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缝里的杂草》 第1章 藏在煤堆里的尸体 1998年秋已过半,今年西江市的秋风刮得格外猛烈,街道边那一棵棵樟树的树叶被风从树枝上刮下一大片,飘落在地上,又被狠狠卷到半空,接着散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 夜里十一点多,寒风凛冽,气温骤降,天空洒下微微细雨,细到可以落在皮肤上凝结成小水珠。 化纤厂的运输司机老李,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握着铁锹,他的头发和睫毛上都沾着细碎的水珠,狂风一扫,水珠便都散开了,剩下一缕一缕的湿发。老李小心翼翼地走在一堆废墟上,在手电筒聚焦的光线下,老李眯着眼睛仔细地寻找废墟里有没有破铜烂铁,好捡回去补贴补贴家用。 “什么鬼天气!怎么突然降温了,这可太冷了,希望今天不要再空手而归啊,好歹捡一个明天的菜钱吧。”老李嘴上唠唠叨叨,手上用铁锹不停地拨弄着废墟。 在夜幕中,这个破旧不堪的工厂像一座鬼城矗立在城市的中心地带,厂内漆黑一片,与四周繁华的霓虹灯相比,显得特别格格不入,但是,眼前这破败的工厂在改革开放之前那可是西江市数一数二的大厂——西江市化学纤维厂,位于市中心附近,因此周边环境颇为热闹。 在90年代中晚期,我国进行了一系列重大的改革开放政策,这些政策促成了国民经济的快速发展以及产业结构的重大调整,改革意味着破旧立新,于是,一些老旧的工厂就要面临着瓶颈和挑战,西江市的化纤厂就是其中之一,因为紧跟下岗风潮,财政缩减,厂子入不敷出被迫迁址,这个曾经令无数市民羡慕的铁饭碗,已辉煌不再,破败的形象已经不适合屹立在这个城市的繁华地带,它即将要去一个偏远僻静的郊区落脚。 此时厂里正进行着其他相应的改革政策,首批下岗待岗职工的名单已经下了通知,原本平静安宁的厂区生活,就这样因为迁址和下岗的紧迫感,让整个厂区弥漫着惴惴不安的气氛。 临近退休的职工老李,在接到下岗通知时,愤怒的抱怨几句之后便熄了怒气,不熄也没辙,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总得谋点活儿干,所以大半夜琢磨着去废旧的工厂里转悠转悠,碰碰运气。 废墟里面没有找到任何值钱的物件,失落老李边走边寻,来到了煤堆前,手电筒的光线扫到了一根被埋在煤堆里的铁条,这可把老李乐坏了:“嘿哟,今天运气好,不枉费我顶着大风来淘,这大风旺我啊。” 说完,便把手电筒咬在嘴里,双手从兜里拿出一双又黑又黄的棉纱手套戴上,抓着铁锹去挖那根铁条,一边挖,一边用手拽。 这根铁条感觉很长,挖了半天都拉不出来,咬着手电筒的嘴让腮帮子开始有些酸胀的感觉,口水顺着手电筒流了下来,老李赶紧把手电筒从嘴里拿出来,胡乱地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又擦了擦手电筒,便把手电筒放在地上,调整位置让光线对着那根铁条。 此时,老李注意到,铁条被一个物体压着,被煤染的漆黑,也不知是什么,老李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大概是戴了棉纱手套的缘故,老李只感觉那东西有一点柔软,他也没想那么多,便抓住那个东西使劲往外拽,结果很轻松就拉出来了,在拉出来的那一瞬间,一股臭鸡蛋混合着死老鼠的腐烂腥臭味扑面而来,呛得老李忍不住干呕了几下,他下意识的把那东西丢在手电筒前,借着微弱的光线小心翼翼地观察那东西。 老李越看越不对劲,以为自己眼花了,因为看起来这玩意就像人手,心生疑惑,难道是模特的手臂吗? 老李摘下手套,擦掉脸上的雨珠,用力揉了揉眼睛,凑近定眼一瞧,他倒吸一口冷气,差点没晕过去,那分明就是一只腐烂的人手! 腐烂的人手上虽已附着大量煤渣,但是依旧看得出那一抹惨白----因为高度腐败,已暴露出森森白骨。 老李惊恐万分,他的心脏快要蹦出来了,尤其想到刚刚自己触摸了那只腐败的手,隔着手套的那种湿软感…… 强烈的恶心感顺着指尖延伸到了整个身体,老李头皮发麻,崩溃不已,再低头看着自己颤抖不停地手,整个人的恐惧感到了极致,竟然脑袋一片空白,一时忘记要做出什么反应,呆呆地愣在原地。 一阵风刮过,空气里又弥漫着那股腐烂味,老李从恶心恐惧的麻木中清醒过来,老李发出了这辈子都不曾到达过的音量。 “救命啊!杀人了!咳咳……有人手!救命!杀人了……” 凄厉的呼救声顿时传遍了整个寂静的厂区,甚至更远一些的家属区,不一会儿家属区里传来几声狗吠和嘈杂。 老李一边呼吸急促地干呕,一边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厂区。 那只腐烂恶臭的人手则静静地躺在光线里,冷冷地衬托着这个黑暗中破败的工厂,显得更加渗人。 现场很快被警戒带团团围住,众多警察的身影以及红蓝相间的灯光打破了这个不平凡的深夜。 刑警支队支队长白海光边戴着手套边穿过人群,向第一案发现场走去,白海光用锐利的眼神扫视了一遍案发现场,脸上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他虽然只有四十多岁,但是他在二十几年的执勤中,积累了丰富的办案经验,从他专注冷静的表情就足以说明,这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刑警。 “白队,这是厂里的运输司机老李,他报的案。”一个身穿警服的年轻警察将白海光引到老李身边,指着蹲在地上不停干呕的老李说道。 老李已经把前一天吃的东西都吐干净了,胃里现在泛着酸水,烧的喉咙也疼,虚弱地蹲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话都说不利索:“咳咳咳,我是……我是那个看见手,是我报的警……” 白海光弯腰拍了拍老李的背,说:“大爷,你先歇一会儿,等你吐完了,晚一些回队里再做笔录,你慢慢吐着,不着急。” 白海光径直走向那只手所在的位置,然后抬头看了看面前那座高大的煤堆,煤堆上有几个痕检员在认真的检查现场痕迹,白海光问离得最近的一个痕检员:“现场条件怎么样?” 痕检员接话道:“现场痕迹破坏严重,暂时没有任何可取的痕迹物证。” 其实不用说也知道,这破败不堪的环境,加之大量煤堆乱七八糟的堆放在四周,每天也有各种各样的人来这里寻找可以变卖的破铜烂铁,自然没有可取的痕迹物证了。 第2章 除了碎尸,还有一具尸体 现场的煤堆已被划分好区域,每一个刑警都在自己的区域里忙碌,或戴着棉纱手套,或拿着铁锹等工具,在煤堆里不断小心翼翼地翻动着,试图寻找其他尸块。 果不其然,一个名叫江坤的年轻刑警率先在煤堆里找出一包用大号黑色塑料垃圾袋装着的尸块,当他打开袋子里进行检查的时候,扑面而来一股刺鼻的恶臭,熏的江坤把头伸到一旁,狂吐起来,差点没吐在袋子里。 白海光马上上前检查,那股恶臭确实令人难以接受,熏得他眼睛都觉得有些刺激,要不是因为他以前办案时遇见过比较惨烈的案件,有一定的心理准备,说不定他也会立马把头伸到一旁跟着这个年轻的刑警一起对着吐。 只见黑色塑料袋里,一堆烂泥似的人体组织交织在一起,粗略一看,分不清是什么,但是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得到一些具有人体组织的特征物----这是一袋装着肋部的部分,透过肋骨间隙,隐隐约约还能看见红森森的内脏,其余部分也都露出白绿相间的皮下组织。 腐败的恶臭逐渐散开,混在空气中飘到附近的人群里,气味虽说淡了一些,但是那种恶臭直钻人鼻,大家纷纷皱起眉头,强忍着呕吐感,不断进行吞咽动作,试图将反胃的酸水压制下去,当然也有新入队的年轻警察没办法做到,在呕吐物即将喷出的之前,急忙从煤堆上跑下来,找个墙角将恶心倾全力呕吐出去。 白海光好不容易将恶心感压制下去,对着大家喊道:“这里已经找到一包尸块!大伙儿着重找大号黑色塑料垃圾袋!一个黑色的袋儿都别放过!另外,大伙儿都注意点安全,要吐的话,尽量往远点的地方跑!” “收到!” 不一会儿,白海光发现了第二袋尸块,很显然,这是个男性的尸体,因为袋子里装着的是尸体的下体部分,但是令人奇怪的是,下体部分的生殖器不见踪影,紧接着,在白海光不远处又发现第三袋……第四袋…… 就这样,一包又一包的尸块被陆续发现,并且都是用黑色塑料垃圾袋装着的,一共有二十多袋。 在一个不大的空荡荡的小空地上,二十多个黑色塑料袋的袋口敞开,里面一堆一堆的残骸呈现在众人眼前,这堆尸块中最大的两块,一个是尸体的盆骨,是沿着腰椎间盘切断的,切断口并不规整,就像用砍刀剁了好几次才将关节剁开一样。另一个较大的尸块,就是上身躯干,没有胳膊和头颅,也就是一开始被江坤找到的那袋。其余一些小的尸块,比如双臂和双腿已经被剁碎,被集中放在另外的袋子里。 其中最让人惊悚的是装有尸体头颅的那一袋,头颅的面部已经腐败的很严重了,单从面部的话无法辨认出此人的具体容貌,而且之前白海光找的第二袋尸块中那个失踪的生殖器出现在这里,装有头颅的那一袋,生殖器被塞在这具尸体的嘴里。 如此变态惊悚的情景,即便是历经许多案件的刑警们,也感觉到十分恶心和不适,人群中不断发出咳嗽声,都是想用咳嗽声掩盖反胃的呕吐动作。 五个小时过去了,凛冽的狂风已将天吹亮,高耸的煤堆也渐渐地缩小下去,就着光亮能看到所有人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变成墨黑色,仿佛经历了一次煤渣的洗礼,没有一个人能够幸免,从他们变得缓慢的动作可以看出,他们都十分疲倦了。 本以为搜寻工作接近尾声,就在此时,不远处一个刑警惊呼道:“白队,这边发现还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大家都已经适应了那股腐败味,听到这句话,大家纷纷感觉,周围的空气中似乎又充斥着更浓烈的尸体腐烂味道。 这个不平凡的秋夜,让人不寒而栗。 白海光听闻,连忙跑了过去,发现有一块煤堆的区域底下掩埋着另一具尸体,掩埋位置很深,看样子人力所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从尸体外观看,尸体呈完整状态,没有缺失任何肢体,身上的衣服具在,但是没有穿鞋子。 从尸体形体大致看得出这是一个青少年,而且尸体所穿的服装是西江市所有中学的统一校服,目前全市有十二所中学,其中离这个厂区最近的,是西江市第一中学,白海光的儿子白羽山,也正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这让白海光心里一揪。 白海光双眉紧蹙,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走上前仔细观察,他感到一阵痛心,他非常不希望眼前这具年轻的尸体是他脑海里印出来的那个人,但不管是哪家的孩子,都意味着一个家庭,甚至多个家庭的支离破碎。但是不管白海光怎么仔细辨认这具尸体,由于长时间被煤堆压迫导致面容变形,这具尸体的容貌都难以用肉眼直接识别,看来只能借助科技技术。 他甚至有点开始担心白羽山,他现在想立刻回到家里,看看白羽山在不在家,现在已经凌晨六点。 白海光看着大家疲倦的面容,每一个人脸上黝黑油亮,除了两个眼白和牙齿是洁白的,整个状态活脱脱就像在矿下的矿工们。 白海光对身边的齐铭说道:“齐科长,麻烦你们了。” 齐铭是刑警支队的法医,熬了一晚上的现场搜索让这个年轻的齐科长脸上也出现困倦,齐铭点点头道:“我们先过去,有消息再告诉你。” 尸运车早已在旁边静候,齐铭带着法医部的其他同事先行离开,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目前这两具无名尸体,一具碎尸,另一具高度腐烂,他们需要对尸体进行解剖鉴定,判断死亡时间,好提取证据,寻找尸源。 “白队,老李那边口供已经录完了,现场目前封锁,要不咱先回去洗洗吧。”刑警江坤说道,“咱这形象回队里,影响市容啊。” “大伙儿辛苦了,先回去洗洗,休整一下,等下回队里开会。”白海光说完,便急匆匆朝家中走去。 第3章 夏晓雪的心事 白海光的家离案发现场不远,穿过两条街就到了,白海光的妻子肖文雅在厂里的医院当护士长,白海光的父母都是化纤厂的老职工了,父母去世之后,白海光便从出租屋搬到父母的房子,离肖文雅上班的医院也很近。 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家中,回到家中已是早上六点多,他看见白羽山的房门紧闭,连忙打开白羽山的房门,看见儿子正在床上酣睡,闹钟一般都是六点半才会闹,现在六点一刻,白海光暗暗松一口,又悄悄地把门带上。 妻子肖文雅下了夜班正好开门回到家中,手上还提着早点,见白海光一身乌黑吓一跳,一下子没认出来他,警惕地站在门口问道:“你什么人?” 卧室里正在睡觉的白羽山被肖文雅惊恐的声音吵醒,缓缓睁开了眼,竖着耳朵听屋外的动静。 “老婆大人,是我。”白海光哭笑不得。 肖文雅仔细看了看,笑出声:“你这是从哪里钻出来的?警察也要去挖煤的吗?” “附近发生一起案件,你跟白羽山最近出入都注意安全。”白海光突然严肃起来,看着肖文雅说道,“就在厂里面,发现两……所以你们一定要注意,你下班要是晚跟我说,我去接你。” 肖文雅惊讶道:“什么案件那么严重?” “你就别问了,我先去洗洗,这一身还不知道得洗多久。”白海光拿着一条干净的浴巾走进了卫生间里。 白海光几乎用掉了一整块香皂,还只是勉强洗干净,这煤渣里含有煤尘和油脂,太难清洗了,浴室里雾气腾腾,白海光抹开镜子上的雾气,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两具尸体一个碎尸,一个完整,会在同一个地方?为什么生殖器会被塞在那个男性头颅的嘴里?被切割的生殖器……会不会是……” 白海光想到什么似的,赶紧穿上干净的衣服,走出卫生间,正碰上准备敲门的儿子白羽山,白羽山一脸睡眼惺忪看着白海光:“爸爸……” 白海光摸了摸白羽山得头,说:“你起来了啊?最近下课早点回家。” 不等白羽山回答,白海光拿起桌上的包子就走,肖文雅正在热豆浆,看见白海光关门的身影,说道:“哎哎,你喝口热豆浆再走啊,哎,头发也不吹干,外面寒气重!喂!白海光!” 白羽山见白海光走的着急,瞥见桌上的钥匙他没带,便跑到阳台上对着楼下喊道:“爸爸,你又忘了带钥匙!” 白海光听到白羽山的声音,抬起头,呵呵一笑,闪到一边,白羽山对准空地上把钥匙丢下去,白海光捡起钥匙,大声喊道:“下课早点回家!” “知道了!爸爸再见!”白羽山对着白海光挥着手。 白海光也对着楼上挥了挥手,便急急朝单位走去。 昨晚那场大风带来了低温,也带来了阴冷潮湿,多云的天气让人感觉沉闷和压抑,就在白海光刚刚离开,一个娇弱瘦小的身影缓缓走了过来,只见她外面套着的校服里面穿着一件褪了色的浅粉色格子衬衫,下身穿着校裤,一双轻微磨损的白球鞋。 当她走到楼栋之间,一股强风穿过楼栋的间距向她吹去,她的马尾辫随风飘舞,像是一抹孤独的风景,透着一股柔软而无助的气息。 “夏晓雪!”楼上的白羽山看见女孩走到楼下,眼睛一亮,大声喊住她,“你等我一下!” 女孩听到声音抬头看着楼上,这个叫夏晓雪的女孩子,容色清秀,脸颊雪白,幼眉弯弯,虽不是出众的美貌,但有一副十分清秀的少女面孔。 她明明有着青春洋溢充满朝气的碧玉年华的年龄,可她的眼神里却散发着一股悲凉和忧郁,就像这明明应该秋高气爽的季节,却被乌云遮住了晴朗的天空。 夏晓雪停住了脚步,乖乖地在楼下等着白羽山,不一会儿,白羽山提着装了两个包子的塑料袋跑下来,嘴里还叼着一个包子,他将塑料袋往夏晓雪手中一塞,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着:“快趁热吃!” 白羽山长得很好看,典型的翩翩少年气质,英挺的鼻梁,浓密的眉毛下有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最令人羡慕的是他有一对长而微卷的睫毛,他又十分爱笑,每次跟夏晓雪说话的时候,弯弯的眼睛总像是含情脉脉似的,有的时候看得夏晓雪是有些小鹿乱撞,但是夏晓雪自知自己不配白羽山,时时克制自己内心疯长的少女情愫。 夏晓雪将包子放回白羽山手中,轻轻地说:“你吃吧,我吃不下。” “你这几天怎么了啊?吃不下也得吃,你都好几天早上没怎么吃早点了。”白羽山倔强地又将包子塞到夏晓雪手中。 夏晓雪笑了笑,双手托着包子:“那我就吃一个。” “不行,两个你都得吃掉,我妈特地交代的。”白羽山说道。 夏晓雪微微一愣,便低头沉默不语。 路过街道的拐角处,有一家名叫“东来”的早餐店,卷闸门是关着的,门上贴这一张字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家中有事,暂停营业”八个字。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里面黑漆漆的,桌椅整齐的摆放着,但是里面没有人,夏晓雪假装不经意地往里面瞅。 已经一个月没有见到他了,夏晓雪心想。 “晓雪,我跟你说啊,早上听到我爸说,我们这边发生一个很严重的案件。”白羽山故作神秘地说道。 夏晓雪浑身犹如触电般,猛地回头看向白羽山,紧张的问道:“什么案件?在哪里?” 白羽山没注意到她的反应,继续说道:“不知道啊,我爸没说,他早上回来的时候全身脏兮兮的,我在卫生间看见他换下来的警服,全沾着煤灰。” 夏晓雪双眉紧皱,眼神流露出一种慌张和不安,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在这个瞬间,她的内心仿佛成了一片暴风雨的海洋,被浪涛和风浪所淹没,她整个人似乎都被内心的情绪所占据,双腿条件反射一样往前走,要走去哪里她也没意识,大脑已经在思考别的事了,也没有听到白羽山后面说的话,就像听觉被大脑自动屏蔽。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哎,你这是干嘛,你不吃也别浪费啊!”白羽山心疼那些包子,因为已经被夏晓雪捏的稀烂,“你怎么抖的这么厉害,是不是穿少有些冷?” 说完,白羽山将自己的围巾摘下戴到夏晓雪脖子上,夏晓雪这才渐渐回过神,看着白羽山不解的表情,强作镇定地说:“没事,我刚刚想事情呢。” “记着,放学你等我一起回家。”白羽山说,“我爸爸说最近要多注意安全,我送你回家。” 眼看着到学校了,白羽山看见几个关系要好的同学在校门口,连忙小跑起来,边跑边回头跟夏晓雪再次强调:“记着啊,等我啊。” 夏晓雪对着白羽山点了点头,又转过身,往“东来早餐店”的方向看去…… 第4章 尸检报告 白海光急急忙忙骑着自行车回到在队里,看见刑警江坤正在整理老李的笔录,白海光在查看了老李的笔录之后,将江坤喊到一边,对他交代:“这几天,你们组去附近的学校去排查一下有没有失踪的学生。” “是!”江坤应道。 “再安排一下,扩大搜索范围,看看附近有没有被丢弃的凶器。” “是!”江坤连声应道,转身招呼组里的几名刑警去各校排查失踪人员。 白海光见事情交代妥当,便马不停蹄地赶往殡仪馆,驾驶员早在门口等着他,他一坐上车,便对驾驶员说:“开快点,但是要注意安全。” 他心急如焚,想尽快知道齐铭那边有什么进展,这一路上他都在想一件事,那具年轻死者的身份,而且脑海中那个身影一直挥散不去,他担心又焦虑,他在思考,如果一旦确定是他所猜想的那个年龄的话,有个电话他就得必须打了,虽然他并不是很喜欢那个人。 当白海光到达殡仪馆的时候,齐铭已经做完尸检,并且把两具尸体的dna送去检验了,现在暂时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待最后的结果。 “结果出来了吗?”白海光递给齐铭一支烟,自己也点起一支。 “你先看报告,你一边看我一边跟你做解释。”齐铭把尸检报告递给白海光,顺手接过烟点燃,边抽边说道。 白海光接过报告:“辛苦了,哎,我总感觉我身上有一股臭臭的味道,洗不掉,时不时就飘进我鼻子里,怪恶心的。” “可不是,我身上也有,毕竟是死了这么久,不过这不是最难闻的尸臭,那种味道可以停留在身上几天几夜,睡觉的时候都能闻到。”齐铭说的很淡定,像是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 “好了,你别说了,我现在已经很恶心了。”白海光感觉胃里在翻滚。 齐铭笑道:“来,我跟你解释一下,被分尸的那具尸体,我们拼了大半天,可算拼完整了,因为尸体高度腐烂,只能通过耻骨联合来确认死者,这名死者为男性,大约40岁左右,死亡时间估计一个月左右,内脏完整没有丢失,哦对了,生殖器属于死者本人的,切割创面吻合。” 白海光一页一页翻着看着里面的内容,一边听着齐铭说的话。当看报告上面的死亡时间,白海光指着说道:“初步估计死亡时间20-30天内?这个时间段跨度怎么这么大?” “我现在只能说大概是这个时间段范围内,主要原因是这样的,这两具尸体被掩埋在煤堆里受到了环境的影响,煤堆中的干燥环境会降低细菌和其他分解尸体的微生物生长的能力,比如说温度、湿度,还有氧气供应等因素,这些都会与尸体腐败过程产生相互作用。”齐铭停顿了一下,给白海光消化这段话的时间。 “明白了,所以现在这两具尸体因为受到了多种因素的影响,导致了无法根据腐烂程度来推断死亡的具体时间。” “是的。”齐铭见白海光明白了,继续往下说道,“一般情况下,煤堆的高温和干燥环境可以减缓尸体的腐烂速度,也有可能会加速尸体的腐败或改变腐败的速度,从而导致对死亡时间的推断出现一定的困难,因此目前我们无法准确的判断。不过你别担心,我们这边已经安排了放射性碳同位素测定技术,需要再花点时间确定,多给一些时间就行。” 白海光拿着报告若有所思,听了齐铭说的,点点头表示了解。 “创口处有轻微生活反应?”白海光指了指尸检报告一处问道,“凶手活体解剖被害人?” “人的死因就四类,外伤、窒息、中毒、疾病,我们发现尸块内有很多死苍蝇和蛆壳,怀疑尸体可能含毒,我们取了检材送做毒化检验,结果显示是毒鼠强,所以我们推测顺序应该是下药、割颈、分尸 。”齐铭意味深长道。 “在人还没死透的情况下就分尸,这个凶手挺心狠手辣的,而且根据死者的生殖器被切割又塞进死者嘴里的迹象来看,凶手这种动机很有可能与死者的私生活有关,一般这种情况,基本都是因性引发的极端手段。” “是挺狠,而且我们发现在割颈的时候,其实死者还没死亡,即便是毒鼠强中毒,死亡也需要一个过程,而且死者颈部那个大创口,颈动脉完全离断,血管内壁的生活反应很明显,也就是说,死者是被人割颈,导致大出血死亡的,然后再被分尸。”齐铭说,“至于生殖器的问题,我们推测应该是凶手先将死者的生殖器切割下来,这种案件一般都是凶手要死者在生前的时候,感受被切割的痛苦过程,所以不会让死者在死亡之后切割生殖器,目的就是惩治死者。” 白海光立即附和道:“这个我知道,这个凶手对死者有割掉生殖器的动作,很大程度是在模仿古时候的‘宫刑’,也许这个死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惜他死了,在没找到凶手之前不能得知。” “我跟你猜测的一样,这就是在惩治性犯罪的人的一种下意识手段。” 齐铭和白海光搭档许多年,两人相互配合也破了很多案件,根据齐铭所说,白海光相信他的推断。 “那另一具尸体呢?”白海光翻到另一具尸体的报告页面,上面赫然写着,死者年龄大约15岁左右,男性,死因是被钝器击打头部、颈部受挤压扭曲、颈椎骨折、脊髓损伤、肺功能不可逆性损伤,最终呼吸循环衰竭而亡。 看到报告上写的年龄——15岁,这让白海光心里一惊,因为他心里一直隐隐约约出现的那个人的年龄就是15岁。 “这具年轻死者的体内没有毒鼠强成分。”齐铭深深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是遭钝器击打头部导致颅骨骨折产生晕厥,后经过煤堆掩埋,颈部受到巨大挤压和扭曲,颈椎骨折造成了脊髓损伤,呼吸中枢受到了压迫,又因煤尘和有害气体进入了呼吸道和肺部,导致了肺功能的不可逆性损伤,简单的说,就是头部颅骨骨折引发的脑缺氧和颈部机械性窒息相互作用,最终导致呼吸循环衰竭而死亡。” 听到这种死亡方式,白海光的内心猛地揪了一下。 “这是在煤堆里活活憋死的,这两个人的死亡时间是在同一天吗?” “不,年轻死者的死亡时间比成年男子死者的死亡时间要早一些,以我的经验,大概是一周左右吧。”齐铭说。 “两者死亡时间相差一周左右,却埋在同一个地方,不知道是否可以并案处理,现场除了尸体,什么作案工具也没有找到,看来凶手反侦察意识很强,将凶器都丢弃或藏匿,现在只能先查尸源了。” “现在就等dna结果出来,再调出失踪人口比对,不过……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齐铭欲言又止道。 白海光侧过头看着齐铭,等待他下一句话。 “总感觉这个年轻死者就是我们附近学校里的学生。” “不瞒你说,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唉,这个杀人犯太丧心病狂,一定要抓住他,等结果出来,第一时间告诉我。”白海光边踱步边说。 “凶器还没找到吗?”齐铭问道。 “没有,现在已经扩大搜索范围,暂时还没消息传来,你觉得凶器是什么?” “伤口处呈现半圆形撞击伤,周围有瘀伤或皮肤破裂,伤口没有锋利的切口,应该一个圆形的金属钝器物体造成的。” “钝器……半圆形撞击伤……”白海光的脑海里迅速思考,有什么东西是半圆形的金属钝器。 “这么跟你形容吧,伤口呈月牙型,喏,你看照片。”齐铭指着报告里的图片说道。 果然,见年轻死者的头部伤口呈现一个个类似月牙型的撞击伤,周围的皮肤都破裂状。 “好的,我会通知队里往这个方向去搜索凶器。”白海光点点头道。 “行,有消息再通知我,白队,那我先回去打个盹儿,太累了,一直没合眼。”齐铭揉揉困倦的双眼。 “辛苦辛苦!