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痣》 1. 第一章 惊蛰刚过,位于京郊最南边的温竹山正是嫩笋冒尖的时候。 因着山中有大大小小的泉眼,加之满山翠竹,犹如四季在春,不少勋贵人家都买了地,建成温泉庄子,好方便散心修养。 稍靠外面的那个大庄子,就是镇国公府出资建造的。 因着如今的老夫人身子不好,要来温泉庄子常住,还特意修缮了一番,所以外头瞧着富丽得很。 顾菀捧着药进去的时候,老夫人正半卧在床上。 瞅见那冒着热气的汤碗,便身子一转,背朝着顾菀而卧。 见此,顾菀只是一笑,轻巧地在床边的矮凳上坐下。 “今儿新送来了水晶杏脯呢,上头蜜糖亮晶晶的,祖母难道不想喝完尝尝味儿?”她奉起青花瓷的药碗,温声细语地劝说。 略带昏黄的灯烛洒下,映着顾菀精致娇艳的侧脸。 闻言,老夫人勉强转了身,瞧了瞧碗中黑苦的汤汁,极为不愿地皱起眉头。 “这是最后一副药了呢。”顾菀弯起眼儿,软语戳中老夫人心坎:“上回来看诊的御医说了,祖母您好生服完药,身子就能好全了——哪怕是彻夜掌家看账,也是可以的。” 想起已然脱离自己掌控的镇国公府,老夫人眼中闪过一点阴郁,旋即点了点头。 顾菀便捻起小勺,缓缓吹凉了,再小心地喂入老夫人口中。 等那黑苦的药汁见了底,她就及时送上一片做成牡丹花样的杏脯,给老夫人清口。 “您这几日的气色比先前可是好了不少,这么一瞧,还以为是孙女的平辈呢。”瞧着老夫人美美享用杏脯,顾菀软声开口,将那药碗往旁边的小几上一放,不经意间露出被烫红的指腹。 “就属你嘴最乖尖。”老夫人人老,但是眼睛可不老,此时就不免带上了一点子心疼:“你若是性子也这样乖尖就好了——那样熬药端药的事情,叫下人们去做就好了,何苦你每次都等在那药炉子面前,再忍着烫端过来?” 顾菀抿唇一笑,乖道:“这些都是孙女应当做的。若是祖母实在心疼孙女,就好好保养身子就是。” 见老夫人眼中流露出感动之色,她低笑一声,开始说起近日的趣闻逗老夫人开心。 莫约到了戌时,顾菀就停了话头,转而对老夫人道:“祖母,虽说是开春了,可仍然是天寒,还是早些休息罢——孙女将苏妈妈给叫进来,为祖母准备洗漱的热水。” “去罢。”老夫人合了合眼:“你也早些歇息,再过两日,咱们就要回京城去。” 她既然身子已然大好,还是回府掌权的好,不然总是觉得不踏实。 听闻要回京的话,顾菀眉尖微动,眼中晃过一抹情绪,旋即就消失不见,软声应下后,就恭敬地退了出去。 “苏妈妈,祖母倦了,要传热水呢。”顾菀掀开厚实的织花软帘,对外头候着的苏妈妈道。 苏妈妈服侍老夫人多年,年纪已大,此刻正站在廊下眯着眼,冷不防飘进顾菀的话,很是醒了醒神。身旁的素月也帮着扶稳苏妈妈。 抬眼望去时,就看到了一副灯下美人图。 秋水盈盈,绛唇点点,带着点慵懒的暗妩与潜芒。 然而一颦一笑间,显出美人十足的娇软柔弱。 纵然见久了顾菀,苏妈妈仍是呆了一下,才将话缓缓道出:“老奴知道了。近日可多亏了有二小姐帮着劝,不然这药,老夫人指定是不肯喝呢。” “哪有苏妈妈您日夜照顾辛苦呢。”顾菀摇了摇头:“我便回去了。” 见苏妈妈要遣人相送,顾菀连忙拒绝,独自往自己的小院中走去。 素月的感慨声就这样落在了顾菀身后:“二小姐当真是又貌美又好性儿。当年若非是夫人……” “不许多嘴,别忘了规矩!”苏妈妈低低呵斥。 顾菀听在耳中,面上却仍然是如月色一般的平静。 人人都这样想,只无人替她与母亲说句公道话罢了。 琉璃一早就等候在院外,见顾菀来了,捧着手炉和风领上前,替顾菀细细地弄好:“小姐,奴婢已经将备好温泉汤了,一回去就可以泡上,然后暖暖和和地去歇息。” “不着急。”顾菀望了望天上清亮的月:“且走一走罢。” 若是回了京城,恐怕就不得这样清闲了。 * 相较于温竹山的静谧安和,京城的夜晚十分繁华喧闹。 其中万意楼更是灯火辉煌,纸醉金迷。 因着里头美人如云,弹唱甚佳,常常引得豪客一掷千金,只为闻得美人一曲。 因此,万意楼被闺秀夫人们视作猛兽洪水,却被少年郎君们看作世外桃源。 夜色渐晚,一楼的郎君们喝了些酒,开始争论起京城闺秀之中,谁属最佳。 你一句“李丞相家的三小姐斯文端庄”,他一句“镇国公府的大小姐清丽婉约”,三言两语地争执不休。 安乐伯的嫡次子张瑞,从底下听了满耳朵的话进来,对包厢里的人说道:“我可听他们说了,镇国公府有位一直养在庄子上的二小姐,生得国色天香呢。” 谢锦安正倚窗而坐。 他握着酒杯,瞧着似乎和底下饮酒取乐的郎君们一样,有种吊儿郎当的模样。 偏生谢锦安生得背脊朗直,身形颀俊,瞧着只让人觉着形仪潇洒,一股少年意气扑面而来。 一双桃花眼眸光灼灼,无端引人从心口到指尖,都变得鲜活跳动。 他闻言,连头都没回,只带点无谓地说道:“不知道从哪儿传出的话罢了,既然关乎闺阁,还是少言为好。” 若是叫皇叔公听了去,这二小姐可就倒霉了。 说罢,谢锦安轻轻眨了眨常带潋滟的桃花眸子,精致的青玉酒杯在骨节分明的指间转了两圈,朝着月光露出干干净净的杯壁,连一滴酒液也未曾沾染。 他正盯着城门那儿一辆寻寻常常的马车。 那马车是寻常,可上头坐着的、半遮着脸的车夫,分明是他的好兄长——太子殿下身边的贴身小厮。 马上就要择定太子妃了,太子还是那样按捺不住真正的性子,又出去寻花问柳了。 李皇后知道之后,还不得气晕过去。 谢锦安的薄唇勾起,露出一抹嗤嘲。 算了算时间,瞧着差不多了,谢锦安就收回了望着城门的目光,将酒杯清脆脆放于窗沿之上,一个利落地起身,就到了张瑞面前。 张瑞正在道:“指不定他们说的是真的呢!过两日我就寻个理由,也去温竹山小住两日!” 谢锦安轻笑一声,从怀中抽出一把镶着金边的折扇,随意晃晃遮住唇角没有褪下的嗤笑。 随着折扇展开,鼻尖就蔓延出焚香木的香气。 里头染着清浅的苦韵,悄然藏于浓郁的熏香之下,最能叫人清醒,也最能安人心神。 “那你可小心些,当心安乐伯又打你板子。”谢锦安眼中熟稔的流露出带着醉意的随性神色:“先走了,你好生玩着。” 说起来,他今夜要路过温竹山一趟呢。 * 庄子上的桃花已然含了苞,叫顾菀驻足停留。 一阵带寒的晚风骤起,引得她低低轻咳了几声。 “小姐,你自小身子就娇气,可别任性染了风寒。”琉璃赶紧上前,给顾菀紧了紧风领:“依着奴婢说,前段时间,小姐何须费心照顾那姓程的三人,搞得深夜往来,身子都变差了。” “你只回头问一问琥珀就知道了。”顾菀见琉璃不解,也不生气,慢悠悠往前走,顺便点了点琉璃:“你若是想和我回京,就没事向琥珀讨教讨教,不能整日只晓得贪嘴了。” 琉璃深知,她家小姐瞧着是说闲话,可面上神色冷谈,便是在认真提点她,赶忙应下,发誓好生向琥珀学习。 说话间,有外头的管事进来求见:“二小姐,外头有三个鬼祟的人,一直在咱们庄子外头窥探呢,如今守卫捉住了,关进了柴房里面。” 顾菀便道:“祖母正要歇下,你带我先去看看。” 管事的就放心下来,领着顾菀过去。 这满庄子的人都知道,二小姐脾气软,却很是有主意呢。 在去柴房的路上,管事的对顾菀汇报道:“二小姐,老仆方才问过那三人的身份目的。其中两人嘴中不干不净,对身份吞吞吐吐,唯有一人稍显镇定,只说是杀猪的屠户,回村的途中迷路了,想来寻求帮助,不想被认作歹人。” 说罢,管事的一顿,才说道;“老仆听出,那些人的口音不像是京郊,反倒是……有点像温竹山北边的景州口音。” 景州多山,近来更是山匪出没频繁,叫朝廷头疼。 顾菀闻言,就微微皱起了眉头:“我多问一句,守卫是怎么捉住的?” 管事的露出一副十分惊奇的模样:“回小姐,是他们摸着黑靠近,然后踩进了泥沟里面,相互绊倒,发出声响,又正巧撞晕了,叫守卫们给捉住的。然后刚扔进柴房,他们就醒了,老仆就问了话。” 踩泥沟、互绊倒,还撞晕了? 那当真是巧事。 说话间,他们便行至柴房。 柴房中传来不堪入耳的叫骂声和喊杀声。 底下的守卫呈了一盘东西上来:“二小姐,管家,这是方才搜身搜出来的。” 顾菀垂眼看去,只见上头摆着五花八门的武器,有些把手上还有陈旧的血迹。 “小姐莫要多看。”琉璃看得颇为胆战心惊,想抬手捂住顾菀的眼,却反被顾菀遮住双眼。 “既然不说实话,便将人扭送到衙门那边去——横竖窥探私宅是板上钉钉的事,还带了许多开刃见血的利器,也是犯了民法了。”顾菀神色镇定,对管家吩咐道:“记得将眼睛蒙上。” 管家应下,当即就带了壮丁进去,将人蒙眼捆绑严实,送去衙门。 顾菀则亲自去门外瞧了瞧那一条立功的泥沟。 因着积雪融化,那泥沟湿湿泞泞,上头还有这许多凌乱的脚印。 瞧着的确像是自身践踏所致。 夜风吹来,满山的竹叶簌簌。 顾菀忽地就动了动鼻子。 她从小鼻子就灵。 在这环绕的竹叶清香之中,她嗅见了一点子不同的气味。 像焚了的香木,清苦缭人。 为您提供大神 令疏 的《妖痣》最快更新 1. 第一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第二章(修) 第2章 惊鸿一瞥 “主子今日好心。”惊羽立在一颗粗竹的梢头,对一旁的人恭敬说道。 他与主子今日有事路过,却看见有山匪在一个庄子前窥探,瞧着像是踩点。 若是往常瞧见,主子是甚少理会的。 今日却是吩咐他将人打晕,再弄出动静让庄子上的守卫发觉。 惊羽认真地做完这一切,心中颇为惊讶。 毕竟这满山的温泉庄子,里头大半都是当年踩过主子的。 “老镇国公胆子小,没敢掺和进去。”谢锦安握着那折扇,垂眸道:“现在的镇国公,倒是很不安分。” 譬如,允许满京城地传着女儿貌美的话,是生怕不被皇叔公盯上么? 还一边叫嫡女暗戳戳接近太子,真是叫人听来便心生厌恶,不由鄙弃镇国公的无能。 正想着,就听见庄子里面传来动静。 谢锦安抬眼看去。 今晚的月色极为清亮。 轻轻然地映出一抹窈窕的身形,衬着一张极为娇美妩媚的美人面。 冰肌玉骨,柳叶细眉。 一点绛唇带出难以企及的丽色。 最妙的是那一双剪水凤眸。 除却里头的盈盈秋水,还有一对点在睑间的鲜艳红痣。 抬眼平视时不大显得,唯有垂眸时能够完全显现。 殷红妖冶,好似妖精勾.人的眼瞳。 能叫人生生看呆了去。 谢锦安便这样怔了一瞬。 身旁的惊羽,觉着有些不对。 他是暗卫,说话做事皆是屏息低眼,以求不引人注意。 此时他垂眸站着,忽觉主子停了摇扇的动作,似是愣在了原地。 “主子,可是有事?”惊羽又等了片刻,一边开口轻唤,一边将头抬起。 谁想这头才抬到一半,就被折扇轻轻打了一下。 “无事。”谢锦安的嗓音沉了沉,不错眼地瞧着女子逶迤的裙摆一点点消失在拐角处。 这应当,就是镇国公府的二小姐了。 他心绪一转,莫名想起张瑞说的话。 ——的确是国色天香。 再瞧瞧手中的折扇,上头用朱砂点作小巧的红梅花苞。 晃眼一看,竟似那二小姐睑间的红痣。 谢锦安摇着折扇的动作微微一顿,玉骨似的指节一屈,“啪”地一下将折扇收回怀中,轻咳一声:“该回宫了。” 随后足尖轻点,在竹风中留下一抹俊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温竹山。 惊羽一脸懵懂地跟了上去。 * 顾菀在竹下愣了片刻。 鼻尖萦绕的清苦气味,浅淡而疏离,带着些许的凝沉。 再轻嗅时,已然消失不见。 好似方才,浑然是她的错觉。 在琉璃的轻声提醒下,顾菀回过神来,转身回去,向老夫人汇报这件事情。 老夫人已然洗漱完毕,正躺在床上准备歇下。 “做的好,既然是和山匪沾边,还是送去官府叫人放心。”老夫人望着顾菀带了点夜露的发梢,语气柔和:“你处理这样的事情,难免受惊。我叫素心送你回去好好歇息,明早的朝食,就不必像往常一样来了。” 得了一个难得的休息,顾菀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不是欣喜,而是几分叫人怜惜的后怕与愧疚。 “是,孙女叫祖母忧心了。”顾菀轻声道:“祖母好梦,孙女先回去了。” 她端正行了一礼,随着素心下去了。 苏妈妈上前为老夫人盖好被子:“二小姐虽然性子偏软,但遇事冷静,对您的一应事情更是格外上心——到底是您从小养到大的呢。” 老夫人闻言,满意地哼了哼:“那是自然。” 若是交给她那儿媳蓝氏教养,还不定能不能活到现在呢。 那边顾菀回了小院,又客气地送走了素心,才回去准备泡汤入眠。 “小姐今日辛苦了。”留在院中的琥珀为顾菀更衣,末了叹气道:“回了镇国公府,估计要更加辛苦。” 提及镇国公府,顾菀褪去了面上的温软神色,只侧头望向廊下的灯笼。 为防刺眼,所有的灯笼上头都笼上了一层薄薄的菱格薄纱。 暖黄的烛光透过薄纱渗透进来,落在顾菀眼中,逐渐泛成冷色。 “只要能博得一个好前程,辛苦也是值当的。”顾菀弯起的眼中流露出几分坚毅。 说罢,她转身就进了温泉汤的浴间。 浴间里雾气蒙蒙,散着温泉汤独有的温暖气息。 墙上嵌了珊瑚边的铜镜,朦朦胧胧照出顾菀的面容。 娇且妩媚。 又因在沐浴,更添了几分氤氲的慵懒。 顾菀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是庶女,生得美貌,上头压着心胸狭窄的嫡母蓝氏。若是不争,必然不会有什么好将来。 所以,她费尽了心机,谋得老夫人的庇佑,跟着到了温泉庄子,又精心孝顺,全然是为了自己的前程。 不单单是嫁给一个好郎君那样简单。 顾菀垂下了眸子,懒洋洋鞠起一捧清澈的温泉水,由着热气扑了满面。 她想……登高位、掌高权。 唯有这样,才不会像她的母亲一样,由着蓝氏宰割。 反而还有机会,向蓝氏讨一讨当年的仇怨。 温泉水从指缝间缓缓流出。 顾菀轻轻弯了弯唇,痛快地张开了手,余下的水一下子落回去,发出清凌凌的声响。 * 浴池外头,琉璃记得顾菀给她说的话,向琥珀讨教道:“琥珀姐姐,咱们小姐为何对程夫人那样上心呀?我看着程夫人是秀雅,可只是普通百姓的样子呀。” 琥珀认真对琉璃分析道:“傻丫头,程夫人三人虽然口称是平民妯娌,但是其余两人对程夫人很是恭敬,讲究规矩礼数。