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灭九重》 第一章 夜奔 时值初春,天气还未回暖,在村外的一处田地里,一个身量高挑的女孩正低头忙碌,纵然是天气凉爽,长时间劳作也让她汗流浃背。 “你看人家的姑娘多能干啊。”一个村里路过的老人向自己身边的好友感叹道。 “她不干谁养这么个吃白饭的,真是,这都是她应该做的。”旁边须发斑白的老人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她也就是能干点这种事了,你看看她弟弟,还是得读书才能有出息!” 女孩正是村里一个农户家的大女儿,家里除了她还有一个弟弟,只不过弟弟送到学堂读书去了,她则留在家里务农。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岑竹抹了一把汗水,心想自己这次绝对要跑出去,三天前,她得到消息说会有宗门来这里招收外门弟子,虽然招收的人数很少,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可以被选上,再在这里被当牛使不过二十岁她就得累死在地里给庄稼当肥料了,谁愿意这么窝囊死谁死,反正她不愿意。 越想越气,锄头被用力地砸进了土里,“早晚把你们全剁了!”她抬头看了看太阳,差不多了,该回家了。 “我回来了。”岑竹推开门一看,这个时间果然没人在家,她那个倒霉催的爹肯定是找他的那群狐朋狗友喝酒去了,不论春夏秋冬对方都会雷打不动地喝酒到晚上,“赶紧喝死才好。”她快速换了一身还算整洁的衣服,对着水盆大概确认了一下脸上没有土就头也不回地直奔其他人口中的宗门招收之地去了。 幸好出门早,等跑到那个山脚下时岑竹感觉自己的衣服也白换了,“希望那些修道之人都不是在乎这些繁文缛节的凡夫俗子。”看着还在源源不断向这里聚拢的人们,她赶紧往前挤了挤。 多亏岑竹长得高,还可以在人群中看到招收的场景,只见几个气质脱俗的白衣修士站在众人的中心,他们周围被空出了一块不小的空地,其中一位戴着白玉发冠的年轻人面前凭空悬挂着一幅画,从这个角度岑竹看不清画上的是什么,只能看到不断有人走到画前,画后的年轻人只是时不时地说出几个字,好像是“下等,劣等。”什么的,看来这选拔也就是用这幅画看看有没有人合格,看了半天她也没看到有哪个人是一脸开心地离开,也是,他们这穷乡僻壤,哪能出什么天才。 不行,不能等了,岑竹咬了咬牙刚准备走上去试试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侧影。 一个中年妇女拉着一个读书人打扮的孩子走了上去,是母亲和弟弟,岑竹又退回到了人群里等着看这次的结果,她不相信那个蠢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弟弟能有什么天赋。 男孩在母亲的催促下将手掌慢慢放到了画上,只见一阵淡淡光晕散出,女人立刻喜笑颜开,“仙人,这是说明我家孩子有天赋对吧,我就知道,这孩子从小。”不等她说完,青年直接抬手示意她闭嘴,“低品,三灵根,当个外门弟子也算合格了。”说完,他淡淡地瞥了男孩一眼,岑竹确信她看到对方的嘴角勾了勾,像是在嘲笑对方的资质低劣。 “诶呦谢谢仙人,谢谢仙人,那请问。”女人又殷切地开口了。 “五日后在清越镇,我们有统一前往宗门的马车等在那里。”可惜青年还是懒得等她说完。 看着母亲和弟弟有说有笑手拉着手离开的背影,岑竹只觉得厌恶,从小到大,她永远都只能看着别人的背影,当下拨开人群大步走到了画前。 画布上空空如也,只是展现着它古朴的原色,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紧张学着刚才人的动作把手放了上去,一,二,三,岑竹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慢了,怎么还没发光?难道我真是累死在庄稼上的命? 终于,一阵幽幽蓝光下,画布上竟然徐徐出现了一朵莲花,花瓣舒展使人仿佛能闻到其中芳香。 “二等,水灵根,不错。”画布后的青年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记得五日后赶到清越镇,会有马车带你去往宗门。”听着青年和刚才别无二致的话,岑竹连连点头,她听到周围有人在感叹命运不公,心想放屁,命运这才刚开始公正,我在这饥一顿饱一顿苟延残喘到现在才终于确定我命不该绝于此。 等她哼着歌去田里拿了锄头回家才发觉自己犯了大错,“真是蠢死了,怎么忘了快点回来拿锄头。”拿着锄头,岑空几乎是飞奔回了家里,幸好,简陋的房间里只有桌椅板凳和她面面相觑。 又过了半晌,在床上躺着的岑竹听到了母亲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坐了起来。 “我们凌众果然是天才,你娘我以前遇到过一个算命的,说咱们家会出一个修炼奇才,现在看来说的还真是准哈哈哈。”母亲搂着她的宝贝儿子终于回来了,男孩手里还拿着一块糕点,食物残渣就那么黏在嘴边,只看了一眼,岑竹就恨不得把他撕了,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都是亲生骨肉,她从记事起就没被爹娘给过好脸色,跟邻居闲聊时”赔钱货“就是她的代号,弟弟无忧无虑去镇上的学堂念书,她只能扛着锄头拿着犂去地里从早干到晚,为什么啊,都是人,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就当自己这些年给家里做免费长工是还生育之恩了,把饭菜熟练地做好端上桌,岑竹冷漠地看了看给儿子一个劲夹菜的母亲和在床上发出震天鼾声的烂醉父亲,这会是自己在这个家里做的最后一顿饭,今晚,就是她在这个毫不留恋的村子里的最后一晚。 清越镇路途不近,光是去那里她估计就得用上至少三天,岑竹已经想好了逃跑的路线,只等夜深人静之时行动。 月明星稀,岑竹悄无声息地走入了父亲的房间,这酒鬼半夜就是房子着火都醒不来,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母亲为什么对这个废物唯命是从,甚至把钱都放到了对方这里,环顾四周,思考着可能放钱的地方,盒子里没有,死角里没有,她将目光移到了床下。 “咚!”躺在床上的男人翻了个身,嘴里仿佛嘟囔着什么梦话,房间里静悄悄的,许久,岑竹从床下爬了出来,她没想到钱箱被卡到了床脚,发出声音的瞬间便趴到了床下,幸好和平时一样,父亲依旧睡得很深。 不声不息地溜出家门,走在杂草丛生的小路上,岑竹看了一眼就直接用手把木箱的小锁掰了下来,她对自己的力气还是有信心的,借着月光,她把箱子里的铜钱一个不落地揣到了随身的袋子里,贴着胸口,盒子的最底下还贴着一张银票。 “不是说只够一个人去读书吗,看来是只够一个人一直读吧,我看那蠢材还是更适合种地哈哈哈!”把空空盒子随手扔到不知谁家的地里,岑竹已经想好了要怎么把这笔钱花光。 “尽管气吧,最好全都气的心气郁结七窍流血,全都死了才好,这样才对得起我啊,爹娘,一定永远记住我这个’赔钱货‘啊哈哈哈哈!”回头看了看那个普通的村庄,岑竹开心地笑了起来,脑子里全是那些人暴毙而亡的样子,她不是什么品德高尚之人,她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回来,回来报答他们的”恩情“。 光是想想这些人在自己手下挣扎着痛苦死去的样子她就心情愉快的不得了。 “啊啊啊啊有鬼啊!”路边草丛中突然传出一声尖叫。 什么? 第2章 毒枝 “谁在那?”岑竹立刻摆出了警戒姿势,右手已经摸到了腰间藏着的那把刀,紧盯着传出声音的阴暗处。 “你,你不是鬼吧?”过了一会,只见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脑袋上还顶着几根杂草。 岑竹站直了身子,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对方几遍,“你看不出来我是人是鬼?”,她嗤笑了一声。 少年又皱着眉仔仔细细看了她半天,这才确认对方是人,从旁边树丛中走了出来。 衣物整洁合身,最起码是不错的料子,手上没有明显的茧子,肤色也挺白,看来是旁边镇子上的读书人,只不过,岑竹眯了眯眼睛。 “你一个书生大半夜在树丛里做什么?” “我,我当然是赶路了,还说我,你大半夜在干嘛,还在路上笑,害得我以为是遇到鬼了。”少年的眼神飘忽不定,把话题挡了回去。 “我也是赶路,笑笑怎么了,我高兴还不能笑了?”岑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她必须在天亮前离开这个镇子,不然被抓到就麻烦了。 寂静的路上又只剩下脚步声,又走了一段眼看着就要把镇子甩在后面了刚才那小子还在同行,岑竹加快了脚步,心里有了想法。 “你是不是也要去清越镇找宗门马车?”岑竹猛地回头微笑着问道。 像是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少年差点跳起来。 “你怎么知道,等等,你也是要去洞玄宗当弟子吗?!”终于转过弯来的少年连忙小跑几步凑到了岑竹身边。 “对,就是因为太远我才不得不连夜赶路。”岑竹点了点头,她迅速回想了一下当时周围所说的宗门名字,好像就是这个洞玄宗。 “在下张白榆,榆树的榆,以后咱们就是同门啦!”少年兴奋地拱手作了自我介绍。 “在下陈珠,珍珠的珠,幸会。”岑竹也恭敬地回礼,眼睛都不眨地编了个名字。 互相认识后,这位张白榆就好像打开了任督二脉一样说个不停,他说自己本来是可以坐马车的,谁知道爹娘知道他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以后死活不同意,他只能在晚上翻墙溜了出来连夜赶路,生怕会被抓回去。 “要我说他们真是固执,年少时不出去闯荡一把将来肯定会后悔!”张白榆惋惜地摇了摇头,好像在对自己顽固的父母感到可惜。 “我爹娘也是,想让我留在他们身边,我也能理解他们的心情。”岑竹也笑着摇了摇头。 她不相信对方说的任何一句话,她也不会和对方说任何一句实话。 又走了一段时间,周围只剩下茂盛的树木和崎岖的山路,岑竹见对方连连擦汗知道是时候找个地方休息了。 “就这吧,我看天气应该不会下雨,能有个遮挡就够了。”岑竹帮对方把一直背着的行囊放了下来,张白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从里面翻找出了一个很简易的锅子。 “我走到实在匆忙,没来及带什么干粮,不过锅我还是记得带的,咱么就用它做饭吧!”张白榆说着自豪地摸了摸这口小锅,看来为了带上这个锅他想必是废了不少力气。 “好啊,那我就去抓点东西回来吧。”岑竹没有带什么器具,自觉地准备去抓猎物。 “啊,不是,我怎么能让陈姑娘你一个人去,我也去。”张白榆觉得自己在这等着吃饭也太丢脸,赶紧爬了起来准备一起去林中抓些东西。 “你有带什么工具吗?” “有有,我带了这个” 看着对方拿出一把短剑的岑竹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是只能设完陷阱后去试试近距离捕捉了,要是有弓箭就好了,虽说自己箭术一般,但也比直接扑上去抓住的机率大。 将对方的锅子也带在了身上,在回来之前就用这个组成陷阱的盖子,将目前仅有的饼撕下来一部分装了进去,一会做个最简单的陷阱算了,反正自己也没打算靠这个吃饭。 为了防止迷路,过一段时间她就往旁边的树上砍一刀,终于,在月亮已经快要开始下沉时,在树林中前进的两人听到了流水的声音,走在前面的张白榆立刻就想跑到水边,却被一把抓住动弹不得。 “怎,怎么了吗?”他感受着肩膀上意料之外的力量,战战兢兢地回头问道。 “嘘,看你的左前方,那个树的后面。”岑竹压低身体指了指方向。 张白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了一只鹿,它正低头在溪边饮水。 “你去绕远一点,从它的侧后方靠近,慢一点,什么时候看我在这边举起一块白布就往鹿那里跑。”岑竹往后指了指,张白榆知道自己没经验只能听对方安排赶紧点了点头,压低身子轻手轻脚地往后退了出去。 岑竹将腰间的刀抽了出来,她这人没什么聪明才智,想的所有解决方法都是她能想出来的最简单有效的,同时,也是最不费脑子的。 张白榆已经绕到了那头鹿的斜后方,可等了半天也没看到白布,眼看着鹿已经喝完水走的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开始心里打鼓。 终于,在他疑神疑鬼开始乱想时,一块白布举了起来,他想都不想直接拿着短剑冲了过去,鹿受了惊吓拔腿就跑。 “完了。”张白榆心都凉了。 只见离鹿最近的树丛中突然窜出来一个人,姿势很低但速度却快的吓人,一抬手就把什么东西插在了鹿的脖子上,紧接着另一只手拿着石头砸到了鹿的眼睛上。 张白榆看着对方用刀子猛刺喉咙的样子被吓得愣在了原地,鲜血从窟窿里不断涌出来,将岑竹的手染的血红。 “好了,来一起扒皮吧!”岑竹用胳膊蹭了蹭头上的汗,示意对方也过来帮忙。 可惜两分钟后她不得不又让这个读书人去一边歇着了,留对方帮忙?帮倒忙还差不多,她利落地把鹿皮割了下来,又挑了几块肉用削尖了的树枝串了起来,一会把火升起来后可以直接烤着吃,虽然肯定好吃不到哪去。 “唉,真是惭愧,什么忙也没帮上。”张白榆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穿好的肉串,架到了火堆边上。 “哪有的事,都是同门,别这么见外。”岑竹随意地摆了摆手,她可看到了对方刚才偷偷注意自己往锅里放肉的动作,这小子很可能是怀疑自己要下毒,白痴,谁给你往锅里下毒,三岁小孩都没有那么蠢。 “挺好吃欸,虽然有调料肯定会更好吃,但在这地方能吃肉已经很好了,实话实说,陈姑娘,我都做好三四天吃不到肉的打算了,欸,陈姑娘你都是在哪学的打猎啊?”张白榆一边好奇地看着已经开始啃肉串的岑竹吗,一边把自己的肉串也拿了下来。 “我爹是村里的猎户,他经常带着我出去猎一些比较小的动物,他自己会卖毛皮补贴家用。”岑竹用力把过长的树枝折了下来,用余光注意着对面人的一举一动。 肉块被咬着从树枝上拽了下来,果然,自己专门给他放的就是不容易撕下来的肉,就是要对方这么做,不然自己找了半天有毒植物岂不是白找了。 岑竹把剩下的树枝放到一边,起身拍了拍土。 张白榆见状以为她想去哪,也跟着想站起来,却觉得嘴里发木,紧接着,连说话也做不到了,他慌张地发出啊啊的声音,可抬头却发现“陈姑娘”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其实她想过直接用刀把这个蠢货一刀捅死,不过那样就浪费了这么一身衣服。 那根树枝本身就是葵树上折下来的,为了不让流出来的汁液搞到自己手上她专门用衣服扯下来一快小心翼翼地包着,以防万一毒性不够,她还在上半部分抹了好几层树木渗出的液体,其实她还想找条毒虫,不用多毒,图个安心而已,可惜把周围翻遍了也没找着到,大概是天气还太冷。 “偏偏这里有葵树,这说明什么?”岑竹走到了已经呼吸困难的少年身边。 “说明这都是命,是你该死了。” 吵闹的客栈内,各种乡音混杂在一起,刚送走两位客人的小二注意到又有人来赶紧跑了过去。 来者是一位衣着整齐,剑眉星目的高个少女,直觉告诉他这位客人不是泛泛之辈。 “这位客人是打算打尖还是 ” “住店,一间普通厢房就行。”少女微笑着掏出银钱放到了对方手上。 “好嘞,楼上您请!” 终于,终于到了,岑竹将窗户推开,繁荣的镇子上人来人往,再也没人认识她了。 第三章 初入洞玄宗 趁着马车还没来的两天,岑竹好好逛了逛清越镇,她还没来过这么远的地方。 有和她来的时候一样粗布麻衣的农户,也有光彩照人的大户人家,她也买了一套衣服留作备用,不过她对身上的这套衣服还算满意,这位“张白榆”的衣服料子很不错,她仔细检查过了,没有绣着什么独特的纹样能辨别身份这样倒省的她拆线了,两个人身量差不多,衣服穿着很合身。 自己那边的那个小镇子上能穿上这种衣服的人家没几户,里面还就是没有哪家姓张的有这么个年龄的儿子,以为瞎编两句自己就会信,可惜了,还以为对方的行李里能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没想到杂七杂八的东西东西带了一堆,有用的没几个,最后也只能把能找到的钱都带上来,那把短剑还不如自己的刀好用,岑竹反手就把它扔到了水里,让它和那两根树枝一直被溪水裹挟着流向了远方。 镜子里的自己穿着抢来的衣服倒也像个读过书的人,岑竹被自己的念头逗乐了,没事,不像也没关系,等再换上那些念书更多的大少爷大小姐的衣服,不像也就像了。 一边走着,岑竹一边打量着两边的小贩,她想买把剑,她记得听母亲说过练剑的修士不少要给儿子也买一把,可惜这种摊贩的剑太差,岑竹可以打包票,她自己打一把剑都比这个强,根本就是一块剑形的铁皮。 “你干什么,我都说了不是我碰坏的!”岑竹听到前方传来一阵争吵声,歪头一看,似乎是一个摊贩抓着一个女孩要她赔钱。 “你凭什么说是我搞坏的,我甚至都没碰过这把刀!”身着玉色衣衫的少女怒视着一脸不耐烦的小贩,那双杏眼瞪的溜圆。 岑竹觉得好玩,便又往前靠了靠,想看的更清楚一些。 “你这小姑娘怎么胡搅蛮缠,都看到了刚才除了你没人站在这摊子前翻找东西,怎么,弄断了不想赔就直说!”小贩用鼻子哼了一声,那双比鼠目大不了多少的眼睛上下扫视着少女。 “看来是遇到骗钱的了,真是倒霉啊。”岑竹又往前走了走,这次她终于看清了那个少女的样子。 皮肤光洁白皙,目光有神,头发乌黑顺滑,最重要的是,岑竹将视线下移,这位少女的手指纤细指尖微红,指甲洁净且长度一致,连手背皮肤都光滑得好似凝脂。 虽然没戴什么首饰,但岑竹很肯定这是一位出身相当不错的贵女,很好,她眯了眯眼睛,扒开看热闹的人群走向了吵作一团的两人。 “我看这把刀不像是这位姑娘弄断的,麻烦您再仔细看看,是不是搞错了。” 看着笑盈盈走过来的岑竹,两个人都愣住了,那小贩以为是对方的同伴,像要给自己打气一样挺直了身体。 “你什么意思,我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呢!” “你放屁,明… …”少女的话被岑竹抬手打断了。 “不好意思,能让我看一下这把断刀吗?”岑竹不等对方拒绝,直接下手拿起了断成两截的刀刃。 果然,这小贩就是专门找看起来没什么经验又容易妥协给钱的人下手,断刀的截面看起来很正常,可上面的纹路根本不对,和上半截根本不是一个方向。 “这刀应该有三节吧,您看看,这花纹可对不上啊,诶呦,这是怎么回事,姑娘您也看看是这样吧?”岑竹假装把刀往小贩那递,等对方着急来拿又猛地往后一撤让旁边的少女看,小贩就那么双手撑在了自己的摊子上。 只听咔哒一声,小贩脸色猛地变了,岑竹把断刀递给少女直接把小贩抓了起来。 “诶呦,真是了不得,怎么又有刀断了,看来您是专门卖断刀的啊?” 看着微笑的岑竹,小贩终于意识到对方就是在耍他,立刻便要挥拳打人,却发现胳膊动弹不得。 少女只是轻轻按了几下,他却仿佛被定在了原地。 岑竹也没想到少女竟然是深藏不露,刚才对方的动作她甚至没能看清,装作惊讶的样子赶紧后退了几步。 “好你个骗子,竟然敢专门出来行骗,姑奶奶我今天就带你去衙门!”少女抓着被定住的小贩就想往衙门走,却发现自己拖不动对方。 “该死,早知道就练练力气… …”正想着,她只觉得胳膊一轻,回头看却发现刚才帮了自己的女子已经把小贩背了起来。 “走吧,我帮你把他背过去。”岑竹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带路。 “啊,抱歉,忘了谢谢你,在下名叫丛锦初,刚才真是多谢少侠出手相助!”少女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紧张地报了姓名。 “在下岑竹,举手之劳而已。” 丛锦初看着背着一个人还脚步轻快的岑竹对对方更加敬佩了,只觉得这人好像自己的姐姐。 把小贩送到衙门后,丛锦初便解了对方的定身,岑竹看着对方的动作觉得新奇,心里想着到底该去哪学这种招式。 “诶,岑姑娘,你现在也在镇子上住着吗?”丛锦初拿着刚买来的一串糖葫芦扭头问身旁的岑竹。 “是,不过我明日就要离开了。” “我也是明天走诶,你要去哪?”丛锦初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对方。 岑竹只觉得对方像某种动物,真好啊,可能幸福地长大就会成为这样的人吧。 “洞玄宗。” “啊?!真的假的,我也是,明天姐姐就来接我去洞玄宗了!” 岑竹没想到两人竟然是同一个目的地,更重要的是,对方说是姐姐来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你姐姐是洞玄宗的弟子?” “对啊,她一直在那里修炼嘛,今年我也该去了,我不想去… …”丛锦初抱怨着姐姐宗门的无聊,没有注意到岑竹的神态变化。 “宗门说不定也没有那么无聊,到时候说不定我们还能再遇到。”岑竹像看小辈一样看着还有些幼稚的少女。 “什么,为什么是再遇到,你不跟我一起走吗,我们一起去找姐姐就行啊,反正都是一起回去诶!”那双杏眼湿漉漉地望着一旁的女子,任何人都无法拒绝这么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等的就是这句话,岑竹心中暗笑。 “这样倒是也对,是我脑子没转过来哈哈。”岑竹抓了抓头发,有些尴尬地笑了几声。 是夜,回到客栈躺在床上休息的岑竹忍不住想象着洞玄宗里的样子,自己的天赋应该不算最好,必须要拼命修炼,怕就怕那些天才也是拼了命地修炼,她越想越烦,翻了个身打算先把这个问题放过。 宗门里的修士们是不是都清心寡欲仙风道骨?岑竹冷笑了一声,她才不信,只要还是修士而不是神仙,就都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劣根性。 第二天一早,岑竹就收拾好东西来到了昨天两人约定好的地点,果然,道路上已经停了几辆马车,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没见到来来接的人。 没过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飞奔到了自己身边,岑竹被猛然扑进怀里的少女差点没撞倒在地。 丛锦初赶紧抓住她稳住了身体,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抱歉啊,没停下来哈哈。” “没事,我刚才没站稳。”岑竹耸了耸肩,刚想说什么就发现发现身后来了几个白衣修士,领头的却是一个青蓝衣服的女子。 “锦初,怎么还是这么莽撞!”那女子气质卓然,目光炯炯有神,五官和稍显稚嫩的丛锦初有些相似。 看来这位就是对方口中的姐姐了,岑竹也向对方行了一礼。 “不好意思,想必你也是要往洞玄宗去的吧,路上耽误了一些时间,在下洞玄宗弟子丛锦觅。”女子同样微笑着还礼。 正当岑竹想问对方是否要直接上车时,却只觉手臂一凉,一只纤细的手已经抓住了自己。 “不好意思,我们要确认一下是不是合格的资质,好了,请先上车吧。”丛锦觅眨眼间就将手又收了回来。 幸好对方没有恶意,不然自己刚才早死了八百次了,岑竹心里更加迫切地想要变得和他们一样,这种恶心的危机感让她十分不爽。 “这车只有你和锦初两个,锦初,在车上不许胡闹。”丛锦觅又笑着冲岑竹点了点头,大概是想让对方暂时替自己看着点这个不省心的妹妹,看到对方点头她才又转身看向刚才走来的新入门弟子。 过了不过一个时辰,马车便开始走了。 看来这个时间还没来的人直接被取消资格了,也是,本来就是他们这群人求着想去宗门里,哪有不满的资格,岑竹动了动手指,红绳顿时变了个图案,坐在对面的丛锦初连声抱怨说自己不玩了。 路途遥远,昏昏沉沉间岑竹也睡了过去,等醒来时已经到了山门下。 面前的巍巍高山被浓雾覆盖,让人看不到山顶,仿佛要直通天上而去。 “快走快走,咱们还得爬很久呢,姐姐提前跟我说了,她当时都爬了好半天呢。”丛锦初拉着岑竹往山门快步走去。 岑竹转头看着刚才的那群修士,只见几人纷纷召出飞剑,御风而去转眼不见了踪影。 真好啊,岑竹只觉得阳光刺眼,将头转了过去。 第四章 开始 走入山门,岑竹才发现外面的高山不过是幻象,入目所及的是望不到头的白色石阶,看来是得硬爬上去了。 岑竹咬咬牙和丛锦初一起踏了上去,一开始她还在心里下意识地数走了多少级,可爬到后面,数字已经记不住了,只是机械地控制着双腿,身边的丛锦初也累的不行,说实话,岑竹没想到对方能一下不停地走到现在,这女孩比她想的有耐性多了。 又走了不知道多少级,丛锦初彻底累瘫了,“我真走不动了,姐姐怎么没告诉我有这么长啊,我腿好沉啊。”她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质问着根本不在这里的姐姐,幸好自己有提前练过基础身法,不然早坐地上起不来了,转头看了看一边的岑竹,对方难道也有基础吗? “我也快走不动了,歇一会吧。”岑竹也累的半死,她只是不想表现出来,让对方觉得自己太弱,比她们慢的人多的是,不少人直接坐在了下面,也不知道还要不要上来。 连入门都要筛选吗,反正我爬也要爬上去,岑竹一想到放弃就恶心,等两人都休息了一会后便又开始爬“天梯”。 到了最后,两个人终于手脚并用地摸到了大门,似乎是用某种玉石造成的大门摸起来冰冰凉凉,两个人就那么一声不吭地贴在上面,太累了,根本就是连话都懒得说。 岑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因为太用力,已经被划出了道道血痕,不过伤口不大,她随便用袖子内侧擦了擦就不再管,这种伤口用不着处理,她猜到丛锦初是练过的,毕竟对方看起来细胳膊细腿,没有内力肯定没办法走到现在。 就那么坐了半天,缓过来的丛锦初和岑竹担心再耽搁会错过事情又急忙往门内走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恢宏庙宇,有不少和她们一样的新弟子已经站在了其中等待下一步指示。 “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不知何时,前方的高台之上出现了一个老人,身着紫色丝绸长袍,其上绣着奇花异草与飞禽走兽,一眼便能看出来并非俗品,老人眉眼低垂,白发无风自动,颇有些仙人之姿。 “老朽为洞玄宗掌门,今日也由老朽主持收徒礼。”老人的身后此时又缓缓走出几位红衣修士,样貌都近中年或老年,皆束发玉立气质超凡。 丛锦初戳了戳岑竹,用眼神示意她看向左边的那个红衣女子,“那是我姐姐的师傅,姐姐说她可厉害了!”岑竹点了点头,看着面色不虞的女子心想这人看起来可不太好糊弄,她又转头看了看周围和自己一样抬头观望的弟子,几乎没有几个穿着比自己差的,她将目光收了回去。 收徒典礼正式开始后,先是介绍了这几位修士的身份,右边的冷面女子是阵修,护山大阵便是由她和她师傅师兄们一起布下的;女子左边是一位中年男人,目光炯炯,这是一位丹修;再者向左分别是法修,剑修,符修,器修。 岑竹看着模样各异的师傅们皱了皱眉,这么多,她怎么知道应该选哪个。 没想到下一秒眼前就出现了一张漂浮的符箓,看了看周围,发现每个人面前都出现了一张相同的符箓,这时那位符修修士发话了,原来这符箓是他分给所有弟子用来简单分辨自己适合修炼什么的符箓,只需将血涂上即可显现。 旁边的丛锦初迫不及待地将咬破的手指按了上去,一阵微微金光过后,出现了一个“阵”字,看来她和她的姐姐天赋相通,都注定要在禁制阵法上有所造诣。 “岑竹,你要去哪啊?”丛锦初踮着脚看岑竹将手指放了上去。 是和判断灵根时一样的微微蓝光,一个“剑”字浮现了出来,幸好,岑竹松了口气,她对其他的什么符修丹修毫无头绪,起码剑修应该是比较看得见摸得着的一种。 “好可惜啊,为什么不能在同一个师傅手下学习诶。”丛锦初看着那个和自己不同的字瘪了瘪嘴,她还想着说不定能和对方一起修炼呢。 “没事,反正都在这里,大不了我去找你。”岑竹笑了笑,安慰对方道。 负责教授剑修的是一位老者,和掌门一样同是须发全白,慈眉善目。 岑竹拿着那张写着“剑”字的符箓找到对方时这位老人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她学着自己前面的人一样跪下恭恭敬敬地叩首,老人嗯了一声示意跟着自己身后的白衣修士离开,去往剑修所住的松云峰。 她最后扭头看了一眼站在殿内的人,有许多人拿着手中没有出现任何字的符箓一脸茫然,岑竹心想看来有人就是到了这里也拜不了师,注定和修行无缘。 去往松云峰这段距离是岑竹第一次体验到御剑飞行的感觉,接引的师兄告诉她不用担心,他对飞行很有信心,树木人影都变得小如谷粒,不肖片刻,两人便到了松云峰上。 “看你没有佩剑,向前直走,会看到一座红墙院落,其中有可供挑选的佩剑,虽说不是多好,但作为你们练手的佩剑也是绰绰有余了,在下还要去接引其他师弟师妹,失礼了。”说罢,男子再次跃上飞剑乘风而去。 岑竹看着来去匆匆的男人满心羡慕,转身去找对方口中的红墙。 果然,院落就在不远处,岑竹发现其中有几位在和自己一样挑选佩剑,可她又不知道哪把剑好,只能硬着头皮一把把试。 太重了,不行,太长了不行,一直试了三十多把,终于,她找到了一个用起来十分顺手的剑,剑体没有任何花纹,入手厚重冰凉,也不容易脱手,岑竹决定就这把了,向统计的师兄记了名字后,对方又示意她去旁边的厢房里取一套衣服,所有入门不久的外门弟子都为灰衣,入了内门之后才会以修炼阶段分发衣物用以区分。 岑竹摸了摸崭新的灰色外袍,料子很光滑,她没想到连外门弟子都能穿这种衣服,看来还是自己太没见识了。 剑修分别住在松云峰,聚云峰和渺烟峰,住在哪里完全看运气,抽中哪里就去哪里,反正环境都大差不差,岑竹抽中了渺烟峰,望着烟雾缭绕的高山,岑竹仰着头看个不停。 “这就是你住的地方,里面如果还缺了什么东西,直接找山顶的师姐要就行,记得每天要把附近杂草除净,落叶扫清。”岑竹听着对方的解释点了点头。 她住的地方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茅草屋,非要说特殊的话就是依山而建,屋子里有一半是山体挖出来的,里面摆着简单的一张床、一张桌子三把椅子,一个窄窄的柜子,比岑竹以前住的好多了,她以前可没有柜子。 躺在床上,岑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怎么没有人教她练剑或者修习心法?在这里光躺着算什么事? 正琢磨着,只听一阵破风声,岑竹瞬间弹了起来,来者正是自己的师傅,老人身后跟着两个蓝衣弟子,岑竹不敢怠慢,赶紧弯下腰喊了一声师傅。 “无事,为师只是来传你入门心法和入门剑法,往后修炼一定不可懒惰,不可懈怠,也不可急功近利,不骄不躁方为正道。”老人的手中凭空出现了两本书和一枚红色丹药,岑竹连忙接了过去,再次谢了师傅,再抬头时,却发现屋子里又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看来自己不会经常见到这个师傅了,岑竹在心里冷哼了一声,翻开手中的书,两本书都很简洁明了,一本是《净一心法》,一本是《旋照剑法》。 岑竹先翻开了心法,看来这书真是为她这种门外汉写的,开篇竟然从何为气,何为人开始写,岑竹耐下性子一页页翻过去,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修炼还有这么多境界,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这四个大阶段里又各含三个小阶段,也不知道多少人能走完这条漫漫长路。 知道了基础,她又翻开另一本剑法,书中所说的剑法也是最基础的,要先学会用气凝神,再试着以气御剑。 大概翻了一遍,岑竹把书放到一边,拿出了那个药丸,红色的药丸服下去以后只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从体内传来,好像第一次这么清楚地感觉到周围的一切,她赶紧凝神静气,学着刚才心法上描绘的样子,盘腿坐在床上,双手自然放在膝上,感受身体中的灵气。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门外偶尔传来风声,她能感觉到空气中夹杂着某种东西,岑竹将大脑放空,只是感受着一呼一吸间的变化。 从指尖,到心脏,到五脏六腑四肢,再到指尖,生机循循流转,岑竹似乎抓到某种东西在其中穿梭,为这具身体赋予生命。 既然能感觉到,就能控制住,岑竹秉持着这种想法开始试着控制灵气的流转速度,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抓不到,灵气只是自顾自地在身体里四处游走。 没关系,大不了两个时辰,三个时辰,我倒要看看谁能耗过谁,岑竹在心里笑了笑,她一点都不急,既然已经决定要抓住,就绝对要抓住,她不允许自己半途而废。 天色渐晚,茅屋里还是那么安静,岑竹丝毫感觉不到长时间一个姿势导致身体的麻木酸痛,她只觉得自己周围有丝丝缕缕的灵气正钻进皮肤下,和身体里流转的灵气合为一体,慢慢的,灵气进入和运动的速度变得很近,似乎一伸手就可以抓到,岑竹想着用无形的双手试着控制,没想到灵气竟然真的慢了下来,就仿佛是无数条丝线缠绕在一起,纤细却有力。 慢慢的,在丹田之处出现了一个灵气绕成的莲子图案,每次运转心法都会有丝丝缕缕的细线汇入其中,让莲子更为明显。 一炷香后,她猛地睁开了眼睛,这就是修炼?也没有书上说的那么难啊,哪用得了十天半月。 不用休息,岑竹拔出就放在身后的剑,时间不等人,她不能停,剑谱上有着生动的人物图画,文字在下面作为解析,岑竹就一页一页地学,一个一个地练。 夜晚的渺烟峰上,一个孤独的人影晃动着,月光下的剑折射出点点寒光,她就像不会累一样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动作,不知过了多久才迟迟睡下,两个半时辰后人影又出现了。 岑竹想着书上所说的第一个阶段就要起码从两年到几十年,她练的起,就是练几百年剑,她也练得起,只要能把其他人压下去,这点时间算的了什么? 她实在受够了受人制挟的日子,那种仰人鼻息的生活对她来说就是地狱。 第五章 妖祸起 秋月镇,正是盛夏傍晚,农人背着从山上摘来的草药走在回家的路上。 周围的蝉叫的人心烦,农人擦了把汗,把背篓又往上提了提,这天气出来真是遭罪啊,可是不出来又没饭吃,唉,想到这里,农人叹了口气,已经沟沟壑壑的脸上浮现出哀伤。 越往山下走,奇怪的是他感觉背篓越轻,他向后伸手摸了摸,没有窟窿啊,怎么会越来越轻呢,周围的蝉鸣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风吹树叶沙沙作响,农人感觉有些不对劲,背篓怎么好像比去的时候还轻,他试着把背篓放了下来。 周围吹来阵阵凉风,这时间怎么会有凉风?平时的风不烫人都不错了,农人吞了下口水,发觉事情不对劲,战战兢兢地回过身去,却发现背篓里的草药满满当当。 “怎么了,我替你背着还不好吗?”一道空灵的女声传来。 “既然不喜欢,那就算了。”农人惶恐地环顾四周,没有人,那声音到底是从哪来的? 他想也不想地提上背篓就要往山下跑去,没想到刚走一步便倒在了地上,怎么回事?! 他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一阵刺骨寒意,想爬起来继续走,低头却发现左腿只剩下上半部分,下半部分还在原地,这下把他吓得更是连连呼救,一边喊,一边试图用手远离这里。 紧接着,又是仿佛刀子剁开肉的声音,右腿也只剩下上半部分鲜血淌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不着急,还有左手,右手,还有脑袋啊。 洞玄宗内,新来的女孩抱着衣服和剑匆忙跑出来院落,她的符箓显现的太慢,等来这里拿了东西又费了不少时间,等收拾好东西出来时已经看不到接引师兄了,大概得等一会了,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提着剑走到了一边。 “师妹可是要去往住处,敢问是何处?”女孩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身发现一位蓝衣飘飘的女子站立在飞剑之上,对方微笑着等待着自己的回复。 “啊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师姐我是要去渺烟峰,这个… …” “那还真是巧了,在下也在渺烟峰,姑娘可否愿意与我同行?”女子头戴玉色发冠,气质温润如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让人不太敢对视。 “当然愿意,谢谢师姐。”女孩学着对方的样子站到了飞剑上,抓住了对方的衣服。 感觉到后面的小动作,女子只是微笑着看了她一眼,然后将对方的另一只手也放在了自己的背上。 “不用担心,在下还不至于让人掉下去。”听到对方打趣的话,女孩的脸一下子羞红了,她确实有些害怕,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她抬头看了看比自己高了许多的背影,“原来这就是仙人吗?” 像是听到了她内心的话,女子开口做了自我介绍,“在下岑竹,是你的师姐,已经在渺烟峰修习三年有余了。” 女孩也赶紧介绍了自己,岑竹只是点了点头,她其实不太感兴趣,为了表现的和蔼可亲又体贴,还是说对方这么小就离开家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找自己。 “最好别有什么需要,因为我暂时也没有需要你做的。”她现在在宗门内的口碑相当不错,这全靠她五年如一日的努力,这三年她帮过的人数不胜数,这都是为了以后以防万一,就算用不到,有个好名声也是值得的。 五年多里她除了修炼就是修炼,每个月都去领一次丹药,不过功效一般,而且在她复刻出来以前她有理由怀疑这丹药里有毒,很可能宗门上层将有毒的丹药发给弟子用以控制。 尽管她拼了命地努力,可还是没有到达她的预期,现在不过达到炼精化气中的融合境,就算师傅说什么五年内达到这个境界的已是凤毛麟角,可光是这个洞玄宗她敢肯定就有不少人,自己根本不想当什么人中龙凤,她要的是把龙凤都吞了。 融合境后期,岑竹已经感受到了瓶颈,所以她今天去领了符箓禁制打算开始闭关,太慢了,而且她还不能表现出觉得慢,还要表现的风轻云淡,快憋死她了。 将这位小师妹送到地方以后岑竹拿出符箓就要开启禁制,却听到背后有人呼唤自己。 “许泽兰,你怎么来了?”岑竹疑惑地看着住在另一个洞府的同门。 这人是和自己同一年进入宗门的丹修,自己在她即将炸炉时路过帮她稳住了丹炉,不然非得把她炸飞不可,岑竹还没见过比她脾气更火爆的丹修。 “长老有事,叫你我过去一趟,别贴你那符了,赶紧走。”许泽兰不耐烦地招了招手,转身直接踏上了飞剑。 “长老?好吧。”岑竹只能把符箓放回灵戒内,踏上飞剑与对方一同去往议事殿。 议事殿内同往常一样飘荡着一股药香,许泽兰和岑竹一前一后到达时其余人已经到了,除了他们以外的年轻弟子还有三男一女。 “泽兰,岑竹,你们来了,如此人就到齐了,我也就明说了,此次召你们前来是要你们下山一趟。”身着墨绿绣紫外衣的长老是一位丰神俊茂的中年人,他摸着自己的长胡子不紧不慢地开始解释。 “在北方的秋月镇,出现了妖乱,此地离我们不远,你们都算是能力出众的弟子,此次下山,先去探查,不可逞强。” 岑竹听明白对方这是要他们现在就赶紧下山处理,越快越好,其余几人也知道对方的催促之意,都拱手称是,就这样,六个人匆匆踏上了灭妖路。 岑竹心里一点都不想下山,很麻烦,而且,她看了看周围的这几个人,认识倒是都认识,这三个男的分别是剑修阵修和符修,另一个女孩是法修,除了器修大概是每个师傅手下都来了一个弟子。 “也不知道是什么妖,我还从来没见过妖呢。”男子的语气里有些兴奋,这人是个符修,名叫宋子凌,做事不过脑子,因为口无遮拦被很多人厌恶,这里面当然包括岑竹。 蠢货,又不是什么好事,你兴奋个屁,岑竹微笑着在心里呸了对方一口。 “我也没见过,大家都是第一次下山,应该都没见过。”那个法修女子名叫苏夏冰,容貌不凡,不知道为什么做事有些畏手畏脚,岑竹曾经帮她处理过一个登徒子,因此还记得对方。 “管它什么妖,杀了不就行了,省的麻烦。”许泽兰无聊地剔着指甲。 在岑竹眼里最大的麻烦不是妖而是坐在那的另一个男子,柳华木,这人和自己同为剑修,生的是剑眉星眸,可气质却透着一股阴邪,岑竹从见到他的第一面就知道这小子不是什么好货,果然明里暗里讽刺自己是乡巴佬没见识,一想到对方的修为和自己差不cai多岑竹就恨的牙痒痒。 “希望能顺顺利利早点回去吧。”坐在柳华木旁边的男子是阵修的白月见,岑竹觉得他的名字挺特殊的,白月见平日里为人平和,做事低调,岑竹对他没什么太糟糕的印象。 再靠近镇子就不能用飞剑了,几人只能步行打听情况,从这条街的头问到了尾,也没问出个眉目,说什么的都有,有说是冤魂作祟的,有说蛇妖吃人的,还有说仙人飞升的,乱七八糟,共同点是都说发生在旁边的竺落山上,天色已晚,几人只能先找了离竺落山最近的客栈住下,明天再上山探查。 因为客栈房间不够,最后只定了四间厢房,岑竹和许泽兰住在一起,白月见和宋子凌住在一起。 岑竹将窗户打开,看着不远处被植被覆盖了的竺落山思考,尸体被砍成了好多段,而且还少了三段,这是为什么,那个妖为什么不直接把整具尸体吃了,这样被发现可以晚上许多,难道人肉这么难吃吗? 许泽兰推了推一动不动的岑竹,“你睡不睡啊,你要是还要修就在边上,我得睡了,真不知道你怎么有这么大精力。”说完,她把衣服往地上一扔跳到了床上,不过最后却只占了一半的床。 岑竹盘膝而坐,灵气运转周身,只差一点,突破境界还需要一些冲击,她躺到了空出来的一半床上,许泽兰已经睡着了,她是一品火灵根,这种天赋完全可以说是天才,岑竹闭上眼,将头脑中的思绪重新引到妖物上去。 午夜,一处人家的篱笆墙外翻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快走啊,不然一会被别人发现了!”墙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来了另外两个孩子。 “快来快来,我可没告诉别人!” “等等我啊,我鞋没穿好。” “你们俩能不能小点声,这两天我爹娘管我可严了,要是他们发现了非得把我好打一顿。” 几个高矮不齐的人影渐行渐远。 习惯了不久睡的岑竹一大早起来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其他几人好像还没醒,她便自己先走了出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儿啊啊啊!”一声声凄厉的哭喊让人头疼,岑竹心里骂着朝对方走了过去。 一群人围在那里,拨开看热闹的人群,岑竹这才发现是一个妇女抱着一个小孩的半截身子,粉红色的肠子因为凝结的血液变成了红色,岑竹仔细看了看,都有些干巴了啊,最近天气真是热。 再一看后面还有一个已经昏过去的男人,和一个面前放着两个木匣的女人,女人和男人都面如死灰,目光涣散。 看来死了不止一个,岑竹故意放大了声音从人群中挤过去,边挤边说:“让一让,洞玄宗弟子,可是有人遭遇妖物了?” 人群果然一下子就散开了,人们各异的目光投向这个修士模样,气质不凡的女子,嘈杂的讨论声又传了出来。 “仙人,仙人你一定要为我儿子讨个公道啊啊啊你说说这么好的一个孩子… …”妇女像一下子抓住了救命稻草抱着岑竹的腿不肯放手,看着对方怜悯的眼神更加坚信了仙人会为自己讨个公道的想法。 “真是可怜,你都不知道这天气你儿子马上就要臭了吗还不找个棺材。”岑竹看着对方这幅模样摇了摇头,并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 她蹲下迅速翻看了一下半截尸体,肠子是完整的,看来不是拦腰切断的,和第一个男人不一样,切口犬牙差互,难道是咬下来的?可是为什么没把肠子咬断,有可能是牙齿的缝隙比较大? 岑竹又走向了那个面如死灰的女人,“这匣子里是你的孩子?”岑竹怜悯地看着女人,“不光我的,还有隔壁家的,两个孩子… …”女人并不看人,只是呆滞地盯着地面。 岑竹直接打开了匣子,这个很碎,皮都有些扯下来了,她用手扒拉了几下尸体,果然皮肤都变得十分松弛,眼睛好像爆了一个,大概是戳在哪了,然后是另一个匣子,这个和那两个不一样,这个剩的不是上半截是左半截,皮也很松,看来也是扯过了,岑竹发现这个胃上有几个洞,深度轻松穿过了胃部,也是,人都碎了咬穿个胃不是轻轻松松,又翻了翻,很可惜,其他的内脏上都没有明显的齿痕。 把内脏塞回去,岑竹掐了个诀手中清水立刻把血污冲了个干干净净。 岑竹拍了拍女人的肩膀,对方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她,“你放心,我会为你们报仇的。”女人看着对方温柔的目光顿时泣不成声。 “你是说昨天晚上又死了三个?!”宋子凌张大了嘴巴。 “对,三个小孩,全撕碎了,唉。”岑竹说到这里惋惜地摇了摇头,好像真的在为三个小孩的死亡感到悲伤。 周围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怎么还没进山死的人就增加了,这是逼他们赶紧上山啊。 柳华木叹了口气,看着周围面色不虞的同门说道:“事已至此,今天是必须进山了。” 没办法,其他人点了点头,利落地收好东西,不到中午几人便轻装到了竺落山下。 岑竹抬头看了看茂盛的植被,没什么特殊之处,有毒植株也不多,只能看看深处有没有什么线索了。 要硬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总觉得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挥之不去,岑竹看向许泽兰,果然,对方也捂了捂鼻子,看来不止自己一个人闻到了这股气味。 第6章 妖与人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许泽兰皱着眉头问身旁的几人,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有点像之前炼错了的丹药。”许泽兰在脑子里思索了一圈,没想到其他相近气味的东西。 白月见说闻着像某种东西发霉的味道,岑竹在只觉得像什么东西烂在了地里,“别闻了先,小心是瘴气。”她叮嘱几人不要吸入太多气体,万一有毒可就完蛋了,听了这话几人不再言语,各自念了闭气诀缓步前进。 不对劲,岑竹听着周围的蝉鸣声更加紧张了几分,周围虽然树木茂盛,可由于地理原因多为蝉和甲虫十分讨厌的漆木,按理说不应该蝉鸣声如此吵人,可此地蝉鸣竟然比别的地方还要密集,她认为这应该是妖物所作幻觉,看了看其他几人,似乎无人察觉,许泽兰是丹修,对树木有所了解,应该一会也能注意到,至于其他几个人就没可能了。 “蝉鸣是幻觉,小心行事。”岑竹简短地嘱托一句,她懒得解释。 “还真是,服了,我怎么没发现。”许泽兰终于反应过来了,她从灵戒中快速取出几粒黑色丹药,下一秒,每人面前都出现了一颗,“快吃,我提前准备好的,就猜到有幻觉。”说完她就把自己的这颗塞到了嘴里。 岑竹选择相信许泽兰,她也没办法不信,毕竟她又不会炼药,丹药入口微凉,还有些发酸,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效果立竿见影,蝉鸣声逐渐平息,几人也嗅到了一丝妖气。 “循山而上,看来那妖物是在山顶附近啊。”柳华木眯了眯眼睛,加快了步伐,岑竹看着对方的背影只希望那妖能赶紧窜出来把他给撕了,最好撕得比那小孩还碎,到时候好把他的肠子也扯出来。 可惜一直走到快要山顶,也没有什么妖冲出来,岑竹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真是可惜,正想着要不要换个方式找,只觉心头一动,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灵气,这股气息里夹杂着血气,显然是有邪物在此修炼不经意间流散而出。 “有问题!”苏夏冰直接召出了自己的长枪,寒光凛凛的枪尖直指一个巨石之后。 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敏锐,岑竹手握佩剑向同样严阵以待的几人打了个眼色,示意慢慢靠近,苏夏冰快速掐诀消失在了原地,岑竹知道这是对方去对面探查了,紧接着,一道寒光闪过,巨石碎为两半,苏夏冰不解地站在后面。 “什么都没有,是不是设了禁制?”她看向了白月见,后者已经快步走了过去。 白月见双手在空中快速变化动作,不一会,一道红色血影自地上飘荡而起。 “不是什么很难的阵法,确实是妖族所作。”他将手指放在空中一按,只见原本的山体扭曲变形,分明多出来一个小路。 岑竹暗中记下对方的动作,回去后她也试试,见没人想当出头鸟,岑竹笑了一声直接首当其冲走了进去“不要离得太远。”她再次回头嘱咐几位同门,说罢提剑而走,毫不胆怯,许泽兰紧随其后,她觉得自己没有走在第一个真是丢脸,好像自己怕了一样。 只见小径是凿山而入,并不狭窄,岑竹走着也并不需要弯腰躬身,只是没有光线,几人没带火把,只能法术照明,一直走了半天,岑竹感觉妖气越来越重,腥臭味也随之而来。 “好腥,感觉像好几车鱼堆到了一起。”宋子凌捂着鼻子,竟然忘了自己可以闭气。 岑竹本想提醒对方,却只觉杀气袭来,一转身躲了开,侧头一看,刚才站立的地方果然竖着一根羽毛,颜色深蓝而泛光,如果不是在这里她肯定要捡起来放到灵戒里,杀气袭来的地方此时空空如也,许泽兰已经把那里的石壁划了个稀巴烂,是自己太慢了,岑竹咬了咬牙,敌在暗我在明,这种情况可不妙,转身发现柳华木运转灵气感受着周围的细微变化,几秒后头也不回地冲到了前面,破开了左侧的石壁,露出一片空当。 见有人愿意当出头鸟,岑竹也乐的放松,跟在后面跳了进去,原来几人不知不觉间已经越走越低,这里竟然是一片范围不小的天然溶洞,白月见似乎发现了什么,在周围的石壁上摸索着,“不应该啊,这不是妖族的手笔 ”他嘟囔着去看更远的石壁,却猝不及防地被岑竹拉了回来。 一声尖厉的啸叫传来,头顶的白色钟乳石竟然逐渐变色,一只体型硕大的兽首蓝羽鸟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不对,岑竹虽然立刻出剑,心里却认定杀人的不是这鸟,它的牙齿和尸体上的齿痕根本对不上。 “缚行!”只见几道符箓自宋子凌手中飞出,直奔那怪鸟而去,苏夏冰则负责将它压制在尽可能小的范围内。 “好潮湿。”岑竹觉得周围的水汽似乎猛然增加,几张湿淋淋的符箓掉在了不远处。 该死,果然有其他妖在,岑竹将已经破开对方血肉的剑猛地拔了出来,在哪,她寻找着周围不寻常的地方,下一秒,飞剑刺入了怪鸟身后的水帘。 “小心。”许泽兰祭出自己的金钢伞挡在岑竹身前将速度极快的水箭拦了下来,水滴砸在伞上犹如刀刃碰撞。 “我讨厌不请自来的土匪。”一个无嘴女子慢慢浮现在了众人面前,她的头发均如蚕茧般裹在身上,与兽首怪鸟并无二致的羽毛构成了她这副蚕茧的下半部分,眉目含情却没有嘴巴,给人一种诡异感。 女子出现后那巨鸟更是不顾受伤地疯狂攻向几人,飞出的羽毛深深嵌入了石壁之中。 “好了!”随着白月见一声高呼,岑竹和其余几人一同与对方拉开了距离,金光自地上的符文图案上亮起,几张血迹未干的符箓立即飞到了阵中。 “滚出去!”在女子的脸上猛然出现一张开裂直至下颚的嘴时,岑竹的剑已经刺进了被蓝羽覆盖的胸膛,“真是可惜,一会绝对要拿几根羽毛。”岑竹眼看着苏夏冰的长枪已经带着紫色火焰飞向了女子,下一秒整个人却被掀到了地上。 女子展开了她那两双巨大的羽翼,羽毛下竟然是还未吃完的尸体残骸,她的头颅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带着血液的羽毛铺天盖地地刺向了几人,岑竹想都没想直接站起来将面前的羽毛斩向了别处,却听见几人向后退的脚步声,一个分神,差点就被羽翼打了个正着。 “去哪?!”岑竹实在不理解几人怎么能未战先怯到这种地步,最好别让她知道是谁先打的退堂鼓。 “岑竹,先退出去吧!”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什么,退,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想逃?!”许泽兰被柳华木扯着衣服往后拽,她做不出临阵逃脱的事,传出去她的脸都丢完了。 岑竹不甘心地挥剑将迎面而来的羽翼破出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那妖物被激怒竟直接咬向她。 该死,岑竹只能跟着往后退,却觉得有什么挡住了自己,那是一双苍白纤细的手,视线往上,岑竹看到了自己厌恶的那双眼睛。 “活·该。” 石壁复原成了一开始的样子,没有缝隙,没有缺口。 岑竹只觉得气血翻涌,好啊,竟然算计到了自己头上,伸出两指抹过剑刃,鲜血竟然在剑刃上悄然消失了,将浑身灵气运转到了极致后紧盯对方等待行动后露出的破绽。 没什么耐心的岑竹等了一会不见对方行动本想直接冲向女子,却发现对方此时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头颅也转回了以前的角度,“啊呀,怎么回事,怎么就剩下你一个了呢呵呵呵。”女子掩嘴轻笑了几声,好像在嘲笑岑竹的可怜。 “没办法,一群废物,让你见笑了哈。”岑竹也不恼,她还没和妖说过话,看来对方和人的心智没什么不同,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了个点子,将剑放了下来,还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拱了拱手。 “在下和几位同门多有打扰,先在这里和姑娘道歉了。”果然,那妖似乎是没想到她会突然转变态度,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半晌,将头向岑竹靠了靠。 “果然,气味好像不太一样呢。”女子又用鼻尖嗅了嗅岑竹,眨了眨眼睛,岑竹发现这妖还真是容貌不俗,丹凤眼远山眉,若不是嘴巴裂到下颚,定是位绝色佳人。 “在下来此叨扰也只是奉命行事,两败俱伤不如互利共赢,姑娘看怎么样?”岑竹其实也不知道这妖究竟和人的思考方式一不一样,不,其实正常人应该不会和对方讲道理吧? “什么共赢,你讲话很难懂。”女子皱了皱眉,好像对岑竹文邹邹的说法方式有些不满。 “那我就直说了,我听说妖吃人是为了修行,吃了有修为的人自然会比吃普通人修行的更快,我可以给你修士,就是刚才和我一起的那种,只要你要,我就送给你。”岑竹注视着对方比常人更有神的双眼。 “真的假的啊,你们刚才还要杀我?”女子将身子往后推了推,下一秒,羽翼就到了岑竹颈边。 岑竹只是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就是这一眼,女子却好像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物。 “好像啊,真的好像。”女子的翅膀化成了双手,缓缓地捧住了岑竹的脸。 “我答应你,不过你要给我立誓,不然万一你反悔怎么办。”女子的嘴角慢慢闭合到了正常大小,羽毛褪尽,变成了一个以发为衣的普通女人。 “没问题,岑竹在此立誓。”还不等岑竹说完,只见女人突然喊了一声,转身在奇石挡住的角落里翻翻找找。 “这个,你用这个。”她将一个有些破破烂烂的卷轴递给了对方,转身又去翻找。 岑竹看着对方的背影有些语塞,这妖难道不怕她趁现在一剑捅死她吗?不过她倒也没想着这么做,将卷轴展开,映入眼帘的竟然是“血盟”二字,这地方怎么会有血盟书? 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女子拿着一个戒指走了回来,“我看到过之前的主人说这个是做什么用的,就是发誓的,将血按上去就行了。”像是要给主角做示范一样,她将手指刺破率先按了上去。 “该你啦!”女子期待地看着岑竹。 岑竹将血盟书反反复复看了几遍,没什么问题她只需要给这妖一百个活人就行,而且对方会听从她的调遣,没什么难度,想到这里她也将手指划破抹了上去,有了血盟,这妖还可以有别的用处。 有了立誓双方,血盟书立即开始自燃,不一会,连灰烬也不剩。 “给你这个,我可以住进去,不过也得滴血,我的血没用。”女子将戒指递了过来,是一枚造型古朴的绿松石戒指。 岑竹将信将疑地将血滴了上去,没想到还真是一枚没有认主的灵戒。 “那个,怎么称呼?”岑竹摸着戒指感觉自己有点占便宜。 “铜镜。” “我是说,嗯,名字?” “对,铜镜,主人就是这么叫我的。” 奇怪,岑竹没想到对方会是个镜妖,毕竟刚才怎么看都是只成了精的鸟。 “不是,这个只能说明你是面镜子,不是你的名字。”岑竹耐心给对方解释。 “怎么这么麻烦,那我现在想一个。”女子皱着眉开始思索给自己起一个什么名字,可惜刚苏醒不久的脑子里乱糟糟的,记忆杂糅在一起,让人头大。 “不能叫铜镜,就叫镜铜吧!”女子一拍脑袋,决定把字颠倒一下作为名字。 “好吧,你觉得行就行,铜字改成瞳孔的瞳怎么样,这样更好一些。”岑竹觉得镜铜还是不太像人名。 “随便,那就瞳孔的瞳吧。”镜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对了,你说的主人在哪啊?”岑竹担心还有人会突然跳出来杀她个措手不及。 “去无色界啦,主人早就离开这里了,当时我还是一面镜子呢。”镜瞳摇了摇头,她其实也记不太清楚主人的样貌了,只是模模糊糊地觉得和眼前的女人有些像,主人离开之后她在这独自呆了很久,直到主人留下的这只鸟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她也终于能化出人形在这里活动活动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出不去,直到上一个月圆之夜,她终于附在这鸟的背上离开了山洞,她当时一眼就看到有人在鬼鬼祟祟地在附近到处乱摸,而且看起来很好吃,然后就发生了让周围人心惶惶的食人事件。 岑竹点了点头,她没想到此地竟然真是仙人洞府,只不过因为这位洞府主人飞升时让周围物品沾染到了因果才得道化形。 “我有个想法,现在他们一定正试着打开禁制再次进来,一会你听我安排,知道了吗?”听到岑竹下令,镜瞳果然立刻点了点头,那动作颇像某种小动物。 白月见已经是急得满头汗,他刚才就觉得这洞里的阵法和外面的不一样,更为精妙而且也不似妖族手法,没想到竟然还能自主复原,现在岑竹在里面生死未卜,一刻都不能耽搁。 终于,眼前的符文如同活了一样像四处散去,白月见和许泽兰一同挤了过去。 许泽兰果然瞧见岑竹身上血迹交错,不等对方开口一把丹药已经塞了过去,好悬没把岑竹噎死。 “我没什么问题,那妖,不知道去哪了。”岑竹将嘴角的血迹擦掉,扶着石壁站了起来。 柳华木看着对方虚弱的样子顿觉不妙,他本以为对方怎么也能和那妖鱼死网破,可现在那妖逃了,岑竹也没死,自己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看清楚是谁挡的,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得了,没死就行,先回去养伤,之后再斩不迟。”许泽兰让岑竹扶着自己,她本想直接背着对方,那样行动也快,可对方太高,她太低,要是蜷缩着伤口很容易裂开,只能慢慢扶着走。 岑竹低着头,脸色灰白,柳华木见她没有看自己只当当时混乱之中没有发现问题,却也不敢在对方前面走,生怕错过什么动作,在队伍最后紧盯着岑竹。 眼看着就要达到洞口,柳华木却闻到了一股血腥气,有风吹的发丝微动,还未等他拔剑,一排尖利的牙齿已经刺入了他的脖颈。 扯断人脖颈的声音和砍断野猪头颅没什么区别,岑竹被许泽兰放开后摇摇晃晃地拔出那把刚才没有用上的剑,她微笑着看向已经快要人首分离的同门,其他人已经冲向了镜瞳,很好,就在镜瞳和柳华木身躯前后重合的一瞬间,一把剑贯穿而过。 “活·该。”她如是说道。 第7章 了结 苏夏冰快速掐诀,用金丝将那妖的喉咙牢牢锁住,宋子凌以血作符写地飞快,他们都没想到一个“重伤”的妖会选择再次杀出洞府,还杀了柳华木。 岑竹那贯穿的一剑让妖的腹部开了一个口子,鲜血将羽毛完全染成了红色,几人合力将血流不止的妖向后逼退,等到一进入白月见布好的阵中岑竹便猛地上前提剑插进了妖的胸口,很快,那妖在痛苦的哀嚎声中失去了心跳,身体也变得冰冷。 洞口处,几人一言不发,本来只是查探妖乱,没想到现在却死了一个,这下回去要怎么交待可好。 “怪我,当时没能直接杀了那妖。”几人中看起来伤势最重的岑竹愧疚地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胡扯,当时你一个人在里面重伤这妖,我们几个在外面,怎么看都是我们几个的问题。”许泽兰将手边的石头扔了出去。 “对啊,当时太危险了,换我在里面肯定早死了八百次了。”白月见无奈地叹了口气,幸好岑竹是自己活下来了,要是,要是真死在了里面,他们几个就是直接导致对方死亡的凶手。 “要不,咱们说柳华木是因为单独行动被禁制困住然后遇到了妖物 ”不知是谁低声嘟囔了这么一句。 许泽兰立马提出抗议,说这是侮辱她的人格,可宋子凌问她打算怎么和长老说时,她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她本来是想说承认怎么了,可柳华木是剑修长老最看重的弟子,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地看向了岑竹,她的修为不比柳华木低,可却始终没有柳华木一样被自己的师傅看重,许泽兰始终认为岑竹比那个姓柳的势利眼出类拔萃多了。 “那你说该编个什么故事才能让长老相信?”许泽兰反问默不作声的几人。 “我有个想法,就说柳华木走在最前面,感受到妖气后提剑跑进了洞府,我们紧跟其后,却被恢复的禁制挡在了外面,等打开后,柳华木已经死了,那妖自然也被他重伤,然后偷袭我们不成被合力而杀,就算是其他师兄师姐来查,禁制也对的上。”沉默了半天的苏夏冰突然开口,岑竹暗自挑了挑眉,心想真是没白让我替你打人。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来是暂时没想出什么更好的法子,就这样,几人统一了口径,岑竹起身要帮忙把柳华木的尸体捡起来,被旁边的许泽华按了下去,又是一把丹药塞了过来,“歇着吧,我和白月见把他裹起来埋了就行,病号起什么起。”说着和白月见一人捡起了柳华木的一半,白月见想了想将柳华木的玉佩和灵戒摘了下来,这样也算是给长老一个信物。 收拾妥当的几人回到镇子上时被百姓认了出来,一个妇女挤开欢呼的人群冲到了岑竹的面前便要下跪,岑竹赶忙拉住了对方,“这是做什么,可受不得如此大礼。” “谢谢您,谢谢您啊仙人,您真的给我的儿报仇了啊!”