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庭芳殷鹿竹》 第1章 不可妄议天子 “不要!”一声惊叫打破了屋内的寂静,床榻上的人迅速地坐了起来,脸上还浮着一层细细的薄汗。 此时,正值深冬,苍松覆雪,放眼望去,偌大的殷都城满目雪域,那纯白的色,晃得她眼睛有些生疼。 傅绾笙纤细的指节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眼睛。 离傅府全族被诛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于她而言,却好像是昨日才发生的事儿。 她瞥向铜镜中,只见镜中的自己,肤若凝脂,朱唇一点更似那雪中傲然绽放的红梅,透着不自知的孤傲和妖冶,精致的五官有着难言的瑰丽,雌雄难辨。 可这脸,是殷鹿竹的。 当朝异姓王,楚湘王府世子,殷都成中赫赫有名的纨绔。 楚湘王老来得子,对这殷鹿竹很是宠爱,便是知他爱好美男,还是将天下闻名的四大才俊都设法留在了府中。 “呵呵。”傅绾笙低低的笑了一声,那声音回荡在屋内,惊得丫鬟跪了一地。 她置若罔闻,将目光自铜镜中移开。 只是没想到,这人人鄙夷的纨绔,竟是女子之身。 一个月前,她还是傅府的千金,家族突遭横祸,在她走投无路之时,当朝相国沈南箫如神明临世。 他垂眸睨着她,白衣胜雪,一身清贵。 “听闻傅小姐乃殷都第一才女,才貌双绝,若肯嫁我为妇,我保你全族不灭。” 于是,她想也不想便答应了。 只是,终究还是没有等到族人无恙的消息,只听得一句:来人,剜了她的双目送去刑场,让傅千淮最后看一眼她女儿这双漂亮的眼睛。 那一天,和今日一般的冷。 侍卫推门而入,漫天的白雪纷飞,落在门口沈南箫的身上,清冷又薄情。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毅然决然地朝死亡奔赴。 弥留之际,她似乎感觉有人抱住了她,手在不可抑制地颤抖,直到,她彻底地跌入黑暗。 只是不曾想,再次醒来,不是黄泉末路,而是,楚湘王府。 傅绾笙垂在身侧的手狠狠地捏了起来。 既然上苍再许一世,那么,从今往后她便是殷鹿竹,便是拼得尸骨无存,也定要将那表里不一的沈南箫置于死地。 “世子。”丫鬟的声音突然响起,将她的思绪尽数拽回。 转身,瞧着眼前低垂着眉眼,身子微微颤抖的丫鬟,她询问出声,“何事?” “君上诏你入宫一趟。” “君上。”殷鹿竹轻轻呢喃着这两个字。 是了,这大殷的君上可是少年天才,年纪轻轻继承皇位,在当时,外有三国虎视眈眈,内有外戚干政欲夺权。 可他却以铁血手腕迅速平定内乱,再御驾亲征铲除劲敌,坐稳了这大殷天下。 关于这大殷天子顾庭芳的传闻殷鹿竹听过许许多多,其中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便是那胜过女人的倾世之貌。 曾经她也问过爹爹,当今君上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美貌? 可爹爹只是轻斥她,不可妄议天子。 却不曾想到,自己竟有一日还能看见那传闻中的大殷天子。 第2章 这位白面公公 怀着忐忑的心情,殷鹿竹走出了这宅院,坐上马车去往了大殷宫。 …… 偌大的大殷宫华丽异常,一层层青砖白瓦,紫柱金梁,都极尽奢华之能事。 更有名动天下的奇花异树,棵棵挺拔俊秀,此时深冬,四处凋零,而大殷宫内却别具一格,风动花落,混着皑皑白雪,铺地数层,如雪降三月,甚是清丽。 殷鹿竹跟着太监一路往昭德殿的方向走去。 看着前方带路的太监,她询问道:“这位白面公公,这大冷天的,可知晓君上召我何事?” “……”前面带路的小太监面色微僵。 白面公公? 他有些好奇地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殷鹿竹。 往日里,这殷世子是最看不起他们这些奴才的,今儿,怎得会主动开口了? 只是,那称呼却着实叫人觉得有些受辱。 见小太监半天不说话,殷鹿竹眨了眨眼睛,“哑了?” 闻言,小太监脚步微顿,转身,恭敬地行了一礼,“回世子,奴才不敢探听君上私事。” 殷鹿竹:“……” 不消片刻,小太监便停住了脚步,他道:“君上吩咐了,世子若是到了,进去即可。” 天空阴云翻卷变换,雪越下越大,细细的弯月隐入层云,将本就素静的大殷宫点缀得越发庄严。 殷鹿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昭德殿里,炉里檀香的烟气袅袅上升,如烟似雾,矗立在不远处的屏风,上面是栩栩如生的金碧锦绣,反射出夺目的光彩。 另一侧挂着的一幅寥寥几笔江山图,却似它的主人那般霸气。 “滚进来!” 正在殷鹿竹观察的四周的时候,一道声音骤然响起。 “……”殷鹿竹一怔。 看来这大殷天子脾气不太好。 抿了抿唇瓣,她默默地走进里间,而后,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的男人。 他一袭黑袍半倚在案边,那只柔弱无骨的手随意地撑着脑后,一只手则拿着奏章看着,那满头的墨发垂落在性感锁骨上,顿然映衬了满室绯丽春光。 他宽大的绸袍稍稍解了开,露出胸口的一片肌肤,白皙透亮,可胸膛上,却是纵横交错的痕迹。 红色的痕迹衬着冰白如玉的肌肤,宛若泣血的珍珠,散发着蛊惑的气息。 殷鹿竹默默地垂下眼眸,心道:没听爹爹说过这大殷天子这般风流,拖着一身吻痕便来见臣子,不知羞耻啊。 正在看书的顾庭芳猛地一怔,他惊愕地抬眸,看向了殷鹿竹。 迎着天子投来的目光,殷鹿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停在顾庭芳的身上。 “拜见君上,君上万福。” 顾庭芳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奏章,那双眼睛像是要探究什么似的,紧紧地盯着殷鹿竹。 一时间,偌大的昭德殿内寂静无声,谁也不曾说话。 顾庭芳看着殷鹿竹的时候,她也毫不避讳地看着他,心下微惊:世人皆说这大殷天子倾世之貌,确言语非虚,这脸都快赶上我了,只是,气质比我还是差了点的。 第3章 喝多了才情不自禁 殷鹿竹意外地发现,就在俩人对视的时候,这顾庭芳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 “殷鹿竹,你刚刚的话,可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轻缓,慵懒中透出一股不自知的凉意和压迫。 可即便如此,那音色却似撩人心弦的天外之乐,如一曲虚怀若谷的心境,吹彻一曲百转千回的清音,让人闻之而醉。 只是…… 殷鹿竹一脸茫然地看向他,“君上,臣没说话啊。” 又是一阵叫人窒息的寂静。 许久之后,男人唇角忽然荡出一抹弧度。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支流妙的笔,以山为纸,水为墨,写尽千秋瑰丽,万古风华。 “……”瞧着他那笑,殷鹿竹只觉得有些诡异。 这大殷天子,莫不是有点什么大病? 顾庭芳脸上笑容又是一顿。 他隐晦莫名地看了一眼殷鹿竹,随即拿起案桌上的一叠奏章扔到了她的脚边。 “这些是朝臣弹劾你的,自己看看!” 怀着疑惑的心情,殷鹿竹俯身捡起了地上的奏章,一一阅朗了起来。 “……” 没想到他当真会去看,还一副很认真的模样,那时而皱眉,时而不解的表情,像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般,心里没半点普。 