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征天录》 第1章 天才第章 废材 嗖—— 嗖—— 嗖嗖嗖—— 一片长满荆棘的原始森林中,一群或是休憩或是觅食的小动物突然四处逃散,似乎有什么大危机来临。 一群悠闲吃草的野鹿也是茫然驻足,抬头四望,然后逃向大山深处。 一棵四人环抱不下的大树上,一头身带金色花纹的黑色巨蟒,探出头来,一双放着凶光的三角眼,似乎有些诧异,有些失望,快到嘴里的食物就这么没了。它慢吞吞的从树上爬下,这是这森林中的凶物之一,金纹蟒。 然而,几息之后,它身子稍微一顿,身形突然加快,窜向森林深处。 金纹蟒的身形刚刚消失,一股劲风便席卷而来,那棵四人环抱不下的大树上赫然多了几道刀痕,入木三分,左右十几丈内,荆棘伏地,小树折倒…… 一道身影倏然落地。 “咦,又都跑了吗?” 那是一个少年,挂着几滴汗珠的面容,俊俏稍显黝黑,稚嫩的脸庞显示着他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一头乱发,麻衣麻裤,很普通。肩上斜挎一个兽皮背包,光滑油亮,几条皮穗在屁股处晃悠着。 少年脸上有些失望,他都三天没有打到猎物了,看来又要回去啃干粮了。 但转而,他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百斩刀,他终于练到小成了。 百斩刀,是爷爷教给他的一套刀法,讲究速度和力量,练到大成,一息百斩,防不胜防。 十年,他终于炼到了小成。 少年不禁用力握了握左手中尺余长的刀。 五岁开始,他便拖着这把重达百斤的刀,那时,这把身长到腰的刀,他根本拖不动。 爷爷却坚持让他刀不离手,单纯的练力量。慢慢的,刀和手臂犹如一体,如臂指使,一刀断木。五年,他全力一刀,一人环抱的大树,他轻松一刀斩断。 若是能够修炼,用上灵气的力量,效果定能强出一倍。 爷爷夸他是少有的天才。那一年,他九岁。 想到这里,少年脸上突然又笼上阴云。 他脑中又浮现出了爷爷独自叹息的场景。虽然爷爷每次都避开他,但还是让他发现了。 他知道原因。 十年前,爷爷在路边拣到了他,发现他根骨惊奇,便收留了他,并住进了这潜龙山中。 爷爷传他《睡丹功》,教他修炼,他很快打开了任督二脉,然而,始料未及的是,他无法凝聚丹田气海。灵气聚到丹田,要凝聚气海时就会瞬间全部消失无踪。 无奈,爷爷出手,帮他打通了第三条经脉,这一帮,就断断续续的帮他打通了奇经八脉。 可惜,他仍然只可以将灵气引入体内,淬炼经脉。能将灵气聚入丹田,却始终不能聚成气海。修不成气海,就无法继续修炼,步入修炼一途,是一个彻彻底底不能修炼的废物。 少年脸上现出失落的神情,内视着自己的身体,体内还有一条经脉若隐若现,那是爷爷的手段,八脉之外,新育一脉,联通八脉肺腑,直入丹田。 这些年,爷爷将他的身体研究了个通透,也没有找出原因,更解决不了问题。 少年也知道了一件事,爷爷的医术世间少有。 也正因为如此,那个认为他根骨惊奇的爷爷,才会那样失望吧。 这个世界,修炼,需要天赋,讲究根骨。 修炼过程讲究的是循序渐进,不是一蹴而就。修炼者的经脉都要靠自己打通的。 修炼者入门能开几脉,一般代表着修炼者的未来成就有多高。 依靠外力,往往是过度开发,根基不稳。所以,不是谁都愿意做的。 而且,能以自己之力帮别人打通经脉之人,并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一个掌握不好,就把人整废了。 