你再回想回想程夫人的手,光滑白净,一瞧就是养尊处优出来的。而且小姐的眼睛尖,看出那程夫人贴身的帕子,是上好的蜀锦所作,花色还是新近流行的样式。” “小姐掏心掏肺地帮助程夫人,便是为自己结一个良缘呢。” 而程夫人走的那一日,给小姐塞了一枚精致的朱雀形蓝田玉佩,说是往后有缘再见。 蓝田玉,蜀锦……那可都是上贡的好东西呀。 琥珀想起这些,心中颇为激动。 琉璃如今是听懂了,不由地叹道:“小姐当真是厉害。” 感叹完,琉璃就喜滋滋道:“得亏我认定了小姐,要跟着小姐来庄子上呢。” 当年她一看,小姐是主子里面长得最好看的,就要眼巴巴地去服侍呢。 琥珀就低头偷笑。 傻人有傻福,莫过于如此了。 * 镇国公府的马车是春分那一日来的。 这日正巧飘起了霏霏细雨。 顾菀仍旧是早早起身,去膳房亲自端了朝食,又熬了药,再去服侍老夫人起身。 叫老夫人颇为感动,连连感叹顾菀的孝心。 顾菀面上是一派波澜不惊的恭顺之色:“祖母言重了,这些都是孙女应当做的。” 老夫人不觉点头,抬手给了顾菀不少的首饰头面。 转头又吩咐了苏妈妈:“我年纪大了老忘事,你可要记得给菀丫头裁两身鲜亮的衣裳。” 顾菀立刻行礼道谢。 老夫人是安乐伯府出身,加上镇国公的孝顺,财力雄厚,从来都是出手大方。且老夫人偏爱于顾菀,送出来的都是体己的好东西。 首饰头面,不但是体面的象征,还算在女儿家的嫁妆里呢。 顾菀的生母母家败落,又早早逝去。 她只能自己为自己挣下一份体面的嫁妆。 望着顾菀弯起的眉眼,老夫人也很是开怀。 她给顾菀许多好东西,一方面是真心喜欢顾菀,要奖赏顾菀的孝心。 而另一方面,是想借着顾菀,狠狠地踩一踩蓝氏的颜面。 老夫人很不喜欢蓝氏这个儿媳。 对外爱权,趁着自己身子不好,争了掌家权过去。 对内善妒,以至于镇国公府后院无人,子嗣颇少,男丁更是只有个嫡子。 兼之对自己这个婆婆不大上心,可不就是不孝! 为了镇国公府的面子,也为了不叫旁人看笑话,老夫人是不会正大光明反驳蓝氏的。 可暗戳戳敲打敲打蓝氏,老夫人是很愿意做的。 ——瞧瞧,你在京城中精心养护的姑娘,轻而易举就被我养在膝下的比了下去。 这怎不叫丢脸呢? 这样想着,老夫人面上绽开了一朵慈祥的花。 顾菀面上也洋溢着欢喜,却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眼中的欢喜一缩,变为害怕。 老夫人心中明白,笑容中就添上了一抹安慰:“等回了府,你还是在我跟前,离了你我可不安心。” 正说着,素月从外头进来道:“老夫人,外头马车到了,领头的是夫人身边的郭妈妈。她正等在屋子外头,要进来请老夫人的安。” 顾菀闻言,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老夫人。 果然见老夫人面色变淡了些许。 “都要回京了,还是这样素净,也不晓得打扮打扮——京城中可是有不少好儿郎呢。”一瞬后,老夫人从梳妆盒中拿出一支白玉荷花簪子,要亲自给顾菀带上。 竟像没有听见素月的话。 顾菀乖顺地低头,方便老夫人抬手,心头扬起了一点子愉悦:老夫人肯主动说这话,就是要护着自己、帮自己相看的意思。 更是有要对着蓝氏的意味。 ——蓝氏不来亲自迎接,叫老夫人生了大气,只不能发作。 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老夫人和蓝氏都是争强好胜的性子,回府后只怕府中的暗流更加涌动。 她这条弱小的鱼儿,可要趁着这暗流,好生畅快地游一游。 戴完簪子,老夫人仍不准备理会郭妈妈,只叫苏妈妈将铜镜拿来。 “到底是菀丫头生得好,这样一个简单的簪子,带着都好看。”老夫人笑道。 顾菀也抬眼看着镜中的自己。 白玉衬粉面,是独一份的娇妩动人。 镜子的一角照出窗户,上头映着个陌生的胖圆影子。 顾菀盯着看了片刻,将它与幼年噩梦中,掌掴自己与母亲的身影对了起来。 此时那影子微微晃动,很有几分站累了的模样。 老夫人的眼底也松动了些。 “是祖母生得好,我不过是日日跟着祖母,沾了光罢了。”顾菀轻笑起来,不动声色阻断老夫人将要说的话:“孙女可是听苏妈妈说过,祖母当年可是京城的第一美人呢。” 她嗓音极为乖甜,哄得老夫人眼角都笑出了皱纹。 自然而然耽搁了原要说的话。 为您提供大神 令疏 的《妖痣》最快更新 2. 第二章(修)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第三章 郭妈妈是镇国公夫人蓝氏的乳母,也是其最看重的心腹。 在镇国公府中,郭妈妈可谓是极为得脸,几乎是大半个主子的待遇了。 如今被人晾在廊下,站了片刻,已然腿部酸麻。 又听着屋中传出的笑声,加上不时飘在脸上的雨丝,郭妈妈的手不由紧了紧,一双含了阴沉的眼望向一旁的素心。 “素心姑娘,不知素月姑娘怎地还没通传完?”郭妈妈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素心沉稳一笑:“郭妈妈您别着急,老夫人正是换衣穿戴的时辰呢。若是好了,素月自然会出来通传。” 想起蓝氏出门前对自己的叮嘱,郭妈妈咬牙应了声“好”。 可里头的说笑声一直未曾停止。 尤其是一道娇软声线,像刚出壳黄鹂鸟,每每话音落下,都叫老夫人一阵乐过一阵。 郭妈妈仔细想了想,不由在心里嗤笑。 想来,那便是当年扒住老夫人的二小姐了。 也不想想如今镇国公府,到底是谁在做主,只晓得一味讨好老夫人。 ——当真是蠢笨。 不过嘛,夫人说过了,二小姐性子如何不要紧,只要生得美就行。 顶好是又美又蠢,这才是最妙的铺路石呢。 也能顺带气一气老夫人。 这样想着,郭妈妈不禁扬声道:“老奴郭氏,奉老爷与夫人的命令,前来迎接老夫人和二小姐回府!” 话音刚落,屋中正笑着的老夫人就敛了笑意。 这么点下马威都吃不得,可见蓝氏的人在镇国公府这几年何等的作威作福。 连她都不大放在眼中了! 见老夫人带着怒气起身,顾菀也转了话头:“祖母别急,外头还飘着雨丝呢,孙女给您披上一件披风。” 说罢,她去取了一件万寿纹织花云锦薄披风,不紧不慌地为老夫人围上。 苏妈妈和素心素月三人,则是忙着去张罗收拾行李,叫小厮们抬着放到货物马车上去。 “苏妈妈,祖母虽是大好了,但仍是要将那些个药方药材带上,这样才万全。”顾菀用披风带子,为老夫人系了一朵漂亮的花。 “菀丫头说得对。”老夫人闻言,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怒意一顿,渐渐沉静为几分冷的笑。 苏妈妈接收到了老夫人的眼色,望了望满脸纯良的顾菀,笑道:“还是二小姐想得周全,老奴这就去收拾。” 老夫人点了点头,由顾菀扶着,出去见了郭妈妈。 “耀儿平日里公务在身,最是忙碌。只是儿媳每日清闲在家,今日怎地不见?” 郭妈妈忍着酸疼又行了一礼,口中已然微微咬牙:“回老夫人,夫人近日偶感风寒,又操劳府中的事务,精神不济,这才叫老奴过来迎接。等回到了京城,夫人和国公爷一块儿,在门口候着老夫人您呢。” “这才是了。”老夫人对这个说法勉强满意,挥手免了郭妈妈的礼,径往马车上去了。 郭妈妈略略抬眼,在老夫人添了皱纹的眼角一划而过,最后定格在了顾菀半垂的面上。 眼中划过一抹惊艳之后,很快就被恶毒与庆幸取代: 果然,这二小姐和她生母一样,都是一股子狐媚的小蹄子样儿! 顾菀虽垂着脸,却是敏锐捕捉到了郭妈妈不大正常的神色变化。 郭妈妈素来承着蓝氏,对她应当只有厌恶。 可方才,分明有一分的喜色。 小心地为老夫人垫上厚软的引枕,顾菀的心头划过了然。 瞧着郭妈妈的反应,蓝氏是准备了好手段要对待她呢。 还是那种,笃定了她要栽跟头的算计。 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任凭蓝氏要做什么,她都有应付的把握。 想到这,顾菀不禁含了笑,没有半点着急,不慌不忙地要为老夫人倒茶。 只是那手却轻轻颤了颤。 “怎么了?可是方才浸了冷雨,觉着冷了?”老夫人就关切道。 顾菀嗓音轻柔,摇了摇头:“多谢祖母关心,孙女没事呢。方才瞧见郭妈妈,和从前的样子倒是没多大的变化。” 不过是那眉眼间的恶毒愈加深了。 忆起往年旧事,老夫人拉住了顾菀的手:“你说得对,是没多大变化——恐怕旁人也是这样。菀丫头,若是回府后,有人暗中对着你,给了你委屈受,直接和祖母说便是。” “有祖母在,孙女能受什么委屈呢?”顾菀露出个甜笑,依人地回挽住老夫人的手。 老夫人不觉笑了出来, 顾菀悄无声息地弯了弯眼:该恭敬时恭敬,要撒娇时就撒娇,这才能叫老夫人心疼呢。 说话间,只听车夫一声清脆的鞭响,平平稳稳驶向了镇国公府。 * 镇国公府的宅子坐落在京城中心的繁华大道上。 斜对面时以“清雅”为名号的酒楼柏居楼。 今日柏居楼的掌柜面色有些奇怪,一半是高兴,一半是不解与害怕。 过路的人一打听,一下子就明白了:今日柏居楼被人掷重金包了场子,可这贵客中领头的,是和“清雅”二字压根沾不上边的肃王! 掌柜的生怕肃王是来砸场子的,擦了擦汗就亲自上去伺候。 张瑞瞥了一眼菜谱,就满脸嫌弃地去找了隔壁包厢、正倚窗看风景的谢锦安。 “锦安,你说今日要带我们去换个新口味,可怎么来了柏居楼?”张瑞回想起看到的菜谱,一时间有些牙酸:“那菜谱上不好好写菜名的,编了无数的酸诗放上去,真是叫人看得眼睛疼。” 说罢,张瑞就去觑谢锦安的神色。 却见对方似是没有听见自个儿的话,只转着酒杯,神色平静地盯着街对面。 徒留一张棱骨分明、俊美清隽的侧脸。 张瑞见谢锦安没有回话,也不恼:他从小皆是谢锦安的伴读,深知谢锦安的脾性——瞧着是个混不吝的,但是却颇有个性,是旁人不大能琢磨透的。 既然琢磨不透性子,张瑞就开始琢磨起谢锦安的脸来。 他自认为生得不比谢锦安差,怎么谢锦安的脸就招姑娘们的喜欢呢? 很快,张瑞就发现了谢锦安的眼底带上了点淡淡的乌青。 他带着点好奇地问道:“锦安,可是近日陛下又训斥你了?瞧着像是没睡好的模样。” 说完,张瑞心底就推翻了自己的猜测:谢锦安可以说是被皇上从小骂到大的,早就养成了被训斥后波澜不惊的模样,应当不会为了皇上的训斥而彻夜不眠。 听到了张瑞的问话,谢锦安握着酒杯的指屈了屈,温玉似的手背上显出青玉样的纹路。 他垂下纤密的眼睫,掩住眼中的一切情绪。 ——他眼前浮现出一双美目。 半眯半睐间,有一对红痣若隐若现。 点在水墨般流淌的梦境中,诱得人挪不开眼。 而眸光流转间,端的是宜喜宜嗔。 让人恍恍然地神思不属。 如同失了魂魄一般。 这是这两日,谢锦安梦中总是碰见的一双眼儿。 它属于镇国公府的二小姐。 梦醒后,谢锦安难得有些慌神,一整日都有些蒙然。 现在想起,心口还有些怦怦地在跳。 今早,他从惊羽那儿听说镇国公府的马车出了京城,往温泉庄子那儿驶去时,就似出了神一般。 直到坐在这儿,才有些回过神来。 谢锦安眨了眨眼,一点点瞧着那双美目缓缓合上、消散。 这才对着张瑞道:“不来柏居楼来何处?” 说话间,谢锦安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显出点理直气壮的疑惑与反问。 与人对视时,总能让人忍不住怀疑是自己的问题。 张瑞一时答不上来,觉着也对的同时,又直觉有点不对劲:若说是换胃口,京城中和万意楼一样有名的酒楼多了去了,何苦来往日最不喜欢的柏居楼? 正抓耳挠腮地想着答案,张瑞就看见镇国公府涌出来一大批人,也撑起了一把把精致的伞。 尤其是镇国公夫妇头上的那两把伞,不是上好的油纸做的,而是难得的雨绸做底,檀木为伞骨。 虽然外边用金线翻新了花纹,但仍然能看出,这两把难得的伞,是积年的旧物了。 张瑞的心思一散,在心里头嘀咕起来:听闻镇国公府早几十年间很是威风,如今也渐渐的不行了。可偏偏如今的镇国公并不服气,很苦心经营,也爱拿积年的御赐东西来充场面。 那两把雨绸伞,指不定是先先帝赏的呢。 幸好他们安乐伯府还不至于此。 嘀咕完,张瑞想起一事,拍手道:“哦!我想起来了,今日是不是镇国公府老夫人和二小姐回京城的日子?前段日子,京城中都说那二小姐美貌异常,如今二小姐回了京城,咱们也很该瞧一瞧。” 毕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嘛。 那传闻前段日子传得最盛,这两日却是莫名其妙被人掐断了似的,再没人提起了。 因着张瑞生性.爱美,平生最爱欣赏美人美景美物,这才记到了现在。 说完,张瑞就在心中颇为感动:不愧是一块儿长大的兄弟,这点小事都惦记着他! 能够第一眼看见那二小姐的容貌,死而无憾也! “可惜今日下了细雨,撑起了伞,就瞧不真切了!”张瑞一边喟叹,一边去拍谢锦安的肩膀。 不想他刚抬手,就见谢锦安拧起了长眉,盯着他:“你还记得那传闻?” “啊?”张瑞被问得一懵:“肯定记得啊,当初传得那样凶——除了我,估计还有不少人有印象呢。” 不少人? 酒杯中莹亮的酒浆被一饮而尽,随后闷闷地被搁在一旁。 “啧。”谢锦安长眉不松,轻轻啧了一声。 眼见地有些莫名不快。 为您提供大神 令疏 的《妖痣》最快更新 3. 第三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 第四章 镇国公府的牌匾之下,蓝氏的面色颇为郁躁。 她不自觉咳嗽了几声,引得贴身丫鬟一叠声地关怀。 镇国公将目光掠过蓝氏有些苍白的面儿,眼中含笑,语气却十分冷漠:“今日是母亲回来的大好日子,这满街的人都在看着,可别出了什么差错!” 当今以孝治天下,他身为忠臣,要让陛下看到,理应做到最好。 前些年老夫人身子不好,去庄子上养病也就罢了。 如今回来了,可要好好孝顺。 蓝氏闻言,不由一窒,面上极快地闪过一阵青白。 但想起后院新来的美人,思及自己衰败的母家,蓝氏咬着牙露出端庄的笑脸:“老爷放心,绝对不会出错的。” 