妇女抹着眼泪,她没想到那日和自己说话的仙人真的杀了那吃人的妖怪,这才是真的神仙啊! 旁边的百姓也都将家中财宝递向了手足无措的几人,高呼仙人保佑。 岑竹示意众人快些离开,看着这些以为遇到神仙的人暗觉可悲可笑,他们眼中的仙人刚刚还在为了掩盖同门死亡的真相焦头烂额呢。 回到宗门的几人站在议事厅外迟迟不敢推门而入,岑竹见几人胆怯,便大踏步上前推开了大门,同时大声说道,“弟子岑竹,今回宗门领罚!” 听到岑竹毫不畏惧的声音,几人皆是一惊,跟在她的身后进了门。 “退后!”岑竹突然伸出右臂喊道。 随后一根长鞭袭来直接抽到了站在最前面的岑竹身上。 “长老,不是她的错!”许泽兰看着又添新伤的岑竹忍不住站起来站在了对方前面。 “我让你们去探查妖乱,竟然能把人探查没,我该怎么说你们好?!”和走时并无二致的长髯长老自殿内缓步走出。 “到底是怎么回事,说说吧。”看着长老又开始摸自己的胡子,岑竹松了口气,这老不死的下手是真重,幸好自己本来没受什么伤,要是真伤成看上去那样,这老头一鞭子非得给自己抽个半死。 许泽兰二话不说开始讲编出来的遭遇,见长老有问题,白月见赶紧走到前面解释确实是特殊禁制,外面是妖族禁制,洞府内却是限价禁制阵法。 说完,把柳华木的玉佩和灵戒递了上去,顺便还给了一根那巨鸟的羽毛。 长老摸着那根羽毛思索了一会,便随手扔了回去,“这些东西都给你们南长老吧。”南长老也就是负责教习岑竹和柳华木的剑修长老 。 明白这事就算过去了的几人连忙退了出去。 “你傻啊,跑那么前做什么?”许泽兰右手掐诀,顺着岑竹身上的鞭痕写着什么,不一会岑竹就感觉刚才还火辣辣的鞭痕变得清凉,也不甚疼痛了。 “死了一个人,长老肯定要发火,总有一个人要站在前面。”岑竹笑了笑,似乎觉得自己替大家挨一鞭子也没什么好说的。 站得最靠后的苏夏冰和宋子凌几乎抬不起头来,都是修道中人,对方的觉悟比自己高了不知几个层次,竟然愿意替他人受无妄之刑,这到底是怎么样的慈悲之心才能做到的事? 回到茅屋,岑竹拿出了镜瞳给的灵戒中的符箓,又在外面贴上禁制,确认外人无法感知这里的气息后才让她从戒子里出来。 镜瞳还不太会穿衣服,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周围的一切都让她十分好奇,这是什么?剑谱?不感兴趣,断剑?好破,岑竹盘膝在床上运转心法,全心突破。 镜瞳把屋里的东西摸了个遍后直接躺到了地上,那个修士吃起来果然比普通人好,不过从土里刨出来时都有泥了,虽然岑竹给自己冲了冲,可她总觉得还是有点泥味。 好无聊,怎么人们都老是这样坐着呢,记忆又稍稍回拢了一些,她想起自己的前主人也总是这样坐着,主人走后她也学着这样坐着,但是没感觉有多舒服,主人留下的书里也有很多人这么坐着,可惜那些书都烂掉了,不过在烂掉之前,她也终于学会了一部分书上说的东西。 对了,记得有一本书,镜瞳猛地想起了一本书。 差一点,岑竹感觉不知为何附近的灵气有些稀薄,难道是宗门的灵气还不够?怎么可能? 一股与周围灵气截然不同的灵气进入了身体里,这股灵气比其他的灵气都更要霸道,在经脉中横冲直撞,似乎要和这具身体拼个你死我活。 岑竹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就对了,这样的灵气才能让人修炼更快,那些灵气都太温和了,太慢了。 镜瞳又将一缕薄烟吹向了岑竹,她能感觉到对方在不断地变化,这种变化让她感觉很好玩,于是再次吐纳,灵气入体又流出。 如此重复了无数次。 就当她又打算将薄烟吐向一动不动的岑竹时,忽然感觉对方身上一阵如潮的灵气涌出,她赶紧全部吸收,镜瞳好奇地靠近了一些,她不知道对方怎么会突然涌出这么多灵气。 两双眼睛对在了一起。 “你在做什么?”岑竹不解地看着快和自己脸贴脸的女子。 “你刚才突然流出来很多灵气。”镜瞳的鼻尖动了动,好像在确认她还会不会再制造出灵气。 “那是因为我突破了。”岑竹笑着跟对方解释了一下是怎么回事。 “你说突然有别的灵气,是不是,这个?”镜瞳在对方眼前吐出一缕烟雾。 岑竹愣住了,她没想到刚才的灵气就是对方吐出来的,这到底是什么原理? “这是书上说的,书已经烂了。”镜瞳无奈地耸了耸肩,主人剩下的东西不多,好像还有一个 “这个,这个你应该有用吧,作为你带我出来的谢礼。”岑竹眼睁睁看着对方凭空拿出了一把长剑,“你也有灵戒?” “当然有。”镜瞳毫不遮掩。 岑竹说了谢谢接过长剑,仔细观察着,剑刃锋利,哪怕沉寂了不知多久也依旧寒光慑人,剑身上刻着繁复的花纹,剑柄缠着金丝,看来这位主人身份不俗。 “你的这位主人离开时没有带剑?”岑竹顺手挽了个剑花,没想到这剑还挺顺手,只是剑柄冰凉并不像普通剑一样能被沾染温度。 “她有好多剑,平时只用其中一把,这把我从来没见她用过。”镜瞳的记忆里主人用的是一把通体乌黑的剑,没有装饰也没有刻字。 提着新的佩剑,岑竹走出茅屋又开始练习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的剑法,一进一退,剑随心动,竟然比之前的那把剑还要与自己相和,好像已经与自己同行了许久。 不能让其他人发现,岑竹将剑收回了灵戒中,还是用自己那把旧佩剑,再怎么提升修为也不能懈怠,她这几年雷打不动地练剑,怕的就是一时懈怠后急流勇退让别人甩到身后去。 “真想把他们全杀了。”一想到周围人的样子,岑竹就感觉心烦,她不觉得自己的心性有什么问题,其他人口中遇到的心绪杂乱而导致的瓶颈她从来没有遇到过,剑的想法有什么难理解的?剑被铸造出来就是为了掠夺生命,杀就是剑的意志,就这么简单,难不成还能是什么为苍生立命之类的?剑就是剑,那种高洁的志向不过是那些伪君子强加的。 镜瞳无聊地看着岑竹一遍遍练剑,一次次打坐,每天如此,丑时起床亥时休息,这种日子快赶上她还没化形的时候了,难道对方都不累吗,不感觉无聊吗? 到了后来,她第五十二次软磨硬泡求对方带她出去遛弯也以失败告终,“你可以自己去。”开什么玩笑,周围全是修士,一不小心被合力绞杀怎么办,她只能又开始祈祷突然有其他人出现然后给岑竹一个不得不这种无聊生活的理由。 “快来人吧,嗯?!”镜瞳正飘在空中试图把身子扭成麻花时只听一道破风声。 “郑师兄?”岑竹向来人拱了拱手,心中疑惑对方为什么突然来找自己。 “岑师妹,许久不见,剑法又有所精进啊。”来者是一位剑眉星目仪表堂堂的蓝衣修士,也就是岑竹的师兄郑扶光,他也是除了死去的柳华木外最被师傅喜爱的徒弟,一品金灵根,除了有些优柔寡断外几乎找不到瑕疵。 “跟师兄还差得远。”岑竹苦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对方宝石镶嵌的金玉发冠眼神一暗。 真是一位贵胄。 “师妹真是谦虚,不瞒你说,我此次前来是为了宗门大试,想必师妹你也知道,就在下月初八,师傅的意思是让你我和你南师姐一起前去试试,你看如何?”郑扶光微笑注视着岑竹,他对这位师妹的印象很好,刻苦又和善,品行与自己相比只高不低,恐怕过不了多久修为就能赶超自己这个师兄了。 “当然可以,只要师兄师姐不嫌我拖后腿就好。”岑竹笑着有些尴尬地将头扭到了一边,似乎真的在为自己的修为感到羞愧。 “怎么这么说,万不可看轻自己。”郑扶光没想到对方竟然怕拖了自己后腿,觉得有些好笑,这种心思倒是和自己家中的小妹有些像,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感到有些伤怀,已经很久没能去家中看望父母小妹了,也不知道大家是否安好。 “明白,谢师兄信任。”岑竹忙又鞠躬,就是旁人也能看出来她对这位师兄的敬重。 “好了好了,你我之间不必如此,那我也就不打扰你修习了,下月初八在存灯殿会面,我还要去知会你南师姐,先告辞了。”郑扶光说罢踏上飞剑转身离去,他还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见到对方,毕竟这位南翠微不是在闭关就是在闭关的路上。 等岑竹独自走入屋内,镜瞳才从灵戒中跑出来,刚才那人吓了她一跳,都忘了自己可以钻到灵戒里,直接趴到了床下,弄得一身土。 “宗门大试是什么,是不是可以出去了?”她可听到了对方说的,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但显然需要离开这个茅屋。 “就是一群人聚集在一起打架,最后打的最厉害的一部分去一个地方找秘宝。”岑竹简洁地解释道。 宗门大试二十年一次,一共选出八十人进入沧溟秘境,不分派别,抽签对战。 刚才郑扶光来找自己的意思无非是师傅想让自己弟子里比较有能力的几个提前准备,如今他的弟子最多,但是泯然众人矣的在这几个长老中也最多,资质平平的弟子指望不上,就只能寄希望于优秀的弟子别发挥失误。 “而且也出不了宗门,只是换到另一座山上,你也不能出来,到了那里我可保不住你。”岑竹一盆冷水浇灭了对方的热情。 镜瞳顿时嘴角垮了下来,期待了半天结果自己不能出去,这也太倒霉了,不过起码能离开这了,也算不错。 “那你能赢到最后吗,就是进那个什么秘境?”镜瞳期待地看着把剑放好的岑竹。 没想到对方只是淡淡地瞥了自己一眼,直接开始打坐。 还以为听不到回答的镜瞳垮着脸正打算坐到一边开始修炼,却听见对方慢悠悠地开口说了一句。 “放心,进不了我死。” 第八章 擂台 郑扶光来到存灯殿前时只见其他两人已经到了。 “郑师兄。”较高的女子微笑拱手,面色淡然。 “来了。”另一凤眼女子也拱了拱手,只是表情冷漠,让人感觉很有距离感。 “不好意思,岑师妹,南师妹,我来晚了。”郑扶光有些不好意思地向两人行礼道歉,毕竟是自己耽搁了时间。 “无事,我们也等了不久。”南翠微不等他再多说便一挥手唤出了飞剑,无言催促两人赶紧动身,别浪费时间。 岑竹将视线从对方身上收回,和郑扶光交换了一个眼神也赶紧召出飞剑跟在了南翠微身后。 这女的太强,自己现在可不敢触了她的霉头。 看着这位同门衣袂飘飘的背影,她只感觉一阵无名火起,要是自己的灵根再好一些… … “剑修郑扶光,南翠微,岑竹已到。” 几人跟在记事弟子身后一人从桌上拿了一块玉牌,所有玉牌都倒扣在桌上,拿到什么分组都是随机,若想投机取巧就会被后面的弟子直接扔出去。 “你们拿到的什么?”郑扶光看着自己写着碎碧的玉牌问站在身后的两人。 “扶摇。”岑竹冲他晃了晃自己的玉牌。 “碧烟。”南翠微依旧冷面。 “看来咱们是碰不到彼此了,这样也好。”郑扶光心里松了口气,他根本不想和自己的师妹兵刃相向,虽说都是点到为止的比试,可不想就是不想。 岑竹早就做好了打算,要是和这两人遇到就麻烦了,以她现在心动后期快到灵寂的修为,不说在同年弟子中无人可敌也算得上难逢敌手,可要是遇到这两人自己就真是输也不是赢也不是了。 岑竹的想法就是先杀进那五十人的范围,确认没问题后再找个实力在融合境后期的人故意卖个破绽输给对方,非要争个第一在这种比试上没有必要,毕竟第一名和第五十名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既然如此她还拼死拼活做什么?而且自己对别人宣称自己刚刚突破融合境,为的就是不被其他人注意到,好让自己的行动看起来更合理。 和两人分开后岑竹将几个擂台都好好观察了一番,一共五个擂台,分别为碎碧、寒酥、扶摇、碧烟、纤凝,正式开始后点名上台,阵修和丹修因为弟子太少,而且也不适合这种比武,只让长老选最优弟子入选八十人。 岑竹看着还在不断走入的人群,暗自怀疑,“这宗门有这么多人?看来还真要空闲时多四处看看了。”她没想到自己心里相当一般的宗门竟然有如此多弟子,看来还是想要逃避徭役的人多啊,因为要求的是修仙者不用服徭役,所以才会有如此多人试图踏入仙途,不过宗门也不是没有要求,一年内还没有引气入体的视作灵根太差,自动被扫地出门,即便如此,也还是有无数人想试一试。 收回目光,三天,这三天不知道要对上多少人,岑竹长出一口气走到了刻有风吹柳条水起安稳的擂台下,这就是她抽中的扶摇台,不知道自己是第几个走上… … “第一组,剑修岑竹对符修章景雪!” 岑竹感觉自己难得的噎住了,这运气也太差了,竟然第一组就能抽到自己,这下可好,也省的观察了。 钟声一响,宗门大试开始。 岑竹拔出佩剑一跃而上,那个名叫章景雪的符修也已经飞身上台。 符修可不是只会画符的修士,符箓之能好比一件法器,只不过法器的功能有限,符箓的能力由画者而定。 章景雪没想到自己成了第一个上台的倒霉蛋,不过进来一会就要对上师姐,而且。 她抬头看了看缓步而行的岑竹,怎么看对方都比自己有把握的多,不说别的,光是气势就和自己师傅差不多了,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岑竹,赐教了。”岑竹微笑着点头,示意可以开始。 “章景雪,赐教… …”章景雪感觉已经看到了自己飞下台的样子了。 一声令下,岑竹箭步冲向对方,脚步变化如影,一剑刺穿了刚刚出现的符箓,这人怎么回事?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时候她怎么好像在走神? 懒得想对方是怎么回事动作慢成这样,岑竹抬手用剑气斩断了符箓之间的灵丝,一个转身飞起一脚把对方踢到了台下。 看来自己运气还算可以。 岑竹快速运气跃到了台边,扯住了差点直挺挺掉下擂台的对手。 “没事吧,没控制好力度,抱歉。”岑竹冲对方歉意地笑了笑,好似真的在为自己踢飞对方的一脚道歉。 “啊,没,没事,不,那个,没事。”章景雪只觉得舌头都不受控制,羞得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一组,剑修岑竹胜!”随着嘹亮的一声,岑竹又回到了台下。 看来这种层次的人还是不少,岑竹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相当一部分是在开光境到融合境之间,怪不得那女孩那么紧张,恐怕是才入宗门不久,赶上这比试也就直接来了,就算不遇上自己也估计打不过三轮。 之后的几轮也都结束的很快,本来还觉得三天比不完,现在看来真是绰绰有余。 灵戒中的镜瞳要是能出来就好了,对方的灵气还能让她在下一轮上台前修炼一会,可惜了,自己还没找到能让妖伪装成人藏匿气息的法宝,其实她根本没什么法宝,老不死的不肯给她法宝,也没有家道显赫的背景,法宝哪有那么容易找。 越想越乱,岑竹干脆闭目养神,周围灵气聊胜于无,但能积累一点是一点吧。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熟悉的声音响起。 “剑修岑竹对剑修钟齐虹!” 终于轮到自己了,岑竹平静地站在台上,对面的男子和自己同为剑修,说不定能有些真本事。 “岑竹,赐教了。” “钟齐虹,请赐教。” 这次岑竹没有选择主动出击,而是等着对方行动。 轻巧地把直冲命门而来的剑挑开,不等对方反应剑气就已经把他的衣服割开了,毕竟是同门,岑竹不想弄的太难看。 劈刺点撩,通通不行,截抹提扫,更是糟糕。 太慢了,太慢了,她开始觉得对方压根没怎么练剑,怎么能做到一举一动都这么僵硬,好像和自己的剑是刚认识的一样。 得了,就这样吧,差不多了,已经厌烦了的岑竹决定结束这场比试。 霎时钟齐虹只见对方的剑竟如同灵蛇一般缠臂而上,随即膝盖一痛,跌倒的同时剑尖也刺过了喉咙。 死,死了?! 半晌,宣报对方获胜的声音响起,他才赶紧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没事,连血都没流,转头再一看,与脖颈紧挨的地面上被刻出一道剑痕。 差之毫厘也不过如此吧? 感觉到投来的目光,岑竹表面上依旧温柔淡然,此时心里却大感不妙,她忽然想起自己漏了一环,随机比武,等到了几轮以后,自己要是遇到的第一个后胜了,第二个该输了可境界却是比第一个低的怎么办? 岑竹没了心思再闭目养神,一边看着台上比试的细节,一边在心中思索胜法和败法。 “法修窦思琼对剑修岑竹!” 终于来了,这次算来应该是倒数第三次上台了,赢三次,输一次,应该就差不多可以进八十强了。 没问题,岑竹抬眼看向来人,不管来谁都要照赢不误,就凭这把旧剑,我也能把这群废物全部杀下台。 “剑修岑竹胜!” “剑修凌跃对剑修岑竹!” “剑修岑竹胜!” “器修周岁时对剑修岑竹!” “岑竹胜!” 周岁时捡起掉在地上的锏,忍不住叹了口气,一路过关斩将走到现在结果还是失败了。 不是他不想赢,实在是从修道以来都没见过这种招式这种速度,他总觉得刚才对方压根没拿着剑,只是手臂变成了带刀刃的,不然剑怎么可能那么巧妙地无孔不入,自己每次想攻其弱点那把剑都能将他的锏挑走,最重要的是,他总觉得这女人根本没用全力,那双蛇目始终淡然地看着自己,好像根本没什么斗志,难不成是用了什么秘宝? “没事吧?”正要去拿另一只锏,却见已经有人替自己拿了起来。 岑竹拿着对方的锏微微颔首,见对方迟迟不伸手去接便又往前递了递。 这男的也算还行,只是进攻太过死板,就算书上是这么写的也不能完全照搬啊,对手又不是都和书上写的一样,一味恪守成规还能练成这样也算不错了。 刚想再说几句没想到那男人却好似被什么惊到了,抢过锏便头也不回地下了台。 没想到这人还挺没礼貌。 岑竹在心里撇了撇嘴,想着下一场该怎么输。 也不知道那两个人怎么样了,岑竹想到这里干脆走到了其他台下,等了一会还真让她等到了南翠微的比试。 “剑修南翠微对剑修李月明!” 长身玉立眉目如画的南翠微光是往那一站都让人觉得被其光芒灼伤,不过与她对峙的李月明也不是泛泛之辈,虽然修道时间不长,可进步不慢,她对这位师弟也有所听闻,脾气倒是和南翠微有些像,颇有些自恃清高的意味,也因为这点在同门里评价两极分化。 这下真是针尖对麦芒了。 不一会两人便缠斗到了一起,南翠微使一把玉色长剑,听说是她母亲给的生辰礼,品质不俗,李月明用的是一把玄铁长剑,也是家中长辈所赐,岑竹看到这两人的武器就想吐。 两人虽出身性格都有些神似可剑法风格却截然不同,南翠微攻势凌厉,几乎称得上上是倒山之势,压的主攻四两拨千斤的李月明快要抬不起剑,再怎么想找破绽也抵不过对方以力破巧,不等他向对方的破绽出剑,南翠微就已经变了位置。 也亏的他能坚持这么久,岑竹看着南翠微一剑挑飞对方佩剑转身回了扶摇台,本来还想再看看郑扶光的,但估摸着也快轮到自己了,还是算了。 看来自己也得再抓紧练练了,要是对上南翠微自己还真没有十足十的把握能赢,岑竹想着看向擂台,却发现一团黑影高速冲自己飞来。 “什么玩意?!”岑竹慌忙蹲下。 只听嘭的一声,身后一个反应不及的修士被黑影撞翻在地。 定睛一看这黑影竟然是一个人,岑竹立马扭头看向擂台,只见一个挑眉青年轻蔑地看着台下,好像在嘲笑这群人的狼狈。 “不好意思啊,力气用大了,没想到你一点都没挡住。”他嘴上这么说,语气却十分嘲讽,言下之意就是自己的对手太弱,根本不应该和自己同台竞技。 岑竹帮着把那个扔下台的修士扶了起来,交给了一旁的师兄示意带着去休息一下,她感觉那青年正盯着自己,敌意不能再明显,她在脑子里搜寻了一遍,确认没和这人有过什么过节,这人叫什么来着?好像是什么唐… … “剑修唐君九对剑修岑竹!” 唐君九听到自己连着打两场也一点不急,在台上活动了活动手腕,等着这个叫岑竹的人上来领败。 没想到刚才台下忙着扶人的女人走了上来,搞什么,还以为这女的是来这闲逛的丹修,结果竟然也是和自己一样的剑修,而且,唐君九皱了皱眉,自己怎么看不透这人的修为,难不成是用了什么法宝? “岑竹,赐教了。”和刚才一样行礼,拔剑。 岑竹漠然看向对手,虽然她很讨厌这个叫唐君九的废物,但是她不想改变计划,反正在秘境里生死不论,到时候再杀这小子也不迟。 见招拆招,几番试探下来,唐君九也不敢再随意应对这女人,对方的招式怎么看怎么别扭,他怎么不记得门派给的剑法里有这种东西,脚步飘忽不定,剑风角度怪异,要不是确认对面是自己同门,他肯定要拿出锁妖符贴对方身上试试。 不过就凭这也想赢过自己实在是可笑,想到这里,唐君九手腕一翻长剑从空挡中迅速穿过直奔岑竹胸口,果然,对方躲闪不及慌忙提剑挡下,再一撩的同时以气为剑刺向她的面门,两人身形相近出招速度也差不多,一时间台下的人分不出两个快速移动的蓝色身影谁是谁。 差不多了,时间再长有点麻烦了,想到这里,岑竹故意装作被对方的战术打乱节奏,只听叮当一声,长剑落地,自己终于输了。 看着更加气盛的唐君九,岑竹不气不恼,仍然微笑着和对方道别,她就是要让对方飘飘然,让对方觉得自己的能力在他之下,这样才好在秘境里杀他个措手不及。 “你怎么输给这瘪犊子了?!”没想到刚走下台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许泽兰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大力推了她一把,“你是不是傻了,还是吃错药了,我不信你打不过他,这小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一天练剑的功夫顶他半月,你别告诉我你真吃错丹药了!”也许是实在不相信岑竹会输给这种人,她竟然直接开始判断对方究竟吃了什么劣质丹药。 “是我太紧张了,心性不行,没吃错丹药。”岑竹哭笑不得地把对方的手扒拉下来。 “紧张个屁啊,这有什么好紧张的?”许泽兰如果不是丹修估计得争这次比试第一争个你死我活,她向来不惧争斗,也不理解别人为什么会怕。 “算了算了,反正你也合格了,等进了秘境最好别让我遇到这小瘪犊子,非得给他,呜!”许泽兰还没说完就被岑竹捂着嘴拖到了后面,再说下去唐君九要是听的气急了飞下擂台要较量一番可就出事了。 把许泽兰支给她同为丹修的师姐,岑竹终于能有闲工夫去看看最后几人的对决了。 现在还剩下的除了自己只剩剑修四人,符修四人,器修三人,法修五人,岑竹懒得算还需要打几轮,只是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看台上斗法,她就是单纯排查一下还有没有人需要特别提防。 郑扶光不出意外地站到了最后,成了碎碧台的胜者,南翠微最后败给了一个法修师姐没能拔得头筹,不过能走到这里也算相当厉害。 郑扶光因有事要先走一步向二人微笑道别后便踏剑离去,剩下的南翠微和岑竹自然搭伴一同回去,一路上南翠微始终一言不发,皱着的眉头让她看起来更加冷若冰霜,岑竹知道对方是在恼怒没能赢到最后,她的眼里容不得沙子,要是让她像岑竹一样故意放水输给对方估计南翠微能一头撞死。 “岑竹,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先走一步。”在半路上南翠微突然停住拱手转身一气呵成还不等岑竹说话便不见了踪影。 一个两个怎么都有事,岑竹怀疑是不是师傅又背着自己在搞什么名堂便偷偷跟了上去,没想到南翠微只是飞速回到了自己的洞府,哪有什么其他事情,只见她一剑将旁边的一块巨石一分为二,嫌不够解气又乱劈几下让那巨石变成碎石才咬牙切齿地进了门。 “原来只是生气,吓死我了。”岑竹又看了一会,见对方没有走出来的意思才转身离去。 “还得准备一下,看看到了秘境里哪些人是非杀不可。”岑竹琢磨着,在脑海里拟出来一份名单。 第九章 沧溟秘境 所谓沧溟秘境也就是洞玄宗先人找到的一方小世界,此地在上古时期便灵气喷涌,因此当时的修士也就通过秘法将这一方天地化为己有,在被洞玄宗作为宗门秘境之前有许多修士在此修炼,因此也留下了无数遗产,此后洞玄宗为了维持秘境稳定每二十年才选一部分弟子进入,至于所寻得的传承也都归所寻弟子,除了太过危险的由长老或掌门保管。 第一次听说上面这段话时岑竹差点没笑出声,怎么能这么光明正大地把弟子当人肉寻宝器啊?还什么太危险的要收缴给宗门,直接说有用全都得上交,剩下没什么屁用帮不了这群老不死的就谁愿意拿谁拿,装什么清高还啰里吧嗦这么一大堆。 不过该去还是得去,岑竹也想能找到点什么怎么说也得拿点,万一让自己找到了什么仙法传承不就赚了。 而且,岑竹示意镜瞳赶紧回灵戒里待着,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名单,这些人一会进了秘境能处理掉几个处理掉几个,最重要的是这秘境里可是生死由命,都提前和他们这群说了后果自负,她觉得每次进入秘境应该都会有人借机除掉和自己不对付的同门,要是没人动手才真无法想象。 对着水镜最后确认了一遍衣着整齐,岑竹挥手收了镜子召出飞剑前往秘境开启的千炼峰。 到达时已经有了不少弟子,自己熟识的郑扶光,南翠微,许泽兰,白月见,苏夏冰等人也已经站在其中,以他们的能力入选五十人还是没问题的,岑竹并不打算和他们结伴而行,因此特意挑了一个人少的地方等着,她要做的事还是单独行动比较方便。 不知道叫什么的长老在前面说了些废话,无非就是让弟子们注意安全如果重伤就直接提前出秘境之类的,岑竹懒得起身听清楚,等对方一闭嘴,她就站起来准备好冲进去。 钟声响起,秘境已开。 岑竹踏上飞剑压低身体一下子冲到了前面,眼前出现的是一片黑暗,紧接着,岑竹只觉得晃了一下,周围忽然亮起,睁眼已到了一片密林之中。 所有人进来的地方应该都是随机的,周围树木遮天蔽日,禽鸟嬉戏,担心遇到什么突发情况的岑竹跳下飞剑将佩剑换成了镜瞳给的那把,没见过的鸟从头顶飞过,岑竹这才想起来把在灵戒中睡觉的镜瞳抓了出来。 “这是哪啊?”镜瞳没想到自己一睁眼到了野外,这幸福来的也太突然了,终于离开那破宗门了。 “沧溟秘境,你装作修士的样子跟着我,记得衣服要一样,万一有人来也能先瞒过去。”岑竹一边让镜瞳幻化出衣服,一边抬手水箭飞出打下了一只羽毛鲜艳的鸟雀。 “你认识这东西吗?”已经变作洞玄宗修士装束的镜瞳蹲下来看了看这只鸟,点了点头, “认识啊,这不就普通尖翎雀吗,到处都是啊,欸等等,不好吃,劝你别吃。”拦住岑竹想放嘴里试试的动作,镜瞳有些无语,这人怎么比她还野蛮,是个东西都要放嘴里试试。 “能提升修为吗?” “怎么可能,它就是只鸟!” 无奈,岑竹失望地将它扔到了一边,向林中进发,时间不多,要尽快探索。 “周围要是有什么能提升修为的东西记得叫我。”岑竹示意镜瞳多看看四周。 “我看看,啊,那个,那个可以。”不等她说完,身边人已经冲过去把鲜红的叶子全扯了下来,然后在镜瞳震惊的眼神里塞到了嘴里。 还行,就是草味,岑竹感受了一下,确实有效果,虽然有点微小。 “ 好吃吗?”镜瞳看着对方的样子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味道,明明不好吃啊书上说。 “不好吃。” “那你还全吃了?!” 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这么惊讶的岑竹示意这个话题结束,再看看有没有其他的东西,镜瞳也只能跟着对方一路指,离谱的事不管这些花花草草的味道有多古怪,岑竹全都能面不改色地扔进嘴里。 “你是打算把能吃的提升修为的灵草全吃光吗?” “对啊,有什么问题?” “不是,你,这个,你是过路蝗虫吗?!” “岑竹?”不远处传来陌生的声音。 刚才还大叫大嚷的镜瞳已经没了踪影,岑竹转了一圈才意识到对方忘了自己已经装成了普通修士的样子,又跑回灵戒里去了。 “是岑竹吗?”没有得到回复的对方疑惑地又往自己这走了走。 只见林中钻出两个人影,赫然是白月见和苏夏冰,两人刚才听到了疑似岑竹的声音便跑了过来,没想到却没看见人影。 “奇怪,刚才明明听见好像是岑竹的声音… …” “你们俩怎么也在这?”两人正疑惑间,听到头上有人说话,岑竹竟然是坐在树上和他们打招呼。 岑竹从树上轻巧跃下,白月见没想到对方会是如此特别的出场方式,只能尴尬地笑了两声,“我们俩可能是因为进来时就靠的很近所以落地点也很近,就在林子的东边,正往这边走的时候夏冰说听到了很像你的声音,我们就过来了。”其实他和苏夏冰都倾向于抱团行动,本想着和许泽兰也一起,可进来后对方不知道被传送到了哪。 “原来如此,我刚才看树上有一种特别的鸟,就想上去看看,那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妨一起走?”岑竹知道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都在不好意思想让对方开口,与其耗着不如自己说出来。 “好啊,只要你不嫌弃我们俩就行!”苏夏冰赶紧回答,岑竹比他们两个修为高,和她在一起自然更安全。 三人便结伴向山上探索,因为其他两人在,岑竹也就没办法再去啃草吃花,只能装作和他们一样什么都不认识的样子一扫而过。 “不对劲。”岑竹感觉灵气有所变化,示意二人小心,他们现在已经到了半山腰,周围雾气很重,最好谨慎行事。 白月见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随即从灵戒中取出一根毛笔,这是阵修常见的法宝,只见他走到一处平平无奇的草地处开始勾勾画画,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岑竹好奇便走得近了些。 可惜念的声音实在太小,而且语速也太快,岑竹听了半天也听不明白,苏夏冰也走到了旁边,此时白月见已经额头冒汗,终于,他写完最后一笔站起身长出了一口气。 “幸好出发前去借阅了师傅的藏书,不然凭我自己可解不开这种禁制。”白月见苦笑着擦了擦汗,他担心自己一个阵修没人愿意同行,或者同行后解不开禁制被嫌弃,宗门大试结束的当天他就去求了师傅的藏书,古旧的阵法大多晦涩难懂,他也不能完全学会,只能先拼命记下了一些,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可按理说现在入口应该出现了啊,怎么周围好像没变化? “奇怪,怎么,欸?!”岑竹也本以为会出现什么入口,可等了半天也没见,正想问白月见却只觉得身子一轻,脚下竟然破了个大洞? “啊,岑,岑竹,谢谢啊。”苏夏冰还没反应过来感觉胳膊被人猛地扯住了,抬头一看,岑竹一手一个,提着她和白月见稳稳地落到了地上,真是丢死人了,苏夏冰恨不得把自己埋到地里去。 岑竹现在没心思注意这俩吊在自己手上的人,她可注意到这洞里还站着一个“小瘪犊子”。 “我说怎么回事呢,原来又有人来了啊?”唐君九依旧是那幅浪荡样子,岑竹现在是越看他越觉得恶心,可惜自己现在还提着俩人,要杀就得一口气杀三个,杀完了,凭自己估计也解不开这洞府里的禁制了,想到这里,她也只能点了点头,“又见面了,真是巧啊。” “确实巧,也不知道跟屁虫能不能算缘分呵呵。” 白月见上前就想和这阴阳怪气的对峙,什么叫跟屁虫,他靠自己解开的禁制怎么到他嘴里就成了跟着他进来的的了? “冷静。”岑竹不动声色地用手将他推到了身后,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算了,既然你们想跟着,那就一起看看吧。”唐君九说完不忘冷笑一声,差点把岑竹给气乐了,这人还真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啊。 来都来了,哪有让给对方的道理,三人便压下怒火跟了过去,要不是怕他偷袭,谁愿意走他后面。 岑竹仔细观察着这处洞府,目前还没有看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这也正常,大部分洞府外围都是光秃秃的墙壁,没几个修士会把自己的东西到处乱扔。 突然传来的“咔哒”声让走在后面的三人顿时警铃大作,肯定是走在前面的这小子踩到了什么机关,他们还真没猜错,唐君九此时僵在原地,他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倒霉刚好踩到了机关,想着反正已经这样了,不等白月见和岑竹拉住,他就把脚松开了。 “完了。” “完了。”“这下完了。”岑竹和身旁的两人想都不想扭头就要跑,身后的墙壁却轰地一下合拢了,这下好了,不走也得走了。 这下几人间的气氛更加糟糕,岑竹已经拼尽全力控制自己不要把这人砍成肉泥了,怎么能有人犯贱到这个地步她真的快忍不了了。 当尖牙利齿似蝙蝠又似鸟雀的怪物铺天盖地朝几人飞来时,这怒气才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 武力最差的白月见被岑竹和苏夏冰背靠背护着,一时间剑光和枪影齐飞,不一会掉落的尸体就把周围的地面铺了个满满当当,岑竹挥剑不停,那怪物也啪嗒啪嗒地掉个不停。 眼看前面的唐君九就要被抓伤,苏夏冰便用金丝将他往这边拉了拉,没想到对方不仅不领情还嗤笑了一声,气的苏夏冰暗自想着再不救这人。 不行,这也太多了,眼见着这东西源源不断地扑上来,岑竹觉得在这里耗下去不是办法,给两人打了个眼色示意冲过去。 唐君九猝不及防地被踢了一脚,一下子被那等候已久的怪物抓了上去,瞬间后背便鲜血淋漓,他不敢耽误,跟着刚刚过去的几人便爬进了后面的石室。 “你敢踹我?”也不管抓住的是谁,他直接抓着对方的领子就质问。 “谁踹你了,你自己踩到地上的尸体滑倒怎么反口就咬人。”白月见扒开对面抓着自己领子的手指,真是把他当软柿子捏了这人。 “你放屁,你,是不是你踹我?!”唐君九又去抓岑竹的领子,却被对方一下抓住了胳膊动弹不得。 “唐师弟怎么血口喷人啊,压根没人踹你,是不是吸入瘴气看到幻觉了?”岑竹说完还不忘伸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她真的有些烦了,自己只是想找点以前修士留下的东西,怎么还得和一条疯狗同行。 “岑竹,咱们走吧。”苏夏冰拉着岑竹便走看也不看唐君九,白月见也懒得和他纠缠,从前只知道此人嚣张跋扈,没想到竟然蛮不讲理到这种地步。 眼看着前面就是洞府主室,岑竹却停了下来,中间冒出来的这段石廊显然不对,明显是有诈。 手中凝出水球,分为无数颗水珠直冲四面而去,没有变化,岑竹看了看白月见,对方摇了摇头,示意这里不是阵法禁制,应该就是纯粹的机关。 苏夏冰的金丝细密地铺了上去,她不忘给丝线上增加重量,用灵力下压,果然,一阵破风声过后,苏夏冰的金丝消散在原地,四面墙成了四面靶子,还是插满了箭的靶子,几乎每隔一指便插着几根箭,密密麻麻的教人看着眼晕。 挥剑把箭矢斩断,岑竹在中间开辟出了一个通道,她总觉得还是不对,能有这么简单? “白。” 刚想问白月见这种机关是否常见,一转身岑竹却愣住了。 一片昏黄天地,田地里的麦苗随风而动,太阳高悬。 分明就是她那个破烂“故乡”。 第十章 幻梦 抬头看去,一个精壮男人正扛着锄头从远处走来,岑竹一动不动地看着对方,直到男人发现自己后惊喜地跑了过来。 “小竹,今天怎么从学堂回来这样早?”男人抬手想拍一拍她的肩膀,却发现手上全是土,又把手缩了回去。 “回来了就赶紧回家吧,在这杵着干什么哈哈。”男人抬了抬下巴,示意岑竹和自己一起回去。 这幻境怎么这么不真实,岑竹环顾四周,想找到出去的关键,可一切都很正常,没办法,只能先跟着这个“爹”回家去。 家里的房子比记忆里新,连篱笆高度都很整齐,看来是费了力气。 “回来喽!”男人大声说道。 “晓得啦!”屋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也不太熟悉,岑竹没怎么听过自己母亲用这种声音说话,她总是冷言冷语,也许和自己的弟弟说话时是这种语气,不过她没怎么听到过。 “小竹怎么回来了,出什么事了吗?”从屋里走出来的女人没想到自己女儿今天回来的这么早,赶紧询问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没事,今天老师有事情,着急忙慌地先走了。”岑竹观察着女人的衣着打扮,跟母亲差不多,只是眉间的皱纹少了。 “嗐,我以为什么事,提前回来也好,饿不饿,你早上起来不爱吃东西,总觉得不到中午就得饿。”说到这里,女人抬脚就要去屋里给她做饭。 “不饿,等会再做吧。”岑竹跟着对方进了屋里,很干净,所有东西都摆放的很有条理,和真正的家里一点也不一样,而且房间格局也不同,自己的屋子和弟弟的屋子看起来大差不差,只是床的位置不一样,自己家里真正的样子是弟弟的房间和父亲的房间差不多大,其次是母亲,最后是自己的那个只有一张床的小破屋。 尽管她说了不饿,女人还是去了厨房忙碌,男人把农具放好后拿了柴火送进去。 这也太假了,岑竹在学会打猎之前在家里几乎没吃过饱饭,没有弟弟的时候爹娘也不会给自己好脸色,这么说有点不严谨,是娘没给过好脸色,因为她压根没怎么见过清醒的爹。 有了那个废物以后更别说了,所有人都围着他转,说什么这是终于续上的香火,真是可笑,他下半身多了块肉就成了宝贝,就成了全家的救星,就可以去读书,去考取功名,到头来算数学了几年都算不清,诗文背了多少遍也背不过,自己在旁边听着都背过了。 “今天晌午想吃什么啊给你烧了茄子,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炒个豆角吧?” “谁问你了,我问闺女呢!” 在屋里到处翻了个遍的岑竹开始再次打量这两个人,看起来是真人,是不是要把这两个人都杀了破坏了幻境就能离开? “镜瞳?在吗?” 没有回应,看来在幻境里是叫不出来了,她立马又试着召唤佩剑,可惜依旧是石沉大海。 只能在附近找一找能用的东西了,岑竹看都不看两人便走到了厨房。 “找到了,菜刀在这啊。”和记忆里一样的砧板和菜刀,连上面的缺角都一样,岑竹也想创造出这么精细的幻境,可惜无处可学,灶台边放着一桶水,岑竹看到水里的自己穿着和弟弟上学时一样的衣服,整整齐齐的,她从来没穿过这件衣服。 “爹,娘,我回来了,看到我姐了吗,她今天怎么没在路口啊?”一个书生打扮的十几岁少年步履匆匆地赶了回来。 “你姐早回来了,人家比你走的快多了!”男人说笑着推了少年一把。 一看到站在厨房里的岑竹少年就放下书本跑了过去,“姐,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我都没看到!”他说着偷偷摸摸地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油纸包着的东西,递给岑竹,示意她打开。 “我听他们说新开的这个点心铺做的杏仁酥可好吃了,你尝尝,别让娘看到,不然她肯定又说要坏牙。” 一方小小的浅黄色酥饼,岑竹笑了笑,只掰了一小块,剩下的又还给了对方,“你肯定也没尝吧,我不饿,吃一小块就行。” 少年不肯,但听到姐姐又说一会妈该过来了赶紧扔进了嘴里。 “好甜,这也太甜了,都糊嘴,不行,我得喝点水去。”少年没想到这酥饼的芯里能这么甜,他其实不太能吃甜,皱着眉转身去找水,岑竹趁着这个机会把点心扔到了柴火灶里,开玩笑,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毒。 “确实有点太甜,还是听娘的话少吃点吧。”岑竹擦了擦嘴,让少年出去和爹娘一块收拾桌子准备吃饭。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母亲一直给女儿和儿子夹菜,说吃的太少,父亲只顾着埋头吃饭,被母亲嘲笑说活像没吃过饭一样。 多么和谐的一家人啊。 “就这样吧。”再在这里待着也没劲,岑竹站起身走到了厨房,拿出刚才确认过的菜刀。 “拿菜刀干什么啊小竹?”女人疑惑地看着奇怪的女儿。 “废话真多。”岑竹一脸冷漠挥刀砍向女子,虽然召唤不出灵戒里的东西,但力量还在,半边脸飞了出去,鲜血一下子染红了桌面。 直接按住一边想要站起来的少年,她抬手便把对方的脖子砍开来一半,脑袋晃晃悠悠地偏向一边,飞起的血液差点溅到眼睛里,岑竹不耐烦地用衣袖蹭了蹭,抬手又是一刀,刀刃剁在骨头上又带动脖子撞在桌上发出砍排骨一样的声音。 眼看男人想跑,岑竹冲准他的后脑就把刀掷了出去,刀刃撞进了他的脑子里。 “怎么不装了?”岑竹踩住他的后背,猛地一拔将菜刀拔了出来,冲着头顶横着就是一刀,砍下来一片连着头皮的血肉。 “看我刀法怎么样,不错吧?”像是在欣赏自己的作品一样,岑竹拉起没了头皮的脑袋左右转了转,“还差一点。”用刀把两边额耳朵“咯吱咯吱”割下来以后果然对称多了,还是她眼尖。 “你也是,怎么乱七八糟的,你不是最烦乱七八糟的东西吗,你说我长的歪七扭八,可你看看,歪七扭八的明明就是你啊?”把缺了“一角”的母亲从地上拽起来,岑竹在对方的注视下把手指慢慢地插进了她的眼窝。 “好温暖啊,怎么做到的,真厉害啊。”滑溜溜的眼球和温暖的肌肉血管包裹着自己的手指,真是完美的构造,一定是为了让人把手指插进去才创造的眼窝吧?自己从来没在母亲身上感受到过这种令人放松的温暖。 女人的眼球被扣出来掉落在地上弹了两下,岑竹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原来眼球真的可以弹起来诶!”说着便用已经血淋淋的手捡了起来,又往地上扔去,眼球又弹了一下,那双无神的瞳孔看向岑竹。 “不好意思,差点忘了还有一个,差点就不对称了。”岑竹注意到对方还有一个眼睛在动,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人有两只眼睛,于是伸手又把剩下的这个眼睛抠出来,可也许是指甲上有裂隙,眼球在快要出来的时候破掉了,岑竹吃惊地扯断和血肉藕断丝连的眼球“皮”,她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眼球爆开。 母亲软软地塌到了地上,两个空洞的眼眶不知看向何处。 “额啊啊啊… …”某种痛苦呻吟的声音传来,吵得人心烦,把眼球扔掉,岑竹疑惑地环顾四周,谁在说话? “谁在说话啊?” 她问了一遍,没人回答,岑竹撇了撇嘴,没人说算了,随手捞起最近的一个尸体,把嘴掰开,可是角度太小,觉得费劲的岑竹一手掐着下巴另一只手一刀砍向张开的嘴巴,裂开后果然好多了。 一条,两条,三条,三条软塌塌还带着温度的舌头被扔到了桌上的饭菜中间,嫌口水恶心的岑竹随便拿起一块肉擦了擦,果然没了那种粘着口水恶心的感觉。 夜风吹拂,远方传来几声犬吠,多么宁静啊,寂静的屋里,一个血人坐在桌前,等待着从幻境中醒来,可等了一会也没见变化,“会不会是不够?”无奈,血人捡起一旁的菜刀走出了屋门。 多么熟悉的村庄啊,熟悉的房屋,熟悉的田地,熟悉的人们。 月光下的菜刀上粘着血渍,抹掉粘在脸上的碎肉,岑竹提着它慢悠悠地走向了最近的房屋。 “这幻境真不错,还能让人提前练习一遍。” 等她从幻境中醒来时那个不存在的村庄已经被她屠了个七七八八,岑竹伸了个懒腰,抬眼就看到了躺在旁边的三人,看来自己是醒的最早的一个啊,苏夏冰趴在地上,白月见半靠着石壁,唐君九直挺挺的活像个尸体。 看来没有其他机关了,岑竹打算趁着其他人还没醒赶紧找找洞府里有没有什么法宝或者什么秘籍。 石室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张再简单不过的石床。 岑竹忽然有了一个猜想,有没有一种可能,现在还是幻境,所以才什么都没有? 她重新回到了还在睡梦中的几人的身边,呼吸平稳,脉搏正常,确实很像真人,可自己刚才杀的那些幻觉也与真人无异,他们也有心跳和温度。 分辨起来太麻烦了,她在这个洞府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必须赶紧再去搜刮别的地方。 这次倒是能唤出自己的剑,拿着剑挥了几下,确认和自己的灵气融合正常。 “镜瞳。” 话音刚落,一个长发飘飘的女人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他们不会突然醒过来吧?”镜瞳好奇地摸了摸苏夏冰的脸,是温热的,她又想去摸白月见,却被岑竹抓住了。 “他们醒不了了。” 镜瞳一下子没理解这句话什么意思,下一秒却见岑竹提剑刺向地上的女孩。 长剑贯穿喉咙,女孩的手指抖了抖,岑竹甚至懒得用手,凭空操控着又是一剑刺穿了她的脑袋。 血液在地上形成了一面红色镜子,倒映出岑竹面无表情的脸。 然后是这个白月见,岑竹向杵在那的镜瞳招了招手,“你把这个背上有伤的男的直接吃了吧。”她先给了对方脑袋一剑,剑尖从贴近地面的太阳穴上冒了出来。 镜瞳立马扑了上去,岑竹看着对方撕咬,手下不停,将白月见分成了六段,确定这两个人都死了以后,她又转身走向了唐君九,如果这是幻境,那这个镜瞳肯定也是假的。 “嗯,怎么了?”镜瞳正忙着把唐君九的胳膊扯下来,感觉岑竹走到自己身后便疑惑地抬头看向对方。 “你是幻象吗?” “什么幻象,我怎么就是幻象了?” 镜瞳吐掉一块指骨,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怎么突然扯到了什么幻象,自己这不就在这吗? 回过神的镜瞳一下子跳到了空中,黑发像受到惊吓了一样在空中炸开,她感觉岑竹现在很不对劲。 “你… …” “先回去灵戒里吧。”岑竹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对方先回去,自己再等等看是不是幻境。 以为对方会动手的镜瞳听到这话如蒙大赦赶紧溜了回去,等会再吃也不迟,要是岑竹突然给自己也来上一剑可就麻烦了。 长剑在岑竹的手中宛如一把轻盈的刻刀,把三人片刻就削的看不出相貌,石室里只剩下岑竹一个人均匀的呼吸声,好无聊,她不想坐到已经血淋淋的地上,干脆歪到了石床上。 “… …” “什么声音?”像是某种重物在地上划过的声音,岑竹赶紧跳到了一边,她刚才按了这石床没发现有什么机关啊,难道是力气用小了? “啪嗒。”鞋底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岑竹低头一看才发现是血液一直流淌到了这里,原来这里的地面比刚才站的地方要低,血液自然都往这里流。 岑竹这才注意到石床上似乎出现了一些血丝,随着血液的浸湿血丝还在向上蔓延,有意思,她把三人扯到了石床旁边,把脑袋扯了下来扔到石床上,脖子正对着石床底部,这样血流的更快。 果然,很快石床上就爬满了血管一样的东西,并且不停移动着直到整个石床变成了一个仿佛覆盖满血肉的棺材。 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岑竹伸手试着推了推上面的缝隙处,没想到还真推动了,将厚重的石板推开,赫然出现了一件黑红刺绣的长袍外衣,再往下一看还有一双靴子,和外衣看起来像是一套,同样是黑色居多点缀着一圈红色,绣着一种怪异的菊花。 “衣冠冢?”已经基本确定不是在幻境里的岑竹把镜瞳又叫了出来,让对方看看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镜瞳确认她不想杀了自己后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这幅棺材,只有衣服在里面,而且外面覆盖着一层奇怪的东西,哪本书上提到过这种棺材来着? “你认识吗?”岑竹戳了戳镜瞳的肩膀。 “好像见过,你等我再想想,叫什么来着… …”脑子里的记忆已经比刚开始清楚多了,“百蛊异毒录?”“不对,那是阴冥风物志?” “对了,就是阴冥风物志里的,这是一种修士的修炼之处,虽然看起来像棺材,但确实不是,这些修士得道以后成的是尸解仙,自然不会留下尸骨,只会在这里面留下衣服和随身携带的东西。”镜瞳觉得自己真是了不起,这种东西都能和书上的图片对照上,这脑子也太好使了。 听对方解释玩岑竹立马弯腰去里面翻找,随身携带的东西里保不定就有自己需要的,果然,在外衣下放着一本破破烂烂的书,岑竹不敢用手碰,只是用力凭空拿起翻开,这书实在太旧了,书页脆弱,自己稍微用点力恐怕就会碎掉。 “这是什么?”镜瞳也凑了过来。 “尸什么魂法。”封皮已经碎掉了一块,岑竹没在里面找到碎片,幸好后面没碎。 两人一页一页地翻看过去,原来这是一本教习尸解仙法的书籍,讲的都很通俗易懂,人之皮肉骨血都是污秽之物,所谓死亡即是将污秽之物全部抛下羽化升仙的过程,普通人的死亡是舍弃身体踏入冥界,修习者的死亡是抛下肉体踏入无色界。 “什么东西,这谁知道它说的对不对,人都死了还能说什么。”镜瞳翻了个白眼,这功法看起来挺好可这说法也太古怪,怪不得书上没说这些修士练得是什么,只说与其他心法观念不同。 “修习时间比其他功法快一半有余,其他心法皆拘泥于人之灵气,其实天地万物之气皆可为人所用,以人气饲人则进步迟滞,以天地饲人则一日千里… …” 把所有能用的灵气全都化为己用,这不就是自己最想要的修仙之术吗? 第十一章 血肉之气 不可能有如此完美的功法,岑竹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冷静了一下,继续向后翻去。 “怎么没了?”没想到这古书的后半部分竟然不翼而飞了,只能从剩下的书脊看出来还有二十页左右的内容。 “看起来像被扯下来了?”镜瞳又把棺材翻了一遍,没有书页,角落里倒是发现了一串灰扑扑的珠子,看不出来质地,不过没有光泽也不透光,不像是什么好玉石。 “… …怀灵棺,看来这些修士平时需要睡在这种棺材似的东西里。”岑竹把衣服和珠子放到一边直接跳了进去。 “你干嘛啊?!”镜瞳被对方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这棺材里要是有什么东西怎么办,虽然刚才翻了好几遍也没发现。 没什么感觉啊,岑竹直挺挺地躺在里面,棺材的内部没有血丝,就是普通的石头,看来只有练了这种功法的才有用,又翻了翻身,无奈她只能跳了出来。 三具无头尸体在旁边碍手碍脚的,岑竹一声令下镜瞳立马开始往裂开的嘴里塞,她刚才盯了半天就是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吃,看得她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要不要试试?岑竹其实已经快忍不住了,脑子告诉她这里面有问题,整本书偏偏没了讲坏处的部分,只留下谁看谁眼馋的前半部,这不明显是挖坑等人跳。 可就算跳了能怎么样? 大不了就是死嘛,这有什么。 “以人饲己,以魂饲己,以天饲己… …” 这身红粉骷髅有什么好眷恋的,就算失败了最多就是个身死道消,作为一个弱者活着可比死了难受的多,想到这里,岑竹按照书里说的直接拔剑将自己的小指砍了下来。 血淋淋的小指一扔进棺材里果然就起了变化,石壁上飞快地漂过一些古代文字,小指不一会竟燃烧了起来。 从最基本的血肉之气开始试试,岑竹把镜瞳扒拉开,按照书上的样子盘腿坐在地上,血液染红了衣服也没关系,反正一会掐个诀就行。 感受来自同类的气息,书上说活人的气息更容易被感知,可惜现在没活人,只能先用死人对付一下,早知道刚才就剩下一个活口了。 一柱香两柱香,镜瞳已经把其他两人吃了个干净,躺在地上有些昏昏欲睡了,她却还是没感受到什么不一样的气息,难道自己没这个天赋?可是书上说小指燃烧殆尽就是有天分被认可了啊? “该不会是因为死的太碎了?”岑竹恼怒睁眼一把抓住了那已经冰冷僵硬的脖颈,霎时间,一种奇怪的感觉升起,好像有什么气息正源源不断地从尸体中流淌出来,如同一条血色长河流向岑竹,原来初学者还要直接接触才行,她忘了这一点了。 神识发生了什么还无法确认的变化。 丹田处出现了与普通灵气和镜瞳吐出的灵气截然不同的气息,这股气息如同一条蟒蛇,几下就把那和自己不同的灵气吞吃殆尽化为己用,原本的莲花旁边两颗模糊跳动的心脏也变得凝实,修为在提高,岑竹第一次这么直白地感觉到力量的提升,只需要杀一个人,就抵得上自己练不知道多少年剑,这也太值了。 恍惚间神识仿佛到了一个陌生世界,天地颠倒,尸山血海,混沌未开,再一眨眼,却又回到了现实。 “不管代价是什么,都已经没关系了。”她手中的尸体变得干瘪,好像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年,再流不出一滴鲜血。 “你能感觉到我的气息变化吗?”岑竹把镜瞳推醒,让对方感受一下自己的气息。 “什么变化,我闻闻,没有,不对,有一点,嗯,血腥味。”镜瞳动着鼻子从上到下闻了两遍,确认只是衣服上沾染的血液导致有些味道。 忘了这茬了,岑竹单手掐诀用清水冲尽了血渍,又让对方闻,确认闻不出问题后才放下心来。 在出去之前她也没忘了把这口棺材带走,反正放到灵戒里就行,至于这几个骷髅就扔在这得了,死几个人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以防万一她还是把变成干尸的那个烧了个一干二净。 法术用起来感觉消耗的灵气几乎微不可察,这还只是一个人的效果,岑竹已经迫不及待再来几次了。 “别回去灵戒了,你就在外面继续给我指灵草,不吃白不吃。” “你是不是吃草吃上瘾了啊?” “你见过谁能吃草吃上瘾吗?” … … 把飞剑收回灵戒,南翠微清点了一下自己找到的东西,灵泽草,寒雾凝霜蕊,碧桑… …全是些灵草仙株,不是说这些东西不好,只是不是她最想要的,她想要的是法宝,是功法,如果是提升修为的这些东西,她大可以一直要父亲母亲送来,何必费这力气在这秘境挖。 枝叶摩擦,“什么人?!”察觉到有人靠近,她立刻警惕地做好了出剑的准备。 “南翠微,还真是你啊,我听着声音很像。”只见一高一矮两个女子从林中快步走出,高个女子赶紧拱手行礼,身后的娇小女子也款款行了一礼。 “岑竹?我还以为是谁,怎么走路无声无息的。”南翠微见是岑竹也不再紧张,把剑收了回去,只是仍旧疑惑地看着好像没见过的同门。 “早闻南师姐远名,在下法修陈镜瞳。”镜瞳按照岑竹教的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她当时还问岑竹为什么不直接偷袭这女的,对方却一脸无语。 “我要是有十足十的把握你觉得我会不偷袭吗,她那阔绰的家里把她当宝贝供着,她身上的法宝扔过来能把你我砸死在这你信不信?” 自己在宗门里认识的人不算多,而且基本都是和自己一样的剑修,法修不认识太正常了,南翠微点了点头,示意对方不用如此拘谨。 “你们是刚从西面过来?” “对,那边的悬崖下有一片十分茂盛的毒草田,我俩在那找了找,什么都没发现,只能随便拿了几株,估计是以前有丹修把那当成种植田地了。”说着,岑竹从灵戒中取出一株鲜花,花瓣舒展艳丽,幽蓝色的茎叶十分特殊。 南翠微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孤魂草,毒性不大,确实是炼丹常用的一种药草,只是不知道这株为什么没有刺,按理说这种植物的茎叶上长满了尖刺才对。 “我用不着这个,你拿回去吧。”她实话实说,对方一个孤家寡人肯定缺这些花花草草,她是真不缺。 “我知道你不缺,这朵是我看里面长的最好开的最盛的一朵,就当装饰了,我把刺都剪下来了,送你。”岑竹微笑着把这朵花递到了南翠微的面前,她说的这可是实话,那悬崖下是真的有一片毒性灵草,这花也确实是她费了不少时间才找出来最漂亮的一朵。 “啊,这样啊,那谢谢了。”南翠微没想到对方只是让她单纯地当做一支鲜花收下,愣了一下才赶紧接过,深紫色的花瓣上泛出和茎叶一样的微微幽蓝色,好像铺上了一层丝绸,确实很漂亮,但这也是它毒性的证明。 看着对方接过花收进灵戒,岑竹和镜瞳都在心里松了口气,这下就不用担心了。 又坐在这里闲聊了一会,眼看天色将晚,岑竹背后的手指一动,不远处的一根削尖了的树枝立刻飞起直冲树冠。 受惊的鸟群黑压压地惊叫而起。 “怎么回事?!”密密麻麻的鸟雀从头上掠过,还不等几人动作,那根削尖的木棍已经直冲而来。 立刻抬手把木棍打断,南翠微提剑看向不远处的草丛,刚才木棍大概就是从那个位置来的。 “谁在那里?!”她习惯了单独行动,直接冲了过去,南翠微的剑气掠过草丛,可惜里面空无一人。 “到底从哪… …” 什么东西在后面?还不等她环顾四周,破风声传来,她急忙抬手打向身后,却没想到对方的剑刃从下方袭来,竟然直接将那纤细的手腕一分为二。 多么漂亮的一只手啊,可惜只能丢在地上了。 南翠微没想到刚才还和自己坐在一起闲聊的岑竹现在却笑着砍断了自己的胳膊,巨大的恐惧让她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休想过去!”一个长相可怖的怪异妖物嘶吼着挡在了她的前面,两双羽翼张开让她看不到去路。 岑竹轻松地躲过对方的一剑,猛地贴近对方长剑还在南翠微的眼前,可谁说自己要用剑杀了她? “锁… …” “别锁了,锁什么锁。”岑竹知道对方是想拿出救命法宝,直接手腕一挑把对方带着灵戒的手指斩断扔进了镜瞳的嘴里。 “这什么东西,好难吃,哕。”镜瞳嚼了两下从嘴里扯出一个戒指,随手扔到了远处。 幸好刚才提前让这女的中了毒,不然不可能反应慢到这个地步,也算没浪费自己搁那刨土榨汁的功夫。 岑竹一手抓住脖子将对方拎了起来,活人,还修为不低,肯定比刚才的尸体更能提高。 只剩下一只残手的南翠微还想挣扎几下,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力气在飞速流失,眼前的血色烟雾从自己身上流到了对方的身上,胳膊上的肌肉渐渐消失,皮肤灰白,甚至眼睛也快要看不清了。 与痛苦的南翠微相反,岑竹正畅快地汲取着她的生机,多么鲜活的灵气,这才是真正的灵气,丹田内的蟒蛇愈加凝实,那双蛇眸正虎视眈眈地等待着新的猎物。 不一会,手中的脖子就变得干瘪,岑竹把她扔到了地上,手指一勾刚才被镜瞳吐出来的戒指就飞了回来,她提前往那花上打了自己的灵气,当时是为了以防万一这人跑了自己追不上。 “行了,把东西都给我拿出来吧。”岑竹把戒指放到了南翠微的手上,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始片她的胳膊,已经枯瘦如柴的胳膊不太好割,不过幸好岑竹技术过硬。 南翠微痛苦地想喊,可喉咙已经无法发出声音,她不想把法宝拱手让人,那都是自己的父母和师傅给自己的,凭什么要送给这个暗算自己的歹毒之人。 “我知道你觉得反正都是个死,不想把东西给我,不过没关系,我可以让你死自然也可以让你等会再死。”所有法宝无一例外都需要使用者的灵气催动,现在南翠微几乎没有灵气,根本没法再用什么法宝,所以岑竹才这么大胆把灵戒还给对方。 “你给我把灵戒的契约抹了,我给你个痛快,你不答应,我就让你活着被片成几千片,你应该知道涮肉吧,比那个还薄的肉片,喜欢吗?” 见对方没有动作,岑竹无奈地继续凌迟,胳膊,腿,腰… …一片片人肉被割下来,岑竹很能控制力道,肉片很薄,跟涮火锅吃的羊肉卷厚度差不多。 就这么片了好一会,岑竹的手法都娴熟到新割下来的人肉薄如蝉翼了,终于,一阵白光过后,灵戒被抹除了契约,岑竹这才发现对方的眼前出现了两行血泪,那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里面的怨气几乎要实体化。 “放心吧翠微,我说到做到。”将最后的一缕灵气也被吸入自己体内,南翠微自然立刻没了呼吸,刚才还怒火中烧的眼睛中只剩下空洞。 “这样的你还吃吗?”岑竹把手洗了洗看向蹲在旁边的镜瞳。 “我尝尝,看起来不太好吃。”镜瞳嫌弃地扯下来一根腿,还行,味道竟然没有那么糟糕。 “还行诶,没想到口感没那么差!” “那就行,不挑食就是好啊。” “你这是在夸我吗?” “当然是在夸你啊!” 奇怪,小指怎么长回来了?岑竹意外地发现断指不知道什么时候长了回来,难道修习这种法术还能断肢重生? “差不多了,走吧。”岑竹唤出了飞剑,示意镜瞳把尸体带上回头慢慢吃。 “啊,去哪?”干巴巴的骨头架子她也没有像活人那么想吃,把看起来肉比较多的胳膊腿扯下来扔进灵戒里就行了,不用岑竹提醒,她已经把剩余的尸块烧了个一干二净。 “去找下一个等宰的‘羊’。” 第十二章 蝗虫 把手上的血甩了甩,这已经是处理掉的第四个不肯配合交出灵戒法宝的同门了,躺在地上的男人瞳孔里倒映出一张带着邪气的俊俏脸庞,正是唐君九的那张脸。 这人多少有点不知好歹,到最后都快被拧成人肉麻花了还是不肯抹除灵戒契约,真是麻烦,要是都和他一样不肯松口自己还真有点费力不讨好,还剩两天秘境就要关闭,现在拿到手里的东西还和预想的差的远,一品法宝六个,其中三个还都是南翠微的,也不知道这些弟子看着阔绰怎么灵戒里却都没几个法宝,莫非都在秘境中霍霍完了? 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周围的气息变化,最近的人气在北方一个湖泊处,“唐君九”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化出一面水镜确认了半天,没问题,她敢说就是唐君九的爹娘来了也分不出来谁真谁假。 “走了,去北面。”她抬手呼唤在那里啃食尸体的女孩回到灵戒里,闻言女孩赶紧又塞了几口,扯着半个身子钻回了灵戒里。 可到了湖边,“唐君九”却愣住了,这人越看越眼熟,在远处屏息看了半天,原来是自己之前进入宗门时认识的丛锦初,她和她姐姐应该都作为阵修弟子进了秘境,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让她给遇到了。 “我记得她家好像很厉害啊,而且她还有个作为阵修大弟子的姐姐,估计灵戒里有不少好东西。”想到这里,她立刻召出镜瞳,给了对方一个眼神让她和上一次一样溜到近处,“这湖有问题,刚好可以借她用一用。”,见湖面中浮现一团黑影,她也该去近处了。 “怎么走了半天一个人也找不到,真是怪了… …”丛锦初和姐姐丛锦觅是肩并肩进的秘境,结果进来后别说挨着了,连见都没见着,她自从进了师傅门下就和姐姐住在一起,本想着秘境也一块行动,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 这湖水深不见,灵气翻涌,很明显底下有什么东西,只是自己一个人如果贸然下水到时候再遇到了什么东西可就是叫天天不灵了。 丛锦初已经围着湖开始布阵,一个人布阵速度很慢,不过还有两天,她肯定能布完阵下去摸一圈,这点信心她还是有的。 正埋头写写画画时,丛锦初感觉到远处一阵腥气袭来,一抬头便看到湖面上出现了一片黑乎乎的东西。 “这是什么,怎么看起来这么像… …”她盯着这片漂浮的东西看了半天,终于想起来像什么了,像头发,一大堆散开的长发! 就在这时,头发下一个东西跃出水面扑了过来,血淋淋的嘴里长着无数尖牙利齿,把她吓了一跳,赶紧一闪身躲了过去。 那怪物的头发如同根根利剑直冲而来,丛锦初手忙脚乱地抵挡过去,她是阵修,而且还是个十分专精的阵修,虽说也不是完全不会法术,但面对这种怪物她的法术几乎起不了太大作用。 “唐君九”在一边看着知道这人没什么太大攻击性后准备给她个痛快,却不想只听叮当一声,一根银色长鞭将怪物的头发硬生生抽断了一缕。 “什么东西??”她没想到半路还能杀出来个搅局的,眼看鞭子被镜瞳的羽毛钉在了地上,没办法,她只能赶紧跳出去解围,这人修为不低,镜瞳单独跟她对上肯定凶多吉少。 丛锦觅感受到来自身后的杀气立刻用力将鞭子从羽毛下抽了出来向身后甩去。 天玉丝做的鞭子摸上去柔软光滑,可一旦用到实战中一下把人的腿绞断也不是问题,她本以为速度极快的这一下肯定能打的对手身上,谁知道什么都没抽到,对方的速度太快了。 在左边,这次鞭子终于是锁住了东西,丛锦觅死死拉着被勾住的长剑,这人她没有印象,很明显不是和自己一样的阵修。 “锦初!”她想让丛锦初帮自己控制住对方,可忘了还有一个妖物在旁边,丛锦初光是为了让对方不去干扰姐姐都已经尽了全力,更别提分神帮忙了,那妖物被斩断头发以后更为暴怒,几乎是不顾受伤地想要置她于死地。 “该死。”眼看丛锦初要落到妖物嘴里,丛锦觅只能分神扔出一张符箓,那符箓径直飘到了丛锦初的面前,妖物顿时如同被火灼烧一般开始发出哀嚎,忍不住向湖边退去,眼睛却还是直直盯着和丛锦觅打的难舍难分的“陈君九”。 正要趁着对方分神时一剑刺向心口的“陈君九”忽然后背一痛,竟然是一个女子不知何时到了自己身后,剑刃差点没入血肉。 “岑竹?!”丛锦初还记得这个帮过自己的女人,顿时眼前一亮。 “唐君九”眼看对方人多势众自己要落入下风,咬了咬牙想以被鞭子绞断胳膊的代价杀了眼前的女子,却不想岑竹怎么会看着对方去死,剑风一转将自己的脸划了个口子,若不是躲得及时恐怕这一剑能贯穿自己的脑袋。 “等着瞧吧你们这俩废物!”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唐君九”一个转身不见了踪影,岑竹想要去追,却被丛锦觅拉住了。 “小心,我怕跟上去会中了他的埋伏。”那妖物恐怕和对方是一伙的,现在也早就不见了踪影。 “你们俩怎么在这?”丛锦初已经丝毫不见刚才的惊慌,跳到了两人面前。 “我一路追着你的护心铃来,离的太远,没想到用了就这么久才找到你。”丛锦觅从落地后发现妹妹不在自己身边就开始循着铃声寻找对方。 “我只是路过,听到这里有打斗声就赶了过来,没想到是你们。”岑竹笑着摇了摇头。 真是没想到还有个丛锦觅能半路杀出来,还差点把镜瞳伤了,把自己的计划都给打乱了。 看着眼前两姐妹你好我好的场面,岑竹已经开始在心里琢磨一会要怎么折磨这两个蠢货。 护心铃和那个符箓看来都是好东西,岑竹和两人在湖边休息了一会,果然听到丛锦初说打算去湖下看看,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你愿意和我们一起下去吗,到时候发现了东西咱们平分,我不会占你便宜的!” “说的好像我怕你们占便宜一样哈哈哈。” 确认都没有问题的三人一齐使了闭水诀跃入湖中。 微凉的湖水让人更加清醒,岑竹较她们两人落得靠后,她还得忙着和灵戒里的镜瞳对话商量一会的安排。 越往下游便越昏暗,一直游了一柱香的功夫,才看到下面出现了一座雕像,周围闪着点点荧光随波逐流。 果然和猜的差不多,这下面肯定有问题,岑竹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有什么法宝,而是有什么妖邪,别的不说,在这种地方光是一座无人供奉的石像都很可能被孤魂野鬼寄宿,更别提一个被若隐若现的链子锁在湖底的石像了,这不摆明了有古怪吗? 丛锦觅也觉得这里不对劲,这湖里竟然没有一点鱼类的踪影,水中清澈得过了头,只有在最下面才有这些不知名的萤草出现,很不对劲。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这个雕像。 雕像造型古朴,技法娴熟,刻的是一个衣诀飘飘的神仙,只是,她又往前游了游,这神像的脸怎么被人切掉了,还切的十分平整,空白的脸部让原本应该造型出色的雕像一下子显得怪异又阴气森森。 “怎么没有脸?”丛锦初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她又看向雕像的底座,缠着的铁链竟然完全没有锈蚀的样子,铁链沉入萤草丛中,看不到尽头。 “镜瞳,这是什么玩意?” “我也不认识,没有脸我怎么能看出来这雕刻的是哪路神仙。” 这下可好,岑竹叹了口气,一群人没一个认识的,真是没见识的东西都聚在一起了。 围着石像绕了两圈,岑竹还是没看出什么玄机,旁边的两个阵修也愁眉不展,在地上比比划划,可能是在对照自己知道的阵法。 还以为能直接冲出来个什么怪物,自己也好借机把这俩玩意杀了拿走身上的法宝,可四周空空荡荡,偌大的湖底竟然就只有这孤零零的一个石像。 没办法,再这么耗下去也不行,丛锦觅最终还是伸手去摸了摸这个石像。 好光滑,这石像表面竟然如同打磨好的玉石一样光滑温润,手感完全不像看上去那么粗糙。 正当她还想再好好找找有没有机关时,原本光秃秃的脸上竟然正正当当地出现了一只眼睛! “糟了,是万眼观水仙人的神像,这东西会吃人!”灵戒中的镜瞳一下子就认出来这双独具特色的眼睛,这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很多条缝隙,其实真正的瞳孔在这缝隙里,说是仙人其实就是种魔物,只不过这种魔物喜欢寄宿在仙人雕像之中,享受人们的供奉,一开始出现在海边的寺庙里,没想到这湖底竟然也有。 丛锦觅不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眼睛,和石像不同,这个眼睛完全就是放大了的人的眼睛,眼皮眼白都和常人一样,只是眼白中间没有瞳孔,有些怪异。 下一秒,眼白中的细缝全部睁开,密密麻麻的黑色瞳孔让人直犯恶心,丛锦觅赶紧向后退去,在那石像的脑后竟然伸出两根细长的手臂,几乎有一人长,紧接着是第二对,第三对… …石像后竟然长出了足足八条手臂,八个手掌之中皆长着一个个脸上相同的眼睛,冲着三人眨眼。 这画面太过诡异,她转身想走,却发现本来在自己身后的岑竹早就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她和妹妹。 那东西行动极快,原来石像下还长着一条蛇尾,只是被锁在了地下才没被发现,那些萤草也不是什么“草”而是蛇尾上鳞片做出的伪装。 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丛锦初只能转身应战,水下鞭子用起来和平时差了很多,她腹部被蛇尾划了一道口子也才换来断了对方一条手臂。 保命的符箓只有一张,她看了看身旁为了不让自己继续受伤拼了命的妹妹,知道是命该如此。 一张也就够了。 还在苦苦牵制魔物的丛锦初只觉得一阵水浪袭来,瞬间便被推了出去,姐姐手中的鞭子换成了一把带着金穗子的短剑,只远远看了自己一眼便快速游向了那袭来的长臂。 那双手最后甩出了一张符箓,如同牵引般飘向自己。 “姐姐… …”丛锦初挣扎着想要阻止对方,她知道这张符箓是师傅送给姐姐的,是无数人求之不得的救命法宝。 “看来你不想要啊,那算了,我收下了。” 看着眼前两人舍命救人的戏码,岑竹几乎要冲过去抢在那什么仙人之前把那个丛锦觅千刀万剐,让妹妹亲眼看着自己的姐姐是怎么死的。 她就是嫉妒了,嫉妒这两个人有天材地宝,有一品命根,还有愿意为了自己去死的亲人,好好好,既然你们都不想活,我就负责成全你们! 符箓被一只带着茧子的手牢牢抓住随后便消失在了眼前。 紧接着,一把长剑穿心而过,血液在水中弥漫开来。 姐姐… …对不起… … 岑竹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直接掐住对方的脖子往水面冲去,多亏了那个丛锦觅牺牲自己,不然她还真没法这么顺利得上岸,要怪就怪她自己愚笨识人不清吧。 为了不让尸体滑落,岑竹让指甲伸长刺进了她的脖子,虽然这样肯定会浪费一点血液,不过也没办法,在上岸前她不忘回头看了看丛锦觅,很好,脑袋在第一对手里,半块上半身在第二对手里,下半身分成两半第三对第四对手各一半。 一直从湖边飞到一个山脚下,岑竹才左右观察了半天取出尸体扔在地上,镜瞳守在旁边警惕四周,自己已经相当熟练把灵气吸入体内了,这种修为能感受到实质性提高的感觉真是美妙。 “吃吧,换我看着。”岑竹示意镜瞳可以开饭了。 原来在水下过了那么久,岑竹看着月光透过枝叶破碎在地上,事出突然,这个丛锦初的灵戒自己恐怕暂时还打不开,等修为再高一些,就可以直接抹除灵戒契约了,不过到时候也不知道还需不需要这些东西。 那张符箓确实是个好东西,不过不适合给别人用,太慢,竟然要慢慢飘过去,开什么玩笑,等她甩过去镜瞳早就吃的就剩骨头架子了,这东西到底是哪个符修写的,缺陷太大,自己拿出来用一下倒是还行。 “啊,饱了,有种泡水的味道。”镜瞳抹了抹嘴巴,躺在了岑竹旁边的地上。 这种日子放在以前她可不敢想,当时每天只能窝在那个石洞里,看看那些无聊的破书,现在每天在外面跑来跑去,还有新鲜的人吃,这都得多亏自己当时有远见,和岑竹立了誓,不然现在估计还在山洞里躺尸呢。 “好吃吗?” “好吃,泡水了也好吃。” “下次我也尝尝。” “什么玩意?” 刚才还感叹岁月静好的镜瞳一下子坐了起来,人吃人肉?没见过啊? 岑竹是实话实说,她看着对方在那里大快朵颐看的都饿了,尽管这个阶段的修士已经不需要吃饭,可这画面其实是太让人食指大动了。 想了想以前好像没有这种感觉,会不会是这个功法的副作用?可这算什么副作用,吃两个人能有什么事,这世界上人这么多,而且还不断增加,就是她每天从早到晚吃个不停吃几百年也吃不完。 “人吃人好像会中毒。” “我是修士,没问题的,修士就是什么都吃。” 第十三章 万眼观水 距离秘境关闭还剩十二时辰。 根据镜瞳所说,这湖里自己刚才遇到的东西叫万眼观水仙人,是一种魔物。 魔物与妖和鬼不同,很难被寻常法宝伤到,这主要是因为魔物和妖鬼不同,没有借助于灵气修炼,更没有本体,它们是直接诞生于魔界地火之中,岑竹回头时看到丛锦觅手中握着一把短剑,那怪物的腹部被割开了一道口子,只是好像并没有流血,看来她拿着的这把短剑就是可以对付魔物的东西,只可惜她大概也没想到会遇到魔物,慌忙之下又拿出来的太晚,而且那短剑攻击距离太小,要是想伤到对方就必须自己靠近。 “得想办法拿到那把短剑,不然就太可惜了,我还没见过专门对魔物有用的武器。”岑竹还是觉得需要回去一次,趁着这最后的十二时辰再拿点东西。 “你有把握能杀了那个魔物?”镜瞳想到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眼睛就恶心,她是真受不了对方诡异的长相,魔界的东西都长得乱七八糟,可能是因为那太过混乱也就没人注意外表了吧。 “没有,我对这东西的了解又不全面,它具体有多厉害你也说根据个体不同各有差异,只能试试,看情况不对大不了就赶紧跑。”岑竹回想着之前这魔物的动作,总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 “你再想想还有没有描述它的弱点的书籍。” 闻言镜瞳只能闭上眼睛努力回想,近水,喜香火,形态各异,喜食人肉,主要是这书主要就是记录这些东西最基础的特点,写书的人又不是挨个杀了个遍,这谁知道魔物们稀奇古怪的弱点。 “我想想,好像,灵智不高?”她绞尽脑汁也只是想出来这么一点。 “它都那么强了蠢点没影响,书上有没有写刚才捆着它的那种链子,我看一直钉在它尾巴上,不然这玩意肯定早就上岸了。”岑竹其实怀疑这链子是某位大能留下封住这魔物的东西,只是这种猜想没有什么根据,如果真能压制魔物,对方怎么还能这么轻松地在水下大杀特杀? “那链子我看见了,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一没有符文,而没有灵力波动,除了没有被锈蚀很奇怪外没什么像法宝的地方。”镜瞳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问题是这链子看着就是普通的铁链。 叹了口气,岑竹也犹豫了,多好的法宝啊,就那么白白扔进湖里,这也太可惜了。 不行,越想越可惜,不能再等了,现在就得下水,再去抢修士的东西费时间太久,附近根本没了人气,再犹豫下去最后一天就什么都捞不到了。 把还在躺着的镜瞳拉起来,两人一刻不停地飞回到了那湖边,周围依旧静悄悄的,湖水清澈却深不见底,岑竹知道这大概是因为那魔物的影响。 “下水。”话音未落,岑竹和镜瞳已经一同扎进了水里,和上次一样往下游了许久才终于再次看到了那尊无脸雕像。 果然,雕像的腹部如同被凿开了一道巨大的豁口,后背也有一道裂隙,应该是那条被斩断的手臂的位置,岑竹俯下身子仔细地观察那黑色锁链。 锁链末端的铁环穿过雕像的腰部,一共八个铁环,岑竹示意镜瞳去另一边找铁链伸向何处,自己则顺着这一侧寻找,看看能不能从铁链的处发现些什么。 沿着铁链走了许久,岑竹意识到了不对劲,这铁链也太长了,自己现在回头压根看不到那雕像了,幽暗的环境让人神经紧张,看不到雕像让她总觉得对方又活了过来,往前看了看,铁链依旧延伸向黑暗的远方。 等等,这湖有这么大?! 意识到问题的岑竹赶紧向前甩出一张符箓,这就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爆燃符,在碰到障碍物之前会散发出微微红光。 一点红光向前飞去,岑竹几乎不敢眨眼,就这么过去了好一阵功夫,太远了,自己都快感觉不到符箓了,可依旧没有爆燃,红光已经微不可察,终于,红光被黑暗吞没。 “真是倒霉!”岑竹立马感应镜瞳的所在,远的吓人,换在地面上现在两人早隔了好几座山了,气息还在,起码说明对方还没出事。 幸好镜瞳胆小,她眼看越往前越黑,回头看了看只有自己和脚下黑漆漆的铁链,也开始掉头开始往回飞,太安静了,什么都没有,只有沉默的湖水,锁链和自己。 终于看到岑竹飞驰而来的身影时她差点没喜极而泣,她还以为自己没走太远,可往回走了这么久都没看到那个石像让她差点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幻境或者中了什么阵法,现在看到岑竹和身后熟悉的石像她一下子松了口气。 “这湖是个幌子,恐怕是有前人把这里当成了修炼之处,那万眼观水仙人应该是他故意放到这里,为的就是不让后来者闯入洞府,同时也作为压阵之物。”能布下这种阵法的肯定不是一般修士,而且作为阵修的丛锦觅和丛锦初两人在附近那么半天都没看出来这里有阵法,足以看出对方的深不可测。 也不知道那短剑到底掉到了哪里。 既然掉下来的时间不长,短剑上应该还沾染着丛锦觅的灵气,只能试试看能不能感觉到了。 岑竹凝神静气搜寻气息时会暂时听不到外界声音,以防影响神识搜索,这时间只能是镜瞳守着,如果有东西出现就赶紧把她推醒。 一缕微弱的纯净灵气随水波飘来,岑竹确认大致方位后还想再精确一点,没想到被一下子拽醒了,一睁眼就看见镜瞳一脸警惕地对着后面张牙舞爪。 原来那万眼观水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又出现了那个眼睛,坏了,这下麻烦了,岑竹只能扯着镜瞳赶紧往刚才大致感应到的地方跑,本来还以为是要触摸才会把魔物唤醒,现在看来是只要停留一会就会被感知到。 不远处,一把金丝缠绕的短剑就那么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身后又是一阵熟悉的血气袭来,岑竹一个俯冲反握住短剑,把镜瞳松手甩到了一边。 “去它后面试试分散注意力!”这剑也太短了,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剑就是断了她也得硬着头皮用。 幸好和镜瞳说的一样,这东西灵智不高谁打它它就一股劲地追着对方打,刚才在下水之前她特意点燃香烛围着镜瞳绕了几圈,让对方沾染上香火的气息,岑竹趁着它回头抓向镜瞳冲过去就想把短剑刺到这玩意脑子里。 眼看着就要成功,谁知道这万眼观水仙人的其中一只手臂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直接一把抓住了岑竹的胳膊,再定睛一看,原来石像的后脑竟然也长出了一只和正面一样的眼睛,里面无数个眼珠子正咕噜噜地转个不停。 真是麻烦又恶心,那蛇尾还甩来甩去搞得镜瞳都没办法有效攻击,眼看着手臂就要全转到自己这面,岑竹干脆两只手一手抓住一个已经伸到面前的手臂,被放开的短剑还没来得及落下就被她又咬在了嘴里。 敢跟我抢东西的魔物还在地火里没出生呢! 她的手臂顺势折成一个堪称恐怖的角度,嘴里咬着的短剑终于靠近了那让人作呕的眼球,岑竹向后仰了仰头,又猛地一撞。 那眼睛被猛然刺入的短剑一分为二,无数个眼球颤动着融化为汩汩黑水,一边的镜瞳紧紧抱着那条蛇尾以防甩到岑竹,毕竟那七条手臂就够让人头疼的了。 虽然气数已尽,但这魔物还想最后挣扎一番,那手掌抓住了岑竹的脸,想要捏碎手中的骨头,却不料岑竹松开短剑直接一口咬了上去,反正短剑已经刺了进去,岑竹咬着它的手掌用脑袋当锤子不停地往里砸那短剑,如此多次,剑刃竟然全部陷进了魔物的脑袋里。 原来魔物也有血。 黑色的液体从手掌中流出又被岑竹吃进去,牙齿越咬越紧,对方生气她还生气呢,愤怒让她和这东西较上劲了,尽管身上好像被刺出了不少口子,岑竹也毫不松嘴,这东西的手掌除了有一个滑溜溜的眼球外吃那个起来和人的手掌差不多,等到这东西化为一堆灰烬被水冲散时,岑竹已经咬下了一大块血肉,可惜的是随着身体消散,嘴里的血肉也不见了。 虽然还想在湖底找找有没有其他法宝,可没了压阵之物的阵法过不了多久就会破开,到时候还不知道有什么异变,现在再留在湖下太过危险,两人对了个眼神,立马朝水面快速游去。 身后的水中传来如同野兽低吼的声音,使人心神一动,只觉得水波震荡,两人跃出水面不久湖水中心便出现了一个漩涡,这巨大的漩涡形状怪异,并不是常见的圆形,而是两端微尖,仿若一个睁开的眼睛凝视天空,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漩涡才消失不见,湖面也重归平静。 “你不会死吧?”镜瞳突然哭丧着脸看向岑竹。 “说什么胡话,我为什么会死,我好着呢。”岑竹一脸迷惑,自己这不都已经上岸了吗? 顺着对方的怪异的眼神向下一看,自己的衣服黑乎乎的,奇怪,闭水诀失效了?摸了摸,手掌一片血红,怪不得用了闭水诀衣服还是湿了,原来不是湖水,是流的血太多了,把衣服都从内浸湿了。 可自己不痛啊,岑竹掀开衣服看了看伤口,这下轮到她愣住了。 “ 这该不会是你的骨头吧 ”白森森的骨头就那么露出来,镜瞳感觉自己在和一具会活动的尸体说话。 “好像是,这应该是肋骨。”岑竹也没想到自己伤的这么重,连骨头都露出来了, 她伸手摸了摸,还挺光滑,而且还是不疼,扒拉了一下已经豁开的皮肉,依旧不疼,这些有些微黄的是脂肪吗,摸起来还挺软,手指用力,试着拽下来一小点,怎么手感还挺好? “你别拽了,我害怕。”好像一具尸体在解剖自己,镜瞳感觉自己的妖生受到了冲击。 从旁人的角度来看,岑竹现在除了出现在义庄和坟地,在其他任何地方出现都是恐怖故事。 把有些破破烂烂的衣服修好,岑竹也有点摸不着头脑,虽然没死是个好事,可自己总不能这么字面意思上“袒胸露腹”地踩着飞剑回到宗门吧? 找了个周围没有人气的安全山洞,岑竹开始试着把皮肉按回去,镜瞳在旁边怪叫个不停,吃人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激动,也不知道在惊讶什么。 随便吃了几颗能治疗受伤的丹药,岑竹开始试着把灵气引导到伤口,既然断指能再长出来,这些伤口应该也没问题。 某种像细血管一样的红色细丝钻了出来,旁边的某只妖又一下子蹿到了空中,“安静点,小心有人。”岑竹无奈地嘱咐了一句。 细丝如同绣娘手中的丝线一样灵活地在皮开肉绽的伤口间穿插,一块,两块,皮肉竟然像布料一样被缝补了回去,岑竹试着控制这些红线,还真能随心而动要快就快,要慢就慢,没有皮肉的白骨处更多的红线直接覆盖了上来,密密麻麻蠕动的红线如同大量红虫一样堆叠在一起,不一会就形成了一块外观无异的皮肉。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镜瞳好奇地摸了摸已经修复一新的皮肤,和正常人皮的没区别,“好神奇。”看来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活动了一下身体,一切正常,内力不降反升,岑竹忽然想起了那副棺材外的东西,红色丝线,和自己刚才看到的一样,看来是那部功法的效力。 “闻着和人有区别吗?”岑竹照旧转了个圈让镜瞳闻闻自己是否还是正常人的味道。 “嗯 没有,就是普通人的味道。”她前前后后闻了半天,确认闻不出异于他人的味道。 天色已经接近傍晚,不能再探索其他地方了,岑竹一边往秘境出口靠近,一边和往常一样塞路过的灵草,不吃白不吃。 看到不远处已经有人在离开秘境,岑竹让镜瞳回了灵戒继续去啃没吃完的胳膊腿,她还想着刚才的红虫,既然能修复致命伤,那是不是意味着没了胳膊腿也能再长回来?那如果没了脑袋呢,是不是还能长回来? 那她是不是能不能吃自己的血肉?岑竹觉得这问题这么想下去无穷无尽,把思绪甩到脑后提高速度冲入了同入口一样的那片黑暗之中。 希望没人发现自己的变化。 第十四章 棺椁 一出秘境,岑竹就看到了那几位长老,虽然没有依据,但她始终觉得对方这种层次的人如果想真的严查,把自己揪出来是轻而易举的事,这种全靠别人仁慈才得以苟且偷生的感觉实在是糟糕。 但几位长老都面色如常,也是,还有在外云游的大弟子们,这群人死几个能有什么影响,岑竹恭敬地走到自己师傅面前行了一礼,“弟子岑竹,今自秘境归来。” 老者捋了捋胡子,微笑着点了点头,“修为又有所精进,不错不错,可有获得什么传承秘宝?” 果然还是问了这事。 “弟子寻得一处仙家苗圃,灵气卓然,另有仙株数 ”正要把灵戒里从南翠微那里抢的品质最好的一株灵草拿出来糊弄一下,却听到身后有人疾驰而来。 “师傅,师傅,我看到唐君九他。”来者是她的一个师弟,没怎么打过照面。 “慢慢说,君九他做了什么?”老者示意他不要紧张,毕竟唐君九的魂灯早就灭了,无非是对方看到了唐君九生前遇到了什么。 “我看到唐君九杀了赵槐夏和李鸣珠!” “什么?”岑竹比自己师傅还惊讶,这都什么情况,怎么临了临了杀出来个目击证人,自己当时怎么完全没感觉到这人的气息,镜瞳也没有发现还有这人在,莫非对方练了什么特殊功法? “琼怀,你说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老者看起来毫不意外,这个弟子的心性他是了解的,和别人结仇再正常不过,杀了两个同门也不是很让人意外。 “就是昨日。”被叫做琼怀的弟子立即答道。 岑竹这下真是有点慌了,对方既然看到了自己杀这两人,很可能也看到了自己之后的所作所为,可对方目前看着自己也没什么情绪变化,难道是在两人死后怕被发现直接跑了? “你可是看错了,君九的魂灯在第三天就灭了,他都已经死了还怎么连杀两人。”魂灯一灭代表此人已死,所有秘境中的弟子只要魂灯灭了师傅都会立刻知晓,他知道这是有人顶着唐君九的脸杀人,但都是弟子,谁杀谁都是命数,秘境之中就是对方直接为了秘宝大打出手也无可厚非,自己只会说对方几句心性还需磨练。 “可是。”琼怀没想到唐君九在第三天就死了,自己当时害怕对方注意到自己猫在暗处看了一会便重新化为鸟雀离去,他哪里知道到底是谁装成唐君九杀了两位师兄,一番语塞,也只能点点头说离得太远,可能确实是看错了。 岑竹表面默不作声看着对方离去,师傅当然不稀罕这种对他们来说和破草差不多的东西,挥了挥手就让岑竹走了,她为了保险都是让镜瞳拿着那些抢来的东西,现在自己全身上下一点灵宝的气息都没有。 回了缥缈峰,设下禁制,镜瞳立马从灵戒里窜了出来,她刚才也听到了那人说的话,自己当时可是就站在旁边了,那人肯定也看到了自己,真是奇怪,周围明明没有人气,怎么会漏掉他? “有问题,这个叫什么琼怀的要么是有特殊法宝,要么就是会什么特殊仙法,得注意一下,以后要是再被他无声无息地偷看到就不好说了,这次幸好以防万一用了唐君九那张脸,保险起见,你下次出来记得也换张脸。”岑竹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副棺材从灵戒中取了出来。 本就不算太大的屋子里放下这张不窄的棺材一下子显得有些局促,而且十分格格不入,血红的棺材放在中间好像确实不太好,岑竹想了想把床和棺材的位置换了换,别说,虽然只是动了动位置,一下子好多了。 当然这只是她觉得,镜瞳依旧觉得卧室里放着棺材很诡异,而且很丑。 按照书上说的,这棺材是专门为修士创造的休息之处,说可以修复心神受创,还可以让修炼速度更快,岑竹觉得这里面有点夸大其词的成分在,快把这棺材吹上天了都,但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和之前一样,镜瞳守在旁边,自己先躺进去闭上眼睛等会,万一真有用呢,就光看它表面这层血淋淋的烂肉一样的东西也不能就是起到个装饰作用啊。 “那我把盖盖上了啊。”镜瞳在她躺下后小心翼翼地把棺材盖挪回了原来的位置。 随着“咔哒”一声,躺在里面的岑竹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很安静,这棺材的隔音效果还挺好,就算不能修炼用,睡觉当床用也挺好看来。 棺材里有些冷,岑竹摸了摸周围的棺体,确实像散发着寒气一样,莫非这用的石头还有什么说法? 就这么睁着眼胡思乱想了一会,岑竹没有感受到任何变化,书上也没说具体要怎么做,既然是休息,难道必须睡一觉才行,想到这里,岑竹干脆闭上眼睛调动体内灵气,就像坐在床上一样静修。 自己现在还处于练气化神的心动境,太慢了,只能希望这功法能让她的修为提升快点再快点,出窍,分神,还有后面炼虚合道,越往后越慢,以自己的天赋最乐观的速度也需要几百年,几百年,谁知道半路会不会杀出个神仙把自己灭了? 不知道怎么又想到了这些,一闭上眼就忍不住发愁,岑竹努力把大脑放空,现在再想也没用,唉,走到哪算 睁眼想深呼吸重新整理思绪,却只觉一阵黑沙卷过,竟然是又到了之前见过的混沌世界。 这次没有一闪而过,岑竹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着棺材里见过的那套古怪衣服,那衣服不应该还在镜瞳的灵戒里吗? 脚下踩着的并不是地,头上悬着的也并不是天,只是各种气息纠结而成的东西,混乱,是她对这里的第一印象,头上好像有几片破碎的山峰,她往前走了走,一阵强风吹过,眼前的雾气散开,远处竟然是一个不见首尾的造像,用遮天蔽日来形容也毫不为过,只觉得要倾倒下来将如同蝼蚁一样的岑竹压死。 造像的胸部以上都被云雾笼罩,盘膝而坐的腿部也只能看到最上面的一小部分,有飘带从上垂下,看来是戴着某种冠,皮肤通体金色,身着黄色宽袖外袍,其上宝塔仙鹤随风而动,凤鸟绕日月而行,麒麟随星宿而转,灵光烁烁,造像双手掐诀动作不同,一手向天,一手向地,仿佛正要分开这混沌世界。 这到底是到了什么地方? 岑竹看着这造像只觉得汗毛直立,一种莫名恐惧油然而生,她从来没见过和这类似的造像,正要往前再走几步,只觉得脚踝一痒。 “什么东西?!”剑气劈到了云雾上,旁边是一具造型怪异的骷髅,还没等岑竹思考,那白骨竟然动了起来,用手指戳了戳岑竹,又戳了戳她脚下踩住的地方。 “你是让我抬脚?”岑竹疑惑地把脚抬了起来,原来是踩住了一小节指骨,大概是对方掉下的,见她把脚抬起来,骷髅赶紧把掉落的指骨捡了起来,往手指上一按,便神奇地连接在了一起。 骷髅没有表情,岑竹却主观地觉得对方的脸上有笑意,紧接着,白骨的嘴张了张,又指了指身后,最后还扯了扯岑竹的袖子,好像想传达什么。 “让我一起走?”岑竹只能猜出个大概,她顺着对方的手指向身后看去,只见血色平原之上竟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像身边骷髅一样的森森白骨,他们亦步亦趋地向前走着,所有白骨的样子都大差不差,只是有高低差距。 源源不断的骷髅从远处出现,仿佛一片白骨浪潮,涌向前方,涌向那通天神像。 只要到了那里,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等等,岑竹猛地甩了甩脑袋,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周围已经满是白骨,她已经陷入了这白色漩涡,他们跪拜着向前,一齐跪下又一齐站起,岑竹环顾四周,只有自己杵在原地格格不入。 她试着闭眼又睁眼,没有用,还是站在这群无边的骷髅之中,没办法,岑竹只能硬着头皮试着跟随白骨一同靠近那造像。 不想靠近。 马上就要彻底失败了。 尽管脑海中一直响起类似的警告,可她还是走到了前面,多么宏伟的一座造像啊。 多么慈悲的一双眼睛啊。 在无数的骷髅身后,在血海滔天之中,她看到了一双并不存在的眼睛,一双慈悲的眼睛。 一双宽恕世间一切罪恶的眼睛。 突然,她被挡住了,周围的白骨依旧向前走去,可她却被隔在了外面,骷髅们好像在靠近造像,可仔细一看造像永远都在那里,和他们的距离一点也没有缩短,这群已死之人只能永远走在寻求救赎的路上,而这世间根本没有人会救赎他们。 “有罪。”随着一声仿佛糅杂着许多不同音色声音的响起,岑竹终于醒了过来,周围依旧一片漆黑,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沉重的棺材盖被推到一边,镜瞳惊讶地看着岑竹一脸疑惑地从里面翻出来,“这么快?”她还以为怎么也得守一夜呢。 “快?从我躺进去到现在过了多久?” “嗯,也就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自己明明感觉光是在棺材里躺着就起码过了半个多时辰,再加上做梦的时间,应该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多。 看了看外面的月亮,刚刚升起,确实是只过了一会,难道这棺材里的时间比外面慢上许多? “你进去试试,我在外面守着。”书上说的是只对修炼这种功法的修士有用,可她还是更相信实践,尽管镜瞳有点抗拒睡在棺材里,但在岑竹再三保证只呆一小会的情况下她也还是躺了进去。 “还挺凉快。”棺材里传出闷闷的声音。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岑竹按照约定把棺材盖推开,镜瞳已经侧着身子睡着了,被叫醒后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怎么了?” “你感觉现在过了多久?” “我不知道,感觉,嗯,没一会吧,我刚睡着,啊… …”镜瞳伸着懒腰从里面走了出来,这棺材比她想象的睡着舒服,要是夏天能把这棺材当床应该还真挺不错。 “有没有梦到什么巨大的神像?”岑竹又赶紧追问对方有没有梦到什么,看来对方的时间流逝和外面是一样的。 “神像,没有,我好像没做梦,我说了嘛我刚睡着没一会。”镜瞳不知道岑竹在说什么,但还是下意识问对方说的是什么神像。 岑竹又把梦境里的场景完完整整和她说了一遍。 “通天高,周围混沌未分,还有很多亡魂枯骨,要说是冥府也不对啊,冥府里哪有什么通天高还皮肤金灿灿的神像… …”如果光看后半部分她或许会觉得对方是神游冥界去了,可冥界也并不是混沌未分,其中有的神像也最高不过五丈,高是高也不至于通天啊。 镜瞳努力搜寻者类似的描述,哪里有这种景象… … “啊,我说有没有可能,你确实是去了冥界,但是你已经过了前面,已经到了受刑的地方?”如果是这样就说的通了,过了前面的重重关卡,罪人们就要分派到不同地狱受刑,等到罪孽全消才能再入轮回,只不过一般也入不了什么人道了,只能入畜牲道之类的,如此重复轮回多次才能再次为人。 “你是说我直接跳过前面的步骤直接神魂受刑去了?那我难不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岑竹看到枯骨时其实就有些怀疑是到了冥土,可自己的样子还是人啊,有心跳有呼吸,难不成进了这棺材冥府鬼吏们就默认她已经死了? “这我怎么知道啊,我只能根据你说的找哪个更相近,可到底是不是我也不知道。”镜瞳无奈地耸了耸肩,她什么都看不到,自然没办法判断对方遇到了什么。 “等等。”她突然闻到了某种特殊的气息,就在岑竹的身上,鼻子从上闻到下,又绕着对方走了几圈,错不了了,这味道也太难闻了。 “你身上一股死人味。”她直言。 “什么味,死人味?!”岑竹被吓了一跳,这要是被别人闻到还了得,她赶紧闻了闻自己的皮肤和衣物,还真有一股淡淡的死尸味,而且还是那种已经风干了的死尸。 试着运转体内灵力,确实力量又有所精进,只能试着把死人味盖住了,谁知她还没动手镜瞳就又凑了过来。 “诶,怪了,又没了。” 她试着将体内灵力循环后的污浊之气排出去以后,没想到那股子干尸味也没了,倒是省了掩盖的功夫。 这棺材里确实可以让人提高修炼速度,虽然比不上直接吸收活人灵气,但也不错了,就是真让她带着干尸味她也得认了。 再次躺进去,镜瞳无聊地看着直挺挺的岑竹,“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再出去啊?”她知道刚回来,可对方明显又要开始之前一样的无聊日子,修炼,练剑,修炼,练剑,岑竹不觉得烦,她是真觉得烦。 睁开眼看着对方那张可怜巴巴的脸,岑竹叹了口气,“下个月行不行,我申请下山处理事务,真不知道下山到底有多好玩,一个月肯定让你出去一次行不行?”一个月下去一次找点活人应该也不错,不过也不能太勤,被察觉到就麻烦了。 “好—吧—,那一言为定啊,我把棺材盖盖上给你?” “盖上吧,记得注意来人。” 眼前重归漆黑,闭上眼睛,运转心法,熟悉的热风扑来。 又是那片尸山血海。 第十五章 瘟疫 郑扶光被师傅召去时还以为是要讨论在外平乱的其他几位弟子回来的事情,没想到只是让自己去将岑竹叫来。 难道出了什么问题?现在仍在宗门内的剑修确实是自己和岑竹修为最高,莫非是在外平乱时发现那妖物和预想的不同,派去的弟子已经解决不了? 可师傅说并不是什么急事,岑竹可能正在闭关,让他看什么时候岑竹得空就叫来,郑扶光第一天去的时候岑竹正在练剑,等了一个时辰,还在练剑,郑扶光有个毛病,他非常不好意思打断别人,总觉得有些失礼,于是当时等了那么久不见对方休息只能转身走了,想着晚上再来,没想到晚上来了对方在修炼,贴着禁制。 第二天一早不等鸡鸣时他就去了,没想到又看到岑竹在练剑,又是一个时辰,他几次踟蹰,还是没下定决心去打断对方,实在是岑竹看起来太专心了,他还没见过比岑竹更刻苦的弟子,当天回去还说教了自己一番,作为师兄,怎么还不比对方努力。 第三天终于忍不了了,郑扶光从飞剑上缓缓走下,打断了正在练剑的岑竹,已经天黑了,再等下去他都怀疑对方是不是要直接练到第二天,虽说作为这个修为的修士确实可以不睡觉,可该累还是会累啊,再者说再不要紧也不能让师傅等几天才去应答,想到这里,他只能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这到底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郑扶光在心里不知道第多少次暗骂自己窝囊。 “郑师兄,好久不见啊!”岑竹一见到郑扶光就赶紧问好,同时示意对方去屋里坐着说话。 “不必了,我只是代师傅来请你过去一趟,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郑扶光那副温柔的样子岑竹始终适应不了,只是和之前一样笑了笑答应着和对方一起踏剑而去。 “像个读书人,而且是家里有钱的读书人。”这是镜瞳偶然看到郑扶光时给出的评价,很准确,岑竹也觉得对方更像一个书生。 “弟子郑扶光、岑竹参见师尊。”两道高挑的青色身影走至门外,等待师傅的回话。 “进来。”一道苍老却有力的声音传了出来。 岑竹跟在郑扶光后面进了醒云阁,白发老者微笑着看向两人,挥了挥手示意靠近一些。 “你我师徒之间不必如此拘谨,我此次叫你们前来是为了之前的白雨山下出现的瘟疫,当时发现是有邪气作祟,于是派了宗门内能力出众的弟子前往。”他口中的瘟疫爆发于去年如月时,当时都以为是正常疾病,没想到后面发生了异变,明显是邪气所为,宗门才派了弟子过去。 和自己之前被派去平妖乱听起来差不多啊,怎么这种事这么多?现在山下这么乱吗?岑竹只觉得麻烦,对方的意思明摆着就是处理不好所以要再派俩弟子过去看看。 “不过那里的瘟疫已经结束了。” 什么?岑竹没想到对方突然话音一转,说派去的几个弟子已经查清楚了问题所在,然后治好了当地的瘟疫。 这下她和郑扶光都迷糊了,都治好了还叫过来干嘛,莫非要去迎接他们回来? “只是前两日召他们回来时,却传讯来说,邪气催生了地下妖魔,只是几处地点距离太远,他们几人探查不及,想让再派几位弟子过去帮忙,不必担心,这些被催生的妖魔都还未生出灵智,也并未祸乱一方,只是防患于未然。”老者说完给了两人一根玉簪。 原来是去的人太少,邪气分布的又太广,管不过来了,妖魔都还没出世,怪不得不着急,邪气已经被驱散这魔物就是过几百年也难钻出来。 郑扶光见岑竹看自己才主动接过了玉簪,他是师兄,确实该是自己为先,只是他还不太习惯。 “这玉簪会给你们指路,不用全部解决,五处,只要解决完五处,就可以回来了,其他的地方还有其他弟子。”老者抬眸看了看面前的两个弟子,可惜啊,一个性格太过内敛,一个天赋差了一点。 拜别了师傅,岑竹和郑扶光各自回去收拾行李,早解决早省心,两人决定今日就出发。 “去哪啊这次!”镜瞳把棺材收到灵戒里,给自己提前换了一张脸,她这次绝对不会再那么粗心放过偷窥的人,开玩笑,她为此可是专门刻苦修炼,多了不得啊,她最讨厌的就是修炼了。 “不知道,跟着别人走,你先别出来啊,到了地方再说。”岑竹最后环顾了一圈,没问题,可以走了。 “出发。”镜瞳抱着头发钻回了灵戒中,岑竹踏上飞剑直奔山门而去。 郑扶光来的稍微慢一点,岑竹知道对方是个慢性子,两人汇合后郑扶光拿出了那根玉簪,只见一出山门,玉簪便悬浮到了空中,晃晃悠悠地指向了东边。 跟在郑扶光后面,岑竹观察着那根玉簪,她其实有点好奇这东西有没有除了指路以外的用处,还没见过类似的东西,要是这玉簪能归她就好了。 靠近镇子以后又不得不走下飞剑,镇子里的人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气质不凡的年轻人。 玉簪在往北边指,幸好镇子里人不多,没一会他俩就走到了镇子边缘的一户人家门前。 玉簪几乎不动了,而且还浮现出微微光芒,看来就是这里了,郑扶光出于礼貌敲了敲门,岑竹觉得对方压根没必要多此一举,门口的草都长成什么样了,很明显这里压根没住人,郑扶光硬是敲了三遍才推开门,岑竹第一次对一个人的礼貌有如此之深的理解。 “这人是不是有病啊?”灵戒里的镜瞳忍不住问了一句。 “懂什么,大户人家的都这样。”尽管这么说,岑竹其实也在心里附和。 院子里杂草丛生,扫把和扁担放在角落里积满了灰尘,角落里的槐树也枯死了,整个房子看起来毫无生气。 “在那边。”郑扶光率先走向了槐树后面,原来这槐树后还生着一棵小桃树,只可惜也枯死了。 奇怪的是桃树的树干干枯开裂,树叶却依旧翠绿和周围灰扑扑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岑竹和郑扶光对了个眼神,拔剑斩向桃树,没反应,她干脆直接往地下开始砍,直接在院子里劈出一道裂痕。 岑竹紧接着又往其中开始灌水,手中流水渗入泥土,手指一转,流水如同一张大网,竟然要把这槐树和桃树的根一同挖起来。 终于藏不住了,只见一团黑雾从地下一跃而出,想要逃离这里,却不想旁边的郑扶光早就准备好了,手指翻飞,一张金色薄纱从空中浮现,将黑雾盖了个严严实实。 薄纱慢慢下降,其中的黑雾也逐渐平息不再横冲直撞,最后同薄纱一起缩成了不过一个指节大小,这法术岑竹也学了,是专对于未成形的妖魔用的,可以将它们束缚住,不用再做处理,只要假以时日,就会自动消亡。 “还挺顺利,继续去下一个地方吧?”郑扶光把这一小块东西扔进灵戒里,再次取出了那根玉簪,这次簪子指向了东南方。 离开镇子时,岑竹发现周围有很多人显得面黄肌瘦,而且气息不稳,不太对劲,仿佛都在生病,再仔细一看,双眼无神指甲灰白,这么多人都一个毛病? 看了一眼郑扶光,果然,对方也发现了问题,“这里应该没有爆发瘟疫才对啊。”他拧着眉毛审视着这些普通百姓,一直走到镇子入口,没错,一路上面色苍白的人也太多了,而且他还看到医馆门前坐着不少人,难道这里也有瘟疫? “按理说瘟疫只在边界处爆发,这里给差的远啊。”岑竹回想了一下传出瘟疫消息的地方,无一例外全是边缘地区。 “今天晚上我传讯回去问问师傅。”郑扶光叹了口气,示意对方先赶路。 玉簪指示的第二个地方更古怪了,上一个起码镇子还算热闹,这个村子都快空了,没有人也没有牲畜,寂静得过了头。 “这是怎么回事?”郑扶光走到一户人家门前,门没有挂锁,错开一道不小的空隙,院子里一片枯败,和上一个人家一样。 第二户第三户,差不多把村里的房子找了个遍,两人也没看到除了彼此以外的活人,偌大的村庄,此刻正应该是晚饭时间,却没有一户有炊烟冒出。 正在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时,身后只听有人踏剑而来,“何人在此?!”对方不等岑竹和郑扶光说话就开始质问,好像他们两个看着有多不正经一样。 “洞玄宗弟子郑扶光。” “洞玄宗弟子岑竹。” 转身才看清来人是两男一女,皆衣着不俗,而且腰间挂着一枚一模一样的金镶玉佩,所带佩剑的品质更是看的岑竹眼红,不是自己的剑差,谁不想多来几把好剑备用? 其中一位冷面男子踩的并不是飞剑,而是一把云雾,落地而散,好不漂亮,手中提着一把长枪,枪尖寒光凛凛,红缨飘飘,就是凡夫俗子也能看出来其价值,岑竹看着觉得比许泽兰那把还要出色。 “不好意思,冒犯了,我和师弟师妹路过此地,只觉得阴风阵阵,怕是有邪祟在此,又看到你们二人举止可疑,才出声呵斥。”男子将长枪收了回去,走到了那两人前面,尽管道了歉,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不怪他们,是自己鬼鬼祟祟,不像好人。 “哪里的话,这么看几位倒也有些像是修道之人,刚才还以为是哪路魔物出现,才慌忙拔剑,该我们道歉才对。”岑竹微笑着向三人行礼,什么野蛮人穿了几件好衣服也敢讽刺她了?最好别让她逮到落单。 她已经探查过了,这三人确实修为不错,和自己伪装出来的修为应该是差不多,只是这种修为就目中无人未免也有点太早了。 “你什么意思,别胡言乱语!”一边应该是三人中师弟的那位竟然抬手就想拔剑,岑竹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动手,差点没直接笑出来,可惜男人的手被自己师兄压了回去。 “在下锁仙宫修士叶清友,这两位是我的师弟胡嘉木和师妹薛语岚。” 这个叫胡嘉木的男人已经上了岑竹的首要必杀名单,头戴玉冠,腕上缠着一条念珠,一副高高在上的蠢样,这种人的师傅同意他下山历练也是想让他赶紧死吧?一旁那个一言不发的女子在自己师兄介绍完后只是点了点头,有些木讷,袖子很长,让人完全看不到她的双手,这是什么意思,是有什么特殊法术吗,岑竹不认为这种宗门能给弟子不合身的衣服,而且弟子自己还不会改。 三个人看起来都不太正常,岑竹看了看郑扶光,对方显然也有些无语,难得的那张永远春风拂面似的脸上有些鄙夷,太礼貌的人不适合在这种场合发言,岑竹主动往前站了站。 “既然大家都是为了荡除邪祟,那干脆一起找好了,看几位锁仙宫道友一表人才,肯定比我们这鬼鬼祟祟到处摸找的快。”岑竹对着几人就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嘴里却始终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她就是想看这三个人施展法术,她不知道锁仙宫是什么宗门,也不知道那的修士练的什么功法,只能希望从几人的行动中摸出一点线索。 “也好,语岚,你去看一看那邪祟藏在何处。”叶清友直接指示薛语岚走到几人前面。 薛语岚依旧沉默不语,一直走到与几人有一段距离才将双手从那长长的袖子里伸出来,手指灵巧地纠缠在一起,随后又解开在面前的空中写着什么,同时开始低声说些什么,也就是开口的一瞬间,面前刚才写过的地方赫然出现了活物一样的文字,弯曲纠结着排列在一起。 “竟然还有兼修鬼术的修士啊,书上说这种人不是早就没了踪迹吗?”镜瞳在灵戒里看到女子的行动吃了一惊。 “兼修鬼术是什么意思?” “就是表面上的意思啊,又修正常法术心法,又修炼鬼修才会的法术,这种人修行很慢的,跟正常人比起来是事倍功半,如果还按正常方法修炼,那真是不知道多少年才能修出头。” “可我看她年纪和我差不多啊,修为也不算太低… …”岑竹一边说着其实也想到了可能的原因,如果对方是万中无一的天才,确实可以弥补这种缺陷。 “不是天才,她用别的东西换的,你再仔细看看,看她的眼睛。”镜瞳一提醒,她才发现对方为什么给人的感觉格外木讷。 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永远不知道看向何方。 这女孩竟然是个瞎子。 第十六章 圆月 郑扶光显然还没看出来这女孩的问题,只是觉得没见过对方用的这种法术,很是新奇,可是其他两个人看着就不好相处,他也不敢开口问这是什么,只能努力把对方的动作记下来,想着回去以后找有经验的长老们问一问。 薛语岚面前的古怪文字很快像虫子一样滑向不同地方,最后消失在了空中。 “已经不在此地了,最近的在旁边的那个村镇里,恐怕是感应到了有修士靠近才慌忙离开。”她已经看到了人们死去的样子,痛苦与哀嚎从这村子的四面八方涌来,没有人来救他们,也无法逃离,就这么融化在地上看着自己如何腐烂。 这地方很适合她修炼。 “那直接去那里吧,反正应该也不远。”胡嘉木看了看自己的师兄,等着对方点头。 叶清友看向了岑竹和郑扶光,“两位意下如何?”那双眼睛里透着阴翳,郑扶光手中的玉簪也指向南方,看来确实是来晚了一步。 “那就一起走吧。”郑扶光只想完成自己的任务,要是非要拒绝几人到了那里调查难免又要撞到一起,还不如干脆一起走。 岑竹跟在郑扶光身后,最前面的是叶清友,然后是胡嘉木和薛语岚,她目前最感兴趣的就是这个薛语岚,鬼修,她还从来没见过这种修士,而且为了修为竟然放弃了自己的双眼,看来不是个一般人。 这村子里果然比之前的镇子上人多了不少,叫卖声和讨价还价的声音不绝于耳,真是一片热闹繁荣之景,岑竹跟在队伍最后面看向道路两边的笼子。 “这孩子你看看皮相多好啊,你这个数太少了,我都亏本!” ”差不多得了,一个女娃能有人要你就偷着乐吧,就这个数了!“ 两个男人正讨价还价地激烈,两人各伸一只手在桌下比着价格,窄小的笼子里关着几个孩子,脏兮兮的像一群牲畜一样挤在一起。 她还想看看旁边的摊贩,却没想到前面的郑扶光突然停了下来,自己猝不及防撞到了他的背上。 ”啊抱歉,我刚才走神了。“郑扶光赶紧不好意思地向岑竹道歉,他没想到这镇子上竟然有这么多人在贩卖孩童,自己以前从没见过这种生意。 ”没事没事,郑师兄你应该没见过这种贩子吧,好奇也正常,我刚才看了一圈,这镇子应该一大部分都是买卖奴隶的商贩,相当于他们的一个集中卖场了。“岑竹以前的村子里也有人来收孩子,邻居家的二女儿还没断奶就被卖出去了,她亲眼看着那哭泣的婴儿在父母欢天喜地地接过钱后转手被随便塞到了筐子里,听说还有些达官贵人喜欢吃这种婴儿,据说可以延年益寿。 ”这些孩子都是从哪来的?“一个大人牵着孩子从旁边和自己擦肩而过,郑扶光隐约听到那男子牵着的孩子在抬着头叫”爹“。 ”有父母卖的,有直接拐来的,那些比较小的多半是买来的。“岑竹看着那些被锁住的孩童若有所思,邪祟为什么会跑到这里?莫非 ”一切都是天定命数。“走在前面的叶清友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幽幽说了一句。 ”天定命数 “郑扶光也不知道说什么了,确实人间一切事物皆有自己的命数,一切都是必然的过程,可这些孩子难道就应该这么被随意贩卖吗。 ”虽说是天定命数,可我还是觉得他们不应该就这么被丢弃,郑师兄,等解决完此处邪祟,我身上还带着一些银钱,能赎几个到宗门当外门弟子也好,等再过两年要是他们并无仙缘到时候也能去外面找些差事谋生。”岑竹突然插话,她的灵戒里确实还有不少银钱,她压根没怎么花过,之前几次镜瞳吵着下山路上买的新奇玩意也花不了几个钱,自然越攒越多。 “如此甚好,我也带着银钱,你不说我都忘了可以这样了。”郑扶光闻言立马觉得这是个好方法,只顾着想一会怎么把孩子送回宗门,却没注意到前面两人投来鄙夷的目光。 “师兄,你说这两人真是修士吗,怎么都不懂得顺应天命,别人怎么样都是他们的因果,也不知道修行到哪里去了。”胡嘉木越看那两个青衣修士越觉得不顺眼,就是他们宗门里最蠢的人也知道万般皆由命。 “少说几句你死不了。”叶清友很讨厌这个师弟总是说个不停的样子,吵死了,遭到训斥的胡嘉木立刻闭嘴不再言语,他是真的很怕自己的这位师兄发怒。 岑竹却是时时刻刻注意着几人的动作,她可没错过薛语岚听到自己和郑扶光对话时的表情变化,虽然很细微,但绝对没看错,脸部肌肉抽动了几下,看来和自己猜的差不多,不过现在就下定论有些太早,说不定和自己刚才一样,这些动作也是对方故意做出来给她看的。 自从进了这村子,玉簪就开始到处转圈,好像周围邪祟多的它也不知道该先指那个为好,岑竹和郑扶光干脆把玉簪收了起来靠神识寻找,反正是在这附近,怎么也能找到。 天色已晚,但几人都是修士,自然不需要休息,今夜是个月圆之夜,岑竹抬头看天,月亮周围的黑云久存不散,不是个好兆头。 白天熙熙攘攘的路上此时一下子变得格外寂静,岑竹直觉不对,有什么东西在靠近,来了,就在拐角处。 “缚魂!”叶清友突然出手,黑色丝线竟然硬生生将一旁的树木拦腰砍断,一个黑影灵巧地躲了过去,黑云挡住了月光,一双金色的眼睛在暗处凝视着几人,胡嘉木已经提剑杀了过去,可对方身形模糊,几次看着被剑伤到最后却依旧安然无恙。 郑扶光提前甩出三张符箓,同时催动剑气攻向黑雾,黑雾见后面有符箓,前面有剑气便打算飞身而起,抬头发现一把长剑已经迎面刺来。 没刺中,岑竹毫不意外,要是刺中才怪了。 那黑雾在原地散开后又快速凝聚,最后一阵低吼冲着几人袭来,黑雾中的那双眼睛注视着几人,仿佛要说些什么。 叶清友立刻再次准备束缚住这邪祟,没想到对方明明被盖住了却又消散在了众人面前。 “让它跑了。”岑竹发现月亮又从黑云后跑了出来,旁边的女孩若有所思地看着刚才出现邪祟的地方。 “语岚,看出来是什么妖物吗?”叶清友走到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等待对方的回答。 “伯都,这是只虎妖,而且,这不是它的本体,本体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薛语岚依旧愣愣地看着并没有人的地方。 “有意思,刚化形的妖怎么这么聪明。”叶清友本以为是个初出茅庐连灵智都没有的妖物,没想到对方却知道专门找个夜晚来试探自己,看来这妖还挺聪明。 说谎,岑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她刚才盯着薛语岚看了半天,她可没那几个人那么好骗,刚才的妖物根本不是虎妖,也不是什么大妖分出来的一部分,分明就是从这村子里的怨气中硬生生凝结出来的秽物,只不过眼睛确实和老虎很像。 最重要的是,这个薛语岚的双手刚被一直在动,虽然只是像颤抖一样细微的动作,但岑竹压根就没怎么注意黑雾,一直观察着她,既然对方能感觉到鬼,那刚才的东西难保不是她搞出来的。 虽然修为不高,但这人远比她的两个师兄难搞的多。 叶清友觉得晚上敌在暗我在明不利于自己,建议白天再做调查,岑竹和郑扶光没什么异议。 晚上像往常一样躺在棺材里,到了午夜岑竹只觉得灵气运转已经到了该突破的时候,这次是该要渡雷劫了,时机成熟,自己刚好可以利用这次雷劫。 “镜瞳,明天你先装作我的样子跟着他们,这手串我看了半天,除了隐藏气息外还没看出什么特殊能力,你先拿着,如果遇到什么事就直接把这张符箓引燃,我尽快赶回来。”岑竹看到那个胡嘉木的手串以后就想起来镜瞳之前在棺材里找到的那串念珠,灰扑扑的,研究了半天也只发现戴上以后能隐藏气息,等把这里的事解决完再好好看看这东西。 “你去哪啊?”镜瞳赶紧接过把念珠戴好,符箓也收进灵戒里,幻化成了对方的模样。 “渡个劫,很快就回来,幻化的不错嘛。”岑竹上下打量了几遍,没问题,和自己一模一样,就是郑扶光也绝对看不出来换了个人。 “什么,渡劫,你开玩笑吧,这玩意你知道什么意思嘛?”什么叫渡个劫,很快回来,多少修士渡个劫直接死那啊,镜瞳到现在为止都还没见过渡劫,只在书上看过,书上说这种雷劫很是凶险,要是心性一个不稳可能会被直接劈死,她真想一辈子不用经历这种找雷劈的破事。 “怕什么,渡劫有什么好怕的,要是能一口气来几道雷让我直接跳几阶都行,放心,最迟明天中午回来。”岑竹毫不惧怕这种雷劫,不就是硬抗几道雷的事,别的修士能过她就能过,别的修士过不了她硬过也得过。 说罢,唤出飞剑隐去身形从窗户飞出直向最近的青女山而去,留下镜瞳对着夜空直叹气。 “希望真能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吧。” 青女山的形状有些特殊,山顶好像被切了一刀,但是植被格外茂盛,好像土壤被施了某种肥料一样,连灌木都长的快有人高。 岑竹顺手划开了一处郁郁葱葱的花丛,半米以下,果然有腐肉的气息。 现在不是调查的时候,随便找了个较为平整的地方,岑竹盘膝而坐运转周身灵气,心如明镜,只感应天地间气息变化,忘却肉身所在。 终于,只觉天上雷声渐起,冥冥间有什么东西将自己与天连接。 “要来了。”岑竹平静地睁开双眼,雷声滚滚,冷风阵阵,是时候了。 第一道天雷劈下,青女山上的鸟雀顿时乱作一团,惊叫着四散而逃,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天雷道道直劈山中,雷声惊醒了在客栈中休息的几人。 “什么情况?”被震醒的胡嘉木慌忙打开窗户,刚好第二道雷落下,仿佛在天地间撕开了一道缝隙,夜空顿时被照的亮如白昼,“师兄,不好了,是雷劫!”他看出来这雷不是寻常天象,赶紧想去告诉师兄,却发现对方早就站在了窗前。 第三道雷更是炸的镇上的鸡犬争叫,不明所以的人们纷纷探出脑袋看向夜空还以为是哪路神仙显灵了。 “… …也不知道是有修士在此渡劫,还是有妖… …”叶清友并未说完,胡嘉木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如果是修士偶然选中此地渡劫还好,若是那妖物渡劫,三道天雷过后,那妖物若是成功度过此劫,恐怕… … 旁边站着的郑扶光和“岑竹”也走了出来,面色凝重。 “此地妖邪横生,不像有修士会选择此地作为渡劫之所。”郑扶光认为这渡劫的是个妖魔是八九不离十,这地方怎么也不像是什么修士会选的风水宝地。 “雷劫吗?”薛语岚最后推门走出,缓步走到了窗前,那双瞎眼看向远处的青女山,又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 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变了。 “要不要去看看?”胡嘉木其实也拿不稳主意,天边已经有了红光,快要天明了。 “走。”叶清友眯了眯眼睛,并不等身后的三人反应,被落下的郑扶光和岑竹赶紧跟上,薛语岚落到了最后,她其实不太想去,那山上怨气冲天,不知道里面藏了什么鬼怪,自己单独留下也说不过去,只能先在后面观望着。 镜瞳从踏上山的一刻就感觉到了岑竹的气息,得找个机会换回来,前面的几个人走的是真慢,她都想推着他们走了,照这速度什么时候才能和岑竹碰面? “这是什么?”郑扶光注意到一边翻开的土壤里有某种腐烂的气息,走过去凭空拨开一看,竟然是一截小臂,白色的骨头和已经生蛆的血肉堆叠着混在一起,原来是底下还有别的部分。 “这山里恐怕埋着不少尸体,怪不得有妖物选择在此修炼。”他说完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茂盛的树冠,原来这里树木长的高是因为有“人”做肥,如今树上已经结了果子,晃晃悠悠的让他觉得像人头在动。 “走吧,越往上走气息越重,看来是在山顶。”叶清友并不去看腐烂的尸体,他向来不喜欢看这种东西,觉得是秽物。 几人加快脚步,很快到了山顶出,却没找到像是度过雷劫的地方,“想必那妖是先跑了。”胡嘉木又叫住薛语岚,让她看看那妖去了哪里。 空荡荡的,薛语岚倒是确实看到了妖气,只是乱七八糟,好像这妖围着山上上下下跑了好几圈,把原本的气息也弄的一团乱,再加上这山里怨气冲天,孤鬼野鬼哀嚎着在山野里叫冤,只觉得糟乱。 “去哪了,怎么还不说话?”叶清友受不了这薛语岚一会好用一会费劲的能力,宗门里给她的丹药多的垒成山,怎么让她找个妖都这么费劲。 “… …在西边。”薛语岚终于看到了一片更为浓重的妖气,那个地方血气与怨气也最重,不出意外应该就是那妖的洞府。 也正是这时,众人发现这山中开始起了雾气,用法术不知为何也吹不散。 “小心,应该是妖术所致。”郑扶光觉得怀里的符箓直发烫,如果按平日里他肯定早就跳出来拿出符箓给众人破局了,可这次,他看了看前面的两人,他犹豫了,这符箓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自己带在身上的都是上品符箓,为了这些不把人当人的修士,用在他们身上实在有些浪费。 因此他只是打了个眼色让岑竹注意,到时候情况不对以保全自身最重要,他又看到最后面的薛语岚,对方一个瞎子又看不到自己打眼色,而且万一这群看着就阔绰的修士手里也都有法宝呢,也许压根用不着自己提醒。 镜瞳看到前面男人的眼色便想着岑竹之前的反应眨了眨眼,其实心里快急出火了,眼看着都要遇到那妖了,一出手自己肯定露馅,岑竹怎么还不趁着这浓雾换回来? “我好冤啊… …” “我有冤屈… …” “… …冤啊… …” 来了,镜瞳只能拔出佩剑硬着头皮和几人一起看向传来声音的地方,紧张得差点把剑拿在左手,岑竹可是右撇子,幸好最后反应过来。 一片白茫茫的浓雾之中,只见一个女子牵着一个孩童站在一边掩面哭泣,哭声哀怨,郑扶光看着忍不住回想起了之前看到的那个笼子里关在一起的母女,身形和这妖有些相似。 不等他看清楚,一把长枪飞过,女子和孩童顿时一跃而起,那掩面哭泣的衣袖下竟然是两张血淋淋的脸,脸皮和眼球已经不见踪影,她们并不与几人缠斗,只是转身逃进了雾气里。 “仙人,给我们申冤… …” “救救我们吧… …” 越来越多的声音围绕着几人传来,叶清友一边结法准备破开迷雾一边问薛语岚周围都是什么妖。 却半晌没等到回答,猛烈的狂风向四周吹去,可雾气却依旧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薛语岚疑惑地环顾四周,好像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事物。 “怎么回事,全,全是鬼,周围密密麻麻的全是鬼?!” 第十七章 伥鬼 “你说什么?”胡嘉木慌忙转身抓住了还在茫然的薛语岚,“你说清楚!” 如果周围真的有这么多鬼,他们肯定也能察觉到,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地就进了鬼巢。 “是真的啊,你们相信我,真的全是鬼!”薛语岚知道自己的两个师兄向来不太相信自己,只是没得替代品才勉强遵从师傅的命令把自己带在身边,她抓住了离自己最近的“岑竹”。 “我相信你。”镜瞳脑子快转冒烟了,岑竹这种时候会怎么做?应该会让她再说清楚一点情况? “你先告诉我们这些鬼围着怎么什么都不做?”一群鬼,聚集在一起,周围疑似有厉害的大妖… … 对了,伥鬼啊,她这时猛然想起了这里的情形到底和什么像,就是书上说的伥鬼附妖啊,伥鬼这种东西不光是被妖怪或者厉鬼杀死后依附于对方的鬼,它们也有很多是很脆弱的孤魂野鬼,因为很容易会被更强的鬼吞了,会有选择地依附于附近实力更强的妖,依附于妖久了以后,它们也就削弱了作为鬼的属性,几乎成了妖的一部分,帮助对方杀人。 怪不得感觉不到鬼气,但是按对方说的密密麻麻,这妖到底得护下了多少鬼啊,怕不是这山里埋着的人死了以后全跟着这妖了。 “我也不清楚,这种情况,倒是有可能是成了伥鬼… …”不等薛语岚说完,一根如同石质的飘带飞来,猛地抽向几人,郑扶光立马就想斩断这飘带,却慢了一瞬,只在末端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再一看前面的叶清友竟然直接踩着飘带就要飞身去找那妖的本体。 “别去!”郑扶光赶紧用法术将他扯了回来,什么人啊这都,摆明了就是引诱过去的陷阱,还眼巴巴地往里跳,亏他一开始还觉得这几个人一看就有见识。 还没落地,一颗巨大的苍白头颅已经出现在了叶清友刚才跃起的位置。 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 肤色惨白的人头一个挨一个,有男有女挣扎着像要逃出什么地方,痛苦地紧闭双眼,皮肉连接在一起,互相拉扯着最后谁也逃不开,人头之下,是一颗佛头,一颗金色的佛头,慈悲的目光低垂着,嘴角含笑,可人头都在佛头上面,最后这目光下只有蠕动着黏连在一起的手脚,是佛的手脚,金色而带着无数奇珍异宝的手脚。 这妖的身子就是佛的身子,只不过佛头,佛身,佛手,全都被分开了中间又由血肉重新连接,仿佛是一座佛像中生出了血肉,想要撑破这幅镀金的皮囊。 几人被这妖的模样震撼之时,镜瞳悄悄躲到了一边,一瞬间,一个相同的身影站到了她的位置,她则终于躲回到了灵戒里。 岑竹扫了几人一眼,果然没人发现,这妖还真没乱说,雾气果然能把自己的气息盖住。 她渡雷劫时就已经感觉到了有东西靠近,不过也不担心,妖邪不敢接触天雷,万一挨到算替别人扛劫,这一劈下来可就万劫不复了。 渡完劫岑竹直接冲着对方就过去了,她不相信这妖没有灵智,就算没有灵智,这么多孤魂野鬼围着它打转怎么也得能听懂人话。 看着对方的真面目时她也被吓了一跳,怎么还有妖把佛像当躯壳的,后来一想,用又怎么了,这不就是一堆有颜色的铜吗,不用白不用,这妖还挺聪明。 为了向对方表明没有敌意,她临时借用了镜瞳放在自己灵戒里的修士“部分”,如果对方还是不信,实在不行就只能先砍几剑了。 幸好,过了一会,那妖硕大的躯体缩成了一人高,只留下一个脑袋,只是眼睛多了点,五个眼睛,两个嘴巴,没鼻子,岑竹看着有点想笑,长的怪有意思的, “做什么… …”不知道是哪个嘴巴在说话,声音像一个小女孩。 “吃… …” “吃… …吃… …” “先别吃,我一会让你们吃多的,好几个人,你想吃几个吃几个。”岑竹看着对方那不断鼓动的脸皮觉得还是得赶紧说完,老觉得对方的脸快炸开了。 虽然时不时说点胡话,但这个妖确实有脑子,岑竹让它提前将妖气散布开,然后再故意在山顶伪造出盘踞在此的假象,到时候在那里放一个幻象,本体则还藏在山腰处,自己会引着几人来,再和它合力杀了对方。 她提前和镜瞳研究过了,对方身上别着的玉佩不仅仅是装饰和身份证明,最重要的是其中裹挟着一种独特的药粉,可以使人不被幻境迷惑,不过也有缺陷,这东西很容易沾染上一种散魂草的粉末,而散魂草的独特效力使得它又很容易被妖物感知到,到时候自己伏击几人将他们打散,已经撒下的粉末粘在谁身上就追着谁杀,就算对方隐去身形也没用。 她不相信这宗门的师傅们不知道这玉佩有这种缺陷,只有一种可能,他们觉得这几个弟子留着的用处不大,想借妖之手杀了他们。 自己这也算帮了他们,只是不能全杀,那个薛语岚得留下来,她得研究研究兼修鬼术是怎么个方法。 “为什么你会有这么多脑袋?”岑竹确定好路线以后忍不住问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这妖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妖了。 “是生活在身上的大家的头。” “大家是谁?” 那妖听了这话思索了一会,伸出手示意岑竹靠近,岑竹手里已经抓住了震妖铃,以防对方突然发疯攻击自己。 妖只是在她的眼睛前抹了一下,再睁眼,周围竟然多出了无数鬼魂,或凝实或虚无,女性和小孩居多,如同一堆凝聚在一起的浓雾。 自己上山以后周围难道一直挤满了这些鬼魂? “怪了,竟然真的察觉不到,真是了不得。”看来这些鬼魂就是那妖口中的大家,在这山上妖与鬼竟然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你们都是这附近村子上被卖不出去就地宰杀的人?”灰白的鬼魂身体上横七竖八地带着裂痕,岑竹凑近一看,应该留下的就是最后的致死伤。 “是。”周围的鬼点了点头,岑竹还以为这些鬼不会与人交流呢,看来果然是万物有灵。 “别担心,只需三日,三日后我就会带着剩下的修士离开,等我什么时候让一个妖回来报信,你们就可以去镇子上了,到时候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岑竹说话时发现自己好像不小心踩到了一个鬼的肠子,有些尴尬地想捡起来,却发现压根拿不起来,只是触摸时感觉好像有凉气吹在手上。 “你捡不起来。”一个头发像杂草一样的小孩钻出来把肠子捡了回去。 “那村子里有人留下了符箓,鬼进不去。”不知道是哪个鬼说了这么一句。 “我当然知道是因为有东西你们才进不去,符箓我会烧掉,不过一定要等一个长翅膀的妖来报信,绝对不能提前去。”岑竹再三嘱咐完,察觉到有人已经在靠近青女山,示意那妖可以赶紧准备了。 走在清凉的雾气里,岑竹看着几人走在那条早就设计好的路上,该换回来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叶清友发现自己对妖的符箓在对方身上不起作用,寻常法术虽然有用,但是对方好像一点也不惧怕,即使被划开了伤口也会立刻愈合。 难道是幻象?!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腰间的玉佩,不可能啊,师傅明明说戴着玉佩就不会被幻象困住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和旁边的几人一起束缚住了这庞然大物,可下一秒对方竟然直接在眼前分崩离析,佛头下生出了新的血肉,如同一条血肉长蛇上长出了一颗佛头,佛身扭曲着靠近肉蛇,如同两条纠缠着的巨蟒,只是一个有头,一个头部是金色的佛手。 不知何时,某种无法辨认的诵经声开始萦绕在众人的耳边,似乎有无数信众僧侣在此求神。 “永世不得超生,永世不得超生!”佛头重重地砸向胡嘉木,他挥剑抵挡,佛头微笑着的嘴唇分开,无数双长短不一的手臂带着血丝伸了出来,竟直接将剑打飞。 胡嘉木惊叫一声,来不及将剑召回,急忙祭出法宝。 几人哪见过这种景象,下意识地开始往后退,岑竹用法术在雾气中伪造出了一条新路,她站的靠后,离她最近的郑扶光下意识地跟着她走。 “皓庭索!”胡嘉木的身后涌出无穷无尽的银色锁链,直奔两条巨蛇而去,他则趁机掉头就跑。 蠢货,岑竹在暗处打了个手势,雾气立刻更加厚重,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师兄,这边!”岑竹扯住郑扶光就往山下跑,见叶清友和胡嘉木果然没有等薛语岚立刻转身把对方也拽上。 “额,叶师兄,胡师兄?”薛语岚没想到这妖如此来势汹汹,她原本只是想遵从师傅的意思顺水推舟把这两个有异心的混账留在除妖路上,谁知道现在计划都被打乱了,半路杀出来两个不认识的修士。 没有人回应,完了,这下走散了可怎么确认他们是死是活,这女人拽自己怎么拽这么紧,甩也甩不开,薛语岚正想着借怎么个由头挣脱好施展法术让自己看清楚周围,却只觉得突然有人贴近。 “放心,活不了。” 薛语岚怔住了,活不了,为什么她知道。 “快走吧,再不走你也活不了啦。”岑竹笑着带着对方踏上飞剑,郑扶光在前面不远处,叶清友和胡嘉木现在在山顶,一切都很顺利,接下来只需要等。 稍微等一会。 “该死,咱们好像方向错了,这妖怎么就只追咱们?!”叶清友看着越跑越慢的胡嘉木,眯了眯眼睛,他可以踏上飞剑用最快速度离开,这个拖后腿的可不行,以他现在的情况估计跑不了几步就得掉下来。 与其自己减慢速度带着他离开,还不如… … 好累,怎么感觉身上这么重,胡嘉木只觉得自己好像背着一堆人往前跑,看到前面的叶师兄唤出飞剑转身时,他好像看到了曙光。 “叶… …” 一张金色符箓飞来,将他打翻在地,紧接着,某种东西开始在体内翻涌。 “好烫,叶师兄,师兄,救我啊啊啊!!” 胡嘉木无助地在地上翻滚着,什么东西融化了,他摸了一把,可惜滚烫的皮肤已经感觉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叶清友看着即将融化为一滩血水的师弟笑了笑,废物,技不如人活该死在这里。 转头却撞上了坚硬的什么东西。 一尊佛像。 没有路了,“怎么可能,刚刚明明还在后面… …”叶清友伸手想施展法宝。 “妙成… …” 他感觉手臂一凉,抬头再一看,哪还有什么手臂,手臂已经被握在了岑竹的手上。 “在找这个,还是这个?”岑竹笑着又晃了晃自己的另一只手,两条干净的手臂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摆。 “你,你个妖邪,竟敢这么… …” 叶清友猛地倒在了地上,腿,腿去哪了? “哈哈哈哈哈你看他啊岑竹,好蠢的一块肉哈哈哈!”镜瞳从岑竹的身后冒了出来,扒在她的肩膀上嘲笑对方的愚不可及。 她轻巧地跳到了对方面前,得意地将新鲜的腿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张开实际的嘴巴,直接将上半部分的肉撕了下来。 鲜血溅在叶清友的脸上,他张着嘴,再也发不出声音。 自己的腿在自己眼前,被吃掉了。 “你想吃吗,我看你挺入神啊,尝尝吧,来,张嘴,啊——”不等对方拒绝,镜瞳直接卸掉了他的下巴,撕下来一条皮肉塞到了他的嘴里。 “嚼啊,怎么连吃东西都不会!”她一只手抓住头发一只手捏住下巴,像操控一只木偶一样试图让叶清友吃下自己的肉。 “好了,差不多了,时间没那么宽裕。”岑竹将灵戒从对方已经被切下来的左手上摘了下来,蹲到了对方面前。 “开始吧,你有两个选择,抹除灵戒契约,或者,活着把自己剩下的部分吃完。” … … 郑扶光没想到岑竹竟然还记得拉上薛语岚,见薛语岚一直呼喊那两人还让自己拉着薛语岚先跑,她去看看能不能将那两人引回这条路。 这种事本来应该他去做的,可他那时候没有制止对方,不得不承认,因为他有些怕了,将薛语岚送到山下,他才咬牙又回山上去找岑竹。 没想到和对方就这么在半路上遇到了。 “没事吧?!”郑扶光紧张地转着圈看了岑竹好几遍,幸好,看来没受伤。 “我没找到他们,雾气太重,我担心再往上走怕是会… …”岑竹顿了顿,她就是要表现出和对方一样的恐惧,她也不是什么勇敢之人,和对方一样都是会害怕的普通人。 如果不这么做谁知道这郑扶光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抢着出头,而且人总是会讨厌比自己品格高尚的身边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不确定这个师兄会不会记恨她。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没想到此地的妖邪如此厉害,还是先下山再重新定夺如何救人吧。”郑扶光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先回村中。 确实该回村子里了,还没处理那几张符箓,不然那些冤魂可回不来。 第十八章 牲畜 岑竹并不担心薛语岚会回山上,她不会为了确认对方死亡而置自己于险境。 趁着郑扶光和薛语岚休养生息说是准备再次一起上山时,岑竹开始寻找阻止鬼魂回来的符箓。 绕着村子找了好几圈,按理说可能是阵眼的地方她全找了,就是找不到,没办法,不是她的专业,身边又没有阵修,看来只能试试别的法子了。 抬眼瞧了瞧对面的表情,“你这个数行不行?”岑竹在桌子底下伸出四根手指。 “你这不行,现在哪还有这个价格?”肥头大耳的男人不满地摇了摇头。 “你这‘羊’都皮包骨了,你看看除了我谁发善心要啊,差不多得了,就这个数,不卖我去别人那看!”岑竹在桌子下又原封不动地伸了伸四指,眼看着她就要把手拿回去,知道她说的在理的商贩也只能叹了口气,假装勉为其难地把笼子里像猴子一样的孩子们赶了出来。 “走吧,跟着我。”岑竹拿着链子像周围其他的贩子和买家一样慢悠悠地在街上晃了半天。 “你们谁在这里待着的时间最长,说话。”看了看这几个脏兮兮的小孩,她买之前转了一圈了,数这个笼子里的平静,估计是已经习惯了等待被挑选了。 “… …我… …”一个看不出男女的孩子转身看向岑竹,他的眼睛一直有些发红,估计是进了脏东西。 走到一个僻静的巷子里后,岑竹使了个隐身咒,然后抬手抓住他的脑袋手指一挥,眼睛里的脏东西就都被水流冲走了。 “这些贩子里哪个是本地人,不知道就说哪个最有权势,谁管着其他贩子的摊位?” “我不知道谁是本地人,穿黑衣服胡子很长而且眉毛下有颗痣的那个人是负责收取银钱的人。”孩子惊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会法术的人,下意识地想把左手收回来。 下一秒,一把剑从他的下巴上直穿而过,从脑袋顶上冒了出来。 “我最讨厌别人诓我,我再问一次,谁知道,再给我耍滑头就把你们都串成一串。” 这小子竟然敢骗自己,还想偷走自己挂在腰间的钱袋,也不知道是真蠢还是故意找死。 “我知道,我,我真知道,我老早就被卖到这了,那个每次晚上都出来穿着打补丁衣服的老头就是管事的,真的… …”藏在后面一个佝偻着背的女孩打着哆嗦举了举手,她因为先天畸形在这里关了很久也没人愿意买,因此慢慢的看多了也就知道了这里的主事人。 “好,谢谢你,你的驼背是天生的?”岑竹微笑着蹲了下来,让女孩在自己面前转了个圈。 “… …是,是生下来就这样。”女孩的身子扭曲着,看起来很是怪异,不过这种程度的问题在岑竹眼里根本不算问题。 “站直,能站多直站多直。”女孩听到对方这么说赶紧努力挺了挺背,可惜没什么作用。 “行了,我知道怎么回事了,放松吧。”说完岑竹将她的衣服领子往下扯了扯,把手放在了对方的脊椎处,贴着她的皮肉。 不过一会,血丝就从对方的身体里钻了回来,这事她发现还没多久,之前用尸体试了试,还挺好使,完全可以在不损伤周围肌肉的情况下挪动骨头。 “再挺直背试试。” 女孩刚才只感觉有某种虫子在背后乱窜,很是难受,但是又怕自己多嘴惹对方不高兴直接给她也一剑封喉,只能憋着,现在感觉没了虫子,挺了挺背,视线竟然一下子高了不少。 她竟然能站直了?! 剩下的几个孩子看到这一幕直接傻眼了,他们哪见过这种医术,只觉得肯定是神仙下凡。 “都听好了,一会只要表现的好,都可以跟我走,去一个不愁吃喝的地方,懂吗?” “懂!懂!”这群孩子争先恐后地点头,生怕自己错过这个机会。 眼看天色已晚,正准备收拾收拾明日再卖的男人正点着人头,却觉得肩膀一疼。 “你小子敢坑我,我走到半路这群小崽子全成这样了,亏我还觉得你这人还挺爽快,合着在这等我呢!”一个横眉立目的女人手里提着一个满脸是血的孩子站在自己面前,原来是白天那个买了好几个的客人。 “怎么可能,我这都是看好的,不会有疫病啊!”男人一下子慌了神,这时间马上老头子就要来转了,自己要是让人抓住了把柄恐怕是再也做不成买卖了。 “放你二大爷的狗屁,你睁大你那眼看看,这几个是怎么回事!”岑竹把后面半死不活的孩子都揪了出来。 脸色发青,眼里都是血丝,脸上也爬着血丝,嘴里还时不时往外吐血,男人也摸不着头脑了,不可能啊,这堆货卖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啊?难不成… … “是不是你这人半路上故意下了药来讹我啊?!” “你他娘的说什么,我缺你那三瓜俩枣吗,别欺人太甚!” … … 怎么这么慢,岑竹都快觉得那边郑扶光和薛语岚再等一会真要琢磨着上山了。 “怎么回事啊?”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来人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老头,拄着拐杖,穿着粗布麻衣,膝盖还打了补丁。 “这人骗我钱!” “你放屁!” “你才他… …” “行了行了,我看看是怎么回事,荣三儿,你闭嘴。”老头敲了敲拐杖,那男人立刻就闭上了叫骂不停的嘴,低着头站到了一边。 看来就是这人了,岑竹佯装仍在生气,把脚边死了一样的孩子随便提了一个起来。 “看来您就是管事的了,您看看,这人刚卖给我不到一个时辰,我正在路上呢,全开始呕血了!”周围来看热闹的人也都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老人用拐杖戳了戳孩子的身体,又用手翻了翻眼皮。 “还劳烦您说一声,是在哪开始吐的血。”他摸了摸自己长短不一的胡子,看向一边的岑竹。 “我想想刚出村子不到那山脚下,我就发现有什么东西在滴,转头一看血差点把我的东西都染了,估计还没出村就开始吐了!”岑竹说着提起了衣摆,光滑的料子上确实滴上了几滴鲜血。 “还没出村… …怎么会呢… …”老人又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其他几个孩子的情况,错不了了,和早些年村里出现的情况一样,没想到现在又出现了。 眼看着周围人的议论愈发厉害,老人冲岑竹笑了笑,“不好意思啊这位客人,此事并非是你想的那样,如果不嫌耽误的话,还请随老身一起换个地方说话。”说罢,两个高大男子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其中一个搀住了老人。 就这样,岑竹亦步亦趋地跟着这老人去了一家茶楼,一见老人进来,掌柜的赶紧招呼小二把人都请出去,关上门,就说今日先歇了。 “客人,看你穿着不凡,想必是远道而来特地来挑牲畜的,结果遇到了这种事,实在抱歉。”老人再次表达了歉意,但心里觉不觉得抱歉还是两回事。 废话,我专门幻化出这么一张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脸就是为了让你觉得我有钱,岑竹看都不看端上来的一壶茶,依旧板着一张脸,开口就是要对方给个说法。 “唉,您有所不知,我们这里前几年遇到邪祟肆虐,当时有很多人都像这样病死了,实在不是我们不想救,是这种东西我们也不会救啊。”前些年突然传来瘟疫一样的东西,村子里死了一大批人,损失太重,不过幸好当时有修士路过此地,见村子里民不聊生才出手相助。 要不是有那位修士只怕自己村子里的“牲畜”要死个差不多,这得亏多少钱啊,他可舍不得。 “哦,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这人死了是鬼搞的,让我自认倒霉,是这个意思吧?”岑竹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东西,瞪大了眼睛。 “哎呀,您放心,钱,会还给您,不过,毕竟也不是我们的过错,您看,一半… …” 那么多人天天买进卖出岑竹不相信对方会差这几个钱,还以为他会直接把钱还给自己,没想到还砍个对半,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这人得多爱钱啊? “别一半一半了,既然你说早些年那修士给治好了你把我这次的人也治好了不就行了?” “客人,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那修士留下五张符箓给我们保护村中人牲就继续云游去了,哪里还找的回来。”老人见对方不愿意松口,只能示意手下人去取钱来,这次事出突然,只能这样了。 岑竹拿了钱也不纠缠,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老人端起桌上仍然温热的茶,垂眸思考,不能这么放任不管,如果再来一次,这村子可就再起不能了,他挥挥手叫来了候在一边的手下。 “去打听一下,附近村镇还有没有修士。” 在外面绕了好几圈,岑竹确认四周无人后才转身化为了本来的样子走进客栈。 五张符箓,知道数目以后就差位置了,让镜瞳先想想哪些阵法用的是五张符箓,还得再等一会,她抽空去看了郑扶光,对方还以为她这么快就想再次上山,忍不住有些面露难色。 之前五个人都打不过,现在只剩下三个,其中一个貌似还没什么直接战斗力,未免有些… … 没想到岑竹却并不是来说此事。 “师兄,我今日在村子里打听山上的妖时,却发现有一群人围在一起,是一个买家买了几个孩子,没想到孩子们全不到一个时辰气息奄奄,听周围人说是什么鬼魂作祟,我怕是… …”岑竹故意没有说完,等对方自己想象。 “坏了,只怕是山上的东西跟着咱们下来了!”郑扶光一拍脑袋,这下可糟了,本来这村子里没人因邪祟而亡,现在让他们这么一闹反而出了人命。 “师兄,你说咱们,要不要先传讯回去,让其他人来接应再处理,这样也好彻底解决。”岑竹叹了口气,也一脸担忧,好像真的在为此事焦心。 “也只能这样了,你我先离开此地,等和宗门来的其他人汇合再回来,若是留在这里,只怕让人发现事出有因,不让咱们再留下。”郑扶光心里担忧这村里的人会查到是他们这群人上山后引起的疫病,到时候如果要赶走他们可就不好说了。 “也好,那,薛语岚呢?”岑竹正要离开,突然转身走了回来,郑扶光被她这么一问愣了一下,他都忘了薛语岚这事了。 “她虽然眼盲,但修习法术特殊,回宗门应该还是没问题的,若是同路就和他同行一段,若是不同路她自己也应该没问题,唉。”对方既然能下山历练,自己回宗门这种简单的事情应该没问题,可眼盲确实让人看着担忧。 “唉,有了,师兄,我送她到半路不就行了,她自己踏剑眼盲必然更加小心,恐怕会耽搁,我飞的快,先载她半路,省的在路上遇到麻烦!”岑竹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方法,她御剑飞行的功夫是出了名的好,就是郑扶光也比不过她的速度。 “也好,你和她同为女子,照应着也更方便,到时候我们在北面的文柏镇碰面,我现在就给师傅传讯!”言罢,他拿出传讯玉简提笔便写。 见对方专心写信,岑竹打了招呼就退了出来,转身敲了敲了薛语岚的门。 “我是岑竹,现在方便说几句话吗?” “请进吧。”模糊的女声隔着木门传了出来。 一进门岑竹就施了禁声咒,以防隔墙有耳,“此处妖物不同寻常,我们打算明日就先离开,等宗门的其他师兄师姐来了再上山,你回自己的宗门吧。”她并没有问对方的意见,问了也肯定是要回去,薛语岚的任务都已经完成了还等什么等。 岑竹从灵戒中取出了两枚玉佩,递到了薛语岚的手里。 “拿着这个应该就可以交差了吧,放心,我不会做任何多余的事。” 薛语岚接过玉佩,摸了摸,没错,还能感知到那两人留下的气息,只是拿着这玉佩恐怕师傅还是不会放心… … “诶呀,你瞧我,忘了,还有这个。” 两根冰凉的东西,薛语岚摸了摸,一下子愣住了,是两根手指。 “一人一根,你师傅只看到玉佩肯定不放心,对了,明日鸡鸣出发,我送你半路。”岑竹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走向门口,却又停了下来。 “不用担心,只是以防万一半路跳出来什么邪祟。” 木门被再次关上,屋子里静悄悄的,薛语岚却完全平静不下来,果然是这人一手计划的,自己之前看到缠在对方身后的血气不是幻觉。 “怎么样,有哪几个阵法可能是这样的?”回到自己屋里的岑竹直接躺到了床上,这一天天的事真多,镜瞳也钻了出来。 “按照你说的,我想了半天,知道的有这个几个可能,一是太明玉完阵,二是清气和童阵,三是七元摩夷阵,这三个都可以保护阵中人牲不受鬼魂侵扰,而且都只需要五张符箓贴在五路阵眼。”她努力回想了半天也只找出来这三个最符合的阵法,其他阵法大部分都需要更多符箓或者更复杂的排列。 岑竹不是没想过那老头在骗自己,她提前在天上看过了这村子的布局,五张符箓刚好对应五个开口,确实对得上,就算骗自己也没事,反正对方还会再跳进坑里等自己想到这里,岑竹示意镜瞳别搁那为难自己了,明日再想。 盘膝而坐,运转周身消化那两人的灵气,天雷过后自己丹田内的莲花竟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蟒蛇被点了睛,两颗幽蓝的蛇眸在黑暗中观察着周围,按理说自己应该要结成金丹,可现在并没有见到寻常意义上的金丹,莫非这蛇的两只眼睛就是她的金丹? 镜瞳刚才缠着自己闻,说怎么没有糊味,让她取笑了半天,天雷要是把她劈出糊味那还得了,早断气了,天劫降临最考验的是心性,她从练剑到现在心性没有一丝一毫地挪移,天雷再怎么劈也劈不出问题。 还不够,这两人的血肉之气现在还不够她塞牙缝的,可惜这村子里没有修士,自己把他们全吃了也只是和这俩人差不多的效果,太可惜了,要是这村子里的人能再多点就好了,或者买卖的“畜牲”能多点也行,唉。 把思绪理净,岑竹重新入定,等到明天还得把那符箓全想办法毁了,真是麻烦。 第十九章 符箓 不等鸡鸣,岑竹和郑扶光就已经准备好了出发,薛语岚也早早地收拾好了东西,那玉佩和手指全放进了灵戒里,这下可以和师傅交差了。 “那岑竹你小心。”郑扶光冲她点了点头,踏上飞剑前往北方的文柏镇,玉简已经被他贴上符箓送往宗门,只是夜间传讯雀不如白天行进快,只怕现在还不到半路。 “走吧。”岑竹带着薛语岚站到了飞剑上,随后朝着对方所说的方向破空而去。 那边郑扶光刚到文柏镇,这边岑竹和薛语岚竟然也快到一半的路程了。 “怎么样,快吧,我自己还能更快,但是那样两个人就不安全了,过了半月山你就自己往你们那宗门去吧。”前面的山就是半月山,岑竹看了一眼身前的薛语岚,那双空洞的眼睛依旧不知道看向何处,也不知道她练剑时要怎么办,真是好奇。 “你是怎么修到现在的,眼盲应该很费劲吧?” “我不是先天眼盲,是修道以后才瞎的,可以用一种特殊的方法暂时看到东西。”薛语岚不太想多说,而且确实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自己被师傅收养后被认为有修道的天分,学习师傅给的特殊功法,却不想某一天一睁眼只剩下一片漆黑,她知道这恐怕是那功法的副作用,但也只能认了。 知道对方不想细说,岑竹也不再问,过了半月山,她就将对方放了下来,看着薛语岚熟练地召出飞剑踏上去,她也准备赶紧调转方向回去,却不想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开口。 “谢谢。”薛语岚只是简单地说了这么一句就转身离开,留给对方一个孤独的背影。 希望这人别不知好歹让她师傅来杀自己灭口,岑竹看着对方的背影逐渐模糊,也踏剑飞速前往村中。 故意让飞剑落的慢了一点,好让其他人看到自己,岑竹摸了摸下巴,别的不说,叶清友这张脸真是不错,比唐君九还多了几分气质,以后可以先考虑用这张脸。 果然,落地后刚走了没几步,一个侍卫装束的男人就一脸激动地拦在了自己面前。 “贸然打扰仙人实在失礼,只是时间紧迫,我家主子是这村子的村长,想请您借一步说话!”男人看着眼前长身玉立风度翩翩的青年御剑而来只觉得自己肯定这下能得到主子的赏识,其他人都想去周围村镇找,幸好自己没去。 “哦,发生何事?”青年露出一丝疑惑,却并没有拒绝对方的邀请。 “还请您先随我来,让我家主子跟您说。” 一踏进院子,之前和自己说话的那位老人就走了出来,只是这次他的脚步可轻快多了,岑竹在心里冷笑对方的丑态,面上却毫不表现。 “在下姓肖,大家都叫我肖村长,仙人,在下就直说了,我们这村子里出了脏东西,已经死了人了!”肖村长一边说一边示意对方来屋里坐下。 “在下叶清友,锁仙宫修士。” “脏东西,你是说有厉鬼作祟?”岑竹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便皱眉坐在了一边,余光打量着这村长的屋内陈设。 看着简朴,没一样料子是次的,连自己坐的这把椅子也是金丝楠木的,这可都是用人命换出来的,怎么连“鬼”字都不敢说,还什么脏东西,真是装久了忘了自己是什么种了。 “是是是,就是那东西,前几年有个和您一样的修士路过这里,看到村子里死的死病的病就给了我们几张符箓,让我们贴到了各个地方,从那以后也就没了这事,谁知道,谁知道现在又冒出来了。”肖村长忍不住敲了敲拐杖,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 要是只死了那几个畜牲倒是也没事,可今天竟然连自己家的仆从都死了一个,要是让自己染上可就完了,因此他才这么着急, “你说贴了符箓,一共贴了几张,贴在哪里?”岑竹依旧十分漠然,看起来不悲不喜,让对方摸不清楚。 “一共六张,五个街口一边一个,另外还有一张贴在冲着青女山的那个石碑上。”见对方询问具体位置,肖村长知道这是同意了帮他们,赶紧叫人,让他们带着自己去给仙人指去看看。 这老不死的果然骗自己,岑竹感应到镜瞳让对方赶紧再找找类似这种布局的阵法。 肖村长拿出了一根看起来十分寻常的毛笔,沾了水在墙上一点,一张黄底红衣的符箓便显露了出来。 岑竹凑近看了看,她看不出这弯弯曲曲的门路,只是在等镜瞳说话,就这么看完最后一个石碑上的符箓,镜瞳终于在灵戒里也传来了回话。 “还是那个七元摩夷阵,只不过多出来的这个是常见的错误,书里专门拿出来说不要为了稳妥多出来一角,不然这阵法过不了几年就会自行破掉。”她回忆对照了半天,没错,甚至错误的地方都和书上那个例图一模一样。 “你是说这阵法是个错的,就算不管也撑不了多久了?”岑竹没想到还有这种说法,合着这村子不用她干预也迟早完蛋。 “对,我感觉之前布阵的那个修士是故意的吧,正常情况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多贴一张。” “破掉就更简单了,直接把多出来的那张用真火烧了就行。”她也没想到这阵法破起来这么容易,其他的阵法不是要求天时地利就是要求布阵者本人破阵,这倒是省事了。 岑竹看了看就在手边的符箓难得沉默了,它甚至专门贴心地贴在了几乎人人都能摸到的地方,其他的五张符箓都恨不得贴到房檐上,莫非这人就是单等着其他人来破了他的阵?? 随便拿出一张镜瞳乱写乱画的符箓塞给那老不死的,又故作玄虚让他贴到镇子最中心的那棵槐树上,说那槐树周围不可有活物靠近,不然这阵就破了。 觉得自己有救了的几人千恩万谢地要给青年金银财宝,都被岑竹拒绝了,什么意思,家里用的是金丝楠木,送我的东西都舍不得用好玉,把我当叫花子打发? “不必如此,扶危救难是我等修士的责任。”说罢,她再次唤出飞剑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与此同时,石碑上的符箓被蓝紫色的火焰吞没,化为灰烬。 … … “师兄,我回来了,我担心飞的太快让她失去方向,耽搁了一会。”岑竹一进客栈就看到刚好要上楼的郑扶光。 “已经够快了,这时间只怕玉简才刚到师傅手上。”郑扶光笑着摇了摇头,他刚才去这文柏镇上转了一圈,这里倒是没有再出现第一个镇子上闹瘟疫一样的情形,也没像那村子里一样以贩卖活人为生。 “没办法,也只能是先等等了,对了师兄,那玉簪是否有指新的方向?”岑竹假装突然想起玉簪,问了一句。 “没有,说来也怪,从那里离开以后玉簪就突然不转了。”郑扶光也感到不解,他已经拿出玉簪换了好几个位置可就是一动也不动。 “果然,这次不成打算下次再找个理由把我们支出去吧。”岑竹心里诅咒那老头看着仙风道骨其实和其他修道之人一样,只在乎自己,也对,谁不是只在乎自己。 “你向师傅传讯的时候说这个事了吗?” “自然是说了,唉,难不成其他人速度太快,周围的妖邪之气已经被处理干净了?” “或许吧。”不想再和他闲聊的岑竹之后又随便扯了几句就把话题结束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布下禁制,岑竹恨不得把东西全削个稀巴烂,镜瞳看出来对方生气,在一边不敢吱声。 “幸亏我之前没吃几次宗门给的丹药,现在来看谁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指不定放了什么蛊毒药虫!”岑竹从灵戒里取出一颗普通丹药,闻起来只有一些药草清香,手指一捏,丹药便碎成了粉末。 “书上说修道之人都看破红尘,怎么现在遇到的你的师兄师弟们,甚至师傅都和俗世的商人一样。”镜瞳看过的书上都说这些修道之人清心寡欲一心只为苍生什么的,怎么感觉和现实差距有点大? “谁写的书,修道之人自己写的书,他们难不成还能写自己天天杀这个抢那个?”岑竹一开始就没觉得修仙者都是什么好人,人就是人,人就是成了仙,也依旧离不开人的本性,都是贱种,说的比唱的好听,她现在觉得宗门里说不定早就谋划好了,让这些弟子为宗门出力,完了再把他们该杀的杀,该废的废,只要在一开始给的洗髓丹里动手脚谁能发现? “那怎么办,吃都吃了,这,找别的地方的丹修问问?”这种复杂的问题她也解决不了,想了想也只能是问最懂这些的丹修们。 “再说吧,现在还不能不回宗门,真是麻烦。”想这么多也没用,岑竹转手又拿出了那串灰扑扑的念珠,她还没摸清楚这东西的用法。 “这是什么?”在阳光下,她注意到珠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游荡,像是某种棉絮。 “里面有东西?”镜瞳也好奇地凑到了前面。 确实,灰色的珠子里有东西在不停翻滚,好像不小心掉到水里的柳絮。 “看不出来,真是服了,手里拿的东西没几个是摸得清的。”越想越头痛,等解决完这里的事还得回那个倒霉宗门,还得装成个先天不足似的傻不拉几地感谢师傅。 “诶对了,你师傅为什么想杀了你们啊?”镜瞳还是不太理解,岑竹和郑扶光表现都不错啊应该,两个都挺努力,而且也没有不听宗门号令,都是指哪打哪,这怎么都要杀啊? “这还用想,你知道洞玄宗弟子有多少吗,属于一品灵根的有多少,其中一品灵根还家道显赫父母也属于修道之人的又有多少,郑扶光家境是不错,但是父母都不是修道之人,他性子又太柔,比他好的弟子光是剑修的都数不过来,我更不用说了,当初跟宗门说的是父母双亡,孤家寡人一个,而且还不是一品灵根,在他们看来这种条件再努力也是个垫脚石,放在宗门里都属于浪费宗门资源。” 听完岑竹不喘气的一番解释,镜瞳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合着宗门就是让普通修士给有钱有势的天才铺路的地方啊… … “这次是运气好,没有派一个跟薛语岚一样的人跟着,要是再来一个这种人,只怕是应付不过去,得彻底和宗门脱离了。”这说什么指路的玉簪第一次指的地方是为了让他们相信这次真的只是祛除邪气,等他们放松警惕了,再突然冒出来一个大妖,一网打尽,真是想的美。 “那,那郑扶光不是还往回写信,岂不是… …” “来人是可能会来人,你信不信,得好几天才能来,而且很可能来了人也是起薛语岚的作用,确保我和郑扶光能死在这妖手里,哼,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岑竹用脚后跟想都知道过几天是什么情况,来几个人,带着他俩上山,然后跟她杀叶清友胡嘉木的步骤差不多,解决了就拿点信物回去证明俩人已死。 但是这样的前提是这妖还在他们预想的范围之内,若是这妖比他们想的厉害的多,或者此地的妖物已经没了踪影,恐怕这事就没那么好办了。 “那万一他们要直接动手怎么办啊?” “暂时还不会,这群人最喜欢装出一副不入红尘的模样,应该只会暗里出手,我和郑扶光的死不是那么迫切的事。”把念珠随便戴到手上,岑竹像往常一样拿出棺材开始放空,生气归生气,修炼可不能耽误了。 太阳一落山,镜瞳就按照岑竹说的飞上了青女山,在山顶找到了那妖,和之前一样,平时看起来就是尊佛像,还真是稀奇,要是有路人上山说不定还会上香呢,谁能知道这看起来慈悲面目的金佛里面住的是个领着一群鬼魂的妖? “可以下山了,速度尽量快点,等白天了就全部离开,跑的越远越好,这次来的修士可不管你们是怎么死的,见一个杀一个!”时间紧迫,镜瞳说完就扭头展开翅膀在一阵狂风下离开了。 只有这一夜最保险,到了明天白天一是摸不清宗门的人什么时候来,二是这夜里杀了这么多人,郑扶光肯定也要来看看情况,虽说杀了他也不难,但是还多出来些麻烦,夜长梦多,让这群妖鬼先躲一躲比较好。 夜里,岑竹依旧让镜瞳幻化成自己的样子留在文柏镇,她则去那村子里看看一夜能不能杀完,若是这群鬼速度太慢,她就出手赶紧结束。 村子里十分有序,那妖看起来笨重,不过能变幻外形,倒也还算可以,村子里也不用她费心了,谁想往村外逃就由她一剑把脑袋斩飞。 厉鬼们争抢着扯开那些商人的皮肤,也是,他们很多可都是被同一个商人活埋的,想报仇还得抢着来,不然可能还没伸手呢对方都碎成几瓣让瓜分干净了。 一时间哀嚎遍野血流成河,厉鬼们并不和岑竹一样吸收活人的灵气,他们吃的是另一种东西,等人死了,他们就冲过去把还未逸散的魂魄吞掉,这些魂魄是他们有朝一日能再入轮回的希望。 也是他们这短暂而痛苦的一生可以获得的最后的慰藉。 看着一个个往剑刃上撞的蠢人,岑竹第一次感觉到坐享其成的快乐,只要在这等着,好像就会有无穷无尽的活人跑上来送死。 “谁来救救我!” “神仙保佑,佛祖保佑,帮我们祛除邪祟吧!” “痛啊… …” 抹掉溅在脸上的血液,她已经不需要再像一开始那样一个个接触了,无数的血雾从周围挣扎扭动的身体上涌来,生命,无穷无尽的生命,这才是真正的因果轮回,杀人,被杀,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有做,从他们把人当畜牲贩卖的那一刻开始,从把活人埋到青女山上开始,就注定他们会这么死去… … 随着天边的第一缕阳光到来,岑竹吹了个响亮的口哨,鬼魂们纷纷从身边看不出人形的碎肉残肢上离开再次回到那妖的身上,再次形成了那庞大的身体,岑竹指了指太阳,示意可以赶紧离开了。 没想到一张金色的大脸突然伸了过来。 “还有什么事?”岑竹看了眼身后,时间不等人,不能再耽误在这村子里了。 “他们给你的。”又是一开始的那道声音,佛头从中间裂开,里面的血肉蠕动着,从中伸出来一根末端分叉的舌头。 “谢礼。” 舌头上放着的是一颗黑色珠子,摸起来寒气逼人,十分光滑,还不等岑竹问这是什么,那妖便轰然倒塌在面前,激起一阵尘土,再一看,无数长短各异的蟒蛇迅速游走消失在了附近的树丛中,看来是为了不让自己被轻易感知到分成了无数个部分,逃往四面八方去了。 天边已经大亮,村子里已经没了活人气息,岑竹随便挑了几个看起来还行的身体扔进了灵戒,就当是给镜瞳闲着没事啃着玩。 第二十章 回程 果然郑扶光一早就察觉到了那村子中浓郁的血气,叫上岑竹就回了那村子。 东边第三个巷子,岑竹在心里默默数着,在两人从无数血肉上踏剑而过时,一阵哭声传来。 “还挺会演。”岑竹看着郑扶光和预想中一样打开了巷子里的暗墙,底下是抱团在一起的半大孩子,一看到有光投进来,其中一个女孩站起来就扑到了郑扶光的身上。 “大家,大家都死了,都被妖怪杀死了… …”女孩一边哭还一边打嗝,好像已经在里面憋着哭了很久,好好好,真是个可塑之才,真不枉费她给这女孩把畸形治好,岑竹在心里点了点头,她果然没挑错。 这几个孩子吐血被扔到乱葬岗后当然是又被岑竹带了回来。 “到了夜里就拿着这张纸钻到这里的暗室里,等着什么时候听到有人经过,就哭着跳出来,说其他人都被妖怪吃了,问是什么妖,就说不知道,你们几个一开始听到有人尖叫就躲到了这里,懂吗?” 几个灰头土脸的孩子赶紧点了点头,而且都说自己绝对能哭出来,就这样,太阳还没落山,他们就趁着周围没人溜了进来,就这么等了一晚上,听着外面不绝于耳的求饶声和呼救声,他们知道这日子终于到头了,再也不用挤在那笼子里了。 毕竟两人之前就说要救人回宗门,郑扶光自然不会让这群半大孩子在这里自生自灭。 把村子彻底翻了个底朝天,没剩下一个活人,郑扶光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觉得这些买卖活人的贩子是死有余辜,可这些笼子里的尸体… … 岑竹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叹息着摇头,她才不会救这么多人,万一在行动前被注意到可就完了,再说了,救这些人有什么用,死了反而还能让自己增加点修为。 郑扶光检查这群孩子有没有受伤时,岑竹在一边无聊地检查衣服上有没有勾线却突然瞥见手串上的柳絮似乎变多了,如同云雾一般翻滚不停,她赶紧把手串藏了起来。 回了文柏镇,郑扶光一心想着信已送到,肯定很快就会来人,可一直等到晚上也没有人来,他只能想着也许是其他人也和他们一样在外,因此才不能在最短时间内赶来。 岑竹把他的动作表情都看在眼里,她有些怀疑这个郑师兄是否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一样单纯,莫非真的有人不谙世事到这个地步,她还是更相信这人只是演技比别人要好,一心向善?不可能。 到了晚上,岑竹又开始研究那串珠子,镜瞳已经不指望了,她已经快把珠子摸抛光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回想了一下这珠子变化的时间,貌似是屠杀村子以后,莫非,这东西也需要人命作为养料? 干脆杀几个人试试,想来想去,要是这镇子上突然闹出人命郑扶光说不定会觉得是妖邪追了过来,但是岑竹不想让自己也跟着背上这疑虑。 看来得让别人背了。 看到带自己离开噩梦的仙人一来,几个孩子立马挤了过来,他们争先恐后地问仙人是不是有什么要他们做的。 岑竹其实一直都很讨厌小孩,很恶心,感觉像一堆喜欢尖叫和到处破坏的畜牲。 “一会都出去,看哪个院子最喜欢,就敲门求人家施舍东西,但是每个人最多只能敲一户,太阳落山前回来,遇到那个和我穿一样衣服的男人,就说自己想出来玩。” 原本想的是带几个回去装装善心的,但是看着就心烦,干脆在这里处理掉得了。 几个孩子听完顿时叽叽喳喳地乱成一团,这个年纪的小孩就是喜欢到处乱跑,看着他们一窝蜂冲出去,岑竹笑了笑,又要到最喜欢的夜晚了。 … … “鸢儿,吃饭了,出来啊。”往常不等他喊就跑出来的儿子今天迟迟不见影子,他喊了几次也没听到对方的回答。 “真是,说了… …”他拨开帘子就想教育对方几句,却不想迎面而来的不是儿子的背影而是一把利刃。 来不及呼救他就倒在地上没了呼吸,这已经是岑竹杀的第二家了,没人发现,她动手很利落,不等对方出声就已经把喉咙割断了。 手腕上的念珠确实有点变化,但是不多,她开始思考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人不够多?还是死的太快? 该杀第三家时,岑竹开始试着改变一下思路。 “这是你儿子和女儿?”岑竹抓起已经血淋淋的两具身体,淡然地看向被绑住的两人。 “这是你们谁的爹娘,算了,都一样。”把手上的两人甩到一边,揪出来已经缺胳膊少腿的两个老人,靠近那两人让他们好好看清楚样貌。 “现在,选吧,选孩子,还是选父母,快点,别想着呼救,这里有禁音咒外面人听不到。” 男人和女人满脸泪水地怒视着这个杀进自己家的匪徒,可又因为明白自己敌不过对方而只能暗自咬牙。 “快点,我数十下,十… …” “父母,我要我父母活着!”没想到岑竹刚说数一下,男人就挣扎着要靠向自己年老的双亲。 “不行,不行,玉儿和聪禾他们才这么小,求求你… …”女人没想到自己丈夫如此果决,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孩子只觉得一阵绝望,两个孩子都才不过十一岁,她的父母早早去世,血亲只剩下这两个孩子,要她放弃根本不可能。 “仙人,仙人,我知道,我知道这是因为我们杀业太重,只是孩子是无辜的,真的,我每月都带着他们去庙里上香,他们连家里宰猪宰羊的刀都没摸过,真的!”她是亲眼看着这人凭空出现在自己眼前,又动动手指就捆住了自己,普通人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 可是为什么他们从来没断过给神仙们的供奉还是会被惩罚? “你们两个统一一下,赶紧给我一个结果,又要这个又要那个想的倒是挺好!”岑竹懒得听对方嘚吧嘚说一大堆废话,她就是要两人二选一,有这么难吗? 男人和女人立刻吵成一团,男人说孩子都可以再生,这些哪里有自己父母重要,女人说杀了她的孩子就是杀了她。 服了,叹了口气,岑竹开始倒数,“三。” “孩… …”女人捂着男人的嘴想抢先一步救下孩子,却不料男人直接狠狠地咬了上去。 “救我爹娘!败家的贱蹄子,你他妈的也敢跟我叫板了,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他妈要是能换早就把你换了,你看看街坊邻居谁家的女人像你一样不听话!”男人一边叫骂,一边还想伸长脖子咬女人。 如同乌龟一样滑稽的动作把岑竹逗乐了,“哈哈哈哈哈救父母是吧,好哈哈哈!” 她说着扯起老人的头发,“爹娘是吧,这就还给你爹娘!”岑竹故意不用自己的剑,转而拿起这户人家宰杀牲畜的刀,刀刃已经有些钝了,不过对她来说刚刚好。 刀刃锯在骨头上发出有些类似锯木头的声音,岑竹就那么慢慢地把两颗头锯了下来。 像是确认自己的手法,岑竹盯着头左右看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随手扔到了男人身上。 “太久没用这种东西了,手生了,没事,现在已经找回感觉了,这次肯定更好!” 小孩就是好,脖子都细的多,皮肉也紧,不像老人,皮肉松垮地随着刀刃来回动。 这次果然快多了,切口也比刚才整齐了许多,这两颗脑袋扔到了女人面前。 “怎么样,公平吧,你说的快,先杀你爹娘,你说的慢了,后杀你儿女。”看着两人呆滞的眼神,岑竹有些不满,什么意思,她费了半天劲就这个反应? 算了,快天明了,也该回去了。 回过神来的两人哭的涕泪交加,额角都露出血管来,用尽力气咒骂着眼前的疯子。 “好好好,这才对,我看看谁骂的声音大哈哈哈哈哈!” … … “岑竹,出事了!”郑扶光一大早就在门外急的跳脚,岑竹不慌不忙地把棺材收回去,然后一脸不解地打开了门。 “出什么事了?” “我昨晚就感觉有隐隐血气出现,但是当时还以为是梦魇,今早起来,这镇子上有三户人家死于非命,连家里的狗都让把脑袋砍了!” 大惊小怪虽然心里想着,岑竹却一脸惊慌地忙催对方带她去看看,两人下了楼直奔距离最近的一户人家。 院门已经被推开了,里面有几个凌乱的血脚印,应该是发现的人在慌乱下造成的。 第一家是五口人,第二家是三口人,第三家是六口人。 一共十四颗脑袋,全没了,一颗都找不到,只留下无头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血泊之中。 岑竹心里掐算着时间,这的人应该不至于蠢到没有发现规律,她已经把那几个孩子又赶了出去这次还分了钱让他们去买吃的,现在估计正在大街上你追我赶呢。 果然,在他们走到第三家还没来得及推开大门时,在一阵骂街声中,几个孩子被抓住绑了起来。 “等等,你们为什么绑他们!”郑扶光一眼就认出这几个孩子是他和岑竹救出来的几个,大踏步上前就要和对方理论。 “为什么,这群倒霉催的不知道招惹了什么东西才让我们这镇子里发生这种事!” “对,就是这群孩子引来的!” “我看说不定这几个孩子就是他们的探子,就是知道没人注意这群小畜牲才派他们来的!” “对对!” 郑扶光没想到这镇子里的惨案又和这几个刚从那村子里救出来的孩子有关,心里忍不住开始怀疑会不会是那妖又跟着这几个孩子来到了这里。 “你们又是什么人啊,怎么替他们说话?!” “一伙的吧?” “不是,不是的,你们肯定是搞错了!”郑扶光试图让眼前这群满腔怒火的人们冷静下来,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他们不可能是,是什么人派来的,他们是青女… …”他想解释这几个孩子是哪来的,但又突然意识到什么顿住了。 青女山那边的村子刚被杀了个一干二净,这边又冒出来几个原本在那村子里的小孩,若是说出来,只怕对方更要怀疑。 站在他身后的岑竹只是冷漠地看着一切,这群孩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昨夜的一切证明她的猜想是对的,这珠子靠的不是血气,是怨气,越重的怨气越能使它的能力恢复。 那群孩子就是第一批实验体,每人脖子里都被她放了一根血虫,这群孩子说什么,现在完全由岑竹一手控制。 “大家,是这样的,这群孩子是被我们刚从贩子手里救出来的,他们肯定是偶然敲得门!”岑竹恳切地求众人让孩子们自己说几句话。 “我,我不是想通风报信,真的不是… …” “是,是有一个哥哥让我们去问有没有人家愿意收留他一眼晚。” 其中一个孩子红着眼圈说完,从人群中立马钻出来一个头上扎着蓝巾的男人,冲上去就要打这孩子。 “你放屁,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学撒谎!”男人的双眼布满血丝,手指上有一层厚厚的茧子。 “我和李家老大是对门,当时我就在门口,就只有你们几个小孩,还想骗人,我看就是你们几个捣的鬼!”说着男人又伸手去捞旁边的孩子,却只觉得手腕一痛,抬头只见刚才还站在对面的女人已经到了自己身前,一手抓住了自己。 “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我,我看到了啊!”男人急的手忙脚乱,不过他说的确实是实话,因此话音一落就有周围很多人附和,他们都是街坊邻里的,发生点什么事基本都知道。 “我看说不定是你们都中了幻觉,那几户人家是不走运,让那控制幻觉的邪祟杀了!”岑竹像是听不到周围人怒骂的声音,只是冷静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是谁啊?!” “我是!”岑竹想直接自报家门,却被身后的郑扶光一把抓住了,上一个村子被屠看起来和他们脱不了干系,若是这个镇子也和他们有关,甚至是被他们一手引来的,惹出这么大的事情,师傅肯定不会放过他们,责罚就算了,若是一生气… … “我们只是路过此地,这几个孩子应该确实不是想害大家,可能,可能只是… …”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也不敢直接反驳对方了,这时间和这关系也太凑巧了,刚把几个孩子带回来,他们到处跑敲了门,当天晚上那些人家就死了,这要是说没关系,确实有点牵强。 突然,一个头戴白巾身披白布的男人冲了过来,岑竹默默往后退了退,那男人眼下一片青黑,目光涣散,脚步虚浮,可一见到人群中被抓着的孩子就像突然有了力气,一个箭步就抓住了其中一个男孩,吼叫着拿着一把菜刀砍到了对方的脑袋上,拔出来后又转手劈到了另一个男孩的脖子上,血液直飞到抓着的人身上脸上。 “老三!”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人们才反应过来慌忙去控制这发疯一样的男人,却发现他已经躺在地上动弹不得,郑扶光已经按住了他,男人在地上仍然不断嘶吼着要去捡回菜刀。 “作孽啊,我哥哥一家都是本分人,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啊,都是这几个该死的搞的!”男人说着又淌下泪来,他就是第三户人家男人的弟弟,也住在这镇子里,只不过在镇子的另一头。 “他们的儿子女儿今年才刚过了十一岁生辰,凭什么把他们都杀了!我问你们凭什么啊!” 人群中还有这三户人家的亲戚朋友,此时也都忍不住开始垂泪。 “我能看出来两位不是一般人,但是这事不是谁力气大谁说了算的,这是我们镇子里的事,大家都看到了,两位还是不要管了,早点离开吧!”领头的一个鬓角微白的男人站了出来,面色不虞地对岑竹和郑扶光下了逐客令,他刚才听出来了,这两人是刚从青女山那边的村子里来的,那村子怎么样了他们也知道,若不是看两人身手不凡,早连他们一起捆起来了,说是只要孩子,也是给他们个台阶,两边都妥协一点这事就算完了。 “开什么玩笑,你们莫名其妙当街杀人,还想让我… …”话没说完,岑竹肩膀一沉,扭头发现郑扶光一脸惘然,“别说了,岑竹,就按他说的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趁着他分神的功夫,法力微泄,男人又扑了过去,人们赶紧拥上去拉住他,一时间又是哭喊哀呼声遍起。 人群把格格不入的两人隔离在了外面,岑竹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示意对方回去收拾东西出发返程吧。 “或许真的是命数。”准备出发时,岑竹回头遥遥看了眼被茂盛植被覆盖的青女山。 “或许吧,岑竹,你说如果我当时第一时间把孩子拉到咱们这边然后赶紧跑行吗?” “师兄,你真能确定这几个孩子没问题?” “… …” 命数,还不是事在人为,岑竹早就想好了若是郑扶光直接抢回来的对策,直接控制身体让他们攻击郑扶光不就行了,这样还能坐实这群孩子中邪的说法,再让那个男人冲出来一口气全砍了,不过事情也没必要做的那么仔细,现在这样也就行了。 她侧目看了看郑扶光,依旧垂头丧气,假的,如果他真像他说的那样想救所有人,能出手的机会太多了,这么试探看来,这人也只是在为私欲行动罢了,只不过自己还不确定他的欲望所在。 “师傅难道没有看到那封信吗?” 听到对方突然这么问了一句,岑竹并没有回答,而是踏上了飞剑。 “师兄,该回去了。” 第二十一章 怨气 回去的路上郑扶光一直沉默不语,岑竹也懒得开口,干脆装的一副悲伤的样子。 回到山门,岑竹看了看突然站定的郑扶光,对方好像在疑虑什么。 “该死,该不会是发现之前的事有问题了吧?”担心对方发现自己做的手脚的岑竹也被带的开始猜测怀疑,偏偏到了这里了给我想起来了,这我怎么把你杀了? 再一抬眼,却发现对方又好像释然了,挺胸抬头进入了宗门,岑竹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一下子变化这么多,疑神疑鬼地跟在后面一直到了面见师傅的地方,郑扶光推门而入,一点看不出来是在外面遇到了麻烦。 “这小子该不会… …” “弟子郑扶光参见师尊!” “弟子岑竹参见师尊!”见对方行礼,岑竹也赶紧跟着说,看着对方目光炯炯气定神闲的模样,她更摸不清了。 “嗯,回来了,那封信,我收到了,不用担心你们的师姐师兄现在已经在路上了。”老者神色和蔼,嘴角带笑。 “在路上跑了这么多天,但凡编个别的理由也行啊。”听到对方说的话,岑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是连编都懒得编了,也是,两个弟子能威胁到什么,就算发觉不对也只能认了。 “你们从青女山离开后,可否又遇到什么事?”那双看不清楚眼神的眸子凝视着两人,无形的压迫感袭来,让两人都捏了把汗。 “回师尊,从青女山离开后,弟子和岑竹本打算在同桃镇等着其他师兄师姐,可迟迟不见,担心是出了什么事情,这才匆匆归来。”郑扶光面不改色地说出了一段虚假的记忆,他当时在信里并没有说自己和岑竹离开去了哪个镇子,幸好,他想,幸好漏了一笔。 “原来如此,旅途奔波,我看你们也都累了,都各自去歇了吧。” 只这么一句,就好像听不到郑扶光说的“迟迟不见”一样,也是还得编两个不存在的人走在不存在的路上,多累啊,岑竹默默拱手行礼跟着郑扶光退了出去。 一直飞到快到缥缈峰,郑扶光叫住了前面的岑竹,“岑竹,我刚刚。”他想解释为什么他会说谎,为什么把文柏镇的事情撇出去,但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他从来没做过这种事,他是迫不得已,他不想被师傅赶出去。 “师兄,好了,我知道,你也快去休息吧。”岑竹微微一笑,心里却觉得对方的表现不错,很好,就是这样,抓不住把柄的日子是最难过的日子,没想到对方比她还害怕惹师傅恼怒,这不就是送上门的软肋吗? 等以后再仔细看看,如果这软肋是对方装出来的就不好了。 得到回复的郑扶光僵硬地笑了笑,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熟悉的摆设,又回到了熟悉的房间里,镜瞳漂在一边无聊地用头发摆出各种图案,岑竹坐在一边摆弄那串珠子。 没吸收什么怨气的时候可以隐藏气息,那现在应该有点增长啊,打坐了半天也没感觉出什么,镜瞳这时候像条在空中游动的鱼一样出现在了身后,用头发拨了拨珠子。 “对了,棺材,这不是棺材里拿出来的吗,应该也得躺进去才能用吧!” “有道理。”岑竹把棺材放到了另一边,推开盖子躺了进去,镜瞳已经对合棺材板这事熟门熟路了。 还是那片天地,过了这么久岑竹都快习惯这地方了,抬了抬手,还是那身衣服,只不过多了那串珠子,怪了,要是现实穿戴着什么就能带进来什么那这衣服到底是为什么? 这次她还是打算找个没那么多白骨经过的地方打坐,走了半天,终于在一块巨石后发现了空当,像往常一样入定,修炼速度也没怎么变。 莫非这珠子不是促进修炼的? 正想着,只觉得丝丝缕缕的寒气说着手腕开始向上蔓延。 就好像被冰层慢慢覆盖,手臂已经有些活动困难了,寒气并不是覆盖在表面,而是说着体内经脉移动,岑竹想把手串摘下来,却发现除了眼睛哪里都动不了。 眼看着体内经脉要被寒霜覆盖,她只能不断调动灵气试图和这股寒气对抗,但很可惜收效甚微,丹田中的长蛇睁开了那双幽蓝的眼睛,然后张开嘴,如同吞下另一条蟒蛇一样开始吞噬那即将到达它盘踞之地的寒气。 寒气源源不断,那长蛇也仿佛吃不饱一样,半晌以后,只觉得连鳞片都泛着寒光,如同抛光了的上好玄铁,岑竹本以为对方会一直这么吃下去,正琢磨着怎么醒过来,却发现对方闭上了嘴,像之前一样盘踞在了原地。 搞什么,吃饱了不吃了? 寒气再次占据了身体,好冷,岑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披着人皮的冰块,如果现在可以张嘴,肯定吐出来的也全是冷气。 她试图让长蛇再次吞下寒气,可对方只是悠闲地窝成一团,好像并不担心这东西会伤到自己,其实岑竹也不觉得这东西会不利于自己,只是她想控制,控制不了的东西都让她感觉很难受。 终于,寒气已经彻底占据了岑竹体内的经脉丹田,不过并没有损伤,仿佛把全部经脉渡了一层冰,她甚至能看到自己的眼睫毛上出现了冰霜,就好像大冬天淋了水跑出去一样,紧接着皮肤也变得麻木,紧绷。 好冷。 这次已经不是自然中的寒冷了,岑竹觉得现在旁边随便来个人敲一棍子她能直接碎成冰渣,眼前的天地还是那么混乱,白骨骷髅们摩肩接踵地靠近神像,磕头跪拜,没人注意到巨石后的已经基本化为冰雕的岑竹。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已经有点习惯当冰雕的岑竹觉得好像没那么冷了,与之相当,好像有点热,就好像皮肤在燃烧,不,是皮肤下的皮肤在燃烧,虽然这么说很怪,但是她感觉原本的皮肤在皲裂,下面又重新生出皮肤来。 她甚至可以听到皮肤裂开的声音。 结束了。 一把将棺材板推开,岑竹只觉得嘴里往外直吐寒气,想先翻出棺材,镜瞳被突然冒出来的岑竹吓了一跳,凑上来就想拉她,结果不小心被冻了一哆嗦。 “好冰!”她又试着摸了摸岑竹的手,好像在摸冰块。 她想看看岑竹还有没有其他事,却又被吓了一跳。 “额啊啊啊脸,脸,啊不对,脖子,也不是,到处都!”镜瞳支离破碎的语言岑竹也听不明白,只知道是看起来有点问题,挥手想召出一面水镜,却发现原本一挥手就出来的水镜现在做不出来了。 “什么情况?!”用不了法术可是大问题,她试着感受体内灵气凝结出一面镜子,最终是碎玻璃一样的冰块连接在一起,出现在了空中。 岑竹摸了摸,好像不冰,但是自己现在的体温估计就是摸冰块也是温的,对着镜子一看,鲜红色的纹路爬在皮肤上,就在她看的这一会,鲜红色转变为了紫红色。 有点像冻死的人的尸体。 镜瞳又飘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诶,好像没那么冰了?” 确实,岑竹也发现自己的皮肤在由灰白转为正常的颜色,那些纹路尸斑什么的也在慢慢消失。 低头看向掌心,慢慢习惯体内的寒气和灵气,凝神静气,一朵冰花出现在了手中,镜瞳惊奇地在一边大呼小叫。 她已经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这东西不能促进修炼速度,它所做是改善修炼的基础—灵根,自己的二品水灵根太差,就硬生生改成了一品冰灵根,若是能有更多的怨气,自己的天赋还能变得更好。 岑竹原以为灵根这种东西是真的天注定,没想到还是自己见识短了,还真是一切皆有可能,没有什么是一定的。 “你能不能再给我做一朵,我想尝尝。”镜瞳看着对方掌心里碎掉的冰花有些伤心,她最喜欢的就是亮晶晶的东西,话音刚落,岑竹另一只手从旁边出现。 “拿去吧,你多修炼,肯定能自己搞出来类似的东西。”岑竹把自己见过的花的样子全用冰塑了出来塞给镜瞳,她比自己有天赋,又看了那么多古书,若不是懒得修炼肯定早能搞出这些东西了。 听着“咯嘣咯嘣”的声音,岑竹又准备钻回棺材里,赶紧提升自己还得,谁知道那老不死的还使不使绊子。 没想到镜瞳突然挡住了棺材盖。 “你师傅会不会还要杀你啊?”她也不傻,虽然对于人间的勾心斗角不太擅长,但也知道岑竹现在的处境不太妙。 “他会不会已经发现了什么,会不会,唉,我昨日做梦都是这老头要把我收进缚魂幡。”其实她不想在这宗门待着了,岑竹的师傅看起来就修为高深,要是真想杀他们怎么办? “他不杀,只是因为懒得杀,我没开玩笑,是真的,以他的能力把咱们俩切成肉糜都行,只是因为还没到不得不杀的时候。”岑竹没反驳她,她始终认为更强的人看弱者如同看一堆蚂蚁,不碾死只是因为懒得杀,没必要杀,对他们来说碾死低级修士就是一伸手的事。 “啊?那咱们就一直待在他眼皮子底下?”镜瞳半个身子都进了棺材。 “他要是想杀,在手边和在天边没什么区别。”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只有在不可能的时间内超过他,超过那些长老才有胜算,尽管看起来不可能,但岑竹更愿意试试,等死不是她的作风。 “行了,怕就赶紧练吧,到时候你跑也能跑快点。”伸手摸了摸杵到眼前的对方那头光滑到离谱的乌黑长发,岑竹叹了口气。 练吧,只能练了。 … … “你看我捏的猫和。”正显摆的镜瞳感知到有人靠近赶紧带着自己用头发捏的一堆动物钻回了灵戒里,岑竹也立马把棺材收了回来,跳到床上盘膝而坐。 过了一会,来人在门口传音。 “岑师姐,师傅唤你过去一趟,应该是为了探亲的事。”门口的小师弟说完了没听到回答,还以为师姐没听到,正打算再说一遍,面前的门突然打开了。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辛苦你传讯了。”岑竹微笑着理了理衣领,抬手递给对方一个小瓷瓶。 果然自己抢着来通知岑师姐是对的,去别人那哪还有丹药拿,他赶紧接了过来收进灵戒,像他这样入门不久的弟子,就算是宗门统一派发的丹药也很需要,何况岑师姐给的不光是宗门统一的丹药,有时候还能得到丹修师姐的散丹,没有熟识的丹修可拿不到这种东西。 刚一落地,就听旁边有人推门走出,来人正是许泽兰,她被自己师傅叫过去时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乱子要她下山,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结果只是告诉她也该归家看了看了,说她母亲都写信来了,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许泽兰觉得脸上发烧,扭头就要走,结果一开门就撞上了岑竹。 “你也来领命归家?”许泽兰下意识问了一句,问完才发觉自己犯了个多蠢的错误,对方一开始就说了自己是个孤儿,现在还问是不是要回家,回哪门子家? “额,不是,那个,我,算了,你先进去吧,你师傅在里面呢,我在门口等你啊!”许泽兰尴尬地强行支开了话题,把岑竹往门里一推,同手同脚地走到了一旁,抱着头蹲在树下的她第一次感觉说话快这么不好。 “弟子岑竹,参见师尊。”岑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把万年不变的雕花椅子上的师傅,快步上前深深鞠了一躬。 “岑竹,你入门多久了?”老者悠悠睁开眼睛,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回师尊,已有十六年了。”真是弹指一挥间,不知不觉自己在这里已经待了十六年,如出一辙的日子容易让人忘掉时间,每天鸡鸣练剑,巳时修炼,一开始每月下山一次,最近三年镜瞳也吃腻了附近的吃食,也逐渐懒得下山了,因此下山频率改为三月一次,如此重复,十几年也就这么过去了。 自己现在对外的境界是刚入心动境,其实现在即将突破到元婴境,虽说是快要突破,可这一个突破等几年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这几年她也杀了不少不长眼的散修或强盗,只是不敢再大肆屠杀,上次是试探,下次可能就是要出手处理自己了,目前还是要低调行事。 “十六年了,想必你也知道,该是让你们归家一趟了,只是你无父无母,为师想了想,也就趁此机会让你下山历练一番吧,你也该要再磨练磨练心性了,再往后的路,不好走啊。”说完,他站起来走到岑竹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仿佛真的是一个长辈在看自己的孩子。 “你很有天赋,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这天地间自然有你的机遇,去吧。”老者说完笑了几声,好像对岑竹的表现很满意,又嘱咐不要停留太久,突破境界以后便回来。 领了命低着头退出去的岑竹只觉得头上有些冒汗,对方的两句话很明显就是在点她,为什么明知道她修了邪术却还是什么都不做,还话里话外让她再加努力,有一个修邪道的弟子能有什么用处? 一走出门,岑竹就变了表情,见许泽兰在树下缩成一团便悄悄走过去看起来像打算吓她一跳。 “你吓不到我!”两人之间还剩半步时,许泽兰突然跳了起来,搂住岑竹的腰一个用力差点把人翻过来。 “谁要吓你了哈哈哈我只是想叫你起来。”岑竹知道对方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道歉,也不再提起刚才的尴尬事。 “你要去哪?” “不知道,到处游历吧,师傅说天地间自会有我的机缘。” “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我家,就当游历了,反正你也没去过,在那里陪我玩几天你再去游山玩水也不迟!”许泽兰的家远在北郡,光是赶路都要赶起码三日,虽然很想催促对方答应,可她也知道自己家乡路途遥远,只怕会耽误。 “好啊,我真挺想去北郡看看。” 许泽兰没想到岑竹一口就答应了下来,甚至连思考都没思考,“你,你确定,北郡可是很远的… …”她担心对方是不是听错了,又重复了一遍。 “怎么,你不想让我去,怎么我答应了你还不乐意了?”岑竹不解地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许泽兰,她当然知道北郡远,远就对了,她想去的地方更远。 “去去去,我怎么不乐意了,你等着,我这就给母亲传信让他们把房间都清出来,一言为定,你可不能反悔,一会就去收拾东西!”许泽兰生怕对方后悔,站在原地直接拿出信简开始写,岑竹瞄了几眼,字写的比自己好多了,而且很有自己的风格,一笔一划都尽显豪气,不愧是大家之女。 北郡,只会是自己的一个落脚点,远在大漠的巫贤,才是她此行的目的地。 第二十二章 璞瑶 北郡,一个似乎只有冬夏没有春秋的地方,广袤的大地赋予了生活在此的人们更多的豪气与不羁,严寒酷暑也无法让这里的人们放弃,硬是在严苛的环境中开垦出了无数田地,一种种试出了可以种植的粮食,他们把自己称为大地的儿女,坚信大地是共同的母亲,母亲不会抛弃他们,许泽兰便是出生在这片土地上。 她从开到宗门以后便再也没有回家,因为觉得自己还没做到最好,回去感觉丢脸,但母亲寄的信越来越长,师傅也被唠叨地烦了,就督促她这次归乡一定要回家,可不能再让母亲挂念了。 