他本应是走了捷径的,机遇是别人可遇不可求的。因为,爷爷的开脉手段,绝不会伤及他的武道根基。在他这个年纪开八脉,可以说古来稀有,修炼一途应是前途无量的。 若是修炼之人检查他现在的经脉,一定会震惊不已,宽阔如江河,修炼到如此地步之人绝对会是一个高高手。这些,少年如今还不是很懂。 少年的神情变得有些茫然。我真的不能修炼吗? 算了,这个问题,已经不是问题了,因为是事实。 少年很快从失落中走出来,又是一脸笑意。 如今,百斩刀修到小成,爷爷所传医术尽数掌握,炼体功步入中级境界。 毕竟,他没有彻底让爷爷失望。 九岁之后的五年,辛苦自知。 他不仅要继续背那些永远背不完的医书,还要背一些乱七八糟的天文地理、阵法、兵法等等。 要命的是,还要光那如刀割针刺般的药浴,每每痛不欲生,身体却日渐强硬,是的,硬,硬如铁石。 更要命的是,他很少有休息时间。因为他要练刀。 之前是练力量,后来则是练速度。出刀,一刀不能只是一刀。什么意思?就是出一刀的时间,看似出一刀,实际上不知出了多少刀。与修炼的程度有关,也与出刀者意愿有关,出多少刀是可控的。 修炼大成,一息百刀。言外之意,出一刀的时间,只能是一息。这本身就是一个速度的极限挑战。 关键是力量不能减,不但不能减,随着年龄和功力的增加,还要不断提高。若只能切瓜砍菜,那就是花架子了。 两年前他便达到了一息四十刀,却始终无法跨越五十刀的坎。爷爷告诉他,五十刀小成,是无数人跨不过去的一道坎,也放弃了修炼此刀法。 他是天才,一定行的。 这也解开了他的心结,关键是不想让爷爷失望。憋着一口气,每日挥刀万次,从不言苦。 这片森林就是他的练武场,五年如一日,从不间断,不知有多少小动物被无辜波及,死于非命。一些战斗力强的野兽也曾不服挑衅,皆死于非命。这也是为何野兽们疯狂而逃的原因。因为嗅到了他的气息,那是杀神的气息。 呼,抬起遒劲结实的左臂,将刀放入挎包中。 他松了一口气,似乎放空了所有的压力。 按爷爷的话,他可以出师下山了。 不能修炼又如何,人生的路,不只有一条。 第2章 爷孙夜话 森林中,少年飞驰而去。跳跃间,一步两三丈。 那不是正常的跑动,是一种身形功法。 半个时辰后,少年两手空空的回到了潜龙山。 晚霞满天,霞光似乎升于山顶般,将整个潜龙山映入其中。 山顶,很开阔,搭着一排三间简易木屋。房前,站着一位身穿粗布长衫的身影,乍一看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近处细看,竟是一位青年面孔,鹤发童颜啊。 “回来了?” 老者双手背后,不待少年开口,笑眯眯看着少年问道。 “嗯。”少年突然有些手足无措,简单回应了一声。 “饿了吧?吃饭吧。”老者转身揭开房前石锅。 顿时,一股肉香便飘了出来。 少年脸上露出抹惊喜,但立即又愣住了,呆在原地没动。 老者发现少年没有过来,便回头看向他,笑道:“怎么了,肉都吸引不了你了?” 少年手挠着乱乱的头发,脸红了,“嘿嘿嘿”,不自然的笑着走了过去。 少年爱吃肉,无肉不欢的那种。平时,他都会猎杀各种野兽烤着吃。除了龙肉,凤凰肉,就没有他没吃过的兽肉了。 少年意外,老者怎么会给他弄肉吃了。不过,更奇怪老者的态度。 爷爷虽然对他很好,大多时候也和蔼,可今天似乎热情和蔼的有些过分。 少年看着锅里的肉,却是立马抛开了心思,大口吃了起来。 老者则转身进了屋里。 少年瞄了一眼爷爷的背影,悄悄的放开了神识。 今天的肉汤不一样呢,就是一虎骨汤啊,味道太香,应该放了药材在里面。少年一边用神识偷偷观察着爷爷,一边品味着汤中的药材,九种,不,十种,有些是常见的,有些却是很珍贵的。 