一直到顾莲出现,蓝氏的懊恼才被抚平。 望着女儿清丽可人的脸,蓝氏的笑容才没那么僵硬:“莲儿来了,可还顺利?” 顾莲红着面,点了点头,隐于袖中手不觉动了动,握紧了一样东西。 “他还约女儿出去呢。”顾莲小声道:“女儿斟酌着给他回了一封信。” “做得对,记得掌握住分寸。”蓝氏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 既不能显得过于急切谄媚,也不能太过疏远扫兴。 这件事要徐徐图之,若是成了……不光是镇国公府,连她的母家永安侯府,也能在京城中昂起头来! 镇国公也笑着望向顾莲,随后又看向缓缓走来、身姿挺拔的顾望,眼中不觉发出自豪、野心的光亮。 这是他精心培养出的嫡子嫡女,模样、规矩、智谋,皆是出色。 他们身上背负着镇国公府光明的未来。 而后镇国公又看了看缀在最后面的庶女顾萱与顾芊:这两个女儿他虽然不曾精心教养,但也算美貌听话,将来用得好,会是两颗十分得用的棋子。 一阵阵请安声音响起,一大家子在这个时候才有点其乐融融的意味。 就在这时,镇国公府的马车队伍到了近前。 苏妈妈和素心素月从打头的马车上下来,撑着伞走向最华丽宽敞的那一辆马车。 * 张瑞瞧见了那辆马车,颇为激动道:“来了来了!” 他话音未落,就见谢锦安忽地站起身子,倚窗而立,将矮了一个头的自己挡得严严实实。 自动忽略张瑞的嚷嚷,谢锦安将视线紧紧锁在马车上。 原本就有些不平的心口,竟莫名开始发烫。 马车停稳,他看见有双手缓缓卷起了车帘。 那双手皙白纤细,指尖隐隐透出粉色,屈起的玉指可见柔软娇韧,叫人观之心颤。 然后……外头不合时宜地递来一把撑好的伞。 它遮去了女子大半的容貌,只露出一截纤细皎白颈脖和精致小巧的下巴。 一点樱唇微微抿起。 娇软嫣红,像被雨丝浸润过的桃花。 下车后,那樱唇微微一转,竟是向谢锦安的方向望来。 让他忆起那月下的惊鸿一瞥。 谢锦安的唇也不由得抿起,将面容有些慌张地往旁边一转,装作无聊地盯着楼下的小贩。 他面上平静,心中却忽然泛起些微的热气。 视线之中,楼下那卖糖画的小贩,正在细细描摹一张美人侧脸。 谢锦安心头莫名想起,贴身伺候他的小时子说过,他的侧容甚是好看。 “奴才敢保证,没有一个姑娘见过您的侧容之后,不会不动心呢。”小时子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谢锦安记得,他当时敲了敲小时子,叫他不要胡说。 如今想来,觉着也有些道理。 * “二小姐,怎么了?”苏妈妈见顾菀朝后望了望,有些不解地问道。 她目光跟着瞧去,除了绵绵雨丝和矗立的酒楼,并未瞧见有什么。 顾菀收回目光,垂眸一笑:“许久没有到府上了,竟是觉得有些陌生了。” 苏妈妈了然一笑:“您离开的时候年纪还小呢,记得不清也是有的——后头这酒楼,不是已经开了快二十年呢么,瞧着是翻过新的模样。” “您记性真好。”顾菀轻轻赞了一句,便转身扶住老夫人的手。 许是蓝氏的磋磨,顾菀从小就对外界反应十分敏感,方才下车时,就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带着点凝究,还有一分暗藏的热切。 等她去回望的时候,那目光又快速挪开,无处找寻。 当真是……令人奇怪。 顾菀不着痕迹地抬眼,瞧了瞧身后,只看见细雨中仍然在努力吆喝的小贩,斜后方一幢雅致的酒楼,隐约能瞧见上面的客人,也没往这边看。 顾菀微微咬了下唇,将那点奇怪的感觉抛之脑后。 既然后头是酒楼,有人饮酒闲看,好奇盯着她也是正常的。 眼前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看见老夫人下来,蓝氏抹了抹眼角,露出几分泪意,随在镇国公后面,上去迎道:“母亲,您可算是回来了。” 说罢,蓝氏便上去挽住老夫人的手:“儿媳对您可是日思夜想——因着京中事务繁多,儿媳又身子劳累,无法亲自在塌前服侍,只能遣了菀儿这丫头来,代替儿媳尽几分孝心。” 蓝氏这一番话说得算漂亮,镇国公心中满意的同时,也紧跟着上前感怀,连叹自己思念与因为公务不能尽孝的歉疚。 镇国公与蓝氏说完话后,顾望、顾莲并着另一位庶女顾萱也一并上前,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皆是笑呵呵地应了好。 顾菀在侧扶着老夫人,含笑瞧着这子孙孝顺的场景。 她心里知道,老夫人虽是笑容慈祥,但此刻心里头必然是憋着点火气。 这火气可不是对着爱子镇国公,或是对着孙子孙女们,是直冲着蓝氏去的。 蓝氏方才表现可圈可点,十足十是一个孝顺可心的儿媳表现。 要是没有借着那挽手的动作,将原本给老夫人行的礼省略,就算是完美了。 再者,当年老夫人离开京城,去温泉庄子养病,是因为蓝氏暗戳戳争权,气恼下才病上加病,不得不去寻了清净的地方养病。 顾菀则是因为被蓝氏迫害,寻得了老夫人的庇佑,才跟着老夫人去了温泉庄子。 如今蓝氏一说,竟全成了她万不得已下的安排,是她孝顺的表现。 若是老夫人有所不满,那可就是倚老卖老、故意找茬了。 有了这两点,老夫人即使因蓝氏没有亲去接而有些火气,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手指微微握住,显出几分几乎要压抑不住的怒气。 顾菀不由轻勾了一下唇角。 蓝氏还是这般,死活都要占一占老夫人的便宜。 都不用她做什么,就能叫老夫人不喜。 这般想着,顾菀觉出又有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有冷漠的注视、不加掩饰的轻蔑、颇重的厌恶和怀着恶意的打量。 顾菀平静仰面,向众人问好请安,眉眼间藏着一点胆怯,一副恭顺纯良的模样。 那些目光不约而同地变作惊艳,有几道转化为带着算计的喜意,剩下皆是变作妒忌与警惕。 然而众人面上都带着温和的轻笑,惟有顾萱眼中有明显的敌意与妒忌。 蓝氏的目光转变几瞬,和镇国公对视一眼,正要满面笑容地对顾菀开口,却听见老夫人轻咳一声。 顾菀微微一握老夫人的指尖,觉出点凉意,又瞥见老夫人眼底的不悦与怒意,便抿着唇乖顺开口:“父亲,母亲,该到了祖母喝药的时辰了。” “妹妹说的是。”见老夫人对顾菀和气拍手,顾莲便也露出笑面,下去从素月手中接过老夫人的另一只手:“这外头还飘着细雨呢,若是淋着祖母,可不好了。父亲,你说是不是?” 相较于顾菀略带生疏的乖顺,顾莲的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一看便知是娇宠长大的女儿。 “母亲,儿子先引你进去。”镇国公听了顾菀的话,眼中闪过几分惊讶。 随后,他不忘赞一句顾莲:“还是莲儿考虑得周到。” 顾莲端庄地低头一笑,与顾菀一道扶着老夫人,进了镇国公府的大门。 落在最后的顾萱有些后知后觉地跟过来,颇为尴尬地缀在顾菀后头。 顾芊沉默地跟上顾萱,在对方的刻意挤兑下走在最后头。 顾菀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悄悄地握紧老夫人泛起凉意的指尖。 她的掌心温暖,却印着几枚象征不安的月牙印子。 老夫人的指尖一顿,随后带着赞许和安慰地回握了一下顾菀。 身后缓缓传来大门闭合的声音,在微凉的霏霏细雨中逶迤着沉重的尾音,将所有人闭在这一方府中。 顾菀垂着的面儿勾起一抹笑。 * 谢锦安垂眸静立了片刻。 等到再抬首看时,就看见镇国公府的仆人们拥着进去,然后干净利落地阖上了镇国公府的门。 门口已然是空空荡荡,只剩下绵绵的细雨。 谢锦安心中一空,不自觉皱了眉。 张瑞好容易从旁边挤出脑袋:“锦安!快让一让,让我瞧一瞧那二小姐是怎样地美貌!” 往底下一看,他就傻了眼:“人、人呢?锦安,你可不许走,快给我描述描述那二小姐!” 谢锦安淡淡一扫被拉住的袖子,偏过头去,骨线分明的下颌往窗外随意一点:“我没瞧见——倒是楼底下那卖糖画的小贩,画的糖美人不错。” 为您提供大神 令疏 的《妖痣》最快更新 4. 第四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 第五章(修) 张瑞闻言,面上露出十分震惊的神色。 “哎呀,那活生生的美人站在底下你不去看,去看什么糖画美人!”他捶胸顿足道。 “还有去岁也是,万意楼新来的美人过来,巴巴地要给你一个人献舞,你居然冷言冷语相对,叫人家生了气,离开京城了!” 捶胸顿足完,张瑞不由得在心里道:旁人都说锦安兄不喜读书、行事跳脱、还时不时顶撞皇帝,活脱脱是一个纨绔皇子。可是他偏生不这样觉得——哪有对美人半点不心动的纨绔子弟? 倒不如说,谢锦安是个爱打马游街的和尚。 更何况,相较于那些动辄出入青.楼.窑.子,沉醉赌.场、赌上家产的世家子弟,谢锦安这“纨绔”的名声,更像是有心人抹黑上去的。 可惜许是因着从前罗国公一事的缘故,圣上对锦安兄不甚重视,太后又久居深宫,自然无人替锦安兄正名。 幸好,锦安兄也不在乎这些,整日里潇洒行事,不比那装模作样的太子和武王快活? 张瑞在心里为谢锦安感到庆幸。 谢锦安闻言,不禁挑起俊眉:若是他没有记错,那美人长长的水袖之中,可是藏着一把小巧的匕首。 至于离开京城……不过是幕后之人让人消失的借口罢了。 去岁,武王入军营历练,可是急坏了太子,以至于做出许多没眼看的蠢事,想着先下手为强,以唯一皇子加上太子之尊,笼络朝臣。 在被李皇后撤去东宫中大半的侍寝宫女之后,太子总算老实了不少。 可还不及半年,太子又放纵忘形起来,以为担了一个指挥剿匪的虚名,就可以插手军中。 想起惊羽传来的消息,谢锦安的眼中露出几分恹恹: 武王即将回京,和太子对上,必然少不了针锋相对。只盼着二人交手得激烈精彩些,别连戏台子上的打戏都比不过。 身边的张瑞已经在自我安慰:“无事无事,再过一旬便是我母亲举办的赏花宴。镇国公府的老夫人算起来,还是我的姑祖母。如今回京,必然是要前去的。” “待我回家去问问我妹妹,叫她劝着二小姐一起去。” 闻言,谢锦安微微一怔:“你妹妹……认识那位二小姐?” 在他印象之中,张瑞的妹妹颇有巾帼之风,骑马射箭可都是要比张瑞强。 而顾二小姐…… 面若秋露,秾丽娇柔,又像缀在晚霞边上的弯月。 睑间的红痣随着秋水流转晃动,为弯月平添上一分媚色。 足以叫人望之心动。 和张瑞妹妹完全是两个风格的存在。 不想她们竟是认识。 “是呀。我那妹妹最爱往外头跑,借着探望姑祖母的由头,往温竹山那儿玩了好几回,也提及过那位二小姐。”张瑞眼中颇有得色,转而又叹息道:“只可惜,我当时耽于玩乐,未能和妹妹一起去探望姑祖母,实在是……” 见张瑞摇头晃脑地喟叹,谢锦安指尖一动,毫不客气地放了一杯倒满的酒盏:“这是皇祖母赏给我的酒,是从北地进贡来的。” “嘿嘿,肃王殿下亲手给我倒酒,当真是荣幸至极。”张瑞在心里打完算盘,一口将酒盏闷光:“到底是贡酒,就是好喝!” 谢锦安轻笑一声,举起修长好看的手,又为张瑞满上了一杯。 瞧见张瑞闷头喝酒,他扬起语调,有些漫不经心道:“正巧我这段日子无事,回头你母亲的赏花宴,记得将你府上的请柬送一份来给我。” 北地的酒液自带寒意,后劲却是火热。 张瑞晕乎乎地应下了这句话,转头手脚不稳地要去夹菜。 将张瑞安置好,谢锦安便又回了窗边。 他拾起先前被搁在上头的酒杯,望着窗外的镇国公府,重新轻巧地转起酒杯。 杯壁莹白,在如玉的指间转出漂亮的影儿。 悄悄藏着一分难以察觉的愉悦。 * 镇国公府中,满府的下人,都在忙着传膳和采办回来的东西。 因着老夫人回来,镇国公早早就吩咐了一桌珍馐佳肴。 不想他们老夫人刚进府,旁的几房夫人就似约好了似的,带着女儿前来,要为老夫人请安。 蓝氏听了郭妈妈的汇报,不由胸闷:什么请安!是趁着老夫人回来,好来打秋风,赚些银子回去才是真的! 若是往常,蓝氏都是直接叫人不动声地赶出去。 可今日老夫人回来,笑眯眯地开了金口:“这可都是亲戚,我也许久未见了——既然她们有这个心,就请进来吧。” 看了看镇国公的面色,蓝氏无法,只能吩咐人去迎接,再传下去加菜的吩咐,又叫郭妈妈去准备些礼物。 莫名又多花两笔银钱,蓝氏的心几乎要滴血,可面上只能强撑着笑意。。 顾菀借着喝茶的功夫,不动声色的掩住唇边的一点点笑意。 蓝氏瞧不起一切庶出的子女,对庶出几房极为厌恶。 她为了防止老夫人回来寂寞,就提议请那几房亲戚回来说说话。 ——果然叫这府上热闹了起来。 一落座,镇国公就关切问道:“先前下人来报,分明说母亲已经大好,怎地如今还在喝药?” 老夫人轻咳一声:“耀儿无需担心,不过是太医为我固元培根的药,防止我喜怒变换过快,气血上涌,以致再病罢了。” 话音刚落,蓝氏不由捂了捂心口:老夫人这话,不是分明在隐射她么! 不想蓝氏刚放下捂在心口的手,就亲眼瞧着顾菀礼数不错地见过那几房、接过礼物,又落落大方坐在老夫人身边,为老夫人布菜。 相较于身侧的顾莲,可谓说是毫不逊色。 甚至,在围满了人的桌上,顾菀的妩艳生生越在众人之上,是人群中绽开的一朵靓花。 蓝氏的眼中便似落入了脏东西,又红又疼。 真是和当年的袁氏一样,分明该是条贱.命,却没有贱.命该有的模样。 便是死了,也是活该! 想起镇国公与自己商议的内容,蓝氏的眼睛才觉着好受了些。 “菀儿可是长大了,到底是母亲教养出来的,真是知礼守矩。”蓝氏眨了眨眼,对着顾菀笑容满面。 顾莲眼闻言微顿,望了望蓝氏,又瞥了眼顾菀娇媚至极、压倒自己的侧容。 最后,她下定决心似地放下银筷,接着蓝氏的话,对顾菀和气道:“二妹妹现在可不是从前养在袁姨娘身边的模样了,谁瞧了不说一句,这才是镇国公府养出来的姑娘。” 顾萱在后头不屑地撇了撇嘴,小声哼哼地想要讲什么话,被蓝氏一个眼风镇住,不再动弹。 顾菀将这一切都收在眼中,心中有了一点了然。 