只是看着,顾庭芳便觉得来气。 若不是看在他是楚湘王府独苗的份上,他当真想斩了他! 许久之后,殷鹿竹才将地上那如山一般地奏章看完。 她长舒一口气。 “君上,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都怪臣,上个月喝多了,才会情不自禁。” “你喝多了便敢当街调太傅之子,害得人差点自尽,孤就看你父王能庇护你这废物多时!” “……”殷鹿竹轻抿唇瓣,这狗皇帝人长得好看,脾气还真不小,骂起人来真是一点颜面都不留,真是太那个了。 顾庭芳:“……” 就在殷鹿竹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顾庭芳却突然道:“滚!” 殷鹿竹:“……” 抬眸,她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跟前的帝王,“臣告退。” 顾庭芳不语,便这样看着殷鹿竹离去的背影。 直到她的身影淡出了自己的视野,他才道:“传御医。” 不消片刻,御医便提着药箱战战兢兢的走进了长明宫,“臣杨天福拜见君上,君上万福!” 张家德刚准备阻止他拜见君上,就见杨天福已经跪了下来。 所有人暗暗心惊。 也不知道君上怎么了,突然就不喜人行跪拜之礼了,明明从前是最喜礼仪周全之人的。 瞧着周遭宫婢投来同情的目光,还有张家德那不忍再看的神情,杨天福只觉得后背一阵凉意。 莫非,自己做错了什么? 见顾庭芳半晌没反应,只是皱着眉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 杨天福又道:“臣杨天福拜见君上,君上万福!” “行了,孤还不知道你是杨天福么?” 顾庭芳言语凉薄,随即便伸出了手,“把脉。” 杨天福连忙上前,小心翼翼的将手搭上了顾庭芳的脉搏。 第4章 知道自己无能便好 这一诊脉便是许久。 半晌之后,杨天福才僵硬的问道:“君,君上身体可是有什么不适?” “呵!”一声凉如水的轻哼溢出唇瓣,“你是御医,你问孤?” 杨天福一噎:“君上脉搏有力,精气神上佳,一切无碍。” “哼!”帝王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哼。 杨天福闻言,连忙道:“是臣无能。” “知道自己无能便好,退下吧。” 杨天福:“……” 没敢逗留,他提起药箱迅速的退出了长明宫。 “君上……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张家德小心的问道,“不如,再唤别的御医来看看。” 顾庭芳摇了摇头,“看那到妖里妖气的殷鹿竹便不舒服,传国师吧。” 张家德一噎。 君上的意思是,那殷世子身边不干净? …… 年迈的国师万立安收到帝王传召的那一刻,半点耽搁都不敢有,即便道路覆盖了厚厚的积雪,他还是在半个时辰之内进了大殷宫。 万立安拖着年迈的身躯走进昭德殿,刚准备下跪,便听顾庭芳道:“国师不必多礼,孤有一事需你解惑。” “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为君上分忧。”完立安低垂着头,半点不敢造次。 “孤,突然可以听到旁人心里的声音,只他一人。” 闻言,万立安一愣,随即跪了下去,“恭贺君上,若老臣没猜错,此人便是君上寻觅已久的命定之人,得她……” “跪安。” 不等万立安把话说完,顾庭芳便冷着脸吐出两个字。 万立安一惊,不知说得好好的,帝王怎就发怒了。 没敢逗留,他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行了一礼便退出了昭德殿。 一时间,偌大的殿内便只剩下了顾庭芳一人。 想着万立安方才的话,他妖媚的眼尾轻轻一挑,“国师怕是老糊涂了。” 说一个男人是他寻觅已久的命定之人,开什么玩笑。 扭头,顾庭芳看着张家德道:“大监。” 突然被唤,张家德连忙上前来,“君上,有何吩咐?” 顾庭芳扶着椅子扶手的手紧了紧,稍稍用力,那椅子的扶手便被他生生折断。 “……”张家德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跪了下来,“奴才知错。” 后者皱眉不解的瞥他一眼,“起来回话。” 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张家德站了起来,那手却忍不住的在轻颤。 君上今儿,是怎么了? 顾庭芳满面为难,纠结,不解,迷惑,脸上还透着一抹浅浅的绯色。 所有情绪汇聚在一起,最终道:“孤看着像是那有龙阳之好的人么?” “……”张家德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双膝一软便跌坐在了地上。 这问题,他该如何回答才不会被杖毙? “说!” 见张家德久久不语,他冷声道。 后者艰难的吞下口水,心中五味陈杂,“君上虽后宫空虚,也不曾宠幸过哪位美人,但都是因为政事繁忙,绝对不像那有龙阳之好的人?” 闻言,顾庭芳面色好了些许。 他畅快的轻笑一声,“哦?那依大监看,有龙阳之好的人都什么样?” 第5章 这翻脸无情的嘴脸 “……”在帝王的目光逼视下,张家德连忙道:“如殷世子那般的。” 顾庭芳突然就松了一口气。 殷鹿竹此人妖里妖气,长得不男不女,倒像个断袖! 顾庭芳开怀了,张家德却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火山文学 先不说那殷世子的小心眼,若是君上有一日反应过来,自己也长得如殷世子那般妖里妖气,会不会一怒之下摘了他的脑袋! …… 殷鹿竹冷着一张脸回到楚湘王府。 刚一进去,青萝便将一件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世子,担心着凉了。” 殷鹿竹拢紧了身上的衣服,刚准备说话,便见一个小厮打扮的男人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因为太过匆忙还在雪地里重重摔了一跤。 纷飞的大雪之下,殷鹿竹便这样站着,一脸冷漠地看着跑来的小厮,神情冷淡。 他没在意自身的疼,他着急忙慌地起身跑到殷鹿竹跟前,而后双膝一软便跪了下来。 “……”殷鹿竹唇瓣轻轻抿了一下,有些许无语,“你祭拜先人呢?” 闻言,小厮微楞,他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殷鹿竹,又像是受到惊吓那般垂下了头,没有纠结殷鹿竹突来的改变。 一个月了,这一个月以来,殷鹿竹一次也不曾去过寒月台。 马上便是服用解药的日子了,若他忘了公子,那公子怎么办? “世子,求你到寒月台看一下我家公子吧,他,他病了。” “你家公子?”殷鹿竹低低的呢喃着,有些不解地看向了身旁的青萝。 瞧着她满脸茫然的模样,青萝眼底划过一抹无奈。 世子自从上月调戏太傅之子被打伤醒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那般,记性也不太好了。 从前,她可是最喜欢相貌才气俱佳的男子。 甚至不惜以死要挟,让王爷将闻名于天下的四大才俊设法留在了府中,供她玩乐,可这些日子,她竟一次也不曾提起过那四人。 难道…… 想到她今日进宫,青萝只觉得后背升起一阵凉意。 莫非,世子对皇上的心思还没收敛? 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殷鹿竹,青萝凑近了她些许才道:“世子,是玄卿,寒月台那位。” 殷鹿竹:“……” 谁? 谁是玄卿? 