回头请你吃饺子。”白海光拍了拍齐铭的肩膀,“受累了兄弟。” “没事儿,我先走了啊。”说罢,齐铭坐上队里的车先离开了。 白海光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台阶上,默默又点起一根烟,看着淡淡烟雾上腾,又被一阵风吹散,白海光陷入思考。 第1章 被偏爱的儿子 即将入冬的白天变得很短,学校才刚刚打完下课铃,夜幕就要上场。夏晓雪乖乖地在白羽山的班级门口等着他,白羽山打扫完卫生,拿上书包跟夏晓雪往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两人无言。 “你这几天怪怪的。”白羽山打破沉闷气氛。 “哪里怪了?”夏晓雪淡淡地回应。 白羽山停下脚步,看着夏晓雪说:“你是不是跟那谁有点啥秘密啊?” “没有。”夏晓雪没有因为白羽山停下脚步。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白羽山不依不饶地追问。 夏晓雪继续沉默不语。 “薛思宇可能搬走了,这段日子我妈去买早点,他们家的店都关着门。”白羽山没好气的说。 “搬走就搬走呗。”夏晓雪嘴上虽然这般说,但心里在想,他真的一句招呼都不打就搬走了吗?还是出了什么事? “这家人也很奇怪,突然出现,又神秘失踪,该不会……”白羽山若有所思道。 夏晓雪打断他的思路:“也许是老家有事临时出远门吧,薛思宇如果要搬走,肯定也会跟我们打招呼的。” 白羽山酸酸地道:“那不一定哦,谁知道他呢,神出鬼没的。” 夏晓雪不再搭腔,她知道白羽山不是很喜欢薛思宇。 不知不觉快到家了,白羽山做到了他所承诺的——将夏晓雪安全送回家,然后自己再回去,他们家相隔不远,中间就隔着一栋楼,来回五分钟。 这就是同住在家属区的好处,可以与自己喜欢的女孩离得近一些,虽然她沉默寡言,但是正是她身上忧郁的气质,才深深吸引这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真是情不知所以然,却一往情深。 夏晓雪回到家中,把书包放下后,走进厨房,熟练地开始淘米煮饭。 不一会儿,从屋外进来一个女人,年近四十,由于保养得很好,看上去也才三十出头而已,她随意地扎着头发,慵懒颓靡,还是能看出这个女人的风韵犹存,她身着一袭简约的灰色连衣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的曲线,细腰修长,双腿匀称,就是她迈进家门的步子显得有一些沉重。 她进屋之后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当看到家里就夏晓雪一个人,而且她在厨房忙活,就哼哼唧唧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女人看到桌子上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我去趟厂里,不用等我吃饭,让晓雪送来。 女人面无表情地把纸条丢回桌上,拿起家里的座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等待了一会儿,电话那头响起一个年轻的男声:“喂,找谁。” “我找夏斌。” “嫂子啊,你等下。” 过了一会儿,一个更加浑厚的男声传来。 “小丽啊?怎么样了?找到没?” “跑了一天,没有消息。” “唉,你也累了,去休息一下吧,我也这么久没来车间了,听说这边出了一堆乱子,我过来瞧一瞧。” “嗯。” “晓雪回来做饭了吗?等下叫她给我留点饭吧。” “嗯。” “好,你先休息,我晚点回去。” 女人挂上电话,无精打采地瘫在沙发上,空洞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牙齿无意识地咬着嘴唇上的死皮。 这个女人叫罗艳丽,是夏晓雪的后妈。 从古至今,后妈这两个字,象征着狭隘、偏心、暴力等,总之是贬义的,当然这个世界上也是存在一些宽容善良的后妈,会把继女当亲生女儿看待的,从人性的角度上看,那真的是凤毛麟角。可惜夏晓雪没有那么幸运,她并未遇见那一些传说中少量的后妈,这个后妈也把那些不良的特征展现的淋漓尽致,唯恐大家不知道她是后妈。 罗艳丽极度溺爱自己的亲生儿子夏天骄,却对继女夏晓雪万般苛刻,夏晓雪自从八岁起,就会帮家里干活,说话小心翼翼,唯恐惹怒罗艳丽,但罗艳丽看她就是百般不顺眼,如果自己的儿子夏天骄调皮捣乱破坏了夏晓雪的东西,挨骂的永远只有夏晓雪,都说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事实证明确实如此,所以更别提一碗水端平了,对此不公平的遭遇,夏晓雪的父亲是选择性失明。 夏晓雪的父亲叫夏斌,是化纤厂的老技术职工,在岗兢兢业业数十年,在工厂效益好的时候,他年年被评选为劳动标兵,那段时间,是他人生辉煌的阶段,在那个年代,会点生产技术是十分耀眼的,薪资待遇相对于普通员工高一些,也正因为经济条件稳固,夏斌还能在离完婚之后再娶一个年纪小很多的老婆,并且又生了一个儿子,夏斌在供着两个孩子读书的同时,还养着一个不用工作老婆,虽然夏晓雪的费用并不由他全出,但起码靠着工资养活了一家四口。 厂里对他也很不错,在他困难的时候分给他一套两室一厅,两个卧室不必说,自然一个是他跟罗艳丽的,另一个是夏天骄的,那夏晓雪睡哪里?夏斌自有办法,他用这两室一厅的一厅,隔出了一个五平米的小区域,放了一张从二手市场买来的90180厘米的小床,床头边放着一个与床齐高的木凳子就当做是床头柜,床尾处摆着一张窄书桌,可以直接坐在床上当椅子,因为摆不下椅子了。再拉上帘子勉勉强强算是一个小房间,正好可以睡一个人,而这个床就属于夏晓雪的。 这条件跟在同个屋檐下的另一个房间比,那可真是相差甚远,另一个房间有十多平米,书桌书柜衣柜样样齐全,篮球足球安静的躺在地上,一张120200厘米的床是夏斌亲手做的,他说男孩子调皮,睡得床必须要牢固一些。 夏斌偏爱夏天骄是众人皆知的,厂里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他是一个重男轻女的父亲,据说从两个孩子的名字就能看得出来,夏晓雪是冬天出生,那天正好下着小雪,于是夏斌随便取了一个夏晓雪的名字,而夏天骄从名字就能看得出来,夏斌对他的期望是有多高,天骄——好一个天之骄子。 第2章 偷钱的天之骄子 可惜这个天之骄子好像并不太让天骄傲。 用夏斌和罗艳丽的话形容是越调皮的孩子越聪明,用学校老师的话形容是顽劣不堪,旷课迟到早退,在校斗殴,样样齐全,甚至还跟社会上的三教九流还打上交道了。一开始夏斌就跟罗艳丽分好工,夏斌负责赚钱,罗艳丽负责管教夏天骄,无奈这个孩子被一个无知的母亲教成了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不良青少年。 罗艳丽自知在家没有管教好夏天骄,也不敢把实情告诉夏斌,以至于夏斌一直以为夏天骄是一个只是稍微调皮一点的孩子,母子两时常连哄带骗着夏斌,哄得夏斌是晕头转向的,把他们母子两看做是心头肉,地位自然远胜于那个看起来就唯唯诺诺令人厌烦的女儿——夏晓雪。 所以,在夏天骄房间的床头柜上,两幅相框静静摆放。一副相框中,阳光帅气,白净清秀的男孩就是夏天骄,他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脚踩足球,展现着青春的活力。另一幅相框中,夏天骄灿烂的笑容依然如昔,却多了夏斌和罗艳丽的相伴,一家三口的笑容中散发着亲情的温暖,这两副相框定格住的是四个字——青春与陪伴。 却跟那个正在厨房里忙碌的夏晓雪一点关系也没有。 夏晓雪把饭菜都端到桌上,试探地唤着罗艳丽:“阿姨,吃饭了。” 罗艳丽没有回应她,仍然直勾勾地盯着她,夏晓雪被她盯着心里发毛,也不再说话,静静地坐在餐桌前等着。 不一会儿,罗艳丽从沙发上起身,慢慢地坐到餐桌前,拿起碗筷就开始吃,夏晓雪也坐在一边默默地夹着菜,咀嚼着食之无味的晚餐。罗艳丽吃完之后,回到房间躺下,夏晓雪拿起一个装着饭的饭盒,把桌上的剩菜都倒进去,今天菜剩得有点多,夏晓雪用力压了压盖子才将饭盒盖好,这个饭盒留是给夏斌的。 家里最近出了点事,夏斌已经好些天没去厂里了,今天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去了厂里,大概也是受不了家里的压抑吧,夏晓雪心想。 夏斌爱工作,爱妻儿,爱生活,唯独不是那么爱夏晓雪,即便这个女儿乖巧懂事,也知道心疼他,但是他总是选择视而不见,夏晓雪像个多余的人跟他们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小心翼翼委曲求全,平日里除了忍受罗艳丽和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欺负,还要忍受他们一家三口的其乐融融,对于夏晓雪来说,他们的欺辱远比他们之间的幸福更容易接受一些,因为那种与她无关又日日相见的幸福实在太过于刺眼。 夏斌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有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娇妻,又得了一个如愿以偿的儿子,本以为生活就会一直这么风平浪静的过下去,但是最近发生了一件令他崩溃不已的坏事——宝贝儿子夏天骄失踪了,并且已经失踪了一个多月,夏斌和罗艳丽足足找了一个月,一点踪迹也没有。 夏斌一直不敢往坏处想,他只能想着是这个调皮的儿子跟着那帮狐朋狗友闹离家出走,毕竟夏天骄也不是第一次离家出走,每每惹了祸,就跑到狐朋狗友家躲风头,然后罗艳丽就哭哭啼啼地好说歹说把夏天骄劝回来。 这次夏天骄失踪,一开始夏斌和罗艳丽并没当回事,以为调皮的夏天骄又跟狐朋狗友混到一起去了。 在10月10日这天,也就是夏天骄失踪的前一天,夏斌因前一晚值了夜班,上午在家睡觉,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房间有一些淅淅索索的声音,便睁开疲倦的双眼,谁知看见夏天骄趁着他在睡觉,正在翻动他的钱包,夏斌立马睁大双眼,质问道:“混小子!你干嘛” 这一声把夏天骄吓得一哆嗦,钱包掉在地上,夏天骄不敢说话,呆呆地站在原地。 “你居然学会了偷钱?你好大胆子啊!你在学校里就学这个?还是跟你那些狐朋狗友学坏了?还有,现在是上课的时候,你怎么还在家里?”夏斌怒不可遏。 在客厅看电视的罗艳丽听见房间里的动静,连忙跑进来,连忙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 夏斌指着罗艳丽吼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你天天在家里怎么管他的,他居然学会偷钱,这长大还得了吗?要进号子里的!” 罗艳丽一副不屑的模样:“我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原来就这事啊,小孩子嘛,不懂事,拿就拿了呗,大惊小怪,吓我一跳” “你觉得这事大惊小怪?他在偷钱!现在偷家里的,出去就要偷别人的,在外面被抓了就要去坐牢!”夏斌情绪激动地大喊大叫。 罗艳丽生气道:“你能不能小点声?生怕别人听不见他偷钱吗?这偷自己家的钱没什么啊,说他两句就得了。” 罗艳丽说完,想拉着夏天骄往房间外走,夏斌见状,气冲冲地拉住夏天骄另一只手,一把推开罗艳丽,吼道:“你给我滚开,都是因为你,孩子变成这副鬼样子,你看看他哪里像个学生?我今天非得教训教训他!” 说完到处在家里找鸡毛掸子,夏天骄从来没见过夏斌如此愤怒,平日一副父慈子孝的和谐场面,现在变成一个鸡飞狗跳的场景,夏天骄意识到之前偷钱都是由罗艳丽护着所以没被发现,如今被夏斌逮了个正着,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呆呆站在原地,吓得一动不敢动。 罗艳丽见夏斌这样生气,心里也急了,指着夏斌吼道:“好你个夏斌,怎么都怪到我头上了?明明就是你的种!这个家我是受够了!每天辛辛苦苦给你带两个孩子,别人都下海赚了大钱,你还守着这个破厂子,让我们母子两跟着你吃苦,我都没跟你计较,你现在反倒怪起我了,你有没有良心啊!” 夏斌正火冒三丈,没有搭理罗艳丽的胡言乱语,他找了好一会儿,终于在门口面找到了鸡毛掸子,于是瞅准夏天骄的屁股就是一顿乱抽,疼的夏天骄龇牙咧嘴的哭喊着:“别打了,爸,我错了,哎哟,别打了,妈救我,哎哟!疼死了!救命啊!” 罗艳丽心疼的不行,拦在前面,喊道:“夏斌!你敢打我儿子!你信不信我跟你拼了!” 于是一把抢过夏斌手中的鸡毛掸子丢在一边,护着夏天骄同他一起哭了起来,夏斌见他们哭哭戚戚的样子,不禁失望地摇摇头,指着罗艳丽喘着气说道:“你看看你把孩子宠成什么鬼样子了!” 