荷灯再重复询问一遍,对方就支吾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是、是活动的需要,有漂流项目……” “这样吗?”荷灯恍然大悟,旋即对他道谢,“谢谢你。” “不、不用谢……” “事情就这样吧。”郑明楚骤地开口,他将自己手里的文件递回去,在负责人懵然的表情中,冷冷道:“你继续去安排吧,我去上面一趟。” 在郑明楚转身离开后,荷灯也紧随在他身后,跟着对方顺着溪流的方向往上前行,越往上水流越急,但溪面也开阔点,在观察了一段时间后,荷灯倒还真看出点这里很适合玩漂流的意思。 等到了上流后,荷灯一眼就看到了正聚围在一起焦急商讨对策的几个人。 他们聊的问题七绕八弯的,荷灯才跟着人听了几分钟就闲得无聊的晃到另一边去,在发现正在树林阴影下给橡皮船打气的工作人员后,荷灯一下子就来了兴致地凑过去问自己可以试试吗。 对方很轻易地就答应了下来。 于是等郑明楚解决完基本的事务后,想叫人离开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身后已经没了人影,他微微一愣,忽地听到了什么后,旋即就将视线往前方的一片看去,这下果不其然的看到了正和人有说有笑的荷灯。 荷灯按照旁边人的指导往下使力地按了几下,“是这样吗?” “对……”站在一边的男生不太敢看他,但又忍不住地想看,因此矛盾来去后眼神都飘忽了点,直到听到旁边人的问话后才猛地回了神:“什么?” “怎么感觉还是有点漏气?”荷灯专心致志地捣鼓手下的打气机,发现自己怎么打眼前庞大的橡皮船都还只鼓起一点点小弧度,“是不是我的动作不对?” “啊,我、我看看,”负责指导他的男生闻言回神了点,随后认真的看了看他的动作,观察了几下后才恍然道:“好像是……” “嗯?” 荷灯侧过眼去看男生,因为天气愈加热的缘故,他的脸颊也被晒得微微发红,鸦黑的眼睫被从额头流下的汗水浸得更加深,不过随意的一眼都令人感到心脏震荡的神魂颠倒,“你说什么?” “是、是动作不对,”男生迷迷糊糊地说,他不自觉的朝身边走近一点,无意识地弯下腰,想要手把手地教人正确的姿势:“要往后压一点……” 但不等他覆上柄干上的手,忽地从他肩上就传来被人重重压下的力道,男生陡然一惊地转过头,就对上那张冷如冰雕的脸。 男生瞪大眼:“部、部长……” 不同于他近乎于惊恐的反应,荷灯在看见身后的人时,只配合的也露出一点惊讶的表情,随后就很自然小声的也叫了声部长。 郑明楚听着他疏离的语气,想到的却是昨晚荷灯在明亮光线里叫自己名字的模样。 也不怎么的亲密,但足够让他梦里都不住地回忆。 “嗯。”淡淡地应了声,郑明楚随口支离了旁边的男生后,才重新垂眼看向还在歪头研究打气机器的荷灯,过了会儿,他从怀里拿出手巾擦了擦手,随后收回去完,他开口问:“喜欢玩这个?” 这是他们今日第一次除了布置任务外的对话。 荷灯没料到他的话,闻言有点迟疑地想了想,点头又摇头地说:“也不是很喜欢……就是觉得好奇。” “好像有点好玩?”荷灯小小地翘起嘴角说:“感觉用这个东西,能打出那么大的船有点厉害的样子。” “好。”郑明楚说:“那我教你。” 于话音刚落时,荷灯还没来得及思考一向对自己不假辞色的男生要怎么教自己,下一秒他就被人从身后拥入。 对方身上的冷调香水味带着极强的攻击性将他牢牢包围住,这是一个极其相近的距离,荷灯的后背紧贴在身后人的胸膛上——明明是看起来那么冷冰冰的一个人,但心跳的频率在此刻却格外的热烈。 手掌的温度也是。 在此之前荷灯与对方有过的肢体接触都短暂且不愉快,这样的平和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覆在自己手背上手掌的温热时,荷灯稍愣愣之后,便偏头看向落在自己耳侧的一缕金发。 在日光的照耀下,荷灯这时才发现对方的瞳孔颜色竟不是完全的黑,而是其中带着点墨绿色的奇异颜色。 像是潜藏在绿叶密林间伺机而动的蛇,其所蕴藏的冷静与自持都是为了捕获猎物的需要。 荷灯和他对视几秒,暖热的气息在彼此间缠绵,半晌后他才慢慢地笑了。 比郑明楚今日见他对别人所有的笑都要明艳,好像这才是他真正感到开心的笑一样……而能让荷灯露出这样的笑意的对象也仿佛只有自己能够做到。 “好啊,”荷灯欣然答应下来,这样的轻易,像是他与身后人之间仿似冷战的氛围从没有存在过一般,对于男生主动,不算高超的示好很容易的就接受了,甚至回答的语气也很松快:“这你也会啊?” 他很不认真的夸人:“好厉害啊。” 郑明楚的表面始终淡淡。 但荷灯却听到对方陡然间加快的怦然心跳。 他的动作的确是有点错误。 在拥有一个沉默寡言的教导者后,荷灯没怎么用力,全是跟随着身后人的动作去寻找看似简单,实则很需要技巧的着力点。 随着对方轻轻松松的几下按压,摊成餐布样的橡皮套很快就显出些微的轮廓出来。 看着这样显著的成果,荷灯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郑明楚全程都没怎么开过口,只凭动作让荷灯领悟,在他再陪同的试了几下,见荷灯也渐渐掌握了要点后,他便直起身放开手,站在旁边看他自己一个人慢慢尝试。 荷灯很快就学会了这项新的技能。 在他凭着自己的能力独自往干瘪的橡皮套内打了许多气后,很快就又觉得累的不玩了,把这项工作交回原本负责的男生手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的浓云多了点,遮掩住本来晴朗的天空,而空气间的闷热依旧。 这是即将要下暴雨的前奏。 这时候下山要按原路返回的话时间太长,很有可能来不及的在半路面临暴雨倾盆的糗况,因此郑明楚在思考后便让正在这片区域的人往离回去相反的方向继续往上走。 “沿着山道一直走,最前面有一栋房屋可以让我们暂时避雨,”郑明楚和小组的负责人吩咐说:“我已经和那里的人打好了招呼,你去清点好人数,让所有人先离开这里……” “还差一个人。”负责人面色焦急地说:“刚刚有一个女生要回山下拿工具,但我和下面的负责人问过,他说没有看到她。” “电话也试着联系过了,”负责人说:“但没打通……” 郑明楚闻言一顿,但也很快的就反应过来,他道:“我去找她,你先带着人离开。” 负责人点头答应下来后,立马就转身叫人有秩序地跟着自己撤离,而当郑明楚刚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刚走几步,他就听到后面紧跟着的脚步声。 他转过头,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荷灯。 “你怎么不跟他们走?”郑明楚看着他,表情不是很好看:“要下大雨了。” 荷灯说:“我知道啊。” “但是我跟他们不是很熟,”荷灯看着他,很不用心地说:“所以更想跟着你。” 郑明楚听着荷灯的话,不由得想到他刚刚在陌生人群里如鱼得水的模样,一点也没看出怕不熟的样子。 他皱着眉刚要说什么,就看到对方的脚步擦着自己而过,比自己走到更前面后转身,歪着头眼神奇怪的看自己一眼。 “还不走吗?” 郑明楚被他看得怔愣,又被荷灯理所应当的问话弄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来,但他并没有在原地呆怔很久,因为很快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揪住了。 “你好慢,”荷灯抱怨着拉着人走,他说:“你难道不知道要下雨了吗?” “……” 郑明楚抿着唇没说话,面上的神色看起来仍旧很不好,但还是很轻易被人拉动的离开。 这片树林尤其的大,就算是有大概探查方向也是一个大工程,但好在有两个人相伴,在这格外广阔的天地间就不会显得那么孤单。 或许是因为记得对方在最开始见面时和自己握过手后格外嫌弃的举动,因此荷灯这次并行中只十分规矩的勾着身边人的袖口,直到在不小心被脚下的木枝绊了一下险些摔倒,身边人及时地伸手拉住他,并且像是怕他再不小心这样,在扶好荷灯后郑明楚依然好好地牵住他的手,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在走了不知道多久,两人始终没有看到他们要寻找的人影,等积攒在愈渐厚重的云层里的雨终于漏了下来时,郑明楚才接到负责人的电话说人已经找到了。 豆大的雨滴起初还只是一两颗的砸下来,随着他们脚底下的泥土被大致地打湿后,雨水已经像是织得很密的布一样盖了下来。 在郑明楚正要找附近哪里有可供他们临时避雨的地点时,就感觉到自己手被人拉着晃了晃。 他听到身边人问:“袋子呢?” 郑明楚在离开时还不忘把荷灯今早拎着的袋子随手带上,但袋子的重量着实太过轻,没什么存在感,因此直到听到询问郑明楚才记起来看向自己手里的袋子—— 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把伞。 荷灯从里面拿出伞,并在在男生分外诧异的目光中撑开,落下的雨水掉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乱响,伞下的空间是大雨淋漓中唯一的一片可以供人勉强栖息的空间。 郑明楚从荷灯手里接过伞柄,他默了会儿道:“你怎么会带伞?” 这把伞不小,但因为雨太大以及要遮两个男生的原因,所以还是有点不怎么够用,为了躲避顺着伞檐滴落的雨线,荷灯下意识往中心靠了点,被方才冰冷雨点淋湿的肩膀就撞到身边同样潮湿的身体。 在被人揽进怀里的时候,荷灯下意识地朝上方仰起头,看冰冷的水汽在身边人的下颔聚成一小淋清凌凌的水滴,衬得男生本就白的面色显得更加苍白了点。 但包在自己肩头处的手心还带着难得的温热感。 荷灯看着他,在四处哗啦的雨声里小声问:“你们都不看天气预报的吗?” 雨势还在不断的增大,周围的噪音很杂,郑明楚听不太清楚荷灯的话,因此他只得先带着荷灯随意找了个地方先撑着伞避着,打算等雨小点了再走。 荷灯因身上衣服本来就半湿了,所以也没怎么纠结的就坐在一块凸起的石块上,郑明楚站在他身前给他撑着伞,没坐。 过了会儿,他才像是不经意地微伏下身,问荷灯:“你刚刚说什么?” 大半的伞身都倾在他身上,荷灯看了眼男生另一边完全要被淋透的肩,想了想,就拉着人往自己这边靠得近一些,感觉到男生身上陡然紧绷的肌肉后,荷灯这才把话重复了一遍。 他没带什么情绪,只陈述地说:“学园祭的这几天都是下雨,所以我之前才安排大部分活动都在室内。” 