夜色降临,月上中天,山顶一如以往的刮起了微风,有些冷。 不过,这对于爷孙俩根本不算什么。 少年看着爷爷手中的包裹,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是给我准备的吗?要走了吗?要分开了吗?还能再见面吗? 以前,他只和爷爷下山过三次,从此就总想着有一天下山去,想感受一下外面的繁华世界。 可真有这么一天了,怎么高兴不起来呢? “小子,看够了吗?,就你那点神识功力,还偷窥我?”爷爷似怒非怒的说道。 少年至今没有名字,爷爷一直叫他小子。 神识,修炼者都有修炼,只不过需要到炼气三层以后,才能修炼出来,有些根基差的甚至更晚些。 修出神识,不用眼睛,凭神识就能将周身事物看得真切。一般的修者,神识只是辅助,只有炼丹师才主修神识。 神识修炼等级越高,看得就更远。个别有神识攻击之法,可用于战斗。 少年本来是和老者学炼丹的,所以,从小开始就修炼神识。虽然无法炼气,但神识修炼未受影响,且远超一般修炼者。 “嘿嘿,哪有,我没偷窥啊。” 少年打死不承认。以前偷窥,爷爷从来不说的。他倒是忘了,爷爷比他可厉害,能发现的。 “神识之力虽好,但不能乱用。若遇到厉害之人,反攻于你,轻则受伤,重则丢命。”爷爷脸色一肃道。 “知道了。”少年随口应到,但马上脸就跨了下来,怎么就承认了呢。 “用神识看看那棵树上有什么?”爷爷突然说道,思维跳跃的有些猝不及防。 少年虽然疑惑,但还是展开神识,看向了五十丈外的一棵大树,树叶纹路都清晰可见,树干上有些毛毛虫类的小家伙,没有其他。 其实,他如今最远可看百丈,连爷爷都不知道。 啵,似有一道破风声而去。一条草绿色的小蛇便从树叶间掉了下来。 少年愣瞪着大眼睛,不是惊讶自己没有发现绿蛇,而是他没有看到爷爷出手,蛇怎么掉下来的? “不明白?”爷爷的声音响起,“这就是神识攻击?” 爷爷一点也不意外少年的表情,将手中的包裹放到少年身前。 杀人于无形。少年半天才回过神来,看向了包裹。 “就是你想的那样,你出师了,可以下山了,这是我为你准备的东西。”爷爷的声音再次响起。 “爷爷,”少年说了两个字,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小子,你长大了,也该自己去闯闯了。你说的对,笼中鸟,终究成长不起来。” 看着不知所措的少年,老者顿了顿,唉,不禁一声轻叹,似乎只有自己能听到,但少年也感觉到了。 “爷爷,都怪我不争气,不能修炼,辜负了你一片苦心。”少年终是鼓起勇气说道。 “爷爷,你放心,孙儿靠这一身医术也能扬名立万,绝不给您丢脸。” 老者盯着少年那坚毅的表情良久,忽然笑道:“你一直以为我对你失望而叹息,是不?” 不待少年回应,老者又说道:“不是失望,是惋惜。你真的是一块修炼的好料子,本不该如此,但我也真的找不出原因。恐怕这天下也没有谁找得出来了。”最后一句,真的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医道一途,我从未认输过。除非让死人复活。唉!”老者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不过,你的心性很好,坚持走下去,一生富贵没有问题。” “人生嘛,不信命也得由着命。以后,就靠你自己啦。” “爷爷,我不想下山了。”少年突然说道。 “呵呵,你不想,我还想呢,老子陪了你十年,耽误了好多事情,也该去办了。”此时,爷爷的表情竟有些不正经了。