瞧着她眼底的茫然,跪在地上的小厮王一满脸不悦地站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向殷鹿竹。 “世子莫不是忘了我家公子?” 瞧着眼前小厮像是看负心汉一般的眼神,殷鹿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她笑了笑,“近来身子有些虚,待我补好身子自会去看他的。” 王一:“……” 这个无耻之徒! 话落,殷鹿竹抬脚便要走,王一却再一次的跪在了她的脚边,顺势挡住了去路。 “求世子去看看我家公子。” 殷鹿竹:“……” 仰起头,殷鹿竹沉沉的叹息一声,“带路吧。” 王一:“……” 这翻脸无情的嘴脸,当初说得好听,心里只会有我家公子一人,这不才过一个月,竟连住的地方都不记得了。 怀着愤懑的心情,王一安安静静地在前带路。 第6章 果然病得不轻 若不是那楚湘王卑鄙,若不是为了那解药,谁又愿意待在这楚湘王府,给殷鹿竹这猥琐断袖半分好脸色。 殷鹿竹安安静静地跟在身后,脚下的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用心,生怕摔倒,丝毫不知道前面的小厮已经在心里将她骂了千百遍。 殷鹿竹走进寒月台,只觉得屋内有些刺骨的寒凉。 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环顾四周。 这是一座雅致的庭院,屋子里种满了苍翠的绿竹,衬着皑皑白雪,竟别有一番风味。 正在这时,一支暗器忽然袭来。 青萝眸色一冷,手中的利刃出鞘,挡掉了那朝着殷鹿竹飞奔而来的暗器。 瞧着掉落在地上的一支白玉簪,殷鹿竹眨了眨眼睛,“谋害我的?” 青萝抬眸朝着不远处看去。 殷鹿竹也看了过去。 瞬间,眸色一紧,便这样猝不及防地跌进了一双清眸里,那眸子,就如湖水一般清澈,非雨非雾,衬着缕缕朦胧,如万物齐聚之时,在温润的时光里慢慢地沉淀。 “又来做什么?”一袭青衫的玄卿坐在窗前,手中正捧着一本古籍细细研磨。 殷鹿竹见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除了冷漠,还有丝丝的厌恶。 只是,便是厌恶也不该随意伤人,方才若不是青萝,自己便受伤了。 “你不是说他有病么?”殷鹿竹扭头看向身后的王一。 就在王一以为殷鹿竹要问责之时,却听她道:“果然病得不轻。” “……”捧着古籍的手微微一颤。 玄卿不可置信地抬眸。 那双眼睛穿过飘飞的白雪,缓缓落到了殷鹿竹的身上。 瞧着玄卿冷漠的样子,王一脸上闪过一抹急切,他急忙跑进屋子,伸手拽了拽玄卿的衣角。 “公子,马上就是服用解药的日子了,你还记得上上个月因辱骂殷鹿竹而被扣了解药,筋脉俱断而亡的白公子么?” 玄卿捏着古籍一角的手微微紧了几分。 “让他进来。” 闻言,王一一喜,立即朝着殷鹿竹飞奔而去。 于是,殷鹿竹便被迎入了寒月台殿内。 玄卿的内殿布置得很是雅致,如他的人一般。 玄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恶心和厌恶,他转身看向殷鹿竹。 “世子近来可好?” “我好不好关你什么事?我若不好你是能解忧还是能怎么,如若不能,便少管美男的事儿!” 一句话,殷鹿竹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别以为他假装热情自己就会原谅他方才的偷袭。 玄卿微怔,他挑眉看了一眼殷鹿竹。 往日里,他只需与这殷鹿竹说上一句话,他便会开心许久,并原谅自己对他所有的伤害。 怎得此刻?活像一个鸡蛋里挑骨头的刻薄老鸨! “你哪里不舒服?” 殷鹿竹冷着一张脸询问出声。 这些男人就是招人心烦。 瞧着他那不耐的态度,玄卿也未曾多说什么,只是随意抬了下手,“手臂这样弄得时候有些疼。” “那你就不要这样弄!” “……” 随着殷鹿竹一句冷漠的话落下,偌大的殿内顿时便是一片叫人窒息的静默。 第7章 穿得跟棵竹子似的 就连青萝都对她投去钦佩的目光。 整个楚湘王府谁人不知,世子最爱的便是府中这四位公子,只要人笑一下,她甘愿将所有一切双手奉上,除了解药。 怎的此刻…… 竟会对玄卿公子这般冷漠。 玄卿半晌也才从这巨大的落差里回过神。 他看向殷鹿竹,想要在她的眼中找到演戏的成分,可却发现,里面除了厌恶和不耐烦,竟没半点往日里的爱慕。 “一天天的无病呻吟!穿得跟棵竹子似的,娘儿们兮兮!看着便叫人不舒服!” 发牢骚似的丢下一句,殷鹿竹抬脚便走,半点迟疑都没有。 青萝尴尬地看了一眼玄卿,摸了摸鼻子,赶紧追上了殷鹿竹的脚步。 “……”玄卿当即便愣在了原地,一时忘了反应。 殷鹿竹离开寒月台许久他也不曾自其中回过神来。 脑海里依旧回荡着那一句:一天天的无病呻吟!穿得跟棵竹子似的,娘儿们兮兮,看着便叫人不舒服! 他说,看着自己便不舒服? “呵!”许久之后,玄卿才发出一声恼羞的轻哼。 既然看自己不舒服,又为何将他困在这楚湘王府! 王一愤愤不平的哼了一声。 “这殷鹿竹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明明从前还说,公子穿青色最好看了,更可气的是,他居然说主子娘儿们兮兮,他平日里都不照镜子的吗!” 玄卿面色复杂地看向殷鹿竹离开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 殷鹿竹憋了一肚子气往自己的漪澜院内走去,面色阴沉得有些可怖。 瞧着她此刻的模样,青萝凑近几分,“世子,玄卿公子素来都是这般的,你若是不喜,可以去别的公子院落。” 闻言,殷鹿竹脚步顿时僵住。 扭头,她不可思议地看向青萝,“其它公子?” 不解地瞧着她脸上呈现出的纠结和不可置信,青萝点了点头。 殷鹿竹心下微惊,从前还是傅绾笙的时候便听过这楚湘王府世子的种种,只是醒来的这一个月,都未曾深究。 “我前些日子风寒,估计是伤到了脑袋,不记得了很多东西,你跟我说说看。” 青萝不疑有他,解释道:“世子,西苑里还住着姬砚沉,兰苑里住着苏御公子,还有……” 青萝默默地看了一眼殷鹿竹,见她没有别的反应才道:“还有青禾院住着的……沈今诏公子。” “沈今召。”殷鹿竹低低的呢喃这个名字,“姓沈的?” 这大殷,姓沈的人家可不多啊。 提起沈今召,青萝又是一声长叹,“世子,反正你如今也鲜少去四位公子的院子,不如便将人给放了吧?” 青萝一句话说完,还不等殷鹿竹反应,她又连忙道:“若世子舍不得,其余三位公子可留下,可这沈今召不一样。” “你喜欢?” “奴婢不敢。”青萝双膝一软便跪了下去。 “世子,奴婢万万不敢,只是,那沈今召的兄长乃是当朝相国,世子痴迷相国美色而不能得偿所愿,病了些时日,王爷不忍,这才设法将相国之弟,沈今召困在府中,可这些日子,王爷压力极大……” 第8章 看着,便想一剑捅死 殷鹿竹没有再听下去,脑海中只回荡着那一句:沈今召兄长乃是当朝相国!火山文学 沈南箫! 竟是沈南箫的弟弟。 殷鹿竹衣袖底下的手紧紧的捏了起来,脑海中,又出现了那句:来人,剜了她的双目送去刑场,让傅千淮最后看一眼她女儿这双漂亮的眼睛。 她傅府四百口人呐,便这样死在了沈南箫的屠刀之下。 天下人人都道当朝相国沈南箫风光霁月,举世无双,是大殷第一贤臣。 可这贤臣,却欠了她傅府四百多条人命。 “世子?世子?”青萝轻轻唤了两声。 “世子,你在想什么?” 殷鹿竹猛然回神。 望着跟前满脸疑惑不解的青萝,她伸手掐了掐她的脸,敷衍道:“我既是看上沈南箫,为何要将沈今召困在府中?” 闻言,青萝抿了抿唇瓣。 “王爷疼爱世子,自是想全了你的念想,只是,他是沈南箫,动不了,便只能动与他有些相似的沈今召了。” 殷鹿竹点了点头,眸中厉芒闪烁:“杀了!” “啊?”