她对上顾莲暗含探寻的目光,面上眉尖微蹙,带着点被骤然夸奖的惊喜与不知所措,向顾莲得体地半福了福身:“多谢长姐夸奖——这都是祖母教导有方。” “我在庄子上,常常听闻往来的妈妈说长姐仪容端庄,堪为京城闺秀的表率。我今日一见,方知长姐担得此言,甚至远超于此。” 说罢,顾菀伸出纤手,为顾莲满上一杯花蜜酒,再站起身子,弯身将酒杯奉上。 “还请长姐谅我见识浅薄。”顾菀的语气极为柔和恭敬:“如今回府,我必然以长姐为榜样,还望长姐不吝赐教。” 蓝氏开口,是想试探她如今的性情。偏生顾莲也跟着开了口,还暗中要贬低她的生母。 顾菀的眼底带出几分些微的冷意:那她何妨做出懵懂无知的模样,给顾莲戴上一顶不可承受的高帽。 ——若是顾莲应下,就是默认了这“京城闺秀表率”的名头,传出去必然会招致旁的贵女不满。可若是顾莲推辞不允,一来恐有懒怠不爱护妹妹之名,二来也算是推脱了仪容端庄的评价,叫旁人嘴中有的嚼说。 横竖还有几房的夫人小姐在这看着呢,依着彼此间的恩怨,不论顾莲怎样回答,十有八.九都会被添油加醋一番,再传出去。 想起幼时记忆中那个温柔和气的人影,顾菀的心头难得有这样鲜明的怒气。 要试探为难她,她并不在意,甚至能应付地得心应手。 ——但绝不该拿她的生母做筏子。 顾莲细眉微皱,一向温柔的目光中带上了一点冷意。 她仔细地盯着顾菀的眉眼,却看见里头蓄着亮晶晶的崇拜和请求,似乎真是一个诚心请求嫡姐指教的庶妹。 顾莲瞧不出什么,也不知该如何应答才能完满,心头就犹豫起来,侧首望了望蓝氏。 蓝氏方才也在瞧着顾菀反应,见她为顾莲奉酒,又说了那么一番话,心中颇惊。 可对着顾菀的面儿,蓝氏找不出半分破绽,反而觉得因着眼中的亮意,顾菀的容貌愈加光艳动人。 蓝氏心中郁郁。 再对上女儿带着点求助意味的目光,蓝氏就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莲儿样样都好,就是年纪太轻,还是有些沉不住气。 方才贸贸然跟在她后面开口,恐怕是见了顾菀出于众人之上的样貌,一时心头不满所致。 叹完气,蓝氏就准备开口,替顾莲打个漂亮的圆场,再回头好好教一教顾莲如何应付这样的场面。 忽然一道稚嫩的童声响起:“大姐姐,你怎么不接呀,我看着二姐姐已经举了许久了。” 说话的正是五房的幺女,四五岁的年纪,正是童言无忌的时候。 讲完这话,她就被自己亲娘捂住了嘴,低低斥责了一声,登时委屈地低了头。 蓝氏面色微僵,多看了两眼五房夫人,旋即面色如常地要开口。 却看见顾菀舒展了微弯的纤腰薄背,将酒杯中的花蜜酒倒入自己杯中。 “原是我忘了,长姐不喜饮花蜜酒。”顾菀秾秀的眉尖含了几分歉意,凝玉一般的颊上飞出几抹绯红:“还请长姐莫要怪罪,妹妹我这就自罚一杯。” 顾菀侧过首,将那花蜜酒一饮而尽,眼底隐隐有水光一现。 再抬首时,她容色含笑,恍若一朵缀了露珠的玫瑰。 为您提供大神 令疏 的《妖痣》最快更新 5. 第五章(修)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 第六章 蓝氏与顾莲的面色同时一僵。 若是顾菀未将这一杯酒饮下,那她们还能说出许多话来圆场,甚至漂亮地颠倒一番。 偏生顾菀喝了这杯酒,还言辞恳切,只说自罚,又未曾落了顾莲的面子。 她们要是再说,便是斤斤计较。 可这场面传出去……就算未曾被添油加醋,旁人也会道一句顾菀大方乖巧,转而嘀咕顾莲心胸狭窄。 老夫人点了点顾菀的手,开了口:“你这丫头,怎地才想起这事,方才叫你姐姐都不知道怎样接话了。” 顾菀不好意思地低了头,从苏妈妈手中接过一壶新倒好的果子露,重新为顾莲满上,又温声细语诉说了一遍。 她一双明眸中漾着的,是纯然的歉意。 望着顾菀仍旧没有半点破绽的娇面,蓝氏在心头骂了几十句“贱.人”。 方才那一番动作话语,她可以认定顾菀并非故意为之。 由此可见,顾菀当真是和她娘一样愚蠢的贱.人,连场面都不会看! 这次试探,分明得到了内心中最想要的结论,蓝氏心中却满是恼火。 蓝氏在面上强露出笑容:“菀儿多想了,你长姐一向宽和有礼,不会因此小事就责怪于你。” 镇国公搁下了筷子,也道:“菀儿才随着母亲回府,一时记不得也是有的。还有莲儿,往后有事直说便是,都是自家姐妹,这些小事,也不关乎什么面子。” 这便是说,方才顾莲未能及时回应,不是想故意为难顾菀,是不爱饮酒,又不想拒绝顾菀,落了妹妹的面子,一时为难,才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剩下那几房夫人小姐,便随着镇国公的话,笑呵呵地暖了场子。 尤其是五房夫人,一边牢牢捂着幺女的嘴,一边极力说着顾菀与顾莲姐妹情深的话。 见此场景,顾莲略有苍白的唇色才渐渐恢复。 她为顾菀夹了一筷糖醋鱼,温言笑着说自己方才一时慌乱,未能迅速反应。 顾菀亦是浅笑,给顾莲舀了一勺百合莲子甜羹。 瞥见顾莲眼中隐有厌恶闪过,顾菀心情甚好地将那一块颜色润红的糖醋鱼肉放入嘴中。 嘴中漫起酸甜的滋味,顾菀不由得露出一个浅笑。 她方才入席之后,将桌上的菜都浅尝了一遍,唯独那一道糖醋鱼,离她距离稍远,又见顾芊和其他几房小姐很是爱吃,就没有动过。 想来顾莲误以为她不喜欢吃糖醋鱼,才夹于她吃。 但很可惜,顾菀对食物没有忌口的,也没有厌恶的。 顾莲可不同,她是真的不喜欢吃甜羹。 只是平日交往中,京城贵女们大多爱吃甜羹,为了合群,顾莲便生生隐了这件事情,惟有少数人知晓。 顾菀也是去岁新年,与管家闲聊时才偶然得知。 看着顾莲强忍着不皱起眉毛、将那一勺甜羹用下,顾菀为老夫人布菜的动作都轻盈了不少。 老夫人被侍候得舒舒服服的,用完午膳时整个人都是笑眼眯眯的。 庶出几房也从蓝氏手中得了银钱,又从老夫人那儿额外拿了一份,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镇国公则带着儿子顾望朝前面的书房去了。 这一顿饭算得上是宾主尽欢,生气的惟有蓝氏母女罢了。 送走老夫人,漱去嘴中甜羹的黏糊感,顾莲一直保持微笑的面儿才沉了下来。 “母亲,你可有瞧出些什么?”顾莲拧起眉毛,带着几分委屈地问道。 蓝氏心疼地挽了挽顾莲的手,语气中充满了嫌恶:“瞧着像没有心机的,和她娘一样,是个蠢笨的狐媚子,看眼色都不会!” 顾莲闻言,拧起的眉便放松下来:“既然母亲这样说,我便放心了。” “上回父亲去见了那位……那位可是怎么说的?” 说起这话,顾莲咬了咬唇,有些不安地拧紧了怀中的帕子,显示出几分难得的紧张来。 “你父亲同我说,那位要先见一见那丫头。”蓝氏冷冷笑道:“还是你的主意好,先吩咐在京城中传那些话,果然引起了那位的兴趣。” “只可惜,后头兵部尚书家出了那样大的丑事,竟是将它盖了过去。”蓝氏有些扼腕道。 顾莲摸了摸袖中珍藏的东西,喃喃道:“那便好……” 她望了望顾菀离去的方向,对蓝氏轻声道:“母亲,再过一月,四月二十一,就是安乐伯夫人举办的赏花宴了。” “莲儿聪慧。”蓝氏笑道:“你这段时日就好好的,顺便再探一探顾菀那丫头。” “母亲,女儿晓得了。”顾莲点头:”女儿回头就将帖子给亲自送去寿梧园。“ 那厢,顾菀扶着老太太回了从前居住的寿梧园。 “祖母今日劳累了,下午可要好生小憩一下。”顾菀捧来一盏消食茶:“只是今日高兴,祖母难免食欲大发,要先喝一盏茶,再走着消消食,才准去午憩。” 老夫人接过茶,对着苏妈妈笑道:“你瞧一瞧菀丫头,这回了府,胆子就大了起来,居然敢来吩咐我了。” “那老夫人可要好生惩罚二小姐。”苏妈妈笑着应和。 顾菀面上带了娇憨的笑,正欲开口,就听见外头传来素心和素月问安声:“奴婢见过大小姐、三小姐、四小姐。” 她便及时更改了要到嘴边的话:“孙女平日里最讨厌跑腿了,祖母既然要罚我,不如罚孙女去九珍阁为祖母跑腿吧。” 这话引得老夫人欢喜地笑,却叫顾萱在门口哼哼两声:“呵,说得可真好听,什么‘为祖母跑腿’,实际上用祖母的体己给自己买首饰才是真。” 说罢,顾萱就在自己心头不平道:不过是哄老夫人几句,这样的好事情,怎地当年就不是她跟着老夫人去温泉庄子呢! 不然今日顾菀身上那些好绸缎好钗环,应当是在她身上才是! 顾芊与顾萱并列,听见顾萱的话,不由看了看屋内,嘴唇嗫嚅几下,终究是没有说出话来。 顾莲看了看顾萱,做出嫡女的端庄模样,对顾萱道:“等会儿进去见了祖母,可千万不能什么话都对着祖母说。” 顾萱忙露出点讨好的笑:“长姐放心,我晓得分寸的,必然不会丢您和母亲的脸。” 顾莲浅笑着点了点头,转首推门时,才不屑地撇了撇嘴角。 进门后又见顾菀倚在老夫人腿边的矮凳上,心头就越发认同蓝氏的看法:母亲说得不错,这顾菀就是个见识短浅、无知蠢笨的庶女。 如今刚回京城,不想着先借老夫人的关系建立人脉,而是先去买脂粉首饰——当真是浅薄至极。 心下转过这些心思,顾莲在老夫人面前是极为和婉的模样。 她将安乐伯府的帖子递上,又取巧说了许多与镇国公、安乐伯府有关的好消息,果然叫老夫人十分开怀。 顾萱时不时地插一两句嘴,都是在和着顾莲的话。 顾菀在一旁安静坐着,顺便将顾莲等人观察了一番。 顾莲自不必说,是标准的大家闺秀模样。顾芊尚且默默无闻只求自保,顾萱却是因为生母早逝,早早被养在蓝氏身边,养出一副冲动狂愚的性子。 顾菀正在心中思量,冷不防从顾莲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方才在门外,听见二妹妹想去九珍阁,不若等过两日,我带着二妹妹去街上逛一逛?” 她抬眸,就对上顾莲的含笑的目光。 “祖母觉得怎样?”顾菀抿了抿唇,软声向老夫人询问,一副拿不定主意的软弱模样。 顾萱搁下茶盏,颇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你要是想去就直说,何必这样事事都问祖母,真是怪没主见的,难不成往后等你嫁到王……别的府上,你也这样来劳烦祖母?” 听见顾萱的话语,老夫人原先的笑容微微淡了淡:“菀丫头乖巧孝顺是好的,你们这样有主见也是好的。” 说罢,老夫人转头对顾菀道:“安乐伯夫人是你的表婶,你自然要随我去参加的,去九珍阁这些铺子转转,买些东西打扮,也是应当的,只当提前准备罢了。” 顾莲便要开口,就见老夫人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菀丫头才回府,从前花费皆从庄子上的账目走,如今回了府,自然从府中的账上走——你回去与你母亲说一声,叫她别一时忙忘了。” “……是,祖母,孙女记住了。”顾莲默然片刻,起身行礼应了。 她面上瞧着平静,内心实则十分懊恼:她应了这话,只怕顾菀有所凭恃,又没见过世面,在九珍阁流水似的花银子。但老夫人开了口,说得亦是有道理,她一个孙辈怎敢开口反驳?早知便不将顾萱这蠢货带来了,没说两句话就叫老夫人不高兴,不然老夫人不会说方才的话。 随着顾莲的起身,袖中有一物落于地上。 顾菀眉尖一动,秋水似的眸光凝于其上。 为您提供大神 令疏 的《妖痣》最快更新 6. 第六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7. 第七章 那是一个极为精致的荷包。 颜色青碧,落在光影中,那碧色竟然像一方被风吹动的小渚,水影流动、泛起涟漪。 上头绣着朵栩栩如生的并蒂莲,亭亭玉立,摇曳生姿。 “长姐这荷包真是好看。”顾菀弯起细眉:“像是将一捧碧波池水给捧了起来,做成荷包。” 老夫人也瞧见了这荷包,颇惊奇道:“这似乎是江南出的流涟锦,是少见的贡品,三年才有那么三四匹。一般都是留在宫中,给皇上皇后用的。” 荷包落下时,顾莲的面上闪过几分慌乱,想要快速拾起。 可等到老夫人发话时,顾莲就忽然缓了动作,面色镇定下来。她将荷包拾起之后,带着点浅笑放到老夫人眼前:“祖母眼力好,这就是流涟锦。去岁圣寿时母亲得了半匹的赏赐,想着做衣裳不大够,就想着做成荷包,到时候送给有交情的夫人小姐们,又不失面子,也不显得生分。” “孙女择了一个,自己绣了点花样。原先是准备送给祖母您的,可惜绣歪了一点,只好留着自己用了。” 说完这话,顾莲微微侧首,看了一眼顾萱。 顾萱愣了一下,旋即开口应和了两句。 老夫人接过瞧了瞧,果然看见那并蒂莲的叶子边缘有几分不平。 “你有这个心是极好的。”老夫人微笑点头,又夸赞了顾莲等人为她准备的礼物,然后挥了挥手,让苏妈妈将早就准备好的盒子分发下去。 里头是两对不一样的发簪,都十分精巧。 顾莲三人纷纷道谢,连素来沉默不语的顾芊,都露出了一抹笑容。 看出老夫人隐有倦色,顾莲也不意多见顾菀,就行礼告退。 老夫人颔了颔首,用眼神示意苏妈妈前去相送。 顾莲含笑谢过,手中略一停顿,放弃了原本放荷包入袖中的动作,转为系在腰上, 流涟锦随着顾莲的动作微微摇晃,越发漾出几分流光溢彩来。 衬得顾莲清丽的眉眼多了几分明艳。 她眉眼一转,手轻轻拂过那荷包,眼中流露出一分得意之色,扫过顾菀时,更带了几分炫耀的意味。 顾菀眨动了两下眸子,心中莫名联想起方才顾萱说话时,那一处突兀的停顿改口。 她有一种直觉,这有些反常的两个举动之间,是有所关联的。 还是和她有关的关联。 随着顾莲三人离开,老夫人长吁一口气,抿了一口茶道:“虽然是蓝氏教养出来的孩子,但到底还算是孝顺。” 顾菀乖巧地接过茶盏:“父亲孝顺,咱们做孙辈的自然也孝顺。” 这话老夫人很是爱听,又笑着和顾菀说了几句,末了道:“我今日看了半日,这府中也算是井井有条,只是有点略显节俭了。” 这是在嫌弃蓝氏不会经营呢。 “孙女眼拙,倒是没看出来这些。”顾菀抬眼轻笑,露出眼中的几分天真:“孙女看见郭妈妈带着一套金首饰,又看见母亲身边的素梅和素兰亦穿戴金饰,还以为府中的日子愈加丰富了。” “傻丫头,你自然看不出来。”老夫人对顾菀道:“快回去歇着,你住的侧间已经收拾好了,若有短缺的,只管和我说。” 