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爷爷又一脸认真的道:“小子,你真的很不错。” 少年终于又恢复了以往自信的表情。“那爷爷,你还会回来吗?将来我到哪去找你呀?” “应该不会了吧,有缘自会相见的。” 少年突然跪了下去,嘭嘭嘭,就是三个响头磕下,声音哽咽道: “爷爷,救命之恩不敢忘!养育之恩不敢忘!授业之恩不敢忘!待我……” 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感觉身前少了什么。 抬起头,爷爷已腾空远去,变成了一个黑点,走的毫无征兆,无声无息。 山顶,只剩少年孤独的身影,还有凉风袭袭。 第3章 下山 清晨,朝阳还淹没在霞光里,潜龙山云雾弥漫,一缕阳光如剑刺破云霞,一道身影便显现出来。 这是一个少年,吹着口哨,一跳一跳的走着,很是惬意。 不时的,少年会突然站住,双手掐腰,望向山下,仰头开口道: “小爷乃潜龙山夜寒,济世名医,尔等还不快快来迎!” 然后,哈哈大笑,继续一跳一跳的向山下走去。 不错,这就是刚和爷爷分开的潜龙山少年。 原本蓬松披肩的长发,已经用一根布带束在了脑后,却仍显凌乱,上身青麻布衣,下身一穿着长裤,斜挎一兽皮包。怎么看怎么土气。 只有腰间扎了一条腰带,竟似金银镂饰般,左右各镶着五块玉石,拱卫着腹前一条盘龙腰扣,又似一截剑柄,贵气与一身穿着格格不入。 再就是他背后多了一把木剑。 昨夜,含泪看着爷爷离开后,他便打开了爷爷留给他的包裹。里边没有钱财,只有一封信,三本书,还有一条漂亮的腰带。 一本刀谱,名为《闪电碎魂刀》,原来他的百斩刀,只是闪电碎魂刀的上半部分,下半部是刀与神识结合修炼。 一本《锻神》,一看名字就是修炼神识之法。他原来修炼神识的功法叫《炼魂术》。粗略一翻,才知这本功法,可以单独修习。不仅修炼神识之法高于《炼魂术》,还有克敌攻击之术。 一本《剑法基础辑略》,少年没有翻看便收了起来,因为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直到打开爷爷留下的信,他又被深深的感动了一次。 他有了名字,因为胸前玉佩上有一个寒字,不知代表何意,但一行数字应是注明子时所生,故起名夜寒。 他知道了《锻神》,是爷爷专门给他准备的,其中心意不用言表。 他知道了腰带是一柄软剑,与玉佩一样,是家人所留,所以爷爷给他准备了一本剑法。修习与否,自行决定。 本来他心中还腹诽,他有好多话想问的,爷爷却连名字都没告诉他,怎么就走了呢。 当看到信时,他真的被感动到了,爷爷知道他缺什么,需要什么。 虽然信没有过多的嘱咐,该交待一些事情,他想知道的一些事情,都说清楚了。 原本他心中的家,就是他和爷爷在一起的潜龙山,第一次有了这个家以外的另一个家的概念,不禁思索起来,是什么样子的,在哪?都有什么人?为什么会不要我了? 有些迷茫,更有些伤心。 为了驱赶这样的心情,他拿起了《剑法基础辑略》看,这是基础的剑道功法启蒙。整本书不过十几页而已,有注解和配图,介绍了剑道基础十三式:抽、带、提、格、击、刺,点、崩、搅、压、劈、截、洗。 夜寒边看边用手比划着,感觉并不是很难。便按照图上剑的样子制作一柄木剑。 一夜时间,他都在练习剑道基础十三式,很认真。当东方吐白,他便将十三式基础剑招全部掌握,与书上要求的毫无差别,这也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功课必须一丝不苟,不容有差。 