青萝惊讶得瞪大眼睛,“杀……杀……杀沈今召?” “为什么啊世子,你从前不是说,这沈今召也别有一番滋味么?” “他太弱了,在这大千世界里,弱本身就是一种罪!” 望着她眼底浮现的冷意,青萝微颤。 世子是当真动了杀心! “带路。” 望着殷鹿竹脸上的坚定,青萝还想要说什么,便也忍住了。 踩着厚厚的积雪,俩人一路朝着青禾院的方向走去。 青禾院内,雕梁画栋,尽显奢华,院内的植物在深冬里尽数枯萎,荒野零落一地,池中残荷花叶徒剩了枯败的梗叶,为这冬日增添了几分萧条之韵。 刚一走进,殷鹿竹便看到了不远处的男人。 他一袭长袍,绣工卓绝的绣娘以细到极致的银丝刺了碧绿的翠竹,配上华贵的镂空玉缕腰带,再饰以通体碧绿竹节佩,看起来翩翩如画,卓尔不群。 他手中长剑伴随着纷飞的白雪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 殷鹿竹停住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沈今召,眸色一点一点的冷了下来。 果然和沈南箫长得很像。 看着,便想一剑捅死。 这时,沈今召显然也发现了殷鹿竹,他扔下手中长剑,大步走了过来。 离得近了,额头上还浮着些许细碎的薄汗。 见到殷鹿竹,他脸上露出了一抹欣喜的笑,那笑,犹如临花照水,说不尽的清雅,一如眼前翩翩如画的他。 “鹿竹,听说今日君上传诏你了,他没有为难你吧?” 殷鹿竹抬首望着沈今召,漆黑的墨色瞳孔里,闪烁着阴沉的冷光。 “鹿竹,我近日得了个好东西,带你去看。” 说着,他便来牵殷鹿竹的手,她却如避蛇蝎那般迅速躲开。 “……”沈今召微楞。 殷鹿竹闪躲的动作让他眼底浮起一抹受伤和不解,“鹿竹?” 殷鹿竹死死地盯着他,里面的冷漠和凉意让沈今召心底莫名地掠过一丝不解。 第9章 你除了吃喝还会什么 他茫然地看一眼殷鹿竹,“也罢,那便在这看吧。” “来人,将东西拿上来。” 不消片刻,丫鬟便将东西拿了上来。 沈今召指了指丫鬟手中的东西解释道:“此物乃旁人献给大哥的,名唤金蚕甲,刀枪不入,水火不烧,只要穿上,便犹如神助,送给你的。” “呵!”殷鹿竹一声讥讽溢出唇瓣,声音寒凉彻骨。 “若这东西是假的,我岂不很容易便被射成筛子,你想阴我!” “……”闻言,沈今召脸上的神情一僵。 “你不信我?” 话落,他便将金蚕甲穿在了身上,“你若不信大可一试,我若有半分损伤,随你处置便是了。” 随着沈今召一句话落下,殷鹿竹迅速地拔出了青萝身上的佩剑。 而后…… 朝着沈今召的大腿便是一剑。 顷刻间,那泊泊的鲜血便涌了出来,将他的衣袍染上了猩红的色泽。 寂静的青禾院内,是死一般的沉寂。 望着颜色越来越红的衣袍,沈今召踉跄地后退一步,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殷鹿竹。火山文学 迎着沈今召的目光,殷鹿竹沉声反问:“你方才不是说穿上这个东西便可刀枪不入?” 他唇瓣轻轻抖动着,“我的金蚕甲穿在腿上了么?” 殷鹿竹:“……” …… 毫不意外的,殷鹿竹回府不到半个时辰,又被召入了大殷宫。 顾庭芳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地望着殷鹿竹,神色阴郁。 “殷鹿竹。”他沉声换着她的名字。 闻言,殷鹿竹微微抬头,“君上。” 顾庭芳:“……” 他眸色又沉了几分,却是连发脾气都觉得不必了,他道:“你告诉孤,你除了吃喝嫖赌整日闯祸还会什么?” 闻言,殷鹿竹当即便不悦了。 她不高兴地看向顾庭芳,“回禀君上,祸水东引借刀杀人偷梁换柱血口喷人奸淫掳掠,臣样样精通。” 顾庭芳怒极反笑。 “若不是看在楚湘王为我大殷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孤真想赐你宫刑!” 闻言,殷鹿竹缓缓抬眸。 男人坐在案桌旁,琉璃灯火照在他的脸上,衬得他浮华若烟,绮丽如歌。 就好像是在那潋滟的波光之上,于一夜之间开满了十里红莲,染透一汪绿水蓝天,当真倾国绝色。 殷鹿竹轻抿唇瓣,不说话。 正在这时,太监走了进来,低声禀报道:“君上,相国来了。” 闻言,殷鹿竹身子猛地一僵。 瞧着她的反应,顾庭芳低笑出声,“怎么?你也会怕?” 殷鹿竹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不消片刻,沈南箫便走了进来。 “臣,拜见君上。” “平身。” 沈南箫直起身子,冷锐的目光直逼殷鹿竹。 “殷世子?” 他清越的声音似水涧青石,重重地击打在殷鹿竹的心上。 一时间,谁也不曾说话,便这样看着彼此。 沈南箫静静地站在那,宛如雕塑,如被年轮风蚀,周身似有若无地环绕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寂寥,像是在冥冥之中无意扣住了谁的因果。 半晌之后,他才道:“是你伤了沈今召?” 第10章 爹今日皱一下眉头便不是男人 殷鹿竹点了点头。 本以为他会反驳一二,如从前一般敢做不敢当,谁知,居然就这么承认了。 沈南箫和顾庭芳对视了一眼,在各自的眼中看到一抹意外。 “呵!”沈南箫一声轻笑,“那殷世子可否给我一个交代?” 殷鹿竹看着他,微不可闻的哼出一个音节。 这个不要脸的老贱人,喂狗,狗不吃的东西!居然还敢要交代,老子恨不得杀你全家,将你挫骨扬灰。 “……”顾庭芳惊愕的朝着殷鹿竹看了过来。 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久久没有回过神。 顾庭芳只觉得,自己似乎是幻听了。 这殷鹿竹素来怕这沈南箫,只敢在暗处窥探,不敢上前,哪怕攀谈一句。 他对沈南箫的心思,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怎的此刻…… “殷世子?” 见殷鹿竹久久不语,沈南箫不禁催促道。 她回神,轻轻点了下头,“人是我砍的,相国若是不快……” 她瞥了一眼一旁看戏的顾庭芳。 “那便将我与君上一道砍了!” 顾庭芳:“……” 沈南箫:“……” “你放肆!” 短暂的愣怔之后,沈南箫当即呵斥出声,“胆敢对君上不敬,殷鹿竹,你当真不为殷氏九族想想!” 沈南箫一字一句,透着一股沉淀在骨子的霸气和尊贵。 殷鹿竹却是一声极度不屑的轻笑,透着丝丝缕缕的漫不经心。 而后,她朝着顾庭芳深深行了一礼,“君上,什么时候相国也可诛人九族了,依臣看,相国早有不臣之心,他想取你而代之,只要君上一声令下,臣便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定会替君上清君侧!” “……” 随着殷鹿竹一席大气凛然的话落下,整个大殿内出现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两道探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了她的身上。 若不是知晓这殷鹿竹平日里是个怎样荒唐的人,单凭他说话时的这番气度和大义,差点就要相信了呢。 沈南箫微微侧目。 他看着殷鹿竹,眸底静如湖水,无半点波澜,冷贵的嗓音不疾不缓:“殷世子可知冤枉当朝相国是何罪责?” “哼!”殷鹿竹高高扬起头颅,“要杀要剐,相国动手便是,爹今日皱一下眉头便不是男人!” 殷鹿竹话音刚落,脖子忽然被一只手捏住。 那手带着微微的凉意,似乎因为愤怒,微微颤抖着。 剧烈的窒息感传来,殷鹿竹却当真如自己说的那般,不曾皱过一下眉头,狠狠地盯着沈南箫。 对上她的目光,沈南箫微怔。 