顾菀清脆脆地应了声好,又谢过老夫人,转身出去将门带上。 苏妈妈的声音从门缝中低低地飘出来:“郭妈妈……管账……” 顾菀低低笑了一声,回了侧间。 老夫人回府,第一事便是想要回掌家权。 那自然是走找蓝氏错处这一条捷径。 纵然蓝氏手脚干净,那郭妈妈可不像是个公允的帮手。 * 侧间那边,琉璃和琥珀早早地候在那里等候。 “小姐总算是回来了。”不说琉璃,连琥珀面上都松了一口气:“想着小姐在夫人眼前应付,奴婢总是紧张得不行。” “都说今时不同往日,她如今也无法和从前一样肆无忌惮了。”顾菀淡淡道。 她今日看得出来,虽然蓝氏打扮得比从前还要雍容,却无法遮住眉眼间的疲惫。 许是因为母家,因为子女,又或是因着从无断绝的后院美人,蓝氏如今的掣肘,可以说是重重叠叠。 她转进内间,示意琉璃和琥珀也跟着进来。 “这几日琉璃便跟在我身边,也好好学一学。”顾菀说完这一句,便压低了声音:“琥珀,你这几日在外头好好打听打听,咱们府上有关流涟锦和王府的事情。” 琥珀闻言,很是愣了愣:“小姐,您是指,哪一个王府?” 是京中姓王的官员府邸,还是皇亲中封了王爷的府上? “不论什么王府,都要查,只要和镇国公府相关,就要打听来。”顾菀微微蹙起细眉,如画般的面儿陷入沉思。 想起顾莲落下荷包时的慌张、捡起荷包时的故作镇定、抚摸荷包时眼中闪过的羞涩……和扫向她的目光中,所带着的得意炫耀。 顾菀有一种直觉,顾莲这原本揣在袖中的荷包,是旁人送给她的。 而这个人,是顾莲心头颇为重要,却不能言说的人。 蓝氏和顾萱应是有所知晓的,镇国公府的旁人却不一定。 所以在回了老夫人荷包由来后,顾莲就像过了明路一样,才将荷包光明正大地系在腰上。 并蒂莲,是吉祥祥瑞之兆,有姊妹和睦的意味……更有夫妻恩爱的含义。 里头一个“莲”字,也包含了顾莲的闺名。 但顾莲并非是那样单纯的二八少女,她的姻缘,是要和镇国公府的前途挂钩的。 一个象征永结同心的并蒂莲,不足以叫顾莲有那样自得的神色。 纵然顾莲陷入情网,蓝氏也绝对会让顾莲清醒过来。 除非……那个人身份极为高贵,又送予和其有所关联的并蒂莲,算是允下承诺。 “你再去问问,京城中,可有亲贵子弟,喜好并蒂莲的。”顾菀平静道:“这个消息,要拐着弯打听。” 琥珀听完,神色郑重地应下。 小姐从不会吩咐无用的事情,她要认真做好安排给她的任务。 * 之后的两三日,顾菀过得十分清闲自在。 老夫人亦是按时作息,一副不欲争权,安心养老的模样。 这日,顾菀正在屋中提笔写字。 她微微抿唇,素白的手瞧着纤弱,却稳稳握着狼毫笔,在纸上落下端庄秀气的字迹。 门口的软帘隐约传来响动,抬眼一瞧,是琥珀端着牛乳茶进来了。 顾菀缓缓舒展了眉眼:“都好了?” “回小姐,可都打听好了,奴婢也小心着,没叫人察觉是咱们屋里打听的。”琥珀将牛乳茶搁下,眼里露出几分肉疼来:“只是少不得打点了许多的银子。” “银子算什么,你出的力才是最重要的。”顾菀手腕不停:“你仔细地和我说一说。” 琥珀点了点头,长吸一口气,将探听到的消息缓缓道来:“去岁圣寿时,咱们府上的确是得了半匹的流涟锦,一切全如大小姐所说。但是,彼时大小姐手里似乎并没有那个荷包,是最近几日才忽然露出来的。” 要知道,圣寿可是在十月里,距今都已经小半年了。难不成说,大小姐绣那一朵并蒂莲,绣了小半年,最后还绣歪了?这可不能吧,据她打听到,大小姐在京城里,可一直都是被人称赞琴棋书画女红样样精通的。 腹诽完,琥珀继续道:“还有王府……有几位王大人,和国公爷是一直交好的,近日的来往也算平常,并没有显露出结亲之意的。倒是奴婢探听到,咱们府上近日,有老亲王府上派了管家送了帖子,那都是年节时的事情了。” “还有并蒂莲……原先在京城中少有人用,是皇后娘娘常年礼佛,才渐渐流行起来。若说亲贵子弟中有谁用得最多,那便是太子殿下了。” “我知道了。”顾菀细眉微微挑起,心中略有了一些思绪。 琥珀则是瞧了瞧桌上的宣纸,叹道:“小姐的这一手簪花小楷,是练得越来越好了。” “可惜奴婢瞧着,这簪花小楷远不如小姐在庄子上的字好看。” 她虽是丫鬟,不认识几个字,却也知道小姐那时写的字,可谓是遒劲有力,浑然不似出自女子之手。 “若在人前,我可要写得不如这个。”顾菀含笑欣赏了片刻,温声念出纸上的字:“‘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1】。” 她倒是想起,如今太子殿下的名讳,便有一个“瑞”字。 当年太子出生,宫中绽放许多并蒂莲花。 人人都说是皇后诚心礼佛的缘故,很是传了一段佳话,连现在还在说着。 圣上就给当时还是二皇子的太子,赐了“瑞”字。 顾菀的心头,蓦地浮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琥珀笑道:“小姐好文采。” “这是前人所写的、咏并蒂莲的诗句。”顾菀弯起一泓秋水似的眸子,笑道:“如今一读,倒也真是应景。” 为您提供大神 令疏 的《妖痣》最快更新 7. 第七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8. 第八章 她侧首,正巧从窗子中瞥见琉璃带着顾莲和顾萱过来。 顾菀给琥珀使了个眼色,随后将那满纸好看的簪花小楷,用手团成了纸球,轻飘飘放到为吸炭气准备的清水盆中。 琥珀通传后,顾莲踏进房门之时,看见的便是顾菀轻蹙细眉,满面懊恼转身的模样。 “二妹妹是怎地了,垂头丧气的。”顾莲扬起笑面走近,自然地捧起顾菀的手:“怎地指尖湿漉漉的,可是淘气去玩水了?” 顾萱脚步轻巧地绕到顾菀身后,语气充满着惊讶:“长姐,二姐不是在玩水,是在练字呢。” 说罢,顾萱就想指使自己的丫鬟取出来。 “三妹妹可莫要看。”顾菀趁机有些慌张地说道:“我好容易练了一张字,可左看右看都觉着难以入眼,这才放进水盆里的。” 琉璃机灵地将水盆端了出去。 “这有什么嘛,大家都是亲姐妹,二姐姐可不要害羞。便是瞧见了,也不会嘲笑二姐姐的。”顾萱这才放弃一探究竟,秀丽的脸上露出几分嬉笑:“二姐姐你久在庄子上,可不知道长姐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女。你若是写不好字,可以找长姐请教。” “三妹又浑说了。”顾莲端庄一笑:“二妹,今天天气晴好,就邀你一块儿去九珍阁看看。” 她在人前素来是完美的形象,先前既在老夫人面前答应了这事,就要做到。 顾菀一笑,扬起的眼中显露出热切的光亮,话语中却故意推辞道:“那日不过是我一时戏言罢了,长姐不用放在心上。我等会儿午时还要去服侍祖母用膳呢,便不去了。” 果见顾莲和顾萱眼中闪过几分薄鄙。 顾莲原不屑于和庶女打交道,对着顾萱的那一点好,也是为着母亲的劝说,看她或许有用罢了。 如今见顾菀作出“口是心非”的模样,心里愈见鄙夷。 但想起自己邀着顾菀出去的真正目的,顾莲便含笑握住顾菀的手:“二妹妹没瞧见咱们是哪儿来的吗——咱们已经提前回过祖母。” “还是长姐思虑周全。”顾菀这才舒展了笑容:“四妹妹不一起前去吗?” 提及顾芊,顾萱不由得在心里不满道:每回和顾莲出去买物,必然是从府中的中馈走,不必动用自己的体己。这回带一个顾菀也就罢了,顾芊那从小被姨娘养大的土包子,也配用九珍阁的首饰? 不、不能罢了,长姐和她说了,因着顾菀回来,原先备给她的嫁妆就要少了。 连老夫人那儿的添妆,恐怕也是顾菀要占着大头。 顾萱抬起眼睛,便看见顾菀的笑颜。 不同于顾莲出水芙蓉一般的清美,顾菀的面儿似玫瑰一般红润美艳,一颦一笑之间都漾着娇艳的美丽。此刻舒展了眉眼,就像万叶丛中绽开的一点红,能生生夺人眼球,将旁的娇花衬托成了绿叶。 从前与顾莲站一块儿,顾萱就知道:若单论容貌,自己和顾莲是不相上下的美貌。但她事事都要仰仗着蓝氏和顾莲,且二人对她颇为掏心掏肺,她逊色些也无妨。 可顾菀和她同为庶女,为什么生得这般美貌? 更何况还得了老夫人的庇佑——她顾菀凭什么! 思及方才顾莲对自己说的话,顾萱就觉得自己像吃了一颗极酸的酸梅。 由眉入心,酸得心一抽一抽的,不动声色地抽出饱含嫉妒的枝条。 顾莲轻瞥一眼顾萱,唇边多出一缕满意的笑容,对顾菀道:“你不知道,四妹妹是个最喜欢清净的性子,往日里也不大爱出门。” “原来如此。”顾菀面色恍然,心里头却回想起前几日见到的顾芊:沉默寡言,身上的料子虽然也是好的,上头的花样却不如顾萱的时兴,看着有些老气。再看顾萱挤兑顾芊的熟悉样儿,一瞧就是欺负顾芊惯了。 顾莲和蓝氏对此,大抵是纵容的态度。既能弹压住顾芊,又能养废顾萱,可谓一举两得。 心中心思两转,顾菀面上显出迫不及待的笑容:“既然如此,那咱们便走吧。” 顾莲和顾萱略略对视一眼,姐妹情深地拉起顾菀的手,一块儿朝外头走去。 管家早已经备好了两辆马车,一辆给顾莲独坐,一辆由顾菀和顾萱同坐。 顾菀对此无谓,先上了后头那一辆马车,也借此甩开那两支傅粉染蔻的手。 每每瞧见那染了鲜红蔻丹、摸了香粉的手,顾菀就总能想起,生母那时受的苦楚。 所以她不愿折腾自己的双手,只求干净皙白便好。 顾萱瞧着顾菀上了车,就拉住了顾莲的纱袖,神色中很有几分艳羡:“姐姐,你又要去见那位了……” “还得要萱儿你帮我遮掩几分。”顾莲眉头轻动,遮住不耐,不动声色地扯回自己的袖子:“母亲放话说了,今儿去九珍阁,可以放开手脚挑选。” 说罢,见顾萱眼睛放光,顾莲不放心地又加了一句:“这事可不能随意告诉旁人的,更不能说漏嘴。” 顾萱挽上顾莲的臂膀,嘻嘻笑道:“姐姐放心,萱儿是知道分寸的——萱儿等着向你行礼的那一日呢。” 顾莲一笑,推着顾萱上了马车,转头才掉了脸子,叫贴身丫鬟仔细擦过方才顾萱挽着的地方。 顾萱对这一切浑然不觉,心情颇好地进了马车。 瞧见顾菀正从纱帘的缝隙中往外看去,顾萱便轻轻哼了一声,语带炫耀地说道:“二姐姐自小在庄子上长大,恐怕是第一回走上京城的街道罢。” 顾菀闻言,动也不带动,只轻声问道:“是呀——不如妹妹同我说一说罢,省得我待会儿被迷了眼,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了。” 顾萱一扬眉毛,很是轻蔑地看了一眼顾菀,就开始如数家珍,讲起京城中的珠宝铺子。 等到马车停下时,顾萱还有些意犹未尽,不大尽兴地带上帷帽。 顾莲是九珍阁的熟客,因而一见挂着镇国公府牌子的马车,老板娘就笑吟吟地过来迎接几人进去。 她同顾莲和顾萱打过招呼,目光落在顾菀身上。 顾菀不急不慌地摘下帷帽,向着老板娘颔首微笑,笑容中有明显的羞涩与不自在。 “……这位便是顾二小姐了罢。”见到顾菀后,老板娘很是愣了一阵,然后才道:“顾二小姐果然是神仙妃子一般,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闻言,顾菀心头掠过几分惊讶:百闻?难道京城中,曾经有与她相关的传言吗? 不动声色地压下疑惑,顾菀随着老板娘的脚步上了二楼。 转上二楼,便有珠宝光亮扑面而来。 顾莲侧眼看了看顾菀,见对方全然被宝石钗环所吸引,便轻挑秀眉,转身去了侧间的一条楼梯。 顾萱悄然替她遮住旁人的视线。 老板娘对待顾菀十分热情,吩咐手下人捧了一个大盒子过来。 “二小姐,三小姐,这都是才进来的尖货,还没拿出来摆着呢。”老板娘边说,边拿起一个簪子:“这一支海棠滴翠镂花金簪,是里头最精巧的,我瞧着和二小姐很是相衬。” 说罢,就张罗着给顾菀戴上去试一试。 方才盒子拿出来的第一刻,顾萱就看中了这支海棠滴翠镂花金簪,此刻听老板娘这话,面上就有些不悦:“夫人,那我呢?” 手下人立刻陪笑:“三小姐模样俏丽,自然是这支茉莉珍珠小簪最是适合。” 顾萱撇了撇嘴,等着等会儿开口也要试戴。 说话间,顾菀就戴好了簪子。 金丝红宝缠绕出含苞欲放的海棠花苞,上头缀了浅蓝色露滴状的水晶,有细长精致的流苏坠下,落在顾菀白嫩小巧的耳垂边。闪烁的金光映于凝脂般的颊上,却是半分不减美人的容光艳丽。 在场的人俱是在原地愣了片刻。 最后还是老板娘轻轻鼓了鼓掌:“二小姐戴上后,连这支簪子都变得明艳动人起来——二小姐可要买下?” 花的是蓝氏的钱,顾菀半点都不心疼地笑着道好。 做好了一笔生意,老板娘任由顾菀去自行挑拣,转而去为顾萱服务。 顾萱恨恨地盯了顾菀半晌,咬牙道:“夫人帮我带那支茉莉珍珠小簪罢。” 她纵然再偏心自个儿,也明白,若她也要带那海棠簪子,不过是东施效颦,叫人笑话罢了。 听了会儿老板娘夸她眼光好、生得好看之语,顾萱才缓了眼中的不快。 二人在九珍阁选了近一个时辰,才选择完毕,其中大半是顾萱作主选的。 “长姐怎地不见了,方才不是去侧间歇息了么?”顾菀恍惚才发觉的模样,略略皱眉,疑惑问道。 “长姐自然有她要做的事情。”顾萱轻哼一声,将顾莲教与她的说辞道来:“方才长姐见着了闺中好友,便前去一聚,叫咱们玩得高兴便好。” “原来是这样,那咱们便回去罢。”顾菀面上有些失落,快步出门,接过琥珀手中的帷帽,戴上后向着马车走去。 琥珀快步跟在后头,小声偷笑:“小姐平日里最烦的便是逛街买物,今早这一个半时辰,属实是难为小姐了。” “花了蓝氏一大笔钱,也不算亏。”顾菀莞尔一笑,轻快地上了马车。 等到琉璃踏进车厢,整个马车就忽然一震。 外头响起马儿的嘶鸣声和人们的惊呼声。 “这马疯了,快避开——” “二小姐还在上头,赶紧拦住——” 顾菀的面色勃然一变。 为您提供大神 令疏 的《妖痣》最快更新 8. 第八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9. 第九章 顾萱是在顾菀后一步出去的。 她抬眼,便见顾菀身姿袅袅,步履纤盈,裙边的轻纱飘出极好看的弧度。 纵然带了帷帽,也隐约可见顾菀姣美动人的轮廓,甚至更添了几分神秘风韵,引得人不由自主地去探究一二。 