正好,她把最后准备送给家里人的礼物放进灵戒,还能带岑竹去看看,让她见识一下北郡的风光! 想到这里,许泽兰更加骄傲了,她对自己的家乡可是很有自信的,大家也都很接纳其他地方来的人,母亲父亲肯定也会很开心自己能带朋友回去,岑竹肯定会很喜欢北郡,这用不着怀疑。 “这边!”许泽兰感觉自己的手脚已经够麻利了没想到刚下山便看到岑竹已经站在门口。 “来了,你带路吧,我可找不到去北郡的路。”岑竹微笑着偏了偏头,让对方在前面引路,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许泽兰穿的这么繁复,宗门的青色衣袍换成了一件红蓝渐色的大袖衫,远看如同一团霞云,头上带了金花簪,脖子上挂一条镶鸾云石项链,大概是想着家里人看自己穿的和在家时差不多会更放心吧,在宗门里可没见过她这么费心搞这些无用的东西。 北郡遥远,但幸好许泽兰知道近路,只需两日就能到达北郡城外。 两人不急着赶路,到了半路上路过以铸造金银饰品著名的璞瑶镇时打算再买些礼物,今日走的已经够了,明早出发晚上便能到达。 这璞瑶镇上的人顶得上其他镇子的两倍,其中不少都是从各地而来的富家子弟,在几个有名的铺子前更是挤的水泄不通,许泽兰咬定了要买其中一件扁方,大有买不到誓不罢休的意思,岑竹看了看前面不知道要挤到什么时候的人群,劝她去其他人少点的铺子看看,但许泽兰说这种水平的扁方很难得,她觉得自己现在给家中带的礼物都太寒酸了。 “诶呀没事,你去别的地方先看着,我姐姐生辰快到了,这东西我必须拿下,等我挤到了出来找你,去吧去吧。”许泽兰一边努力往里面走一边把岑竹往外推,她还不知道要抢多久才能抢到呢。 知道对方带了多少东西的岑竹只能叹了口气去另外的铺子瞧瞧,她也准备了给对方家人的礼物,只是她对对方的家中具体情况还不能完全了解,如果自己准备的东西太掉价到时候可就尴尬了。 离许泽兰远了以后,岑竹就让镜瞳从灵戒中溜了出来,她还没来过这么热闹的镇子,一出来就到处跑着看这些闪着光的金银玉石。 “这是什么?” “这个是步摇,旁边那个也是,只不过造型不一样。”岑竹给对方一一解释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她其实不太理解往头上插一堆东西这种爱好,总觉得很累赘,而且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掉下来,因此她没买过这类发簪步摇,不过镜瞳应该很喜欢,她向来喜欢发亮的东西。 “你想要吗?”岑竹俯下身看着镜瞳趴在一边凝视各式各样的金钗和耳珰,钱暂时还没问题,再不然还可以变出来一些,虽然没听说过哪个同门穷到要变假钱,但她感觉肯定有,而且还不少。 “我想要这个。”镜瞳不知道什么假装推辞,说要就是要,她不喜欢纯金的,感觉没有镶着宝石的亮,“还有这个一圈一圈的。”那是一个臂钏,路过的店老板看着这姑娘一个也叫不出来名字还想上来介绍推销一下,没想到还没开口,一边的女子就直接示意他给包起来。 “啊,客官,是要这两件吗?” “镜瞳,问你呢,就这两个?” “还有,我再看看。”说完,她又俯下身子开始挨个观察,时不时说一声“这个”,镜瞳手指每动一次,店老板都得在心里乐半天。 阔气,太阔气了,怕不是哪个名门贵族的小姐出来游玩了,一直挑了十一件,对方才直起腰说其他的都不喜欢,一旁的店老板早就准备好了软丝内衬的盒子,挨个包好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一共是… …” “给,我算过了,你数数吧。”岑竹早就算好了价格,直接把银钱推了过去,对面的老板赶紧接过来开始点数,他已经很久没一口气卖出这么多东西了,点完数,一点不差,他又打量了一下两人的穿着打扮,高个子的一身劲装,没戴什么首饰,只能看出来衣服料子属上等,矮个子穿着一件绣着锦鲤的半臂坦领,这料子也没的说,在阳光下看着都泛着金光。 错不了了,绝对是哪户贵女,店老板心头一动,叫住了正打算离开的两人。 “两位客官请留步,看二位不像本地人,可是来采买宝物的?”一边说,他一边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两枚玉佩。 废话,买了这么一堆了不是来采买金银玉石的是来发善心的?岑竹在心里骂对方净说废话,但还是点了点头,想看看对方搞什么名堂。 “二位在小店买了这么多东西,不过看起来并未尽兴,想必是这里东西太寒酸,这两枚玉佩请您收下,往前走就是玉怀阁了,您来的赶巧,今夜有拍卖,不妨去瞧两眼,看是否有心仪的物件。”他们这种不算太有名的铺子基本上都是最大的三家铺子的下属,而玉怀阁就是这三家共同管理的拍卖阁,一些过于珍稀的物品在店里不方便售卖,就会放到玉怀阁拍卖,而这拍卖的入场券就是这玉佩,每个铺子根据大小不同有不同的名额分配,像他这种铺子每次只发三枚。 “玉怀阁,好,什么时候开始?”岑竹把其中一个玉佩递给镜瞳,尽管对方完全可以钻进灵戒里被她带进去。 “酉时便可入场。” 拜别了连连鞠躬的老板,镜瞳直接把盒子打开试图把东西都带到身上,岑竹赶紧拉住了她。 “别都戴上,不然一会又得有人来找死了。”这镇子上鱼龙混杂,让人盯上起了冲突动起手来还得束手束脚。 “行,我先带两个。”镜瞳听话地把其他的首饰都收了起来,只拿了两个簪子一个步摇。 “诶,生辰是什么啊?”一边摸索着往头上插,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抬头问岑竹。 “生辰就是人生下来的那天。”岑竹觉得周围已经有人开始注意到把簪子竖着插的女孩,赶紧把簪子拔了下来,把对方的头发重新理好。 “那为什么生辰是要买礼物?”她歪着头等岑竹给自己把簪子插在左边,虽然她觉得自己刚才插的挺好的。 “… …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来到人间的这天很重要,送礼的人代表他们也这么觉得,觉得这个人生下来是件值得高兴的好事。”其实她也说不太清楚人们为什么这样,只能按自己的理解用大白话概括。 “你有生辰吗?”另一个步摇也晃着坠子戴到了头顶,镜瞳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能听到坠子摩擦碰撞的声音 “没有。”岑竹当然知道每个人都有生辰,可她不知道自己出生在哪天,家里人也从来没给她庆祝过,所以她一直当自己没有这回事。 “我也没有,咱俩起一个生日吧,就跟起名字一样?” 没想到对方突然想起来这种事,反正就是个生辰,无所谓,定个就定个吧。 “你想哪天?”岑竹侧头看向身边的镜瞳,步摇随着走动一晃一晃的,倒是确实挺好看,很适合她。 “嗯,我想想,六月十六怎么样,听着说着都顺口。”镜瞳从三月十三,八月十八,六月十六里随便挑了一个,手里的簪子被抓的温热,她这才想起来还抓着东西。 “那我就腊月二十三怎么样,那时候应该热闹起来了。”她随便抓了个日子,想到哪天就是哪天。 “给你,你也戴个。”镜瞳伸手把岑竹往下拽了拽,好让自己看到对方的头顶,把簪子从孤零零的发冠空隙中穿了过去。 银色的发冠里卡着一根金簪,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岑竹在路边店铺的镜子里看了看,晃了晃脑袋确认这东西还挺牢固。 “挺好,簪的不错,没歪。”她不在乎别人眼里怪异不怪异,她自己觉得好就行了。 “回去的路上记得也看看,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因为路上实在是太过拥挤,过了半天才挤回到那铺子前面,许泽兰已经买到了扁方,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抬着头,岑竹只觉得对方好像没长大,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回来了,这簪子是你买的,嗯,挺好,就是怎么没买个发冠啊,不太配套。”许泽兰还是第一次看到对方带这种不实用的东西,不好意思说这搭配有点糟糕。 “对了,刚才买东西时,店家给了两块玉佩,说是晚上有拍卖,要不要去看看?”说完,岑竹把其中一块玉佩递了过去,镜瞳已经回了灵戒,自然用不到这块玉佩。 “拍卖?闲着也是闲着,去呗。”许泽兰以前跟着自己姐姐去过一次拍卖阁,感觉像一堆人坐在里面看谁更有钱,不过万一有好东西让自己捡到了呢? 太阳落山,两人也踏进了璞瑶阁,门口的侍卫在开门时收回了玉佩,看来是出去了就不能再进来。 从外面完全看不出这璞瑶阁内部构造如此复杂,最显眼的四根柱子上刻着的花纹最细处犹如发丝,抬头看去,头顶上嵌着的赫然是一圈圈的夜明珠,墙壁上的壁画中也镶着永明石,竟然硬是靠这些东西照亮整个楼阁,一共五层,楼层之间层层叠叠的榫卯直看的人眼晕,各层皆有轻纱阻隔。 听旁边负责指引的小吏说,这五层是拍卖的物品类别不同,一层是各式武器,二层是各式丹药,三层为法宝,四层是符箓,五层拍卖的是各类灵草异兽。 “你想去哪一层?”岑竹打算各层都看看,其实她不太想竞拍,刚才的小吏也说了,他们这种有专门检查银钱的人员,用法术是行不通的。 用不了法术她能拍个屁啊?就自己兜里的钱,在外面是能买不少金银饰品,可这拍卖一听就是超出正常价格的竞争,开玩笑,她跟一堆少爷小姐富商贵女有什么可抢的吗? 许泽兰想了想,自己现在给母亲买了一副新锤,可姐姐还没有,看看能不能给姐姐也添置一副,“我就在一楼,你呢?” “我打算每层楼都看看,还不确定要不要拍。”岑竹苦笑着看向楼上,估计自己也就是看个热闹了。 一层正在拍卖的是一双锏,许泽兰坐在里面兴致缺缺,岑竹也不感兴趣,二层拍卖的是一瓶名字长到离谱的丹药,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名字,已经拍卖到了五百两,而且还是刚刚开始,还是富人多啊,岑竹看了看里面坐着的竞拍人,叹了口气。 受不了,看到比自己有钱的就想杀了切碎。 三层的一个葫芦刚被拍下,新换上来的是一对手镯,也不知道是什么名堂,名字依旧长的好像把祖宗十八代全写了上去,念了半天才念完,不过看起来确实品质不俗,名字刚念完,话音刚落,就有人起拍四百两,紧接着是五百两六百两。 四层的竞拍者更多,竞拍速度也快的离谱,好像都是赶着要走一样,喊价根本没停过,这边手还没落,那边就起来了,也是,符箓比起武器和法宝用起来应该都更方便,而且很大一部分不需要使用者有什么灵力催动,拿出来就用。 过了第四层再看五层一下子人就少了,看着还有空座,岑竹干脆掀开帘子坐了进去,就当在这开开眼。 “东海千血五色鳞类鲛一只,起拍价一千两!” 一千两?!怪不得这层人这么少。 “一千一百两。”前面的一个中年男人举了举手。 “一千二百两。”这次喊话的是一个绿衣女子。 还真有人拍啊,旁边的镜瞳也被惊到了,刚才自己买了那么多也没有一个这什么东西贵,岑竹刚才趁无人注意让她跑了出来,把珠子套在了她手上,以防万一。 “这东西有用吗?”岑竹低头和镜瞳悄声议论。 “没用,这东西我记得好像是因为说可以改变家族运势,但是书上说这都没根据,不过还有个确实的优点,它的血可以让没有修行天赋的人后天获得修行的能力。”错不了,长的又像鱼又像蛇,鳞片还泛着五彩斑斓的光,要是能抓一只就好了,她还挺喜欢这鳞片的。 听完解释,岑竹理解了,这东西和自己的那串珠子效果有点类似,只不过这是一次性的,用了就没了。 “两千七百两!成交!”随着惊堂木落下,一个头戴椎帽的女子起身上前跟随着已经等候在一边的小吏去了后面,想必是去拿这个什么类鲛了。 “下一件,长离灵籁镜残片,起拍价,三百两!” 怎么突然又三百两了,两人都忍不住抬头看向前面的石台。 上面孤零零地摆着一面镜子… …的其中一片。 “怪不得,原来只有一块,三百两在这里也算正常了。” 正想着看哪位有钱人要拍下这“块”镜子时,岑竹感觉有人摇了摇自己的胳膊。 “怎么了?”镜瞳瞪大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什么意思,这是要这“块”镜子? “我要这个。” “这是什么啊?” “我能感觉到,这镜子很熟悉,我的魂魄,不,总之是我的一部分,在里面。”镜瞳遥遥看向那块残破的镜子,上面的气息在吸引她,仿佛是自己被分出来的一部分。 “行,我试试吧。”如同真的和对方说的一样,这镜子里有她的残魂,那拍下也算不亏,只是,岑竹看了看周围穿金戴银的男男女女,咬了咬牙,怎么也得先试试,大不了就抢劫! 还没人喊价,说不定真有机会,岑竹举了举手,“四百两!” 谁知道话音刚落前面就有人跟拍,“四百五十两。” 什么玩意,五十两,刚才怎么没见有人这么加? “五百两。”岑竹打量着对方,男人不急不慢地捋着胡子,目不斜视,她倒要看看这人怎么回事。 “五百五十两。” 把准备冲过去把对方撕烂的镜瞳抓回来按到了椅子上,岑竹再次举手报价。 “六百两。” “六百五十两。” “七百两。” … … 整个五层只有两道声音来回响起,一直拍到三千八百两,岑竹不作声了,镜瞳在一千五百两的时候就试图捂住她的嘴,就是整面镜子来了,她感觉也不值这个价,谁买谁是冤大头,但岑竹就是铁了心要搞到手,现在见她终于不和对方置气停手了才放心。 要是花五百两一千两,她肯定怎么也得让岑竹拍下来,现在都三千两了,就算她对金钱没什么概念也知道这价格了不得。 “三千八百两,成交!”男人站起来四下看了看,冷哼了一声,理了理衣领,走着四方步就要跟着小吏离开,却不想刚才和自己叫板的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回头看去,只见一剑眉女子正冲自己点头。 “打扰,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和您交个朋友?” 第二十三章 北郡 “岑竹,你怎么才下来,你也买了东西?”许泽兰又确认了一遍双锤的品质,正想着按照岑竹的性子应该早就在门口等着了,这次却不见,就看到熟悉的身影从楼梯走下。 “没拍,我没那么多钱。”岑竹摇了摇头,她是实话实说。 “你有想要的东西怎么不下来叫我啊,或者你先抢到手,我来补上,这有什么。”许泽兰认为这对朋友来说没什么,对方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东西落入他人之手才是最不能原谅的,再怎么说也带上她争取一下啊! “也没多想要,只举了一次手,先出去吧,找个地方歇下,明天一早还得赶路。”看对方还想说什么,岑竹直接拽着她走出了璞瑶阁。 夜幕降临,周围的行人也变得寥寥无几,大部分铺子也关了门,虽然还未到北郡,但夜风已经比宗门的山下凉了许多。 两人并肩在街上慢悠悠地走着,微风拂面,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也不急着找客栈歇下了。 最后许泽兰选了一个看起来最干净的,两人的厢房是二楼相邻的两个房间,她很满意,打算让岑竹先选一个,却被对方突然抓住了手。 “我忽然想起来一点事,你帮我拿下东西,我马上回来。”说完这句话,不等对方反应,岑竹转身跑回了黑暗中。 许泽兰有些不明所以,这大晚上的是有什么事,又低头看了看对方刚才塞给自己的东西,一个香囊,这东西难道不能放进灵戒里吗?她本想追上去问问,可一想对方这样做肯定有她的理由,也只能先回了房间。 香囊被她放在了窗边的梳妆台的抽屉里。 镜瞳睡醒以后下意识就想出来,手腕上的念珠忘了给岑竹,幸好她在要跳出来最后一瞬间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怎么感觉自己现在好像没在岑竹身边啊? 试着向岑竹问话,没反应,完了,怕不是手指让人切掉了,自己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想到这里,镜瞳也只能硬着头皮窜了出来,若是对方已经遭遇不测自己现在恐怕就在尸首附近,可周围环境和她想的不一样,并不是在什么血泊旁尸体侧,就是一家普通的客栈,旁边床上休息的人就是白天的那个什么许。 确认岑竹不在这里后,她赶紧从窗户逃了出去,冰轮高悬,街上没有人影,她只能顺着岑竹隐隐约约的气息跑。 不见了。 在一片竹林里,岑竹的气息突然消失了。 虽然有点悲观,但镜瞳的第一反应就是岑竹是不是已经让埋了? 她急的趴在地上嗅着,试图找到对方的一点血迹气息,却忽然听到头上有人在笑。 紧接着,月影摇曳,竹叶作响,有人一跃而下,然后自己面前出现了一块镜子的碎片,上面布满了铜锈,能看出来是很有些年头了。 “给你,拿回来了。”岑竹把镜子塞到了镜瞳的手里,这镜子边缘并不锋利,她早看过了。 她本以为镜瞳肯定会惊喜地跳起来,可对方拿着碎片低头不语。 “怎么了,这是个假货?!”她立马就猜到自己可能是被糊弄了,那拍卖的和这人肯定是一伙的,该死,自己怎么现在蠢成这样! 但对方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像是考虑了很久似的叹了口气。 “没事,我只是以为你死了。” 自己本想着学其他人说的搞个惊喜,可现在看来对方一点也不喜欢这种东西,也可能是她的步骤不对。 岑竹想了想,又从背后拿出了一个树枝,只不过这树枝如同水晶剔透,其中有灵气流转,在黑暗中散出淡淡荧光,再经由水晶折射,光线更为多彩绚丽,就算是上等的夜明珠永明石也远不及此。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觉得你会喜欢就拿回来了。”她又俯身想把镜瞳拉起来,可对方就是一动不动。 “你担心我会死?” “… …” “抱歉,我肯定不会再把灵戒摘下来了,真的,我发誓。”这次她不是想随便应付过去,搪塞对方,岑竹伸出手指就要向天起誓。 “我岑竹现于此对天,呜。”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手上还沾着一点泥土,带着竹叶的味道。 “别发誓,你怎么什么都敢说啊?!”想到这里,她狠狠踹了对方一脚,她只有对方一个人说话,在那个山洞里待了不知道多少年才终于被对方带出去,这个世界她一点也不认识,自己再没有其他人可以说话了。 知道对方消了气,岑竹把那发光的树枝递了过去,这次镜瞳接了过来,她真的很喜欢。 “这东西叫疏影玉叶,长出来就是这样的,这种树只生在海底,而且还很挑剔,只在北海生长。”物以稀为贵,哪怕它没什么实用性,那些王公贵族还是争先恐后地去折它的枝叶。 “你哪搞来的?” “我一碰到他的手就往其中种了血虫,到了夜里让他自己把东西拿出来的,我看他手里还提着一个盒子,应该是打算去送礼,直接也拿了过来。”一开始那男人剜了自己一眼,她还以为得想其他办法接触到对方了,没想到自己伸手想拦他直接把手打向了一边,还煞有其事地擦了擦袖子。 皮肤接触的一瞬间就够了。 晚风吹的人额发乱飞,幸好两人都可以用法术固定,周围只有竹叶互相摩擦的声音,把东西收好,镜瞳跟在街上一样抓着岑竹的袖子一角往回走,她抬头看了看那轮圆月,那镜子里的一缕残魂已经融合进了神识之中,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自己并不在这里,周围的一切都那么遥远。 “镜瞳… …”从某个遥远的时间里传来呼唤。 “镜瞳?”岑竹拉了拉她,什么情况,大街上走着走着发起呆了? “啊,没事,刚才突然走神了。”镜瞳想再仔细回忆一下刚才的声音,可却再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有人在和自己道别。 还有谁知道世间有镜瞳这个妖吗? … … “岑竹快起床,不快点走你就赶不上晚饭了!”知道岑竹肯定没在睡觉的许泽兰嘴上催着对方起床,手上却直接推开了房门,果然岑竹早就穿戴整齐整装待发了。 “你起的这么早怎么不叫我!” “起那么早做什么,能睡觉不是好事吗?” 不理解对方怎么个思考方式的许泽兰懒得再问为什么说能睡觉都是好事,推着对方下了楼。 又是一个大晴天,岑竹正看向天空,却眼前一黑,什么东西罩住了自己,拽下来一看,是一件大氅,领子处还缝着较长的野兽皮毛,摸起来就暖和。 只是他们这个阶段的修士御寒已经不需要通过增添衣物这种方式了,何况这大氅看着就价格不菲,岑竹想推回去。 早料到对方要拒绝的许泽兰伸出手指示意对方闭嘴。 然后一副“勉强告诉你吧”的表情给她解释了这大氅的必要,“像你这样没去过我们北郡的人,都压根不知道我们那现在到底有多冷,就算你是修士,一下子到那种严寒里还没有准备,哼,能把你冻成冰雕!”她不是在吓唬对方,这是她的经验,那地方太冷了,之前有个从哥哥所在宗门来的弟子,没想到会这么冷,一下子被冷风吹的脸都僵了。 “这大氅上的狐裘都是我和我姐我哥一起猎的,又漂亮又保暖,别人想要还买不着呢,先借给你穿两天。”许泽兰摸了摸自己的大氅,她这条上面发红的狐裘是姐姐给的,她的姐姐什么都能压她一头,就连箭法也比自己好。 “我会小心保管的。”岑竹学着对方的样子抱着大氅踏上飞剑,“不能放到灵戒里吗?” “来来回回的多麻烦,过不了一会你就得穿上了。”许泽兰说完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她知道用不着等岑竹,对方自己会赶超上来。 一越过那如同被劈开的峡谷,许泽兰就示意岑竹穿上大氅同时运转周身灵气御寒,她眯了眯眼睛,今天这边的天气不怎么样,很可能得冒雪前进了。 果然,行远远能看到北郡外城时,雪花也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两人虽然可以让周身不被沾染上雪,但眼前却没办法再像之前那样清晰。 “岑,呸,竹,你慢点跟好我!”许泽兰分神跟岑竹说话的功夫不小心吃了一嘴雪,就连北郡的雪片都比其他地方的更大。 “我知道,你别说话了,小心还没到家就先吃雪吃饱了。” “你说什么,我看你是找揍?!” 北郡城内,许府内上上下下忙的热火朝天,长公子已经很久没回来了,不过书信没断过,二小姐倒是前不久才回来,只是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整日整日地不见踪影,三小姐更是一去无踪影,最近几年竟是连点笔墨也见不到,只能通过夫人和从前的同门联系得知近况,现在终于回来了,自然全府喜气洋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早别人许久过年了。 正在门口扫雪的仆从看着这鹅毛大雪直犯愁,也不知道小姐什么时候回来,这雪扫着是真没头,正犯愁时,茫茫白雪中冒出来两个雪人,愣是走近才发现,都快和周围的积雪融为一体了。 “我回来了!” “叨扰了。” 仆从这才看出来其中脖子底下一抹红的是自家小姐,立马高呼一声窜进了院内。 “小姐回来啦!” 这一声过后,门后冒出来好几个随从,看到两个雪人也是一愣,其中站出来一位眉眼和许泽兰有几分相似的中年女性,越过随从们就扭住了许泽兰的耳朵。 “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小崽子还学会不回信了,啊?!”果然是亲妈,哪怕许泽兰都让糊了一脸雪也能一眼认出来。 把许泽兰往旁边一扔,也不看对方怎么四仰八叉,她赶紧去拉另一个雪人,她从信里已经知道了这位女儿同门要来,自己女儿的脾气她知道,能有人愿意忍着她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你就是岑竹吧,泽兰在信里说了,快,快进屋,别在外面站着,还有你,进来!”岑竹要给对方躬身行礼自我介绍,却被一把拉了起来,对方手很热,让衣服上的雪都融成了水。 许泽兰一回家就把大氅随手扔到一边,岑竹想捡起来找地方放好,虽说这地上看着比她的脸都干净,但还是挂起来的好,而且对方明明在路上就看起来很宝贝这衣服,怎么到家了却装出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 “诶呦这可使不得,您是客人,哪有客人收拾屋子的道理,您在旁边歇着就行!”手还没摸到那大氅,离的最近的一个仆从就赶紧把她挡住,自己则一手一件把两人的大氅收了起来。 她还没有体验过这种被人伺候的日子,环顾四周不管家具摆设还是墙壁木料都挑不出一件次品,她知道北郡是什么情况,在这里能过上这种日子,许府的积累到底有多深厚一目了然,真好啊,哪怕外面天寒地冻,这府里也能让许泽兰温暖到用不着以气御寒。 真好。 “看什么呢,走,我带你逛逛。”正研究这许府是怎么个布局,许泽兰就从旁边冒出来扯着自己走了出去。 整个府邸布局精妙,自成方圆,后面的偏房中间还多建了一片池塘,周围种一圈翠竹,塘中锦鲤悠闲游动,它也用不着为吃喝担心。 府邸从头到尾由三条小径串联,环环相扣,各式雕刻应接不暇,岑竹看的眼晕,摸了摸手边的台阶,又摸了摸台阶边的浮雕,是玉的,连台阶都是玉的。 身后跟着的随从让她很不习惯,总觉得做什么都不自在,许泽兰走的快,没一会又从后面绕回了一开始进来的主屋。 这次屋子里多了一个身着黑色猎装头发乱翘的女人,对方一见到许泽兰眼睛一亮快走几步把她抱了起来。 许泽兰身量不低,但是女人抱起她来活像抱了只小狐狸,许泽兰的腿都被对方摇的晃来晃去。 “怎么才回来,也不给家里写信!” “我忙啊,我要做的事可多了。”许泽兰挣扎着从对方身上跳了下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拽了拽岑竹开始介绍两人认识。 “这是我姐,许洛意,这是我朋友,岑竹。” “幸会,早从令妹口中听闻许小姐大名。” “真的假的,她和你说过我,别这么拘谨,快跟我说说她都怎么形容我的?”许洛意听到岑竹说自己妹妹和对方说过自己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也不管许泽兰就在旁边就要拉着岑竹说悄悄话。 “姐啊啊啊不许问,你怎么这么讨厌啊!”许泽兰觉得自己又快变成个“红”人了,脸上烧的直发烫,哪有这样的,这人怎么永远都这么欺负她啊! “好好好,对不起对不起哈哈哈哈。”许洛意赶紧抬手抵挡来自妹妹的拳头,她老是忍不住逗对方,她也知道对方不会真的生气。 岑竹杵在原地,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两姐妹打打闹闹,周围的仆人你来我往地忙碌着,她想找个地方坐会,干站着实在没劲。 她挑了个屋檐下的椅子,坐在这能看到雪景,可惜了,如果周围人少,镜瞳还能出来看看雪,她应该还没见过这从天而降的冰花,就是见过肯定也不如这里的雪厚,半路上许泽兰让她穿上大氅时其实她已经感觉到了变化。 她压根感觉不到冷,就算不运转灵气御寒也不冷,可能是之前那次在棺材里几乎冻死的原因,这倒挺好,省的麻烦了。 正对着这纷纷白雪发呆时,身旁响起了脚步声,岑竹还以为是许泽兰,抬头一看猛地站了起来。 “许夫人,抱歉,刚才在下没注意到。” “唉呀,都说了不用拘谨,你这说话方式跟我们家大儿子一模一样,老是文邹邹的,不用紧张,你就把这当自己家。”许夫人的五官比许泽兰少了几分锋芒,多了几丝沉稳,一看就十分有主见,做事走路不慌不忙,跟女儿完全不同,只是举手投足间的随性是一模一样。 “我听泽兰说了,她在洞玄宗朋友不多,这崽子从小就爱发火,同意她去洞玄宗也是想让她磨磨心性,你跟她相处这么久,肯定担待了很多。”许夫人温柔地看着这位有些沉默寡言的修士,她知道对方早早成了孤家寡人,想必比其他人更能忍耐,估计也是因此才能和自家女儿一开始认识下来。 “没有的事,您女儿比旁人更为赤诚,能与她结为好友,是在下的荣幸。” 手突然被抓住了,许夫人的手掌中也有茧子,大概是练功时磨出来的,岑竹愣住了,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抓住自己的手。 “我的老天,这么冷怎么刚才还在外面坐着?!”原来只是看看岑竹说话哈气很少,发觉对方可能很冷,直接伸手试试温度,许夫人被冰凉的双手吓了一跳,再不寒暄,拉着岑竹快步回了屋内。 “岑竹,我刚还说找你呢,去哪了?”许泽兰一脸疑惑地看着被母亲拉回来的岑竹,自己刚才一回头对方就不见了踪影。 “我去看雪,北郡的雪和其他地方的不一样。”岑竹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沾染上的温热正在快速消失,最后又变为冰凉。 “夫人,小姐,晚饭好了!”婢女将最后一个碟子摆好,挨个叫了几人去中厅。 桌子旁已经坐了一位燕颌虎颈的中年男子,应该就是许泽兰的父亲,岑竹想行礼问好,被许夫人一把拉了过来,坐到了一边,“用不着给他说那些你好我好的,你就坐下吃就行。”许夫人说完把在一边有点踟蹰的许泽兰也扯到了身旁,“见了你爹不会说话了?” “爹… …” “为什么不回你娘的信?”男人面上不见一点笑意,盯着低头坐在旁边的许泽兰。 这也太尴尬了,岑竹看了看坐在自己旁边的许洛意,她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盯着桌上的菜发呆。 “对不起。” 岑竹觉得在饭桌上教训人是做让人难过的,所有人都坐在旁边等着吃饭了,结果突然整这么一出,被训的哪还吃得下饭? “行了,知道错就行了,我也不说你什么了,反正你也记吃不记打。”许父被身旁的妻子看了一眼赶紧见好就收,不然对方不高兴了又得给自己锤到地上起不来。 “对了,你姐三日后生辰,别忘了起早点啊。”吃完饭,许父又叮嘱了女儿一句就起身回了书房, “没事,我爹就这样,他就是外强中干,装出来的。”许泽兰一见对方离开就又变回了那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每次我们犯错他都得先装的厉害训我们,训的过了母亲就会训他,现在他早学聪明了,每次都不会过分,一会你先歇着,我得再去看看我娘。”说是不想家,其实她还是想的,只是她不愿意表现出来自己有点幼稚的一面,她想表现的像兄长一样成熟,可一见到母亲,成熟就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真好,岑竹独自走向厢房时忍不住又望向天空,伸手接住片片寒酥,幸好雪还没停,一会可以让镜瞳出来跑跑。 第二十四章 “仙人”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镜瞳还在雪地里扑腾,她可以飘在空中,这下也用不着担心会把雪踩实,再把体温降低,就可以把雪捧在手里也不融化。 “有人来了。”正忙着打滚的镜瞳感受到有人正缓步走向此处,赶紧从雪里直冲回到了屋里,话音未落已经钻回了灵戒,岑竹不慌不忙地把被她带进来的雪拍掉,扶了扶发冠,伸手推开原本只留了一道缝的木门。 入目所及一片冰天雪地,白茫茫的有些刺眼,地上的雪已经积了很厚,自己特意嘱咐了不要扫这里的雪,方便镜瞳在上面撒欢,而且这样厚的雪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她很喜欢这种声音。 “岑竹,你怎么穿这么单薄,那大氅不是放到你柜子里了吗,穿上再出来,快快,我看着都冷。”来人是许洛意,她又换上了猎装,外面披着一件灰色大氅,毛领几乎把半个脸遮住。 尽管很想说自己不需要穿厚衣服,但对方说了,她也懒得不拒绝,回屋拿了昨日穿的大氅披上,这下看着都暖和了。 “啧,真是,看着就是我们北郡人,你是不是家里上面有从北郡过去的?”看着岑竹披着大氅走出来,许洛意老觉得对方不光是长相,气质也像他们这的人。 岑竹确实很像北郡人,骨架子大,身高臂长,深眼窝,还带着一双剑眉,不笑时莫名带着一股压迫感,披上兽皮狐裘再拿上把弓箭,谁看了都得说是土生土长的北郡人。 “要真是北郡人倒好了。”岑竹拢了拢外袍,她不想当北郡人,她想当的是许家这样阔绰的北郡人,普通的北郡人和她那个村子里的人没什么区别。 “这有什么,以后你就是我妹妹,这样就都是北郡人了哈哈。”许洛意领着她出了许府,许泽兰已经骑着马等在了外面,她已经换下了那身麻烦的长裙,这东西偶尔穿一天还行,让她一直穿,她可受不了这罪。 “今天带你去承望山脉瞧瞧,飞剑可不如骑马有意思,你会骑马吧?”许泽兰拉着缰绳,回头问岑竹,“这马都是我专门挑的,都听话的不得了,就是不会骑马的骑上都能走。” “会,我在后面跟着你们就行。”岑竹跟着两人上了马,朝远处高耸入云的山脉奔去。 之前每次下山出了山门靠近镇子都要骑马前进,只是之前骑的马都没有今天的这匹好,这马跑起来烈烈生风,光看体格也知道品质不俗,通体全黑,没有杂毛,真是漂亮,岑竹正低头观察这马的鬃毛,前面的两人突然降低了速度,紧接着扔过来一把弓和一个箭筒。 “怎么了?” “再往前就该有狍子和鹿了,再往高走运气好还能见到狐狸,你要是想猎,就用弓箭,不过别猎带着小的的,也别猎太多。” 又往前走了一会,许泽兰示意岑竹把马绑在附近的树上,上山骑马不方便,动静太大。 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山峰,依旧看不到顶,云雾围绕在半山腰,让人更想拨开向上一探究竟,岑竹握着弓箭跟在后面,她不太想猎什么动物,这些动物猎了又没什么用,要是换成猎人她可能还有点兴趣,起码能吸收灵气,她也不想用动物皮毛做衣服。 不一会那两人就一箭一个猎到了两只兔子,两人检查兔子时,岑竹忽然嗅到了一丝血气,不是这兔子的血气,是在右边。 目光瞥到一抹灰色闪过,她瞬时拔箭射出一气呵成,某种兽类的哀嚎响起在不远处,两匹狼猛地从雪堆后冲了出来,岑竹拔箭射穿了较远的那个的脑袋,离得近的这个来不及用弓,她一手抓住皮毛往地上砸一手直接拔出箭矢插向了它的眼睛,这一下直接插了个对穿,可惜用力过大,松开手一看箭已经断成了两截。 “不错啊,这两匹狼的毛色都不错,带回去处理一下你就能披上自己猎的东西了!”许泽兰走过去左右看了看这狼的皮毛,还好岑竹准头好,都是一击毙命,这样创口最小,好处理。 “你打过猎啊合着,我还以为你是新手呢!”许洛意更加怀疑对方只是个不小心跑到外面去的北郡人了。 “以前猎过一些,很久以前了。”她一开始根本不想练射箭,因为只有一把破弓,没有箭,可她当时靠近身和陷阱能捉住的东西太少,没办法,只能自己试着削出箭,从一开始歪七扭八,到后来做的如果不看颜色和真的没两样,很用了她一段时间。 他们只是把打猎当兴趣吧,打多少没关系,能不能打到也没关系。 站起来拍了拍雪,岑竹又去找远处的那匹狼,这里的松树长的还挺茂盛,她不小心折断了其中一枝,积雪腾起。 “岑竹,别动!”身后的许泽兰突然喊了一声。 岑竹眨了眨眼,不用她说,自己也不会动,这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约不到一丈高的“人”站在那狼的尸体前,似乎想要抚摸它。 它的头颅已经只剩一层苍白的皮包裹着骨头,双目凹陷只剩两个黑洞,穿着破旧的蓑衣,四肢也如同干尸一般没有血肉。 一个干涸的“人”。 岑竹离的最近,对方没有一点气息,没有灵气,妖气,邪气,人气,只是空空荡荡的站在那里,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直觉告诉她对方或许并没有恶意。 “他”摸了摸那狼的身体,岑竹觉得他好像在叹气,那黑黢黢的眼眶逐渐转向了自己。 “要动手?不像啊?”对方看了自己一会,又抬头看向天空,当他再次直视自己时,岑竹确信自己听到有人在说话。 “为何而杀?”她分不出那声音来自哪里,也分不出男女。 “为何而杀?”又问了一遍,这次那“人”站直了身体,破旧的蓑衣摩擦着沙沙作响。 “为何而杀,是在问我啊看来,为了什么杀掉这狼还是杀掉之前的那些人?” 银装素裹的天地之间,岑竹觉得对方好像也没多吓人,对方又没吃人又没杀她,有什么好怕的? “杀人是杀,杀兽也是杀,哪有什么为何。” “剑意何在?” 天上又开始落雪,岑竹站直了身体,拍了拍肩膀上的雪花。 “杀。”这一个字足矣,在岑竹心里,剑被铸造出来就是为了杀戮,什么为天下为人间为太平,说的好听,最后还不是用来杀人或者被杀,人和人之间不也是这样吗? “恨何时尽?” 岑竹有些忍俊不禁,恨何时尽?她的恨? “恨无绝期。” 想让她放下仇恨,就得让整个世界都死绝了才行,不,这样还不能解恨,最好天不兼覆地不周载,世间一片生灵涂炭这样才好,这样才能让她不恨。 那“人”的头上已经积了一层雪,他好像已经问完了,从背后拿出来一个同样破旧的斗笠,戴在了头上,正当岑竹以为对方要走开时,却见对方晃动着四肢,仿佛在跳舞,动作大开大合,衣摆翻飞,周围的雪花被他带动的风搅乱了,最后几乎是裹挟着雪,舞蹈着离开在众人的视线里。 随风雪模糊地传来一声。 “呜呼,哀哉!” “唉,吓了一跳,岑竹,这不是妖,也不是魔物,是一些特殊的仙人,我们还小的时候父母就说过,说遇到仙人不要紧张也不要动,仙人不一会就走了。”看仙人消失,许洛意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没想到第一次带着对方上山就遇到了这事。 “没事,看出来了,没恶意。”岑竹只觉得好奇,她还真不知道这世间还有这样的“仙人”,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问自己那三个问题,可惜都走了,想问清楚也问不了了。 “为什么他们长这种样子?” “不知道,可能修习的内容不同最后成的仙也不同?” 她伸手去捡那狼,却发现对方嘴里叼着什么东西,还有一部分压在脑袋下面,她把死狼撇到一边,一具白狐的尸体露了出来。 “我天,岑竹,你运气也太好了,买一送一啊!” “搞什么,怎么你第一次上山就打了这么多!” 没有回答两人,岑竹发现这狐狸像是才生了小狐狸,在这冰天雪地里,想必是实在找不到吃的了才试图往山下跑。 真蠢啊,在这地方生下后代,后代也只会挣扎在严寒中,何必呢? 顺着这狐狸的气息,三人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 “嘿,还真有小狐狸!”许泽兰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指是热的,她小心翼翼地把那三只狐狸崽子捧了出来。 “姐,咱们养下这几只狐狸吧,多有缘分啊!”虽然说是请求,但许泽兰开口就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养的意思。 “行啊,几只狐狸养就养了。” 短短的绒毛被风雪吹的杂乱,三只小狐狸紧紧依偎在一起,岑竹站在一边等两人定夺。 “岑竹,你发现的,你先挑一只吧。”一堆毛茸茸的东西被递了过来,岑竹看了看,笑着摇了摇头。 “算了,我就不养了,我养不活这种小东西。” 许泽兰想说这东西可好养了,但被一边的姐姐拦了下来,“人家不想养就不养,你这替别人做主的毛病得改改。”又被训的许泽兰撇过脸去不再言语。 “那就先在家里养着,你什么时候想要了,就来拿。” 岑竹不想养这些需要费心的东西,见今天猎了不少东西就想着差不多该下山了,转头却发现那两人在挖坑。 “这是在干嘛?”怎么突然间又开始挖坑了,这是还要逮什么东西吗? “咱们拿了小狐狸,得把大狐狸埋了啊,不然也太那什么了。”说到这里,两人又加快了挖土的速度。 埋了?这狐狸和狼怎么待遇还不一样,要是有窝狼崽子是不是还得把狼也埋了?有窝兔子把兔子也埋了? 这些话又不能说出来,岑竹只能也开始帮忙挖土,一直挖到她觉得这深度小孩都能站进去时,俩人才说可以了,然后捧着那只白狐放了进去。 岑竹没敢说自己其实一开始走到这捡狼时看到白狐貌似还有呼吸,这俩人身上围着的说不定还是这狐狸的亲戚呢,指不定就是闻到味道气的脑袋一歪断气了,弱肉强食现在又变成入土为安了。 回去的路上许泽兰和许洛意还想再猎点东西,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愣是连一只兔子都看不到,最后只有一开始的那两只兔子当猎物。 “完了,这下丢脸丢大了,娘肯定得笑咱俩半天!” 等几人回了许府,发现许夫人早就等在了前厅,旁边还摞着一堆貌似是布料的东西。 “我听你们今天上山了,猎了点什么啊?”许夫人站起来看着几人把东西扔在地上,岑竹感觉地面太干净,提前把狼的血封住了,以防沾染到地上。 “看看咱们岑竹,首战大捷!”许夫人一看到这三头狼猛地站起来大笑着拍了拍岑竹的后背,第一次上雪山就能猎狼,有她当年的风采。 “一人一只兔子?你俩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今天雪山不让你俩上去,马到了山脚下就撂蹄子?”许夫人给了这俩闺女一人一个白眼,正想再嘲笑几句,却发现小女孩掏出来一窝什么东西。 “什么玩意?” “狐狸,小狐狸,它们娘死了,让岑竹猎的狼杀的,岑竹给它们报仇了!” 许夫人一听这话也顾不上在开涮这俩人了,连忙接过这几只小崽子。 “好啊,狐狸好,诶,记得温点羊奶喂喂,这么小可不好活。”先把狐狸小心翼翼交给下人,本以为没自己事了的岑竹已经打算转身回房了,没想到许夫人一嗓子把几人叫了回来。 “干嘛啊这是,都不待见我,扭脸就走是吧?!”许夫人笑着提起了一边的布料,原来并不是料子,是已经做好的衣服。 五件颜色纹样不同的丝绸长衫,其中最长的一件被递给了岑竹。 她没想到对方还给自己做了衣服,上好的透着冰裂纹的靛蓝丝绸上绣着孔雀,随着布料褶皱滑动,如同孔雀抖动着翎羽缓缓开屏,这衣服太华贵了,她压根想不到什么时候能穿出去,不说穿出去,她那堆抢来的遗物里也没配得上的玉带啊。 “这东西太… …” “这东西可退不了,都是定做的,我估摸着你的身量应该和玉翡差不多,但是毕竟只是目测,所以让做长了一些,往短还能改,往长就不好说了哈哈哈。”许夫人把衣服推到了岑竹怀里,又递给自己的两个女儿一人一件。 “你上次非说颜色太浅,这次再说色浅自己滚出去找缎子,找不到颜色比这个深的别回来!” “鱼纹鸟纹的,这次再给我打马后炮说当时说错了你也跟着一块滚出去!”许夫人照着两人的背上一人结结实实地给了一拳。 “那两身是给哥和小越的?”许泽兰摸了摸后背,真是一点都不松力,也不能这么说,要是真不松力这一拳能给自己肋骨打折两根估计。 “是,明天你哥回不来,他上次来信说了,小越会回来。”许夫人摸着那两件衣服仿佛看到了那两个孩子,忍不住笑了笑。 “小越是?”等只剩下岑竹和许泽兰两人,她没忍住问了一句。 “小越是我娘救回来的孤儿,他家人都死在了一把火里,就剩下他一个,母亲看她可怜,就把她收作养子,现在他在一个叫什么宫的地方当外门弟子,其实他没什么天赋,但是想去爹娘也就让他去了,人生苦短,他想做什么就去做,有我们在后面呢。” 关上门,房间里又剩下自己一个人。 她懒得点灯,镜瞳感觉到四周无人便自己飘了出来。 “怎么了,这家人太聒噪了?”她从岑竹的头上滑过去,头发在对方眼前像海浪一样摇晃。 岑竹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衣服,多好的一件衣服啊,她灵戒里也有不错的衣服,可这些衣服全是她抢来的,是她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战利品。 她当即试了试,还挺合身,长也没多长,镜瞳看见孔雀也直呼漂亮,羽毛也不知道用了什么金丝绣的熠熠生辉,凝出冰镜,岑竹看着镜子里衣着讲究的自己有些发笑,还真像个名门子弟。 像有什么用? “我受不了这里,所有人其乐融融地挤在一起,宅子再大他们也好像永远簇在一起,像一群老鼠。”许府上上下下的氛围都让她恶心,那种热络的表情,关心的语言,体贴的动作,所有的一切都让她起鸡皮疙瘩。 她想起许夫人手里那件说要送给那位什么小越的衣裳,那件天球色的长衫。 “你喜欢类似玉色的衣服吗,模样应该和这个差不多。” 想了一会,镜瞳的脑袋从头顶垂了下来。 “我什么都喜欢,这衣服的缎子很好,很有光泽,我喜欢。” “不过我的衣服都可以幻化出来,有没有都无所谓。”这是真的,她的衣服都是法术幻化出来的,想穿什么穿什么。 “真的总比假的好,喜欢就行,休息吧。” 第二十五章 鹿 第二天一早岑竹特地换了发型,她看现在街上很多人两边都留出两绺头发,昨天许洛意也是如此,她也想试试,从灵戒里拿出不知道是谁的金镶玉发冠,再插上镜瞳上次给自己戴上的金簪,衣服就是许夫人送的那件,略长的衣摆她觉得挺好看,用不着改。 “你好像那种纨绔子弟。”这是镜瞳绕着圈看了三四遍给出的结论。 “像就对了,今天来的估计都是有钱人家的子弟,只要不扎眼就行。”岑竹让镜瞳带着手串从门口混进来,这样还能在外面看看这过生辰的情景。 今日许泽兰也换了那件新衣裳,腰板挺得笔直,好像生怕别人看不到自己。 “是你啊,远远看着我以为谁往这放了个木桩正想挪开呢。” “滚啊,你少管,今早我刚穿好衣服出来也不知道父亲从哪窜出来,说我怎么弯腰驼背的,狠批了我一顿。”说到这许泽兰气的直咬牙,她哪里驼背了,明明就是错觉! “我说呢,你在这杵着干什么,不用去找你姐?”岑竹环顾四周没看到许洛意的身影,猜测对方应该是去了前厅。 “前厅一堆人,我不去凑热闹,你想去看看?”今天一早就开始有礼送到了,姐姐和父亲母亲一起在前厅和送礼的人寒暄,那些人她压根记不住名字,去了也是傻站着,还不如在这和岑竹闲唠。 “我一会再去看一眼,毕竟我也得送贺礼。” “你也送,你不会在璞瑶那就是买礼物去了吧,不是,我记得你会吹箫还是什么来着,你给她吹一曲半曲就行了,你没买什么贵重东西吧?”许泽兰没想到对方也要去前面送礼,自己把人家带回来的,结果还要人家送礼,这不显得自己跟故意诓人家东西一样吗?! “别去行不行,实在要去,别送太贵重的,娘知道了得我腿打折,真的,哪有客人还得倒贴的啊?!”她光是想想都觉得尴尬,娘估计得当场愣住。 “放心,我送礼是我想送,跟你没关系,算了,我也不等了,估计到了晚上人也不会少,回来再和你说。”听着前面人声嘈杂,岑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先走一步,许泽兰想拦住对方,却被一个闪身绕了过去。 “诶呀!!” 果然,前厅的礼物已经快摆不下了,许洛意一个个跟前来送礼的达官贵人打招呼。 “赵夫人,怎么又瘦了… …这不是林小姐吗,你去了哪个宗门来着… …周师妹,你专门跑过来的?!” 岑竹默默地站到了后面,她的礼物和头上的发冠一样,都是抢来的,幸好路过了那璞瑶镇,又拿了那蠢货的东西,不然还真不知道献什么好。 前面的人献的似乎是什么玉石,她懒得看,把自己的东西拿了出来,一个方方正正的木头盒子,比起那些复杂精巧的匣子,这黑乎乎的盒子简直是不起眼到了地里,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对比越强烈越好。 “岑竹,你怎么来这了?”许洛意没想到对方也提着东西来了前厅,她还以为对方和妹妹一块溜出去玩了。 “洞玄宗弟子岑竹。”岑竹只是跟前面的人一样自报家门,旁边记事的人只管自己份内的事,二话不说写了上去。 许夫人也吃了一惊,想说些什么,可还没开口那盒子就被递到了面前。 岑竹目光铄铄,一脸恳切,“在下前半辈子从没感受过何为家,是在这圆了我的一个念想,这东西就当在下的谢礼,希望您不要嫌弃!” 说完,她还瘪了瘪嘴,眼睫颤动,好像真的要落泪于此。 一看这情形许夫人立马站起来就要拉她,但岑竹把握好时机拉开了盒子。 这下轮到许洛意和许夫人发愣了。 那盒子中间竖着一枝透明枝桠,两边各放着一枚玉佩。 从那枝桠上透出来的光芒映出玉佩里的鳞片。 “这… …” 负责记录的小吏伸长了脖子,他哪见过这东西,看着压根不像人间有的东西啊?! “献疏影玉叶一枝,千泽锦雀鳞玉佩一对。”岑竹语调平缓,好像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记事人吞了下口水,记上的同时忍不住又看了这人几眼,之前也没见过的,难道是小姐在外面结识的好友?姓岑,还真是没有一点形象,应该不是北郡人。 许夫人和女儿交换了个眼神,示意把东西收下,旁边的婢女赶紧捧着盒子去了另一个屋里。 献完礼,岑竹微笑着拜了一拜便回到了后院,许泽兰正蹲在地上用竹叶摆字玩,一见她回来赶紧凑了过去。 “你献的什么,我刚才怎么听你献的好像和别人不一样?”她的礼物直接送给姐姐就行,用不着跟外人一起去记录,她也就打算一直到晚饭才出去。 按理说这种生日宴是要和很多亲戚一起的,但母亲和父亲嫌人数太多,都吵吵闹闹的过了头,因此每次都只有几个关系最近的亲朋留下来用饭。 “我没献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别琢磨了。” 许泽兰一脸怀疑,她决定还是自己去看一眼,岑竹就抱着臂跟在她后面。 一推开屋门,入目所及都是各式各样的箱子,她猜对方应该不会用太复杂的款式,打算把那些看起来比较普通的挨个打开看看。 “你这是干嘛,这里面的东西万一打开了失去效力怎么办?”岑竹赶紧按住了对方手,这都什么法子,就不能稍微用点巧吗? “这个是我的,你别开了,这开到什么是个头啊?”眼看着对方抬手打开两个箱子,岑竹干脆把自己的那个盒子拿了出来,黑乎乎的,许泽兰心想自己果然没猜错,盒子上一点花纹都没有。 “打开,我也要看看。” 被对方指使的岑竹一点没生气,笑着把盒子给打开了,果然,许泽兰也没见过这东西。 “这是什么,树枝?”她伸手想摸,又突然意识到这东西看起来就很脆弱赶紧把手收了回来,旁边的两枚玉佩看着倒是不太容易碎掉。 “这树枝叫疏影玉叶,玉佩是千泽锦雀鳞玉佩。” 许泽兰听完这话张着嘴看了看岑竹,又看了看这盒子里的东西,如此重复了几遍。 “你别逗我。” “我没逗你啊,你可以去前面查,都记着名字呢,都是我送的。”听完这话许泽兰赶紧把玉佩也放了回去,这什么情况,这东西有多贵岑竹到底知道吗,那玉佩要是放在拍卖上就是她都难拍下来,对方说送就送了。 “收回去,我去跟我娘还有姐说。”她把盒子从岑竹手里直接抢了过来,合上盖子就要带着去前厅。 可惜比力气她胜不过岑竹,对方一拉住她的胳膊她就再不能前进一步。 “别闹了,送礼哪有收回去的,你这不是让我颜面扫地吗?” “我去说,就说我要了,要扫用我的颜面扫我的地行不行,我还没问你呢,你哪来的这东西,你去抢劫商队了?”许泽兰挣不开对方的手,干脆回过身质问岑竹。 “从实招来,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我赚来的。”岑竹脸不红心不跳。 “你怎么赚的,你把你那剑卖了都赚不了这么多!”她其实不怕岑竹去打家劫舍,她也知道岑竹不是这种人,她是怕对方把剑啊符箓啊丹药啊什么的都给卖了。 “行,实话跟你说,我去追了通缉犯,路上再帮人处理处理邪祟,攒下来的。”用她这个法子赚钱绝对是一等一的快,通缉犯一颗人头都得顶不少钱,想让帮忙处理邪祟的又多是有钱人,出手阔绰。 “真的?” “真的。”说着,岑竹从灵戒里取出一沓通缉令,“这上面的人全是我追回来的。” 眼前的一幕让许泽兰再次愣住了,对方怎么二话不说拿出来这么一沓啊,她翻了翻那通缉令,都快赶上账本了,要是按这速度,估计再来两年对方得成金牌捕快,不,可能会直接成为寺卿。 “那你更得收回去了,多吓人啊,这得攒了多久的钱… …” 就在两人推诿之时,许洛意伸着懒腰过来了,见两人拉扯着,“干嘛呢,许泽兰你抢劫啊?” “姐,这东西你都收?”许泽兰歪着脑袋弯着腰从下仰视许洛意,等着对方给个说法。 “都是自家人,我也就说了,岑竹,泽兰说的没错,这东西确实不能收,刚才在外面,要是不收,出了门怕就有人抢你的。”她知道自己母亲也是这个意思,而且对方送礼不能不收,不收就是扫了对方的兴。 “东西我送出去没有拿回来的道理。” “寄存,先放你那,什么时候我要,你给我送过来。” 听着这话许泽兰在心里点了点头,还是姐姐聪明,记住了,下次她也这么说。 看着对方坚决的神情,岑竹叹了口气,放低了自己的条件。 “一件,就一件,这是心意,你不收就是不认我。”她伸了伸手,示意对方现在就挑一件留下,“真的,我在这待的这段时间是我最幸福的日子,算我的回赠。” 知道再推辞也意义,许泽兰看了看皆为价值不菲的两件珍宝,最后伸手拿了那个微光流转的疏影玉叶,她觉得还是这东西实用价值小点,那玉佩是一对,不光能挡住邪气侵蚀,驱散幻境瘴气还能挡住大乘期修士的一击,岑竹就要去往游历,也算是能以防万一。 “游历完也别忘了你姐我,想回来随时回来,要我说,你就该是个北郡人,就该在这生活。” “姐你别捏着,小心碎了!”许泽兰拿过旁边的一个箱子把其中的花瓶拿出来让这玻璃树枝躺了进去。 和她想的一样,岑竹看着躺在丝绸上的“疏影玉叶”心中冷笑,让她给真货?想的美,虽说是假货,但镜瞳造出来的这东西可以说和真货如出一辙,拍卖行的来了也得摇头。 “小越回来啦!”一听到这名字,岑竹立马打起了精神,跟着两人去了前厅,来人是一个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把礼物交给婢女带下去。 旁人说什么岑竹压根懒得去听,她看着许夫人把衣服递给了对方,这下除了那个哥哥就都到齐了,一家人围在一起说着对方变化。 岑竹只是默默看着那个孤儿,穿着讲究,昂首挺胸,容光焕发,也是,他没什么可自卑可鄙陋的,他的家人都爱他,他爹娘死了现在看来倒是造福他了。 她又想起母亲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 “畜牲,你不得好死!!” “诶呦我们越儿真是越来越像样了哈哈哈。” “那是,也不看是谁弟弟。” “就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鲜血喷在自己脸上,男人的嘴动了动,她听见他说: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没一出生就把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溺死在尿壶里!” “诶对了,还没跟你介绍呢,这是我朋友岑竹,岑竹,这是我弟弟,许晴越,小越别愣着,快叫姐姐。”岑竹低头看着这个生着一双小鹿般眼睛的少年,他不好意思地纠结了一会,然后抬头叫了一声“姐姐。” “姐姐… …” 岑竹已经记不太清他们是怎么一起到了饭桌上,她太恨了,恨的怒火中烧,恨的分不清坐在自己旁边的是这个许晴越,是那个早变成肉泥的弟弟,还是自己。 夹菜时,她看到对方的手腕上戴着镶宝石的玉镯,手上也没有茧子,这人谈笑得体,落落大方,这下她分的清了,这不是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是我?” 又是一个雪夜,这时节的北郡就是大雪不断。 因为宗门还有事,许晴越只能连夜赶回去,纷乱的雪片让人看不清去路,他刚才坚决拒绝了姐姐和母亲要护送的要求,结果现在只能凭着感觉走,他想这条路他走了不知道多少次,闭着眼也能走出去。 风雪太大,他不想绕路了,反正只经过一小段雪山。 四周黑漆漆的,早知道就不硬撑同意姐姐送自己了,天地如同各执一棋,黑白分明,雪山和自己记忆中没有差别,他还记得母亲和父亲带着他上山打猎,母亲骑术很好,每次都走在最前面,每次都是猎到最多的那个。 可惜他箭法不好,每次都。 “啪!” 熟悉的声音,他僵硬地扭头看了看,离自己不过一尺的松树上插着一支箭,箭头已经完全没入树干。 紧接着是第二根,他慌忙躲闪,箭矢插在了刚才站立的地方,回头,空无一人,只有黑夜和雪地,雪地上也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脚印。 即使拿出剑他也不知道该刺向何处,第三支箭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带出一道血迹。 对了,灵戒,灵戒里有… … 第四支箭穿过了他的手指,被削下来的中指钉在了一旁的石头上。 箭头钉进了石头? 鲜血很快融化了地上的积雪,他想跑去捡自己的手指,第五支箭却穿过了他的锁骨,随之而来的是第六支,第七支,他从没见过刺的这么深的箭,甚至怎么用力拔都拔不出来,难以想象对方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 “别,别杀我,你如果要财… … ” 他的手掌已经被穿透,从身上各处流出的滚烫血液使白雪以他为中心渐渐消融。 他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对方的手里提着一把剑,身上的青色长袍衣诀翻飞,但是他看不清这人的脸,对方用什么东西蒙住了脸,似乎是,狐狸皮毛? 他拼命挣扎着要远离对方,可毫无用处,那人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人脸上绑的确实是白狐的皮毛,只留出一双冷漠的眸子,静静地审视着自己。 “我,我灵戒里的东西都给你,真的,里面有很多钱,还有各种金银,放,放过我!”他哭着求对方给自己一条生路,他才十六岁,他还不想死,今天他才刚和家人说自己长大了。 对方听着他的话手指一勾把灵戒拿了回来,看来有希望,许晴越赶紧伸出血淋淋的手示意对方给自己。 马上,马上了,就差一点… … 剑光闪过,雪山上又多了一个没能逃脱宿命的猎物。 这种级别修士的灵戒她现在完全可以自己抹除契约,对方的算盘她都看在眼里,把她当白痴,还想用灵戒里的法宝搏一次。 大雪依旧下个不停,岑竹把这人身上的箭矢一一拔了下来,像之前上山时许泽兰和许洛意做的那样,检查皮毛。 可惜了,自己玩了太久,皮毛创口太多,只能裁成小块了。 很久没做这种事了,她想起自己猎到的鹿,自己猎到的第一头鹿,那是一头小鹿,很可怜,因为自己射艺不精,倒在地上不住地喘着气,那双黑色的圆眼盯着自己。 可是它的皮毛很漂亮能换对当时自己来说很多的钱,而且自己已经很久没吃肉了,她都快忘了肉是什么味道了,她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做的。 先沿着中线划开最好处理的一块皮毛,然后顺着肌肉纹理小心翼翼地将皮肤和血肉分开,现在她已经做的比当时好多了,速度快了不止一倍,这都得多亏自己杀了的那些猎物。 处理完一切,让镜瞳啃食尸体时,她转身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仙人。 对方这次只是站在风雪中远远地看着自己,不再提问。 岑竹突然很想发笑,这里只有自己一个算人的东西,就是笑的再怎么放肆也没关系。 她已经很久没笑的这么畅快了,看着“仙人”那只剩下黑色的眼窝,这次换她来问了。 岑竹选择问出了那个自己回答过的问题。 “恨何时尽?” 第二十六章 大漠 原本计划三天就走的岑竹在许府又待了五天,不是因为别的,她要帮许府上下找失踪的许晴越。 第四天一早她准备出发时发现院子里乱糟糟的,忙抓住一个婢女问出了什么事,怎么大家都这么着急出去? “唉,岑小姐你不知道,许少爷,就是您昨天也见过的那个小越,他在回宗门的路上不见了,现在大公子也传讯来问,说他的魂灯直接灭了,是不是遭遇了什么突发情况,大家都准备出门去找呢。” “怎么不叫我,我也去!”岑竹二话不说就要拿着弓箭跟着其他人一块出去。 见状旁边的随从赶紧拉住了她,“就是再要紧的事,也不能让客人跟着操劳!” “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么多人我能有什么事?”说罢,她回屋拿了弓箭去往门口找马,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许泽兰,她似乎刚回来。 “找到了吗?”岑竹赶紧快去问现在的情况,“大家都去找了?” 对方瘪了瘪嘴,看了看周围的人,拉着岑竹去了一个墙角处。 “人肯定是死了,母亲父亲一直觉得还有希望,我们也不好硬让他们接受,只能先找尸首。”她怎么都没想到昨天晚上还活蹦乱跳的人今早突然传讯说死了? “都怪我,那时候他要回去,姐说要送他,他说自己长大了,不用送了,我也跟着说他长大了,姐就没送他,要是姐在他肯定死不了… …”说到这里,许泽兰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她不是个喜欢落泪的人,即便是现在,她也不想表现出难过。 “不是你的错,这种事谁也料不到。”岑竹只能将她虚抱进了怀里,对方不会哭,只是需要一个地方缓一下,果然,几秒后许泽兰就推开了她,变成了那副不服输的样子,抬了抬下巴,“走,你跟我一路,咱们再上次山!” 今天没有下雪,视野一下子好了许多,依旧是许泽兰在前面带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感知不到许晴越留下的气息,按理说时间这么短不应该一点气息也不剩啊? 两人盘山而行,到了山腰,马就不好走了,只能换飞剑或者步行,岑竹一开始就问过许泽兰为什么不用飞剑,对方说那样的话很容易就会错过细枝末节的线索。 脚印是不可能找到的,昨日晚上下了那么大的雪,早埋了个干净,只能试试找血迹或者掉下来的东西,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许泽兰和许洛意已经一起找过一圈了,许洛意有一件法宝,接触到想寻找的人的灵气后只要对方还有一根骨头在这世界上,就都能找到,可就连那法宝出了门也没一点动静,那只有一种可能。 许晴越连一根骨头都没能留下。 用这个思路推测,对方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妖兽,被吃了当然就找不到了,可这雪山上的妖兽都生活在接近山顶的地方,他大晚上无缘无故绕路上什么山顶? 快到了,岑竹低头看了看,这片雪下原本有一棵松树,那边的石头上,原本有一根手指。 可惜啊,她又看了看许泽兰,对方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也是,自己费了半夜的力气才把这些东西全改好,至于这人剩下的部分,还得再等一会。 一直到了快山顶,两人也没找到一点有用的线索,站在一个断崖处许泽兰把飞剑收了起来,她看了看下面,这里也没有许晴越的气息,为什么会突然人间蒸发,为什么连尸首也找不到? 这悬崖有多深?岑竹看着对方站在崖边忍不住开始寻思,修士基本不可能摔死,她也没必要杀对方,她只是闲着胡思乱想。 对方的背影看起来很好推,如果自己能限制其他人使用灵力… … “岑竹,咱们下山吧,再往上没可能了。”许泽兰最后抬头看了一眼这巍巍雪山。 “要是仙人能帮帮他就好了。” 仙人?仙人可不会帮他,仙人只会置身事外,不然还怎么是“仙人”? 看着对方失魂落魄的样子,岑竹只感觉好笑,死了就是死了,又不是亲弟弟,为什么这么悲伤,不,也可能是装出来的,毕竟我看许夫人和许父可是真的很喜欢这个蠢蛋。 奇怪,怎么还没反应,岑竹本以为对方刚才说的法宝必定很灵敏,结果这都快进屋了怎么还没变化? 正当她开始琢磨用原本的计划时,许泽兰惊呼了一声,紧接着快步向厢房跑去,还好,岑竹松了口气,这东西也太慢了。 “在哪,在哪?”许泽兰根据这罗盘上的定位,来回翻找堆满房间的箱子们。 不是,不是,到底在哪,为什么会指示在这里? 岑竹把那个沉重的箱子搬到了一边,假装顺手把底下的箱子推到了对方旁边,好像自己在这边寻找一样。 “找到了,岑竹,是这个!”许泽兰一把拉过箱子把锁扯开,可惜打开盖子后出现的并不是一个跳出来吓她的孩子,而是一件典雅精致的披风。 没办法,镜瞳说大氅更费时间,披风她一下就能搞出来,反正都差不多,披风就披风吧。 “为什么是件披风?”