这眼神…… 有些熟悉,像…… 他心口猛地一窒,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驱逐出去,厉声道:“殷世子,本相看你不顺眼许久了!” 沈南箫便是在这个暴怒的时刻,他依旧保持着他作为士族子弟的风度,声音似一曲清韵悠然的仙乐,令人如饮仙酿,醉人芳华。 他冷漠地盯着殷鹿竹,瞧着她涨红的面色,手下的力度不由得用力了几分。 “相国!”殷鹿竹沙哑的声音沉重的传来,“放眼整个大殷,看老子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 第11章 骨灰扬了都不给相国 沈南箫眸色一紧,手下的力度骤然而加。 眼看就要将人掐死,顾庭芳慵懒的声音才缓缓传来,“沈相。” 沈南箫手下的力道骤然一松,殷鹿竹踉跄地后退几步。 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脖子。 昭德殿内传来短暂的安静,片刻之后,顾庭芳才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这人是楚湘王府独苗,还是得保。 于是,他道:“殷鹿竹,向相国道歉。” 顾庭芳的话传入耳膜,殷鹿竹突然一顿。 她放下抚着脖子的手,不动声色地挺直了腰板。 微微侧目,她目光凉凉的扫过沈南箫。 “君上,臣虽于社稷无甚大用,却也是王族之后,绝不会轻易弯下腰杆,任人践踏。”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异姓王也是王!” 顾庭芳:“……” 沈南箫:“……” 一时间,俩人都不曾说话,探究的目光便这样落在了殷鹿竹的身上。 这人还是殷鹿竹么? 从前,他若遇到这等事,从来都是让道歉便道歉,让下跪便下跪,半句话不敢多说,大气不敢喘一下。 当权者跟前唯唯诺诺,百姓跟前重拳出击。 可此刻…… 顾庭芳面无表情地看着目光坚毅的殷鹿竹,“若不道歉,那便杖责八十。” 这殷鹿竹素来怕疼,怕被罚,就不信他不乖乖赔礼道歉。 然而,出乎顾庭芳预料的那般,只见殷鹿竹跪下行了一礼。 “君上要罚,臣受着便是!” “……”顾庭芳微楞。 饶是他自己以为极度了解殷鹿竹也不曾想到,这人今日竟会这般有气节,让人猝不及防。 这殷鹿竹身子素来羸弱,这八十杖下去,楚湘王府怕是可以办丧事了。 可,君无戏言。 就在顾庭芳左右为难之时,沈南箫清冷的嗓音低低的响起。 “若殷世子肯让楚湘王交出解药,放了沈今召,今日之事,沈某便不再追究。” 闻言,殷鹿竹冷锐的目光直视沈南箫。 “相国的话我记住了。” 就在俩人都以为她准备妥协之时,却听她道。 “沈今召既进了我楚湘王府的大门,那么,他便是死,也得死在楚湘王府,就算只剩骨灰,本世子便是扬了,也不可能给相国。” 殷鹿竹一字一句,犹如霸道的宣誓,让昭德殿内两个男人当即便怔住了。 震惊于她的胆魄和无赖。 顾庭芳看着殷鹿竹,心中划过一抹异样。 此刻的殷鹿竹,就如一束顽强的绿萝,悄无声息地便可粉碎世间的一切华丽,又似林间抚琴的雅客,手指轻轻拨动琴弦便可以穿透世事万千的迷像。 到底是从前那个荒唐、纨绔的人是真正的殷鹿竹,还是如今这个无所畏惧、锋芒毕露的人才是真正的他。 沈南箫垂在衣袖里的手紧紧的捏了起来。 他一双眸子清冷,从容不迫,就好像是荒野里的一只野狼,泛着幽深无垠的危险光芒。 他道:“君上,既然殷世子这般本事通天,不如,便将给杨乾坤定罪一案交给他吧。” 第12章 这楚湘王到底养了个什么东西 顾庭芳瞥了一眼殷鹿竹,开口道:“若你做不到,便上门给相国致歉。” 殷鹿竹点了点头,“臣遵旨。” 接着,她又话锋一转,“可谁是杨乾坤?” 顾庭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于他不知晓杨乾坤是谁也无甚在意,反正这殷鹿竹素来只知吃喝玩乐。 “呵!”一直沉默的沈南箫发出一声极度轻蔑的低笑。 “杨乾坤贪墨赈灾款,背地里收受贿赂,与内宫私通消息,罪不容诛,只是太过狡猾找不到证据,若殷世子能找到证据,便可将人绳之以法,还大殷一个海晏河清。” “呵!” 沈南箫话音刚落,殷鹿竹也学着他的样子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 “既然没有证据,相国怎就说得条条是道,莫非,是你亲眼所见?既是你亲眼所见,为何不抓个现行,是不敢么?” “哈!想来也是,相国最爱的便是红口白牙诬赖人,青红黄白全靠相国一张嘴!” 沈南箫也不恼,只是凉薄地扫了她一眼,而后朝着顾庭芳行了一礼便退出了昭德殿。 一时间,殿内便只剩下了顾庭芳与殷鹿竹。 看着她这不知死活的样子,顾庭芳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相国这是给你下套呢,他吃定了你动不了杨乾坤,稍不注意还会被反杀,去国库挑个东西,到相国府赔礼便是了。” 闻言,殷鹿竹高高的昂起下巴。 “做人做事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不试一下,君上怎知我不行?”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顾庭芳眸色微沉,他阴郁的目光落到了殷鹿竹的身上。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顶着顾庭芳突然冷下来的目光,殷鹿竹行了一礼:“臣告退。” “滚!” “……”殷鹿竹轻抿唇瓣,心道:已经习惯了这个阴阳怪气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狗皇帝了。火山文学 顾庭芳:“……” 看着殷鹿竹远去的背影,顾庭芳怒极反笑。 “这楚湘王到底养了个什么东西,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走出昭德殿,殷鹿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初见沈南箫之时,他撑着伞,静默无声地站在雪里,纵使天地冰寒,他的周身也萦绕着一股温雅之气,像是那山谷幽壑的清溪,彻底投身于如梦般的雾霭迷岚里。 而今,方知,这是一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 午后的大殷都城有一种慵懒困意的美丽,就这样醺染在白雪纷纷的街道。 酒肆里慢慢温煮着一壶壶冬日里的梅花酿,驱散酒客周身的凉意。 有人仰头饮尽杯中佳酿,这才道:“诶,你们听说了么?那殷世子又闯祸了,被皇上骂了一通,现如今还被老王爷断了花销,现下,上门要债的都快踏破门槛了。” “人家就算犯了错,也依旧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将来承袭王位,是我等望尘莫及的。” “谁让人家会投胎,落到了殷家呢!” “会投胎不假,可这楚湘王便倒霉了,据说,硬生生地被气晕了过去,现下宫里的御医还在诊治呢。” 第13章 去看看这殷世子到底有多纨绔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雅间里杨乾坤不屑的低笑一声,他抬手落下一子。 “也不知道这楚湘王到底了是造了什么孽,一世英名,偏偏养了这么个东西!” “将军有所不知,这殷鹿竹昨日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砍了沈今召一刀,那沈今召可是沈南箫的亲弟弟,如何能忍,就算君上有意包庇,也少不得一顿责骂的。” 