他同时也感觉到,这剑道十三式很有意思,变化多端,不像百斩刀,太单调。 他若是知道,真正的剑术,要比这基础十三式变化多端千百倍,不知是何感想。 总之,夜寒的心情已经变得格外的好。 他本不是一个忧伤的孩子,也把一些忧伤的东西放在了心的角落里。 心中,与大多数同龄孩子一样,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带着这份心情他下山了。 …… 夜寒看着眼前七条方向不一的山路,夜寒停了下来。这已经是潜龙山脚下了,再向前,就真的离开了。 驻足回望,潜龙山竟已经不见了,入目是一片蜿蜒山脉。 夜寒知道,这是阵法的缘故,爷爷和他说过的。若是从外边来,不知阵法如何走的人,无论从七条路中哪一条来,都走不上潜龙山。 他不懂,但他知道怎么走。 眼中深邃目光一闪而逝。 夜寒笑着向身后挥挥手,“再见。”毅然转身而去。 夜寒仍走在大山中,路上杂草丛生,表明着长期显有人至。这里仍属于十万大山的范围。 他记得最近的村庄,应该是在百里之外。 咕咕,一道声音突兀的从寂静的山林中响起。 夜寒右手提着木剑拍了拍肚子,饿了?抬头看看,竟已是日上中天,因为树高林密,竟然忘记了时间。 四下望望,神识也一下子放开去。 不错,那里有一只肥美的野兔。 运气不错,心中想着,夜寒身形就窜了出去。 野兔也是非常警觉的,在夜寒离他还有七八丈远的距离,就撒开腿跑向了远处。 夜寒岂能轻易放过。一场森林追逐战就此展开。 按理说,夜寒猎杀这只野兔应该费不了多少时间。但他发现这只兔子竟然有灵性般,左突右闪,有时还兜转迂回。一时,玩性大发。 夜寒就追着野兔跑,快追上时,还特意放慢一下步伐。直追了半个时辰,野兔累得明显跑不动了。夜寒就在它一丈外的停住,看着野兔。 嘴上调侃道:“跑啊,怎么不跑了?小爷我饿着肚子,你都跑不过,你该减肥了。” “不对,太瘦了没有肉啊,不香的。” 这是夜寒以前常干的事情,可见山里的生活有多无聊。 野兔确实不小,没有十斤,也有七八斤,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一样,两只圆溜溜的黑眼珠里,满是委屈和可怜。 咕咕咕,腹部的响声更大了。此时的夜寒可不会怜悯它,终于放弃了玩的心思,向野兔走去,此时的野兔已注定是砧板上的肉了。 “啊——”,就当夜寒举剑要刺向野兔的时候,一声惨叫声响起,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中,甚是恐怖。吓得夜寒愣在了原地,而那只兔子身子一抖,惊起窜入了草丛中。 夜寒暗道可惜,也有些气愤。纠结着是去追兔子,还是去看看叫声是怎么回事。 他终是疑惑那一声惨叫是怎么回事。 辨别了一下方向,便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第4章 张大叔 飞奔中,夜寒才意识到,他已辨不清这是哪里了,那只可恶的兔子把他绕迷路了。 片刻功夫,他已奔出了五里地,也看到了草丛中一个坐在地上的男人。 男人在他到来时,也是抬起头望向他,脸上满是警惕之色,却掩饰不住脸上的痛苦之色。 夜寒第一眼便看到男子有些发青的嘴唇,中毒了。 再细打量,男人难掩慌恐的脸上,爬满了沧桑的皱纹,但这确是一个中年男子,普通的山民,终年劳碌,面相终是比年龄老一些。 中年男子身上的衣衫多处打着补丁,而且单薄。说是单薄,其实就是一身衣裤,里外都没有多余的。 