郑明楚看着荷灯十分平静的表情,过了几秒后他才哑着声道了歉。 在听到男生的道歉后,荷灯觉得有点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但没说什么,随后他像是感到无聊,安静的抱着膝盖支着头,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雨景。 明明郑明楚是很习惯这样安静的氛围,但当现在荷灯没理自己的时候他又怪异的觉得难捱,像在心里卡了刺似的烦闷,所以没过多久他就自己主动的又去和荷灯讲话。 “那你知道有雨怎么只带一把伞?” 荷灯听到他的问题,侧过脸面色纠结的与正低下眼看他的郑明楚对视,顿了顿后,他还是很诚实的低低地说了什么。 郑明楚为了更好的听清他嘟囔似的话语,就在他面前蹲下身,眼神认真的盯着荷灯翕动的殷红唇瓣看,执着的要他把话说清楚。 荷灯被他烦得不行,只好大了点声音:“因为觉得你讨厌,所以不想让你撑伞,可以了吧?” “可以,”郑明楚没有生气,只又问:“那你现在为什么又和我一起撑伞。” “而且如果你刚刚和他们一起离开的话,就更不用像现在这样淋雨。”郑明楚说:“为什么要陪我找人?” 即使他现在是稍显低位的蹲姿,但冷冽的气质在逼问人时依然具有极强的压迫感,但荷灯作为被他质问的对象,面对其直勾勾的眼,在起初一秒的怔愣后,很快就笑了起来。 他水墨般的眉眼浸于淋湿的水汽间,使得其乌木似的发和眼,雪一样的脸,都在这瓢泼大雨中显得更加漂亮,尤其是当男生的视线缓缓掠过荷灯眼角那颗天生的小痣时,更是恍然间迷了神。 “因为你后面对我好了呀。” 郑明楚听到荷灯说。 下一瞬,他的瞳孔又陡然紧缩。 荷灯细白的手指间混了湿漉漉的雨水,他像是报复,所以就很任性的把手贴在男生的颊侧,冰凉柔软的陌生触感令郑明楚霎时间整个人都僵住,脊椎连着后脑一整片的发麻,大脑一片空白—— 眼里只映出朝自己凑近的人的脸。 “你好烦啊。”荷灯脾气大死了的说,“你的怎么问题这么多?” “前面天天凶我就算了,”荷灯拧着眉数落他:“现在更烦。” 郑明楚闻言一顿,下意识地想要辩解:“我……” 荷灯打断他:“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如果你还像前面那么坏的对我的话,我肯定不会陪你,”他思考着说:“谁会和讨厌自己的人当朋友?……” 荷灯说着说着,自己就又再笑起来。 “是吧?”他问重新保持缄默的郑明楚说:“你觉得呢?” 无语。 沉默了会儿,郑明楚深…… 沉默了会儿,郑明楚深深地看着他,道:“觉得什么?” 荷灯收回贴在他脸上的手,重新抱住自己的腿,下巴靠在膝盖上,声音闷闷地:“你听不懂啊?” 荷灯想了想问他说:“那你是不是现在不算讨厌我?” 郑明楚很快地说:“没讨厌过你。” “哦,”荷灯也很快地反应过来:“你是不喜欢我。” 郑明楚:“……” 他张了张口,却终究还是没说什么,毕竟之前自己的确对荷灯有先入为主的想法,以至于在后面的每一次与其的相处中他都带有不太愉快的情绪。 但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郑明楚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到荷灯叫了自己一声。 “郑明楚,”荷灯很缓慢地叫着离自己很近的人的名字,语调拖拖的,有一种很天真的感觉,他问他:“那我们现在是朋友吗?” 雨势渐渐的小了。 有鸟扑翅的动响从上方不断经过,云层也没有那么厚了,透着熹微的光,只是空气流里的潮湿和闷热还是如影随形,混着清晰的青草味。 郑明楚看着因荷灯眨眼的动作而从其眼角滑下来的一滴水珠,他冷静地看了有一段时间,直到那颗水珠消失不见后,才不太认真的应了一声嗯,随后站起身,向荷灯伸出手。 荷灯愣愣的刚把手搭上去,下一秒他就被人拉着站了起来。 郑明楚嗓音淡道:“雨小了,走吧。” 荷灯和郑明楚没往山下走,而是打算先去上面和其他人汇合,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再过没多久后,郑明楚就收了手里的伞。 在抖干伞上附着的水珠整理褶皱的时候,他讶然的发现在伞面上居然印着一个极其大的卡通兔子图案。 他下意识地往走在自己前面的男生身上看。 荷灯似乎对雨后的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没了伞的束缚后他立马就来了兴致的东张西望地看,不时还会突然被开在树边的小朵野花、野蘑菇吸引,蹲下去看两眼。 不仅如此,他还会叫人一起过去看。 郑明楚抿直唇线,一言不发的走过去。 他不说话,荷灯也不在意,很快就往下一个目标走过去。 一直等到他们要抵达目的地时荷灯才慢慢收敛了自己过于兴奋的一举一动,重新变得安静,十分乖顺的跟在男生的身边。 刚刚他闹,郑明楚纵然有点不习惯,但从头到尾都没说什么,现在荷灯突然安静了,郑明楚倒一反常态地去问他怎么了。 荷灯的眼睛很大,形状也很好看,虽然他笑的时候会让人觉得艳气,但呆呆地看人的时候又异常显得纯,“什么?” 荷灯问完后,自己又反应过来,他眨眨眼说:“你不是嫌我吵吗?” 郑明楚被他的话说的一头雾水,下意识就否认说:“没有。” “这样吗?”荷灯道:“可是你都不理我。” 郑明楚本身就是这样的性子,因此对于荷灯的误解他怔顿后,一时之间还有点不理解,可饶是如此,他还是本能的皱了眉头想要解释。 但话还未出口,在低眼间他就对上了身边男生脸上满是促狭的笑意。 “没有啦,骗你的,”荷灯弯着眼说,看着郑明楚脸上不太好的表情,没有怕的接着又道:“我故意的。” 他没说清楚,但郑明楚却一下子明白了荷灯的意思,不过是报复自己之前对他的猜疑误解而已……但其实比起所谓的报复,这更像是无关紧要的恶作剧。 一场十分低劣、幼稚,却对郑明楚十分有用的恶作剧。 看到身边一向稳重的人露出少见的吃瘪的表情后,荷灯又很灿烂地笑起来,在这场大雨后男生所露出的完全不一样的一面令他身边的郑明楚的心情感到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能清楚的感知到自己对荷灯从一开始就超乎的关注度,以及愈渐无法控制的容忍退让。 这一切并不是无迹可寻。 因为无论是对方无与伦比的美貌,亦或是大但、张扬的一举一动对于向来循矩蹈规的郑明楚来说都像是充满魔力的沼泽。 明知道会沦陷,但依然会心甘情愿地奔赴着前往。 半晌后,郑明楚还是重复的问了一遍。 “因为我跟他们都不熟嘛,”荷灯这次没有逗他,好好地答了,语调轻缓悠慢,在身边人闻言看来的的视线中像是明目张胆的暗示道:“他们又不是你。” 拨开郁郁葱葱的草叶,一栋在雨后更显鲜红的洋房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相较于他们刚搬去富丽堂皇的酒店,这栋完全掩藏在绿林掩映中的建筑显然就没有那么的华贵,但却也足以令人眼前一亮。 这里是喜静,适合独居的好去处。 荷灯的视线略过这栋古老洋房侧边攀满大半红墙的爬山虎,许是经过方才大雨的洗礼,现下叶面上还反着晶莹剔透的光,搭着湿干参半的背景红墙,透出古老的年代感。 尤其是当视线对上守候在门边已久的人影上时,与现代生活的割裂感就可以更为强烈地感觉到。 荷灯听到身边的郑明楚朝那个身影十分恭敬地叫了声:“林伯。” 不同于常人对于此类管家职位的年迈印象,相反,对方虽看上去也有一定的年龄,鬓角发白,但却绝不佝偻,其穿着十分考究的管家服饰,灰白黑三色衬托起眼前人格外挺拔的身姿,精神奕奕,姿态从容不迫。 对方带着礼貌的笑也回了郑明楚,在带着两人走进这栋精简的洋房里时,他尽职地和他们讲明了里面的安排情况:“有人在雨停后就已经离开,剩下的其他人现在都留在后院里用餐……少爷还在休息,您和您的朋友可以先在大厅里等等……” 走进洋房内部,首先感受到的便是与外面全然不同的适宜温度,因两人身上都淋湿了大半,所以很快就有人带他们都去换了衣服。 荷灯简单的淋浴完,换好衣服后就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候还未回来的郑明楚,期间不断有人为他安静的递上甜品茶点,可即使如此,荷灯还是察觉到气氛的沉闷。 没过多久后,郑明楚也从里边走出。 他本来是要往后院走去,但等他看到在位置上安安静静坐着的荷灯后,脚步一滞,还是先转了方向。 荷灯低着头在回苏青的消息,直到听见脚步声的靠近后才悠悠抬起头。 郑明楚垂眸凝视着他,少顷他跟旁边的人说了什么,等对方按照他的吩咐拿来一条纯色的毛巾后,他才道谢着接过来。 荷灯的视线不自觉的跟着对方的动作移动。 在看到郑明楚如之前那样的在自己面前蹲下身后,荷灯下意识先收了收腿要给他让点位置,但下一刻他的腿就被人伸手按住。 郑明楚道:“别动。” 荷灯依言按捺住自己的动作,在感觉到铺在自己腿上毛巾的柔软时,他目光疑惑地看他:“干什么?” 荷灯想了想又说:“我不冷……” “这里开了恒温,”眉目冷清的男生眼也不抬地说:“是给你擦腿的。” “洗完澡不擦干,是要等着以后生病吗?” 还是一样的爱教训人。 荷灯聪明的不说话,像是被人训的动也不敢动,只听话地坐着,由着传闻中讨厌和别人接触,有洁癖的男生蹲着为他一点点地擦干自己腿上未干的水迹。 对方擦得很细致。虽然面上说话的语气不怎么好,但动作却出乎意料的轻柔,顺着荷灯细长笔直的小腿往下,到其伶仃的踝骨时,郑明楚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开了震动,因此只有提示的嗡嗡声,就算在安静的大厅里也不算响,可因为荷灯距离他很近,且一条腿就靠在他装着手机的口袋边,因此感觉的很清晰。 在郑明楚拿出手机的时候,荷灯看到了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 【林清墨】 郑明楚没多思考,按照往常一般的就要离开去接电话,但他还没起身,就感觉到荷灯按在自己手臂上的手。 力度轻飘飘的,跟羽毛似的,郑明楚看了他一眼,没挣开。 电话因为很久没有接通所以自动挂断了,但对方好像真有急事,因此不消半秒,立马就又打了过来。 郑明楚重新拿起放在荷灯身边的毛巾,同时,荷灯也从他手上接过了手机。 轻巧的滑开屏幕接通电话,荷灯倾着身体很贴心把手机贴在男生的耳侧,帮对方稳稳地举着,方便对方的通话。 