杨乾坤还想说什么,雅间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求您了殷世子,你到别处去吧,你上次,上上次欠下的酒钱还没给呢!” “不就一点酒钱,我难道还会赖账么?再来一壶,记账上。” “呵!”杨乾坤扔下手中棋子,扫过与自己博弈的刑思阳,“走,去看看这殷世子到底有多纨绔。” “是。” 刑思阳起身,默默地跟上了杨乾坤的步伐。 殷鹿竹正在被人驱赶,杨乾坤的声音穿过嘈杂的人声传来,“殷世子欠下多少钱,我付了。” 杨乾坤身边的侍从将一袋银钱递到掌柜的手中,“够了么?” “够了够了。”掌柜的欣喜的接下银钱,开心的下了楼。 “殷世子,不妨到里面一坐。” 面对杨乾坤的邀请,殷鹿竹没半点意外,她笑得眉眼弯弯。 “既然你这般讨好我,那我便给你一个面子吧!我看你衣着华丽,出手阔绰,倒也配与我同桌。” “……”瞧着大步走进雅间的人,杨乾坤面上的笑容微微僵住。 他讨好他? “呵!”杨乾坤被气笑了。 将不悦的情绪全部掩藏,杨乾坤转身进了雅间。 殷鹿竹很是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嗯,就是个味。” 杨乾坤坐了下来,静默无声地盯着殷鹿竹。 她像是没发觉那般,自顾自地喝着杯中的佳酿。 刑思阳轻咳一声,“听闻,殷世子昨日被君上斥责了?” 殷鹿竹微顿。 “哼!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连你等上不得台面的人都知道了。” “……”刑思阳凉凉的看了一眼殷鹿竹,没有发作。 “君上素来看好我,若不是沈南箫那个贱人一直在旁煽风点火,君上也不会责骂于我!” “……”饶是早就听过这殷鹿竹的行事作风,可杨乾坤还是被她这样一句毫不遮掩的话惊了一下。 君上看好他? 还敢咒骂那沈南箫? 杨乾坤深深地看了一眼殷鹿竹。 这殷世子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哈哈,殷世子说笑了,我可是听说……”刑思阳抬手给殷鹿竹倒了一杯酒,似是不经意间问道:“殷世子是因为得不到相国,才退而求其次找了沈今召。” 刑思阳说得很是委婉。 这大殷谁人不知,这殷鹿竹男女不忌,最爱美色。 对相国更是一心痴狂,只是碍于沈南箫的狠辣不敢造次。 闻言,殷鹿竹心里颇为不滋味地放下了酒杯。 在杨乾坤和刑思阳的注视之下,她沉沉的叹息一声,“相国他侮辱我,他居然说……” 殷鹿竹闭上眼睛,一副不想回忆的样子。 第14章 他居然说本世子不男不女像个宦官 半晌之后,她才颇为痛苦地道:“他居然说本世子不男不女像个宦官,还劝说君上给我赐宫刑,唉……” 瞧着她这一副很是痛苦的模样,杨乾坤和刑思阳对视了一眼。 虽然他们一向与沈南箫不睦,可此刻却也觉得沈南箫说得没有错。 这殷世子的确……一开口便让人有种想要砍死他的冲动。 “呵呵。”刑思阳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相国位高权重,殷世子只能多忍让了。” “哼。”殷鹿竹轻哼。 “唉,想到过几日的杖刑,本世子便头疼。” “杖刑?”刑思阳一脸不解,“君上怎会杖责于你?” 那楚湘王可是为君上为大殷立下赫赫战功的。 殷鹿竹神色淡淡的将一粒花生米丢进口中,喃喃道:“沈南箫那贱人向君上进言,让我找到杨乾坤的谋逆证据,好将他伏诛,否则便要杖责本世子八十。” 杨乾坤端着酒杯的手猛地一颤。 他惊恐地看向殷鹿竹,“世子此言当真?” 殷鹿竹点了点头,“也不知道那杨乾坤怎就得罪了这沈南箫,竟要被他如此算计,说人家贪墨赈灾款,背地里收受贿赂,与内宫私通消息,罪不容诛……” “杨乾坤。”殷鹿竹呢喃着这个名字,“当是听这名儿,本世子便知道,那肯定是个好官,平白被奸佞污蔑了,真是可惜。” “老头你听过杨乾坤这号人么?” 殷鹿竹惭愧的笑了笑,“本世子素来都泡在美人堆里了,殷都那些公子哥倒是认识,可这朝中官员嘛,便不知道了。” “我便是杨乾坤。” 杨乾坤一脸复杂的开口。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殷鹿竹,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喜是忧。 此等消息,这殷鹿竹竟毫不避讳地就告诉了他。 还真是如传闻中的那般草包。 “什么?”殷鹿竹满脸惊讶和不可思议,“你居然就是杨乾坤?” “我就说嘛,只是听名字便知大人是位好官,初见便为本世子仗义疏财,失敬失敬!” 杨乾坤点了点头,“杨某多谢殷世子告知。” 沉寂中,殷鹿竹默默地凑近了几分,低声道:“平日里跟那几个公子哥喝酒的时候,听他们提过一下,说杨大将军手中握有三万精兵?” “嗯。”杨乾坤点了点头,只想快点离开,回去找来幕僚商量对策。 却听殷鹿竹道:“那杨大人便没想过举兵而起,篡了这大殷皇位,做这天下的主人?” 闻言,杨乾坤瞳孔猛地一缩,差点便从凳子上摔下。 他下意识的便警惕了起来。 “殷世子此言可是大逆不道,本将军今日且当没有听过,还请世子慎言!” 杨乾坤紧紧地盯着殷鹿竹,似乎想要从她的眼中看到什么。 后者却是一脸坦荡和无所谓。 “杨将军,我跟你说真的,如今虎啸营大军在外驻扎,便是离殷都最近皇权亲卫军最快也得十二个时辰才能来到殷都,将军何不放手一搏?” “君上已被沈南箫蛊惑,认为将军有不臣之心,杀你不过早晚之事,将军若再迟疑,才是白白送了性命。” 第15章 沈南箫侮辱我 “将军死了不要紧,可你的妻儿呢?也不要了么?” “你来人世一遭,连个后也留不了,他日魂归地府,有脸见你杨氏列祖列宗?” 殷鹿竹一字一句,犹如雷霆过阵那般重重的敲击在杨乾坤的心上。 不得不说,殷鹿竹每一字都说中了他的心事。 他沈南箫欺人太甚! 可此举,稍不注意,便会赔上杨氏九族啊。 况且…… 杨乾坤眸色一紧。 “人人都道殷世子纨绔,可杨某看来,并非如此呢。” 面对杨乾坤的质问,殷鹿竹眸色冷了几分。 “本世子生来便是天之骄子,想要的东西,便一定要得到。” 她的目光坚定而又凉薄。 “沈南箫侮辱我,我便偏得将他困于王府,日日亵玩,我愿助将军一臂之力,只望将军事成之日,将沈南箫给我!” “殷世子说笑了,这可是谋逆……” “我家那老头子已经被我气晕过去了,若将军愿意,我马上便可偷出虎符交给你,我楚湘王府十万驭冥军随你调遣,还怕夺不了这天下么?” “……” 瞧着眼前的殷鹿竹,杨乾坤第一次心乱如麻。 这是一个天大的机会!若成了便是人上之人! 可,他不敢赌! 万一这殷鹿竹是唱一曲请君入瓮的戏码呢? 心思千回百转,杨乾坤道:“殷世子坦诚,今日之言,老夫便权当不知,还望世子不可再说,我杨氏满门对君上忠心耿耿,绝不背叛。” “告辞!” 瞧着杨乾坤匆忙离去的备用,殷鹿竹唇轻轻地勾了起来,眼底划过一抹精光。 …… 昭德殿。 听着派去跟踪杨乾坤探子的回禀,顾庭芳与沈南箫面色一沉再沉,眼神也逐渐冰薄。 一时间,偌大的昭德殿内寂静无声,似能冰封千里。 “此事怪我。”沈南箫长叹一声,“本以为能以此逼得楚湘王给沈今召解药,谁知这殷鹿竹却……” “如今打草惊蛇,想要找到杨乾坤的罪证,只怕是难上加难了。”沈南箫一脸阴郁。 果然,人是不能有私心的,否则,便会办了坏事。 顾庭芳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来人,传我令,殷鹿竹,赐杖刑二十。” 闻言,沈南箫微微抬眸,有些疲惫的开口,“眼下便是杀了他,也无甚作用了。” “该给的教训还是得给。”顾庭芳神色淡淡的丢下一句。 他似乎刚沐浴过,发梢微湿,衣袍微微敞开,露出一截锁骨,俊美清冽,不可侵犯。 …… 此刻已是深夜,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压弯了树枝。 杨乾坤正准备歇息,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将军,刑大人来了,说有要事相商。” “知道了!” 杨乾坤披上厚厚的衣服,来到正厅的时候刑思阳连忙走了上来,“君上方才命人到楚湘王府赐了殷鹿竹二十板子,给殷鹿竹打得哟,都爬不起来了。” “那……楚湘王呢?” “御医还在府中照顾,人还没醒过来。” 杨乾坤忽然就沉默了,他眉头紧紧地蹙着。 第16章 这殷世子当真靠谱么 他也让人打听了,那楚湘王确实还在昏迷不醒。 如今殷都兵力不足,唯一守卫皇城的便是楚湘王府的那十万驭冥军,若那驭冥军当真听他调遣,那这个皇位…… “将军,楚湘王府来人了。” 杨乾坤瞳孔一缩,转身,便见青萝披着厚厚的狐裘走了进来。 她也不多言,伸手便将一个锦盒递了过来,“这是我家世子给将军的,她说,全凭将军心意。” 杨乾坤颤抖的手打开锦盒。 他将虎符取出,放在手中细细端详,却震惊地发现,这居然是真的虎符。 杨乾坤惊愕地看向青萝,“你家世子还好么?” “还可以动。” “将军,世子说了,皇宫便交给你了,至于相国府,她亲自带人围剿。” 丢下一句,青萝便转身融入了黑夜当中。 捏紧了手中的虎符,杨乾坤长舒了一口气,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 “来人,告诉杨妃娘娘,冬日天寒,给君上熬点暖身子的补药,另外,命人围了相国府!” 刑思阳难掩眼底的兴奋,“将军是打算行事了?” “可这殷世子当真靠谱么?” “哼!”杨乾坤轻哼一声,“那殷鹿竹刚愎自用,报复心极强,谋略不足,却胜在心狠,连自家老子都下得去手,如此大好的机会,岂能错过!” 不管他殷鹿竹打得什么主意,可这虎符却是真的。 有了这十万大军,他还有何惧? “今夜便杀进皇宫,给顾庭芳来一个出其不意!” 即将出门之时,杨乾坤脚步顿时。 他吩咐道:“以防万一,此次攻入皇宫,无需用楚湘王府的人马,本将军那三万足以。” 说着,杨乾坤将虎符递给了刑思阳,“你带着虎符,除去殷鹿竹带走那一部分,其余的,无论看见什么,听到什么,都不可离开营地一步。” “如此,便可预防楚湘王府大军临阵倒戈,宫中禁军,根本就不是老夫的对手。” “下官一定做到。”刑思阳郑重地伸手接过。 今夜注定是不平凡的,静得有些瘆人。 沈南箫自皇宫回到府中,刚进府门,瞬间便被围个水泄不通。 他皱着眉,也不曾转过身,便这样笔直地站在院中。 殷鹿竹在青萝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她看向他的背影。 白雪皑皑中,他一身白色的衣袍,上面绣着复杂美丽的滚边图纹,与他头上的那简易的玉簪相呼应。 原本的发丝亦被那玉簪挽一半,其余的发丝垂直肩膀处直至腰间。 与他整个人的气质相符合,透着一丝清冷的气息,只是一个背影便俊美到了极点。 就在殷鹿竹看他的时候,他轻嗤一声,“殷鹿竹,想谋逆?” 他嗓音淡淡,即便此刻被大军围住了,命在旦夕,他依旧云淡风轻,气质清雅。 那一举一动一垂眉,好像是在倾诉衷肠,泛着无尽的缱绻依恋,令人犹如坠入幽幽碧水。 殷鹿竹眸色微僵。 她一瘸一拐地走到沈南箫跟前,抬眸看他的颀长的背影。 第17章 他竟想杀沈南箫 “相国何必给人扣这么一顶帽子,只是宫内不太平,父王昏迷不醒,我特来保护你。” 话落,殷鹿竹眸色陡然一沉。 今夜,杨乾坤逼宫行谋逆犯上之举,我心悦相国,怕其危险特带人来相救,却因杖责体力不支,令相国被杨氏逆党所杀! 殷鹿竹刚准备命人射杀,却见他突然转过了身,惊愕地看向她。 “……”看着眼前这张脸,殷鹿竹神情陡然一僵。 “君……君上?” 顾庭芳垂眸望着眼前的人,眼底泛着丝丝凉意。 殷鹿竹,他竟想杀沈南箫? 正在这时,皇城的方向忽然泛起了冲天的火光。 殷鹿竹和顾庭芳同时看去,她衣袖底下的手猛地一紧。 失算了! “殷鹿竹,你是否该给孤一个交代?”顾庭芳望着那染透半边天的火光,淡淡地问了一句。 他神色一如既往,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殷鹿竹看他一眼,“君上不是想要杨乾坤死么?还有什么比谋逆更干脆利落的呢?” “所以你便将楚湘王府十万大军的虎符交给了他?” “可君上分明知晓,虎符调动不了楚湘王府的大军。”殷鹿竹语气平缓,她抬眸看这顾庭芳,红唇轻启,“却能替君上除掉一个心腹大患。” “你怎知杨乾坤就会信你呢?” 殷鹿竹站在纷飞的白雪里,卷翘的睫毛上落了几片薄雪,她浅笑。 “他信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他想了那个位置很久很久,而臣的出现,只是一阵他恰巧需要的东风。” “君上赐了臣二十杖,不是已经猜到了么?正是君上那二十杖,才让杨乾坤来不及细想,迫切地抓住这个机会。” 清辉的夜色之下,顾庭芳薄唇轻轻抿着,目不斜视地盯着殷鹿竹,有一种沉淀在骨子里的修养和矜贵。 许久之后,他突然道:“该回宫了。” 殷鹿竹点了点头,“君上慢走。” 顾庭芳脚步微顿,“你不送送孤?” 迎着他的目光,殷鹿竹抿了抿唇瓣。 这个娘们兮兮的狗皇帝,自己是不敢走么?他难道看不到我被他打得都快不良于行了么? 顾庭芳:“……” 顾庭芳喉结滚动,压下心底瞬间升腾而起的怒火,“上车。” 叹息一声,殷鹿竹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想不到那沈南箫竟这般有奉献精神,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怕这个狗皇帝有危险,自己孤身留在了宫内,否则,今晚便势必得将他射成个刺猬! 马车缓缓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殷鹿竹靠着车壁,脸色有些不好。 “殷鹿竹。”沉寂中,顾庭芳忽然唤了她一声, “君上,臣在呐。” “……”顾庭芳瞥了她一眼,似乎很嫌弃的样子。 “你此举,没任何私心?” 迎着顾庭芳的目光,殷鹿竹心都快皱到一起了。 有啊,私心便是趁机杀了沈南箫,嫁祸给杨乾坤,反正他谋逆必死无疑,多担一条罪名也是顺便的事儿。 顾庭芳有些不忍直视地移开了目光。 第18章 你长得这么好看还怕蛇啊 “你与那沈南箫有何仇怨?就因……” 顾庭芳话音未落,整个人陡然一僵。 殷鹿竹不解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瞧着那不知何时攀爬在顾庭芳腿上的绿蛇,她默默地眨了眨眼睛。 忘记了这是沈南箫的马车,方才趁机丢了一条剧毒之蛇来着,想着他若负伤逃脱,蛇便可给他致命一击。 “……”顾庭芳用一种令人发指的神情看向殷鹿竹,眸光幽深暗沉。 盯着那绿得让人发慌的蛇,殷鹿竹道“君上,你长得这么好看还怕蛇啊?” 男人身子紧绷,俊美的面容上浮着丝丝缕缕的薄汗。 听见殷鹿竹的声音,他仅仅是抬眸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充满了许许多多的情绪,叫殷鹿竹没由来的一阵心虚。 狗皇帝这眼神什么意思啊,感觉……他似乎知道是我所为的那般一样。 可我想要害的人,分明是沈南箫啊。 顾庭芳:“……” 目光再次落到眼前绿油油的蛇上,殷鹿竹默默地吞了一下口水。 这蛇若是咬到了这狗皇帝,自己便是护主不利了。 那沈南箫肯定会趁机刁难的。 于是,她连忙宽慰道:“君上别慌哈,这种绿色的蛇吧,不会咬人的,我见过太多了,不过就是家里面过世的人变的,因为担心子孙后代,所以变成蛇来看一眼,我估计,这就是……我父亲变的。” “!!!”