这街上过路的人,总会被吸引去目光。 相比之下,顾萱觉得自己就像身形平常的无盐女,叫人忽视。 扫过手中的茉莉珍珠小簪,方才心头的恨恨又轮番上涌,顾萱只觉得自己双眼气得发黑。 等到她视线恢复正常的时候,就见眼前是忽然暴起嘶鸣的马儿。 而她手中,还残留着马儿敦实的肉感。 “小姐小心!”丫鬟艾草急急地拉了顾萱远离,随即在顾萱耳边低语:“小姐怎地这样沉不住气!奴婢方才看过了,幸好那车夫方才去检查后轮,没在前头,后头有奴婢给小姐挡着,应当是没人瞧见。” 顾萱捂住狂跳的心口,眼睁睁瞧着马儿嘶鸣完,落下蹄子后便往前奔去。 后头系着的车厢随之颠簸,随时有颠覆倾倒的可能。 镇国公府的侍卫急忙追赶,亦有不少人记得方才上车的美人,也颇为热心地上前帮忙。 前路的行人纷纷避让,惟恐被马蹄践踏。 顾萱在旁看着这一切,觉着自己的心口仍是带着点心惊胆颤。 却比方才好了些——因为她有了余力,在心头祈愿着顾菀摔破了脸才好。 马车车厢中。 琥珀本就在门口,方才颠簸时尚未坐定,险些被甩出门外。 顾菀一手稳住,一手牢牢握住琥珀的手,费力将琥珀拉进门内。 琥珀好容易稳住身形,抬头却是大惊:“小姐,你要做什么!” 顾菀将遮住视线的帷帽扔下,头也不回,定声道:“你抓稳,我出去将马拉住——不然咱们这样下去,恐怕是不好。” 老夫人虽然着意培养她的琴棋书画,但她也因兴味学过些驯马的本事。 如今情况危急,即便她是三脚猫的功夫,也必须冒险一试。 本来带着春意的轻风,在颠簸中骤然变作扑面的冷风。 原是既柔软的纱帘,也逐渐冷硬,似一条软鞭,要狠狠抽向顾菀的面儿。 顾菀的明眸如冬日寒池般沉冷。 她眼也不眨地拽住纱帘,准备借力跳至马背上。 车厢仍在剧烈震荡,前头的马儿慌不择路,就要往一处酒楼上撞。 周遭的景物都变得模糊,只余周遭人们扭曲的呼喊。 手掌中略略生了些冷汗,顾菀微一抿唇,不再犹豫,将颇有韧性的纱帘拉紧。 她在心中默默数秒:三、二、一…… 便在顾菀准备奋起一跃时,有道银朱色的身影由上落下,稳稳落在马背之上。 同时,顾菀的怀中落进了一样东西。 她下意识地揣进了袖中。 下一瞬,那身影干脆精准地拽住了缰绳,露出好看劲瘦的臂膀,将那缰绳狠狠往后一拉。 马儿再次仰身嘶鸣,堪堪停在酒楼的门口。 车厢因着急停,歪歪地落在后头。 顾菀小小地惊呼了一声,堪堪稳住了身形。 酒店门口迎接的小厮呈现跌倒状,面色惊恐。 待看清马上的人,又连滚带爬过来,叩头道:“奴、奴才多谢肃王殿下相救!” 顾菀闻言很是一愣:肃、肃王? 她在庄子上时,所听见的京城趣闻,大半都是关乎肃王的。 没成想,回京后头一个遇见的亲贵,居然是肃王。 他还救了她。 “起来,我不过不忍万意楼的美人受伤罢了。”马上响起极清朗的嗓音,顾菀见肃王利落地翻下马,回首望她,一双眼轻轻地落在她的身上。 顾菀眼前就蓦然出现一张俊美的面,桃花眸中含着光亮,薄唇微勾,清爽地笑问:“姑娘……无事罢?” 她不由得微微一怔:肃王……和她想象的很不一样。 ——要俊逸鲜活得多。 他身着银朱色的云纹罗衫,身形高大挺拔,腰间系着精致的流苏络子,正轻轻荡着漂亮的弧度,显出主人的几分随心潇洒。 像朗朗缀于高山之上的朝阳,又似随心恣意的一缕清风。 抬眼、落眸、入耳, 轻易就能叫人记住。 只这一瞬的怔愣,再抬眸时,肃王的俊面就更近了些。 他伸出白皙修长的手,似要去搀扶顾菀,将她从歪斜的车厢中拉出。 身后琥珀带着呜咽过来:“小姐可有受伤……” 顾菀才猛然回神,手上似被火一烫,慌慌张将那纱帘放下,遮住肃王的面容。 “臣、臣女无事,多谢肃王殿下相救。”顾菀嗓音微颤,透露出几分惊魂未定来。 她捂住心口,只觉得里头如擂鼓般热闹,惶惶然泛起热气。 “那便好。”肃王收回手,嗓音比方才微微沉些,又略微近了些,好似在说给顾菀一人听。入耳如拂过耳畔的发丝,又柔又痒。 顾菀挽起鬓边的发丝,平复了心跳,低低再道了一次谢。 外头遥遥传来男子的笑声:“想不到锦安兄,竟是英雄救美了一回。” 顾菀听见肃王挪动了一下脚步,更低声道:“顾二小姐果然如前些日子京中传闻一般,是倾国倾城的容貌,怪道镇国公夫人在人前默认此话。” 这句话尾音带笑,颇有几分戏谑的意味。 可他声音低似汨汨的清溪,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落在顾菀耳中,很是动听且正经。 说罢,肃王就离开了。 琥珀也听到了,不禁又惊又疑:“小、小姐……肃王方才那句话?” 顾菀皱了皱眉,忽地想起什么,向琥珀问询:“你先前打探消息的时候,可有知晓这个传闻?” “没有。”琥珀立马将方才的事情抛之脑后,声音小而坚定:“奴婢连一个影子都没有听到。” 顾菀细眉微挑,正要说话,就有一阵哭天抢地之声:“二姐姐,你如何了!” 纱帘被掀起,取而代之的顾萱悲伤的面容。 望见顾菀完好无损,顾萱有些失望,又不敢露出,只好低头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嘤嘤道:“方才可吓死我了——还好姐姐你没有事情。” “幸好,三妹妹你方才没有在马车上。”顾菀懒怠应付,简单回了一句,便也学着顾萱抹泪,面色苍白地倚在琥珀怀里。 见此情状,顾萱只好讪讪咽了原先想为自己脱嫌的话语。 有不少人在周边停留围观,还有些探手探脑,想一睹美人面。 镇国公府的侍卫和车夫迅速赶来,将马车围住,也遮挡住旁人的视线。 如此折腾一番,将那马车扶正,又确保了马儿已经恢复正常,才返回镇国公府。 方才修缮马车的时候,顾萱听了满耳朵的话回来。 此刻开口,她语气颇有些酸味:“听闻方才,是肃王殿下救了姐姐?” 顾菀用帕子掩着面儿,虚虚弱弱道:“听周边人讲,似乎是的——我方才吓得魂都要掉了,压根都没有看清。” 话虽如此,当明耀的日光落在顾菀眼角时,她却一阵没由来地心跳加快。 连小巧的耳垂,都被日光照得有些泛红。 “呵,二姐姐当真是好运。”顾萱轻声一笑,捻了一块甜腻的栗子糕吃。 心里却愈发地酸涩:肃王虽然有些纨绔,也不得皇上的重视,可到底也是为皇子,将来最少也是个亲王,身份贵重。 更何况,满京城的闺秀都认为,肃王是诸位皇子中生得最好看的一位。 她斜眼睨着顾菀,只觉着心头像被藤蔓给堵住了。 ——顾菀生得这样一副狐媚样,指不定方才那一面,已经勾得肃王殿下的注意了。 不、不对,肃王殿下与顾菀先前未曾见面,何以来这一出英雄救美? 必然是在旁人不知道的地方,顾菀早早就抛了媚眼给肃王殿下! 顾萱不由得愤愤:等她回去之后,必然要将这个消息告诉母亲和姐姐,叫她们好好惩治这个妖妖调调的庶姐! 这般想着,顾萱又恶狠狠地一气儿拿了好几块栗子糕吃。 等到回到镇国公府的时候,顾萱便吃撑了肚子,要艾草帮着扶腰,才能不错礼地走进大门。 老夫人已经知晓此次意外,派了苏妈妈前来,亲自接了顾菀回寿梧园。 顾萱用手帕捂着,悄悄打了个隔,思虑半天,还是打算跟过去, ——万一老夫人有安抚她们受惊的赏赐呐。 而且,若是老夫人问起有关顾莲的事情,她也可圆说,过后指不定凭借这事,又能得到一份奖赏。 算着即将到手的赏赐,顾萱一时间有些眉飞色舞。 倒是艾草颇有些惴惴:“小姐,若是老夫人问起马儿的事情……” 顾萱闻言,终于想起此事,浑身有些心虚地颤了颤。 她环顾了一眼四周,见没人注意自己,将艾草拉到角落里面,才低声问道:“你确定当时没人瞧见我?” 说罢,顾萱舔了舔嘴唇,显出几分怂色。 她、她也不是故意的,谁叫那马儿的反应这样大! 见艾草十分确认无人瞧见,顾萱才退却了心虚的神色:“那咱们便去,祖母问起我就说我没看清。” 她才不信祖母的心能偏到天边去,要为此责骂她。 * 顾菀一进寿梧园的正厅,便瞥见蓝氏坐在老夫人的下首,面色隐隐露出几分难看。 她垂眸避开蓝氏投射过来的目光,仍旧用帕子掩面,由着琥珀搀扶着,身形颤颤地走了进来。 轻轻抽了抽鼻子,顾菀勉力挣脱琥珀的搀扶,纤弱的身子微晃着做出行礼的动作。 近午时的阳光格外耀眼。 没了帕子的遮挡,日光映在顾菀面上,愈见她肌肤晶莹如玉,苍白如雪。 连往日莹润的樱唇都落了雪色,瞧着就叫人见怜。 老夫人何曾见过顾菀这样失魂受惊的模样? 自打到温泉庄子上,顾菀便是体贴懂事,乖巧安静的模样,遇了事也是坚强的模样。 “菀丫头快起来。”老夫人心疼地亲自上前扶住:“女医马上就到,你先去我房中歇歇。” 顾菀一边低声应下,一边虚虚地咳嗽两声。 不是回自己房中,而是去老夫人房中歇息,便表明老夫人不准备叫此事简单混过去,很有几分要给她安抚作主的意思。 她微微扬起一点唇角,在老夫人的动作下缓缓起身。 然后,顾菀握在袖中的手,忽然触到藏于袖中深处一物。 竹骨为身,触手生凉。 像是一柄精致的折扇。 ——是肃王落下的。 为您提供大神 令疏 的《妖痣》最快更新 9. 第九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0. 第十章 顾菀清晰地记得,这是肃王利落跃下时,落在自己怀中的。 她眼睫微颤,莫名回想起肃王的面容。 正如琥珀和琉璃咬耳朵时讲的八卦,那位极不着调的肃王殿下,生得格外矜俊隽美。 街上斑驳落下的树影,周边惊起的人声喧哗,亦连身上偏向暗淡的银朱色,都不掩少年身上的朝气蓬勃、俊美逼人。 尤其是他的眼,鲜活光亮,潋滟动人,像融入了朝阳碎光的一方桃花池水。 鲜衣怒马少年郎,理应如此。 手指无意识地蜷起,触碰到折扇合起的扇面。 是像流水似的清凉顺滑的手感。 她心也似被浸在清潭之中,微微一颤。 顾菀恍然意识到一点: ——她方才在出神。 还是在老夫人和蓝氏面前。 但她并没有停止,而是在心中想道:若是将来可以,要寻个机会将这折扇还回去。 还要亲自,再和肃王道个谢。 顾菀这片刻的失神,落在老夫人眼中,就成了惊吓过度。 她赶忙叫苏妈妈将顾菀扶进去,又命素月和素心两个,一个去熬制安神汤,一个去将女医请进来。 勉力压下今日不听话的心跳,顾菀颤声道了谢,又从善如流地下去歇息。 蓝氏坐在一旁,心中难免不是个滋味:不过是个庶女罢了,老夫人竟是这样关心!也不见这些年,老夫人有对她的一双儿女这样关心过。 她似乎是浑然忘了,自己当年是如何使得老夫人离府养病。 又是如何潜移默化,叫顾望和顾莲对老夫人不够尽心的。 “可有查清楚,那马匹为何会突然发狂?”老夫人扫了一眼兀自闷闷的蓝氏,对着顾菀十分温和的嗓音就冷了许多。 蓝氏被叫来时已有准备,此刻便起身行礼:“儿媳已经问清管家,那马近日到出门前的饮食身体,皆是一切正常。在发狂前,车夫都在旁看着,亦无征兆——车夫有说,当时附近有表演杂耍的,许是马儿第一次见,便惊着了。” 这话说得尚且过得去:既然在街上受惊,那实属是意外,怎样也不能怪到旁人身上。 顾萱便在此刻进来了。 只见她两眼涌出泪光,一边小跑进屋子,一边言语嘤嘤:“祖母、母亲……” 正当她准备哭诉今日自己惊魂的经历,却发现屋中并非是她想象的温情安慰场景,而是老夫人对着蓝氏责问。 老夫人瞥了眼惊恐浮于表面的顾萱,淡淡道:“你是镇国公府的小姐,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能丢了礼数。” 话音未落,顾萱就立刻抹去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泪水,战战兢兢行了礼。 “起来罢。”老夫人抿了口茶,向顾萱问道:“我听底下的人说,当时只有菀丫头一个在车上——你在一旁,可有看到些什么?还有,莲丫头当时去哪儿了?” 分明老夫人语气十分平和,顾萱却不由得有些心惊胆战。 再加上蓝氏含笑望来的目光,她就觉得腿也开始打颤。 早知道还不如回去歇着! “孙、孙女也没瞧见怎么回事,就看那马儿忽然像发了疯似的冲出去。”顾萱咽了口口水,心中颇为懊恼:“至于长姐,是瞧见熟识的闺秀,便一同去小聚了。” 蓝氏颔首添了一句:“莲儿着人来和儿媳说了一句,是儿媳娘家的嫡长女,因年节时生了病,已经许久未和莲儿见面了。” 老夫人倒没在意顾莲的事情,只道:“虽然如此,但她到底是嫡长女,带着妹妹们出去,就这样擅自走了,到底是不妥。” “是,儿媳回去会好生教导莲儿的。”蓝氏低眉应下。 “我也问过了管家,那马匹也用了几年,想来不会轻易被吓着,倒可能是患有隐疾。”老太太话锋一转,仍是抓起了马儿的事:“你既然掌管着府中的诸多事物,那就要仔细这些,什么细微小事都要看顾着。今儿是菀丫头她们碰上了,只幸好没出事。” “但若是哪一日国公爷或旁的勋贵碰上了,那可就不能善了了。” 这话便是说蓝氏当家不仔细的意思了。 偏生老夫人句句在理,蓝氏不能反驳,只好应下。 心中将这股怒气分到了顾菀和顾萱的头上。 得益于老夫人的安排,顾菀倒是在里屋听了个畅快。 温柔有礼地谢过女医之后,她瞧着苏妈妈送女医出去,一回头就听见了琥珀的嘟囔:“这件事情准是和夫人、三小姐脱不了干系!” 琥珀的眼尾还留有几分残红,眼中有劫后余生的后怕、带有怒气的忿忿不平,亦有对她的心疼。 顾菀轻笑出声:“夫人不能确定,顾萱倒的确很有嫌疑。” 那藏在眼底的心虚,可是被她瞧得一清二楚。 同时,她也十分诧异:一个人做了恶事,竟然没有除了心虚以外的情绪,且那心虚十分的短暂。 不愧是蓝氏养大的孩子。 顾菀只能如此叹道。 “你先回去,看看屋里有没有发生旁的事情。若是琉璃问起什么事情,你如实告诉她就好。”顾菀拍了拍琥珀的手:“另外,你着人盯着门口,要看顾莲是什么时辰回来的,回来时神情如何,身上有没有多出些什么。” 琥珀仔细地应下,随后顿了顿,没忍住似地问道:“小姐,那这件事情,便这样算了吗?” 虽然已经过去将近两个时辰,可那时的险状、那样剧烈的颠簸,仍像是环绕在她身上。 琥珀害怕极了,也气愤极了,只恨不能上前给顾萱两个耳光。 “我原先还想着你带一带琥珀,怎地回府这几天就变得沉不住气了?”