许泽兰看了看罗盘,确实指的是这里,难不成是坏了? 她把披风提了起来,确实材质很好,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料子,这么防寒,光是盖在胳膊上都暖和,岑竹跟她一起把披风撑开,发现袖子里原来夹着一封书信。 许泽兰二话不说就扯开了信封,岑竹抱着这披风等在一边,毕竟是家书,她不方便看,虽然是她写得。 “… …他说,这披风是送给姐姐和母亲的礼物,本来想一人一件的,可料子不够,只能先做了一件,还说,他听闻用头发做成手环,可以替家人挡灾,所以做了一个。”说着,她从信封里拿出来一个用红绳和头发编的手链,看来这就是罗盘指向这里的原因了。 昨天晚上好像编的太马虎了,岑竹回想着,自己好像中间还编错了一次,没事,那小子蠢到那地步估计真让他编压根对不了。 “我们去把披风送给母亲吧… …”许泽兰把信纸又放了回去,和岑竹一同去了主屋,母亲也刚回来,正和许洛意回想着他可能经过的地方。 “这是什么?”许洛意不解地看着捧着东西进来的两人。 “这披风,是小越想留着给您的惊喜… …” 许夫人一听这话赶紧接了过来,又看了看那封信,眼看着就要触景生情泪洒当场了,没想到最后还是忍住了,怪不得是一家人,岑竹看对方好好抱着那披风感到一阵快活。 果然,许夫人要试试这披风,确实,这披风真的很漂亮,谨紫缎上绣着清雅的竹叶兰花,袖口和领口都缝了皮毛,至于里面,用的也是她认为最合适的“料子”,不过料子确实不多,只是掺杂着缝进去,不然肯定更加保暖。 “这里面好像是鹿皮的,也是小越也只打到过鹿和狍子… …” 是啊,真是一头该死的鹿,现在能穿在自己的母亲身上,还得要感谢我,要不是我半夜赶工,哪里能让你这么物尽其用呢,多好啊,这样每个冬天,每次下雪时,你都能陪着你的母亲。 到了第八天,其他人还在寻找他的下落,岑竹也本想再继续帮忙寻找,却被许泽兰拒绝了。 “本来就不应该耽误你这么长时间,母亲也逐渐接受现实了,没事,有我许泽兰呢,这家久晒发生什么事也冲不垮。”说完,许泽兰又变回了以前的神情,像在宗门里催促自己赶快跟上她一样让自己赶紧收拾东西。 “你要去哪?” “不知道,先往南走吧。” “嗯,对了,弓和大氅不用还我了,送你了,记得给我珍惜点。”许泽兰有些不舍地看着对方翻身上马,她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已经留了对方太久,再说了,他们又不是不见了,在宗门肯定还会重逢。 岑竹没有再拒绝,冲对方笑了笑,最后摆摆手,她看到许夫人穿着那件披风走出门来,大概又要出去。 “真的很谢谢你,宗门见啊许泽兰!” 马到了城外她就放了,这种马都能自己找到回去的路,再说了,自己又不是要往南走。 召出飞剑,岑竹直奔承望山脉而去,她还要再往北走。 她从来没有停止过寻找自己修炼的残卷后半部分,可惜找了这么多年也没找到,半年前好不容易才在黑市里打听到在大漠中的干檐城中有专门卖这种邪经残卷的市集。 光是搞清楚干檐城在哪岑竹都费了老半天劲,三个情报贩子硬是给了三个不同的地点,她还以为这几个人觉得自己好骗在诓自己,打算挨个上点武力,没想到是自己搞错了。 据对方所说,这干檐城奇特就奇特在它过一段时间就会换个地方,这三个地方都有可能,除了住在那的人其他的谁也不知道,没办法,岑竹想着自己大概只能一个个去找,这三个地方隔的还是挺远,也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挪的,全城人说搬一夜之间就全跑过去了? 三个地点全在大漠里,毕竟这干檐城是属于天牝国的城池,一旦过了承望山脉就是入了天牝国土,反正去哪里也是去,岑竹也没觉得去趟异国有什么不行的,正好还能去那集市上搜罗搜罗,说不定还能找到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她没打算绕过雪山,按北郡人说的,这雪山顶上有数不清种类的妖兽,那她就更得去看看了,来都来了不去岂不可惜。 可她绕着几座山飞了好几圈,硬是一个妖兽的影子都没看到,空空荡荡的,寂静到诡异,连动物也不见,眼看着就要天黑吗,只能先跨过山脉往最近的一个镇子上去。 已经可以远远望见那无边沙漠了,镜瞳站在飞剑后面,脖子恨不得伸沙子里去,“小心给你掉下去,明天之后有你看的。”岑竹把她的头按了下去,就快到了,这镇子她打听过了,没名字,说白了一开始这根本就没有镇子,只不过两国之间来往的人多了,自然而然也就促成了客栈酒馆之类的店铺,再久而久之,就有人住在了这里。 很破,这是岑竹对这里的第一印象,听不懂,是第二印象。 “他们说什么呢?”岑竹只觉得刚刚路过的那桌人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听不懂的奇怪语言,转头看了看镜瞳,很好,和她一样干瞪眼。 忘了这一茬了,语言不通,这可怎么办,现在路过的这镇子还算好的,等再往前走,真进了天牝国,就真成聋子了,找了个北郡人开的客栈当休息的地方,她开始寻找能当向导的人,本以为这镇子里把引路当职业的不少,没想到找了一圈一个都没找到,难不成这种人也有特定的时间和地点才出来? “掌柜的,还得麻烦您点事。”最后岑竹又回到了客栈里。 “您说,有什么我能帮的。”那北郡老板一看她拿着的弓箭就知道这人也是打北郡来的,以为是自己的老乡。 “我想去这三个地方,劳烦您指个方向就行。”岑竹把写着地名的纸条递了过去,“我看看,半坡湖,融月坑,坐隐池 ”老板抬眼又看了看岑竹,他已经明白对方这是要去哪了。 “客官是要去干檐城吧,这两年去那的老乡不少,都是去做买卖的,指倒是好指,就是 ” 他实在是好心提醒,想去那边挣钱的北郡人挺多,但最后回来的不多,大半都留在了这昏黄天地间,不知道哪的一个沙丘,可能就是他们的永眠之处。 “就是什么?”岑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话锋一转又出来个就是。 “就是这大漠里和咱们平时辨别方向不一样,四周望去全是一个样,就是我给您指了,一进沙漠,跟没指一个样。”看着岑竹是铁了心要去,他想了想,最近出发的商队好像还有一支。 “您愿意和其他人一块前去此地吗,去往天牝国都的商队都会在此地中转,他们有经验,有专门的领路人,不会迷失在沙漠里。”由这里去往天牝国的商队不少,他们都已经在这大漠里穿行了不知道多少次,早就摸透了地形。 “当然可以,不知道要去哪找这些商队?”岑竹不担心商队的人中途会对自己产生威胁,压根没有修士愿意做这种活,对上普通人自己的能力还是绰绰有余的。 “您是两个人是吗?”因为镜瞳一直跟着,老板自然也把她算了进去。 “是,两个人。”岑竹看了看镜瞳,对方想在外面待着就在外面待着吧,反正手串现在让她戴着,也不用担心被人看出来是妖。 “现在刚好是晚上,您去那个写着忘忧的酒馆里,找一个头发散下来的男人,他的商队明早就出发。” 听完对方解释,岑竹顺手就要给对方谢礼,给几个钱而已,没想到对方硬是不要,说这是不把他当老乡,没办法岑竹只能又说了几次谢谢,也没点破自己压根不是北郡人的事实,她也不知道对方说的是不是真的,那商队会不会是人假冒的,说不定他们早就串通好了。 那挂着忘忧二字的酒馆和周围的其他酒馆没什么区别,岑竹走进去以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散着头发的男人,正和一男一女坐在一起喝酒,其中一个说话还有很重的口音,岑竹随便买了一壶酒提着走了过去。 一看有人走来,三人也停止了聊天,转而盯着这个径直而来的女人。 “在下陈珠,是听了张老板介绍来拜会您的。”岑竹微笑着把那壶酒放到了桌上,推给了散头发的那人。 “陈珠,你有什么事吗?”那个女子开口了,她看起来三十岁左右,不过也不能肯定,在黄沙里讨生计的人很可能会比常人更加苍老。 “在下想跟随商队去往干檐城。” 女人和其他两人对了个眼神,那散发男人正想着怎么也没点表示,岑竹就又把那酒往他面前推了推,他低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酒壶底下压着了几张银钱。 看来对方不是不懂,是太懂了。 把银钱收进怀里,男人点了点头,“我看陈姑娘也是一表人才,能和你同行,也是我们的缘分哈哈哈。”说完,他笑着给那两人和岑竹也都倒上了酒,这意思就是接受了,从现在开始就都是一队里的人了。 “啊,忘说了,其实不止我一个人,陈镜,过来。”一个从体量上看着比岑竹年纪小一些的女孩走了过来,对方的脸上戴着椎帽,男人有些好奇,忍不住开口询问是怎么回事。 “啊,这是我的妹妹,带着椎帽是因为年幼时不幸被烧伤,留下的伤疤有些骇人。”岑竹耐心解释,椎帽下也确实是一张重度烧伤的脸,换张脸对镜瞳来说是再轻而易举不过的事情。 男人也不再追问,他们是商队,不是盘问的过关侍卫,对方给了钱他们就不会再管对方是什么人。 “你妹妹没有其他问题吧,比如不能久晒之类的?”体弱过头的也不行,万一死路上跟他们要说法怎么办? “没有没有,身体健康没有一点问题。”带椎帽的镜瞳也赶紧点了点头,“我没其他病。” “那就行,明早卯时我们还在这酒馆门口整队出发,不要误了时辰。”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吕齐,你们跟着叫我吕老板就行。” 第二十七章 沙祸 最后确认了一遍镜瞳的模样,两人按约定时说的又去了那酒馆外,果然,对方的人拉着骆驼和马已经在最后清点货物了,岑竹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两个不像商队成员的人。 两个穿着类似长袍的青年男子,这两人也注意到了自己,岑竹假装没看到,拉着镜瞳站在了另一面。 没一会,昨天见到的那个吕老板就出来了,一边走一边伸手甩给岑竹一根鞭子,“你和你妹妹一匹马,跟在后面。” 这倒合了岑竹的意,她也没想着和镜瞳隔开,到时候说个话都麻烦,紧接着另一根鞭子扔给了那两名男子中的一人。 “你们俩一匹马,也跟在后面。” 随着吕老板一声高呼,商队向着遥远的天牝国出发了。 “陈珠,你摸摸这马的毛!”镜瞳知道自己不能再大声喊对方真名,幸好这名字起的和岑竹差不多,念着也挺习惯。 “怎么了?”岑竹不知道对方让她摸什么,但也压低身子摸了摸,还真不一样,这马的毛怎么这么硬?再一看,这马掌好像也不一样。 “这不是普通的马,这是息马,跟骆驼差不多,跑起来没有其他马快,但是更适合在沙漠这种地方生存,这东西死了以后毛发跟刺一样。”镜瞳摸了摸它的鬃毛,现在还是软的,怎么死了就成了刺了她也想不明白。 “怪不得没见过。”岑竹看向前方,领头的两个骆驼头上系着铃铛,商队的人两两一起并排而行。 其实她更想看看后面的两人,也不知道是哪的修士,修为倒是不高。 “镜瞳,看一眼后面的两个人。”岑竹透过椎帽的薄纱凑在镜瞳耳边悄声让她观察一下。 反正在椎帽下,镜瞳直接把脑袋扭了个一百八十度,这样她的眼睛刚好可以从岑竹的肩膀上看到后面。 那两人正不知道在闲聊些什么,看起来还挺放松,并没有警惕地看向两人。 “他们在侃大山呢,要听听吗?”她把脑袋扭了回来,看向前面的骆驼,她也想试试骑骆驼。 听听无妨,其实她只要想听,别说这俩人说的话,就是最前面的人说什么她也能听个一清二楚。 “你说那东西万一不在这怎么办,这次再不成师傅估计就让其他师兄来找了。” “你怎么净败士气,不在就不在了,唠唠叨叨一路。” “行行行,不说了,诶,你看前面那俩人,怎么还有戴帽子的?” “谁知道,你怎么闲事这么多,不说话你能死啊?” 怎么还派两个性格差这么多的人一起出来,岑竹更好奇对方到底是哪门哪派了,反正不出意外得一路同行,有的是机会知道。 走了半日,镜瞳也对沙漠失去了兴趣,靠在岑竹怀里拿自己头发打结玩,还得这么走多久啊,除了沙子什么都没有,她好想吃个人玩,也不知道天牝国的人和扶风国的人吃起来味道一样不一样。 “陈珠,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啊?”她抬头看着岑竹,对方还是那副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岑竹难道都不会无聊吗? “早着呢,起码得走好几天。”岑竹其实也无聊,她刚才在试着感受这沙漠中的灵气,原以为会更少,没想到一点也不比中原次,而且,她抬头环顾四周,竟然有灵气不断从这黄沙下渗出,莫非这下面还有什么东西? 商队第一天驻扎的地方是一个破旧的旧城址,听其他人介绍,因为基本每条商队都有自己的路线,所以中途不会再有一开始那样人们汇聚起来形成的村庄,这地方一直是他们的第一站,破是破了点,但是这条路比大多数商队选的都快。 岑竹和镜瞳都不用吃东西,但是并没有说出来,只是跟其他人一样围着火堆坐下,外面天色已黑,不能再赶路了。 “还没问你们俩为什么要去那地方,也是要去做买卖?”一开始见过的那女人坐在岑竹的旁边,她说话没有口音,看起来也不像北郡人。 “不是,是打听到那地方有人可以治她的伤,之前到处找了很多地方,都没用。”岑竹拨了拨木柴,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身边带着椎帽一言不发的“妹妹” “唉,那地方确实有很多奇人异士,说不定真能把你妹妹治好。” “你看我,光问你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侯应离,在这商队里已经干了好些年了。”她看着门外的黄沙,眼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她已经忘了自己到底走了多少趟,在这里过了多少日子,或许会一直走到某一天和其他人一样被埋在黄沙下,永远地留在这里。 “你们会说天牝话吗?”她突然想起来这事,看两人摇了摇头,她又转头问坐在一边的那两个男人,“你们俩会吗?” 这俩人面面相觑,也摇了摇头。 现在的人真大胆,一句话也不会说就敢说走就走,侯应离叹了口气,“反正你们都要去干檐城,到了那以后,有个写着松使的店铺,那的老板是北郡人,他能给你们找向导。” “原来如此,谢谢。”岑竹点了点头,到了那要是没翻译就真是完蛋了。 “不用老是说谢谢,到了那也是,不要说谢,都是粗人,说了谢谢会认为你好欺负。”太有礼貌在这种地方可不是什么好事,她又看了看墙边的那俩男人,从来找他们就一句谢谢都没说过,她也懒得跟他们嘱咐。 夜里由商队的几人轮流守夜,岑竹也想帮忙,被吕老板拒绝了,说收钱办事,你都付了钱了还抢着干活干嘛,一边歇着去吧。 “这沙子底下有问题。”岑竹和镜瞳靠在一起,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交流,其实岑竹已经施了禁制,但是以防万一,还是尽量小点声。 “沙漠里东西可多了,一点不比别处少,你知道天牝国最多的是什么买卖吗?”这国家已经算是古国,书里自然有记载它的内容。 “水?” “不是,是奴隶,跟之前那个村子可不一样,天牝国的奴隶市场可大了,大街上随便都能看到用链子锁着的奴隶,因为奴隶多,所以价格便宜,因为价格便宜,所以都费的很快,据说这沙子底下都埋着不知道多少奴隶的尸体。”天牝国不小,只不过城邦分散,缺水的地方其实也没有太多,所以水还不至于作为稀缺资源被人们哄抢。 “怪不得,那天牝国有缺的东西吗?”原来是尸体渗出来的灵气,这么看来越靠近城邦应该灵气也越多。 “有啊,他们那很缺新鲜的肉,挺奇怪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里既然不太缺水,为什么会养不了太多动物,据说他们那的人会把人肉也挂出来卖,人肉比猪肉便宜,在那人不值钱,猪值钱。” 光是听描述都觉得这地方的人凶残,而且人肉挂出来卖干巴的多快啊,泡水里再按斤称又太加份量顾客又不傻,岑竹想了想,应该是现杀吧,说不定那的人根据人肉还能做出特殊菜系。 “你想尝尝那的人肉吗?” “其实不太想,做菜或许还行,但是直接吃感觉那的人都很干巴,你也这么觉得吧?” “对啊,还是别干吃了,炒吧炒吧或许能吃下去。” “诶你说会不会有干煸人肉?” “肯定有吧,水煮油煎这种只要不是野人应该都会。”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一直聊到深夜,岑竹盘膝静坐,神识中,一条巨蛇正吞食着周围的灵气,这些灵气对她来说太少了,不过也只能先将就着。 “有东西来了。”某种生物正在地下快速移动,岑竹猛地睁开了眼睛,镜瞳也感觉到了,紧盯着那门缝。 那两个男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慢半拍地睁开了眼睛,原本在墙角休息的马和骆驼突然纷纷站了起来,打着响鼻,铃铛叮当作响,商队的几人也终于醒了过来。 “坏了,沙祸!”吕老板一看这情况就知道这下要倒霉,和几人从货物中扯出来几条快及手臂粗的麻绳,开始给骆驼和马加固,“这是怎么了?”那两人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看着几人忙的一头汗也愣了。 “沙祸要来了,赶紧从那布袋里拿绳子,要是觉得自己站不住靠不稳就把自己也绑在个地方。”商队中的一人连头也回地让几人自己去翻找东西。 难道是沙尘暴? 岑竹和镜瞳对了个眼神,对方赶紧凑近解释,“沙祸不是沙尘暴,是底下的冤魂凝聚成了实体,要从沙子下冲出来了!” 冤魂还能凝聚出实体从地下冲出来?!岑竹随便扯了条麻绳把两人的脚绑到了旁边的柱子上,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反正两人又不会真的被吹跑。 果然没过一会,黄沙漫天,屋子里一下黑的什么也瞧不见了,可在黄沙中周围反而更加寂静,岑竹一动不动地注意着门外的动静,只有风声和沙子吹在门板上的声音。 “呜… …”这风声也未免太像人在哭了。 下一秒她就确认了,这不是风声,就是人在哭,因为对方还叽里咕噜地说着那种听不懂的语言,声音嘶哑,仿佛已经哭嚎了太久。 紧接着,门外响起了拍打的声音。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别进来别进来… …” “啊!!”一声痛苦的尖叫过后门板碎成了木片,岑竹已经拔出了剑,一脚把麻绳踢开,看来还是装不下去了。 一个臃肿的身体试图挤进来,它那白色皮肤像是某种爬虫,下面无数张人脸和手掌不断涌动捶打着。 “这什么东西?!”那两个男人在岑竹之前出手了,一根鞭子狠狠地抽向这怪物,可没想到对方的血肉如同棉花,鞭子直接陷了下去,男人被吓了一跳,想把鞭子拉回来,结果一用力,鞭子是出来了,那怪物也进来了。 见那怪物注意力放在了这两人身上,岑竹把剑挡在了身后,现在还不着急出手。 其中一人应该是符修,甩出的符箓也确实有用,那怪物身上被烫的冒烟,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也更大了。 它被激怒了。 那些原本痛苦的面孔转而变得愤怒,它奋力一晃,门框就被丢到了一边,很明显这地方是要完,果然,下一秒它退了出去,没等几人回神,这屋子就被砸了个稀碎。 早就做好准备的岑竹和镜瞳等屋子一塌就跳到了外面,黄沙差点没把椎帽都吹跑,岑竹赶紧用法术固定在了对方头上。 狂风卷着沙子吹的人张不开嘴,“再这么下去领路的就没了,得把这东西解决了,这东西怕什么?”自己能自保,商队的几人可不行,那两个修士一眨眼的功夫不知跑到哪去了,又得自己上了。 岑竹观察了一下这东西的构造,像是某种过于巨大的菜园常见的虫子,相当肥胖,前半部分可以直立起来,靠身体两边和蜈蚣一样的多条腿移动。 “怕驱鬼的东西啊,这就是一群鬼住在了一块。”镜瞳捂着帽子想着对方灵戒里可以用的东西。 “寒商铃,你灵戒里之前抢来的寒商铃是驱邪的!”风沙太大,她都不确定对方能不能听到自己说话。 岑竹冲她点了点头,从灵戒中取出来一个青铜铃铛,直接栓在了腰间,拔剑直冲这怪物而去。 铃铛的声音在这黄沙中微不可闻,可那东西如同听到了巨大的诵经声,狂乱地砸向地面,想让这声音停下来。 岑竹趁着它接触地面时一跃而起,直接踩在了它的头上,真恶心,岑竹不想和那条鞭子一样陷进去,选择浮在上面用缚魂索像勒马一样围着这东西绕了一圈,固定住自己。 腰间的铃铛不停晃动,那怪物也不停吼叫,体内的鬼魂们在翻滚,岑竹一边维持平稳不被甩到地上一边将剑刃全部凝结上冰霜,猛地刺了进去,果然能穿透,然后再将剑气顺着剑刃穿到这东西体内。 底下的商队和那两修士直愣愣地看着岑竹在上面挥剑,这东西下面却出来了一道道口子。 没有血液,只能看出来这东西像泄了气一样在干瘪。 岑竹感觉这东西里面空荡荡的,剑刺下去像刺穿了一面旧鼓,眼看着这东西要缩成一层皮,有冤魂从她刚才划开的缝隙中挤出来。 “救,我。” 看来还有扶风国的人啊,岑竹拿出了一个瓷瓶,随着灵气注入,瓷瓶上浮现出金色的纹路将那些想挣扎逃走的鬼魂全部吞了进去,这瓷瓶是谁的来着?忘了,反正好用就行,把瓷瓶和铃铛收回到灵戒里,岑竹踩着这层皮走向了几人。 岑竹和镜瞳站在一面,其他人站在另一面,不知道为什么没人第一个开口。 “你也是修士?”最后还是那两个修士憋不住了。 “是。” “你是哪个门派的?” “散修。”岑竹不想让对方知道的太多。 那俩人不说话了,这要是散修他们干脆退出宗门得了,很明显对方不想说,看了眼对方身后飘荡的帽子,这人肯定也是个修士,应该是一块出来的同门,和他们一样。 “我就直说了,我只想去干檐城,和大家没有任何冲突,用不着这么小心翼翼,要是我真有敌意,刚才根本就不会出手。”主要还是这东西看着唬人,没想到也没多厉害,岑竹其实看这两人非常不顺眼,现在才想起来刚才就应该想办法先把他俩扔这东西嘴里再杀。 幸好最后吕老板点了点头,这支队伍才算没散,镜瞳很不理解这几个人的想法,难道队伍里有一个厉害的修士不好吗,干嘛表现的那么严肃? 第二天再出发时,岑竹感觉到那两人离自己更远了,不过这点距离还难不倒她。 “你说她会不会也是来找那个琉璃壶的?” “不清楚,这两人的修为都看不透,小心点。” 琉璃湖还是琉璃壶?岑竹不确定对方说的到底是哪个字。 “有没有叫什么琉璃壶的东西?”这种事果然还是得问问镜瞳。 “琉璃壶,全名是什么啊?” “不知道全名,这两个人只管自己找的东西叫琉璃壶,有很多叫这名字的吗?” “我想想,方魄碎烟琉璃壶,三靡玉铃灯琉璃壶,北辛鹿凫鸟琉璃壶,还有…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琉璃壶,镜瞳还想继续说被岑竹拦住了。 “好了,我懂了,光听个琉璃壶肯定是不知道他们说的是哪个,到时候再说吧。” 第二天依旧住在个遗址里,岑竹围着这地方看了好几圈,看样子是废弃了很久,大部分都只剩下残垣断壁。 “走到干檐城大概要多少天啊?”岑竹看向靠在墙边的侯应离,她觉得对方还算好说话。 “不好说,如果运气好第一个去的地方就刚好是干檐城在的地方那过了明就能到,如果不走运,最少也得八九天了。”侯应离其实不觉得这两人有什么问题,都是陌路人,干嘛都要对自己的真实身份讲实话。 幸好昨天解决的很快,骆驼和马都没问题,这样走的还能快些。 “以前沙祸没有这么严重,只是像很严重的沙尘暴,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东西都从地下钻了出来。”吕老板也很无奈,这样下去这条路只会越来越难走,实在不行就只能不再往天牝去了。 “老蒙之前往天牝送绸子的时候也遇到过一个这东西,说幸好当时他带的人多,里面有一个是什么宗门的修士,要不是人家帮忙,他们早吃沙去了。” “我跟你们说… …” 吕老板开始滔滔不绝讲他和他那些认识的同行们遇到的事,岑竹在一边只是默不作声,那两个男人还是在小声嘀咕什么时不时掩饰着往自己这边看,他们最好祈祷晚点到,这样说不定还能让他俩多活几天。 第二十八章 干檐城 事实证明这次几人的运气差到了极点,一共三个地点,猜了两个都没猜对,硬是走了八天才终于快到干檐城。 “好讨厌沙子。”镜瞳这几天已经吃了不知道多少口风沙,现在她干脆用头发把自己嘴挡住,真的受不了这破沙漠了,怎么还没走到头? “快到了。”岑竹听那几个商队的人说今天晚上以前就能到,确实,远远望去,已经能看到那座城了。 “今天晚上吃饭吧。” 一听这话,镜瞳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背都挺直了,“真的?” “我闲着没事骗你干嘛,都快到了还不吃饭?”岑竹看对方的样子忍不住笑,刚才还跟快枯萎了的花一样,一句话就精神了。 太阳高悬在头顶,再往前走就太近了,岑竹伸了个懒腰,拍了拍镜瞳的帽子。 “可以了,你去前面,一人一下完事了先别吃,把后面的问题解决了。” 前一秒还想着终于能到目的地了下一秒自己师弟的脑袋就飞了出去,前面只留下一个人体喷泉,然后喷泉也倒了下去。 连剑都还没拿出来,对方的手已经放在了自己脖子上。 “你们一路上说的是什么琉璃壶,跟我也介绍介绍吧。”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岑竹没有给他拒绝的选项。 镜瞳已经解决完了前面商队的人,一人一根羽毛的事,她赶紧窜回了岑竹身边,看着这个抖个不停的废物。 他的灵戒已经被岑竹抓了下来,对方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正在吸走自己的生命,对方是个邪修,他立马想到了师傅给的保命法宝。 只能用一次,没办法,搏一下! 正想重复一遍问题的岑竹意识到对方眼神变化的一刻就拽着镜瞳向后退去,可惜那东西范围太大,低头一看,给两根胳膊一个内侧一个外侧都烧了个干净,两胳膊的骨头都只剩下一面血肉还连接着,脸上的皮肉好像也被烧了,不过眼睛没事就行。 “去你大爷的,敢耍我?!”岑竹停都不停直接召出飞剑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追上了正慌忙逃命的男人。 “真是不知好歹。”她直接将剑冲对方甩了过去,反正脱了手也能控制,那剑降低高度穿过了对方的双腿。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跌下了飞剑,不,没完全跌下,他的脚还在飞剑上。 “什么琉璃壶。” 看着面无表情的女人,他第一次绝望了,根本逃不开,对方都烧成死人样了都能追着自己砍,这谁能不怕?! “三,三靡玉铃灯琉璃壶,就叫这个名字,求求你,别杀我,回了宗门我肯定不会告密,是我自己有眼不识… …”还没等说完男人最后的生命也被岑竹扯了出来,既然知道是什么名字了就不需要他了。 “岑竹,疼吗,你肉都没了。”镜瞳瘪着嘴可怜地看着岑竹,对方的血肉现在已经在快速恢复了,刚扔出那法宝那会她被甩到后面栽进了沙子里,一抬头岑竹又快成当初在湖边的那副活死人的样子了。 “不疼,真不疼,下次自己也看着点,万一我哪次扔慢了你不得被烧燎了毛啊?”她检查一下,没问题,镜瞳除了头上有点沙子外没别的伤口,自己的反应速度还是挺快的,下次得把四肢先砍了,这次真是大意了。 “我给你吹吹。”镜瞳说的吹吹不是随便吹吹气,她像最开始那样吸入灵气再冲着伤口吐出如同烟雾一般的气体,修复速度一下子快了许多,不一会皮肉就变得完好如初,这法子还是有一次岑竹不小心挨了一剑后她发现的。 “行了,一点问题没有了,看看这群人有没有值得拿的东西,没有咱们就直接走了。”说完她也去翻找货物,这批人的货物大多都是丝绸,这种东西直接放到灵戒里就行了,没什么大用。 这些人其实一开始自己想着他们可以不死,谁知道半路上发现嘴这么不严实,不杀了万一告诉别人自己来过这可就不好了。 “这堆人身上好像没什么东西,啊,有这个,应该是进城要用的!”扒拉开这群人的衣服,镜瞳发现每个人怀里都揣着一个木质挂件,上面刻着某种特殊的花纹。 两人一人拿了一个这东西揣在身上,镜瞳把尸体都扔进了自己的灵戒,只留下一根胳膊路上啃,她还特地留了两匹马,这样两人也省的飞剑飞半路还得换成步行。 … … 原本以为那木挂件是要进城时用的,结果到了离得近了两人才发现些地方压根没有守城军队,直接进就行。 “都不怕有人来攻击吗?”镜瞳摘掉了椎帽,城内沙子不多,她换成了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这里和她想象的不一样,比她想象的拥挤的多。 “或许在暗处有防备吧。”岑竹已经把马放了,就看这干檐城里的街道,骑马比步行还慢。 整个干檐城几乎就是一个放大版的黑市,路边的摊子店铺卖什么的都有,人骨乐器,暗器毒药,残卷旧经,各式各样的铺子让人目不暇接,当然最多的还是卖奴隶的,不同登记的奴隶打着不同的烙印,也就会卖出不同的价格。 岑竹果然看到了那个写着“松使”的店铺,铺子似乎是专门买卖兽皮的店,里面挂着琳琅满目连岑竹都认不全的兽类皮毛。 “您好,我听说您这能找到本地的向导?”岑竹敲了敲木门,坐在后面的一个老人才终于抬起头来,对方眯了眯眼睛,好像在看来人的模样。 “现在都不在。”老人拍拍身上的碎毛,站了起来。 “一个都没有了现在?”原来这种人还得抢啊,还以为会说两种语言的人挺多呢,岑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开始想其他办法。 “等着,我给你现买个。”老人带上了一个兽皮帽子,走出了店门,示意岑竹和镜瞳跟上来。 “还能现买啊?”镜瞳也懵了,这都什么步骤,买一个? 只见老人背着手走到一个穿黑色短衣的奴隶贩子旁开始交谈,过了一会,那奴隶贩子朝两人挥了挥手,让她们进屋来。 警惕地迈进房间,岑竹才发现这里类似于对方的奴隶“库房”,无数的奴隶挤在笼子里等着外面的奴隶卖掉后被换出去。 一直走到后面,奴隶贩子指了指,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老人给两人解释,“这两个笼子里的,会点话,你们看看要哪个。” 没办法,岑竹只能冲着笼子问,“谁听得懂我说话?”几个人都挤了过来,“说话,谁听得懂!”她不想在这浪费时间。 “我,我听得懂!” “我能听懂!” 这次只有两个人回话,岑竹让这两个人出来,只听一阵锁链叮当声,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和一个约摸不到十三岁的男孩走了出来,这地方奴隶连分笼都不分?岑竹觉得自己还是见识太少了,她弯腰看着这个男孩。 “你叫什么?” “我没名字。” “你会说这的话吗?” “会,我就是这的人,你们说的话是我自己学的。” 这么聪明?是不是有问题?岑竹指了指这个男孩,就他了,管他什么问题,先捞出来当耳朵使。 ”等会,耳朵后面这是什么,不是有病吧?“岑竹看到男孩的耳后有一块红色的东西,还怪像个眼睛,看着挺特殊。 ”不是,是胎记,您仔细看看,不能有病。“ 确实,岑竹仔细看了看,没问题,就是一块胎记。 “这个数。”老人说完,奴隶贩子在袖子里伸出几根手指,这议价方法倒是挺统一。 “好,成交。”讨价还价了一次,岑竹将钱压在手掌下递给了对方。 “行了,他是你的了,走的时候卖了还是带走随你的便。”老人又背着手往回走,岑竹赶紧拉住了对方,把钱塞到了对方手里。 “还没给您钱呢?” “你是北郡人,不收钱。”老人看了看岑竹背着的弓箭,真好啊,他已经很久没回去过了,也不知道现在山上狍子还多不多。 最后岑竹偷偷把钱塞到了对方帽子后面,拉着这孩子出了黑洞洞的房间。 “花了多少钱啊?”镜瞳有些好奇。 “三百文,你说的还真没错,这地方人比物件都便宜。”看了看手边的男孩,岑竹拍了拍对方的脑袋。 “你说哪卖的残卷最多?”她还是很讨厌小孩,只是那个大人看着太瘦了,干巴巴的,别买了出来没走几步就给死了,那不亏了吗? “东边,我领着你,这块我都知道。”男孩很自然地走在前面,领着两人往东走,巷子和街道乱七八糟,还得时刻注意着别踩到别人的摊位,就这么东拐西拐了半天,终于到了一个较为宽敞的店铺前。 名字看不懂,她从进了干檐城就没放松过神经,现在手里还攥着符箓以防万一,踏进店门什么都没发生,也没有店老板出现。 “这的老板呢?”镜瞳扫了一圈,没有活人。 “不知道,他平时不在店里,你拿了直接给钱。”他指了指一个木箱子,看来那就是付钱的地方,这是真省事,岑竹只能自己在店里开始翻找。 各种语言的书全压在一起,镜瞳也帮着找,这里确实基本上都是残卷,有的是前半部分,有的是后半部分,有的只剩下几页,找起来别说多费劲了。 饶是两人找的快也一直翻到了晚上,岑竹找到好几个第一眼看着厚度差不多的后半部分,可再一看不是什么窃灵丹注意事项就是什么魔修功法,最接近的一个也只是说同类相食可以帮助修炼,没办法,看来是没在这里镜瞳已经看的两眼发直,这是她第二次看这么多字。 “别的卖残卷的地方呢?” “有很多,你现在要去?”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都这么晚了,对方难道不需要休息吗? “去,你带路。”三人又找了两个摊子,看这小孩困的睁不开眼,岑竹就把他踢到了一边,别挡着自己找。 没有,一共翻了六个摊子,全都没有自己要找的东西。 “镜瞳,先找个地方歇着吧。”她也知道不能一直找,总得有个休息的地方。 这的客栈都大同小异,挤的好像恨不得把人劈成两半塞进去,那男孩见这俩人一直嫌小,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说最北边有个大点的,等几人走过去天都亮了。 幸好这客栈确实还算正常,直接付了钱两人就上了楼,这小孩自己住那种小屋,岑竹和镜瞳都懒得看他。 掌柜的见两人上了楼,直接走向了那小房间,这种孩子一看就是奴隶,想打听东西他们是最容易松口的,他已经不知道做了多少次这种事了,专门跑到这来住店,这俩人一看就不是缺钱的主,自己这次肯定能狠捞一把。 等到了中午两人下楼时发现那男孩已经站在了门口等着。 “起的挺早,还以为你得睡到下午呢。”岑竹并没有夸他睡眠好的意思,昨天这小子非要睡觉她差点没忍住当街把他剁了。 “你不是说要早点去找铺子吗,就起早了。”虽然说的不错,但还是能听出来这语言不是他的母语。 “对,走吧,带路。”岑竹推了他一把,小孩子就是走的慢。 等出了门,走了一段距离,岑竹把镜瞳拉到了自己身边。 “小心,有问题。”她早就注意到了不对劲,只是不确定对方是谁,到底准备在哪出手。 又去了三家摊子,没有,岑竹有点怀疑自己此行的必要性了,罢了,不来怎么知道有没有,老想这种事还不如想想怎么打听那什么琉璃壶。 经过一个阴面的巷子时,岑竹走着走着猛地蹲了下去,紧接着压低身体转身扔出一根羽毛,按理说应该落在地上的羽毛却直直冲前飞去,没想到对方躲过去的几人正想再次袭击,只觉得脚腕一痛。 收回来的丝线上已经沾了血珠。 这具体是哪位同门的东西她也想不起来了,不过确实很好用,镜瞳已经把后面的几人插成了刺猬,这些人就想解决自己,想的也太简单了,把尸体拖到一边,岑竹看了看躲到墙角抖成一团的男孩,直接把他揪了出来,还没等她问,男孩竟然就自顾自跪下了,眼泪断了线地流下来,他看着眼前的两人只觉得像是见了天神下凡。 自己有救了,终于有救了。 “求求您了,求求您,能不能帮帮我!”男孩抓住了岑竹的衣摆,泪水都沾湿了衣服,岑竹把他扯下来,拎到了一边。 “说清楚。” “我,我家人以前都在这里,我家以前是卖丹药的,真的,但是有一天像刚才一样的人闯了进来,一切都没了,求求你,求求你帮我报仇!”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似的。 放屁,岑竹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并没有说出来,“你让我给你报仇,凭什么?”她知道这小子脑子好使着呢,敢开口肯定就是有报酬可给。 “我,我家里有一处秘藏,他们都不知道,一直到我被当作奴隶抓起来都没被发现!” “那他们为什么放过你?” “我当时贪玩偷溜出去了,回来时看到家已经没了,就只敢躲在树丛里。” 还挺能编,镜瞳也一脸不信,这种话连她都说服不了,“那秘藏在哪?” “我,我告诉你,你直接去拿了不替我报仇怎么办?” “你还蹬鼻子上脸了?!”镜瞳看着这男孩的眼神气的想直接一口吞了对方,岑竹赶紧把她拉住了。 “可以啊,说吧,仇家是谁?”岑竹笑眯眯地看着男孩,她倒要看看这小子要把自己引到哪去。 “我,我不知道。” 什么意思,要自己费力去查?就为了对方编出来的故事里的秘藏? “你好好想想,我没工夫当大老爷给你查案。” “我真的不知道,他们都穿着黑色衣服,胳膊上绑着一根红布,别的我真的不知道了,我,我可以带你们去看看我家,它现在还在那呢!“ 就这样,几人找到了一处被烧的只剩下灰烬的”房子“,岑竹无语了,什么都没剩,让她调查,怎么调查?她能根据灰烬判断出是谁点的火? 就在她围着房子转圈时,镜瞳拽了拽她的衣服,岑竹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刚刚过去的一个人胳膊上绑着一块红布,看来这是嫌她们查的慢了,自己把线索送上门了? 别人没法问,岑竹只能又去找了那个一开始帮她们的老头,没想到这次他不在,换成了一个老婆婆,岑竹还想自我介绍,没想到对方竟然认识自己。 ”我知道你,偷偷往帽子后面放钱的那个闺女。“老婆婆笑了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怎么了,又遇到什么事了?“ ”是这样的,我看这城里有好些胳膊上绑红布的,他们是?“ ”他们,他们是沙帮,你跟他们有冲突?“ ”没有没有,那个,是谁和他们有冲突吗?“岑竹知道红布肯定是故意绑的,谁半夜行凶还专门绑个证明自己帮派的红布? ”林帮,头上绑黑布的就是,这两边闹的最凶,还有这的管理人,你别看这乱,照样有官府哈哈哈。“老婆婆也不问岑竹为什么打听这些,只是让对方有什么事就还来这。 回去的路上,岑竹觉得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想。 “你觉得是谁做到?”她看向镜瞳。 “二者中的一个,不对,也有可能是两个合伙!” “你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哈哈。” 一边顺毛镜瞳,岑竹一边打算着明日去看一看这的官府,也看看这的青天大老爷知不知道有人想把他赶下来。 第二十九章 脏水 回去时那男孩正蹲在房间门口,今天客栈的掌柜的倒是不在,岑竹并不惊讶,也是,要换她当街杀人不成反被杀肯定也羞愧的不敢出门。 “我一个人拖不动那尸体,你们得处理了啊,不然。” “不然这的管理人就要来找我们了?” 男孩没想到岑竹已经猜到了自己想说什么,难道她是故意把尸体扔在那的?可她为什么要那么做,总不能是出去这么短时间就已经知道了 “正好我们也想见见他们,这不省得跑了吗?”岑竹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怎么你这时候蠢的连自己的表情都控制不住了?是发现一切进展太快? 当天夜里并没有人来找,一直等到第二天上午,对方才姗姗来迟,那时候岑竹和镜瞳给对方泡的茶都快凉了。 “你们谁是昨天当街杀人的?”岑竹没想到对方说的并不是那叽里咕噜的天牝语,一下站了起来,“正是在下。” “你也是,不对,这个等会再说,你为什么当街杀人?”来这的三个人都是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领头的女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 “他们要杀我,我为了不被他们杀了才反抗的。” “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不知道,我们才到这两天,压根没认识的人。” 女人其实知道对方是无辜的,这一看就是这经常发生的劫财抢劫,只是对方把尸体扔在街上传到了上头的耳朵里,非让他们来找,几人迫不得已起了个大早,心里早把这混蛋骂了个狗血淋头。 “具体情况我知道了,你跟我们来按个印就行,放心,不是要抓你。”女人歪了歪头示意岑竹跟着他们走,镜瞳立马跟了上来。 “你又是谁?”女人刚才看她坐着一句话也不说还以为是这人的家眷,怎么这事还有跟着? “我跟她一块杀的人,我也去。”镜瞳一点不觉得不对,从后面的男人身边挤了过去,站到了岑竹旁边。 后面那两个男人也傻眼了,干嘛啊这是,抢着说自己犯法?但是对方这么说了,他们也只能跟着女人把这两人送到府上。 和扶风国的府邸不一样,这的府邸建的前厅是圆形的,岑竹感觉还怪新奇,女人拿出一个册子,让两人按手印。 ”你也是扶风国过来的?“女人靠在一边问两人。 ”是,从北郡那边过来的。“ ”挺远啊,跟着商队吧,回去记得也跟着商队,自己可走不回去。“她并不是经常见到扶风国来的老乡,今天一打照面觉得是自己人才没用天牝语,还真让她猜对了。 临走时,女人送两人出门。 ”我叫宋月窗,要是有什么事解决不了,可以来这找我。“ ”我们正想问呢,这地方也有官府?“岑竹立马一脸热切地对着对方开始提问。 ”这其实不算官府,怎么说呢,这地方光靠官府管不住,现在上头的那个也不是官府的人,要不是那家伙半路提上来老荣也不至于。“发现自己不自觉话痨了的宋月窗赶紧闭上了嘴,虽说他们私下都这么说,但是对方刚来,还是别说太多了。 ”啊没事没事,我们就是好奇,那先走了!“岑竹知道对方觉得说了太多,赶紧拉着镜瞳向对方告别。 ”你是觉得是官府做到?“镜瞳好奇地看着一边正在思考的岑竹。 ”我一开始想的是,胳膊上绑红布给人的第一反应是沙帮,但只要有脑子的就会想到这是嫁祸,进而想到和他们不和的林帮和官府,但这也太明显了,所以我想着应该是官府内有人私下策动林帮做了这件事,只要他坚称自己是代表官府和林帮合作,林帮如果供出来,这事就会自然而然地落到现在的官府老爷身上,我原本以为这个人应该是受不了的下面人,但是现在一想。“ ”谁能去坚持查这件事,谁又能在林帮供出官府后保证继续审案,最后把这个老爷踢掉后,又是谁的人顶上去。“ 镜瞳被对方说的这些东西绕的脑袋都晕了,”什么意思,到底是谁啊?“ ”还能是谁?“岑竹笑着指了指天,”能管着官府的还能有谁,更高的官府啊。“ ”你是说是上面那些什么官员的意思,那怎么报仇啊,直接跟他说算了。“镜瞳终于搞明白了,总不能让她们为了这点事去刺杀人间这的”朝廷“中人吧? 可是岑竹摇了摇头,”他说的报仇,只是杀了烧家的人,去联系林帮烧家的人,肯定是不满意现在这个上司的人。“ 一直到了夜里,岑竹和镜瞳都没回客栈,男孩自己在屋子里急得来回乱转,他觉得对方那么聪明肯定能查出来是谁,再加上那身功夫,解决这些人还不是轻而易举? 正想着会不会是对方失手了时,房门被踢开了。 ”来,看看吧,都在这里。“ 两个身上带血的人提着四颗头颅走了进来,将它们端端正正地摆在了桌上。 ”该杀的都杀了,发什么愣啊?“岑竹贴心地把四颗人头的脸都摆到了面朝对方的方向。 他没想到对方竟然就这么提着四颗人头走进来,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那四张死不瞑目的脸正冲着自己,好像下一秒就要朝自己索命。 可抓起他来的并不是厉鬼,是现在看起来比厉鬼更恐怖的岑竹。 ”仇也报了,报酬呢?“岑竹那张血脸带着和善的微笑。 夜里,三人走出了客栈,朝着大漠走去。 没想到还真有,岑竹和镜瞳眼睁睁看着对方挖出来一个木箱子,看了对方一眼,很明显她们两人都没想到真的有,其实原本只是为了发泄一下这一趟白费力气的怒火,可现在既然都摆出来了也没有不要的道理。 “那个,你们,能不能留一点,我不想被抓回去当奴隶 ”看着把锁扔到一边的岑竹,男孩忍不住小声请求。 “放心,没钱我给你。”一掀开箱子,映入眼帘的就是各式金玉珠宝,这些东西都是镜瞳的,岑竹发现在这些东西下面压着一个像是酒壶一样的东西,通体白玉,入手温润,上面还刻着字。 “三-靡-玉-铃-灯。” 三靡玉铃灯琉璃壶?!岑竹差点没忍住喊出来,这到底什么情况,说个顺风顺水起来就顺到这个地步? “这箱子里的东西哪来的?”岑竹不觉得随便一户人家能藏这些东西。 “都是我家里的,真的。”这小孩看着还有点委屈。 也是,死了普通的人家上面哪会调查,肯定是富贵人家,说不定家里还有点权势。 “这就是那个壶?”镜瞳抱着一堆珠宝凑了过来,看起来就是一个好点的壶啊,她还以为长得多璀璨夺目呢,怪不得书上连插图都没有。 挑了挑,剩下的一些金银饰品和瓶瓶罐罐都没太大用处,镜瞳也不要了,就剩给了男孩。 “你们这些都不要了?”他没想到对方给自己剩下了这么多,这些肯定够他吃喝了。 见两人拍拍土准备离开,他赶紧又追了上去。 ”还有事?“岑竹不知道对方还跟着自己干嘛,人也杀了,事也办了,差不多得了。 ”那个,你们,能不能,带我去你们那?“ 想去扶风国?岑竹眯了眯眼睛,”好啊,我们那确实比这好多了。“一边的镜瞳疑惑地望向自己,但是她不会反驳。 当晚岑竹就去找好了商队,还是那个老婆婆介绍的,她偷偷又往对方身上放了钱,当然这次不是帽子上。 ”咱们这么快回去?“镜瞳还以为肯定得再待几天,这也太突然了。 ”谁说咱们要回去的?“岑竹看向干檐城外的沙漠,好不容易来了,怎么可能就这么离开? ”那你找。“对啊,镜瞳忽然想起对方又没说找的是返程的商队。 第二天一早,男孩就背着包袱做好了准备,几人先是到了城外,回头看了看,确认已经足够距离后,岑竹让对方踏到飞剑上。 ”飞剑,它能飞起来?“他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原来对方是用这种东西赶路的吗,他回头正想问两人这个怎么动时,什么东西捆住了自己的双腿,可是低头一看什么也没有,紧接着,飞剑一飞冲天。 ”镜瞳,给你表演个新学会的花活。“岑竹笑着看向天空,一边的镜瞳听到这话也赶紧抬头。 在到达半空中时,自己收回了那用灵力凝结成的绳索,不等这人下落,绳索化为钢针穿入了体内,再在体内爆开。 空中出现了一团血雾,好像一小朵烟花。 ”这个好,你怎么学会的!“镜瞳第一次见到这种”烟花“,太厉害了,速度得多快啊! ”有一天突然想到的,其实今天也是第一次试。“她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要对自己撒谎,找商队时她打听过了,那户人家的儿子压根没活过两岁,她看起来就那么好骗吗? 既然当初骗了自己,就要付出代价。 差不多了,岑竹看了看太阳,这个商队因为到的太晚,出发时间也改成了午时。 “该走了。” “去哪?” “下一个城池,元酒城,这次的路程近,三日就能到。”岑竹提前要了一张价格不低的地图,上面清楚地画着天牝国的十二外城和最后的主城,离这里最近的就是元酒城。 同样的骆驼,同样的马,同样的商队,这不过这支商队人更多,出发前镜瞳去问能不能骑骆驼,得到了对方的同意,废话,她提前多塞的钱都够再带一个人了,要是骑骆驼都不让干脆全杀了换一队得了。 刚骑上骆驼镜瞳又突然要下来,岑竹把她推了回去,“怎么了,来的路上骆驼骆驼一直说,怎么刚骑上去就要下来?”对方坐在马上的时候可是眼馋骆驼的很。 “你坐哪啊,骆驼就能坐一个人。”自己这路上要是不能说话不得憋死? “我骑马,跟你并排走行吗?”岑竹其实也愿意有人说话,她以前是很喜欢一个人的,但那时候也没别的人能说话。 到了元酒城还要重新再找向导,真是麻烦,岑竹一想到要整天听那些乱七八糟的语言就觉得烦,干脆想想之前还没完全弄明白的东西。 “之前山上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她不觉得那真的是仙人,这和她印象里的仙人也差了太多了。 “就是仙人啊,不然还能是什么?”镜瞳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问,那个许泽兰和她姐不是说了吗? “那一看就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是成仙了的修士?”开什么玩笑,要是最后成仙成的是这种东西,那谁还修仙啊? “准确的说他们不是成了仙的修士,而是成了仙又死了的修士。”镜瞳开始给对方解释。 “仙也有不同的等级,不同等级的仙有不同的寿命,寿命尽了自然也就死了,其中一部分仙死了以后就会成这种东西,其实这样了也算仙人,只不过看起来不太雅观。” 岑竹是第一次知道这种事,成了仙也不能停,还得继续往上爬,不然还是会和凡人一样死去,那这岂不是无穷无尽? 这下好了,用不着烦什么狗屁语言了,跟这事比起来听不懂别人说话算个屁啊? 诶呀,没事,就是最低级的仙寿命也长的离谱,你肯定能升上去,真的,紧张什么啊?“镜瞳觉得自己都能修上去,对方比自己努力又比自己有天赋,长生不死只是迟早的事。 ”也是,想这些也没用,现在连门槛都没摸到呢。“与其发愁不知道几百年以后的事,还不如先把残卷找到,这才是眼下应该解决的。 这次几人还算幸运,三天后平安无事地到了元酒城。 ”果然这才是城池吧!“镜瞳抬头看着高耸的城墙和门口检查文牒的侍卫,商队的人已经替他们搞了文牒,就说是跟着做生意的,岑竹还想着实在不行她就搞个车把之前抢来的丝绸布料都放上去装一下,结果或许是他们来多了,并没有被盘问,只是简单看了一眼就让众人通过了。 可进了城她们就发现了不对,这城里怎么感觉人们都有点,懒洋洋的?和商队分开后,岑竹她们一直走了约么半个时辰,人们又变得精神了,而且看起来也比一开始看到的人有力气,搬些东西也不是累的好像要散架,岑竹努力搜寻着干檐城的老夫妇说的客栈,没有啊,按理说早过了这距离了。 ”没法子了,一边走一边看哪有像扶风国人的老板吧。“这种方法肯定是慢,但是也没别的更好的办法。 一直走的天都快黑了,镜瞳都想去试试打手势交流了,终于听到了熟悉的语言。 ”三天后来取。“ 在哪?!两人一齐环顾四周,寻找着声音的源头,最终锁定在了一个铁匠身上,岑竹深吸一口气,很好,对方看起来确实很像扶风人。 ”打扰了,在下是从北郡来的商人,想向您请教一。“ ”想问哪里住店是吧,直走看到一个蓝布摊子左拐,有个客栈外面放着一个木马,那家老板是扶风人。“对方头都不抬地为两人指了方向,手下的铁剑还未成型,他正忙着呢。 ”啊,啊好,谢谢,那个。“ ”不要给我钱,我是铁匠,不是专业指路维生的。“ 这人怎么一句话也不让别人说完?但岑竹看对方实在忙碌,也只能再次点头说了谢谢拉着镜瞳去找客栈。 按照对方说的路线两人很快找到了那家门口放木马的客栈,只不过木马上还骑着一个扎小辫的女孩,看来应该是这家掌柜的孩子。 ”打扰了,请问 “岑竹发现柜台后面没人,还以为老板出去了,没想到刚问完一个人影就从桌子后钻了出来。 ”不好意思啊,这桌子有点坏了,我正自己琢磨着修呢,您是住店?“钻出来的男人抹了一把汗,把手上的土拍了拍,有些不好意思。 ”是,两个人,一间房。“岑竹没想到这家客栈还挺干净,真不容易,昨天还差点住老鼠窝,今天就好像回了扶风国的镇子上,她不等对方说就先把钱递了过去,这些肯定够一个大点的房间了。 ”好嘞,您稍等,我看一下还有那几间房。“男人又低头去翻找木牌,就在这时,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呦,有客人啊?“女人约摸三十多岁,穿着一件靛蓝短衣,看起来十分利落。 ”回来啦,来,这个给您,二楼最东边的厢房。“男人一见女人来了便从柜台后走了出来。 ”你们今天刚到这?“女人代替他重新站到了后面,看着正打量木牌的两人,开口询问。 ”是,今天刚来,差点没地方落脚。“岑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女人有些忍俊不禁,”嗐,正常,好多从咱们那过来的第一天两眼一抹黑,有的还睡过大街呢,不过在这可不比咱们那,晚上在外面一闭眼可就不知道能不能再睁开了。“说到在这里,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地方和他们老家可差远了,毕竟自己家乡可没有这些疯狂的修士。 ”这晚上很乱吗?“镜瞳好奇地问了下去。 ”也不是乱,不对,就是乱,你们刚来,正好我给你们说说,省的招惹了麻烦。“ ”这城里现在有很多神色恹恹的人,那些人不是什么好货,他们都是修士,那宗门名字说不清楚,反正现在都叫它蓬莱殿,里面的修士都疯疯癫癫的,加入他们以后过不了几天就会成那个样子,这就算了,最要命的是这些修士一到晚上跟犯了病一样,看见谁拉着谁劝对方加入他们宗门,不加就要大打出手,你说也怪,白天看着都快散架了,一到晚上又生龙活虎了,总之你们晚上别出去,出去就得遇到。“女人说了一大堆,反正就是嘱咐两人别出门,有疯子,而且还不少。 第三十章 疯癫 等进了屋子,岑竹立马施了禁制。 ”蓬莱殿,这名字听着倒是挺仙气飘飘,怎么是个邪宗。“岑竹打开窗户往外看去,果然,街上已经没了行人的影子,看来是都为了躲这些修士关门回家了。 镜瞳也好奇地趴到了窗边,她注意到道路的尽头处出现了一个人影,”岑竹,那边,快看!“她伸出手指了指对方。 顺着手指,岑竹也看到了那个人,奇怪,没感觉到有人的气息啊,等那人走近了一些,两人又仔细看了看,也没有修为,这到底修了个什么?修的没了人气也没修出来修为,就这还拉别人进去呢?谁进证明谁是先天不足还差不多。 那人倒是大步走的昂首挺胸,”这人还挺骄傲哈哈。“镜瞳忍不住笑了一声,她笑完又赶紧捂住了嘴,”没事,他听不到。“岑竹早就往窗户上贴了噤声符作为二重保障,那人果然没听见,只是自顾自地走着。 还以为能有什么新鲜事看的两人就这么在窗边看了半天巡夜,”就这么一直走到白天啊,那我不看了,太无聊了。“镜瞳已经看累了对方走路,正打算躺旁边歇会,就听到楼下传来某种东西摔了的声音,准确的说有点像桌子被掀了。 紧接着传来一声孩子的哭声,那人听到这声音竟然径直朝这客栈走了过来。 “完了,肯定是这店老板的孩子!”镜瞳一下子又精神了,那人几步就冲到了门口,开始一边捶门一边大声喊话,但是喊的话两人都听不懂。 过了一会,里面没了声音,门也撞不开,对方就又转身开始重复巡夜。 “无聊。”这次镜瞳是真烦了。 “我看这人好像没有呼吸啊怎么,这蓬莱殿还真有点本事,白天是活人晚上就成死尸了。”岑竹有点想抓一个研究研究,但是也不知道对方的底细,看上去没有修为万一是因为用了什么东西伪装出来的可就不好了。 “岑竹,正好现在有空,咱们看看那个琉璃壶吧!”镜瞳突然想起了这事,把那白玉酒壶从灵戒里拿了出来,岑竹也不再看人走路,转而拿起了这个酒壶。 “书上说这东西怎么用?“ ”书上没说,书上只说这壶里自有乾坤。“ ”就这一句?!“ ”我想想,随心而变,没了。“ 说了跟没说差不了多少,随心而变,自有乾坤,怎么这些书上就喜欢故弄玄虚,生怕后人能看懂? 看来只能自己研究了,岑竹试着按正常法宝的思路往里面输入灵气,很好,没有任何反应,她又往上滴了一滴血,很好,还是没有反应,那这到底要怎么用?! ”冷静,冷静。“努力让自己控制住别把这壶摔到地上的岑竹突然听到了像是什么碎裂的声音,有点像是,冰层? ”碎了!“镜瞳突然指着这壶大喊了一声,低头一看,还真是,从自己握着的地方不断向外延伸着裂纹,这下好了,省的摔了。 不对,岑竹再仔细一看,这裂纹都在内部,表面上摸起来还是光滑的? 随着最后的一道裂纹完成,岑竹眼前一黑,再睁眼,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和棺材里的世界类似的地方,只不过这次更离谱,周围都有青面獠牙的鬼卒在往油锅里扔人了,某种特殊的肉香弥漫在空气中,她注意到这里的鬼和人好像都看不到自己,碰了碰最近的罗刹,果然什么也摸不到。 看来自己是进了这壶里的幻境了,是挺真,但是有什么用啊,闲着没事提前体验一下死了以后的生活吗? 岑竹刚开始琢磨怎么出去,下一秒眼前就出现了镜瞳那张脸,对方看起来异常激动。 “妈呀,你刚才扑通一下就躺地上了,我以为这东西有什么毒,差点没吓死我!”镜瞳把那壶已经扔到了墙角,估计用的力气是真不小。 “没事,这壶里面的东西看不到我,只是不清楚有什么作用,你刚才也摸到了?”岑竹的猜想是摸到就能进去,可镜瞳还好好的坐在这。 “没,我怕有毒咱们俩都中毒了就完了,用袖子扔出去的。” 怪不得呢,岑竹其实想说对方摸一下试试,转念一想还是算了,万一进去出不来可怎么办。 “我摸一下吧。”镜瞳突然主动提出要试试。 “你干什么,刚才不是还说有毒吗?”岑竹也迷糊了,对方怎么一会一个想法。 “你一个人肯定试不出来,我也试试,反正你在旁边看着,过一会把我放出来就行。”一边说,镜瞳的头发已经去卷起了那酒壶,还好,虽然被扔了那么远,但是一点没事。 刚摸上去,岑竹就赶紧接住了直挺挺倒下的镜瞳,还真是立马就躺,试了一下鼻息脉搏,都没问题,但是紧接着手下的脉搏就开始加速。 完蛋,岑竹想了不想就把东西甩到了一边,镜瞳也随之醒了过来。 只不过和自己不同,对方竟然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抓着自己衣服的手用力到把衣服都撕开了,这还只是这么短时间。 “有,有一堆,罗刹,他们,他们要扯我下油锅,我只能拼命地反抗,我都感觉到那油有多热了!”镜瞳惊魂未定,她本以为自己进去后会和对方一样像个透明鬼魂,没想到对方一把就抓住了自己,还喊着有罪有罪,抬起就往那滚着泡的油锅里涮。 莫非一开始的灵力和血液都有用,只不过表面上看不出来,这东西已经完成了认主,那所谓的随心而动,莫非是说,情绪?自己当时是愤怒,因此形成了这个修罗世界,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进去,就会被发现然后,杀死? 杀死什么?魂魄? 等抓个人来试试就知道了,镜瞳就不能再碰了,这摸到就进去的触发也太离谱了,自己要拿出来用还得戴个手套或者提前放个布? “没事了没事了,以后不摸了就行,我回头进去的时候正好你给看着。”岑竹还挺稀奇怕的撇嘴的镜瞳,但是不能觉得有趣就作弄对方,她把这三靡玉铃灯琉璃壶又放回了灵戒里,琢磨着去哪找个人试试。 等天一亮,岑竹就跑到了楼下,果然少了一张桌子,就是昨天男人钻出来的那张,想必是没修好砸到那孩子了,不,也有可能是那男的把桌子弄坏了故意发出的声音,岑竹总是不相信凑巧, “昨天夜里好像听到有人砸门,是出了什么事吗?”岑竹看着眼下青黑的女人更觉得不对。 “唉,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孩子正玩呢,桌子突然断了个腿,外面的疯子就来砸门,打扰你们了,不好意思啊。”女人勉强笑了笑。 对方不知道桌子坏了,而男人摆弄桌子时对方又不在,岑竹心里更加怀疑那男人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这地方啊,这么远,我们当初都纠结了半天。”她试探着问下去。 “不瞒你说,我陈九娘没别的,就是胆子大,当初听说这没有扶风人开的客栈,我想着,那大家来了肯定都想住在自己人的店里啊,就带着我家那口子来了,真的,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这么草率哈哈哈。”陈九娘说起旧事来连五官都显得灵动了,看来她就是这家客栈的老板。 那她丈夫岂不是更有嫌疑了?虽然这么想,但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夸对方好魄力。 “诶,那个,麻烦问一下,这城里有没有卖什么书的地方?”镜瞳看到岑竹动动手指,立马凑上来提问。 “卖书的地方,还挺多,我记得好像基本都是朝西的铺面,挺分散的。”陈九娘回想了一下那几个书摊,确实都朝西,可能这是他们统一的规矩? “行,谢谢啊,我们先出去了。”岑竹和镜瞳微笑着道了谢就快步离开了客栈。 往西的铺面,两人又只能开始一条条街从头走到尾,没办法,人生地不熟的,只能这样。 不知不觉间就又走到了那个铁匠的铺子,今天他正在磨刀,看起来没有那么忙碌,岑竹和镜瞳停下来看了几眼,对方就抬头看向他们。 “你们是昨天来的那俩人吧?”铁匠还记得这俩人,都快天黑了还东张西望一看就是刚来没地住,他见了太多了,幸亏这俩人来时还没完全天黑,不然自己可帮不了忙。 “是,谢谢您啊,我。”岑竹觉得自己被打断的有些太频繁了。 来人是一个病怏怏的男子,把自己的一把刀直接扔到了铁匠的脚边,发出不小的声响。 “你看看你给我补的是什么东西?”男人脸色发灰,眼睛里透着阴翳。 铁匠也不恼,只是弯腰把刀捡起来,刀刃已经劈了,看起来像用了好几十年的刀一样,可刀身还很新。 “我补的刀刃没问题,再好的刀刃你故意破坏,我也没办法。” 看来这是要打起来啊,镜瞳立马准备好了看热闹,没想到转眼那男人拿起刀砍向一边摆放的刀剑,刀刃直接被砍断弹向反方向。 刀刃在离镜瞳还有不到两寸时被岑竹捏住了。 这人打断自己说话,还差点误伤他们这些无辜行人,也有点太嚣张了,岑竹正想着让对方道歉,却听见对方先开口了。 “你看你。”这次被打断的是他了。 当然,岑竹打断的不是他的话,是他的骨头。 懒得和这种人较劲,岑竹拔剑直接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想必还是爬着更适合他。 那人最后好像被什么人拖走了,看起来也是病怏怏的,看来是蓬莱殿的同门啊,岑竹正想看看对方的样子,却被人拉住了。 不是镜瞳,她的剑刃立马抵到了对方喉咙上,如果不是能感觉到没有敌意她早就把这人脑袋削飞了。 “别去追了。”铁匠被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恼,甚至直接用手按了下来。 “进来一下。”他转身往屋里走,示意岑竹和镜瞳跟上,“这是干嘛?”镜瞳疑惑地看着对方。 岑竹只是拉着她走了进去,这个人不一般,她已经看到了对方的瘸腿,很可能这人以前是受了什么重伤才不得不做铁匠。 一直走到里屋,铁匠才停下来,他转过身沉默地看着岑竹。 准确的说,是沉默地看着岑竹的那把剑,镜瞳给的那把无名剑。 ”你这剑不错啊。“半晌,他才幽幽吐出这么一句。 ”那是!“不等岑竹回答,镜瞳先骄傲起来了,也不看是谁给的! ”可惜,只是里面的剑胚好,铸造的真是一塌糊涂。“还以为对方要继续夸,没想到话锋一转突然说铸造手法太低级。 等他说完,岑竹只是笑了笑,她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你要帮我重铸这把剑,证明你肯定有事要我替你去做。“ ”没错。“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相信你能铸造好这把剑?“ ”就凭这个。“铁匠话音未落猛的扯开了一边的黑布,灰尘过后,里面摆着满满当当的各式长剑短剑。 岑竹随手提起一把,怪了,这剑,她摸了摸剑身,又看了看剑刃,挽了个剑花。 ”这剑怎么样?“镜瞳在一边看着岑竹一把接一把地试,足足试了二十把。 ”太好了,不是一般的好啊,就是宗门里的器修也难打出这种剑啊?“她并没有夸张,这些剑虽然造型简单,但是品质高的能碾压宗门里器修的得意之作,开什么玩笑,现在这种人都要跑到异国他乡当铁匠了吗? ”需要我做什么?“岑竹直接开口询问条件,这买卖她做定了。 ”你很强,虽然刚才只用了没几下,但是我能看出来你是个了不得的修士,你也看出来了,我是个残废,走不了几步路,我希望,你能帮我,找一找我的儿子。“ 怎么总觉得有点耳熟? ”这的人都愿意让别人帮忙杀人找人?“镜瞳也觉得熟悉,上一个城里那死孩子不就说法和这个差不多吗? ”放心,不是一定要找到,毕竟这么些年了,是死是活都有可能。