很快,荷灯听到了手机对面熟悉的声音。 面对另一方刚开头日常的问候,郑明楚回答的十分冷淡,但对面人应当是习惯了他这样的态度,所以也没觉察出什么问题,于是在后面很直接的就提出了自己打电话的目的。 林清墨问:“你知道荷灯在哪里吗?” 郑明楚看了眼正坐在自己面前,凑着耳朵偷听电话的男生,他镇定回道:“不知道。” “好吧。” 对面也没纠结,毕竟这次参加活动的人太多,即使是身为负责人的郑明楚也不可能记清楚每个人的去向分布……尤其是郑明楚对荷灯印象还不佳的情况下。 林清墨之前安排荷灯转进文艺部有他自己的考量,其中之一便是他自己与郑明楚关系不错,这样即使荷灯进了文艺部后,自己也可以随时在对方不听话的情况下控制对方。 “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林清墨在那边悠然道:“还是关于荷灯的。” 随着对方的请求说出,郑明楚看到荷灯脸上的惊讶表情越发明显,近在咫尺间,他可以感受到对方每一次呼出的鼻息,和每一次眼睫颤颤的细微弧度。 按在自己手臂上的力道也在不断加重。 在林清墨说完后,郑明楚没说答应与否,只应了句:“知道了。” 他态度模棱两可,但林清墨似乎又笃定他会答应这个无伤大雅的请求,因此没说什么,只随口道谢后便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嘟嘟两声,郑明楚径直看向还呆滞的荷灯,他稳声问他:“你怎么想?” 荷灯把手机放回对方的口袋里,慢慢地坐直身体,扶在郑明楚手臂上的手随着他的动作也慢慢的要滑落,但在要掉下去的瞬间又被人牢牢的抓住。 “他怎么这样?”荷灯坐着想了想,有点生气地说:“怎么乱说我坏话?” 郑明楚淡淡地嗯了一声。 荷灯又说:“我不要再和他当朋友了。” 在处理好这边的问题,郑明楚才站起身把手里的毛巾交给一边等候的佣人,然后再问荷灯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去后院找其他人。 荷灯对此没有什么兴趣,所以他只说在这里等他,郑明楚也不勉强,点点头就离开了。 只是没想到对方去了很久。 荷灯再等了等后,就起身往刚刚郑明楚离开的方向一路往前走,直到尽头,他也没看到其他人的影子。 花团锦簇的后院被人修剪得很好,其中更是引了一条款款流动的小河,清澈的河面倒映着茂密的树荫,荷灯缓慢地走了走,直到在途径几棵枝头生着粉白花苞的樱树时他才听见了很轻的碎枝声。 隔着蔓生粉意的一角花枝,于午后缓落的日光中荷灯循声望去,对上了远处那人也恰好抬眸看来的眼。 无语。 是自己之前全然没有见…… 是自己之前全然没有见过的陌生面孔。 荷灯没有动地看他,看对方在闲散整理完袖口后,同样微顿地看向自己。 这一刻的时间被无限的拉长,直到不远处有成群结队的笑闹声若隐若现时,荷灯才看到对方有了下一步动作。 一场大雨后,树梢的细枝烂叶掉了一地,因此在走过时很容易就会伴随着踩断树枝的断脆声,这样的声响在对方面无表情地经过自己时荷灯听得尤为明显。 咔嚓一声。 身后交谈声响起时,荷灯才缓慢地转过身。 是方才不见人影的几人。 除了早上他见过的文艺部的成员外,其中还多了另外一个不算眼熟的身影。 走在前侧,正十分热切与其他人说些什么的男生,习惯且良好地过滤掉旁边来自郑明楚的冷眼,等他哈哈笑着招呼完后,一转眼看到安安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的男生时,眼神很明显的一亮。 紧接着又一顿。 “诶,你……荷灯?!”对方显然还记得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男生,对于他格外出众的模样印象深刻,也很轻易地能够叫出他的名字。 但不等他多说什么,在视线又蓦地往一边滑了下后,立马就又倏地正经起来。 可也不过是一秒的事。 “大少爷睡醒了啊,”程寻闲闲地挑眉,顺手就搭上一边人的肩,十分自然地就开起玩笑:“终于肯出来理理我们这些人了?” 所有人随着他的话和动作,都不约而同的朝他身边陌生的男生看去,在短暂的静寂里,好像有人认出什么,随后忍不住小小惊呼出声。 “滚远点。”荷灯听到那人毫不留情地开口。 没有生气的意思,那道嗓音懒倦,的确像是刚睡醒的样子,但又足够清澈,音色很好。 他这时才有条件去仔细看那人的样子。 很英俊的长相。 即使在荷灯见识过的那么多人里,现下对方的外貌也算得上是最令人难忘的。 除了因为其格外深邃的轮廓外,最为吸引荷灯不过是对方极为纯粹的黑发黑眼。 “啊,对了,还没介绍是吧?”程寻被骂了也不恼,他是那种极能活络氛围的人,在不过刚打了初面的一众人中他已经混得很熟了,因此很自觉的就担任起相互介绍的工作。 他记性很好,一一说过去那些人的名字也没有出错,直到轮到荷灯时,他特意停了下,后面又忽地笑了下。 荷灯愣了愣地眨了下眼,在对方这出乎意料的停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同样转移到他身上,站在程寻身边的那个人也不例外。 他们在这一刻再次对视上。 男生的眼像是子夜一样空渺,但在其漫不经心的看向自己时,透过中间无声涌动的气流,荷灯似乎在里面看见了什么比深海还要幽暗的东西。 一旁的郑明楚在程寻这样反常的举动中不由面色发沉,在他要开口时,才听到对方突然道:“你还记得我吗?” 荷灯移开视线,转而看向面容貌似和煦的男生,在对方饶有兴致的打量里,他没有怯场,反而带着挑不出问题的礼貌笑意点了头,叫道:“程寻学长。” “荷灯学弟,”程寻也道。 半晌他笑起来,又说:“我挺喜欢你的,以后有事需要帮忙你可以来找我。” 荷灯在旁人惊异的注视中微笑着道谢,没有什么太惊喜的表情,像是不知道有关于对方这等身份许下承诺的重量一样,仍旧松松然的,程寻看到他这副模样,心忍不住更痒,在他还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到旁边的人径自打断他:“钥匙呢?” 程寻一愣,下意识反应:“什么钥匙?” 他身边的人不耐:“昨天你开走的车。” 程寻惊道:“你怎么知道是我开走的?” 那人懒得多说,转身就走。 没想到对方居然就这样走了,程寻呆了呆回神后,也立马转头追了上去,“哥、谢哥,不是说好给我开两天的吗……” 两位屋子的主人就这样离开,留下后面不知所措的几位客人,这样的待客方式显然是极不礼貌的,但在认出程寻以及其身边人的身份后也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只觉得像这种家世的人脾气坏一点倒也正常。 在之前那人要回来的消息不知经谁传出后,许多人都只能通过见过对方的人的描述来脑补有关于那位传言中心人物的模样,但在缺少照片辅佐的情况下,无论如何去猜测都显得飘渺不真实,直到方才猝不及防见到他,良久之后,荷灯听到渐渐相互交谈起的人群里传出感叹般的话语:“真的好有气场,他没看我一眼,但我刚刚连话都不敢说。” 在人离开后,他们的胆子都变得大了一点,还有声音笑闹着说出那个众人私下对其的称呼:“要不然是太子呢……” 但这样的议论很快被一边的郑明楚阻断。 他冷冷地打断其他人口无遮拦的话语,对于这里看似空旷无人的场地暗处藏有多少窥探他比这些兴头上的人要清楚得多,后面这时他又走到荷灯面前,问他:“你怎么认识程寻的?” 关于荷灯毫无背景的身份,郑明楚早在他进入文艺部时就知晓的一清二楚,但也就因为这样,他才对刚刚荷灯与程寻的对话表现感到疑惑。 荷灯没有隐瞒,他认真的回答说:“是上次我和苏青一起去安排活动的时候撞见的程寻学长。” “但也不算认识,”荷灯想了想又说:“就说了几句话。” 郑明楚想到了什么,大概明白了程寻反常举动的源头,所以听了荷灯的解释后就没有再追问,只直白的对他叮嘱道:“离他远点,他不是什么好人。” 荷灯闻言听话地点点头。 时间差不多到该离开的时候,郑明楚带着人要先往外面走时,刚刚离开的程寻就又回来了,但没多久他就把郑明楚再一起叫走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最后只好自己先走到门外等着了。 荷灯落在队伍的末端,跟的不紧,渐渐的就与其他人之间的距离愈渐拉大,直到弯过转角,他的脚步才彻底停了下来。 窸窸窣窣的声响徐徐远离,而在取而代之的鸟雀声里,荷灯却在不远处的树下看到本该和程寻一起离开的人。 他凝眼望去。 随着时间的流逝,头顶上日光的颜色变得深了,由灿烂的金黄转成有点恢宏的橘,一大片打下来,落在旁边建筑巨大的落地窗上,再反射的溅开,尽数地泼在那个身姿挺拔的人影上。 对方正在打电话。 荷灯看他半侧来的极淡眼色,尽管浸没在这样浓烈的色彩中,那个人身上的气质依然冷冷清清的,像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荷灯朝他走过去。 那人像是才发现他,虽仍然在通话,但那双像是洇湿浓墨的眼抬起,眨也不眨的看他靠近,直到男生要走到面前时他才恰好挂断了电话。 “你好。” 荷灯并没有走得离他太近,相反,他还是停在有点距离的位置上。 身段修长清瘦的男生只需要站在那里都会显得赏心悦目,更何况对方还有一张非常漂亮的脸。 是让人在看到他第一眼时,除了漂亮、美丽这类直白又直接的形容词之外,再也无法多加思考的好看。 在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后,对面的人如荷灯意料中的没有任何变化,但有的时候没有变化就是最好的回答。 像是对男生存在一定的畏惧,荷灯顿了又顿,心底的好奇终究还是促使他再次开口和对方搭话。 “我叫荷灯。”他说,“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对方沉默地看着他,眼眸犹如寒潭般漆黑,在这样直直地对视中,荷灯更能感觉到对方五官的出色和锋芒毕露。 ——是真的很帅啊。 对方迟迟没回答,荷灯也不急,他面上始终带着恰当好处的好奇,临近黄昏微凉的风不知道卷了几轮,直到视线一角悬挂在枝头摇摇欲坠的树叶终于飘落地时,荷灯才听到对方不轻不重的答复。 “谢闻星。” 一如既往的冷酷。 “很好听啊,”荷灯笑了起来,他没在意男生过于冷的态度,在兜里的手机发出突兀的消息提示音时,他拿出看了一眼重新收起来后,就很轻易的朝对方道别。 