夏斌说完,拿了门口的一件外套摔门而出。 第3章 一双昂贵的名牌球鞋 按照夏斌的性格和脾气,他是很难得这样在家大发雷霆,他虽然不是夏晓雪的好父亲,但是他立志要当好夏天骄的好父亲,他对这个儿子是寄予厚望的,即便夏天骄平时惹是生非的事不少,夏斌也是不舍得打他一下,其实他自己心里是非常明白的,孩子都是教出来的,错在罗艳丽。 想到这里的时候,夏斌对刚刚揍夏天骄的行为就感到后悔了,毕竟是大人没把孩子教好,孩子是无辜的,孩子懂什么?夏斌不断地给自己找理由,而且刚刚在打他的时候,好像听到他在承认自己错了,哎,就说天骄还是个好孩子,自己做错了事情,也会承认错误的,那……现在怎么办?天骄一定很伤心打了他,这还是第一次这样打他,这个局面该如何收场呢? 夏斌坐在家楼下的花坛边,一边抽着烟,一边左思右想,他突然想到了上周夏天骄跟他提起的一双球鞋,据说还是什么限量版,他在杂志上也看到过那个品牌的球鞋的广告。 夏斌把烟往地上一丢,兴冲冲地往外面走,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安抚儿子了,他决定去把那双昂贵的球鞋买下来送给天骄。 于是他走进西江市最大的商场,找到那个品牌的专柜,夏斌一走进专柜里就有些无所适从,因为他随便瞄到几双球鞋的标价,都是令他瞠目结舌,当然他是不会在售货员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不安。 夏斌强装镇定地问售货员,那款限量版的球鞋在哪里,售货员便不停地上下打量着穿着稍显寒酸的夏斌,夏斌被这个女售货员看的浑身不自在,但又不敢发作,售货员将夏斌引到那款限量版球鞋面前,看球鞋上的标价夏斌差点没晕过去。 好家伙,一双破球鞋居然能那么贵,不都穿在脚下用来踩的吗?这都可以抵得上家里一个月的伙食开销了,厂里现在效益也不如从前了,捉襟见肘的时候,真得要买这双球鞋吗?夏斌心里百般纠结。 夏斌假装再看看其他的款式,尴尬地从专柜里溜出来。他在商场里转了好几个来回,终于在商场准备打烊的时候决定买下那双儿子心心念念的球鞋。为了夏天骄,怎么样他都舍得,何况这是缓解父子关系的最好理由。 在离开商场之前,他又去了一个女士发饰柜,毕竟自己是个男人,不用跟自己的女人计较太多,夏斌心想,他又给罗艳丽买了一只很漂亮的发卡。 果不其然,当夏斌把鞋带回家的时候,夏天骄的眼睛都亮了,原本还撅着个嘴委屈巴巴,顿时兴奋的活蹦乱跳,马上把那双有着艳丽色彩的限量款球鞋穿在脚上,不停地照着镜子,摆着姿势。 “谢谢爸!”夏天骄高兴地说道。 “哼!你还知道你有个爸,我以为你心里只有你妈一个呢!”夏斌心里也乐开了花,但是嘴上还是不饶人。 夏天骄撒着娇说:“怎么会,是我犯错了,你们就别跟我计较了,都我的错,是我不对。” 罗艳丽坐在沙发里依旧生着闷气,夏斌也不多说话,把一个精美的礼盒放在沙发上,罗艳丽眼睛撇了撇,心中的气顿时消了一半,强忍嘴角的笑意,拿起盒子打开发现是发卡,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罗艳丽把发卡一丢,悻悻地说道:“真是有了儿子忘了媳妇,就送我这个玩意,老娘看不上。” 夏斌眉毛一扬,略带一丝哄她的意思:“那肯定,也不看谁给我生的好儿子。” 听到夏斌这样说,罗艳丽才笑出声了,夏斌见罗艳丽消了气,自己也松快了许多,对罗艳丽说道:“我一天没吃饭了,饿死我了,快,赶紧陪我出去吃点大排档。” 罗艳丽和夏天骄一听,高兴地起身穿外套,于是一家三口欢天喜地地出了门。 谁也没过在意,此时正在小隔间里的夏晓雪,外面的动静她听的一清二楚,她知道父亲又给夏天骄买了一双昂贵的球鞋,也知道父亲给罗艳丽买了一只漂亮的发卡,还有他们一家三口欢天喜地地出去吃大排档了。 但是无论外面有多热闹,她都是面无表情地写着作业,在这个家,小隔间就如一道屏障,那三个人会习惯性的把她当空气,一家三口幸福的行为,与她没有丝毫关系。 原本以为一双球鞋和一个发卡,可以让家庭恢复到往日的宁静,谁知真正的不幸即将拉开序幕。 第二天晚上,夏天骄吃完饭以后,像往常一样出门去玩了,夏晓雪将锅碗收拾干净,照旧拎着热水瓶去打热水。岂料当晚暴雨突至,罗艳丽正在家里担心夏天骄会不会被雨淋,这个时候夏晓雪跌跌撞撞进了家门,只见她被雨淋得一身湿透,浑身上下脏兮兮,衬衫还破了,像是摔了一跤,也没有把热水瓶带回来,罗艳丽皱着眉一脸嫌弃的看着她,质问道:“热水瓶呢?” 夏晓雪先是一脸惊恐不安,听见罗艳丽一问,便强装镇定:“雨天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热水瓶摔碎了。” 说完便朝卫生间走去。 罗艳丽啐骂了一声:“败家玩意!” 没想到,当天夏天骄晚上并没有回家,罗艳丽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以往夏天骄是闯了祸挨了骂,才会不在家住,这次虽然挨了打,但是夏斌给他买了那么贵的球鞋,按理来说不该出去野的,罗艳丽以为他穿着球鞋四处炫耀去了,便也没当回事。 谁知等到第四天,夏天骄还没有回来,罗艳丽有些慌了,迟迟不敢告诉夏斌,这几天夏斌都值晚班并不知道夏天骄已经有三个晚上不在家了,她不知道夏天骄为什么躲在外面,又怕夏斌知道后又会训斥他,不知如何是好。 纸毕竟包不住火,夏天骄失踪第五天的时候,终于被夏斌知道了。 夏斌怒不可遏,暴跳如雷地怒骂罗艳丽是个愚蠢的妇人,罗艳丽自知理亏,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样子,夏斌懒得与她再多说话,便急匆匆地往派出所赶去。 去派出所的路上,夏斌一直在回想,那天夏天骄拿到新球鞋之后的惊喜劲儿,夏斌是看在眼里的,不可能因为挨揍的事记恨到现在还不回家。 他明明很开心的,可是为什么他又要离家出走呢? 夏斌和罗艳丽为了找夏天骄,足足找了一个多月,夏斌也无心上班,厂里也不去了,天天跟领导请假,虽然厂里要搬迁,但还是有很多事情需要他这个生产运营工去处理,而且之前厂里很多人下岗,现在的岗位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厂里没少打电话过来批评夏斌,但又念在夏斌家确实有事的份上,便没有与他过多的计较,只说扣除当月工资和年度奖金。夏斌不在意这些,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找到儿子,儿子是最重要的,如果儿子真的要有什么意外,他也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 可惜一个多月过去了,夏天骄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第4章 报警寻儿 11月25日,也就是在警察发现两具尸体的第二天。 这一个多月一直寻找夏天骄的夏斌疲惫不堪,这段时间他与罗艳丽发生过无数次争吵,在这个家里呆的是越来越压抑,罗艳丽每天除了唉声叹气,哭哭啼啼,就是跟他大吵大闹。 这天,罗艳丽又去外面去打听夏天骄的下落,一晚没睡好的夏斌正在家里休息,傍晚的时候接到厂里的电话,说聚合反应器有些安全隐患,需要夏斌赶紧去厂里处理一下,于是夏斌在家留下了字条,便急急忙忙批了件外套赶去厂里。 刚厂里,就来了一个电话,是罗艳丽的,看来儿子还是没下落,夏斌安慰着罗艳丽,让她交代夏晓雪给自己留晚饭,忙完就马上回去。 夏斌穿上工服,走向设备,戴上手套准备进行检测,和他一起检测设备的同事王乐问道:“老夏,你儿子找到了吗?” 夏斌回答:“没。” 王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那个,斌哥啊,有个事儿……” 夏斌正在专心检测设备,有些不耐烦道:“有屁快放。” 王乐吞吞吐吐说道:“斌哥,听说昨天晚上,老李在厂里的煤堆里发现……那个……” “你要说就快点说,不说就闭嘴!” “发现……两具尸体。”王乐小小心翼翼地道。 “你说啥?” 夏斌顿时像触了电一样,他停下手里的活儿,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王乐,王乐被他看的有些慌乱,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喊道:“夏斌!有你的电话!” 夏斌跌跌撞撞地朝电话机奔去,拿起话筒:“喂?是谁?” “夏斌?”白海光的声音。 夏斌听到是白海光的声音,拿着话筒的手不自觉的抖了起来,他颤颤巍巍地道:“是我,怎么回事?我听说厂子的煤堆里发现了……尸体?” 白海光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先别瞎想,这样你配合一下,先来做个dna采样,我们才好确定对不对。” 夏斌哽咽道:“什么是dna?” “就是取一些你的唾沫或者血液,通过一个科技技术,看看你跟……跟这个死者……有没有什么关系这么一个手段。” “好,好,我现在就过去。” 失魂荡魄的他脑袋里闪过一万个他认为十分恐怖的念头,此时的夏斌内心是十分煎熬和惊惶失措的,他一边骑自行车火急火燎地往警局赶去,一边暗暗祈求上天,希望煤堆里的尸体,与他无关。 赶到刑警支队,白海光正在会议里开“11·24案件”的专案会,夏斌在会议室门口等得焦躁不安,待白海光开完会走出会议室,夏斌一见到白海光,紧张地口舌结巴:“白队,白队啊!那,煤堆里,怎,怎么回事啊!” 白海光安慰夏斌道:“别急,喊你来呢,就是给你的dna取个样,我们做一个比对而已,你别瞎想,不一定是的。” 夏斌顿时红了眼眶:“白队,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不会是他对不对,求求你帮我找到他。” “哎,夏斌你冷静一些,现在谁也不知道情况,只能等结果,你放心,有了结果我立马通知你。” 白海光轻轻地拍了拍夏斌的肩膀,这是警民之间的安慰,也是承诺。虽然白海光心里也没底,以他多年办案的经验来看,那具年轻的死者有很大的概率是夏天骄,每每闪过这个念头,他都会马上否决自己,他想抱有一丝侥幸,但是,不是夏天骄,也会是另一个可怜的孩子,于死者的家庭来说,这种不幸又有什么区别呢?白海光内心纠结难安。 白海光站在门口目送夏斌离去,只见夏斌佝偻着身子跨上自行车,自行车的前轮也因为他的不稳定摇摇晃晃,他用尽全力去踩脚踏,好不容易将自行车稳定前行。夏斌来时是惊慌失措,去时,是揪心落寞。 才一个月的光景,往日意气风发的夏斌瞬间老了十岁,这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在这短短时间内,好像缩小了很多,眼里布满了血丝,胡子拉碴不修边幅,肉眼可见身形瘦了好几圈。 白海光从口袋里摸出烟点上,回想起上次见到夏斌还是在一个月以前。 1998年10月15日,星期五,秋雨霏霏。 白海光正好到派出所取资料,一走进所里就看见罗艳丽在走廊里哭哭啼啼,夏斌指着手里的照片对办案民警说道:“我儿子不见了,快帮我找找吧!他失踪五天了!我怕他出事啊!求你了!” 办案民警一边做记录,一边安抚道:“同志你别急,慢点说,他平时都会去哪些地方,有没有找过这些地方?” “全都找过了!他的同学、朋友也都问过了,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夏斌着急的回答道。 “那他以前有没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有的有的,以前闹脾气就跑出去一天,最多不超过两天,可现在第五天了!他一点消息也没有,之前稍微打听一下还能知道他躲在哪个狐朋狗友家住,这几天一问,没有一个人知道!”夏斌的声音略带嘶哑。 “他那些狐朋狗友肯定在骗我们!!”一个女人带着哭泣的尖叫声响起,吓了办案民警一跳,“你们快去审那些王八蛋!” 办案民警无奈:“凡事要讲证据,如果真的发现有情况,我们会上门调查的。” “还讲什么证据!我家天骄就是被他们给带坏的!你们就是包庇他们!包庇他们!”罗艳丽冲到办案民警身边,拉住他的手,对着他边哭边吼。 “这里是派出所!请你注意你的言辞!我们理解你们的悲痛和焦虑,也请你们配合我们的工作,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就找得到人吗?”办案民警被罗艳丽的话惹生气了,拍着桌子严厉地说道。 “你就是包庇他们!说的这样义正严词,演给谁看呢!”罗艳丽不依不饶。夏斌在旁边拉都拉不住。 “你再这样我们就视你为妨碍公务了!”办案民警站起身。 白海光见状马上走上前拉开罗艳丽:“别这样,冷静点,夏斌,快安抚一下你家属的情绪,带到那边椅子上休息一下。” 然后对办案民警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来消消气,然后拿起桌上的笔录翻阅起来。 