看着这个仍然一脸警惕,满脸痛苦甚至有些绝望之色,却由内而外散发着淳朴气息的中年大叔,夜寒急忙说道:“大叔,我不是坏人,你中毒了,我给你看看。” “谁说我中毒了,我很能打架的,休想抢我的东西。”中年男人坐在地上,却故作姿态的说道。 话毕,中年男人似乎自己都不信了,因为他想站起来,却是引来一阵痛楚,又坐回了原地。 呃?夜寒一愣,我像抢东西的人吗? …… 两个时辰后,一个少年扶着一个中年大叔,慢悠悠走在森林中,两人热情的聊着天。中年人一瘸一拐的,少年矮他一头,身上却背着一个大箩筐,坠得他身子使劲向前倾着,证明里边装着很重的东西。 正是夜寒二人。 两个时辰前,夜寒的普通衣着和诚恳话语,终是打消了中看男人的警惕。男人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给自己治伤的少年,眼神渐渐柔和,最后变成感激。 夜寒也知道了中年男子姓张,因为躲避匪患,带着家人躲进了山里居住。 平日里就靠张大叔采山果、挖野菜过活。天长日久,根本无法裹腹。 原本不会打猎的张大叔,只能学着打猎,却是收获甚微。一方面是不会,另一方面是不敢深入山中。 今天,他终是在下夹子的地方,逮住了一只野兔,哪成想,在拣兔子的时候,却被毒蛇咬伤。 幸好遇到了夜寒,就地取材给他解了毒。 由于他长年营养不良,解了毒后,一时也走不了路。 夜寒便提议将那只兔子烤了吃,给张大叔补补身子,张大叔开始是百般不肯。 夜寒便不再坚持,准备自己去猎杀一头野兽烤上。关键是他是真的饿了。 就在夜寒走向林子的时候,张大叔却叫住了他,叹了口气,便把兔子给了他。 夜寒也没有犹豫。烤兔子的时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渐渐熟络起来。 夜寒才知道,张大叔家在二十里之外,一共住着三户人家。张大叔家里有老婆和一双儿女,女儿十六岁,儿子六岁。 家里不种庄稼,老婆女儿都不干活的,另外两家也是如此。至于为什么,张大叔却不恳说。 一只兔子,能成为张大叔家七天的口粮。 夜寒还知道了,从张大叔家走出大山还要上百里。 至此,夜寒也明白了,他偏离方向有些多。以往跟随爷爷,走出百里,就能看见村庄了。他一上午的路程算是白走了,竟然是在山里打转了。 二人边吃边聊,竟吃完整只兔子。 夜寒抹抹嘴,在张大叔有些肉疼的神色中走入森林,运气好的很,打了一头山鹿,与张大叔一起收拾完毕,才扶着他向森林外走去。 张大叔不时瞄一下夜寒,有些意外,有些尴尬,却抑制不住内心的笑意。 夜寒和张大叔的聊天内容,也从家里转移到了外面的世界。 从张大叔口中,夜寒第一次对山外有了较清晰的认知。 这里属于大商王朝,是东北部边境地带。一百个村子,就会设有一个镇去管辖。而这些镇,都归边荒城管,据说那是一个很大的城池,张大叔没去过,什么样,有多远,就不知道了。 他原来住的村子叫太平村,就在山外十里处,周围的村民以务农为生,辅以打猎,除却交税,日子不富裕,却也能够温饱。 十五年前,临近王朝,好像叫青原王朝的军队,突然就打了过来。 他们有一支军队,都是骑着独角马,马踏之处,房倒屋踏,人死如草芥。侥幸活下来的,都被抓走了,据说都当了奴隶。至于粮食钱财什么的,更是片草不留,劫掠一空。 而最先遭殃的就是他们这些普通边民。 好在,大商王朝的军队出动了,将对方军队赶走了。 战后人们就都回了旧地,重新建房,继续生活。哪知,三年后,也就是十一年前,青原王朝的军队又来了,大商王朝的军队再次出动,大战三月,尸横遍野,再败。 据说,领兵的将军全家都被问斩了。 后来,人们才听说,第一次大商王朝的军队就吃了败仗,青原王朝的军队是抢劫后自己撤的。 