顾菀的眉眼间好似有春风吹来,目光柔和温暖:“你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一句话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外头传来顾萱低低的、迫不及待的告退声,想来是受不住老夫人的询问了。 顾菀循声望去,眼中春风散去,又重新凝聚为冰霜。 她有句话没有和琥珀说。 ——她不是什么君子,只是个小女子。 还是个,最瑕疵必报的小女子。 “我都记着呢。”她嗓音依旧温软,带着几分笑意。 那是和平时笑着打趣时,一样的声调。 * “啧啧,锦安兄,你方才那英勇的身姿,可真是俘了万意楼多少美人的心呀!”瞅见无数姑娘含情脉脉地望向谢锦安,张瑞的语气中不免带上了几分艳羡。 不光如此,还有不少世家子弟纷纷上前致谢。 自然不乏有人上前试探:“没想到肃王殿下的身手,也是如此了得。” 谢锦安抬起棱角精致的下颌,面上扬起恣意的笑,恰恰掩过眼底的一缕不耐和厌恶。 他将手搭在张瑞肩上,随意答道:“这可得多谢张兄日日陪我练习了。” 张瑞闻言倒也不谦虚,顺势在美人们面前,将自己吹得有盖世武功一般。 周边人不约而同都默然了一瞬,眼睁睁瞧着谢锦安和张瑞走远。 有细心的人小声道:“肃王殿下似乎不大对劲。” 他们仔细看去,发觉谢锦安的腿脚似乎受了伤,是借着张瑞的力才走得如此潇洒。 “原来是不行装行啊,也不怕没跳到,出了事情。”有人带着不屑轻哼出声。 围过来的人一个个作恍然明白的模样,失去兴趣地挥手离开。 而在包厢门合上的那一瞬,谢锦安便挺直了腰脊,显出少年人俊秀颀长的身姿。同时,也不忘向张瑞道了声谢。 他从桌上挑起一盏小杯,潇潇洒洒地倚坐在窗边,半点也看不出受了伤的模样。 谢锦安垂眸看向窗外。 底下是在忙碌扶起马车的镇国公府侍卫,还有许多伸长了脖子围观的人群。 他的目光只轻轻落在车厢上。 或者说,落在车厢中,那一抹姣好的倩影上。 今日一早,镇国公府的马车一上街,惊羽便来向他汇报。 “主子,前几日太子向顾大小姐送了封信,今日两人都出了门。”惊羽拱手道:“不过,顾大小姐还带了二小姐和三小姐出门,想来……” “今日太子要密会的,就是那位顾大小姐。”谢锦安慢悠悠地吟出这句话,语气十分笃定:“太子年节时才被抓包一次,如今倒也学会掩人耳目了。” 只是一贯都由顾大小姐自己安排,真是不负责也不在意。 “你去跟着太子,小心别叫人发现。”谢锦安吩咐道:“再去安乐伯府告知张瑞,半刻钟后去万意楼相见。” 这两条吩咐的内容颇为跳跃,惊羽不由愣了一下,才应下转身出去。 谢锦安以手支颐,心头有些漫不经心地想道:万意楼附近的那几条街道,基本开满了美丽奢华的珠宝店、锦衣店,是京城贵女们最常去的地方。 那他便去万意楼待着,正好也能…… 想到这,谢锦安心头莫名一顿,片刻后才延续思绪:……正好也能盯着那位顾大小姐。 当她悄然离开的时候,便传条消息给惊羽,提醒他要注意跟上。 之后的一切格外顺利。 唯一的意外便是忽然撒开蹄子狂奔的惊马。 彼时谢锦安瞧着顾菀上了马车,正在侧首听着张瑞打趣,一双桃花眸子中漾满了笑意。 听闻马鸣的那一瞬,他便收起折扇,凝神望去。 眼中的和悦已经是荡然无存。 周遭的嘈杂如落深潭,半点未入谢锦安耳中。 他握紧折扇,不自觉地探出一点身子,抬起眸子望去。 只一眼,便瞧见了顾菀。 马蹄疾弛,带起一阵骤风,吹得车厢上软帘乱飞,也带起顾菀耳边的青丝乌发。 若隐若现之间,犹见两汪凝亮的秋瞳。 似一钩半隐于厚云的弯月,只露出月牙尖尖,洒下朦胧的月色, 却娇妩到让人心乱动。 谢锦安没有半点犹豫。 来不及思考,来不及顾虑。 他似追逐月亮,本能地一跃而下。 为您提供大神 令疏 的《妖痣》最快更新 10. 第十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1. 第十一章 从跃下、落至马背、再到勒马停下,谢锦安一直都是心沉如水,动作格外利落好看。 偏生即将下马时,他心如擂跳。 幸好门口的小厮打了个岔,叫他现编了一个合理的借口同时,也顺势理了理衣袖,压了压心口。 谢锦安呼吸微屏,动作自然地回首望向顾菀,浅笑着问询。 他见顾菀粉面泛白,娇靥褪色,连握着纱帘的指尖,都压成苍白。 便知她方才受了极大的惊吓。 瞧清了他的面容,顾菀神色一愣,忽地放了帘子,遮住了自己的面容。 像……蹦跶回自己窝里的小兔子。 谢锦安心头莫名冒出这个想法,无意识地弯了弯唇角。 而后传来顾菀低低的、带着一点颤抖的道谢声,如同雨夜被雨珠打湿羽毛的黄莺,哀婉娇柔,动人心扉。 谢锦安只觉自己心口微颤,不自觉往前走了两步,低低道了一句“那便好。” 那厢张瑞从楼上包间慌忙赶下,见谢锦安完好无损地站在底下,不觉放心下来,扬声朝着谢锦安戏言了一句。 谢锦安知晓自己不可过多停留,便低声将镇国公府前些日子,四处散播对方格外美貌的传闻简略说了一遍。 随后就跟着张瑞上楼,有了方才的一幕。 ……只盼着顾二小姐,能明白其中于她不利的地方。 谢锦安在心里悄悄想道。 至于今日莫名的冲动和心跳,被他有意地忽略而去。 望着镇国公府的马车整顿好重新驶去,谢锦安放下把玩的酒盏,略略阖眼小憩了片刻,习惯性地去取放在怀中的折扇。 却是拿了一个空。 张瑞正瘪嘴向谢锦安假哭:“锦安兄,你方才忽然靠上来,可是差点把我压死——我知晓你不爱和那些臭虫打交道,可……” 他话音未尽,就见谢锦安猛然站起。 “可把我给吓死了,还以为你真受了伤,幸好你没事。”张瑞嗝了一声,以为谢锦安生了气,连忙改了口。 却见谢锦安摇了摇首,神情颇为严肃:“我的折扇不见了,许是方才落在了下面。” 说罢,便开门吩咐小厮下去找寻。 却是找了三四遍都没有找见,也仔细询问了路人商贩,甚至用了银子,只说从未看见。 “再去找找,这柄折扇可是肃王殿下的心头之好。”张瑞也难得正经起来。他知道,这柄折扇是谢锦安生母的遗物,平日里格外喜欢,才日日都带在身上。 谢锦安轻轻道了声“不必”。 若是周边不在,也确认未曾被人捡走。 那就只能是——落在了镇国公府的马车之上。 对上张瑞无比疑惑的目光,谢锦安的俊面上重新扬起笑意。 他偏了偏头,眼中绽出熠熠生辉的光亮: “我已经知道折扇在哪儿了。” * 蓝氏起身告退之后,老夫人便来了里屋看顾菀。 琥珀趁此时间回到侧屋,完成顾菀方才对她的吩咐。 “女医怎么说,可有受伤?”老夫人按住想要起身行礼的顾菀,坐在床边仔细询问。 顾菀摇了摇头,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来:“女医说了,孙女没有受伤,什么事儿都没有,叫祖母担心了。” 闻言,老夫人颇为不赞同地皱了皱眉:“你方才进来,整张小脸都白了,这还能叫没有事情?诺,先将这安神的汤药喝了。” “多谢祖母。”顾菀小声说了这句,便捧起药碗,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 原先苍白的唇色,因为药汁染上了不大正常的殷红,看着更容易叫人心疼了。 片刻后,老夫人就开了口:“菀丫头,祖母问你,你在车厢里头,可有看到,或者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那双苍老但饱含威严的眼中闪过浓浓的疑窦。 这件事,的确是事发突然,却是发生得巧妙。 出去的三个姑娘,惟有她养大的顾菀险些出事,让老夫人不得不去多想。 “祖母不怕孙女撒谎么?”顾菀喝完了药汁,将药碗搁到一边,眼中有几分小心和黯然。 老夫人却是轻声笑开:“你是我养大的姑娘,生来就是个实心眼,又是个善良孩子——即便旁人都不信你,我也是信你的。” 顾菀听了心头一暖,面上也露出甜甜的笑容:“孙女多谢祖母信任。” “祖母,孙女没有看到、或者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顾菀握住了老夫人的手,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 老夫人盯着顾菀瞧了半晌,过后长长叹了一口气:“你这丫头,就是太过懂事了。” 她们才刚刚回府,若是对此事过分纠缠,一来会伤了还没有建起的情分,二来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恐怕会叫人倒打一耙。 顾菀是怕镇国公对她感观不好,也是怕自己会和镇国公这个儿子变得生分。 老夫人心里对此门儿清,也愈加疼惜起顾菀来,亲自送了顾菀回侧屋。 琉璃满眼心疼地围过来,端上一碗顾菀素日喜欢喝的牛乳香茶。 不等顾菀开口,琉璃就主动说起了话:“小姐,你离开的这半日,奴婢认真观察了分给咱们屋里面的几个婢女。凡是咱们从庄子上带回来的,都是老老实实的,倒是府中分给咱们的,两个人都出门偷懒了一会子。” “这半日不见,你便成长许多了。”顾菀颇欣慰地笑了笑:“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琉璃掰了掰手指头:“小姐,如今刚到申时。” “我记得今晨,是辰时过了一刻钟出府的。”顾菀面上蒙了一层奇怪的微笑:“看来咱们长姐和永安侯府的蓝小姐感情甚笃,这一见就见了三个半时辰。” 琉璃疑惑了一瞬,开始自己低头思索。 房门被推开,是珊瑚进来了。 她行了一礼,说道:“小姐,四小姐过来了,说是来探望您的。” “快请进来。”顾菀略略惊讶了一瞬,旋即便道:“准备好茶水和糕点,一应都按四小姐喜欢的来。” 二人应下,琉璃去准备东西,珊瑚则是将顾芊给引过来。 “给二姐姐请安。”顾芊人如其名,生得芊芊弱弱,面上的怯懦神色似一片阴云,常年笼罩在她秀丽的眉眼之上,看着只叫人觉着木讷可欺。 她并非空手而来,而是带了三本书和一盒子糕点来。 “我不比长姐和三姐,所以礼物略简陋了些,请二姐姐莫要嫌弃。”说起这话,顾芊的神情生动了些,露出一种名为“窘迫”的神色。 顾菀连忙叫珊瑚给顾芊搬了个凳子,微笑道:“这些都是四妹妹的心意,我怎么会嫌弃呢?” 对上顾菀眼底真诚的笑意,顾芊整个人都舒缓了一些。等看到琉璃送上来的茶点,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我今儿不大能吃这些,四妹妹若是喜欢,不妨多用一些。”顾菀用手捂了捂苍白的面儿:“妹妹可有去瞧过三妹妹?不知她此时有没有从惊吓中出来。” 顾芊小心地拿了一块甜芋糕,一边小口吃着,一边缓缓道:“三姐姐不大喜欢我,我也很少到她的院子里头去。” “我其实也不大爱和三姐姐一块儿走。”顾芊细嚼慢咽完了甜芋糕,瞧了一眼窗外,才低声道:“小时候和三姐姐一起玩,我总是莫名摔跤跌倒,甚至于有一次跌进池塘里,是我的乳母反应快,才不至于淹死。” “三姐姐总是以此说我是晦气之人。”顾芊眼底隐隐露出一分苦笑。 顾芊说出这样的话,叫顾菀颇为讶异。 她原以为,顾芊能在蓝氏的眼皮子底下安稳长大,自然是个胆小谨慎的性子,来看望她亦有几分真情,不过更多的却是为了多结一份善情,多存一方助力。 如今说出这话,等于是透了几分顾萱的底子。 可见顾芊,并不是单纯的木讷,心中也有自己的打算。 只想顾芊在蓝氏手中艰难求生的经历,顾菀便知顾芊的打算,应当是和蓝氏的打算相对立的。 而敢冒着险同她说这些,说明顾芊并不甘于被蓝氏摆弄一辈子,有着搏一搏的打算。 想到这些,顾菀瞧着顾芊的眼神更柔和了些。 “三妹妹是嘴巴不饶人了一些,但有母亲和长姐的教导,咱们就权当没听过罢。”见顾芊点头赞同,顾菀转头吩咐琉璃:“琥珀不是拿回来两个包好的盒子么,将那个浅粉色布包包着的。” 琉璃动作极快,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回来了。 “今日去九珍阁,我瞧你没来,就擅作主张为你选了几个,只盼着你喜欢。”顾菀柔声细语地为顾芊解释,笑意柔和地递了过去:“你瞧瞧可还合你的心意?” 顾芊略微沉思了一下,动作带着点犹豫地打开了盒子。 却是眼前一亮。 ——里头装的首饰不多,但日常用到的镯子、耳环、珠花、发簪都在里头,且样式素雅大方,上头的沉甸甸的料子更是不失格调。 若是出去赴宴戴上,既不会失了面子,也不会让蓝氏和顾莲觉得自己僭越。 再抬眼一瞧,顾菀头上的钗环虽也是大方款式的,但更偏向富丽精致,盒中的首饰并不符合顾菀的装扮风格。 可见这些首饰并非是顾菀从所购中挑出来敷衍她的。 而是特意挑选的。 “多谢姐姐,我很喜欢。” 顾芊的手抚过亮晶晶的首饰,面上是止不住的、带着惊喜的真切笑意。 到临走时,她便珍宝似的捧着那盒子,不经意地抵住半开的门,对顾菀说道: “姐姐,我带来的话本子是姨娘和我亲自挑选的,可在京城的书铺中搜寻了许久。” “姐姐,还请你仔细看一看。” 为您提供大神 令疏 的《妖痣》最快更新 11. 第十一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2. 第十二章 这般明显的暗示,顾菀仍旧是笑意婉转,眼儿中流淌出闪光的期待。 “多谢妹妹和孙姨娘了。”她轻轻咳了一声:“我还没看过话本子呢,祖母总是不许我看那些。” 迎着顾菀清澈带笑的眼瞳,顾芊略微怔了怔。 京城中人心繁杂,单是在镇国公府中的时日,就叫她看清了何为人情冷暖,何为趋炎附势,又何为委曲求全。 她方才为那一盒特意挑选的首饰感动,却在心里明白:肯这样用心地对待她,必然是对她有所需求,有所利用。 顾芊知道这一点,但并没有多难过:因为她也想利用顾菀。 自从隐约得知蓝氏的图谋之后,她和孙姨娘在经过大骇之后,更多的是唇亡齿寒的感觉——为了嫡子嫡女的前途,蓝氏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庶女们。 