像是当真只是为了知晓他的名字一样。 在要离开时,荷灯走了几步突然记起了什么的转头,刚好看见对方还未移开的眼,面对他忽然回头的举动,男生明显有点怔愣。 “刚刚谢谢你。”荷灯朝他挥手,眼睛弯弯地笑,“下次再见。” _ 等荷灯从原路返回出去时,一出大门就看到开好车的郑明楚在门口等自己,他很熟练地就上了车,等要系安全带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周围并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他们已经先回去了。”郑明楚回答他,接着,他看着身边的人,听不出语气地问:“你刚刚在里面干什么?” “嗯?”荷灯没察觉他表情不对的话,闻言还很高兴地举起手对他道:“你看!” 郑明楚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看我的手啊。”荷灯说:“刚刚我特地去洗了个手,这样你就不能嫌我脏了。” 郑明楚一顿。 他的思绪头一回被人的话搅得混乱,心情却不是烦躁的,而是一种极为陌生的情绪充斥在他的胸腔中,满满胀胀的。 钝了半会儿,他道:“我什么时候嫌你脏过?” “没有啊。”荷灯回答的很干脆,也很理直气壮,“但你很爱教训人……还不走吗?” 郑明楚瞥他一眼,却没再说什么,顺着他的话就平稳的将车启动。 他们回去路上的景色已然是缓慢烧着云朵的黄昏天。 雨后的空气尤其的沁人心脾,车前道路的天空更是像流淌着甜腻蜂蜜一样的美好,荷灯按下车窗吹了会儿风,在郑明楚以为他已经趴在车窗边睡着的时候,他又转过头去和他说话。 荷灯看着驾驶座上男生侧面高挺的轮廓,没话找话地聊:“那你刚刚去哪里了?” 他像是不懂他们这个圈子有时需要私下处理的一些事,只凭着最直白的心意,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郑明楚听了,也没转头看他,只随口敷衍了一句。 好在身边人也是好哄的,荷灯随意哦哦两声就没追问,但过了会儿他像是真的很无聊,所以又去找郑明楚瞎聊。 听着耳边荷灯很亲密的语气,那是和前几次对方对自己俨然不同的态度,因此郑明楚即使有时完全跟不上对方的思路,也都认真好好地答了。 “原来他是这样的人吗?”荷灯听着郑明楚给自己讲的有关学生会里其他人的八卦,不由得有点惊讶,因为对方还是今天教自己给橡皮船打气的那个男生:“我没看出来……” 郑明楚说:“你才认识他多久,能看出来什么?” “好吧,”荷灯想了想,他问:“那程寻学长也是那样坏的人吗?” 郑明楚扶着方向盘的手微不可察的一僵:“怎么想到问他?” “因为你说他也很坏啊……”荷灯笑着说:“那是多坏?” 郑明楚没说话,荷灯就自己在那里猜。 想到对方不太正经的模样,荷灯随口道:“他是不是很花?” 郑明楚终于转头看他,下一句却不是回答。 他说:“到了。” 荷灯这次下车自己提了袋子,里面是他被雨水淋湿换下的衣服。 因为等到了晚上还有集体的活动,所以为了相互错开,大部分人便选择在这个时间段出门用餐,荷灯跟着郑明楚上楼时就遇到了不少认识的人。 几乎都是秦骁阳打球时的队友。 在荷灯和每个人都打了招呼的时候,走在他前面的郑明楚很明显的加快了脚步,荷灯看了他背影一眼,没有动,直到下一趟电梯来了他才慢悠悠地和人摆了摆手离开。 和他想的一样的,对方在率先上楼后没有回房间,而是站在自己的门前等自己。 但对此荷灯却表情惊讶地看他,语气好奇问:“部长你怎么不去休息?” 郑明楚静静地站着,期间不断有人在走廊上经过,荷灯在他面前开了门,他没进去。 只站在门口,和那晚一样,他的脸上明暗参半,但态度却已大不同。 是妥协。 “是最好没必要与这些圈子有交集,”郑明楚忽然道:“特招进入学院的学生,能够进入学生会是少数,如果你能像这样安稳的毕业,已经是可以超过极大部分的人。” 荷灯抬眼与他对视,在郑明楚冷静的话里他沉默着,像在思考,安静的过了像是有一分钟那么久,最后他才重新笑了起来,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关上门后,荷灯就敛了面上的笑意。 但也没有其他过多的表情,他在仔细的理了理今天发生的事后,的确倒对郑明楚刚刚说的话有了一些其他的想法。 ——安稳的毕业。 怎么样才能安稳的毕业? 荷灯想到从自己入学来一系列麻烦的事情,比如于现当下还没有处理掉的林清墨来说,往后相似的问题只会越来越多。 之前的方案不是长久之计。 如果想要彻底解决,或者为自己寻求一个暂时的庇护,那么最好办法可能就是寻找一个可以凌驾所有人之上的对象。 而那个对象最好看起来要不是那么喜欢自己…… 叮。 荷灯思索间,一声消息提示音很不及时地将他的思绪打断,他没怎么在意的点开消息,却发现是发出消息的对象是从加上开始就没有聊过的人。 背景空白的聊天框里,唯一的存在的颜色是对方刚发出的消息。 【程寻:明天有空吗?】 无语。 荷灯低眼久久地看那条…… 荷灯低眼久久地看那条信息。 他没有回复,也没有拒绝,在微顿后,只是先将那条消息滑掉,返回消息列表时,他看到那个安静很久的人也正正好的来找自己。 【秦骁阳:在吗?】 【秦骁阳:今天雨下的很大,后面几天也都有雨,出门记得带伞。】 荷灯想着,可能是自己刚刚回来的时候遇到对方朋友的缘故,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以至于秦骁阳发来这两条消息。 而在这之前的消息也不过是正常的早安晚安,对方没有对自己突然的离开发表过任何的不满和意见,像是很平静的就接受了。 荷灯没回他,而是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对方接的很快,但没有说话。 荷灯也没有说话,直到这通电话即将要这样安静的结束时,他才听到对面人哑涩的声音。 “喂,是荷灯吗?”秦骁阳努力语气轻松道:“怎么突然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啊,”荷灯在这边笑着说:“就是想给你打而已。” 那边又霎时安静下来,荷灯也不急,等过了会儿对面又闷闷地嗯了一声后,他才语带歉意道:“昨天晚上突然有事,所以走的有点匆忙来不及和你说……不好意思啊骁阳。” “等回去我请你吃饭吧,”荷灯说:“可以吗?” 那边依然静默了会儿。 半晌,秦骁阳说:“可以啊。” 两人随意又聊了几句,荷灯说自己要去吃饭了才挂断。 等挂断后,他又给对面人回了消息。 【荷灯:知道啦,我会带伞的,谢谢提醒哦】 在他发完消息后,聊天栏备注的上方一下子就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但荷灯没管,径自退出去去找了另外一个人。 对方应该在吃饭,在很短的等待后,荷灯就看到苏青很激动的回复。 三三两两的聊了会儿后,荷灯放好东西走下楼,到了餐厅门口,在对方所说的位置找到了他。 荷灯先去打了餐,随后便在男生身边空着的位置坐下,在对方的这一桌里还有苏青的几个朋友在。 因着荷灯突然的加入,桌面上原本闹哄哄的氛围有了少许的不自然,但在和新加入的成员聊了几句后,发现对方性格十分好后,渐渐的大家就又恢复了刚刚的气氛和话题。 荷灯除了会在他们说话间偶尔加入几句适当的附和外,其余时间都在表情认真的倾听,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识趣的聊天对象,因此没再过多久,荷灯就顺利融入了这个群体。 “诶,”其中有人忽地压低音量,“你们有谁收到那边的邀请?” 他没仔细说,但有人瞬间就知道他话里指的是什么,也有人一头雾水,问:“什么邀请?” “就是——苏青,你有吗?” 苏青正从后面帮荷灯端了杯颜色奇特的饮品回来,闻言他刚还有点疑惑地说了句什么,随后又反应过来,道:“有啊。” “我靠!”那人一下子激动:“我听说是不是可以带一个人一起去?那你带我去……” “不知道,”苏青回答的很谨慎:“到时候再说吧。” “等等,”有人听得愣愣的:“到底什么事啊?” “啧,”旁边人道:“你小子消息怎么这么不灵通?……他们回来了你不知道?” “程寻明天开了个小型聚会,听说只邀请了很少的几个人……能去的应该都是默认的圈里人了。”他小声说:“那个人肯定也在。” 说话的人又说了一些从其他人那里听到的小料,他形容的生动,看得另外几人都忍不住感叹几句。 “那么大的排场?……真的假的?” “那还用说,他们什么人?当初连整个国都的路道都说封锁就封锁,就为了给他们跑车玩。”男生叹了口气:“可惜去不了聚会,不然的话我还真的想亲眼看看,见见世面。” 苏青一边听他们聊,一边在看坐在自己旁边的荷灯,见到他忽然放下杯子,他第一时间就凑过去问怎么了。 荷灯面上的表情有点奇怪,他低头又抿着吸管喝了一口面前那杯颜色艳丽的饮品,细细的含了会儿,咽下去后,他也朝旁边靠过去一点,声音低低的和人讲悄悄话说:“好辣。” 苏青的耳尖瞬时麻了。 他鼻端飘过淡淡的酒气,里面夹着一点点草莓的甜味,不过是视线不经意地看了眼身边的人,苏青的就被男生吐字间微微卷着的殷红舌尖惊得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他登的坐直,反应很大,但因为其他人都还在议论刚刚的话题,气氛都很热烈,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他反常的举动。 只有坐在他身边的荷灯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 但很快,荷灯在看到男生通红的脸颊后,不由得面露迟疑,旋即关心道:“你怎么了……” “没、没事!”苏青缓过神后,心跳得还是很快,他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把目光看向桌上的饮品,扯开话题道:“你刚刚说什么……这个不好喝吗?” “啊,”荷灯不太会形容,他点头又摇头,“也不是不好喝……就是感觉有点辣?” 苏青怔怔,突然他想到什么,端起来闻了一下后,恍然道:“这是酒。” “怪不得,”荷灯说:“那我不想喝了。” 他皮肤很白,因此稍微一点酒色都可以让他的脸颊漫上一点粉意,搭着他方才被酒水浸润的红嘴唇,整个人在此刻更是明艳的不得了,是他身旁人眼睛看也不敢看的程度。 