夏斌把罗艳丽扶到椅子上,看见妻子泣不成声,他内心十分煎熬:“白队,我儿子丢了,你帮我找找,求求你了。” 白海光翻看他们刚刚做的笔录,问道:“丢了第五天你们才来报警?” 夏斌焦虑地说:“都怪这个臭婆娘,我真不知道我儿子丢了第五天,虽说他以前也闹过几次离家出走,可是我们晚上打个电话都能知道他躲在哪个……哪个同学啊,什么朋友啊家里住,而且只要找到了他,她第二天一准回家,他虽然娇生惯养着,但这点规矩他还是懂的。” 白海光抬头看着夏斌:“这还算懂规矩?这么大的孩子闹离家出走,还闹几次,你们都没有严厉的教训他,他肯定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要是我们家白羽山这样胡来,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夏斌声音低下去了,谨慎地说:“是是是,我家天骄哪能跟你家白羽山比,他成绩那么好,又懂事,我也不求天骄学业有成,只求他能够平平安安地就行,可现在我都找不到他了,我心里怎么能不急。” “出走之前,你们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比如吵架什么的?”白海光问到了点子上。 “有的有的,他偷了我的钱被我发现了,我就狠狠地揍了他,但是我又买了新球鞋补偿他,也当顺便给他道个歉,他也很高兴啊,我觉得这事就过去了,不会因为我揍了他而离家出走。”夏斌一边回溯一边说。 “他偷你钱,你还给他买球鞋,你还道歉?”白海光觉得不可思议。 “我毕竟打了他……”夏斌小声地说道。 “夏斌,不是我说你,孩子不是像你们这样管教的,算了,现在说再多也没用,这个事我知道了,我会帮你好好盯着这事,有消息马上通知你。”白海光从心底认为,夏天骄这个孩子已经被夏斌一家宠得没边了。 夏斌感激道:“谢谢你,谢谢你白队,就拜托……拜托你了。” 第1章 打热水的居民 1998年10月20日,星期五。 距离夏天骄失踪已经过去了十天,白海光在空余的时间也会四处打听夏天骄的下落,可惜毫无收获。 这天,白海光晚上在家吃过晚饭准备泡点茶喝,一提热水瓶发现里面没有热水了,于是提着热水瓶准备去锅炉房打点热水,肖文雅边洗碗边说:“你要去打热水?不确定有没有开门呢。” 白海光正在门口穿鞋,听到肖文雅这样说,问道:“怎么会没开门?” 肖文雅抱怨道:“锅炉房已经两天都没开门了,大家都打不着热水,天气慢慢变冷,没热水多不方便,这迁锅炉房的话也得提通知一下大家啊,真是的。” 白海光说:“不会吧?当时张厂长不是说了吗?锅炉房不会迁。” “谁知道呢,也没接到厂里的通知啊。”肖文雅边擦手,边拿出烧水壶接水说,“你想喝茶,咱们自己先烧点吧。” “太浪费煤气了,这有现成的热水何必自己烧,打了多少年的热水了,现在突然这么一撤还有一些不适应,这样吧,我先去锅炉房看看,说不定今天开了,之前不是有的时候也没开嘛。” “那个张大金太不靠谱了,锅炉房每天要打热水的地方怎么能交给他管,之前是上午见得着人,晚上就见不着了,总归每天都会开着,但是这次两天了都没开门,大伙儿都抱怨开了。” “没事,我去看看,说不定那个张大金只是暂时有事出去了。”说完,白海光提着热水瓶出了门。 锅炉房处在厂区的东南一角,地处有些偏僻,锅炉房后面不远处是一个大型的循环水系统设施,厂里所需求的煤矿也都堆放在那块区域,因此,在建厂的时候,厂里的领导决定在附近建一个锅炉房,将锅炉房一分为二,一半是用来锅炉房日常作业,另一半用来给大家提供热水的区域。而在锅炉房后面多出来的区域,建了一个小屋子,用来给锅炉房管理员临时居住的,好方便管理锅炉房日常工作。 锅炉房是为厂区和家属区提供打热水的地方,只是家属区这边要多走一些路程而已,对于家属区的居民来说无所谓,他们正好每天吃完晚饭当散步一样去锅炉房打热水。厂里给大家提供免费的热水,因此没人愿意在家多耗费煤气烧水,这几十年都如此,大家也都养成了习惯。 白海光边下楼边点起一支烟,走出楼栋的时候,看见夏晓雪也提着两个热水瓶走来,白海光说:“晓雪,你也去打水啊,你怎么这么晚打水?” 夏晓雪礼貌的回应:“白叔叔好,刚刚才忙完,所以这么晚来打水。” “诶对了,听说热水房这两天都没开门,这两天你都打到水了吗?”白海光问道。 夏晓雪的心剧烈跳动了一下,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趁着夜色,很快就恢复如常:“这两天我没有打热水,家里的热水也够用,怎么了?锅炉房关门了?” 夏晓雪有些紧张,因为她说谎了,自从夏天骄失踪之后,她都没有去过锅炉房打水,每次都是用家里的煤气烧的热水,为了不让夏斌和罗艳丽发现,这些天她都是趁他们不在家的时候往热水瓶灌热水,这次她去打热水,是因为罗艳丽在家,热水瓶又正好没有水了,迫不得已夏晓雪才出来,虽然她内心十分抗拒。 白海光听出了夏晓雪的紧张,但是并没有多想,以为是她因为家里出了事心神不宁而已。 “就是不知道什么情况,所以这回去看看,对了,你爸怎么样,还好吗?”白海光想起一周前夏斌在警局痛不欲生的样子,关心的问道。 “我爸不太好,夏天骄不见了好多天,家里人急坏了,阿姨天天在哭。”夏晓雪小心翼翼地回答。 “夏天骄是不是特别调皮啊?”白海光问道。 “是有一些调皮,但是他人不坏……” “可是我听说他经常欺负你,上次还听见我们家羽山说他把你的作业都烧了,害的你罚抄不少作业,他这样欺负你,你还帮他说话啊?” “天骄他,只是被宠坏了,其实他平常欺负我,我都没放在心上,也都是一些男孩子调皮的行为,我也不会怪他的……”夏晓雪想起失踪的夏天骄,不禁有些黯然。 白海光深谙世事,点点头说:“晓雪真是一个内心善良的孩子,对了,既然聊起来了,我就问问你,夏天骄以前也这样夜不归宿的情况吗?” “以前他只要被教训了,就会躲到外面不回来,最多也就两三天吧,这次……时间有点久。” “他一般会躲到哪里去?同学家?” “是的,同学家或者外面一些社会上的人那边,不过我爸爸都一一去问过了,都说没看见他。”夏晓雪忧心忡忡道。 白海光思索了片刻,说:“那些人我也去问过了,经过调查也确实如他们所说,他最近有什么异常的行为吗?比如谈恋爱什么的?” 夏晓雪摇摇头:“我不知道,应该没有吧。” “夏斌为什么打他?” “我不知道,那天我上课去了,放学回来后看见罗阿姨和夏天骄一脸不高兴,我就知道夏天骄又闯祸了,至于什么原因我爸打了他,我不知道,但是我爸那天回来之后给夏天骄买了一双球鞋,我听见他们很高兴的样子,后来他们就出门吃大排档去了。” 夏晓雪描述的和夏斌那天所说的如出一辙,白海光继续问道:“他们出去吃大排档,那你呢?” “在家写作业。” “怎么不喊你一起去?” “我不想去。”夏晓雪淡淡地说道。 白海光知道自己问的有点多了,便住了嘴,他当然知道夏晓雪在那个家里不受欢迎,也知道夏斌他们一定没有叫她一起去,虽然他之前经常有叮嘱夏斌不要太过于重男轻女,但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也不好管太多,因此只能在平日里多关心关心一下夏晓雪。 就这样,夏晓雪默默跟在白海光身后,从一路走来的路灯照射的影子可以看到,夏晓雪始终跟白海光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白海光也不再多话,两人一路无言,一前一后地朝锅炉房那边走去。 第2章 不开门的锅炉房 当走到锅炉房附近时,夏晓雪加快步伐紧跟白海光身边,白海光以为是锅炉房这边光线昏暗,夏晓雪有些怕黑,说来也是,这厂子马上要搬迁,坏了的路灯也没人修理了,已经记不清有多长时间了,这片区域每次夜幕降临的时候就显得格外昏暗,也许是靠近煤堆的缘故,那墨黑色会将周围染黑,只有锅炉房门前一盏昏暗的灯泡散发着微弱的光亮,为前来打热水的人指引了一个方向。 白海光为了让夏晓雪跟上,很体贴的放慢了脚步。 二人走到锅炉房门口,果不其然,锅炉房房门紧闭,旁边有一个小屋子是管理员张大金住的地方,白海光把热水瓶放在地上去敲门。 “咚咚咚。” 白海光先轻轻地敲了敲,站在门口听了听里面,没有声响,接着再用力敲了敲,还是没动静。 白海光又转到另一边的窗户边,贴在玻璃上窥探屋子里面,里面黑漆漆的,啥也看不清楚,然后又在窗台边摸索着。 以前张大金偶尔不在的时候,锅炉房的钥匙他就会放在窗台上,让前来打水的人自己拿去开门,这个成了一个公开的秘密,也不会有人顺走钥匙,毕竟锅炉房里面除了热水,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但是白海光摸了半天,没有摸到任何钥匙。 “这家伙,搞什么名堂。”白海光自言自语道。 就在这时,三四个女人说说笑笑地向他们走来,从他们来的远处有一盏孤零零的路灯,透过背着光的影子,看来她们也是来打水的,因为影子里的人都提着热水瓶。 “回去吧,锅炉房没开!”白海光对着他们的方向喊了一声。 三四个人传来失落的声音:“又没开,这到底是咋回事啊?厂里不管我们了啊?” “张大金这是去哪里了,也不打声招呼。” “他不经常这样,赌博呗!” “窗台上也没摸到钥匙吗?” “摸过了,没有钥匙。”白海光回应了这一个问题。 “哼,说不定是厂里给他安置了新去处!”其中一人愤愤不平。 “他一破管理员,厂里还能对他那么好?怎么可能呢!” “哎呀你不知道?听说他是张厂长的亲侄子呢。”一个女人神神秘秘地小声说道。 “不会吧……” “难怪他这么不负责任都不开除他,原来是厂长的亲戚啊……” 三四个女人叽叽喳喳开始了她们新一轮的八卦。 白海光对夏晓雪说:“走,咱们回吧,明天我去厂里问问。” 夏晓雪点了点头,继续紧跟在白海光的后面,入秋后的风带着冰凉的气息,之前的炎热夏日好像过去了很久,路边的草丛里偶尔能听见一些清脆悦耳的虫鸣声,那些被夏天遗忘的虫子们,一到秋天,它们就要面临生存的问题了。 厂办公室内,一个老式的收音机里传来夹杂着电流的歌声——《不见不散》,李主任正翘着二郎腿,嘴里跟着哼,手上端着一个大玻璃茶杯,轻轻吹开茶水里的茶叶,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有些烫嘴,李主任砸吧砸吧嘴,又把茶杯放在桌上,顺手拿起一份当日的报纸翻阅起来。 李主任沉浸在歌曲和报纸里,并没有发现此时有人推开门进来。 “李主任很会享受嘛。” 一个浑厚的男声突然响起,吓了李主任一跳,李主任放下报纸,原来面前站着的是白海光。 “嘿哟!白队!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哎哟,我这没啥事,不就偷个闲嘛,来来来,白队您坐您坐。” 李主任连忙关上收音机,又是给白海光倒茶,又是递烟。 白海光接过茶杯,扫了一眼李主任递的烟,客气地推开了。 “这烟不便宜啊,谢了,我抽不惯,咱们自己抽自己的。”说完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包大前门,吞云吐雾起来。 “白队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出了什么事吗?”李主任一脸笑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长话短说,我这次来就想反应一下,锅炉房撤了也不提前跟大伙儿打个招呼,关了两三天了,大家打水很不方便。”白海光开门见山地说。 李主任一头雾水:“啊?锅炉房没撤啊,当时张厂长说了锅炉房会一直开着,不会撤的。” 听完李主任的话,轮到白海光一头雾水了:“那,锅炉房两天都没开门了,不对,是三天,我刚刚路过的时候还是关着的,我去敲张大金的门也没动静,你不知道?” “这几天我去了新厂址那边处理一些事,刚刚才回来,正准备喝点茶这不你就进来了,我都不知道这事,窗台上不有备用钥匙吗?”李主任一脸无辜。 白海光摇摇头:“我找过了,备用钥匙不在上面,要不,还是请李主任看看怎么回事?” “这样,白队,你稍等下。”李主任走出办公室门口对着走廊上一声吆喝,“小郭!小郭!来来。” 不一会儿小郭进来:“主任,啥事。” “锅炉房怎么回事,张大金是又请假了吗?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这给群众带来多大的生活不便!”李主任边敲桌子边说道。 “张大金没请假啊,可能又到哪里跟他表哥赌去了。李主任,不是我说,这张大金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啊,没事玩个消失,以前还会打个招呼,我帮他开开门,这都没啥,顺道儿的事,现在连招呼都不打了,这,要不要跟张厂长提一提?”小郭说着说着,情绪就上来了。 “怎么?这几天他不在都是你帮他开的门?”白海光抬头看了小郭一眼,话里有话。 