顾庭芳眼底划过一抹细微的惊愕。 “你父亲?” 不是装晕倒的么? “啊,哦!”殷鹿竹敷衍的应了一声,还不待顾庭芳反应,便迅速地抓住了他腿上的绿蛇。 于是,顾庭芳便亲眼看着那蛇弯腰便给了这人一口。 空气似乎突然就凝固了。 俩人默默地看着自殷鹿竹手中滑落,而后迅速逃跑的蛇,一时之间静得有几分尴尬。 “不是说不会咬人么?”顾庭芳带着几分揶揄的目光落到了殷鹿竹的。 “呵呵。”她干笑一声,揉了揉手臂上隐隐发黑的牙齿印:“这一定是别人家父亲变的。” 话音落下,还不待顾庭芳说话,她又嘴贱的又补了一句:“说不定是你父亲变的。” “你放肆……” 顾庭芳话音未落,就见殷鹿竹朝着自己栽了过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她,随即便怔住了。 一股馥郁的书香之气骤然袭来,让他有了片刻的晃神。 此刻,她的手正娇软无骨地搭在他的某些部位,身子软弱一滩春水,如他的人那般,娘里娘气,毫无男子应有的硬朗。 他嫌弃的将人往边上推了推,吩咐道:“快点。” “是,君上。”车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马车快速地冲进了皇城,杨乾坤一干人等已经被全数拿下,沈南箫站在高处,脸颊上沾染了丝丝血迹。 殷鹿竹被人像拎尸体一样地拎下了马车。 青萝连忙冲上前扶起殷鹿竹,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站着不动的男人,她催促道:“姬公子,烦请你看看世子。” 姬砚沉好看得眉头轻蹙,他嫌弃地看着地上的殷鹿竹。 第19章 抱歉哈杨将军,君命难为 许久之后,才百般不愿地将一块帕子盖在了她的手腕上,白皙修长的指尖轻轻一触。 “蛇毒。” 青萝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我知道是蛇毒,你快救世子啊。” 若不是知晓世子被毒蛇咬了,她又岂会飞奔回府,将他带到这里来为世子解毒。 姬砚沉眉宇间掠过一抹不耐。 他很是粗暴的捏着殷鹿竹的脸,迫使她张开嘴,而后极度随意地将一颗绿色的药丸扔了进去。 而后,起身便要离去。 青萝一愣,“就这样么?” “呵!”姬砚沉哼出一声极度不屑的轻哼,“以后这点小事,不必找我。” 瞧着拂袖离去的人,青萝没敢多说什么,立即将殷鹿竹扶了起来。 世子好歹也是救了君上的,竟就这样将世子丢在雪地里,真是让人高兴不起来。 顾庭芳自下了马车便朝前杨乾坤走去,彻底将殷鹿竹漠视成了空气。 今夜的雪下得很大,铺地数层。 杨乾坤一干人等跪在地上,脖颈上横着一柄柄泛着冷光的剑。 火光映衬着满地的血迹徒增了几分诡异的邪妄。 “杨乾坤,你还有何话好说?” 顾庭芳垂眸睨着他,音色平缓,不起半点波澜,有一种沉淀在骨子里的冷静。 杨乾坤闭上眼睛,沉沉的呼出一口浊气。 “罪臣,认罪……只求君上绕过罪臣满门。” 此事,不怪殷鹿竹。 是沈南箫逼人太甚,他到处搜集他的犯罪证据,一心想要他的命,若不是被逼急了,他又岂会轻而易举地便入了那殷鹿竹的局。 他果然还是低估了这楚湘王府的驭冥军。 仅仅一万人马,便将他苦心训练三年的精兵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咳咳咳!” 正在这时,一阵不合时宜的咳嗽声忽然响起。 众人闻声看去,就见那原本被扔在雪地里的人以最快的速度爬了起来,然后瞧了瞧自己的手臂,又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似乎是察觉到什么,殷鹿竹抬眸看去。 瞬间,那目光便与杨乾坤撞在一起。 四目相对,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哈杨将军,君命难为。” “???”顾庭芳不可思议地看向她,“君命难为?” 他这一句君命难为,不知情的还以为这一场算计都是他这个君上做的,为的便是逼臣下谋反,好有借口将之铲除。 对上顾庭芳暗沉的黑眸,殷鹿竹抿了抿唇瓣。 “灭你三万精兵,驭冥军一万足矣,我假意将人带走,其实半道便折回了。” 杨乾坤冷漠的移开目光,一副不想看见她的样子。 当看到折返的一万驭冥军他便知道自己输了。 可杨乾坤不理会她,可沈南箫却刚好相反。 他握着剑一步一步地朝着殷鹿竹走来,他眉目清寒,神色冰冷。 “本相有一事需殷世子解惑。” 迎着他的目光,殷鹿竹脸上的笑容瞬间表消失无踪。 她背着手,高傲地扬起头颅,“有话说,有屁放!” 她的话,令沈南箫眸色微紧。 沈南箫来到她身旁,那看向她的眼神凉的像是在冷水里过了一遭那般。 第20章 君上,臣在呐 “那敢问殷世子,一万驭冥军到了大殷宫增援,那围剿相国府的人,从何而来?” 沈南箫一双眼睛锐利而寒凉,从容不迫,就好像是荒野里急速成长的狼王,泛着幽深无垠的锐利光芒。 在殷鹿竹看向他的时候,他握在掌心的剑紧了紧,那冷硬的下颚线如同犀利的刀锋,那清寒的声音更是冷凝沉郁。 “殷世子?” “买的杀手!”殷鹿竹自暴自弃地丢下四个字,便将头扭向了一侧,看也不看沈南箫一眼。 后者轻笑,“殷世子下了一盘棋,却带杀手去了我相国府,似乎说不通啊。” “哦,是这样的。”殷鹿竹挑眉看向沈南箫,“相国看着很是羸弱,一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弱质书生模样,怕你有危险,便想着去保护你。” 顿了顿,她补了一句,“毕竟,人人都知,你是我见一个爱一个里最爱的。” “若是相国方便,把买凶……买人救你的钱结一下,我手头也不宽裕。” 沈南箫眸色沉了几分,握住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一副被气得不轻却又极力隐忍的样子。 “买杀手去保护本相?” “嗯。”面对质疑,她应得干脆利落又很坦荡,半句多余的解释也没有。 沈南箫被气笑了。 他将手中染血的长剑重重的丢在她的脚边,转身留给她一个倾绝的背影。 殷鹿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脚边的长剑。 这人分明是想把剑扔自己身上,只是最后一刻忍住了。 顾庭芳扫过满宫的狼藉,低沉的嗓音带着点点的慵懒,漫不经心道:“杨乾坤九族,诛。” 杨乾坤瞳孔剧烈的一缩,“君上,求您绕过罪臣满门,罪臣……” 杨乾坤话音未落便被人捂着口鼻带了下去。 殷鹿竹惊愕的朝着台阶上的顾庭芳看了过去,心下微惊。 这个狗皇帝看着人畜无害,妩媚惑人,心肠却是歹毒得很啊,果然啊,男生女相娘儿们兮兮的人都不是个好东西。 “……” 那声音猝不及防地传入耳膜,几乎震耳欲聋。 顾庭芳脚步突然顿住。 他赫然转身。 那双妖媚的眸子毫无落差地停留在了殷鹿竹的身上,里面似燃烧着熊熊火光。 四目相对。 一阵轻风拂过,吹起男人及腰的墨发,他立于飞花雪影之间,淡淡一笑,风雪中那双黑眸似是生了蛊惑那般,让人身不由己地沉溺在一颦一笑的风姿之中,颤栗,沉沦。 瞧着君上笑容底下透出的点点凉意,殷鹿竹讨好地笑了笑。 她遥遥行了一礼,转身便要离去。 谁知,顾庭芳的声音却在背后响起,“殷鹿竹。” 脸上划过一抹无奈,转身,又是一副笑颜嫣然的谄媚模样,“君上,臣在呐。” 瞧着她这样子,顾庭芳只觉得碍眼,比从前不知道碍眼了多少倍。 “跟来。” 惜字如金地丢下两个字,他转身便要走。 瞧着这架势殷鹿竹便知,若是去了,肯定免不了一顿责骂。 于是,她果断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