苏青下意识的移开视线,在他想要喝口水的时候,搭在桌边右手的小指却又被人勾着拉了拉。 是荷灯。 男生呆呆地盯着那一截细白的小指,于耳畔一片嗡鸣间,他能清楚感觉到对方指腹的柔软,带着一点舒服的凉意,但他自己的手,从他们相触的部位开始,都像是有火烧一样的滚热—— “可以吗?”荷灯说。 苏青没听清他之前的话,只本能地重复:“可以……” 荷灯朝他笑笑:“谢谢啦。” 下一秒,苏青就看见自己的眼前被推入那杯色泽鲜艳的酒,取而代之的是他手边的橙汁被人交换地取走。 透明的冰块在轻微的摇晃弧度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荷灯缓慢地喝了一口后,看见还没有任何动作的男生,他有些奇怪地偏了一点头去看他,“怎么了?” 男生之间交换东西吃或喝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荷灯随意的态度也说明了这一点,但当苏青眼光扫过刚刚被荷灯抿过的吸管后,脑海不自觉就回忆起对方那张分外鲜红的嘴唇来。 尤其是当男生朝自己看来,对上那双鸦黑的眼时,苏青能听见自己头脑里嘣得一声什么弦断的声响。 那杯味道奇特的饮品最后被人喝得一滴不剩,在离开时,荷灯身前的橙汁却还是将近完好无损的模样。 吃完饭后,差不多就到活动要开始的时间。 外面的空地上已经传来喧嚣的乐器声,荷灯和其他人一同走去外面,看见了满满当当排满山路和空地的摊位,张灯结彩的,于渐暗的夜色中点亮半边天。 由山上居民商贩张摆的摊位上都是些具有春山当地特色的甜点或饰品,并且依靠着其精良的品质或奇特的样式,很快就吸引了来往游玩人的注意。 其他几人在看到各自感兴趣的物品时都相继离开了,到后面也就只有脑袋还不太清醒的苏青陪着荷灯一路走走停停。 在走到后半段时,荷灯也在一个摊位前停下,并很有兴趣的认真挑选了一番,在他刚拿起选中的东西时,跟在他旁边的人就已经动作十分干脆利落地扫码付了款。 电子收款声响起的一刻,荷灯诧异的朝他转头看去,绚丽的光彩在他的脸上流转,苏青看得眼热,本能的讨好道:“没事,反正也不贵……” 荷灯不说话地看着他,直到把人看到脖子粗红时才微微笑了起来说:“谢谢。” 苏青吞了吞口水,还没来得及说没关系,他的瞳孔就在下一瞬急剧收缩放大。 荷灯手上拿着的是一条红线编制的手绳,上面坠着一枚小而精致的吊牌,在拉过面前人的手,把这条手绳系上去后,荷灯手指一勾,就翻出了那枚吊牌正面的图案。 是一颗颜色鲜艳的草莓。 “跟你现在身上的味道好像,”荷灯松开男生的手说,“刚刚看到就觉得和你很搭,本来是想要买来送你的,没想到你自己买了……” 苏青闻言,垂在下边的手指顿时蜷了蜷,莫大的喜悦和懊悔在他心间交织徘徊,带来极为震荡的冲击。 他的喉咙像吞了炭火一样的烧,唇齿间还残留的那点微不可计的甜味在这个时候仿佛又再次声势浩大的席卷重来,伴随着远处忽地一粒火星冲上天空,短时的沉寂后,从至高点爆开的烟花铺满了整个天空。 “不过,确实很好看,”身处在骤然欢呼的人群嘈杂声中,苏青却可以无比清晰地听见荷灯的声音,像是一阵带着夜露的风十分轻易的融进他身体的血液里,从而可以易如反掌地去牵动自己所有的思绪。 什么好看? 烟花还是—— 心潮翻涌间,苏青还没有来得及问出口,就听到荷灯已经淡下来的嗓音道:“走吧。” 在所有人都在朝前方不断前进时,只有荷灯带着苏青逆着人流往回走,直到回到酒店的住所前,前者都没有再说过话。 苏青感到忐忑不安,在荷灯要走回房间时,他才终于忍不住的低声询问他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荷灯一怔,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问,随后摇头否认说:“没有。” “就是今天太累了,”荷灯有点犹豫地说,“所以没什么精神。” 苏青立即道:“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荷灯笑了笑,说好,在男生转身要走的时候又想起什么的叫住他。 隔着一小段距离,苏青看见荷灯浓密眼睫颤抖的弧度,不过抬头的一眼,就令他感到怦然心动:“那你明天还能陪我吗?” “嗯?什么……” 在刚刚不过几个小时的相处中,苏青第一次体验到要溺死人的幸福的感觉,因此对于荷灯主动的邀请他几乎是不经过脑子思索的就要答应,“当然可以——” 随即,他想到了什么,话音又一下戛然而止。 是关乎他明天已经收到聚会的邀请。 苏青不过略微迟疑了两秒,荷灯就看出他的为难,接着便善解人意道:“是有事吗?那不用……” “没、没有事,”被夜色浸冷的草莓吊牌磕在手心,苏青拇指滑过上面略微粗糙的纹路……很快,他就想到了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他问:“你明天要不要和我去外面玩?” 无语。 奢靡无比的天幕烟花一…… 奢靡无比的天幕烟花一直燃到半夜才徐徐停止,而在不过清晨时分,广阔宁静的山道上就响起接二连三的跑车轰鸣声。 一路蜿蜒向上,直达山顶。 程寻打着哈欠走下车,把钥匙扔向一边迎上来的门童,他后面还跟着几个同样没睡醒的人,穿着统一制服的服务员朝他们弯腰行礼,平台广阔的大厅里环境优美,有潺潺流动的人工水道穿插其间。 整个建筑里只能听见水声和脚步声。 走了会儿,跟在程寻身后的人终于忍不住地开口:“程哥,怎么地方定在这里……有啥好玩的啊?还不如去天上人间随便……” “傻逼。”程寻瞥他一眼,语气懒散道:“我包了这整个地方都堵不住你的嘴?” 那人被骂了也不生气,闻言笑道:“如果程哥可以,我来做东包三天的天上人间也行。” 程寻倒是没意见,但关于这事他心道自己可做不了主。 “那你去问谢闻星吧。”程寻没去看身后人骤然凝滞的表情,无所谓道:“要你自己请,还是我帮你问?” “什么?不是、我……”那人陡然失语,想要替自己再补救几句时,程寻却一下子停了脚步。 “你们先自己找地方玩吧,”程寻转头对自己身后的几人随意道:“我去找人。” 跟程寻一起来的几人背后都是现国都里炙手可热的大家族,他们出门在外也都是其他人奉承的对象,但没有人对他这个扔下客人的举动有任何意见,通过刚刚的话,他们都对他要去找的人的身份有了确定的猜测。 几人都很识趣地打着哈哈离开,程寻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他们一眼,也没说什么,转头就往更里面去。 这一处是位于春山正中心顶上的一处私人度假温泉庄园,即使景点边寸金寸土,这里的占地面积也十分可观,因包场的缘故,这里更显得分外宁静。 “太子——”程寻大大咧咧地推开位于最里面的一间包间,刚踏进一只脚,抬头就看到正在阳台接电话的背影,对方态度不咸不淡地应着,听到来自身后的声响也不过是没有表情地掀了下眼,程寻就顿时被他看得脊背一直,轻手轻脚起来。 程寻转身很轻地阖上门后,才走向那人所在的阳台,在位置上规矩地坐着。 电话对面的人似乎又说了一长串的什么,程寻听到谢闻星只淡淡的应了一声后就将电话挂断。 “是那边的人?”程寻在一旁看他的神色,见谢闻星没有否认,他问:“他们又搞事了?” 谢闻星平淡反问:“他们哪天没在搞事?” 要支撑一个家族长盛不衰的关键无疑是家族成员的枝繁叶茂,越往上越是,每个“自己人”都渗透在权力体系的重要位置上,相互扶持,从而更牢地去掌握那个至高无上的权柄。 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欲望。 总会有人不满足现有的一切,从而去妄想获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问题不大,”谢闻星又说,他嗓音平稳,像是在说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都解决了。” 程寻怔了怔,猛地看他,过了会儿又确认一遍:“谢闻青那边……” “不小心出了车祸,腿断了,”谢闻星缓慢道:“但能活着就不错了,应该会出国。” 在一阵沉默后,程寻震惊到开口时的音量都一下子提了上去:“那现在你家不就是只有你了——” 他倏的反应过来后接着拍掌狂笑:“真牛啊谢哥!以后你就是真太子了——早知道今天我们就去天上人间,当场给你开个选妃宴!” 谢闻星没理人,程寻却自己一个人越说越起劲,甚至站起来就要去安排,但不等他掏出手机就被男生不耐烦的啧一声吓得又坐了回去。 程寻安分的和人又聊了一些后续的安排,但很快终究是性子按捺不住的再聊起一些别的事。 “你昨天看见那个男生了吗?”程寻怕人不记得,又自己描述道:“就跟你站一块,模样特漂亮的那个……诶对,荷灯。” 谢闻星看他一眼,脑海里忽地回忆起什么,他难得接他的话问:“怎么了?” 程寻没发现他的不对,自己琢磨着说:“样子好,性子也好玩……最好的地方还是个特招生。” “刚好我也要回学院再呆一年……你说我要是让他陪我玩一段时间怎么样?”程寻说:“特招生的话给点钱的话就好打发了吧……诶,你去哪里?!” “时间到了。”谢闻星头也不回的散漫道,“你要呆的话你自己呆吧。” “……” 程寻骂了句脏话,随即也立马起身跟了上去。 但到了外边,追上人后,他还是忍不住又再犯贱地说了几句,走在他旁边的谢闻星闻言淡淡睨他一眼:“真有这么喜欢?” 对于身边人再熟悉不过的谢闻星自然知晓自己身边这个好友虽然一直玩得很开,但其实对于什么人和事还都从来没有这么感兴趣过。 感兴趣到有点吵了。 “喜欢啊,”程寻没掩饰地回答,他还问谢闻星:“太子,那您觉得他长得怎么样?” 他没指望谢闻星会回答自己,问话也不过是习惯性的爱惹骂,但在问出话后程寻又觉得自己这样属实贱,所以就想自己再接着说什么混过去,但不等他开口,他就忽地听到从旁边悠悠传来一句:“还行。” “……?” 程寻愣了愣,在原地停了半步,过了两秒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幻听。 “你——” 谢闻星在门口停下脚步,程寻还要说什么时就看到外面空地上接二连三停下的车辆,是受到邀请的人接踵而来,这并不是一个再多说什么的好时机。 几乎全国都最有权势家族的继承人都聚集在这晨风料峭的顶峰,又因为邀请上随口定的时间是早晨九点,所以不少人都还是连夜从外地一路奔波地赶回来,水也一口没喝的驰上山顶,生怕迟到错过时间。 