小郭心虚,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嘿嘿一笑:“也不全是,就偶尔,这几天我也没在家住,不知道他没开门,白队,不是我在别人背后说别人坏话,我这还不是担心他总是把钥匙放在窗台上,怕被人偷去了嘛,这样传出去对张厂长的名声不太好,再说……” 李主任打断小郭的话:“这样,你去锅炉房看看什么情况,备用钥匙在你那里吧,在没找到张大金之前,这段时间你就负责把锅炉房的门开一下,我们厂啊,虽然目前情况不是太好,但这是迁址又不是倒闭,搞成这样传出去多不好听!去去去,尽快落实这件事!” “好的,我这就去。”小郭唯唯诺诺应和道,但背过身去的时候,是一脸不爽的走出办公室,当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才敢小声地说出内心话:“什么玩意儿!我堂堂厂办的,还让我去开锅炉房的门!怎么着,张大金有背景有后台,听到跟张厂长汇报就打岔,都这样欺负我们普通职工吗?欺人太甚,破厂子,等我找到下海的路子,鬼才留在这里呢!” 说完,在抽屉里翻来找去,找到一大串备用钥匙,按照上面贴着的标签找到锅炉房的备用钥匙,他把备用钥匙取下来的时候,看见那把钥匙旁边标签上写着的是“锅炉房宿舍”五个字的时候,他留了个心眼,也把这把钥匙取了下来…… 第3章 锅炉房的鬼影 当天晚上,秋风萧瑟,在这马上入秋渐凉的时候,大家都希望有足够的热水,让他们回家泡个脚舒缓一天的劳累,在大家担忧锅炉房是否要被迁走,以后再也打不到热水的时候,令人欢喜的事情发生了,晚上七点钟的时候,锅炉房终于开门了。 于是锅炉房热气腾腾的氛围又出现了,大家纷纷前来打热水,现场的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在排队等候的过程中,男人们叼着烟,吐出来的是各自的豪言壮语;女人们则凑在一起,小声交流着某某的八卦,分享着不久前发着毒誓也不会说出去的秘密。 这时,夏晓雪独自拎着两个热水瓶朝锅炉房缓缓走来,在路上还碰见了打完热水回来的肖文雅,正当夏晓雪想对肖文雅打招呼,只见肖文雅直接把头瞥向一边,假装没看见她似的,与夏晓雪擦肩而过。 夏晓雪有些失落和尴尬,轻轻叹了口气。 当来到锅炉房发现很多人排队,她便默默地排在了队伍的最后。以往这个时候,是没什么人来打热水的,锅炉房一般都是下午六点开门,大家下班做饭,吃完饭散步大概到晚上七点左右,而夏晓雪放学回家后要洗菜做饭,吃完饭还要洗碗打扫卫生,基本都要晚上八点以后才有时间去打热水,有的时候她还要去两次,因为家里四个热水瓶,她一次只能提两个,所以得打两次水。 家里的活儿也都是她在做,有时她看着童话故事里灰姑娘的角色,觉得很像自己,有刻薄的继母,顽劣的弟弟,一个有跟没有似的父亲,在家备受冷落。 团团蒸汽不停地缭绕着那盏门口挂着的暗黄色灯泡,它浑浊的气息像是一层柔和的薄雾,将眼前的一切笼罩在一个梦幻般的空间中,仿佛能够感受到时光的静止,使得眼前的一切迷幻又祥和。 在这被迷雾笼罩的空间里,似乎没有人在意隔壁的小屋子里的灯光已经被打开了,也很正常,那个小屋子一般都是张大金住着,大家都以为是张大金回来了。只有夏晓雪察觉到那个小屋子里的诡异气息,她浑身有些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随着队伍一点一点向前,她目光却不停地往小屋子里灯光处望去。 很快就轮到她了,因为整个人心神不宁的状态,在打热水的时候,不小心被开水烫伤了手指,她疼的忍不住叫了一声,引起了周围打水的人们的关注,大家纷纷关心着。 其中一个叫张阿姨的颇为热心,赶紧拉着夏晓雪的手左看右看,关切道:“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赶紧回家擦点药,家里有药吗?我家有烫伤药,去我家擦点药吧。” “没事的,张阿姨,一点烫伤,我等下回去擦点药就好。”夏晓雪道。 “家里真有药吗?如果没有随时来我家拿。快回去吧,要不我帮你把热水瓶提回去。”张阿姨十分热心。 “真的不用,小烫伤而已,我现在回去擦药,不碍事的,谢谢张阿姨。”夏晓雪礼貌地回应着。 夏晓雪拎着两个热水瓶匆匆离开锅炉房,离开的时候看了一眼那个小屋子,那一盏黯淡的灯光,在这个安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诡异的色彩。 因为在那个狭小的房间里,有个人影来回踱步,从窗帘上的影子看得出这人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他的影子在灯光的映照下,在窗帘上跳跃着,像一只鬼魅般的幽灵。 屋内的安静和屋外喧闹形成两个世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屋子里的灯熄灭,不一会儿,门打开了,那个人鬼鬼祟祟地向门外张望,确定没有人发现他,他蹑手蹑脚地将门轻轻关上,走出小屋。 隐约能看到这个人手里提着一个什么物件,一眨眼的功夫,这人淹没在迷雾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天又过去了,小郭在锅炉房帮张大金开了两天的门,有些不耐烦了,他准备今天去张大金表哥薛东来的早餐店打听一下,结果发现店门口挂着“家中有事,暂停营业”八个大字,再问问隔壁的店老板,都说薛东来已经一个星期没开门了。 “奇了怪了,都跑哪里去了。”小郭站在“东来早餐店”门口挠挠头,对这两个人同时失踪感到有些疑惑,小郭总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像有人在偷偷看着他似的,他四下观察了一下,并未发现有可疑的地方。 “肯定是这几天在锅炉房给闷出来的幻觉!”小郭不满地说道。“这两人肯定是去躲债了,估计又赌输躲起来了,把烂摊子丢给我,这两王八蛋……” 小郭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其实在小郭向周围打听薛东来的时候,确实有一双眼睛在暗处观察着他,那双眼睛犀利阴沉,见小郭离开了,那双眼睛化成一个黑影,趁着无人注意,迅速从“东来早餐店”后厨门闪了进去,没有任何人发现这个身影的存在,就像一个鬼魅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里。 11月25日。 依旧是一个阴雨绵绵的天气,今年的秋天好像不像以往那么干燥,多雨潮湿,让人的心情也变得阴沉沉、湿漉漉的。 刑警支队内,大伙儿都忙得不可开交, “白队,dna结果出来了。”白海光正在思维导图板面前凝神静思,听到江坤带着喘气由远至近的声音,白海光马上从沉思中抽离出来。 白海光接过dna检测报告,当眼神落在最后的检验结果那一栏时,白海光紧闭双目,他感到自己的心灵深处似乎被现实狠狠抽了一下,他的思维不再如往常般清晰明了,他的情绪也在一瞬间变得阴郁和低落。 他知道其实自己一直在压抑着自己,从他发现穿校服的尸体第一时间开始,以他作为多年刑警的敏锐直觉便知道,那具尸体就是夏斌的儿子——夏天骄。 虽然作为警察需要具备冷静和客观,但是夏天骄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又与自己儿子年龄相仿,白海光毕难免不了有一些代入感,他深吸一口气,吐了一句脏话:“他妈的!丧心病狂!孩子都不放过!” 江坤:“白队,我去通知一下夏斌吧。” “等下,等我缓缓,我来通知吧。” 白海光有些忧伤,看着窗外阴霾的天空,实在有些压抑,他点起一支烟,试图缓解自己的情绪,沉默了半晌,他还是给夏斌打了一个电话。 第1章 夏天骄死了 秋天,注定是一个充满萧瑟和忧伤的季节,秋风轻轻摇曳着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是世界上唯一的声音,几棵大树上落下的黄叶,沾着雨水,铺满了殡仪馆的广场。 不一会儿,夏斌扶着罗艳丽走进殡仪馆,罗艳丽一踏进殡仪馆就开始哭天喊地,与她往日妆容娇媚的形象截然相反,夏斌此时也是悲痛万分,这一个月里他夜不能寐食不下咽,让他有些虚弱,他颤颤巍巍地走进来,快要摔倒,白海光连忙去扶住他,他悲伤地情绪再也压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也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白海光与众人见状,无不动容悲伤。 突然,夏斌停止哭泣,站起身来要往停尸间里面走去,白海光赶紧对身边的江坤说:“江坤,你带进去认一下。” 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罗艳丽,继续对江坤说:“就让夏斌进去吧。” 罗艳丽一听,马上站起身说:“我也想进去看看天骄。”话刚说完,那抑制不住的悲伤又冲击着她,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白海光点点头,示意江坤带他们进去。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哭声…… 白海光不忍再听到这种悲痛,便走到外面,他刚点起一支烟,就看见夏晓雪急急忙忙地往这边跑。 白海光朝着夏晓雪挥了挥手,然后带着夏晓雪走到停尸间,夏斌把头埋得很低,不再发出哭喊声,罗艳丽喃喃自语,在对着那具已经看不出来是夏天骄冰冻的尸体念叨着什么。 夏晓雪见到夏天骄的尸体,半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浮现出复杂的表情,惊恐和不可思议写满了她的脸上,她嘴唇微微颤抖,眼泪却是迟迟不见落下。 罗艳丽缓缓抬起头,看到了夏晓雪,顿时怒从心中起,带着满脸的泪痕冲上前就扇了夏晓雪一巴掌。 “啪!” 这一声,清脆响亮,传遍了这个安静的停尸间的每个角落。 罗艳丽一把抓住夏晓雪的衣领,另一只手又一巴掌扇过去,夏晓雪本能的伸手去挡住这个有力度的巴掌,这一耳光没得逞,罗艳丽就去撕扯夏晓雪的头发,一边扯一边哭:“你来干什么!你怎么有脸来!你给我滚出去!” 夏晓雪被她突如其来的力量打的一个踉跄,一下子被推倒坐在地上。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行为吓了一跳,连忙把她们拉开,夏晓雪始终一言不发,捋了捋散落的头发,眼睛直勾勾得盯着罗艳丽。 “你这个杀人犯!天骄就是被你杀死的!你这个贱货!你快去死,还我儿子的命来!”罗艳丽指着夏晓雪怒吼道。 白海光拦住罗艳丽说:“罗艳丽,你别这样,再说这跟晓雪有什么关系?” “就是她杀了我的儿子,就是她,一定是她!” “凡事要讲证据,你不能平白无故将怒火发泄到无辜的人身上。” “无辜?她才不无辜!” 罗艳丽因为极度愤怒,力气也变得十分大,她挣脱开大家的手,冲到夏晓雪面前,双手狠狠掐着她的肩膀,恶狠狠地说:“夏晓雪,你现在就告诉警察,我儿子不见的那天晚上!你在哪里?你身上为什么沾到煤灰!为什么我儿子又被埋在煤堆里?这些你都跟警察们说说,他们都在这里!你说啊!” 接着转过头,哽咽着对白海光说:“我向你举报她!在我儿子失踪的那天晚上,她身上有煤灰!这算不算证据?我就是证人啊!我还看见她的衣服都破了!热水瓶都摔碎了,对了!在我儿子失踪的那天,她还骂我儿子,我儿子都告诉我了,她说她要弄死他,这些都是证据!白队!你把她抓起来!快点抓起来啊!我的天骄就是被她埋在煤堆里啊!呜呜……他该有多疼啊!我的孩子啊……我的天骄啊……” 众人听闻,交头接耳,纷纷看向夏晓雪,而夏晓雪仍然是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罗艳丽,一言不发。 此时夏斌抬起头,眼神正好撞见夏晓雪的眼神,父女两对视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白海光似乎看见这两个人的眼睛里有哀伤、仇恨、苦涩、无奈以及冷漠。 默默对视了好一会儿,两人也不说话,空气降到冰点,周围的人都感觉到一丝寒意,僵持了好一会儿,夏斌先将视线移开,走到罗艳丽身边,扶住她说:“也不一定跟晓雪有关系,你别这样……” 罗艳丽一把推开夏斌,指着他骂道:“你这个没用的废物!当年是你求着我要给你生个儿子,好了,我给你生了,你却连自己儿子都保护不了,还在护着你这个废物女儿,现在好了,你这个废物女儿杀了我的儿子,你们父女俩现在是要蛇鼠一窝要逼死我是吗?” “你别这样!你以为我心里好受吗?你以为就你难过吗?他也是我儿子啊!” “你儿子?我是不是跟你说了!这个贱女人那天回来就不对劲,后来天骄就不见了!我当时就跟你说了,你听进去了吗?你现在跟我讲他是你儿子?哼!”罗艳丽带着哭腔冷哼了一声。 “你闹够了没有?天骄出事你没责任?” “我有什么责任?我天天在家管着儿子!你呢?守着你这个破工厂!都要倒了!你还在这里值班值班,你装给谁看呢你!你要是早听我的,去下海,让我们娘俩也过过好日子,你就非要守着这个破厂!”罗艳丽情绪十分激动。 夏斌听不下去了,气得指着她鼻子骂道:“你这个臭娘们!