而第二次又败了,王朝皇帝一怒,领兵的将军被灭族了。也因为这个原因,没有人再愿意来领兵抗敌了。 青原王朝军队每三年就会来一次,把这里当成了菜园子。大商王朝的军队连个踪影都没有。害苦了平头百姓。 倒是边荒城一点事都没有,可那不是普通人能去的。再后来,不少富人躲进了十万大山中,免于践踏,百姓也陆陆续续的往山里跑。 但更多的人还是故土难离,仍死守着故地。 可恨的是,一股股的土匪,又冒了出来,也开始打家劫舍,让老百姓苦不堪言。 更多人都被迫外逃。这些年来,走死逃亡,方圆百里的村落,都荒败不堪了 。 夜寒听得不寒而栗,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道啊。 三年一大劫,一年一小劫。不是天劫而是兵匪劫掠。这是如张大叔一般的普通百姓,对时局的评价。 和想像的不一样呢。他开始对自己曾经的向往有些迷茫了,带有一丝丝惧怕了。 慢慢的,他心中多了一种恨,对土匪的恨,对青原王朝的恨。 张大叔他们的日子得有多苦啊?他心中不由感慨起来,本来他以为自己的日子就很苦了,可比起张大叔,似乎好很多。 第5章 有种穷你想像不到 夕阳西下,夜寒二人才走到了张大叔家。 天空,残阳如血,红艳艳的晚霞铺满半个天空,似欲越过大山汹涌而来。 夜寒就那么看着前方,一处背靠山崖的土丘上,并排三个土房子,彼此相隔三丈左右距离,一望尽收眼底。 说是土房子,因为下半部是借着山势挖掘而成,上半部分则是木制的。最特别的是,窗户都用木头钉的很严,若不是不同于别处的一丝丝缝隙,还以为没有窗户。 房前倒是一大片宽阔地,能看到种的一些瓜果蔬菜。而四周有大片的荒地,均没有被开垦。 张大叔家在最里边,隔着很远张大叔便扯着嗓子喊道:“孩他娘,家里来贵客喽!” 这份热情,让夜寒一阵感动。 夜寒的五识很敏感,不刻意便能够听到每一家,屋里都有着人忙碌似的动静。 但意外的是,直走到张大叔家门前,邻居们都没见人出来,也不见张大婶出门来迎他。 也许正忙着做饭吧。夜寒心想。 “我回来了。”张大叔随口说了一句,便在夜寒的搀扶下推开木头房门。 夜寒明显感觉张大叔的心跳加快了。 推门而入,入眼处就是一处土灶台,坐着一口空着的大锅,往左边零乱的放着一堆杂物。 往右,是一道门,里边应该是住人的地方了。 夜寒想也没想就扶着张大叔往屋内走。 张大叔脚步明显顿了一下,就顺着夜寒进了屋。 夜寒脸带微笑,准备着与张大婶打招呼。然而…… 他进到屋里的时候,笑容便僵住了,目瞪口呆的定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映入眼帘的,是一铺没有席子的土炕,表面抹的还算光滑。关键是,此时土炕上有大小两女和一男孩,面朝他们挤坐在一起,正在撕扯一块破布单,往自己的身上拉。 病了? 医者的惯性思维一闪而逝,夜寒就明白怎么回事了。遮羞。 炕上,三人挤在一起,左边年长的女人仍露着双肩,右边小男孩倒是只露出一个脑袋,可怜的是中间的那个少女,被二人挤在中间,姿势看上去很是难受。 虽然身体在布单后面,这布却有着大小的窟窿,李婶的皮肤隐约可见,而少女那两只浑圆的蜜桃,正对着最大的一个窟窿,大片雪白映入了夜寒的眼中。 坚挺。两粒樱桃鲜红。 夜寒不由浑身一热。他哪里经历过这种阵势。 愣怔的瞬间,他心思百转,似乎想明白了很多事,又生出了许多新的疑问。 而炕上的三人,正紧张的看向夜寒。当看到他少年模样,原本眼神中透着惊恐,还有羞愤,也淡去了好多。 只有少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急忙低垂下头扭向了身后。