这是谢闻星回国后第一次出现在圈子里。 从两年前他出国后,国都的权贵圈也经历一次大清洗,前者方下台,后来者居上,因此即使不少受邀请的人是归属于其手下,但没见过他的人也绝不少。 但很好认出。 晨光挥洒,当那些在外界倍受尊崇的大少爷们从车上下来,抬眼看到站在门口的挺拔身影时,松散的姿态顿时一凛。 对方站在门口,台阶的高处,而受他邀请的来宾都需要一步步登上那红瓷铺就的阶梯与他打过问候方可入内,男生姿态随和,面对殷勤的讨好毫不动然,泰然自若,偶尔不过像细微的颔首动作,都透着他人可望不可及的矜贵感。 时间将要截止,站于他后侧方的程寻却忍不住的再拿出手机看着信息。 “可惜啊。”程寻语气惋惜地说,看到谢闻星朝自己看来,他朝对方亮了亮手里的屏幕,上面只有他单单一条发出去的消息,时间是昨天下午,但直到现在他都没收到对面的回复,“是荷灯。” “本来还想找他一起来玩的,谁知道不回我消息,”程寻这样说,但面上没有一点生气的影子,甚至还饶有兴趣道,“脾气真坏——” 又有人来了。 程寻话一顿,下意识朝前方看去,在看到从车上下来的人后,他旋即就瞪大了眼。 苏青带着荷灯有说有笑地从车上下来,在看到门口的人后,两人不约而同的都收敛了面上的笑意,在苏青十分规矩的和人打招呼时,荷灯抬眼就与那双正注视着自己的黑黑瞳孔对视上。 他和昨天一样的开朗、主动,在这样的场合也不怯场,大大方方地同苏青一样喊人,声音清澈好听,谢闻星却很快地移开了眼。 刚好时间差不多了,他们几人便一同进门,步过蜿蜒的小道后,又一起进了其中一间包厢。 整座庄园在今明两日都暂停接受任何来客,在一整个大圈子下他们又各自分成不同的小圈子,心照不宣地坐在相应的包厢里。 程家是再明确不过的太子党,因此程寻与谢闻星都不会在任何一个包厢久坐。 一段寒暄后,在要离开时,程寻忽地看见苏青手上的红绳,廉价且显眼,并不是对方会戴的风格,他跟苏青关系算是较为亲近的,因此没怎么多想便开玩笑问对方怎么交女朋友了也不带过来玩玩。 苏青起初有点茫然,但看见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腕上,因此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的话,很快的,他的脸也霎时红了起来。 苏青连忙澄清道:“没、没有。” “真没有?”程寻只当他不好意思:“那你这……” 苏青解释说:“是荷灯送我的。” 程寻闻言一怔。 他还未想清什么,就听到早已站起身的谢闻星在门口冷冷叫自己的声音,他忙应了一声,不敢让人多等的也离开了。 每间包厢都足够大,也配备了许多娱乐设施,等苏青和荷灯说自己要去找人,离开的时候,包厢里也就只剩下了几个同样是陪同来的人,彼此间关系还算融洽。 荷灯接受了别人的邀请,坐到牌桌上和人娱乐性的玩了几把牌,有输有赢,在新一轮的洗牌时,他们包厢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有语。 面容俊秀的男生手里端…… 面容俊秀的男生手里端着酒杯推开门,包厢里的其他人都被这动静引得转过头去看,荷灯坐在侧边的位置上,也跟着偏过眼,在看清门口人的样貌时,他不由得有点惊讶。 门口的人在刚开始看到有点空旷的包厢本来就打算走了,但当他的视线扫到那个分外显眼的人时,他微微一顿,在静默片刻后,还是抬脚走了进来。 “好久不见,”林清墨朝人笑着说:“荷灯。” “……” 荷灯也笑了笑,道:“林学长。” 在牌桌上的另外几人见状虽然好奇,但看气氛不对,还是都起身往另一边的吧台去坐,等人都离开后,林清墨才又往前走近了一步,居高临下的去细细地看男生下敛的眼目。 “你最近又变漂亮了,”林清墨语气温柔地说:“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这次又是攀上谁了?” 包厢顶上的彩灯映出的光影恰好晃过他所注视的人的脸,荷灯抿了抿唇,没说话。 林清墨又问:“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饶是现在林清墨回想起那个跟被人耍着玩了的晚上,都会有一股怒气郁结在他的胸腔之中,而之后对方毫无预兆的冷落更是令他感到难以克制的气恨。 林清墨看着男生因自己追问蓦然惶惶的眸子,直到这个地步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还是会为对方任何的一个举动感到心动,但同时他也要清醒一点。 “是觉得我没有利用价值了?”他语调平淡地说,“把我跟狗一样地逗好玩吗?” “我……”荷灯顿了顿,刚吐出一个字,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还是再次闭上嘴巴。 林清墨看他的样子,忍不住再冷声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荷灯踌躇了会儿,可能真的是被人这副冷冰冰的样子吓到,他放在腿上的手紧了又紧,最后像是做了什么大决定一样,才犹豫的小声道,“学长,我不懂你的意思……” 林清墨皱眉听着,刚要开口,就听到荷灯继续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边说喜欢我,一边又要让周明欺负我……” 林清墨骤然怔住。 他旋即下意识地就要否认:“你从哪里听说的?怎么可能……” 但下一秒他就意识到什么,话转了头地问:“——是周明?” 看见荷灯在听到那个名字时面上发生的细微变化,林清墨就已经确定的对象的身份。 又是他。 还真是阴魂不散。 “周明和你说的?”林清墨掩住内心的烦躁,重新缓和了语气,他在又想到什么的时候用手机发了条信息后,就在荷灯面前蹲下,“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荷灯没说话,手指刚动了动就被人握住。 不重,但也不轻。 是刚好可以将他困在手心,细细摩挲把玩的力度。 “他有证据吗?”本来是该兴师问罪的场面,但当林清墨看见男生这般可怜的样子时,还是会忍不住心软地哄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我帮你对付了他,他肯定觉得不服,所以才来骗你……” “而且你觉得我有什么必要这样做?” 荷灯顿了顿,过了两秒,像是想清后才低低地嗯了声。 林清墨这才重新笑了。 恰在这时包厢的门又被人敲响了,外面的人显然是得到过吩咐,所以没等里面的人应答就推门走了进来。 荷灯将目光移到进来的人身上。 从服装上看,对方是这里的服务员,手里还端着酒盘,有两杯。 在把东西放下后,对方就低着头重新退了出去,从头到尾都没有抬头看过一眼包厢里的场景,荷灯也随之把视线转挪到了桌上。 林清墨站起身,端起其中一杯,金黄酒液在灯光下撞出漂亮的弧度,还有钻石模样的冰块沉在杯底,转出潋滟的光晕。 他态度温和且强硬的将手里的酒杯递向面前安静的男生,看着荷灯弯下的眼睑弧度,林清墨在心宜的同时,也决定了要让三番两次冷落自己的人吃点教训。 没有一点代价的话,他下次还敢那样。 林清墨浅笑着确认着问:“误会解开了吧?” 荷灯稍稍迟疑,点点头,随后低着声音说:“抱歉……” “没关系。”林清墨很大度地说。 “但荷灯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冷落我的事情还是让我有点难过,可我又舍不得和学弟计较……”他话锋一转道:“那你和我喝一杯吧,喝完我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好吗?” 荷灯盯着那杯酒,很长时间都没有动。 “听话好吗,”林清墨脑海里回想起之前在自己宿舍里触摸到对方手臂的柔软,不过是轻轻一掐就能浮起暧昧的红印,那是能够让人心底欲望疯狂攀升的色彩。 在想到后面可能发生什么后,林清墨全身都难以抑制的感到兴奋,如果不是他努力的克制住,可能连握着酒杯的手指都会神经质地颤抖。 他稳着声音,又催促道:“荷灯。” ——喝还是不喝? 荷灯看着眼前的的酒杯,在顿了半晌后,还是伸手轻轻接了过来。 触手的杯壁微凉,荷灯垂眼看着里面的漂浮破碎的小气泡,以及在暗角处林清墨陡然紧绷的手臂,要说这杯特地送进来的酒没有问题荷灯是完全不相信的。 对方的目光还如夏阳般灼热,似乎一定要看着他把这杯酒喝下去才肯罢休,但如果不想喝这杯酒荷灯也不是没有办法,可是。 为什么不喝呢? 回想起某个始终冷淡的身影,荷灯抬头朝正凝目盯着自己看的林清墨笑了一下,那个微笑十分短暂,但却足够令对方在刹那间恍神。 林清墨再回神的时候,他自己已经在混沌状态里端起桌上的另一杯酒,清脆的碰杯声让他的心跳猛地一颤,而在看见荷灯如自己意想中的喝了那杯酒后,他胸腔里的那颗心脏更是跳得快的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等荷灯放下酒杯时,杯里的酒已经过了一半,他面上的神色还算正常,只是那双乌色的眼像浸了水一样的湿,唇色也异常的红。 不过只是随意的一眼,就让林清墨整个人都僵直住,喉咙发粘,血液像融进熔浆一样滋滋作响。 _ 对方很快就离开了。 在离开时,气温滚热的手又再次攥住荷灯的手指,细细地拨开,一张写着房间号的纸片被人塞进他的手心。 林清墨温声道:“我等你过来。” 包厢里重新恢复了热闹,所有人都是人精,知道不该多问的事少去理,因此只随意的关心两句后,荷灯摆手敷衍后就没再多问。 一首节奏热烈的歌曲在时间流逝中结束,下一曲接上的是与之风格完全相反的抒情英文歌。 声线慵懒的女声淡淡,在不断闪换的灯光里,荷灯十分平静地感受着从自己身体里渐渐兴起的变化,而没再过多久,就有人过来请他们参与下一个活动。 “我们要一起去泡温泉吗?” 荷灯努力稳住自己的脚步,婉拒了其他人共同前去的邀请,笑容在转身时彻底淡去,他走到大厅前台,语气轻柔地向人询问了程寻的位置。 “我有东西要给他,”荷灯说:“但电话打不通,可以告诉我他的房间号吗?” 前台现在值班的人方才刚好见过他们几人一起走进来,也看到路上程寻对面前这个好看到不像话的男生的热切态度,因此没怎么多想,翻开安排表后,就将房号告诉了他。 8022。 是和林清墨递给自己的卡片上完全相反的方向。 荷灯在笑着与人道谢后,就转头离开了。 