我平时亏待你了?你居然说出这样没良心的话!” 说罢正要挥手打罗艳丽,高高抬起的手却卡在了半空,迟迟没有落下来,因为被白海光一把拦住了。 白海光见二人闹到这个程度,严厉地对他们夫妻说:“你们都少说几句!天骄还躺在这里!你们当孩子的面这样闹,是想让孩子走的不安心吗?” 说完,对江坤说:“你把他们都带去警局,我跟晓雪先聊聊。” 白海光示意刑警们将夏斌夫妻二人带回警局做笔录,对周围来看热闹的其他人说:“都散了散了,别影响警察办案!” 刚刚听到他们夫妻二人的争吵,白海光疑窦丛生,有些事情他想要单独跟夏晓雪聊一聊,她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而且体型如此瘦弱,应该不至于…… 虽然罗艳丽说的指责让白海光心生疑惑,但是他也知道,人的情绪在激动的时候,什么胡话都可以说得出口,他在没有跟夏晓雪谈清楚之前,不能妄下结论。 他现在只需要跟夏晓雪证实一下,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海光自己也知道,同在家属区生活许多年,夏晓雪也实在是可怜,爹不疼后妈冷淡,而夏天骄在罗艳丽的影响下,时常欺负夏晓雪,从小到大,夏晓雪无不避让着夏天骄,她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也不知道这多年的忍气吞声,会不会终有一天爆发?难道,真的是她杀了夏天骄? 第2章 被怀疑的夏晓雪 秋雨已停,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树叶上的雨滴,滴落在叶片的声音。 白海光将夏晓雪带到殡仪馆外面那块空地上,有一排座位,白海光用口袋里的纸巾擦了擦湿漉漉的椅子,自己先坐下,点起一根烟,看见夏晓雪仍然默不作声的样子,示意她坐下:“坐,别紧张,这个不属于询问,咱们可以当朋友之间的正常聊天。” “白叔叔,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夏晓雪顿了顿,继续道,“之前我看了一本书,书上有一句话我印象很深刻——不要怨恨你的命运,你可以选择接受它,也可以选择改变它。一开始我觉得这句话很可笑,命运怎么能改变?人与人之间本就不公平,从出生起命运就注定,幸福的命运谁不想接受,而拥有悲惨的命运谁又能改变?” 白海光默默听着,没有打断她的话。 “有一天,我突然明白了这句话,命运是可以改变的,你放心,白叔叔,我没有做出伤害任何人的事。” “晓雪,你还年轻,对命运这事了解的不够深刻,其实命运这东西,它并不是用时间去衡量的,人生的价值在于深度。” “是啊,我是很年轻,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夏晓雪看着满地被雨水打湿的秋叶,轻轻用脚尖踢着树叶。 “而且要走对的路,走大路,人生漫长,偶尔走错了路,及时回头还是来得及。”白海光循循善诱。 夏晓雪抬头看着白海光,抿了抿嘴,眉眼低垂道:“夏天骄的事,我真的不知道,至于我身上为什么有煤灰,是因为我去打热水,走到一半下起了暴雨,路过煤堆的时候,听见好像有小猫的叫声,想着下雨天,怕小猫淋湿了,就走过去看看,结果不小心踩到一块煤块滑到了,雨天路滑摔一跤,很正常吧?” “走路哪有不摔跤的,又何况是雨天,这倒没什么,那你的衣服为什么破了?” “我的衣服本来就是破的,只不过一直穿在里面罢了,因为晚上出门走得急没有披外套,原本想回来再缝,哦,就是肖阿姨送我的那件。”夏晓雪淡然地说道。 白海光沉思了,他知道,夏晓雪在那个家过得并不好,有一个苛刻的后妈,一个不疼她的亲爸,日子确实很难过,她的衣服就那么几件,自己妻子肖文雅见她可怜,衣服都短了好几截,便在夏晓雪生日的时候送过几件新衣服给她,那件衣服都被洗褪了色,打着补丁,她还穿着,就连白海光都看见过无数次。总之与她弟弟夏天骄光鲜亮丽的各种服饰相比,夏晓雪在那个家是显得格格不入的。 “那我能看看那件衣服吗?”白海光仍然不愿放弃。 “可以,但是我已经缝补好了。” “没关系,交给我就行。” 夏晓雪没有再说话,默默点了点头。 正好白海光也要去一趟夏斌家,于是他们二人一前一后,一路无言。 当走进夏斌家里,只见夏晓雪径直走向客厅一角,掀开一个门帘,转身对白海光说:“白叔叔你随便坐,我找下衣服。” 白海光点点头,他四周环视了一遍,看到客厅那个角落里用隔板隔出来的小房间,再对比了一下夏天骄的房间,房门上用卡通贴纸贴满了,门框上还挂着一串风铃,一个女孩子住的房间居然连个门都没有,而一个男孩子的房间,即便从外观看起来,里面什么配置,不用进去都猜得到,白海光不免有些唏嘘,真心觉得夏晓雪在这个家生活得十分不易。 这个时候,夏斌正好和罗艳丽回家,他们二人的双眼已经哭的红肿,状态非常不好,尤其是罗艳丽,好像时时刻刻都会晕倒,夏斌见到白海光正在他们家,沙哑着嗓子说道:“白队,你怎么来了,你先坐着,我扶她进去。” 白海光关切地走向前,也扶着罗艳丽:“没事儿,我就是来看看,小罗进去休息吧。” 二人把罗艳丽扶进卧室,夏斌准备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发现热水瓶空了,便敲了敲隔板,对里面的夏晓雪说:“去打点热水。” 夏晓雪在里面轻轻地回应道:“好的。” 白海光见状,突然有些恼火,说道:“这么晚了,还是我去吧!”说完,提着两个热水瓶准备出门。 夏斌连忙拦住白海光,说道:“怎么能让你去?夏晓雪!你出来!快去打热水!” 夏晓雪急忙走出来,准备接过白海光手上的热水瓶,白海光真的是生气了,他对夏斌说:“夏斌,不是我说你,我都说了这么晚了,你让一个姑娘家去打热水,最近这边又发生了命案,你不心疼你闺女,我都心疼!” 夏斌恍然大悟,急忙道:“哎呀,是我糊涂!我,我去打,晓雪,你在家先陪着你白叔叔说说话,我马上回来。” 说完,抢过热水瓶便出了门。 白海光无奈地看着门口,摇了摇头,回头见夏晓雪还站着原地,对着他的背影发呆,一见到白海光转身,夏晓雪也连忙转过身,回到她的“小房间”找衣服去了,在那一瞬间,就着灯光,白海光好像看到了夏晓雪眼角噙着泪。 不一会儿,夏晓雪将那件磨得翻了毛的衣服递给白海光,白海光听见屋外夏斌回来的动静,便将衣服放进他的公文包里了。 也许是因为罗艳丽在卧室里,而卧室的门没有关,所以白海光和夏晓雪默契地相对无言,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待着夏斌回来。 夏斌把热水端进屋里,关上门,坐到沙发上,深深叹了口气,经过这一天的折磨,他终于卸下防备,他感觉自己的内心被撕裂,无法再分辨生活和虚无的界限。悲伤如暴风雨般肆虐着他的灵魂,任何微小的事物都成了不堪负荷的负担。他心灵的伤口巨大到可以吞噬整个世界,每一个呼吸都带来无比的刺痛。 夏斌默默掉下眼泪,他知道,自己内心已是一片荒凉,他感觉自己的存在开始变得毫无意义,孤独和绝望将会笼罩着他的生活,永无止境。 第3章 破旧的粉色格子衬衫 白海光看出他的痛苦,并不想打扰他,但是他的工作使命促使他要暂时抛开这些人情冷暖,尽早找到线索,尽快将此案侦破,才是对受害人家属最好的交代。白海光打破悲伤的气氛,轻轻地安抚夏斌:“节哀顺便。” 夏斌悲痛地点了点头,白海光继续问道:“我能去夏天骄房间里看看吗?也许能在里面发现一些线索,需要你们家属配合一下。” 夏斌吃力地从沙发里起身,夏晓雪上前扶着夏斌,三人一起走进夏天骄的房间,只见房间里除了有一些乱,该有的家具一应俱全,光是篮球足球就有好几个,白海光从公文包里掏出手套,走到夏天骄的书桌前一件件查看,然后对夏斌说:“你们这几天,不要进夏天骄的房间,也别乱碰他的东西,我们会派人来勘察,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夏斌回答:“好的,老白,天骄的房间,孩子他妈也就进来打扫一下,别的东西都没动过,他不喜欢我们动他的东西,所以,这一个月我们都没动过。” 白海光看到衣柜下面有一个大红色的鞋盒,鞋盒里面是空的,从鞋盒上的商标可以得知,这是一个时下很风靡,价格很贵的品牌,专门卖球鞋的。一双球鞋就是他半个月的工资,对时尚一窍不通的白海光能知道这个品牌,还是因为他儿子白羽山,之前白羽山在电视上广告里看中了这双球鞋,于是拖着白海光去商场里买,但是白羽山一看见那么贵的价格之后,就乖乖的不提了,随便买了一双便宜点的球鞋,想到自己儿子心疼自己,他心里就一阵小小的欣慰,只是白海光没想到夏斌居然舍得花这么多钱给孩子买这双球鞋,看来天下的父母也不都是一样的。 白海光拿起那个鞋盒,问道:“这是新买的球鞋?” 夏斌点点头,说:“他可喜欢这双球鞋了,缠着我要了好久,我都没给他买,结果买来的当天,他就失踪了,早知道我就……呜呜呜” 夏斌说到伤感之处,不免难受的哭了起来。 白海光回忆了一下在煤堆里挖出夏天骄尸体的时候,并没有见到这双鞋,确切地说,是夏天骄根本没穿鞋! 那么鞋呢?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案发现场不在那里,第二种可能,就是有人拿走了他的球鞋。 白海光回到刑警支队,办公桌前放着一件淡粉白相间的格子衬衫,其实这件衬衫是一件比较深的粉红色的,随着时间的磨损,渐渐褪成了淡粉色,看起来有一些泛白,上面的袖口处拼接着相似的布料,应该是衣服穿短了,用来加长的。 白海光仔细翻看着这件衣服,试图在上面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但是他并没有发现什么不正常的迹象,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吧,于是,他将衣服交给了痕迹检验员王佳。 “小王,你检查一下这件衣服,主要看看有没有被撕裂的痕迹。” 王佳接过衣服翻看起来:“好的,白队,我先拿回去检查一下,晚点向你汇报结果。” 白海光点了点头,王佳拿着衣服走出办公室,白海光突然有一些不明的焦虑感,他点起一根烟,站在窗台前,看着楼下街道人来人往的繁华景象,心中有一直说不出来的滋味,虽然他内心很希望尽快破案,但是他非常不愿意这个案件与这件衣服的主人有任何关联,可是,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起案件,与夏晓雪有关系。 就在夏晓雪把衣服交给白海光的时候,其实罗艳丽就黑暗的房间里直勾勾地看着, “这个白海光还是听了我的话,杀害天骄的就是夏晓雪!”罗艳丽在白海光走了之后,把夏斌喊进房间里,小声地对夏斌说道。 “晓雪她怎么可能杀人?”夏斌对罗艳丽的断定表示不能接受。 罗艳丽转过头恨恨地说:“她早就看我们不顺眼了,想替她那个死去的母亲报仇啊,所以要杀天骄,我告诉你夏斌,你要是再包庇她,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夏斌处于悲痛之中,已无力跟罗艳丽继续争辩。 罗艳丽咬牙切齿:“你就等着瞧吧!” “艳丽,我现在也很难过,我一想到天骄是被打晕活活埋进煤堆里的……我的心痛死了……”夏斌哽咽着吐出的这几个字,字字锥心。 罗艳丽一怔,想象一下夏天骄惨死的画面,令她心如刀绞,她忍不住倒在床上哭了起来:“我的儿子啊,他该疼死了啊……天杀的畜生害了我儿子……” 罗艳丽趴在床上哭了好一会儿,突然停止呜咽,坐起身,直勾勾盯着夏斌说道:“不行,绝对不可以让她逍遥法外!我要让她给我儿子陪葬!我现在就一个目的,替我儿子报仇,然后亲手杀了她!然后我也不想活了……呜呜呜……”一说到夏天骄,罗艳丽的泪水就止不住地掉下来。 “罗艳丽,我告诉你,你不要再这样胡搅蛮缠了!”夏斌把怒吼声压得低低的,他不想让屋外的夏晓雪听见他们的对话。 视若珍宝,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经过长达一个月时间的寻找,最后得知的消息是死讯,虽然在寻找的过程中,内心做了几万次类似这种情况的无限假设,但是当事情真的发生,那种无力的悲痛感侵袭着整个身体,也将侵袭往后的整个人生。 夏斌和罗艳丽此时陷入这种极度悲痛之中,时间就在那一刻扭曲,不再往后流逝,也无法倒流,他们茫然地哭泣着,发呆着,除了一呼一吸,他们身体的一切都处于麻木静止状态。 夏晓雪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他们之间的对话,一字一句都飘进了她的耳朵里,她抿了抿嘴,思考着往后如何在这个家生存,看样子,罗艳丽认定她是杀人凶手,非要她死不可,父亲也不会帮助自己的吧,如果坐以待毙会怎么样? 夏晓雪想起白天白海光对他说的话———人生漫长,偶尔走错了路,及时回头还是来得及。 第4章 温和的赵一凡 夏晓雪走下楼梯,往家属区的最东边走去,那里有一个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尊敬的人---赵一凡。 