夜寒捕捉到了那一脸通红,如火烧云。 夜寒想转身出去,可张大叔一句话,又让他停止了动作。 “孩儿他娘,这是夜公子,十四岁。” 可他话音刚落,李婶的眼神就变了,竟仇视着夜寒,还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而少女也是突然转回头盯着夜寒,眼里竟有了泪花,似有无限委屈。 夜寒一头雾水,不就是介绍一下自己,怎么就这般了呢? “不可以,不可以卖姐姐。”小男孩一脸倔强的冲着张大叔吼道,突然站出来,小身板瘦弱枯黄,却显出一种力量。 夜寒一愣。转头看向张大叔。 而此时,少女已经泣不成声。 张大叔更是惊愣,他知道自己的话让老婆儿女误会了。急忙开口道:“唉,你们误会了。不是卖给他,不是卖给他。” 他也是生怕惹夜寒不高兴,他心中已认定这个衣衫普通的少年不简单。 这话又是让屋内所有人一惊,母女三人纷纷疑惑的看向他。 难道是卖到花楼?夜寒的打扮,一看就像个伙计。炕上母女心思急转,心直往下沉。脸色更是阴沉如水。 “唉呀,不是,不卖呀,没卖呀!” 唉,张大叔重重叹了一口气,啪!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急切迈步靠向炕沿,差点摔倒,还好一旁的夜寒给扶住。 张大叔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紧接着道:“这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嘴笨,没说明白。” 赶紧指着夜寒,冲着张大婶道:“孩儿他娘,我今天受伤了,若不是夜公子,就回不来了。我就想告诉你,他也是个孩子,就别避讳了,给我们做饭去。” 听了张大叔的话,母女紧张的心放下 ,身体一下子松软下去。 此时众人也才意识到,母女上半身全都显露了出来。之前会错意,光顾着紧张,布单掉落都不知道。 少女一手拉起布单,一边抬眼瞟向夜寒。而夜寒已转身向外走去。 直到此时,张大婶才紧张的探身问道:“孩子他爹,你受伤了,不严重吧?” 说着话,直接将破布单罩在了女儿身上,然后旁若无人的去做饭了。看来,一家人在一起时,已习以为常了。 …… 站在房前,夜寒内心真的无法平静。他明白张大叔为什么说老婆女儿不出来干活了。目光也不由看向另外两处房子。 心情如已经降临的夜色,漆黑如墨。他使劲晃晃脑袋,努力压下乱七八糟的想法。也起了离开的心思。 似乎猜到夜寒心思一样,张大叔很快走出来,拄着一根棍子,默默站在夜寒身边。 “让恩公见笑了,是我无能啊。”良久,张大叔悠悠一叹道。 “为什么不给他们买身衣服呢?”夜寒没心思纠结张大叔称呼上的变化,犹豫很久的问题终是忍不住问出来。 “没有钱。”张大叔答的很痛快,说完就沉默了。 夜寒很意外他回答的如此直白。他早就意识到,他的到来,给张大叔和他一家人带来了很大压力,表现的再镇静,还是掩饰不了有意无意躲闪遮掩,那是怕被瞧不起,怕被认为不知羞耻。 而此刻,张大叔的回答,证明心境转变了,没有过多的解释,不再伪装,不再有负担。 其实,夜寒知道张大叔还有一句没有说,即便有钱,也没地方去买。 人怎么可以穷到这种地步? 是谁,让他们落魄到这种地步? 一念及此,夜寒身体一震,似乎想通了什么,回应道: “张大叔,不是你的错。” “呵呵,呵呵”,张大叔傻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