天气预报上一连几天的阴雨天,今天也不例外。 不过刚过午间一会儿,外面的天空就暗了下来,经过一条极长的被玻璃包裹的长道,荷灯可以看到外面翻卷的积云,沉甸甸的,像是一万只乌鸦在上面盘旋着。 荷灯的脚步愈发酸软,因现当下所有温泉房都开放的缘故,不断有热气白雾从门缝渗透出,而在一段像是十分漫长的路程后,他才终于看到了自己一直在寻找的房间。 8022。 但荷灯脚步没停,继续往前走。 直到转角后,另一个崭新的房号出现在他眼中。 ——8023。 赌不赌? 荷灯手按在门把上,推开门的一刻,对上了里面人闻声看来的幽暗瞳孔。 20. 无语。 房间里热气蒸腾,…… 房间里热气蒸腾,白雾弥漫,门一开,不出两步就是偌大的温泉池,谢闻星在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已然先上前接住了忽地朝前倒下的男生。 水花哗的一声四溅,带着些微酒气的水珠泼湿了谢闻星的面容,也浸湿了他怀里人身上的衣物,贴着身体,是触手的滑和软。 谢闻星心跳猝然一滞,还没来得及问清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下一秒,他就发现了对方身上体温的不正常。 即使身在热气源源不断的温泉池里,荷灯身上的温度也着实是高了点,更别说对方那张一贯带着笑意的脸上还漫着不正常的潮红。 似乎感觉到了有人正在看自己,荷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乌黑的眸子湿漉漉的,像是眨一眨就要流出眼泪一样。 ——难免的目眩神迷。 谢闻星还从来没有和人这样亲密的接触过。 怀里人像是根本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判断能力,就算看清眼前的人,也还是拼命的要往对方的怀里靠,两条细软的手臂像是雪白的蛇,松松懒懒地缠在谢闻星的身上,润着水汽的嗓音在发出无意义的细哼时更是说不清的撩人。 谢闻星顿了顿,在稍微的怔神后,很快就反应过来对方目前反常的问题原因。 “荷灯,”他沉声道:“你是不是……” “好热,”荷灯什么也听不懂,只知道抱着人的时候会感觉舒服一点,但其实还是收效甚微,“好难受……” 谢闻星与那张现下完全被艳色浸染的脸直直对视着,他清楚荷灯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看着那双一直以来都带着笑的眼此时变得空洞,一眨眼,那盈在眼底的水色终于还是流了下去。 大雨在此刻轰然落下。 这竟然还是一场异常暴烈的雷阵雨,从全景落地窗望出去,可以看见从天上降下的紫色闪电,骤时的光亮转瞬即逝,少顷后又有撼然的雷声笼罩整个天地。 冰冷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敲击着窗户,又汇聚成一股股水流铺在镜面上,仿佛北极岛的冰块在融化,和屋内温暖的情景形成鲜明而极具反差的对比。 谢闻星感觉到趴在自己肩上人正在不停的可怜的流眼泪,呼出的气又湿又热的,整个人都湿淋淋的,像是某种脆弱精致的小动物。 但当他视线不经意往下扫过时,又一下子否决了刚刚的想法。 被宽大的手掌握住的腰虽然纤细却绝不硌手,反而隔着一层薄湿的布料都能感受到底下覆着的皮肉的细腻,男生该有肉的地方都生得极为恰好,饶是见多识广的谢闻星,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具极其美好的身体。 或许对于美丽的事物人都会不自觉的怜惜,于是在雷声又一次响起时,谢闻星轻拍了拍缩在自己怀里神志近乎昏迷人的脸。 “荷灯,”他这天才刚开始叫他的名字,却已然十分熟练,男生扶着人到池边,手指按着那人细白的下巴,让对方勉强打起点精神去看自己,他问他:“我是谁。” 荷灯一直都没有回答,直到对面人掀开他的衣服,触碰到什么为止,他才打着细颤睁开了眼。 红着眼皮,仔细辨认了一会儿,他才抖着声音,叫出来面前人的名字,“谢…闻星……” _ 比于昨日的雨,今天的雨不仅更急,也下得更久。 等终于从那片混乱中脱离开时,荷灯连动动手指都感到难以抵抗的酸软。 听到有人在外面敲了门,揽着自己的人沉声阻止了对方想要进门的意图,下一秒,荷灯就被人轻轻松松地抱起,谢闻星将他安放在落地窗前那块干燥的毛毯上后,才转身离开。 在视线划过正在与门外人交代着什么的男生的背影,荷灯转过眼,看向另一侧淋漓的雨景。 透过朦胧的雨布,可以窥见的是一望无际的巨大的湖泊,在雨中破碎,黑而深的,和屋内的氛围一样。 自始至终这间广阔到不像话的温泉房里都没有开过灯,只依靠着外面的暗淡天光来勉强照亮,等眼前遮下一片阴影时,荷灯才反应过来是谢闻星回来了。 对方沉默地站着,荷灯抬头去看时,只能隐约看到他不近人情、又格外俊挺冷硬的轮廓,以及十分突兀印在对方肩胛处和胸前的指甲抓痕。 新鲜的,即使在暗光里也可以看清上面还闪着淡淡鲜血的颜色。 是刚刚在情迷中,荷灯控制不住的痕迹。 那些短促齐整的刮痕纹在男生肌肉线条明显的身体上,搭着正在滚落的水珠,看上去有种令人下意识回避的力量感,但作为始作俑者的荷灯却反而仔细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说:“抱歉。” “没事。”感受到他的视线,谢闻星知道他在看什么,也在为什么道歉,但他仍然没什么表情,只将手上的浴袍递给他,然后自己再径直转过身。 很克制的礼貌。 荷灯边缓慢地换上对方递来的衣物,边看着不远处背对着自己,也在披上浴袍的身影,看对方精瘦的身体渐渐被包裹起来,在那些暧昧的痕迹被遮掩住后,对方身上的气质也重新恢复成最初的模样。 很冷漠,但又不尽然是。 回想起方才混乱时刻,对方始终克制的欲/望,和与之平静表面完全相悖的是其极强的控制欲,顶着那样一张矜贵的面容,手段却格外的恶劣。 荷灯眼前闪过不久前与之对视时男生漆黑的眼瞳,里面像是翻涌着墨黑的海水,晦暗非常。他十分确定对方有为自己的脸陷入过着迷的情绪,但从头到尾他也只是深深地注视,他们没有接过任何一个吻。 ——很好玩啊。 荷灯看着那人的背影,漫不经心地计算着某个特别的等式,如果要尽快且效果优秀地达到目的,除了要印象深刻的相识、特别的交逢,或许还需要更多的东西。 谢闻星在询问荷灯是否换好衣服,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转过身,朝他走了过来。 其实现在的气氛按照目前两人之间混杂不清的关系来说应当十分的尴尬,但在此刻,却又因两人截然不同的性格的中和,又显得出奇的和谐。 谢闻星看着好像已经缓过来的荷灯,目光短暂地掠过他从浴袍下延伸出笔直的腿,随后又移开视线,问他:“怎么回事。” 他问的干脆,荷灯看他一眼,然后又很快的偏过脸,也答的简单:“我不知道……” 对方显然不信,再开口时就问的更加直白:“谁下的药?” 作为圈里人的谢闻星对于那些私下玩法百出的贵族的腌臜手段他虽然从未参与过,却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因而关于荷灯刚刚的反应,他一眼就看出对方是被下了药。 他这样开口的意思就是要为荷灯解决那个人,不说其他原因,单是对方敢在自己组的局里做这种事,就已然是触碰到他的禁区。 但他没想到的是,荷灯在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我不知道。” 还未来得及皱眉,谢闻星就看到男生重新转回脸,面上的表情十分轻快,尤其是在感受到对方微不可察的凝滞后,荷灯更是忍不住地露出点笑意来。 “喜欢我的人很多嘛,”他样子像在认真思索着,语气随性又自由的,当真是一副散漫又滥情的姿态,话也十足的自负,“所以我不知道是哪一个。” “……” 谢闻星没说话,只沉默地看着他,在这样十分具有压迫感的视线下荷灯也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反而和那天相遇一样,目光直直的对上他看来的眼。 半晌后,荷灯忽地弯了眼。 谢闻星一顿,就在他以为荷灯又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却只听见对方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谢闻星。” 几乎是下意识地嗯了一声,下一刻,他就看到坐在自己面前的男生对自己伸出了手。 “我饿了,”荷灯态度十分理所应当地说:“我腿好酸,你能抱我去吃饭吗?” “……” 时间静默了很久,在荷灯以为对面人要彻底无视自己的时候,才见他面无表情的低下身,如同刚刚一切都结束的那样将自己抱起。 荷灯顺手就扶住对方的肩,睁着很大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人看,他的目光太过强烈,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也因此谢闻星就随口问了他一句在看什么。 荷灯没回答他,反而异常地又安静下来,在要到达房间用餐的位置时,他才听到怀里人小小声说了句:“谢谢。” 谢闻星不知道他谢的是什么事,又或者说是全部,他不怎么在意地应了声,将人放下后直起身就离开了。 走到另一边,他拿出放在桌柜上的手机,找到里面的某个联系人,让他调出某个包厢的监控。 对面的人回得快,立即就答应下来,随后又好奇地问他调监控干什么。 谢闻星没回答他,想了想只又让他把走廊和今天负责准备酒水食物的人员一起查一遍。 对面意识到了什么,没再多问,转头就去办了。 等吩咐好后,谢闻星这才转回去看安静坐在位置上的荷灯。 刚刚说饿的人其实并没有吃多少东西,桌上的食物不过只动了两三口,神情也焉焉的,直到谢闻星叫了他一声,男生才一下子抬起头,看到他后就又笑了。 谢闻星脚步一滞,但不明显,等走到男生的对面坐下时,他才道:“不是说饿吗?” 在话说完后,谢闻星看到荷灯面上的表情似乎很不自然地呆了呆,像是没想到自己会主动和他搭话,但其实谢闻星在问完话后,连自己都感到略微的怪异。 一切好像从昨天对视的第一眼开始,事情就失去了控制,又好像顺理成章,毕竟在此之前,谢闻星从来没见过像荷灯这种人。 