“铁匠以为两人是在觉得孩子可能早早死了找不回来,他也知道,哪怕是个准信也行,也算了结了自己的念想。 ”你先说你孩子有什么特征。“岑竹还是决定先试试。 ”他的耳后有一块红斑,是胎记,丢的时候太小,也没有别的特征,对了,那红斑形状像个眼睛!“说着说着,他忍不住低头擦泪,都怪自己没用,锻造出再厉害的剑有什么用,当别人杀到家里时,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人被杀,孩子被卖。 ”眼睛,红斑,好,我记住了,我们尽力。“岑竹点了点头赶紧拉着显然也想起了什么的镜瞳走了出去。 一直走到两条街外才停下。 ”那不就是!“ ”我知道!“ 还没顺一天呢就又顺不起来了,前一天刚把人家儿子当烟花炸了,今天就又要找回来,这都什么事啊? ”这怎么办啊,都炸成沫了。“镜瞳垂头丧气地蹲到了一边,要是能有个尸体也行,可现在别说尸体,能找到尸体的一片肉都算不错的了。 ”我想想,肯定能整个假的。“岑竹也蹲到了旁边。 好一会没人说话,终于,有人憋不住了。 ”噗,哼,哈哈哈哈我忍不了了哈哈哈哈!“ ”烟花哈哈我真服了哈哈哈哈!“ 街边的两人终于笑成了一团,也不知道是哪来的笑点,只是一想到那铁匠悲伤又恳切的眼神,再回想起那朵烟花,两人就忍不住发笑,有种诡异的滑稽感。 ”你说他要是知道,哈哈,不行,要是知道哈哈哈。“ ”你儿子不小心让我当烟花给炸了哈哈哈!“ ”别说了,我快笑的喘不过气了,哈哈哈哈真不行了,要不就这么说吧哈哈。“ 努力控制住笑意,岑竹开始思考去哪搞个假孩子,”去买个年纪差不多的奴隶,然后搞个胎记上去得了。“把在一边还笑的停不下来的镜瞳扯起来,两人往路过的奴隶摊子走去。 也用不着说话,岑竹看好买哪个之后直接跟摊主一指,对方也不啰嗦,直接把这奴隶抓出来,比了一个数,和干檐城的价格差不多。 这次的孩子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最大的问题是只会说这里的语言,岑竹直接把他弄成了哑巴,耳朵后面的胎记就用血虫钻到皮肤下啃食出来,幸好自己当时认真看了看那胎记,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伪造。 最后一步当然是把这孩子的精神搞垮,这个就交给镜瞳了,她说自己已经想好怎么做了。 孩子就先放到她的灵戒里,这么快就找到也太奇怪了,她们打算过些天再去找对方,这几日依旧到处跑动制造假象。 回到客栈,陈九娘又不在,那男人自己靠在旁边发呆。 ”诶,老板,老板娘不在啊又是?“岑竹故意装作不知道谁是老板,好看看对方的反应,她注意到这人虽然不明显,但是脸色也有些发灰。 ”啊,是,她不在,出去了,还有,那个她才是老板,我不是。“男人听到对方喊自己老板时明显表情都变了,说完对方才是老板又变回了那副有些丧气的模样。 ”原来是这样啊,我们看着您在这总守着还以为您是掌柜的,抱歉啊。“ 果然,男人虽然还是笑着敷衍回答,可表情要多僵硬有多僵硬,岑竹觉得自己的直觉没错,但是现在还需要一个契机,一个由对方亲手创造的契机。 第三十一章 真与假 当那疯修又出现在路上时,岑竹和镜瞳已经做好了准备。 如果一切都和她想象的一样,那这个男人肯定还会再想办法引起对方的注意,今天楼下没有灯光,也不知道这次他能想出什么法子,又是一直等到午夜,终于,楼下的门缓缓打开了。 ”来了。“岑竹立马提起剑,这人看来是想直接把他的好同门叫进来啊? 那个疯子修士一看到自己的同门帮自己开了门,自然眉开眼笑,快步走向对方,并没有注意到头上跳下来一个人。 ”啊?!“男人正打算把门开的再大些,可只见一个黑影落下,紧接着,对面的同门胸口被一把剑刺穿了。 鲜血顺着剑尖滴下。 那疯子竟然并没有死亡,而是吼叫着转身去抓刺自己的人,岑竹自然早就闪到了一边,她是故意没直接把对方砍成碎肉,毕竟要是死了可就闹不出这么大的动静了。 果然,听到吼声的陈九娘从后面跑了出来,男人立马就想装作自己也是刚来,可手怎么也无法从门上拿开,好像有什么绑住了自己。 镜瞳趴在墙后看对方做无用功,她的头发可没那么容易断。 ”钱何明,快来帮我啊!“那疯子竟然还有神智,这倒是出乎了岑竹的意料。 陈九娘没想到从那邪修嘴里喊出来的,竟然是自己丈夫的名字,她不蠢,要是不够聪明也开不了这么大个客栈。 ” 你也去修了那邪术,是吧,最近的那些事情,也都是你弄出来的。“不是疑问句,她已经把一切都串起来了,怪不得最近夜里总是不消停,原来是”自己人“不想让消停啊。 随着那修士的大喊,拐角处出现了其他修士,岑竹知道差不多了,一剑把对方脑袋砍到了那男人的脚下,这些人看样子应该是把身体借给了游魂,因此做到没有修为也能用一些法术的效果,但人和鬼怎么可能相安无事地住在一个躯壳里,时间越长,鬼就越占上风,到了最后,恐怕这身体里的人也就会被鬼消化个一干二净了。 镜瞳还以为这个陈九娘肯定下不去手,可没想到对方转身从旁边拿出了一把剔骨刀,然后一个箭步就冲到了男人身边。 ”我不允许你,伤害到云儿,不允许任何人 “ 血液从男人的脖子上喷出,他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只能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 正当镜瞳觉得这没自己事了打算出去帮岑竹打扫一下时,那男人竟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脖子上的洞还在往外涌血,可人已经站了起来,她赶紧把陈九娘拉回来,羽毛把那男人的脑袋切了下来,然后担心不够彻底又用头发切成了碎块,地上顿时红的白的乱七八糟。 这也太离谱了,镜瞳看着还站着的无头尸体,只觉得心累,要是每个都得这么切这不得累死啊? ”怎么了?“岑竹已经把外面来的修士基本砍成了肉末,还有几个挨个往脸上砸了那琉璃壶,躺在地上不动了。 ”没事,解决了。“镜瞳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 一边的陈九娘显然还没缓过来,过了好一会才抓住两人,”你,你们也是修士?“ ”是啊,不过我们都是正道修士。“岑竹觉得自己非常正道。 ”原来如此,谢谢,谢谢你们。“她勉强打起精神向两人致谢,自己丈夫突然成了想害死自己和孩子的疯子,确实很难一下子接受。 ”看人小心些吧,他可跟我们说这地方的老板应该是他。“镜瞳从她的身后冒了出来。 这下陈九娘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她家里是不缺钱的,钱何明和她从小青梅竹马,对方和她一样愿意去外面闯闯,只是没什么底气,后来成了亲,她想着是时候出去走一把了,这客栈的钱都是她出的,是她一点一点操办起来的,她还以为对方肯定会觉得这客栈是一家人的底气,是他们的幸福。 原来只有她自己这么觉得,只有她自己把自己从一个人,变成一个家庭的一部分。 真是好蠢。 知道这时候最好让对方自己独处一会的岑竹和镜瞳默默回到了楼上,还得看看那壶里的人怎么样了。 “那我先进了。”岑竹像上次一样摸了下壶身,果然再睁眼就到了那地狱。 似乎来的有点晚了,岑竹踢了踢那几人的尸体,油汪汪的,炸的看起来还挺脆,火候不错啊,看来确实可行,只要把魂魄放进来,就能在不伤害肉身的情况下把人杀死。 第二天下楼时陈九娘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正在柜台后面打着算盘,那个叫云儿的小姑娘在门口摇木马。 “我也想要那个。“镜瞳说的是那个做工精良的木马。 ”我给你做个,但是可能没这个精细。“做个木马对岑竹来说不算难。 听到两人的声音,陈九娘赶紧从柜台后走了出来。 ”两位,这是昨天的谢礼,我知道你们修道之人或许不稀罕钱,但我也没别的。“她拿着一袋子钱就想塞到两人手里,当然被拒绝了。 ”您用不着这也,举手之劳,要是真想谢谢我们,正好我们还得再待些日子,您要是方便,有空时能不能带我们去这城里卖些残卷功法的地方?“一开始直接问这岑竹担心对方怀疑她们为什么要找这些。 ”我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了,这种东西不在卖书的地方,一直往南走,什么时候看到周围人脑袋上都戴黑布了,你们就到了。“陈九娘再怎么说也是在这城里待了这么多年,这点事还是清楚的。 一直走到午时,两人才终于走到对方说的地方,还挺安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里的人都不怎么说话了,这的残卷也不少,岑竹看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但却发现了一本缺了前面几页的秘术。 剩下的部分讲的是如何控制傀儡,前面缺失的应该是介绍何为傀儡的内容。 ”把针刺进去,然后这是用什么东西穿进去,最后把针取出来,怎么说的云里雾里的,还以为缺的不多不影响阅读,结果还是只能看个一知半解。 把这书放回去,岑竹继续找自己的后半本残卷,这些书很多都看着不错,但是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万一练了走火入魔了怎么办,还是不冒这个险了。 第三天也是这样,镜瞳去另一边找,快天黑时两人再会合,如此重复。 到了第五天下午,岑竹把最后一个摊子也翻完了,没有,还是没有。 “岑竹,回去吧,我也看完了,大部分都是这的语言,连是扶风国的修士写的都没几本。”镜瞳看那些跟虫子爬一样的字看的都快头晕眼花了,谁发明的这字啊,看着都费劲,写着肯定更别说了。 “回去吧,今天夜里去一趟城外,明天就去找那个铁匠,说他儿子找到了。”岑竹也有些烦了。 “好,反正那奴隶也早就弄好了。”她打了个哈欠,那孩子现在跟个傻子没区别,就是他亲爹死他面前他都一动不动。 还要不要继续去下一个城池,岑竹也犹豫了,如果这样一条路走下去,到最后去了天牝国的主城,那光是回来就得起码用上半个多月。 难道,那残卷根本就没在这地方? 夜里两人没有回客栈而是去了城外的沙漠中,苍穹在头顶旋转,岑竹和镜瞳并排躺在沙子上发呆。 “岑竹,你说等他打好剑了咱们去哪啊?” “你想去哪?” “我哪知道,去哪都行,反正在哪都差不多。” “等我突破以后还是回去吧,这听也听不懂说也说不了,太别扭了。” “突破,你马上就要突破到元婴了?这也太快了,我看很多要几百年呢?” 不,她还差不少,如果换算成人,她起码还要再杀几百人,几百人,她已经想好了让这几百人从哪出来。 “明天把这孩子给他带过去以后,对方问为什么孩子成了个痴呆,你就说是这孩子魂魄不全了,是让当了药人,还好这孩子命大,其他的那些孩子不是残疾就是已经没了气息。”岑竹已经想好了说法,“但是不要说是从哪救出来的,他问也不要说。” 她要让对方知道自己费了力气,而且这孩子是被那些人害的。 那些蓬莱殿的修士们害的。 鸡鸣时,岑竹敲响了铁匠的家门。 对方拖着那条瘸腿一开门就发现之前还好好的岑竹,脸上缠着白布,下面还不断渗出血液,后面那个女孩看起来倒是没受伤,只是有些虚弱。 对方并没有寒暄什么,而是直接把一个孩子推了出来。 一个双目涣散一言不发的男孩,他一眼就看到这孩子的耳后有那块熟悉的胎记,和记忆中的胎记一样,他捧着孩子的脸,想说爹对不起你,却发现对方好像看不到自己一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 “当了太久的药人,能活着就不错了。”脸色惨白的岑竹低垂着眼睛。 “药人,怎么会,是谁,是哪个门派,把他关在了哪啊!”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喜该悲,孩子回来了,可也再也回不来了。 “ ”两人只是沉默。 镜瞳的头压的更低了,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 “说啊,你们怎么不说?!”他激动地扯住了岑竹的袖子,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放开,对方为了救回这孩子都受伤了,自己没有理由这么咄咄逼人。 “这孩子,其实一直没离开这里。”岑竹摸了摸自己被包住的半边脸,半天才幽幽说出这么一句。 一直没离开,这孩子一直和自己在同一个城内? 这城里,能有大量药人的,无非就是,蓬莱殿。 现在想来确实是这样,当初的那批人用的法术诡异,不像是什么名门正派,自己怎么就没怀疑这近在眼前的蓬莱殿呢? ” 谢谢,谢谢你们。“他缓缓抱着了这个已经无法做出回应的孩子,是自己害了他。 ”放心,你的这把剑,会是我倾尽心血铸造的最后一把剑,绝对,绝对是最好的一把剑。“ 他看了看递过来的这把剑,他已经太累了,铸造一把好剑,其实相当耗费器修的精神,这把剑带回了自己的儿子,那自己也应该铸造出它应有的锋芒。 ”需要我们帮忙做什么吗?“岑竹看着对方把剑放到桌上,开口询问是否需要帮忙,毕竟对方看起来真的很行动不便。 ”你是说铸剑?你们又不会,如果说是材料的话,倒是可以。“他让孩子先去了后面休息,对方的这一问,突然让他又有了想法。 一个瘸子报不了仇,但对方既然能杀进去把孩子抢出来,那是不是 ”什么材料?“镜瞳一脸不解。 ”你们要是有什么凤毛麟角精血魂骨当然可以让铸造出来的剑更好。“这是实话,但是有着私心的实话,凤毛麟角基本不可能弄到,那留给对方选的就是精血魂骨,自己没听说附近哪里有什么大妖可以提供精血,那这句话其实只说了一个可能的东西。 魂骨。 ”凤毛麟角我们也弄不到啊,精血魂骨,我们先找找吧。“岑竹皱着眉看起来有些为难,其实心里已经开始为对方鼓掌,说的真是太合她的心意了。 ”好,这些东西只要在三天内拿过来就好。“铁匠开始擦拭这把剑,同时歪了歪头,”那边的剑,你随便拿着用吧,反正都是全新的。“对方要去拿魂骨,没有兵器可不行。 等走回客栈,岑竹把脸上的布扯了下来,下面的伤口快速愈合,她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像真的被伤专门把脸上烧了一块。 ”魂骨是什么?“她只知道对方肯定是想借她之手杀了那些蓬莱殿修士,不过这魂骨是什么她还真不知道。 ”顾名思义嘛,就是魂魄凝成的骨头。“岑竹把脑袋转了两圈,一直低着头搞得她脖子都酸了。 ”怎么搞?“ ”我想想啊,就是先拿一块人骨,然后用这块骨头杀人,杀的人越多,这骨头里的魂魄也越多,啊,还有,杀有修为的人更好,魂骨到最后可以变成红色的呢,然后就不能再用来杀人了,不然骨头就算碎掉。“也不知道是谁发现的,真神奇,镜瞳也一直想试试,只不过这种骨头好像只能做铸造武器的材料,没别的用处。 ”这么简单,好,我先去找个骨头,今天晚上,就能凑够了。“ 蓬莱殿的修士们像往常一样坐在殿下等师傅出来为他们传授心法,多么完美的功法,可悲的人们竟然无法理解,愚昧又无知,如果不是他们每个夜晚出去劝导,也不知道这些人会错过多少。 长生不老,只有共存,才能长生不老,师父说的才是对的啊! 可今天他们等来的不是师父,是师父的脑袋。 一个看不清五官的人提着师傅的脑袋大笑着走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有多厉害,不过如此啊?“那人噗的一声往他们这边吐出了个什么,血液把对方染成了血人。 ”啊啊啊眼睛啊!“弹到众人脚边的是一个完整的眼球,后面还连着血肉。 ”哈哈哈哈哈,对,就是这样,跑吧!“岑竹把脑袋往人群中一扔,拔出了那把特殊加工过的剑,顿时哀嚎声与血肉划开的声音此起彼伏,岑竹速度极快,她并不是一直拿着剑,那剑时不时她就会放手让剑自己在空中回旋,她则拔出一个白生生的东西硬生生一拳拳打进这些人的脑袋里,有人刺她砍她也无所谓,她压根感觉不到疼痛。 她感觉这些天的劳累完全消失了,世界都明朗了。 ”此路不通哦!“往后退的修士们没想到眼前突然出现一张血脸,下一秒,离得最近的脑袋就进了对方嘴里,看到前面人直接被咬下脑袋,他们也不敢再走了,可后面还有一个人眼看着就要杀到这里,不管往哪都是死。 地板上湿漉漉的,好像刚下过一场大雨,只不过这雨是红的,其中还带着头发肠子。 安静了,岑竹擦了擦手里的骨头,很好,已经是血红色了,再一看剑尖上的那块,一样,也是深红色。 ”我这个也是深红色,呸,不好意思!“镜瞳说话时还喷出来一块软骨,可能是耳朵还是哪的,她尴尬地抹了抹嘴。 ”你没事吧?“她注意到岑竹的衣服上好像破了两个口子,前后还是对称的。 ”你说这个啊,没事,那个领头的脑袋掉了身子还挺有方向感,给我来了一刀,不过问题不大,已经好了现在。“她当时还寻思这人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法术,不过很可惜,还没用出来呢已经成肉馅了。 ”洗洗脸去吧,一会干巴了。“ ”知道,先别走呢,再砍一遍,万一有活口就不好了。“ ”啊对了,一会这些干巴巴的尸体你就别吃了,我给你在那边剩了几个没被我吸走灵气的。“ 还以为怎么也得三天,铁匠在看到两人第二天中午就过来时吃了一惊。 ”给,三块,你说的应该是这种东西吧?“岑竹掏出来三块形状各异的骨头。 三块鲜红的骨头就这么摆在眼前,他愣住了,看看骨头,再看看眼前的两人。 一块骨头一百人,这俩人一夜杀了三百多人?! 确实,一个脸上脖子上都是包扎,一个俩胳膊都包严实了。 他其实就是想让两人去杀了那些修士才故意说的正常器修不会用的魂骨,还以为最多也就弄回来一块,这三块,对方该不会把整个蓬莱殿都给屠了吧?! 不过这样也好,比他想的还好,魂骨也有了,他确信自己绝对能把这把剑铸造的比自己这辈子打的任何一把剑都要好。 ”五天后来拿。“ 最后一把剑,他已经累了,已经为了私欲去害了人,也许就是因为自己铸造出了太多这种杀人的物件,老天爷才会惩罚他。 久违地将灵气附着到那把锤上时,他想起不知道多久以前有人和自己说的一句话。 ”不管是什么刀枪剑戟,武器都是没有错的,也不是为了杀人才被铸造出来的,只有鄙陋的人才会觉得兵器是凶器。“他当时深以为然。 或许,是他错了。 第三十二章 晷 月光下,一把泛着血色光泽的乌黑长剑夺走了岑竹全部的目光。 真是一把好剑啊,她摸了摸剑身,与其他剑不同,她能感受到这剑的气息,一把有自己气息的剑,这剑模样倒是很朴素,剑柄也只是把之前的金丝按原样缠了回去,这就够了,她不需要一把太过花哨的剑来杀人。 ”谢谢,你真的不考虑回去吗,按你的手法,在北郡随便找个铺子都肯定能远近闻名。“岑竹对着一边的木桩试了试剑,这剑简直就是为自己而生的,她甚至能感觉到所谓的心念合一,剑即为己,她即为剑。 其实说成大白话就是,这把剑也想杀人。 ”不了,我挪不动了,不说这个了,你给这剑定个名字吧。“他不想再长途跋涉了,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再铸造兵器了。 ”你觉得叫什么好?“岑竹问在旁边一脸好奇的镜瞳。 ”我?我不知道,这不是你的剑吗,为什么问我。“她对于起名是真的一窍不通,自己的名字都是随便起的。 ”我想想啊,晷,就一个字吧。“也不知道怎么,她想到了这个字。 ”鬼,这是剑的名字?“哪有管剑叫鬼的,镜瞳觉得还是想个别的比较好。 ”不是鬼魂的鬼,是日晷的晷。“岑竹知道对方肯定是想错了,哪能叫那个名字。 “就一个字啊,改一下吧你想想,别人一喊都是什么什么来!你是鬼来!一点都没气势。” “也是,我想想,那就夜晷吧,夜晚的夜。”岑竹想着不能叫日晷,那就叫夜晷得了。 看着正观察这剑的两人,铁匠忍不住再次开口。 “最近城里来回盘问巡逻,你们白天是不是已经出不去了?” 自从对方那次带着魂骨来了以后,城里一下变得人心惶惶,也是,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不查? “还好,我们也不打算在这待下去了。” 岑竹此话不假,今夜她们要离开了,来这除了取剑,还有另一件事。 “你们打算。”话未说完,寒光划过。 铁匠的脑袋已经掉在了地上,没了头的尸体也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你去后边把那孩子也杀了,我把东西收拾一下。”岑竹让镜瞳把那奴隶也斩草除根,自己则把这屋子里剩下的刀剑全都放到灵戒里,不拿白不拿。 这个人从给自己打剑的那一刻就必死无疑,她不认为对方的嘴有多严。 看了看刚杀了自己铸造者的夜晷,鲜血在上面甚至没留下痕迹,很好,这把剑才是她应该用的剑。 “好了,成块了。”镜瞳已经解决好了那孩子, 该走了,这城里现在查的太严,再待下去也没什么必要,是时候换个地方了。 得去一个灵气充沛的地方。 现在自己离突破只差一线,必须远离人烟,看来只能循着灵气在大漠里自己找路了。 追寻灵气时很麻烦,因为周围各种各样的东西都在干扰判断,两个人只能走走停停,又遇到了沙祸,不过这次已经很熟悉了,解决起来也很轻松。 五天了,岑竹环顾四周只剩下无垠沙漠,镜瞳每天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问怎么还没到。 在第八天,终于感受到了与周围不同的灵气,岑竹扯住昏昏欲睡的镜瞳就上了飞剑,她已经抓住了这缕灵气,这次绝对能找到。 慢慢的,眼前出现了一抹和周围格格不入的色彩,蓝色,她已经很久没看到这种湖蓝色了。 “到了,终于到了!”镜瞳激动的差点没从飞剑上掉下去。 这地方是一片绿洲,中心是一片湖,郁郁葱葱地长着无数植物,如同沙漠里的天堂,岑竹落地以后摸了摸树干,是真的,她一开始还以为是遇到了幻象。 镜瞳已经跑到树林里撒欢去了,被她的欢呼惊飞的鸟雀叫成一片。 这里怎么会有一片绿洲?岑竹感受了一下,这的灵气比宗门里还要充沛,她总觉得有什么在引着自己往这里走。 穿过树林,拨开人高的灌木丛,眼前出现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土房。 这怎么还能有房子?? “镜瞳,过来。”岑竹一呼唤,镜瞳立马就从树上窜了下来,手里还拿着一只刚逮到的鸟雀。 “这还有人住?”镜瞳也不理解了,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难道还有人在这自给自足地生活? 没有人的气息,岑竹一脚把门踢开,灰尘顿时弥漫开来,看来已经很长时间没人使用了,屋内也没什么东西,只有一张石床,一个桌子和两把椅子,上面的土都积了厚厚一层。 什么人会在这里建房子? 正想着,有一张纸从天花板上悠悠飘下,岑竹刚好伸手接住。 她定睛一看,已经泛黄脆弱的纸条上只四个字。 “终于来了。” 只四个字,就把岑竹吓得愣在了原地,这里的人早就离开了,可这人在离开前就算到了这里在自己离开后会发生的一切。 有人在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前就知道了自己要来。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所谓命运,自己以为的挣脱原来也是命运早就安排好的,一切都早已注定。 “这里有妖物,而且不少。”镜瞳从后面跟了进来,她刚才就是在分辨这些妖气的来源,很多几乎围着这里住着无数的精怪。 “我知道。”岑竹也早就感受到了,这地方一看就有问题,不过她也不怕那些妖物就是了。 管它命运怎么说,自己还是该怎么做怎么做。 把纸条扔到一边岑竹把棺材从灵戒里拿了出来,该突破了,正打算坐进棺材里,镜瞳却惊呼了一声。 “我来过这!” 什么? 她又从棺材里站了出来,“来过这,你确定?”要是在扶风国,镜瞳说自己来过哪,那倒是正常,毕竟她还是一面铜镜时肯定跟着作为她主人的那个修士去过很多地方,可现在这是在沙漠里的一个无名孤宅,要说来过也太巧了吧? “真来过,我对这屋子有印象,怪不得一到这就觉得熟悉。”镜瞳摸了摸周围的墙壁,她的记忆还是很遥远,模糊不清,她只记得主人也曾经带着她来过这里,可惜也只记得这些。 在那如同隔着一层纱的记忆里,主人好像笑了笑,在这里做了什么事。 她循着模糊的记忆摸到了那张桌子,然后蹲下身去敲桌子下的地面。 “我记得主人把什么东西放到了下面。”摸到桌下后她干脆伸手把地板砸破了个洞,岑竹也凑过去看。 地板下竟然真的有一个木匣。 “等等,这屋子是你主人的,那那张纸也是她贴的,这盒子也是她放的。” “万一她想杀了我怎么办?” 一个有这种能力的人要是想杀了自己还不如轻而易举? 她能感觉到这木匣里有灵力翻涌,但是这就更诡异了,就好像有人在推着自己往这条路上走,而自己根本看不到对方。 “她杀了你做什么?”镜瞳不觉得两人有什么可冲突的地方,更何况对方早就不在这世界了。 岑竹不再回答,只是对着地板下的木匣发愣,她在想到底要不要打开,要不要再赌一把。 既然一直走到现在对方都没有真的想要害死她,那这次也应该不会出事。 畏手畏脚不是她的风格,岑竹剑尖一挑那早就锈蚀了的锁便落到了地上。 岑竹已经做好了立马飞走都准备才慢慢打开木匣,还好,没有什么东西突然飞出来攻击她们。 里面只有一团,血水? “这是什么东西?”岑竹看着这团悬浮在空中不断滚动的血水有点懵,这东西在这待了不知道多少年,竟然没有干涸。 “我闻闻。”镜瞳凑上去就要闻,被岑竹一把抓了回来,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凑上去也太冒险了。 “有点,有点像是麒龙血?”镜瞳在脑子里比对了半天才找到一个类似的东西。 麒龙早就在这世间找不到了,几百年前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如果这真是麒龙的血,那这匣子起码是几百年前放在这了。 “麒龙又是什么东西,算了,说了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有用吗?”岑竹总觉得自己很想摸一下这东西。 “有用啊,麒龙就是因为太有用了所以才被修士们杀绝种的啊!”镜瞳当然不需要这种东西,但是人类修士却很需要,他们在很久以前就争抢麒龙的骨血,因为抢的太厉害,没过多长时间就绝种了。 “硬生生杀绝种的啊,真行。”岑竹只觉得可笑,所有人都去抢这东西和所有人都没抢有什么区别,还不如让其他修士去抢,然后自己把其他修士杀了,这样说不定这麒龙还能剩下几只。 要试试摸一下吗?虽然心里还在犹豫,可自己的手已经伸了过去,镜瞳看到这情况赶紧去扯,这东西哪是这么拿的啊?!刚才还说自己鲁莽,到底谁鲁莽?!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岑竹刚觉得摸到液体,下一秒液体就不见了,紧接着手掌开始燃烧,对,她的手直接被点着了。 红色的火焰快速向上蔓延,镜瞳正打算扑灭时,一根燃烧着的胳膊掉在了地上。 岑竹直接把自己胳膊砍了下来。 镜瞳看看胳膊又看看岑竹,不是,胳膊怎么说砍就砍啊,虽说还能再长出来,这也,这也太。 重新长出来的胳膊和以前的胳膊没有区别,岑竹意识到自己忘了问怎么用,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镜瞳,这东西怎么用啊?” 好吧,被震惊到了的镜瞳努力让自己别表现出太夸张的表情,“其实你可以用一个什么动物去接触,然后得它被烧死了再把它吃下去。”总之不应该直接去摸,对方的胆子有时候确实太大了。 原来不能直接接触,岑竹看了看躺在地上血淋淋的胳膊,它已经被烧干了。 这不就是媒介吗?她直接把胳膊捡了起来,然后放进了嘴里。 “你干嘛啊?!”镜瞳感觉自己每天都在被惊吓。 “既然胳膊已经烧了,那干脆吃了它不就行了?”岑竹不知道对方怎么一天天什么都惊讶。 有点干巴,有点硬,但是口感还算可以,可能是因为毕竟不是一般的火焰烧的。 吃自己的胳膊还真是挺新奇的体验。 她还想再琢磨一下味道,可“咚”的一声以后就躺在了地上。 镜瞳没想到突然发生这种变故,不应该啊,书上没说会昏迷啊,她急的围着岑竹团团转,用了各种方法试图叫醒对方。 没用,她还是闭着眼一动不动,只是周围的灵气却快速向她靠近,仿佛岑竹整个人就是一个旋涡,把周围的一切都掠夺了过去。 眨了眨眼睛,岑竹觉得有点干涩,她伸手揉了揉,却发现手上的茧子不见了,对了,她刚才把那只手砍下来吃了。 周围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黑暗。 “镜瞳?”她呼唤了一声,没有回音。 这又是到了哪? 她试探着往前走,没有光线但是她却可以看清楚自己,穿着那身古怪的衣服,摸了摸脸,没有五官。 没有五官?? 岑竹又赶紧确认了一遍,确实没有,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张面皮,眼睛鼻子全都不翼而飞。 就在这时,一阵热浪袭来,她下意识挡住了眼睛,不,是本来有眼睛的那个部位。 再放下手臂,一切又变了样子。 她看到周围密密麻麻的全是和自己一样的“人”,她们的尸体构成了地面,远远的地平线有一个人朝自己走来。 她穿着和她们不同的衣服,一边走一边笑,好像很满意这里的环境。 等走近了,岑竹也看到了她的脸,那张熟悉的脸。 来人是岑竹。 等等,她突然意识到了不对,自己才是岑竹,对面怎么会是自己? 可那人就是长着岑竹的脸,身高胖瘦也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对方穿着一件像是用黑发构成的衣服,有些像镜瞳一开始的穿着。 “你好。”对面说话了,连声音也一样。 “你是谁?”岑竹警惕地看着对方。 “我是岑竹。”那人一直笑眯眯的。 “我才是岑竹。” “你怎么确定你才是?”对面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不急不慢地又往前走了两步。 “我才是岑竹,我在几千年前就是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脚下的尸体们。 “你才活了多少年?” “你看看,你和她们一样,你们都不是岑竹。”那人摇了摇头,好像在为对方的愚笨叹息。 “你太蠢了,像你一样蠢的我见过了几千万个,你们都说自己叫岑竹,唉,朽木啊。”那人的眼睛阴恻恻的,让人感觉有些害怕,好像对方不是人,而是某种拥有人形的恐惧。 “不过没关系,没关系,你们能走到这里就证明还算是合格品,勉强合格,我不会允许名叫岑竹的残次品出现。” “想知道给你们安排了怎么样的命运吗?”那人笑着一把抓住了岑竹的脖子。 “你知道一个合格的角色应该走到什么时候下场吗?” 她的身体鼓动扭曲着,好像什么东西马上要冲破这副皮囊,眼睛中又出现了眼睛,瞳孔中又出现了瞳孔,她的声音不再像正常人类,而像是很多人声线的结合。 她在高呼着。 “命运啊,可悲的命运啊!!” 岑竹想挣扎,可手脚都不停使唤,她只能感受到对方的手在收紧,自己已经无法呼吸。 随着清脆的一声。 她死了,成为了这片尸体大地中最新的一员。 “岑竹!” 猛地呼吸到空气的岑竹差点没把自己呛死,看了看周围,还是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房子,镜瞳坐在自己旁边,脸上全是血。 “怎么了这是?”她赶紧看了看对方的情况,还好,没受伤,环顾四周,竟然躺满了各式各样的尸体,自己和镜瞳就在这片碎尸中央。 镜瞳一下子抱住了自己,号啕大哭,她说已经在这守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幸好周围的妖物都不如她强大,这才能守住岑竹不被这些东西啃食。 对方一开始还有呼吸,就像睡着了一样,可也不知道是哪天,她突然发现岑竹没气了,再一探,脉搏也没了,差点没把她吓得直接昏死过去。 她相信岑竹没死,也不敢随便挪动对方,就继续守在这里,那些妖物她来一个杀一个,看着外面无数次日升日落,镜瞳第一次开始不确定了,她不确定岑竹还是不是能醒过来。 岑竹是不是已经死了? 毕竟作为一个人,没了呼吸脉搏,连体温也没有。 可对方没有腐烂,而且对方之前也没有体温,所以她坚信没有腐烂就还有希望。 其实哪怕是岑竹腐烂了她也能说服自己这不代表什么,然后继续等。 好像自己早就习惯了等待,没有尽头的等待,究竟是什么时候习惯的? “这是过了多久?”岑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没断。 “不知道,起码两个月吧。”镜瞳抹了抹泪,把脸上手上的血冲干净。 “我睡了两个月?!”她还以为自己最多也就昏了几天,两个月,自己都快得赶回宗门了。 “我也不确定具体是多久,这是估计的时间。” 再一感受,自己已经突破了,什么情况,在梦里还能突破?虽然只是勉强够到元婴的边界,但也确实不再属于金丹,这也太突然了。 一共三个大境界,如今自己已经到了第二个大境界都最后,只要再往上,就该进炼神返虚的境界了。 不,也不能说突然,毕竟实际上已经在这里待了这么久。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五官还在,和梦里不一样,可总感觉触感不太一样。 “奇怪… …” “那个,你的半边身体,好像,裂开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镜瞳见对方摸索,掏出了一面镜子。 镜子里的“人”,已经完全看不出来是人。 第三十三章 裂隙 那镜子太小照不全,岑竹直接凝出一面一人高的镜子,她贴近镜子,试着去摸自己的脸。 触感还是人类皮肤的触感,但比上次冻死出现的尸斑还离谱,好像一个摔碎的陶瓷制品,裂隙爬满了半张脸,自己的手臂也是,好像已经碎了又强行拼凑起来似的。 而且无法愈合。 一半还是人,一半成了破碎的瓷片,这要怎么办,她试着用那双布满裂隙的手去拿剑,没有任何问题,很灵活,甚至用法术的时候比另一只手还要熟练,就好像是嫁接了另一个更有经验的修士的手。 只能先用法术伪装了,反正自己也是穿长袖,除了脸需要小心处理外也没什么很严重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镜瞳担心是因为自己看书看错了才导致对方成了这副样子。 “这有什么,你不用老怕自己犯错,就是犯错也不算什么。”岑竹手指对着脸比划了半天,过了一会,一张完整的面皮就代替了原本破碎的脸。 就算是对方说错了她也不觉得有什么,错了就错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要说怪也应该怪自己没看过几本书什么都不知道。 更何况现在确实已经成功突破了,就是脸啪叽一声掉地上她也得说掉的值,掉的好。 “你说,要是有一天我和你主人打起来了,你帮谁啊?”岑竹突然想开个玩笑,要真有那天镜瞳帮谁都无所谓,因为自己肯定会输。 “帮你吧。”这问题真把她难住了,搁那思考了半天才下定决心。 “闹着玩呢紧张什么,帮你主人,因为你帮不帮,我都得死,还不如赶紧投诚。” 结果因为这话镜瞳不搭理她了,不是以前的那种不搭理,这次是真把她当空气了。 “你说咱俩不会迷路吧?” “回去以后要不要还从璞瑶那条路上走?” “怎么不说话,这么生气?” “吃不吃肉,我把胳膊再砍一条下来给你。” “对不起,能不能原谅我,求你了——” 她还打算再软磨硬泡一会的时候,身上带着的一个符箓突然开始发烫,这是走之前师傅扔给她的,说需要回来的时候会用这个通知。 “该回去了镜瞳,到了北郡你就得回灵戒里了。” 对方还是不说话。 没办法,只能先这样了,一回北郡,岑竹只感觉空气都干净了,可能是因为没有沙子也可能是因为心理作用。 镜瞳自己在前面走,岑竹在后面,她看着对方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正想再凑上去讨打,却发现有人快自己一步。 “这位小姐,不知道能否赏脸让在下认识一下?” 哪来的癞蛤蟆? 岑竹冷着脸站在了镜瞳的背后,不知道的估计以为她是镜瞳的护卫,很遗憾,这人明显就是不知道的。 “不想认识。”镜瞳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表情变化,自己根本不认识他,这人从哪窜出来的? “姑娘,在下…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抬了抬手就被按到了地上。 这姑娘的护卫好生厉害,就是宫里的御卫也没这人的压迫感强,冷着张脸也太唬人了。 “我没恶意,只是一时唐突了,抱歉!”他晃了晃自己的腰牌,对方却皱了皱眉,什么意思,难道不认识? “我姓卫!”他还想继续解释,刚才被甩开的侍卫们就赶了过来,一看自己主子让人压住了立马冲上前去。 就这几个人也敢和自己叫板,岑竹直接把这说什么自己姓卫的人踢到一边,一脚就把冲的最前的侍卫踢到了远处,大街上杀人在北郡不太可行,她不准备拔剑。 “停停停,干嘛啊,上来就打人家?”没想到那男人又挣扎着爬了起来,还直接挡在了侍卫面前,有意思,这人知道侍卫不是自己的对手,嘴上训斥自己却挡在了那边。 “姑娘,在下卫初霁,看姑娘身手了得,刚才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先给你道歉了。”要是让宫里的人知道了他们这群皇亲国戚跟别人说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得把他们气死,不过卫初霁是不太在乎这些口舌之事的。 自己只是看到美人控制不住上去搭话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幸好自己选了北郡这条路。 移步到茶楼上的三人依旧气氛尴尬,镜瞳只跟着岑竹,看都不看这男人,岑竹更别说了,那脸冷的能冻死个人。 “不知道两位是哪个门派的修士?”卫初霁看出两人不是普通的习武之人,起码刚才动手的那个不是。 “洞玄宗,您又是?”岑竹看了看眼前的茶杯,却始终没拿起。 “在下不是哪个门派的修士,只是路过此地。”卫初霁的确是路过,他正要去锁仙宫请人出山帮忙,洞玄宗没记错的话是他的堂弟去。 看来得联络一下那位堂弟了。 不过现在自己还是得先去锁仙宫。 “如果两位不介意的话,能否告诉在下两位姓名?” “为何?” “这个,暂时还不太方便… …” “那我们也不太方便。”岑竹直接拒绝了这人,能看出来,带着一堆侍卫而且出事后第一反应是拿能证明身份的腰牌,肯定是靠山够硬,身份够高,一说出来就能让人停手。 但是这关她什么事。 这人应该庆幸自己是白天碰到的,要是晚上现在他的尸体要和那堆侍卫的尸体一起压在某个墙角了。 一直到太阳快落山,这人都一直在纠缠不休,一直想问出名字,岑竹已经快受不了了,太吵了,镜瞳被恶心的都愿意和她说悄悄话了。 看在促成镜瞳原谅自己的份上,先不杀这蠢人了。 这人终于放弃后岑竹拉着镜瞳就冲了出去,她们还得赶路,那符箓发烫就证明师傅已经在叫她赶紧回去宗门了,在路上耽搁久了可不好解释。 “我不想回你那个宗门。”镜瞳踩在飞剑上的时候忍不住叹气,那地方太憋屈了,什么都不能做,整天练剑,修炼,她最讨厌这种日子。 “我也不想,也不知道师傅是怎么想的,他打算什么时候对我出手,到时候我得怎么办,一回到宗门事多的累人。” 岑竹光是想想自己师傅那张老脸都发愁,对方比她见过的世面多得多,要是想算计自己肯定能让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次回去,不用说都能猜到,肯定需要自己当借刀杀人的那个刀,也是,自己都练邪门功法了干点脏活没什么新鲜的。 一入山门,岑竹就直奔鹿闻阁,师傅应该就在这里,看了看周围,又来了新弟子,挺好,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岑竹,回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回师尊,弟子岑竹已到。”岑竹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低头站在台阶下。 “现在你可真是我最优秀的弟子了啊,现在宗门中的剑修弟子,也就你修为最高,也最聪慧。”台阶上的白发老人越说,岑竹心里就越没底,现在夸自己肯定是为了一会提条件。 “现在叫你回来,是掌门即将飞升,这也是宗门的大事,你作为我的亲传弟子,也该回来。” 亲传弟子?什么时候的事? “师尊,弟子愚钝,恐难承师尊衣钵。”她干脆跪到了地上,当然,这只是走个流程,做不做亲传弟子哪里是自己说了算的事。 老人笑了几声,慢悠悠地走了下来,拍了拍岑竹的肩膀。 “切勿妄自菲薄,你的天份和努力,为师都看在眼里,若是再等些时日,只怕要让其他弟子难望项背了哈哈。” “只是不知道你的志向何在,唉,不过也不急,你还年轻,还有选择的时间。” “对了,我听说,你和丹修弟子关系甚笃?” 听到这,岑竹没忍住咽了下口水,她知道自己现在说的一字一句都至关重要,必须谨小慎微。 “同门之间,关系都差不多,弟子只是不敢与人轻易交恶罢了。” “不用紧张,为师也只是猛然想起,你所在的缥缈峰和阵修的越云峰距离很近,为师还以为你会和阵修更为要好,不过你们这些弟子之间的事,做师傅的也不随意指点。” “看你修为又有所精进,不错,为师果然没有看错,你的心性最好,最为坚定,这一点在修道时最为重要。” 退出鹿闻阁,岑竹沉默着踏上飞剑。 看来这宗门要换天了。 回到缥缈峰,岑竹只是清了清屋内,就转身离开去了阵修的越云峰,真是要命,看来丹修长老和剑修长老不是一派啊,阵修这边自己虽然也有认识的人,但确实没有和许泽兰那么熟络。 果然遇到了阵修的大师姐,岑竹记得对方,沉默寡言而且很厌恶争斗,两人交集不多,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聊天了。 “沈师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岑竹。”女人点了点头,眉目间笼罩着一层淡淡愁云。 “我听说了,你成了长老的亲传弟子,不出意外应该是关门弟子了。”她永远都是这副不喜不悲的样子,或许真正的修士就该是这样。 “是,机缘巧合罢了。”岑竹叹了口气,此话不假,若不是现在突然洗牌,她哪里能说成就成了亲传弟子。 “没有什么机缘巧合,一切都是你应有的。”她看向已经许久没见的岑竹,对方的眼神更加淡漠了,很好,这是对的,修道修的就是人性。 但是自己看不到对方的命数了,原本能看到的向上升起的金色细雾,这次却不见了。 空空荡荡。 人不可能没有命数,对方肯定是有了什么法宝,也好,遮住命数省的在外遇到命修被一眼看破。 “没事,你不用担心,师傅已经找过我了,我只是太懒,如果需要我,随时来找。” 沈师姐给自己的感觉更像一个已经成仙的人,她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不介意,看不出来有任何欲望。 岑竹知道对方意思,拜别后回到了自己的那个茅屋。 “你师傅什么意思?”镜瞳感觉这茅屋都快成自己家了,太熟悉了。 “掌门飞升,肯定会有人成为新的掌门,很明显,不止一个人想,我没猜错的话,现在宗门里应该有两派,丹修长老在另一派,我师傅和阵修长老在同一派,这两派现在正想着争一把呢。”岑竹躺到了床上,她很厌恶这些屁事,争来争去,不是她不喜欢高位,是夺得高位的过程太累,要是体力上的累也就算了,问题是全是暗里较劲,她最不擅长的就是暗里较劲。 “你也想当掌门?”镜瞳虽然不理解为什么都要争这个东西,但是岑竹以前也一直争好东西,那是不是这个也要争? “不想,事太多,想想都烦,还得提防着一堆弟子,小心点别让他们太厉害,也别太不厉害。”岑竹又坐了起来,现在休息还太早,还得继续努力,但是她的目标不是当什么掌门,无聊,她只想追求绝对的强大,力量上的强大。 她想要的是能直接以力破巧的强大。 于是日子又开始重复,修炼,练剑,再修炼,再练剑。 岑竹一直打听着掌门飞升这件事,据说最迟也就这月末,在月末以前,两边肯定会装作一副你好我好的样子,等掌门一闭关,两边估计就得打起来了。 果然,掌门闭关当天,岑竹的房门被敲响了。 来人是一位没见过的修士,岑竹一开门对方就赶紧行礼,举手投足对她是要多尊重有多尊重,要不是自己还在缥缈峰,她都得以为自己成哪个长老了。 肯定是有求于我,岑竹对这人没有印象,那就说明这人起码不是之前就闯出名堂的同门,而且绝对不是剑修,双手细皮嫩肉的,面如冠玉,皮肤白皙,一看就是好吃好喝供出来的弟子。 想了想会这样对弟子的,岑竹认为这人应该是法修长老派来的,果然,对方一开口就是自报家门。 “在下法修周云川,见过岑师姐!” “不必多礼。”岑竹把眼看着就要把腰弯到地下的法修赶紧把他拽了起来,搞什么这要是让别人看见还不得背后说自己欺压师弟。 周云川进来后直奔主题,拿出了一张卷轴递给岑竹,他来之前师傅可是说了这人的能力,说要是对方拒绝了就让他死皮赖脸。 “岑竹不是很难说话,你好好说,她会答应。” 这是师傅的原话,可一进来他就感觉这人和说的不太一样,有种压的人喘不过气都感觉。 他只能想着赶紧说完赶紧走,这卷轴是师傅自己搜罗到的法宝,光从这个就能看出来有多重视这个岑师姐,搞的他压力更大了。 “这是什么?”岑竹看着这做工精良的卷轴假装不解。 这是来挖墙脚来了。 “师傅说岑师姐你这一直都素净,掌门飞升是喜事,也该添点东西装饰。” “原来是这样,麻烦你替我谢了韩长老,我都忘了这事了,改天一定去韩长老那拜访。” “是,师傅也这么说,说您修行甚笃,向来不注意这些琐事,法修弟子们都习惯了热闹,总是还没怎么就开始置办东西了,让我们都学着您。” “难为韩长老还记得我,到这时候还来帮我添置东西,真是关怀弟子,难怪掌门看重,我以后可得向韩长老学着点。”岑竹笑着站起身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没想到这人直接被吓的打了个哆嗦,真是没用。 “师弟你真是了不得,才进这宗门没几年吧,修为就已经相当不错了,法修真是人才辈出啊。” 话已传到,周云川找了个借口就慌忙离开了,出门的时候还差点绊倒在门槛,岑竹在心里暗笑对方丑态百出,也不知道是哪个贵族塞进来的废物。 等对方走远,岑竹立马打开那卷轴观察,上面栩栩如生地画着几只禽鸟嬉戏的画面,可惜,她摸了摸这画。 镜瞳从一边飘了出来,她也摸了摸这画,没什么特别的,上面的鸟倒是有点眼熟。 “这鸟好像是。” “是蔽头雀,很漂亮对吧。”岑竹说着把这画又拿远看了看。 好啊,蔽头雀好啊,百姓都说蔽头雀是富贵的象征,因为有那一圈金光色的羽毛。 可惜这种鸟不太聪明,几乎每年都有因为领头的鸟失去方向最后一群鸟冻死在雪里的情况。 这画里的蔽头雀们在腊梅枝上叽叽喳喳,腊梅上的雪都因此抖落下来。 好,真是一幅好画,岑竹直接把这画挂在了墙上,别说,还真挺合适,她刚才探查过了,就是一幅普通的画,没什么特殊效力。 何况对方的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自己也没必要装糊涂。 看来是要开始了,她也有些好奇,到底谁能继任掌门的位置,她不喜欢任何一个长老,不,应该说她不喜欢这宗门里的任何一个人,所有人她都厌恶。 所以她也不想去帮助任何一方,她只想让两边都难受,没人心意顺遂她才快活,要让所有人都不如意,就得想另外一条路。 “你说这宗门要是没有掌门会怎么样?” 听到这话,镜瞳疑惑地想了一会,她只知道掌门就是最大的管事人,那没有掌门,底下的这群人应该会变乱? “是不是会乱糟糟的?” 岑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想看看到底会怎么样。” 第三十四章 亲传 洞玄宗掌门的亲传弟子是个法修,而且还是个资历不算老的法修,如今掌门他马上就要离开,自然有不喜欢这位亲传弟子的人站出来和他竞争这位子。 大家都知道会乱,可没想到会这么乱。 “唐长老出事了!”当一个弟子跌跌撞撞地给剑修弟子们报信时,他们的师父已经死了。 按理说到了这个阶段的修士没那么容易被杀,但对方也确实殒命在了自己的洞府,而且原因还是离谱的走火入魔。 岑竹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走火入魔,真是个好理由,她亲眼看着这老头倒在地上,亲眼看着他七窍流血而亡。 那法修长老给的东西真是好用,对方也是真舍得,随手就扔给自己一个弟子的手掌当信物好让自己求见师傅。 可惜这位法修长老也真是想的简单,还真以为自己会去,她只是分出了一缕神魂依附在一个伪造的身体上,师傅一死,她也立刻离开了那洞府,在自己送毒的时候她还特意跑到了人多的地方,这样即使对方咬定自己去了那,想让自己当替罪羊也行不通。 好累,这种事真的好累,就不能大家都简单点约个时间在山门那互砍吗,谁撑到最后谁当掌门,整天搞这些弯弯绕绕,真是要把人折腾死。 师傅死了,所有的剑修弟子一下子群龙无首,乱作一团,有跑到洞府那求见的,有想去找掌门要说法的,岑竹不属于任何一种,她属于在茅屋里躺尸的。 杀这老不死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对方压根没把自己当什么亲传弟子,他也把自己当刀,自己现在还拿着对方给的毒药,毒掌门的药,可没想到机关算尽最后高兴的太早,忘了这个徒弟根本没受过自己的好处了。 整个洞玄宗,没有哪个“亲传弟子”住在岑竹这种地方,屋子里几乎家徒四壁,要什么没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住的是个外门弟子,十几年了他都没想起来给这个徒弟一点好东西,到最后了发现除了对方以外没弟子最适合当那把刀,又把对方揪了出来,按了个有名无实的“亲传弟子”。 那个法修长老也正是知道这点才选择来挖岑竹,郑扶光和其他的几个弟子多多少少都被自己的师傅关照过,只有岑竹,永远都是背景板,别人吃肉她能喝汤就不错了。 跟错了人,就只有冻死在雪里的份。 虽说师傅死了,但岑竹并不打算浪费对方给的毒,她在那个法修弟子的身上种了血虫,等时机成熟,她就会把毒放到对方手里,再借对方之手破了掌门的飞升大计。 修士在飞升时格外容易被影响,而且掌门似乎是提前预知到了什么,严令禁止所有亲传弟子靠近。 这是在防命中的劫数。 可惜现在宗门里没几个人能记得岑竹如今也是亲传弟子,这倒是方便了她打探情况。 每三日由法修长老向洞府确认一次情况,确认时对方会重新贴上一张符箓,对这张符箓动手比想象中容易,也可能是因为最大的障碍已死猛然放松,岑竹很轻松地就将东西混到了符箓上,等对方一走,符箓就掉落下来,阵法因此有了缺口。 岑竹就这么让那血流了进去,这东西怎么生效她不知道,她只负责放进去,师父也是这么说的,只要想办法让这血流进掌门的洞府就好。 现在她只需要等待,在自己的茅屋前一边练剑一边等待。 果然,没过多久,一股灵气冲过,掌门飞升失败跌落境界死在了洞府里。 她也跟着其他人一起去看是怎么回事,很快最有资历的一个长老就站出来说是有人设计,符箓不是她贴的,东西也不是她送的,都是那位掌门的亲传弟子负责的东西,也都是法修长老送过来的。 太顺利了,岑竹这些日子根本闭不上眼,她总在想那些人肯定心眼比她多,自己肯定会被抓住把柄,可事实是并没有,她全程甚至没有亲手摸过那符箓和放毒的瓶子,她只是在帮其他剑修整理书简。 “明日午时,斩首示众!”这是最后的判决。 亲传弟子被认为是下毒之人,没人在乎他为什么下毒,因为宣判的是另一派的人,他们要的是这人去死,不是公平公正,更不想调查掌门是怎么死的。 洞玄宗的众人聚在一起叹息扼腕,岑竹左右看了看,得了吧,都只是在害怕自己也会出事,毕竟一下子死了掌门和长老,谁也怕。 这群人为什么能成仙? 要说岑竹心里什么样的人能成仙,那也就是沈师姐那样的人,无欲无求才能成仙,可这宗门里的人心思比自己都多,杀的人也肯定不会比自己少,可是他们都认为自己能成仙。 洞玄宗上下都在商讨谁能担当掌门重任,两边僵持不下,一边虽然掌门亲传弟子死了,但也是他师傅的法修长老还在,他想当掌门,另一边虽然失去了一个支持,但抓住了对方下毒的痛点,一口咬定对方会败坏门风。 岑竹这几日就一直待在缥缈峰,也懒得去拜会这个拜会那个,她正在想接下来要去哪,好像听到了她的思考一般,山下有人求见洞玄宗长老。 如今剑修长老已经去了,这位子没人补上,但是也不能不来人代表剑修,于是岑竹就被唤了过去。 一进门就看到几人身披绮绣端坐在一边,其中一个还有点眼熟。 那个有点眼熟的看到岑竹走进来,赶紧起身行礼。 “岑姑娘,没想到又见面了。”卫初霁再见到对方显得很开心,但是岑竹不开心。 她觉得很碍眼。 “确实,没想到和你在这里又见面了。”该有的礼节不会少,岑竹微笑着行礼恭维。 对方穿的比上次见面的时候好多了,看来这次是直接带着身份来的。 那几个长老见这人认识岑竹都暗自对了眼神,他们现在不能离开宗门,要是离开了对方肯定会趁机拿下掌门的位子,要说谁走了对他们影响不大,那就是岑竹。 “岑竹,你认识卫公子?” “一面之缘。” “卫公子此番前来,是因为宫里出了事,需要宗门派人前去解决,你修为和资历都最合适,此次就随卫公子去吧。” 合着我来了你们都商量完了,岑竹在心里唾骂几人该死,却还是直接应了下来,她也没理由拒绝,自己现在只是个弟子,就是对方让自己跑到北海解决问题她也得去。 卫初霁听到岑竹能随他们一起回去,赶紧起身道谢,他想的就是把这人找过去,这些长老看起来一点都不好相与,估计一路上也没法沟通,还是岑竹这个看起来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好点。 岑竹下山后看到对方的马车还以为要坐车过去,寻思这也太慢了,幸好这时候侍卫从一边牵出两匹骏马,其中一匹是为岑竹准备的。 “我知道修道之人基本都会御剑而行,只是我没法子御剑,还得麻烦您跟着我一块骑马。”卫初霁看了看岑竹的身后,没人送行也没人跟着,之前的那个女孩也不见了。 “她不会来。”岑竹一看对方那贼眉鼠眼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是在找镜瞳,等解决完这事自己绝对要把他杀了,恶心,那双眼睛,要第一时间挖出来。 “不是,在下不是在找谁,只是没想到你们修道之人都不喜欢有随从,是在下见识短浅了。”被点破心思的卫初霁赶紧把话题岔了过去,他真不想再得罪这人了。 这两匹马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汗血宝马,速度极快,卫初霁说这是没办法的办法,自己一个凡人,做不到堂弟那样御剑而行,只能快马加鞭来回赶。 “好马不比一把好剑次,会御剑没什么了不得的。”岑竹很喜欢这匹马,鬃毛又黑又亮,有点像镜瞳的头发,而且很温驯,很聪明,她打算把这匹马留下来。 她是真心实意夸马,但卫初霁却觉得对方真是善解人意在安慰自己凡人不比修仙者低等,原来只是面冷,幸好自己因为对方的能力坚持来找了这洞玄宗。 如此赶了两天,到了第二日夜里,两人也到了宫门口。 看着这朱墙明瓦,她才想起来到底谁姓卫,当今皇帝就姓卫,原来如此,怪不得对方这么大胆在街上看到美人就挑衅。 真想把皇帝也剁了。 卫初霁带着她一路畅通,遇到人要么是认得他,要么是认得他的腰牌,总之没人阻拦,直接到了一个偏殿。 偏殿之中还站着五人,其中两人和卫初霁挂着一样的腰牌,剩下的三人应该是他们找来的修士。 这偏殿里一共四个修士,加上岑竹是两女两男。 看了看三人,很好,没一个认识的,都长的一看就不好相处,尤其是那俩男的,都快把自恃清高写脸上了。 而且岑竹总觉得其中一个男人的眉眼有点眼熟,整体很陌生,但是眉眼好像在某个熟人脸上见过。 “洞玄宗,岑竹。” 那人的眉毛动了一下。 “玄都楼,许玉翡。” 等会,许玉翡,玉翡?岑竹终于知道这人是谁了,这人不就是许泽兰的哥哥,那个很长时间都没回去过了的许玉翡吗?! 旁边的两人见状也做了自我介绍。 “白虹阁,景策。” “悬微宗,向卓栩。” 岑竹只能假装无事发生地打了招呼,她能感觉到这个许玉翡一直在盯着自己,这可不妙,许泽兰说过,这人是个天才,先天风灵根,修道是一日千里,最关键的是,这人修的是命,命修,对她来说最危险的也不过就是命修了。 所谓命修就是专修命数占卜的人,他们的功法独树一帜,岑竹也没见过他们的心法,只知道这些人仅凭一眼就能看破对方的过去和未来。 对方要是已经看出来自己过去干了些什么这事可就不好办了,她用余光去看许玉翡,对方却已经把视线转到了别处。 和卫初霁挂着一样腰牌的一个人站出来向他们解释了召集而来的原因。 原来不是宫里出了事,是隔壁国出了事,向他们求援来了。 “哪个地方?”许玉翡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也是,对方既然能算那肯定能算出来出事的不是自己这边的皇帝。 “紫阳国,使者在殿外候着呢。”他抬了抬手,一个太监立马出去唤来了一个披肩散发的男人,这人的衣物首饰都是上品,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把头发梳起来,可能他们那边的风俗不同。 “请各位随我去紫阳国看看吧,已经快要无法控制了!”那人见了几个修士就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紫阳国现在瘟疫肆虐,无药可医,再耗下去只怕是要尸横遍野,到了这份上了,他们才意识到这不是寻常瘟疫,是诅咒,是对于他们整个国家的诅咒! “瘟疫?”岑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之前和郑扶光去扫除邪气的镇子,那里的人也像感染了什么传染病,只是后来没了消息,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是,是瘟疫,你们到了那里就知道了!”使者已经急的快想伸手拉几人,他本以为扶风国的修士召集起来很快,没想到费了这么多日子,也不知道国内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次不用骑马了,这位使者也能御剑而行,只不过他靠的不是灵力,是这剑本身的法力,岑竹走之前还专门让镜瞳去把那马给偷到了灵戒里,镜瞳也喜欢这马,说血统纯正。 一进紫阳国,岑竹就闻到了一种类似于肉类烧焦的味道,看了看那三人也是如此,都在寻找味道的来源。 街道上的人们气喘吁吁,面色苍白,甚至很大一部分都成了皮包骨。 有不少病入膏肓的百姓躺在阴凉处,气息奄奄,不断咳血,其中不乏眼里滴血的人。 “这些人最后会成怎么样?”白虹阁的景策似乎是个略懂医术的法修,看了一圈病人的情况又看向领头的使者。 “双目溃烂,眼球脱落,指甲脱落,七窍血流不止而死。” 这诅咒不错,岑竹更好奇这诅咒该怎么学到了,对方领着他们一路进了皇宫,宫殿是气派,只是也不知道坐在这里面的人怕不怕自己也会溃烂流血而死。 “扶风国修士到!”随着一声高喊,几人走进了主殿。 真是了不得,岑竹看着这满殿金灿灿,只觉得眼晕,触目可及几乎全是金玉铸造,就连脚下踩的都是上好的白玉,门框上都要镶着金边。 这皇帝做的比扶风国的还舒坦吧? 可走出来的并不是这位皇帝,而是一个身穿深红色长袍和黑色罩衣的中年女性。 “国师,修士已到。”使者见对方走出了赶紧低着头退到了一边。 女人目光凌厉,不怒自威,岑竹看出对方是在打量他们,国师这位子她也听说过,能爬到这个位置说明这人绝对手段了得,能力超群,绝对不能随意对待。 “吾乃紫阳国国师,祝柯,辛苦各位远道而来。”祝柯没想到来的是一堆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的修士,她知道修士们都不可凭外貌判断修为,但这几个明显就是宗门中的弟子,也是现在的情况,哪里请的动那些长老。 “诸位也看出来了,现在紫阳国民不聊生,还请各位尽早找到瘟疫源头,也是解救这无数无辜百姓。” 好好好,又扯上百姓了,岑竹也只能跟着众人行礼离开,去往作为住处的偏殿。 “怎么不见你们皇帝?”另一个女修士向卓栩感觉十分奇怪,领着他们去了大殿,结果最后又不见皇帝,难不成对方也病了? “陛下他不轻易面见外人,都是国师代劳。” 不轻易见人?那就更说明有问题了,岑竹躺在床上让镜瞳也出来躺到了一边。 “这床真软。” “我也觉得,皇宫里的人吃的用的就是好,哪怕外面的人都快死了人家过的也是神仙日子。” 岑竹不是讨厌压榨下层的人,她只是讨厌自己不是压榨的人。 她觉得其实大家也都是这样吧,穷人讨厌的不是有富人,而是自己不是富人,富人也会讨厌穷人和更富的人。 人就是这样永远不会满足,欲望就是一切的源头。 没一会那几个人就打算出去探查情况,岑竹也只能跟上去,她是真有点怕那个许玉翡,怕对方一言不合就点破她的伪装。 不过现在对方倒是没再表现出什么,她也就装作无事发生。 这些病人确实是邪气入体所致,不,不应该说是邪气,应该说是幽冥之地的鬼气,按理说这种鬼气只应该存在于冥府,就算出现在人间也只会留存很短时间。 可现在几乎整个紫阳国都被鬼气围绕,活人接受太多死人的气息自然会出问题,而出问题死去的人又会产生更多这种鬼气,如此循环往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虽然知道瘟疫是什么引起的,可怎么破解还是个问题。 “鬼气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应该是有地方出现了和冥界连通的门廊。”向卓栩认为应该去查这门廊在哪,只要封住鬼气来源应该过不了多久还滞留在人间的鬼气就会消失。 “那使者说是诅咒,必然不是空穴来风,他们肯定早就发现了什么。”许玉翡觉得应该调查事情起因,还要回皇宫里仔细问问这些宫人和那个国师,诅咒必然是有施咒方,要抓住这个施咒人。 幸好人数刚好能分成两路,两边都可以坚持自己的想法,就这样,向卓栩和景策往城外去,岑竹和许玉翡往宫里去。 第三十五章 傀儡 其实岑竹不太想和许玉翡一路,但是让别人和他一路她更怕俩人一串通暗算自己,最后还是咬咬牙说自己也觉得想先查起因。 第一个问题就是怎么见到那个“不轻易见人”的皇帝,一开始他们还想找之前的那个使者,却怎么也寻不到对方,没办法,只能直接去往大殿。 站在门口的宫人果然拦住了他们俩。 “我们想求见陛下,事关瘟疫。”许玉翡在前,目光刺的那宫人有些害怕,却也不敢让开。 “今日时辰已晚,您们明日再来面见陛下也不迟。” “今夜你知道城外会死多少人吗?” 要是换岑竹估计就答应着回屋明天再来了,但许玉翡没这么好打发,他还记得城外的那些病人,他们可等不起。 真不愧是许家的孩子,岑竹在心里怪声怪气地把对方的话复述了一遍,还今夜死了多少人,说的好像他们没来的时候人就不死了一样,在这威胁人家一个看门的来了,真是侠义,最后别让她逮到机会给他来一剑。 “这,实在是太晚了,您… …” 宫人更为难了,他只是个守门的,怎么还有人跟他讲开这些了,这要他怎么回,幸好另一个宫人这时候从后面匆匆走来,在耳边低语了几句。 他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可以回去了,然后又微笑着看向两人。 “陛下今日已经歇了,明日再面见二位,劳烦两位了。” 这里的宫人都带着类似的微笑,就如同戴着统一的面具一般,在夜里看着难免有些脊背发凉。 “… …好,那我们先走了。”许玉翡听了这话也没法再多做纠缠,只能转身向外走。 今夜是月圆之夜,岑竹抬头看向天空,繁星点点,要是镜瞳能出来就好了。 “你觉得这地方是怎么回事。”前面的许玉翡突然停了下来,问了这么一句。 “这里,这的皇帝看起来真够奢靡的,用的东西也太浮夸了。”