记得还是她读小学的时候,赵一凡就出现在她身边,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赵一凡伴随了自己十个春夏秋冬,赵一凡视她为亲孙女一般对待,对于亲情的温暖,目前只有来源于赵一凡。 赵一凡是一个人民教师,在十年前丈夫去世,无儿无女,见夏晓雪经常一人独来独往,又失去了母亲的疼爱,便主动亲近夏晓雪,经常给她补习功课,赵一凡工资也不高,平日里省吃俭用,有好吃的就偷偷塞给夏晓雪,她对夏晓雪的爱是毫无保留的,夏晓雪也将赵一凡视为亲生奶奶一般,知道自己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她的,只有用优异的成绩回报给这个尽职尽责的人民老教师。 就这样两个人彼此相互取暖,相互关爱,相扶相依度过了十年。 赵一凡教会了夏晓雪很多,就连夏晓雪第一次的生理期,也是多亏了赵一凡。还记得那天是六一儿童节,夏斌和罗艳丽带着夏天骄去公园游玩,而夏晓雪独自在家写作业,突然她腹痛难忍,又感觉裤子上略有一些潮湿,用手一摸,竟是一片血渍,吓得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她连忙去卫生间清洗,发现仍然血流不止,这时,正好赵一凡敲门给她送绿豆汤,夏晓雪一打开门,哭着对赵一凡说:“奶奶,我快要死了。” 赵一凡连忙问发生什么事了,得知原由,便笑了,安慰道:“没事没事,哎呀,你把我吓一跳,你等一下,奶奶教你怎么办。” 于是,赵一凡出门去买了一包卫生巾,还顺便买了一些红糖回来,然后一点一点教夏晓雪如何使用卫生巾。 “你呀,来的算晚的了,14岁才来例假,很多女孩子12岁就来了,奶奶还以为你还没长大,现在好了,咱们晓雪是大姑娘了。” “来了这个就是大姑娘了吗?”夏晓雪有些不解。 赵一凡笑眯眯道:“是啊,从今天开始,你每个月都会出现一次这样的状况,每次都要五到七天左右,每个人的周期不一样,一般都是28到30天来一次,你要自己先算好哦,快到日子的时候要把卫生巾放在书包里,否则会弄到身上的。” 夏晓雪仍有一些茫然,她点了点头,看见桌上的绿豆汤,眼前一亮,连忙跑过去准备端起碗喝:“呀,奶奶做了绿豆汤。太好了,我正好渴了。” “哎呀,不能喝!乖,今天别喝了,你记住,生理期不能吃冰的,不能吃带凉带寒的食物,否则你肚子就更疼。记住了啊!”赵一凡一把拦住那碗绿豆汤,放在桌上,不断叮嘱着夏晓雪相关的常识。 没有赵一凡,夏晓雪在身为女孩子这一方面,就会欠缺很多常识,因为她是不会去指望罗艳丽教她什么,毕竟罗艳丽在看见她丢在垃圾桶里的卫生巾时发出那种嫌弃的谩骂声,所以后来夏晓雪也就将用过的卫生巾包好单独丢掉。 夏晓雪缝补衣服的技术也是赵一凡教的,就那件破旧不堪的粉白相间的格子衬衫,夏晓雪把这件衣服缝缝补补了好多遍,主要是她很喜欢这件衣服,她一直想拥有一件粉红色的衣服,这也是她拥有的第一件粉红色的衣服,尤其还是白羽山的妈妈送的,所以她很珍惜这件难得的粉白格子衬衫,即便穿小了也想办法找同样的布料加长加宽。随着补丁的增加,再也不好穿在外面,所以一直以来,她都是穿在里面,哪怕漏出一个衬衫的衣领,她也是十分满意的。 但是在今天,她把衣服交给白海光的一瞬间,她就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回头。 此时此刻,她有一种极为强烈地感觉,她想马上见到赵一凡,想对她倾诉心声,她憋的实在太难受,十多年的忍气吞声只求一日三餐的温饱而已,如今换来的仍然是这般命运,说什么不要抱怨命运,叫她怎能不抱怨,连最心爱的一件衬衫都保护不了。 夏晓雪用尽全力发泄地奔跑,想要把身上那股子怨气用跑步来散掉,当她气喘吁吁地走到赵一凡家门前,她却犹豫了,轻微颤抖的手落在门上,却迟迟没有敲门。 赵奶奶年纪也大了,何必让她担心那么多呢,我也长大了,有些事自己能解决。夏晓雪心想,便转身离开。 门却打开了,赵一凡站在门口,笑盈盈地说:“我听见你跑步的声音了,在窗台上看见你了,怎么不敲门?” 说完,拉着夏晓雪进屋。 赵一凡给夏晓雪倒了一杯牛奶,轻声细语地对她说:“今天一个曾经我教过的学生来家里看望我,给我送了牛奶,这孩子,小时候调皮的很,长大了却很懂事,专程来看我,不过我不爱喝这玩意儿,留给你喝的,来,快喝了它,补钙的。” 夏晓雪接过牛奶,抿了抿嘴,对赵一凡说:“谢谢奶奶。”然后咕咚一口全部喝掉了。 哪里是什么不爱喝,明明就是自己舍不得喝,谁不爱喝牛奶呢,这一汪无瑕的乳白色液体,清新又纯净,入口如丝如缎,滑过舌尖,留下淡淡的甘甜,这么美好的东西,谁不爱呢。 夏晓雪知道赵一凡的用心,一直以来她们的相处模式都是如此,但凡是赵一凡要留给夏晓雪的东西,一律都是赵一凡“不喜欢”的,夏晓雪也知道,那是因为赵一凡不想让夏晓雪产生出被同情引发的自卑感,她十分用心的去维护这个少女的一丝尊严。 “我听说了夏天骄的事,你爸肯定很难过,多安慰安慰他。”赵一凡说。 “他不用我劝,也许他还想杀了我呢。”夏晓雪凄然一笑,道,“罗阿姨怀疑是我杀的。” 赵一凡有些震惊:“你杀的?怎么可能,她凭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夏晓雪顾左右而言他,“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前一天骂了天骄吧。” 赵一凡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语气变得缓慢而有力度:“你从来都是喊夏天骄全名的。” 夏晓雪有些慌乱:“我,大概是心里有些不忍吧。” “人死债消,你跟他之间这段姐弟孽缘也了了。”赵一凡起身将杯子拿进厨房清洗,水龙头里的水“哗哗”流出,“你也别多想了,事已至此,这事跟你没关系。” 赵一凡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又能听出斩钉截铁的感觉。 “我欠天骄的。”夏晓雪小声地说道。 赵一凡把水龙头关上,沉默半晌,说:“你说什么?刚刚水声太大没听清。” “没什么,奶奶,我今天在这里住吧。”夏晓雪说完,朝小书房走去,那里有一张行军床,是她平时在赵一凡家睡觉的地方。 “好,我给你拿被子,变天了要盖厚一点,别感冒了。” 把夏晓雪安置好,赵一凡回到房间里,拿出日记本,赵一凡有个每天写日记的习惯,当她打开日记本,轻轻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命运就是这样喜欢捉弄人,什么欠不欠的,都是命运安排好了的,唉。” 第1章 黑衣男子 痕迹检验员王佳将检验报告递给白海光,指着一栏做解释:“从裂纹和破损分析来看,这件衣服之前进行多次缝补,所有缝补的裂口我们都进行了分析,大部分的裂口是自然磨损,只有这一块新裂口。” 王佳指了指照片里的一处,照片里是那件粉白相间的格子衬衫,裂口的缝合线已经被拆开,可以清晰的看见衣领处有一个裂口的撕裂痕迹,王佳继续说道:“根据裂口形状的大小和类型分析,我们可以确定这是因为暴力行为而撕裂的。” 白海光内心有些波动,问道:“上面是否有潜血反应?” “有的,衣物虽然被洗涤过,但是还能测出微小的潜血反应,不过血迹不多,基本附着在领口处和背部。” “领口和背部?袖口胸口处一点都没有吗?” “是的,我们试了很多遍,都没有。” “血迹是夏天骄的吗?” “比对过了,并不是夏天骄的,也不是那具碎尸的。” “好的,我明白了,你先去忙吧。”白海光暗暗松了口气。 “11·24案件”专案组正在会议室里进行紧张的探讨,白海光指着思维导图板上逻辑图中的“无名男碎尸”五个字说道:“已经过去几天了,另一具尸源有什么消息吗?” “昨天已经在派出所调取了失踪人口统计表,现在正在逐一排查。”侦查员一边整理资料一边说。 “周边居民也正在走访,就怕有人失踪,没人发现所以没人报警留下记录,最怕的就是激情作案,更没头绪了。”另一名侦查员道。 白海光指了指思维导图板上的夏天骄照片:“不管是不是激情作案,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犯罪。目前年轻的死者已经确认是夏天骄,另一具尸体我们要尽快确定尸源,将这二人之间的潜在联系调查清楚,还有,夏天骄近期的活动轨迹有什么可疑之处吗?” 江坤说:“夏天骄的社会关系已经摸排清楚,他在学校里属于极为调皮的学生之一,他平日会与几个社会上的小混混打交道,那几个小混混我们也排查过了,没有发现他们有作案动机。” 白海光拆开一包新的烟,抽出一根,把那包烟往桌上一丢,示意大家自己拿烟,说道:“夏天骄的鞋子,找到没有?” 在场的所有人一愣,显然没有人想过这个问题,大家纷纷摇头。 “是没找到,还是没注意到?”白海光一针见血。 江坤接过话:“报告白队,昨晚我们去现场复查了一遍,没有找到任何鞋子。” 白海光对着江坤赞许地点了点头,道:“鞋子是很关键的物证,夏天骄不可能光着脚走到煤堆处,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那里不是案发现场,第二种,被人捡走了鞋子。” 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双红色白底的高帮运动鞋,一个硕大的商标印在上面,从款式看起来,确实很新潮。 “夏天骄失踪的时候,穿的是这双球鞋,这款球鞋价格昂贵,而且是限量款,相信买的人应该在少数,相对普通球鞋,颜色鲜艳比较显眼,你们密切调查一下。” 此时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全是老烟枪在吞云吐雾,白海光都被呛得咳了两声,对着烟灰缸弹了弹烟灰,继续说道:“夏天骄的衣裤上有轻微被拖拽痕迹,如果鞋子当时还穿在脚上的话,那鞋子上也有可能有被拖拽磨损的痕迹,如果找到那双鞋,尽快送去痕检。” “是。”众人应道。 “去给夏晓雪做一个dna检测,找个合适的方法,别太直接了。”白海光对着江坤说道,言下之意是让江坤去办这件事。 江坤抓抓头,一脸为难:“这,这得用什么理由啊。” 白海光合上资料夹,大步流星地走出会议室,洪亮的声音回荡在走廊:“你自己想办法。” 1998年11月30日。 秋高气爽的季节,西江市里的每一个学校都在举办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每一年学校都会在体育中心举办秋季校运动会,学生们离开了课桌椅,走向了绿色的大操场,每一个学生都充满了激动和热情。 运动场上欢呼声、加油声此起彼伏,比赛项目五花八门,足球、篮球、田径等各种项目都有。整个运动场上洋溢着青春活力的气息,每个人都投入到自己的比赛中。 只有夏晓雪一人心不在焉,刚刚失去了弟弟,被卷入案件中,还要被所有人误解,她是个不善于表达的人,心中的委屈也无人倾诉,本来可以找白羽山聊聊天,但是他忙着校篮球队比赛,夏晓雪也不想因为自己低落的情绪影响他的比赛,看见他在球场跃跃欲试,兴致勃勃的状态,夏晓雪便跟白羽山打了个招呼:“白羽山,我先回去了。” “诶!你怎么不看我比赛,马上就到我了。”白羽山失望地说道。 “我……我在家等你吧。”夏晓雪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白羽山也知道夏晓雪家中出了事,便没有过多要求她去看比赛,关切道:“那你早点回家,如果我拿了奖,立马回去告诉你。” 然后丢给夏晓雪一个灿烂的微笑,进入比赛去了。 夏晓雪对着他的背影小声道:“加油。” 夏晓雪在公交车站等车回家时,殊不知身后有一双眼睛一直暗中观察着她。 25路公交车从远处缓缓驶来,夏晓雪往前走了一小步,这时,背后一个黑衣男子正鬼鬼祟祟地慢慢靠近她,而夏晓雪浑然不觉,眼见巨大的车头越来越近,那黑衣男子居然伸出一双邪恶之手,欲将夏晓雪推向驶来的公交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另一双正义之手从黑衣男子身旁出现,狠狠抓住那黑衣男子的手,然后反手掐住他的手指关节,黑衣男子吃疼,连忙趁乱挣脱,往人群中一闪,不见踪影。 这一切发生得隐秘且突然,没有任何人发觉,而那双正义之手的主人,不动声色地跟着夏晓雪上了公交车。 在公交车上,人头攒动,夏晓雪不太习惯挤公交车,平日上学都很近,走去上学十分钟左右,很少坐公交车,偶然间坐一坐非常不太适应,因为人与人之间贴的太近,她没有安全感,一直小心翼翼地防备着,初长成的女孩子,对周遭一切都是敏感至极的。 很不巧,车子来了一个急刹车,夏晓雪一个踉跄没站稳,差点往前面一个男士身上扑过去,她连忙抓紧附近的扶手,谁知还没站稳头发不知道被谁扯了几根,疼的夏晓雪直挠头,回头看,也不见谁跟她道歉。也许是不小心的,可能那个人自己也不知道扯到了她的头发吧,夏晓雪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