比起对方那张足够漂亮的脸来说,更吸引到他的是对方身上那种张扬又自由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在笑,声音好听,随口的话也都像裹了蜜一样,他像是天生就知道自己该被所有人喜欢,所以什么也不怕。 就比如现在。 荷灯在怔愣过后,旋即就划开大大的笑容,他语气轻轻的,很自然的就说:“我骗你的。” 雨好像终于要停了,但天空却依然灰扑扑的,云层仍然厚重,难见天日。 在参与这场聚会时,荷灯就应当被人告知了聚会主人的身份,或是通过其他人的态度,便可以窥见一二,但饶是如此,他依然这样。 谢闻星看他:“什么意思?”:,n..,. 21. 无语。 荷灯没再说什么,因为…… 荷灯没再说什么,因为房间的门再次被人叩响。 谢闻星知道来的人是谁,于是门不过刚响两声,他就开口让人进来。 程寻带着谢闻星要的东西推开门,却没想到在里面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但等他想到刚刚查到的视频内容,又差不多明白为什么荷灯会在这里。 “荷灯你没事吧?”程寻十分自然的落座在男生身边,他关切道:“我看到你喝了……没什么事吧?” 荷灯还没回答,程寻就看到他身上的衣物,又隐约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一边的谢闻星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对方又要再多问什么,他不确定荷灯是否愿意让人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所以在犹豫过后他刚要开口打断,却不想另一个人的反应比他更快一点。 “我没事,”荷灯浅浅地笑着,稠丽的眉眼即使隔着温泉池的淡淡白雾也同样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我没喝多少,只是让人有点头晕的药。” “而且……我发现不对后,很快就找了谢学长,”荷灯说:“我休息之后就没什么事了,就是麻烦程学长了。” 程寻虽然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但见一边的谢闻星没说什么,于是就也没再纠结,只当这位难伺候的祖宗突然善心发作。 坐在对面的人还在看自己,荷灯率先移开了视线。 再说了几句,荷灯见他们还有事要处理,所以很快自己就找了理由离开。 在他出门后,程寻才将手里带来的电脑打开,他调出刚刚去找来的监控打开,随后将屏幕朝向旁边的人,“这是刚刚他在的包厢的监控。” 屏幕上的景象很清晰,几乎可以看到包厢里每个人的脸,但又因荷灯坐在牌桌位置上的特殊性,使谢闻星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和刚刚自己所触摸过的身体一样,当真清泠泠的瘦,即使在镜头里的一个背影也能让人第一眼就注意到他,像是新生的梓树,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他连甩牌的动作似乎都与别人不同,手腕低低斜斜地垂着,只用手指尖夹着那一张即出的牌,姿态散漫又随性的。 忽地,像是后面的人叫了他一声,谢闻星看到始终背对着监控的人终于转过脸,在稍微的怔愣后,荷灯笑了起来。 刹那间,谢闻星甚至以为对方在看着自己。 “妈的,”程寻即使已经看过一次,再次看到这一幕他还是忍不住骂出粗口:“他怎么这么……” 谢闻星没理他,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神情不耐道:“什么时候?” 感觉到旁边人身上莫名其妙的低气压,程寻顿时收敛,他看了看进度条,说:“马上……” 在他回话的那一刻,视频里的牌局刚好结束,而在不久后,包厢的门就被人推开。 “林清墨。”程寻在来之前就已经把那人的情况调查的一清二楚:“林家的……在学院里是学生会的纪检部部长,听说和荷灯的关系……不错。” 他在说最后两个字添了点玩味的意思。 他道:“林清墨挺经常来这家庄园,和老板是朋友,所以这里的人都认识他……我查过走廊上的监控,那个服务员的确是在看过手机消息往里面加了点东西后,再送进去的。” 事情到这已经很明显了,谢闻星听着没怎么在意地点了点头。 程寻问他:“怎么处理?” “你看着办。” 程寻应了声,他还在看屏幕上的画面,上面的画面已经到荷灯接过那杯酒,即使是隔着冰冷的数据流,围看的人仿佛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唇瓣触到清凉液体后氤氲的甜蜜酒气。 等到视频里的人影逐渐走出监控的范围消失不见,程寻又突然道:“……你们真没什么吧?” 谢闻星神情未动:“能有什么?” “那就好。”程寻松了口气。 感受到旁边人看来的视线,程寻不太正经地笑笑,接着坦然道:“那我就放心追他了。” 他说:“我刚刚还从前台那边问了,他们说刚刚有个长得很好看的男生来问我的房间号……你说是不是荷灯在发现不对劲之后,本来想来找我的?” _ 从里面出来后,荷灯直到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才发现自己忘了什么。 密密麻麻的弹窗接二连三的跑出来,几乎都是来自苏青的消息,从一开始兴高采烈地告诉自己他要回去了,到后面的询问自己在哪里,再到最后得不到回应的焦急,还有许多个未接电话。 看了眼外面已经将暗的天色,荷灯刚要给对面的人回消息时,就听到前方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的样子就被蓦地一下子抱紧。 “骁阳?”在些微的愣怔后,荷灯认出了正紧紧抱着自己的人的身份,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由对方抱了自己一会儿,直到感受到对方的身体随着几口深深的呼吸后慢慢松弛下来后,他才抬手拍了拍对方抱着自己的手臂,示意对方把自己放开。 秦骁阳没有照做,他仍然沉默的不动抱着,直到荷灯又叫了他一声,他才慢慢的直起身。 荷灯看着刚分隔不过一天的男生,对方的样子还是自己熟悉的样子,但是又好像有了什么不同。 因为以对方的身份收到邀请也是很正常的事,所以荷灯没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而是轻着嗓音问他怎么了。 秦骁阳在松开荷灯后,态度倒是正常许多,他道:“有人说找不到你。” 荷灯看他,刚要说什么时候,又有人从后面过来。 是苏青。 对方在看到自己找了半天的身影后,立马就抬脚朝那边走过去,“荷灯!” 他叫着,等走到跟前看见完好无损的人后,立马就高兴地去拉荷灯的手,“你去哪里了?我今天……” 一边的秦骁阳忽地插话道:“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他开口,苏青被打断的一愣,这时才发现前面还站着一个人。 他认得对方,但不熟,最近唯一的交集也不过是自己在午后找人时,对方忽地上前询问了几句。 因莫名的原因,现当下的气氛十分凝滞,最后还是被围在两人中间的荷灯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语气如常的为他们互相介绍了一下与自己的关系,但样子却是显而易见的不耐。 这是荷灯极其少见,又或者说两人都没有见过他这副半冷下脸的模样,因而在他说完话后,两人都异常默契的继续保持了沉默。 荷灯后面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淡声说自己想去吃饭,他刚转身没两步,后面两人就不约而同地又同时要跟上。 苏青小声道:“我陪你。” 另一个人在默顿后也道:“你说要请我吃顿饭……” 荷灯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却也不显得冷淡,在眼睫轻之又轻地眨了两下后,模样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秦骁阳不自觉屏住呼吸地站着,在对方打量的视线中忍不住站的更直。 过了会儿,荷灯才又重新对他笑。 “我说的是回去的时候。”他温温柔柔地婉拒,“下次吧。” 秦骁阳没再跟上去,只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 而另一人倒是因为没被拒绝所以很快的就跟了上去,到了供应晚餐的餐厅,荷灯象征性的吃了几口后,就又说想要休息。 苏青自然没什么意见。 他看得出荷灯的精神不太好,像是很累的样子,因而在路上也很贴心地保持了安静,并在进入房间后,顺带着把拉窗帘、铺床单等一系列琐事都做好了。 很难想象像这样的大少爷会对这些杂事做的这么顺手,荷灯在从浴室出来看见时也难免有点惊讶,于是随口也问了句。 苏青没想到荷灯会问自己这个,他脸红了红,有点难为情地犹豫了会儿,后面才小声说:“我在家里都是这样照顾宠物的……” 很有爱心的一个人呢。 荷灯笑了笑,“那也谢谢你这样照顾我。” 苏青立马脸就更热了。 察觉到荷灯心情似乎好了点,在帮人最后理了理被子后,苏青试探性地问:“你今天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很久……” 不是错觉,好像从和只有他在一起后,荷灯的心情就好了许多,就连面对问题,都很轻易地就回答了:“发生了很麻烦的事。” 却是有点笼统敷衍的答案。 “什么麻烦……”苏青话说一半立马又止住了,他怕荷灯嫌自己烦,毕竟对方没有明说应当就是不想说,所以很快他就换了话题,问他:“你刚刚……怎么不让你舍友和我们一起吃饭?” 其实苏青更想问的是荷灯和刚刚那个人的关系,透过对方方才看荷灯的眼神,他知道肯定不会是简单的舍友那么简单。 荷灯从浴室走出来后刚好就坐在床边,闻言他看向紧张的很明显的男生,在这段对于苏青来说十分难熬的安静时间里,荷灯却一直很轻松的样子。 “哦,你说秦骁阳吗?”他说,“你看不出来吗?” 苏青一怔,愣愣的,“什、什么……” 荷灯说:“他喜欢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