对方不点明问的是什么岑竹也就装不知道。 “我是说诅咒和这皇帝的关系还有那个国师。”他能看出这国师的命数飘摇,只怕是未来的这段时间过的不会轻松,至于那始终没有露面的皇帝,他有个猜想。 “诅咒想必是跟他们有关系,应该,就是他们惹的麻烦。”岑竹顺着对方的话头把猜想说了出来,对方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明日午时之前,在大殿前碰面。” 看着留下这么一句话就匆匆离去的男人,岑竹感觉脸部肌肉有点不受控制。 “装什么装,早晚砍了你。” 第二日巳时两人便都到了殿外,宫人依旧守在紧闭的门前。 “在下乃扶风国修士,有关瘟疫之事需要和陛下商讨。”许玉翡的脸比昨天还冷,嘴角都垮下去了,看来吃了闭门羹是真的很不爽。 幸好这次宫人去了一趟后回来就给两人打开了门。 许玉翡一进这大殿就觉得不对劲,虽然很微小,但是他听到了某种丝线颤动的声音,而且这大殿里的温度怎么比外面还低,之前竟没有注意到。 “扶风国修士许玉翡参见陛下!” “扶风国修士岑竹,参见陛下。” 岑竹低头时想透过那厚厚的幕帘看一下这皇帝的样子,却发现幕帘足足有四五层,重重叠叠,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到对方那刺绣精美的鞋子。 “请起。”一道低沉的声音自幕帘后传来。 有什么东西在颤,虽然没有声音,但岑竹能感觉到这种微小的动作,她悄悄打量着四周,到底是哪里有东西在动。 “匆忙求见所为何事?” “回陛下,是为瘟疫,不知这瘟疫是从何而起?”许玉翡直盯着那垂下来的幕帘,不敢见他们,很有问题了。 “孤就是因为不知瘟疫从何而起才从扶风国召你们而来,怎么反倒来问孤。” 放屁,都知道瘟疫是诅咒了还硬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说实话还让他们过来干嘛,岑竹总觉得这大殿里还有其他人,可怎么也找不到。 许玉翡和这人弯弯绕绕絮叨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看来直接问是问不出来了。 岑竹决定出宫去看看,许玉翡也同意了,在这待着也没用,两人骑着马就直奔那病人最多的地方。 这也是岑竹的主意,她觉得就得从最最严重的地方入手,那地方现在已经快死人比活人多了,一见两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来都像见了救星。 扶着站起来的老人重新坐下,岑竹半蹲着开始询问对方是否还记得这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是今年三月初吧?” “是三月,就是三月才开始闹的。” 三月份,岑竹一边记下这时间一边用灵气输向这些病人,这样对方会没那么痛苦,虽然维持不了多久效果,可对方还以为自己是哪里来的神医,感动的直流泪,她也不多说,只是又去看了看那些将死之人所在的房屋。 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能看到有些已故之人的家人守在尸体旁边,他们身后还有一些没断气的。 已经死了的和马上要死的就这么待在一块。 低头哭泣的妇人正发愁该如何处理自己父亲的尸体,却不想一双手搭了过来,这人一手拍拍她的背,一手放到了尸体上。 很快尸体就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晶。 “我是扶风国来的修士,你父亲这样还可以多放些日子,你也能有时间找地方让他入土为安。” 岑竹悲悯地看着对方,按住想要起来道谢的几人,让他们继续守在亲人身边。 看着对方在这苍蝇乱飞的屋子里帮忙处理好尸体的许玉翡也有些迷茫了。 他看不到这人的命数,但能感觉到这人透着一股凶气,还以为这人应该恶行累累,难道真的是自己看错了,错怪了对方? 实话实说,他们这些修士都太讲究,就是许玉翡看到这些人第一反应也是离远点,更别说伸手去拉了。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将普通百姓和自己分开了? 之后两人又去了城门的守军处,岑竹拿出了两箱药草丹药,这些东西治不了这的瘟疫,不过也能让人体力恢复快些,让他们能有点精神,也算是对这些人有用。 看到有人来送东西,那些士兵还以为是宫里来人特意关照他们,可出来才发现这两人的衣着穿戴都不像本地人。 “我们是扶风国的修士,你们见过的,昨日才来的那几个。”岑竹说完从怀里掏出了那使者一开始给的腰牌晃了晃,对方果然认得这腰牌,立马就要请对方坐下,但岑竹拒绝了。 “我们就不坐了,还要去其他地方探查瘟疫情况,这东西你们拿回去吧,都是些让人恢复精神的药草丹药,若是担心有问题,我可以给你们尝一下。” 他们哪能让对方觉得自己怀疑,更何况压根没其他人来问过他们情况,只有朝廷时不时来个命令让他们看紧那些逃难来的百姓,对方是第一次来给他们送药草的人。 “辛苦了,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解决瘟疫。” “对了,二月份的时候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我们刚来,实在是不熟悉?”岑竹看了看这几个士兵的状态,看来是都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二月份,二月也就是祭天了,别的好像也没什么。” “祭天?”许玉翡也站了过来,三月份就出问题确实应该问一二月份的事。 “你们刚来不清楚,陛下每年二月都要祭天,祈求紫阳国这一年风调雨顺。” 结果这次风调雨顺没求来,倒是求来了瘟疫天灾。 “我觉得这祭天有问题。”和对方告别,离开城门后,岑竹示意许玉翡和自己一起去往那祭天坛。 祭天坛是前朝搭建的,每年祭祀之前都会进行翻新维修。 这东西和两人想象的不太一样,并不是一个台子,而是一处台阶,台阶下摆着一个巨大的丹炉,上口敞开,两人踩在剑上浮在空中,看了看这台阶的材质,也是玉石的,上面贴着用金子刻的浮雕,其中嵌着宝石玛瑙,确实很有这皇帝的风格。 “这丹炉里有东西。” 扒在外面,岑竹拨了拨里面的黑灰,里面有一部分是轻飘飘的,好像絮状的东西,比其他东西密度更小,更细。 “这里面有符纸。”她一眼就看出来这些灰是烧了的符纸,刚才问过了说这祭天用的是奴隶和猪牛羊鱼,没说有烧符的惯例。 可惜一切都烧成了灰,现在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符。 “一个皇帝,会祈求什么?” 长生不老,万世为皇。 而这些东西是需要换来的,任何事情都要讲条件,要想有这种福受,就得有人承这种灾祸。 就在两人围着丹炉琢磨时,之前去调查瘟疫开始地点的那两人也回来了,只是面色不虞,看来是不太顺利。 向卓栩叹了口气,他们本想着去城外最严重的地方去看,可去了才发现那地方聚集的是各地逃难来的百姓,问来问去说哪的都有,都说自己那是最早出现瘟疫的地方。 时间都差不多,莫非是同时出现的?可那样到底该有多少个口子通向冥界? “这不可能是意外,肯定是有人和鬼族提前做了约定。”景策敢肯定是暗中有人做了人命交易,把这些普通百姓的命兑了出去让他们替自己受苦。 几人又一同去城外找了一圈,没法确认第一个地点,只能无功而返,他们也效仿岑竹的样子帮忙处理了一些尸体,毕竟光是堆在一起的尸体时间久了都得引发不小的疾病。 回到宫里,夜里岑竹觉得无聊,就带着镜瞳溜出去逛,两人都没来过这种地方,只记得这高墙红瓦都新鲜。 “你说这里面住的人都不会迷路吗?” “我感觉一开始应该都会,迷路次数多了也就记住了。” 镜瞳飘到了墙沿上,她看着这地方一层又一层的红墙和大门只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这地方一点也不适合住人,她一点也不喜欢这地方。 “你说要是。” “羽儿?”一道女声突然传来,镜瞳立马缩到了墙对面。 岑竹转身发现是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女子,正提着灯笼在找人好像,刚才自己太放松了竟然没注意到有人靠近,都看到了也没有不打招呼的道理,她只能假装是在赏月然后发现对方走了过去。 “扶风国修士岑竹。” “俞云舫,是,妃子。” 没想到突然遇到的这人竟然就是那个神经病陛下的妃子,岑竹有些好奇对方是否知道那人做的事。 “刚才见您好像在找谁?” 羽儿,对方大概是在找人。 “是,小子贪玩,甩开守着他的随从们又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我不放心,才出来寻找。” 又是母子情深,她都看厌了。 刚想找个理由离开,那女人却走了过来。 “你刚才说,你是修士?” 她长的很有特点,离得近了更显得眉眼深邃,发丝黑亮,几乎比镜瞳的头发还要乌黑,但岑竹注意的不是她的样貌,是她的眼神。 “是,我是修士,我还以为这宫里的人都知道扶风国来了几个修士来治瘟疫。” 此时俞云舫身后匆匆赶来几个随从,她立马把灯笼递给了对方,示意这些随从继续去找自己不知道跑哪撒欢去的儿子。 “方不方便借一步说话?”对方是修士,而且是相当厉害的修士,最重要的是,她不是紫阳国的人,不受紫阳国那些朝堂中人的制挟。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两人就这么慢悠悠地走到了一个写着“昭节宫”的地方,里面还亮着灯火,看来此处就是这妃子的居所。 屋里的陈设和这皇宫里的其他地方陈设风格截然不同,一切以简单为主,最繁复华贵的地方是那个摆满饰品的梳妆台。 “兰时,你去沏壶茶来,记得要用之前赐的雨前龙井。” 名叫兰时的丫鬟听了话转身离开,一时间室内只剩下两人面面相觑。 “你们是不是能。” 不用说完,岑竹手一挥就下了禁制,外面再没人能听到她们的谈话,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修士果真是厉害… …”俞云舫苦涩地笑了笑,她看着自己没有一点茧子的双手和特意留长的指甲,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别扭,一点用也没有。 就算没用她也已经这样保持了三十年。 “修士没什么厉害的,都是人,都一样。”岑竹看着眼前欲言又止的女人,她能看出来对方在纠结什么。 “不妨有话直说。”她不想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还客套个不停。 听到这话,俞云舫也不好再浪费对方时间,她抬头看向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年轻不少的姑娘,对方虽然看着年轻,可也许已经比自己见过的天地广阔得多。 她不想死在这红墙后面。 “我是想,你们离开的时候,能不能带上。” 带上我。 她很想这么说,可怎么张嘴也吐不出来那个字,一个没有任何能力的妃子,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价值值得对方费心。 “你想走吗?”岑竹看出来了她的窘迫,有意思,没想到还能遇到这种事。 “我想。” “只有你一个人能走,你想走吗?” 闪动的灯火下,岑竹的眼睛如同蛇眸,透着寒光,俞云舫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只野兽直视,自己完全站在对方面前,可对方只露出两只眼睛睥睨渺小的自己,窥探自己的内心。 “… …想。” 在这之前岑竹从来没接触过这些生活在皇宫里的人,太遥远了,她出生在最偏僻的角落,原来生活在这层层围墙里的人也会想离开。 “你愿意抛下这里的一切吗,你儿子,你的无数财宝,甚至你的姓名?” “我愿意!” “只要能离开,我可以一把火烧了这里的所有,我都愿意!” 她激动地抓住了岑竹的双手,眼里泪光闪烁,这些都不重要,她知道自己很自私,但是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三十年。 她对父亲母亲的印象就是两道模糊的背影,自己当时只有十一岁,其实应该是可以记住他们的样子的,可自己就是忘了,可能是之后要记的事情太多,这些无关紧要的自然就被忘却了。 她记得自己有一个乳名,可乳名是什么她也忘了,一开始她压根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俞云舫,这名字对一个孩子来说太绕口。 再后来她又有了什么封号,一个接一个,更记不得了,每天早晨起床梳妆,她最大的任务就是对着一面铜镜把自己打扮的像一个成了精的妆匣然后去见其他妆匣。 就这么坐了快二十年。 她的儿子出生了,一个生下来就丑陋的肉团,俞云舫第一次看到这孩子时差点没忍住吐出来。 好恶心,为什么她要为了一个这样的哭号不停的烂肉受这么多痛苦? 周围的所有人都说这是值得庆贺的大喜事。 有什么好庆贺的?生生死死到底有什么好激动的? 幸好,幸好那孩子今夜跑了出去,幸好自己为了扮演一个慈爱的母亲拿着灯笼也追了出去。 幸好自己看出来那不是紫阳国的人,她当然知道现在宫里来了几个扶风国的修士,要是不知道她也不会走过去。 她早知道那是谁,她喊着“羽儿”走过去的时候提着灯笼的手都在发抖,到头了,终于到头了,走路只能走半步的日子走了三十年终于走完了。 眼泪不自觉淌了下来,俞云舫自知失礼,赶紧坐回位子上想用帕子拭泪,却发现已经有一双手替自己擦掉了。 “我可以带你走,但是你也要告诉我一件事。” “那皇帝到底和谁,做了什么买卖,让整个紫阳国水深火热?” 第三十六章 丝线 第三天几人又聚在一起讨论该向哪个方向查,岑竹看着几人叹息不停,觉得是时候把话头往朝廷引了。 “我昨日回来的时候,偶然听到了一些路过官员的谈话,当时还想着说不定是有关瘟疫,就留心了一下。” 她说到这里特意顿了顿,好像真的在回忆昨日那不存在的官员。 “这皇帝已经好几个月不上朝了,也不是不上朝,就是不露面,一直躲在帘子后面。” “那也没人问?”向卓栩表示很不理解。 “当然有人问,但是国师说是陛下身体欠佳。” 对,国师,最重要的就是这个国师。 整件事其实再好推想不过了,但是岑竹并不打算和几人开诚公布,她有自己的打算。 “怎么又是国师说,什么情况,现在该不会只有国师知道皇帝是什么情况吧?”景策没想到偌大的皇宫竟然现在只有一个人能靠近这皇上。 那谁来证明这国师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有问题,看来得去探一探这国师的手到底有多长。”许玉翡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一个权倾朝野手握大权的国师和一个已经多月不露面的皇帝,这国到底现在是谁说了算已经不言而喻。 还是兵分两路,一路去往朝中官员家打探,一路往国师府邸去。 岑竹和许玉翡是后者,他俩要直奔国师府邸,和他们想象的不一样,国师府邸既不恢宏也不奢华,甚至简单的有点像某个普通商人的家。 两人掐了匿形诀就踏进大门,里面也没几个随从,都只是闲散地扫着地打理着花花草草。 有邪气。 两人感应到有邪修在此后立马飞身进了后院,这里还贴着符箓,不过许玉翡挥手洒出些什么,那符箓便没了效力,一过墙,果然看见一个山羊胡的老人在院子里画着什么,随着他口中窃窃私语,那阵中央的一个黑色人偶竟然直直地站了起来。 他们正观察这人偶时,猝不及防对方的拂尘已经甩了过来,岑竹立马推了一把许玉翡,对方刚才站立的地方立刻浮现出道道裂痕。 “何人在此?!”那老人一手收回拂尘一手掐诀,空中立刻浮现出几道黑影朝两人嘶吼扑来。 “破!”许玉翡速度更快,剑指所向,黑影退散。 岑竹的剑已经到了那人的面前,可只差一厘时,那人衣袖一挥没了踪影。 “该死,慢了一步。”岑竹转头看向那阵中的黑色人偶,她凭空将其拿起,左右看了看,似乎是某种丝线缠成的小人,其中还裹着什么东西。 “是头发,这是傀儡术,里面裹着的是被操纵人的指甲或者血肉。”许玉翡曾经见过类似的东西,傀儡术如今懂的人不多,刚才那邪修不出意外应该是专精特殊功法的昙释楼修士。 在府邸里发现傀儡术师,这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这皇帝已经成了国师的发言人,她想要说什么,皇帝就会说什么,她想要做什么,整个紫阳国就会做什么。 另一面的向卓栩和景策一连吃了五家闭门羹,气的快要砸门,所有的官员一听他们是扶风国来的修士,就好像见了瘟神一样躲了起来,到了第六家,直接装成家里没人,没办法,两人也只能掐了匿形诀进去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没想到还真让他们找到了。 满满当当的全是文书,上书请陛下管理朝政出面解决瘟疫,可无一例外全都被驳回了,甚至很大一部分连理由都没写,只是说不允。 两人又原路返回从各个官员家中偷了一些废了的上书,快马加鞭地去寻岑竹和许玉翡,他们担心这国师会采取什么措施阻止他们继续查下去。 两路人在宫门前相遇了,岑竹这边拿到了傀儡术的证据,向卓栩那边拿到了朝廷混乱皇帝失权的佐证,几人一合计,不能等了,直接去找那国师。 好,太好了,就是这样。 岑竹看着几人义愤填膺的样子想笑,对对对,证据就这么简单找到了,把国师和那些官员当废物,真不愧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修士们,越这样她就越好布局。 几人冲进大殿里时,那皇帝的身体还在帷幕后,向卓栩上前直接斩断了那布帘,果然露出的皇帝没有任何反应。 紧接着一阵破风声袭来,几根针已经钉向了他们,可惜都被几人拦下了,许玉翡率先飞身冲向那柱子后面,那国师赶紧往后退去,却不想岑竹已经到了身后,一剑斩了她的腿。 “你们都搞错了!”她的一切,她的一切努力都要白费了,都是因为自己找过来的这几个修士,为什么… … “搞错了,呵,真会撒谎,这是什么?”向卓栩将那些文书扔到了地上,看着上面鲜红的“不允”不等她反驳,许玉翡把那个头发做的人偶也扔到了面前。 “傀儡术,真是聪明。”他一开始竟然没看出来这国师是如此狼子野心之辈,对方命数虽然飘摇却并没有杀气,现在想来很有可能是对方用了什么邪术。 “你们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是为了紫阳国啊!” 她试图让几人相信自己,她真的从来没有为了自己的私欲干涉朝政,她已经为紫阳国奉献了自己的一切,甚至是自己的寿命。 为什么没人愿意相信她,而去相信那个铺张浪费穷奢极欲的狗皇帝? 就因为他是皇帝? “我是为了紫阳国的百姓,我是不得已啊… …”多可笑啊,她为了治疗瘟疫,不惜风险从扶风国找来这些修士,可这些人却认为自己是元凶。 “是这皇帝搞出来的诅咒!”她试图喊出来,让天下人都知道他们的痛苦都是这皇帝为了自己长生不死搞出来的,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什么东西控制了她的身体。 她张了张嘴,说出来的却是。 “你们这些修士都不得好死!” 她想说的不是这些,是皇帝做了什么事啊! “就不应该让你们滚到紫阳国来!”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吐出这些话来,看着对方厌恶地拔出长剑指着自己。 “说,诅咒是哪来的?” “哼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想得美!” 国师一头撞向了岑竹的长剑,剑刃穿过喉咙,鲜血染红了白玉地面,她死了。 “放心,你死的很值得。”岑竹看着这国师缓缓倒在地面上满意地看了看其余三人,都一副出乎意料的样子,真蠢。 什么官员会蠢到把文书都堆到一起?什么傀儡术师会笨的在院子里青天白日摆阵? 随着鲜红流淌,只听呼啦啦一阵声响,那幕布后的皇帝成了一堆枯骨。 他早就死了,在几个月前就死了,若不是国师用寿命为代价求来了傀儡术,现在紫阳国早就上下乱成了一锅粥。 可惜啊,只走错了一步。 殿外突然冲进来一堆侍卫,一看自己的皇帝成了一堆枯骨,国师就倒在几人面前,这几个人手里还拿着武器,顿时大呼有刺客,朝几人逼来。 “完了,怎么这时候冒出来这么多侍卫?!”向卓栩低头看了看还未失去温度的尸体,又看了看自己这边每人提着的武器,他们肯定认为自己这些人是刺杀皇帝和国师的凶手。 “跑!”许玉翡一声令下几人召出飞剑破门而出,越来越多的侍卫追在后面,在他们的身后站着的是昭妃,她拉着幼子站在殿前看向那踏剑离开的几人。 飞剑可比马快的多,几人冲过城门时那些守军还没反应过来,先进扶风国再说,这是几人的想法。 也许并不是所有人的想法。 岑竹正想回头看看那些侍卫到了哪时,却觉得面前有风,立马下意识低头躲过,再抬头,周围变成了一处石台。 只剩下她和许玉翡两人。 “你为什么要装这么久?”许玉翡的神情比刚见面时还要冷漠,他已经将岑竹作为敌人,一个不容小觑的敌人。 他不敢确认对方的修为,所以才想着创造出这么一个地方,他对幻境制作才不太熟练,不过也只能这样了。 “什么?” “别装了,我刚才才意识到,所有事情都是我们被你牵着鼻子走。” 对方到底是什么时候布下的局?莫非从几人碰面就开始了? “许兄真是聪明过人,怪不得泽兰一直把你挂在嘴上。” “你为什么认识我妹妹?!” 听到自己妹妹名字的时候许玉翡难得失神了,自己只知道对方的名字,而且还不知道真假,对方却连自己的家人都清楚。 “我不光认识你妹妹许泽兰,我还认识她姐许洛意,哦对,你还有个弟弟,叫许晴越对吧,小越?”微笑着把对方家人一个个点出来的岑竹感觉真的很快活,对方的神情已经从一开始的游刃有余变为慌张无措。 可怜,可悲。 一个人竟然有这么多软肋。 “你想不想你弟弟,想的话,我现在送你去见他?”话音未落,岑竹就要提剑而上,可挥了挥手,没有剑,也感应不到灵戒里的东西,这是怎么回事? 下一秒,许玉翡的剑就刺到了眼前,没有剑气,只是普通的拳脚功夫,岑竹一闪身躲了过去,同时一脚踹向对方膝盖。 许玉翡手腕一转剑刃贴着岑竹的头顶划过,岑竹立马趁机一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拳砸向他的面门。 这一拳把许玉翡砸个够呛。 “你觉得用不了灵力就能赢我,开玩笑,我每天不到鸡鸣就起床练剑你以为我是练着玩呢?” 岑竹的速度极快,而且不给对方拉开距离的机会,对方越想靠剑的长度赢她就越要贴着打。 “咔。” 她用胳膊夹住对方拿剑的手腕,同时快速扭身把对方甩到了地上,紧接着用脚直接踩向这条胳膊,反方向的两道力量直接把许玉翡的胳膊掰断了,最后还不忘冲着脸来两脚。 剑也掉到了一边。 岑竹把它捡了起来,这剑看着还挺不错,她要了。 “你说说,怎么这么蠢,还专门搞个用不了灵力的空间,对自己的能力也太自信了吧?”她真的不理解对方是怎么想的,难道她是个女的这人就觉得自己一定能轻松解决? “你该不会是觉得,自己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比肉体力量肯定是稳赢吧,你们正道修士都这么蠢?” “真可怜,放心,我会让你回家的,让你的爹娘妹妹好好看看你的死相!” 一只手抓住了剑刃,许玉翡知道自己输定了,他还是轻敌了,以为自己可以靠肉体力量胜过对方。 “你嫉妒我?”他看着这人疯狂的眼神,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嫉妒我的一切,因为你什么都没有,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偷来的!” 他看着剑尖向自己靠近,心想对不起家人,没能作为他们的骄傲回家。 许玉翡的剑穿过了他自己的眉心。 周围的幻象也随之破灭,岑竹又回到了城外的树林中。 镜瞳已经趴在了岑竹的背上,她刚才想从灵戒里出来,却发现怎么也出不来,东西也扔不出去,幸好这人没岑竹能打。 “我没事,这人你吃不吃,我只要他的灵戒就行,啊对,还有他的这把剑和他的脑袋。”岑竹甩了甩手上的血,看向地上的那具尸体。 “什么都有有什么用,能守住才是你自己的,镜瞳,要吃尽量快点,咱们还有事。” “我这就吃!” … … 今天夜里看不到月亮,俞云舫站在屋外看着随风摇动的花叶一言不发。 她在等岑竹回来,她相信对方会信守承诺,可她又有些担心,担心到在屋里坐不住,只能夜里出来侍弄花草。 正擦拭叶片时,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一个人影慢慢浮现在黑夜里,对方换了一身丝绸长衫,身后还站着一个有些好奇的女孩。 “我说了我会回来。”岑竹看了看这四周,没一个侍从,还挺安静。 “我知道,只是有些担心。”俞云舫不敢内涵对方看起来不守信用,何况她也是真的相信对方。 “你儿子不在?”她左右看了看,没有那小子的身影,也是,多玩几天了,过不了几天就得去地底下玩了。 俞云舫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事,愣了一下才回道是睡觉去了,夜深了不能再溜出去玩了。 “你们这皇帝死了谁继位?” “应该是太子,他现在也在宫中。” 太子?她不喜欢太子这个位置,有种最被器重最被爱戴的感觉。 “太子死了呢?” “太子死了,那应该是二皇子。” 原来如此,挨个往下顺啊。 说到这里,岑竹停了下来,她在来的路上听到了一些事,只是不知道真假。 “最近是不是有人在找我?” 听了这话,俞云舫也愣了,她没想到这事对方也知道,她还在犹豫纠结这事要不要说出来,对方就先开口了。 “是,三皇子,在私下打听您。” 三皇子是才回来不久的,因为不如自己的两个哥哥聪慧机灵不被父亲喜爱,只能拼了命地练武,可是这并没起什么作用,他的大哥献上了可以延年益寿的仙丹,二哥介绍了请来的居士,那天只有他拖着长枪像一个木头杵了一日,没人问他,也没人管他。 之后他就被指派到了边疆,如此一站就是站了五年,直到最近才被“父亲”的一封家书召回。 “这人才回来为什么要找我?” “他那日说是见过几个修士,打听到了您的名字,然后就开始寻找,估计… …” “有话直说。” “估计是想拉拢您加入自己的阵营。” 说完后俞云舫看了看对方的脸色,没什么变化,这个三皇子在朝中名声倒是不错,只是离的太远,没什么自己的党羽,她也不太熟悉。 拉拢自己?看来是想当皇帝啊,岑竹确实在等一个合适的人选,一个不够聪明但足够听话的人选。 自己倒要看看这三皇子是个什么东西。 “怎么没皇女,所有人都只生儿子?”她刚才还在想这事,怎么一二三全是皇子,皇女都跑哪去了? “皇女,只有两个,而且都已经婚嫁不被关注,再往下的皇子们倒是也有女儿,三皇子没有婚娶,只四皇子有一个女儿。”关于子嗣的事她还是知道的比较清楚,因为之前孩子的生辰,收了不少帖子,基本都会提到自己的孩子。 “行,我知道了,现在还有些事没处理,放心,不带你走我不姓岑。”要做的事还很多,岑竹打听到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后就离开了,临走前还给了对方一张符箓以防万一。 皇帝死了,岑竹也不能再用扶风国修士的身份,转而说自己是俞云舫的娘家亲人来探亲,反正这宫里也没人知道她的家人都长什么样子。 “我们要在这待多久?”镜瞳装作是随从的样子跟在身后,这样也省的一会出现一会不在的被人怀疑。 “还得待些日子,你想出去了?”岑竹笑着摸了摸镜瞳的头顶,这头发怎么能这么顺滑真是神奇,手感好到离谱。 她每次都不会把对方头发弄乱,所以镜瞳也不讨厌这种行为。 “我不知道在这可以做什么。”她看了看周围的红墙,看多了也觉得无聊,各个宫殿她也不知道能不能进去,遇到的人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是该躲起来还是直接走过去。 岑竹看着眼前没有尽头的宫墙,拉住了镜瞳的手,其实她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的,或许之后自由了会发现点乐趣。 “等过些日子,你在这想进哪个殿进哪个殿,想推哪扇门推哪扇门,见到谁也不用管,这就是你做主。” 第三十七章 重阳 第二天看到俞云舫送来的菊花酒时岑竹还有点发懵,寻思对方这是在传达什么含义,结果旁边的镜瞳来了句。 “啊对,今天是重阳啊!” 真是算昏头了,过节还以为是有人要暗算自己。 菊花酒的味道还挺独特,岑竹确认没毒后直接一口干了,她对于酒这种东西向来是没所谓的,反正喝多少也不会醉,只是喝点味道和气味,镜瞳也有菊花酒喝,但是她尝了一口,说像泡着菊花坏了几百年的水,但是她的一口就是一杯,喝的比岑竹还干净。 “要是这紫阳国现在没有瘟疫就好了,还能一起出去逛逛。”岑竹想起之前在扶风国两人下山去过重阳,看到每个卖糕点的铺子都想尝尝,结果从那以后镜瞳说自己看到糕点就想吐,那时候街上还有不少卖菊花的小摊,可惜今年是看不到了。 正想着今天怎么过时,俞云舫又差人送来几支茱萸,说让妆点着插上,岑竹接了过来,那随从就回去了。 见人走了,岑竹便从包着的茱萸里拿出一张纸条,上面是俞云舫的笔迹。 “三皇子急寻,昭。” 两人到昭节宫时门口已经站了好几个侍卫,皮肤黝黑,看起来不是宫中本来的侍卫。 莫安易感觉自己比对面的俞云舫都紧张对方还有心情讲解饮茶,自己可是连坐都快坐不住了,他回来后知道扶风国来了几个修士立马就想去求见,可转念一想也不能太过着急,还得先观察观察。 路过城门时,他发现了两个明显不是本地人的修士,其中一个还给了士兵很多补给,看起来没有其他修士那么高高在上,他觉得这人应该比较好接触。 可几番打听也没搞清楚对方是谁,最后还是曾经的一个同僚说这人现在住在宫里好像叫岑竹。 他正想找个由头去会见对方时,得到了俞云舫认识此人的消息,他立马赶了过来,可坐在这半天,对方始终不说自己认识什么修士岑竹,只是说自己有一个远房表亲知晓此事。 终于,随着一声木门轻响,一个身着孔雀靛蓝丝绸长衫的女子走了进来,那张脸分明就是自己当时见过的岑竹,他立即心领神会,让手下都先出去把守,俞云舫也示意丫鬟们先出去。 “洞玄宗,岑竹。” “紫阳国三皇子,莫安易。” 这人和岑竹想象的不太一样,她还以为怎么也得是个彪形大汉,结果没想到看起来还有点瘦巴巴的,五官长的倒是确实和那皇帝有些相似。 “不知道三皇子到处找我,所为何事?”她不喜欢客套,直接切入话题,她只需要对方赶紧把自己真正的想法说出来。 准备了一肚子夸词的莫安易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还以为这些修士说起话来怎么也得唠叨半天。 “今年的菊花开的很不错。”俞云舫笑着为两人倒上了茶水,好像在聊什么小事。 “是啊,今年的天气适合菊花生长,自然开的旺盛,往年菊花可得不了这种好天气。”岑竹接过茶盏,闻了闻香气,这茶真是没得说。 “只是不知道,如今的菊花,还被不被宫人重视?”莫安易知道这场聊天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废话,只能小心再小心。 “怎么不重视,你来的路上没看到吗,那些宫人们都忙着把之前的三角梅和茉莉换成菊花吗,菊花色艳,又合时节。”现在宫里皇帝去世的消息并没有传出去,不然只会更乱,一切照旧,只是宫里的人知道这的主子要换人了,岑竹把茶盏放下,看向这位三皇子。 “可众人也只是碰上重阳才偶尔搬出菊花,平时怎么看得到。”莫安易有些苦涩地笑了笑,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 “从前不时兴,不代表以后不能时兴。”岑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表现的这么消极,明明找自己就是想拼一把,还老是自怨自艾,觉得自己不行那为什么还要来找她? 莫安易看着眼前冷了的茶水沉默了好一会,他从小到大都是个很纠结的人,老是徘徊不定,甚至现在也是,他现在还想着让自己哥哥当皇帝也许也不错。 “花要是自己想落,谁也拦不住,可它要想开,也没人能阻止。”俞云舫将他眼前的茶重新换了一杯。 “我明白,我还想想试一试。” “试一试,没有试一试,开就开,落就落哪有什么试试。” “我要胜过他们!” 很好,这才对,只有拿出这种气势才能让人觉得像个皇帝,虽然岑竹也没打算真让他有实权。 “嗯,没错,就应该这样。” “我会把血盟送到您面前,给我一天时间。”说完,莫安易起身向两人道别,他还要去准备血盟,他知道修士们都将这东西看做最根本的保证。 他走后岑竹并不急着离开,而是仍旧和俞云舫坐在一起饮茶。 “你觉得这人怎么样?”岑竹看向俞云舫。 “不够果决,但是也算可以。”俞云舫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她说的可以也不是指可以当一个帝王,而是当一个“傀儡”。 “你儿子是几皇子?”岑竹直视着她的双眼,等着看她的反应。 “他不是要死吗?” 没有恐惧,没有慌张,仿佛在讨论一件不相干的事,很好,岑竹很满意,那个孩子肯定要死,她就是想看对方是否已经完全放下。 “你想不想当这的主子?” “别急着回答,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昭节宫。”将一根手指压在对方的唇上,岑竹示意她思考一会再回答自己。 这次俞云舫是真的愣住了,她没想到对方会问出这个问题。 她?皇帝? 她从来没想过这件事,她只是一个妃子,一个说话没人在意的妃子,但那是曾经,现在自己对面坐着的人是要扶持三皇子继位的人。 那她还是个妃子吗? 她好像从来没想当妃子,那当皇帝呢?当这里的主人呢?那这宫墙还是她的阻碍吗?是阻碍还是玩具? 她抬头看向始终保持微笑的岑竹,对方的野心或许比她想的还要庞大的多,对方才是真正的变局,这个变局,自己可以跟上。 “我要当,我要坐在前殿而不是偏殿的最上面。” 她等的就是这句话,岑竹知道对方只是一个习惯了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而现在笼子她会解决,这头野兽需要做的就是重新长出自己的爪牙。 “如果你要顶着别人的脸过不知道多少年呢?” “不管顶着谁的脸,坐在那里的是我。” “你觉得你有这个能力吗?” “我觉得自己有没有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觉得我有没有。” 这才是一个聪明人该有的样子,岑竹确实一开始是想要搞一个傀儡自己去做国师的,可一想那自己还得一直在这紫阳国,太麻烦了,还不如直接把傀儡杀了让另一个人顶替进去,一个真正有能力有欲望的人。 “你不怕我把紫阳国搞的一团乱吗?”毕竟她从来没走到过朝前, “乱了又怎么样,就是所有百姓民不聊生整个紫阳国哀声遍野对我也没影响。” “我会给你机会试试。” “等着吧。” 岑竹大步离开了昭节宫,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 … 看着眼前的血盟,莫安易擦了擦汗,他见过无数生死离别,可朝堂上的事远比边疆的事恐怖,就像他害怕自己的父亲,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他依旧害怕,这是无法改变的,刻在骨子里的。 差不多了,也该去找那位岑修士了,晚了要是自己的哥哥也找去可就麻烦了。 将血盟收起来,他只带了四个亲卫便去往了对方的住处,带的人太多他担心对方觉得他没有诚意,不够信任。 敲了敲门,开门的并不是他见过的岑竹,而是一个姑娘,莫安易猜应该是对方的贴身丫鬟,毕竟这屋里他看了一圈也就这俩人。 “岑修士,这是血盟。”他示意侍卫都待在门外,这种事不能一堆人一起讨论。 岑竹接过卷轴,镜瞳也凑了过来一起看,上面写着的内容是莫安易继位后要将岑竹任命为国师,并且听从对方安排,不反驳对方决定之类的,岑竹大概看了一遍,反正这东西她也不是真按,糊弄糊弄就行了。 “行,没问题,那我按了。”说着,她划破食指按了上去,血液浸出一片纹路。 莫安易也赶紧划破手指按了上去,他认为定了这种东西对方肯定会帮他,毕竟这东西要是违反了可是要立誓双方身死道消的。 “放心,我会让你在位置上比你父亲坐的长久的多。” 不等对方回话,岑竹就继续说了下去。 “我现在需要你告诉我你两个哥哥的位置,还有他们的具体情况。” 莫安易的大哥也就是太子,长期住在宫里,和他的父亲关系最为密切,在出事前最为受宠,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继位是毫无争议的事,但是这位太子可不认为应该放松,关注自己父亲关注到了对方抬抬手就知道该递什么的地步他还养了不少死士暗卫保护自己以防万一。 二皇子迷恋占卜修炼到了一种痴狂的地步,或许也是因为有这种共同追求,皇帝也很喜欢这个儿子,他整日和自己找到的那帮不知来处的卦师们混在一起,出个门都要算十几次,还曾送给自己父亲一块龟甲用于占卜,父亲出了事以后更加害怕,压根不肯离开自己和那群所谓修士的住宅。 “你这俩哥哥真行啊,就这人还是皇子?”不说岑竹还以为这俩人是哪跑出来的先天不足呢,还皇子,狗屁。 “得了,你把他们位置给我,剩下的就在你府里休息着,什么时候我要人,你再出人就行。” 紫阳国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问题导致灵气稀薄,压根出不了几个修士,这让岑竹动起手来更是如鱼得水。 夜里她直接去了那太子的住处,抓住一个暗卫其实比她想象的简单,那人身上绑着一块腰牌,看来就是靠这个分辨是哪边的人,先让尸体站回原位,岑竹伪装成对方的样子就直奔二皇子的住处。 二皇子有一妻一妾,两个儿子,府邸里加上那些所谓修士和侍卫一共也就几十人,还有一部分侍卫在偏院,这部分也算进去,岑竹也能一夜杀完。 “谁在那?”巡夜的随从感觉自己看到一个黑影闪过,下一秒脖子一凉,已经再发不出声音。 “今日你父亲教育你的都记住了吗?”女人正拉着儿子叮嘱明日读书时可不要再惹父亲生气。 “娘,外面有人。”没想到小儿子这时候却从后面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怎么还不睡,外面当然有人。”女人看着这两个孩子只觉得头痛,白日里和那些莫名其妙的人打交道就够麻烦了,此时也只能起身去看小儿子,却看到对方身后有一道影子。 “凶卦!” “中吉!” “不能出去啊大人!” “大人,这卦像是这么说的,并非凶相… …” 拿着好几张不同的卦象埋头苦思的二皇子突然感觉有风吹过,难不成是哪个窗子忘了关? 第二日莫安易是被急呼叫醒的。 二皇子全府被杀,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就连俩孩子也砍成了四份,死士侍卫也都死在院中。 “只剩下大哥了。”他想擦擦汗,可又觉得不能表现的这么慌张,是自己让对方去做的这些事,是自己杀了二哥的全家。 这就是亲人吗。 这日夜里,岑竹不紧不慢地推开了他的院门,她正摆弄着手里的腰牌,昨天她故意露出腰牌让几个人看到,又让他们慢些断气,就是为了留下线索让人们知道这是太子动的手。 “全杀了?” “当然,留活口你还想不想安安稳稳做你的皇帝了?” 岑竹真的很怀疑这人到底是不是长年在边疆驻阵,怎么死几个人跟遭了雷劈一样。 “剩下的要怎么做?”莫安易感觉自己好像成了个空壳,什么也不会。 “等着,等着你大哥被你二哥的人杀了。” 偏院的那些侍卫她没杀,现在镜瞳应该已经混入其中了。 月明星稀,真是适合杀人的夜晚。 太子宫门外传来阵阵喊杀声,原本靠他的那些侍卫和死士应该是绰绰有余的,可他却听着声音越来越小。 等他想要仓皇出逃时已经太晚了,一个脸上裹着黑巾的人冲了进来,月光下,他看到对方的眼睛中是一对竖瞳。 完事后镜瞳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遗诏拍到了太子的身下,反正只是个说法,到时候谁做了皇帝谁才能决定史书怎么写,随便安个罪名就行。 “你这的茶叶不错啊。”岑竹慢悠悠地端起了茶盏,其实这三皇子的茶还不如俞云舫的茶好。 “岑竹,解决好了。”此时从太子处回来的镜瞳从窗户外翻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枚戒指,是太子手上拽下来的。 接过那枚血淋淋的戒指,莫安易不知怎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这戒指好像就是父亲赐给哥哥的,如今却到了自己手里。 “你先不要继位,要装出一副为兄弟悲伤无心登基的样子,最好披麻戴孝地待在你这府上,这几日宫里会传出消息说你父亲驾崩,紧接着,会死一批人,这批人死完以后,你宣称为了国内安定立马登基,不出半月,瘟疫全消。” 听着这一连串的安排,莫安易只能点头,他没想到对方已经算到了这个地步,什么时候登基,登基前后要发生什么事,什么人死,什么人活,都被对方计划好了。 “瘟疫也能治好?” “当然能治好,这些事我都会解决。”岑竹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够详细了,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也都说了,对方只要听自己的话登基是没问题的,不仅没问题,登基后百姓还得称颂他。 回到宫里后,岑竹和镜瞳找了个最高的宫殿坐到了屋顶上。 这几日宫里应该会用悲伤过度心悸而死作为那皇帝的死因宣布出去,顺位继承人已经成了那个三皇子,肯定会有人怀疑这是他的计谋,没关系,最后一批因瘟疫而死的人里会有他们的位置。 “太乱了,好麻烦。”岑竹感觉还是晚上坐在这吹吹风更有意思。 “我也觉得,全是人,说来说去的,有什么意思。”镜瞳直接身子一歪躺到了对方的腿上,她不知道为什么人要为了什么当皇帝争来争去,即使不当皇帝,人们也能找到各种理由去争,一直争到死。 回去后还得去一趟北郡,去找许府,把他们大公子的遗物送过去,也不知道这家人能不能承受住这么大的打击。 可惜啊,可惜姓许,他们一家人都这样,骨子里太相信正道是唯一的路子,见到像自己一样的东西就像见了瘟神,不过做的也对,自己杀了不知道多少人,在正道修士们眼里,可比瘟神该死多了。 岑竹又想起对方在被自己杀死之前说的话。 “嫉妒?” “什么?”镜瞳没听清楚对方突然冒出来一句什么。 “那个男的死之前说我嫉妒他。” “他故意的吧,死之前想气你。” 嫉妒吗?她不是嫉妒,她只是恨,她恨这个天才命修许玉翡,恨许洛意和许泽兰,也恨许夫人和许父。 “你比他们好多了。” 镜瞳摸了摸岑竹的脸,她是在说实话,她真的觉得岑竹比那些人都好多了,她不觉得那些人有什么好嫉妒的。 听到对方这么说,岑竹只觉得自己还不如镜瞳豁达,对方总是这么说,好像自己真的就是世界上最好的那个人。 好像如此。 番外 那年重阳 又到了该下山带镜瞳乱逛的日子了,岑竹依旧鸡鸣时起来练剑,快到午时起把镜瞳抓起来准备下山。 “好饿,好想吃肉。”镜瞳提前把自己打理好,确认看上去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后催着岑竹快点出门。 “你昨天不是才吃了三只烤鸡吗?”把腰带系好,岑竹示意对方可以先回灵戒了,等出了山门再出来。 “三只,你知道三只对我来说只有多少吗?”镜瞳无语地钻了回去,对方怎么都不能理解她到底能吃多少。 到了山下进了镇子两人才发现不对,怎么人这么多,还都拿着奇怪的植物。 “啊,重阳,今天是重阳!”岑竹猛地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事了,怪不得周围有不少卖菊花的,酒家在叫卖菊花酒,糕点铺子前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人挤人的路上为了不被分开,两人只能手拉着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姐姐带着妹妹出来采买东西。 “这个怎么卖?” “这个多少钱?” “这个能单独要两份吗?” 因为岑竹给了充足的资金,镜瞳可以看到什么想要的就去买,菊花酒没见过,来一坛,这糕点好像是新模样,来俩,这馃子也是,也来俩。 真热闹啊,岑竹看着行人们都讨论着什么祝寿,探亲,好无聊,这些事情有什么好做的到底? “有小偷!”随着突然的一声惊呼,人群骚乱起来,岑竹也转过头去看,一个人影趁着此时撞了过来。 “抱歉。”那人只是和岑竹碰了一下肩膀。 下一秒他的视野就变成了一片蓝天。 一只脚踩在了他的喉咙上,手也被扭住了。 “钱呢?”岑竹没想到对方胆子大到这种地步,都有人喊了有小偷了还敢下手,也是真敢啊。 镜瞳拿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回来时,岑竹已经提着两坛插着茱萸的酒在等着了,甚至脑袋上都有茱萸的叶子。 活像刚从哪个树林子里钻出来。 “哈哈哈哈哈岑竹,你怎么买了这么多?”镜瞳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去看对方提着的两坛酒,就是现在叫卖的菊花酒。 “我没买,刚才有个小偷,我抓住了,摊主送的。”拒绝不成,她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对酒没感觉,只能说着谢谢收下了。 东西太多,其中很多一部分还都是不能久放的,两人转了一圈干脆找了个位置不错的酒楼订了个厢房歇着先吃,还可以打开窗户看看外面。 “这是东边的那个铺子,这是西边的那个,这是新开的那个… …”镜瞳一边说着一边把各式各样的糕点摆了满满一桌子,花花绿绿的,岑竹看着都眼晕。 “怎么买了这么多?” “不多,新上了好几种,每种两个就这样了。” 岑竹捏起离自己最近的一块做成花型的白色糕点,中心还点着一个红点,看着确实挺好看,每样两个,确实一不小心就会买多。 买就买了,她不在乎钱,在镜瞳之前还没人记得糕点买双份分给自己一个。 这白色的糕点有点太干了,里面好像是绿豆泥的馅,干的好像在吃沙子,她直接用那店家送来的酒冲了下去。 “这个很干。”她指了指剩下的那个,镜瞳点了点头,然后放进了嘴里。 “好像在吃面粉,还是炒干的面粉。”镜瞳一伸脖子,把糕点咽了下去。 “都说了干巴你还吃还得专门发表一下意见是吧哈哈?” “我不吃怎么知道到底什么味道!” 反正不着急,两个人就时不时吃两块,然后评价一番,到了最后开始比较打分,给这些糕点排名。 “我感觉最好吃的是西边铺子的翡翠莲花糕,其次是新开铺子的杏仁糕,再是东边铺子的薄荷糕。”这是镜瞳给出的评价,那块翡翠莲花糕又好看又好吃,下次她还要买,多买几块。 “你不觉得东边铺子的蜂糖糕好吃吗,我觉得那个最好吃,然后是你说的杏仁糕,和翡翠莲花糕。”岑竹还是觉得那块其貌不扬的蜂糖糕最好吃,虽然不能多吃,吃多久腻。 “我以后再吃那个蜂糖糕我就是狗,甜的我喉咙痛!” “你上次好像就是这么说的。” “才不是,我上次说的是核桃枣泥糕!”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天色已黑,岑竹打开了窗户,让微凉的夜风可以吹进来。 街上的行人还是不少,很多是家中长辈带着孩子出来游玩,铺子也都开着门,叫卖声不绝于耳。 “你说人为什么要过节啊?”镜瞳也凑了过来,把手支在窗户边缘吹风。 “谁知道,可能是为了找点乐子。”岑竹低头看已经飘起来的镜瞳,反正现在只有她们两个人,飞一会就飞一会吧。 “你看,翡翠莲花糕!” 原来是镜瞳用头发比成了翡翠莲花糕的形状,中间的那一点还特地留了个空隙。 “确实像,买翡翠莲花糕的那个铺子就应该叫你过去… …” 岑竹还没说完,窗外突然传出一阵高呼。 “雪花芋饼来喽!” 什么?现在刚出炉的新点心?!镜瞳下意识就想往下跳去买,却只听身旁一声“等着。”再转头时岑竹已经没了影子。 她赶紧趴在窗户上往下面的街道看,一道蓝色的身影冲出了酒楼,一个闪身快速挤进了人群里,没一会就挤到了前面,手里还举着买点心的钱。 “来两,不,来四个!”那个蓝色的身影拨开层层人群硬是挤到了最前面,瞅准位置快速将手里的钱塞给了店家,然后稳稳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一包点心。 拿到后她转身在人群中抬头往上看,看到窗边的身影后立马笑着挥了挥手中的点心。 “买到了!” 镜瞳觉得岑竹根本不像其他人说的那样,一点都不淡漠,她表情可多了,买到个点心都得意的不行,好像支棱着耳朵等着她夸厉害。 “真了不起!” 街道上吵吵嚷嚷,除了岑竹没人听到这句话。 第三十八章 国师 没多久宫里就传太子和二皇子相争最终同归于尽的说法,当然有人不信,不过也没关系,这种说法信不信都不会影响到岑竹的行动。 苏子镇离都城很远,又在两山之间,来往的商人也就更少,没人知道瘟疫是从这里开始的,岑竹为了找到这地方真是费了一番功夫。 一靠近这镇子边界,雾气立马就浓郁起来,岑竹拉着镜瞳由飞剑改为步行,在白茫茫的雾气中凭感应向前寻找。 雾中渐渐出现一阵铃铛声,由远及近,一个白色的身影自其中走出。 对方一身白衣,慈眉善目,面如冠玉,眉心还点着一个红点,发丝随风而动,看着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 “所为何事?”青年并不看向两人,只是垂眸看向地面。 “为瘟疫。”岑竹看着对方手中拿着的那个铃铛,也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作用。 “随我来吧。”青年又晃了晃自己的铃铛,转身向浓雾深处走去,示意两人跟在自己后面。 “你是第一个找到这里的人,很聪明。”青年的身后一条长长的背云摇来摇去,貌似是某种玉石做的。 “谬赞了。”岑竹依旧表现冷淡。 青年也不再言语,只是摇着铃铛在前面引路,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雾气变淡了,一个村镇的模样显露了出来。 房屋规整,道路整洁,路边的摊贩和行人也不急着赶路,只是悠闲地交谈着,没有叫卖声,只有时不时响起的孩童和幼犬玩耍的嬉笑声。 “苏子镇有好些日子没有客人了,镇长肯定会很欢迎你们。”青年和街边的熟人打着招呼,那些人看到岑竹和镜瞳也笑着挥手示意。 “抓住它!”两个孩童手里拿着绳子在追逐一条挣脱了的黄狗玩,黄狗也不着急,时不时回头冲两个孩子摇摇尾巴,结果一不小心撞到了岑竹他们。 两个孩子赶紧把黄狗抱了回来,收敛了笑意和岑竹道歉。 “对不起姐姐,它不是故意的。” 说着还一齐给岑竹鞠了一躬,那条黄狗也好像知道自己犯了错不再摇尾巴。 “没事。” 这的人也太规矩太有礼貌了,岑竹知道这的人八九不离十都是鬼修,难不成鬼修都这么喜欢演戏? “让你见笑了,这的孩子都爱闹,路上又没有什么马车,就习惯了在这追逐。”青年示意两个孩子赶紧抱着自己的狗回去,他笑着和两人解释。 “他们不上学吗?”镜瞳看了看周围,好像没发现学堂。 “有学堂,在后面,只是这的孩子去不去学堂也要看自己究竟愿不愿意学,学堂只要一些粮食作为学费,只要想去都可以去。” 又走了一会,几人看到了一个较为气派的房屋大开着门,青年说这里就是镇长的家,镇长已经知道他们来了,所以提前打开了大门,也已经准备好了招待的茶水点心。 一进门,岑竹就注意到院子里那郁郁葱葱的花花草草,能看出来屋主人打理的很用心,所有花草错落有致,高低井然,没有任何枯枝败叶存在。 “苏木,回来了。”一个中年女子从屋内缓缓走出,两鬓已经有了些许华发,但眼神却如同年轻人一般神采奕奕。 “镇长,他们来了。”名叫苏木的青年向对方欠身行礼后退了出去。 “你们好啊,我就是这的镇长,他们都叫我苏姥,你们也这么叫就行。”苏姥微笑着走到了两人面前,她穿着一件绛紫色长衫,看起来约莫也就四五十岁。 “你们一路走来,觉得这苏子镇怎么样?” “很好,比外面的镇子都要好。”岑竹木着一张脸夸赞。 苏姥听到这话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旁边的一张石桌,让坐到那里再说。 “这镇子是我一手打理经营起来的,我就是因为觉得外面的镇子不够好才来了这苏子镇,可惜,还是没能做到最好。”她叹息着拿起茶壶给两人倒茶,冒着热气的茶飘出阵阵清香。 真是好茶。 镜瞳差点就要拿起来喝,幸好最后又想起来岑竹来之前和自己说的话。 “不要吃不要喝,最好连碰都不要碰这镇子里的东西。” “你们是为了瘟疫而来我已经知道,你们应该也清楚,这是平等的交易,是那位皇帝和我们做的交易。” 苏姥自己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品茶,她并不看向两人,和之前的苏木一样,总是垂眸。 “我们不是不承认那笔交易,只是想再和你们做一笔新的交易。”岑竹早就想好了交易内容。 “什么交易?” “用一部分人命换瘟疫结束。” “多少人?” “一千人。” “不对。” “两千人。” “不对。” “我说对,两千人,就两千人。” 她来这不是和对方讨价还价来的,两千人是她一开始就想好的人数,再多就会出问题。 一时间院子里没了声音。 “你们已经拿了多少人命你们也知道,两千人都已经是我慷慨了。”她已经准备好了随时拔剑,要是买卖做不成也只能硬打了。 将空了的茶盏放回桌面,苏姥抬头看向两人,那双眼睛里的眸子和常人不同,其中的瞳孔已经散开。 “好,两千人,那皇帝死了,这人数也算可以。” 她一摊手,手掌中出现了一份凭据,两千人献祭给他们后瘟疫也会立刻消失,伤者慢慢自愈,不会再有新病人出现。 苏姥率先用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岑竹随后也写到了上面,随着“竹”字的最后一笔结束,凭据上浮现出一个四眼人头的图案。 回去的路上还是由那个苏木指引,看着路边百姓怡然自乐的模样,岑竹只觉得反胃,这地方全是死人,竟然硬是打造成了一副世外桃源的模样。 “路上小心。”再次回到浓雾中后,苏木向两人鞠了一躬就摇着铃铛回去了,随着铃声消失,两人也渐渐走出了浓雾。 踏剑返回宫中后,岑竹立马开始计算日期,五日内瘟疫致死人数暴增,这些时间莫安易正在府里吊唁,第五日他必须跟着岑竹去祭天坛祭天祈求平安,其后三天瘟疫渐渐平息,第七天莫安易必须要登基,而且必须装出仓促登基的样子,好让世人觉得他真的没想这样当皇帝,然后由自己和镜瞳伪造出祥瑞之兆。 到了第八日,瘟疫平息,只要再给些时间那些病人就能自愈,莫安易也能有一个顺应天意的名声。 在这头五天,自己必须把那些坚决反对三皇子登基的官员解决个七七八八,这就是在威慑剩下的那些人,好让他们知道反抗就是死。 岑竹从灵戒里取出一份名单,这是莫安易让人搜罗出来的,这些官员都是太子或二皇子的党羽,绝对不能留到登基。 第一日,莫安易在府内披麻戴孝,全府上下一齐为先帝和太子吊唁,岑竹将太子的亲信四人连同其父母子女一同除掉,并在府上放了瘟疫病死的尸体。 第二日全城披白,哭声不绝于耳,莫安易一边吊唁一边为百姓施粥施药,同时在城外搭了新义庄,岑竹去解决了二皇子的三名亲信和两位在朝同窗,全府上下不留活口,在其塌上留下因瘟疫而死已经腐烂的百姓尸体。 第三日岑竹发现忘了处理太子妃的家人,于是快马加鞭将其全部屠戮至尽,库房里的粮食全部换为人头,莫安易的亲卫帮助百姓把尸体拉出城外找坟地掩埋,他本人则继续在城内施粥,同时在难民聚集的地方搭建了新的草棚,并且留下侍卫分发食物,在城中设立了遗孤所,让那些因瘟疫家中只剩下自己一人的百姓能有处可去。 到了第四日城中已经全部知晓最近的灭门惨案,因为被屠戮的都是太子和二皇子的亲信而且府里都莫名出现病人尸体,坊间开始流传是这两人招惹了仙人降下灾祸,仙人这是在惩罚他们,莫安易留亲卫在城内施粥,自己带人和粮食药草去往其他城分发,昼夜不休,城外欢迎的百姓争着去摸他骑着的马。 第五日莫安易回到都城,百姓夹道欢迎,齐声高呼他的姓名,他宣称自己在山中见到了仙人,现在要回祭天坛祭天,但是不用百姓上交任何祭祀物品,他会用自己的血液作为祭品,向苍天道歉乞求原谅。 和之前的祭天不同,这次的祭天人山人海,百姓们都挤在祭天坛外看着莫安易在一个带着特殊面具的人陪同下登上祭天坛,然后从腰间抽出一把弯刀。 那人高声歌唱着什么,歌声嘹亮,随着声音提高,莫安易将那把刀换到左手,右手将袖子褪下,露出自己的胳膊。 他高举双臂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祈天,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弯刀绕着将自己的手臂割开,血液顿时流出向祭天坛下的丹炉滴下。 “嘭!”随着一声巨响。 只见天空中闪过一道虹光,紧接着是隐隐龙鸣,众人竟看到云彩之中出现一团霞光流转,久久不散。 “是吉兆啊,是老天爷原谅咱们了!” “终于要结束了,终于要走到头了!” “吉兆,大吉啊!” “是神仙,一定是神仙看到我们了!” “天救我紫阳国啊!” 莫安易穿着厚重的祭祀礼服,下面丹炉的火焰烧的他睁不开眼,幸好站的高底下的百姓也看不清楚他的脸。 “你的好日子要来了。”岑竹在那面具后面看着一切和她预料中的一样按部就班,下面的百姓已经开始跪拜,他们认为这都是莫安易的功劳,是他的诚心感动了上天。 听到岑竹说话的莫安易只觉得迷茫,他明明不久前还是最不受宠的皇子,是唯一一个派往边疆的皇子,可现在自己受着民众跪拜,他们说自己是紫阳国的救星。 第六日,百姓开始请求莫安易继位,国不可一日无主,而且他是现在的众望所归,他只是继续为其他城满足百姓的需要,他去按岑竹说的走到那些瘟疫病人的屋子里,去给他们说自己要给这城里添置什么,然后给他们分发食物和水,让他们记住自己是谁。 “越多人见到你在这就越好,懂了吗,哪里人多,你就往哪去,放心,你不会染上病。” 百姓的棺材供不应求,岑竹让那些侍卫和士兵去砍木头做简易棺材,这些人最喜欢这种没用的东西,她觉得死都死了扔乱葬岗和放棺材里也没什么区别。 “哭出来,挤出几滴眼泪,要让他们觉得你是真的为他们伤心难过,人少的地方不用去。” 将食物放在一个老人旁边的莫安易鼻子一酸流出眼泪来,那老人看到一个皇子竟然为了自己落泪更是激动,当下挣扎着要起来,最后还是被对方按下了。 “我做的事太晚了,对不起,我对不起紫阳国的百姓。” 老人的眼角也出现了水痕,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一个皇子皇帝来这地方说他们为百姓做的事太少。 “幸哉,幸哉啊!” 第七天,请愿莫安易登基的百姓已经挤到了城外,他们高呼着陛下等着莫安易出现。 “怎么样,快吧?”岑竹看着已经开始穿戴那繁复登基礼服的莫安易只觉得可笑。 “太快了,太快了,我总觉得自己还在军中。”莫安易想擦汗,却发现袖子太重衣服太沉,他没办法擦到额头。 走出大殿时,阳光直射在他的脸上,穿过那摇晃的玉珠,冠冕也很重,他甚至不能大幅度地摇头,只能一步步往前直走,走到百官面前,岑竹和镜瞳就站在他的身后,她们也要到场。 一个宫人走出来宣读那些编出来的颂词,什么自有聪慧什么仁义守孝,岑竹懒得听这些东西,反正不管谁继位都是这一套大差不差,她穿着的是和之前那个国师类似的衣服只不过上面多了一些金色的纹路,起码是新上任,怎么也得搞出点不同。 莫安易说的那堆屁话她也懒得听,无非就是什么自己没想当皇帝,然后再夸夸自己爹和俩哥哥,最后说自己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百姓才不得不登基,她很好奇真的有这人信这种东西? 皇帝不为了自己当皇帝为了一堆压根不认识的百姓? “… …封陈玉干为国师,辅佐新帝… …” 听到这,岑竹看了眼底下的人们,这名字是新起的,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不知道哪来的陌生人当了国师,不过这样也好,更让他们摸不透。 国师,岑竹一点感觉也没有,这些东西都是人定的,其实没什么用处,得到了就会发现和自己想的差远了。 无聊。 走完过场以后,莫安易按照之前说的来到了偏殿,岑竹已经把那麻烦的礼服脱了,还是平时的衣服舒服,她示意对方坐下。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岑竹从灵戒中取出了那把琉璃壶,放到了对方面前。 “这东西平常人可见不到。” 莫安易好奇地打量这壶,摸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作用。 “这是什么?” “这是用来开巳门的法宝,你想多做几年皇帝,当修士修炼是最好的选择,碰一下试试。” 岑竹看着对方果然听话地去摸那壶,随后一下就瘫到了桌上,听到声音的俞云舫从后面走了出来。 “我要怎么做?” “你只需要闭眼。” 她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微凉的指尖点到了自己的额头,紧接着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半晌后,岑竹拍了拍手示意对方睁眼。 俞云舫的面前有一面镜子,镜子里映出的是莫安易的那张脸,她伸手,莫安易也伸手,她皱眉,莫安易也皱眉。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紫阳国的皇帝莫安易,过几年要是你觉得还是想自己当,就想办法自己拟一个遗诏,让自己再用本来的样貌即位。” 镜瞳已经把真正的莫安易分成了八份开始往嘴里扔,这人的皮肤很糟糕,好难吃,不过里面的肉还行。 “我,我现在就是皇帝?” “你难道不是吗?”岑竹看着对方那激动的神情提示对方冷静点,要是被人看出来问题就不好了。 “做了皇帝你就得每天忙于政事了,我只有一点要提醒。” “不要做宁愿相信一块龟壳也不相信自己士兵的这种蠢事。” 为什么那个皇帝会做的这么失败?因为他宁愿问一块龟壳自己能不能赢也不去慰劳自己的士兵,难道他还指望着这龟壳给他上阵杀敌吗? “你不在这吗?”俞云舫听着对方的意思是虽然有了国师这个身份,可并不打算留在这里。 “还得待两天,等我再去一趟苏子镇,上次忘了事。”岑竹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可以离开去处理文书了,她还有别的事。 回到住处的镜瞳飘在空中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为什么还要去那个镇子?” “我怀疑他们知道那个残卷到底是什么功法。”鬼修难寻,上次她竟然忘了问对方知不知道自己手里的这半部功法,岑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什么时候去?” “明天就去。” 在紫阳国待的也够了,之前想着拿个国师玩玩也拿到了,再待下去只怕回去后会不好交代。 “我能去外边玩吗?”镜瞳还有很大一部分宫殿没去过。 “去吧,随便跑,要是有人问,你就说你是国师陈玉干的人,是在驱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