而镇国公,对此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半支持态度。 在远远见了顾菀一面,又得知蓝氏母女因着顾菀而吃瘪后,孙姨娘更是坚定了要冒着风险提醒顾菀的想法。 若是顾菀真是个机警聪明的,凭借着自身的美貌和老夫人的撑腰,何愁不能嫁一个如意郎君? 到了那时候,顾菀能记着她们这一点提醒,帮着顾芊一把就好了。 顾芊也是这样想的。 但如今瞧着,她这位二姐姐,倒是个实打实的纯良好性儿。 她不由得想起接风宴那日,顾菀眼中没有半点算计,亦是这样清清澈澈的,却将嫡母和嫡姐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人诚则能? 想到这儿,顾芊心头莫名松软了下来。 既然二姐姐于她们无所求,那将来彼此相互交往更为轻松。 若……二姐姐当真不能看出话本中的深意,那她寻个机会,悄悄地告诉便是。 捏了捏手中的盒子,顾芊弯了弯唇角:“二姐姐不用客气,我过几日再来瞧你。” 顾菀浅笑着颔首应下,吩咐珊瑚好生将顾芊给送出去,又叫琉璃将那糕点包上双份,给顾芊带了回去。 待三人离开后,房间中一时静了下来。 惟有一炷气味清浅的熏香袅袅升着烟气。 日已西斜,微红的夕光映在雾气似的朦胧烟影上,染上了银朱色似的颜色。 银朱色…… 顾菀心中微微一动,从袖中拿出那竹骨折扇。 因从方才起就被顾菀握着,原先触手生凉的竹骨已然泛起暖意,惟有外头镶嵌的金边,仍有些冰冷地闪着光。 指尖抚了抚折扇,顾菀后知后觉地觉着今日的自己有些奇怪。 就像如今手中的折扇一样,分明外头是往日的冷静,但心头却是比往常莫名活动许多。 ……今日的事情,属实是太过惊险了。 也难怪她今日有些奇怪。 顾菀这样想着,手上无意识地展开了折扇。 登时,她便闻到了一种清苦且好闻的香气。 还有那么几分熟悉。 顾菀侧头想了一瞬,就立刻想明白了是为何。 ——是在庄子上,抓住那些相互绊倒的山匪的那个晚上。 她在如海的竹林清香中,闻见了这缭人的、略带苦涩的木香。 这木香独特,叫人难以忘却。 如今一闻,倒是勾起了顾菀一直埋在心底的一点疑问:景州山匪一直是朝廷的心头之患,便可见其行事之风狡诈。 何至于在一个泥沟里面跌倒,相互踩踏撞晕? 只可惜她问得晚了一些,没叫庄子管家去检查一下,那些人身上是否有被打晕的痕迹。 眼前又浮现出肃王跃下时格外利落的身影。 顾菀不觉咬了咬唇,心头转过猜想,却又被压了下去。 这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如今圣上圣体略有不安,即将到来的满城风雨中,惟有肃王谢锦安是潇潇洒洒置身事外的。 因他一无母妃外祖家帮衬,甚至要被往事连累;二无出色的本事,文武方面皆是平平。 若说有何地方格外出色的……那就只有容貌。 肃王,的确是格外矜俊隽美。 带着勃勃的少年意气,有扑面而来的耀目朝气。 想到这,顾菀的心头略略一顿,不由垂下眼帘,将目光重新凝在折扇上。 竹骨金边,远远瞧去便很是显眼。 是和主人一样的招摇贵气。 外间传来走动的脚步声。 顾菀将折扇收回袖中,抬眼望去,便见琉璃走了进来。 不待顾菀开口问询,琉璃就行至床边,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大小姐方才才回来呢,只是坐的不是咱们国公府的马车,连进来也是从侧门那儿进的呢。” “奴婢瞧着,大小姐回来时神情是高兴的,但眼睛红了一圈,明显是哭过的。” “而大小姐这几日佩戴的并蒂莲荷包,不见了踪影。” 顾菀闻言颔首,不由细想起她们早上时的情形。 她清晰地记得,那并蒂莲荷包,彼时仍被顾莲宝贝地挂在腰间。 如今顾莲见完“闺中好友”回来,却是不见了。 只听琉璃的描述,便知顾莲并不着急去寻找这被她珍视的荷包。 可见荷包并没有不慎丢掉,而是被收了起来。 结合先前,顾莲带起荷包时的得色,事情的经过就不难想象: 顾莲借着去见好友的由头,和送她荷包的人见了面。 原本是欢喜的,却因为她正大光明佩戴了荷包,被那人好生斥责了一番。 顾莲自然委屈地哭了一场。 那人无法,只好哄得顾莲高兴。 等到二人游玩尽兴,就派人悄悄地将顾莲给送了回来。 故而顾莲回来时,是这样的一副情状。 “我知道了。”顾菀面上露出一个缓笑。 正欲沉思,送了顾芊出去的珊瑚和琉璃已然回来。 琉璃手中还额外提了个盒子。 “小姐,这是后院何姨娘送来的安神糕,说是给小姐压惊。”琉璃的神色颇为惊讶,显然没想到,这位新入镇国公府、颇为得宠的姨娘,会给顾菀特意送来东西慰问。 ——毕竟先前刚回府时,做了场面的礼物已经送过,何姨娘理应如孙姨娘一样,保持客气的距离。 顾菀轻轻挑了挑眉:“是何姨娘亲自送来的?” “是何姨娘贴身服侍的柳叶。”琉璃摇了摇头:“将这盒子递给奴婢之后,她就匆忙走了,想来是怕何姨娘忽然有事情。” 说着,琉璃将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热气腾腾的糕点。 “欸,小姐……”琉璃正想说叫下人给分了,却见顾菀毫不犹豫地拿起一块放入嘴中。 安神糕入口即化,细细品尝来还有几分药味。 有茯苓、酸枣仁、合欢花的味道。 “晚上你若是瞧见柳叶,便好好地和柳叶说一声。”顾菀将安神糕抿唇咽下:“这安神糕十分可口,等我身子好了,就亲自登门,向何姨娘道谢。” 既然何姨娘明显示好于她,她何不安然接受? 更何况,她原也打算与何姨娘交好。 何姨娘是入府新宠,也是蓝氏如今心头的一根刺。 身为镇国公的枕边人,自然也知道许多旁人不知道的事情。 见顾菀的神色陷入沉思,琥珀便拽了拽琉璃的袖子,二人悄悄地退出屋子。 临走前还特意灭了熏香,将窗棂开了点小缝。 ——小姐鼻子灵敏,闻不惯这些熏香,方才是为了遮住药味,才点起来的。 屋内一时间陷入寂静。 微微的风将熏香的气息吹淡。 有清浅静谧的苦香,从顾菀的袖中缓缓攀爬而出。 它虽然极淡,却很坚韧不挠,一点一点地向上攀升,直到充盈在顾菀的鼻尖。 许是喝了安神药、又吃了安神糕的缘故,顾菀的神色逐渐变得困顿。 最后在环绕着的苦香中沉沉睡去。 * 晨起朦胧醒来,顾菀的神思尚且沉钝。 望着窗边撒着的晨光,她觉着自己似乎忘了些什么。 是琉璃一句带着惊喜的“小姐睡醒啦”,将顾菀彻底唤醒。 “什么时辰了?”顾菀清醒过来,就要下床:“祖母她可有用过早膳?” 原是她忘了去服侍老夫人用早膳! 可顾菀一动作,她便微微僵在了原地。 原因无他:她的手,在袖中牢牢握着那柄折扇。 连昨日极难捂热的金边,都已经泛起热意。 那热意酥酥麻麻,似羽毛一样挠着顾菀柔嫩的手心。 叫顾菀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这折扇一瞧便知是肃王的私物,意外落在她这里,本就不妙。 若是当场发现还了回去,倒也是无事。 只是如今过了一日,还……被她在手中握了一夜。 如果被有心人知道,再曲解了传出去,那她将来的姻缘,就只能任凭蓝氏揉圆搓扁了。 望着依次进来丫鬟,顾菀的眼儿紧了紧。 她才回府不久,院中人必然有蓝氏的眼线,就更不能被她们看见了。 借着袖子的掩饰,顾菀不懂声色地将那折扇小心地塞入枕头底下。 而后瞥了眼身侧,见无人发觉,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顾菀无意识地捻了捻指尖,只觉得上头还残留着竹面顺滑的触感。 她细眉一顿,有些愣愣地张开双手,微微抽动鼻尖。 却没闻到昨夜难得安稳的梦中,那样若有若无的清苦香气。 似是彻底消散的空气中了。 顾菀拧起眉,莫名轻轻叹了口气。 为您提供大神 令疏 的《妖痣》最快更新 12. 第十二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3. 第十三章 这一句轻叹落在琥珀耳中,便成了顾菀因为自个儿晚起、未能去服侍老夫人而忧伤。 她急急地上去安慰顾菀:“小姐不必忧伤,您昨个儿才受了惊,老夫人还特意说要您好生歇息,最近不必去侍奉了呢。” 顾菀闻言一笑,只让琥珀去传早膳来。 “记着,要特意要一些清淡的膳食,只说我昨夜没睡好,没什么胃口。” 琥珀应下,琉璃则带领着剩下的宫女们,为顾菀洗漱更衣。 顾菀神情虚弱,目光浅淡地盯着水面中的自己。 哪怕老夫人不提,她也会以受惊难安、夜不能寐为由,向老夫人告几日假的,再顺便请求老夫人多请太医。膳房那儿也要熬着她的苦药,让过路的每个人都能闻得清清楚楚。 如此一来,惊马一事,就能被老夫人顺理成章地再拿起来,作为向蓝氏问责的一柄利剑. 昨日观老夫人看郭妈妈的神色,如同看着砧板上的鱼肉,顾菀的心里头就明白了些:老夫人和苏妈妈动作迅速,已然是抓住了郭妈妈的小辫子,只等着找到时机发作。 那她就将此事作为老夫人发难的机会,顺便也躲个清净,只在旁边看热闹便是。 到底是长辈间的事情,且又关乎掌家权利。老夫人教训蓝氏是理所应当,但她一个庶女掺在里面,传出去就不大好了。 安安静静喝完一碗山药粥,顾菀将目光落在了顾芊昨夜带来的话本子之上。 琥珀立刻就明白了顾菀的意思,张罗着将一张躺椅搬到后头小园子里的屋廊下,又准备了许多水果茶点,最后再将顾菀好生扶到躺椅上,为顾菀盖上一层毛茸茸的薄被,既轻巧又暖和。 “小姐,您好生歇息,若有人来打扰,我只说小姐还在卧床歇息,不叫人进来。”琥珀笑容甜甜。 “好,你有心了。正好今日闲暇,你与琉璃有空,也可以松快松快。”顾菀也跟着甜笑起来:“反正有祖母在呢,也不用咱们去应付。” 她如今住在老夫人的身边,老夫人近日又打算有动作,自然是不会放旁人轻易进来寿梧园的。 譬如顾莲和顾萱。 怀揣着一身的轻松,顾菀轻轻翻开了那话本子。 上头是十分寻常的故事:寒门书生和公侯小姐一见钟情,却因身份悬殊过大不能结为夫妻,二人便在朋友的帮助下反抗父母,双双私奔而去。最后,二人经过种种磨难,寒门书生考取了状元,正大光明迎娶了公侯小姐,得了个顺利美满的结局。 顾菀慢条斯理地读完这一话本子,若有所思地盯着一页的内容看了许久,才放下拿起另一本。 这一本的故事倒也新奇,讲的是皇室郡主和丞相公子盲婚哑嫁,婚前双双逃婚,被捉回来被迫成亲后,二人却在洞房花烛夜一见钟情,随后相互扶持,传为佳话。 若是单看内容,两本话本子全无相似的地方。 但有一点共通,叫顾菀分外在意——上头写的都是有关公侯皇亲的故事,自然不免提到些相关的八卦传闻。这两本话本子,编撰的八卦虽然人物背景不同,但总结起来,传闻内容竟然是惊人的相似: 都是某家即将没落的侯爵,为了家里面的前程,将家中最为美貌的庶女,送给了垂垂老矣又贪恋美色的皇亲贵戚,以此换来在皇帝面前展现的机会,也为嫡子和嫡女的姻缘做了好铺垫。 这个暗示,太明显了。 顾菀几乎是一瞬就明白了蓝氏这些时日缘何那样对她——不论是表面还是内里,都是一副十足的慈母模样,但望向她的眼底,又是一半厌恶一半欣喜。 原来是准备将她,作为顾莲和顾望的一颗垫脚石。 难怪对她这般忍让,连她下了顾莲的面子,都一声不吭的。 至于垂垂老矣又贪恋美色的皇亲贵戚…… 顾菀蓦地起身,扬声将琥珀唤了进来。 招手让琥珀在自己近前蹲下,顾菀急速又低声道:“你上回打听事情,是不是说过,年节时,老亲王府派了管家,给咱们府上递了帖子?” 琥珀点了点头,补充道:“咱们是老牌的国公府了,老亲王府也是每年年节都送帖子的,这也是寻常事,只是上回小姐说要有关王府的事情,奴婢这才说的。” 顾菀凝神细细一想,对琥珀吩咐道:“你再去悄悄打听一下,往年送帖子,是不是老亲王府的管家亲自送的?” 她曾听老夫人提过,老亲王府的管家自小跟在老亲王身边,养得和老亲王一样好逸恶劳,眼高于顶,对着不熟悉的官爵世家,都能横眉竖眼的。 镇国公府平日里和老亲王府并不怎样来往,不该是那管家亲自送过来。 琥珀见顾菀眼中是难得的急切慎重,当下就转身出去。 未几,她就给顾菀带回来了消息: 以往年节的帖子,都是老亲王府上的侍从送来的,唯独今年是管家送的。 果然如此。 顾菀不自觉地咬住下唇,逼迫自己冷静地往下细想。 叫管家来送年节的帖子,就可知年节前,镇国公府就和老亲王搭上了线。而老亲王此举,又说明他与镇国公府的关系和态度忽然变得亲密许多。 老亲王年岁颇大,早已不涉及政事,只仗着自己的资历辈分和当年对圣上的救命之恩,在京城中肆意享用美人、荒.淫度日。 排除掉政事、社交圈的交集,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就只能是因为……姻亲关系。 顾菀眼儿一转,想起自己对于顾莲和太子的那个大胆猜测。 只看外表,顾莲的确是尽善尽美、端庄得体的大家闺秀,亦是镇国公府的嫡小姐,出身高贵。 但镇国公府已经逐渐式微,顾莲的样貌、才情和品德,恐怕并不能做到样样顶尖。 京城里,总会有比她还要耀眼出色、母家更为强有力的侯门姑娘。 李皇后,应当不大会选择顾莲作为太子妃的人选。 而顾莲心高气傲,恐怕是非太子妃不做。 蓝氏也盼着顾莲一跃成为太子妃、成为未来的皇后,带着镇国公府和她的母家永安侯府一道鸡犬升天。 因此,才想出这样的龌龊主意——用她顾菀去贿赂好色的老亲王,再让老亲王凭着自己对当今圣上的影响力,叫顾莲成为太子妃。 耳边传来琥珀低低的惊呼:“小姐,快别咬了,您都将自己咬出血来了,奴婢给您拿帕子来!” 顾菀这才感觉到自己唇上有着几分温热的感觉。 还有一缕不算浓重的血腥气。 她不自觉用了力。 立时便有痛意从唇上传来。 琥珀找了干净的帕子回来,就见顾菀只垂眸坐在那儿,面色苍白如雪。 惟唇上蓄着一汪鲜红,和睑间的红痣相映,无端添了令人惊心的妩弱娇柔之色。 “小姐!”琥珀心疼地不行,上前小心地为顾菀擦拭掉唇上的鲜血。 不想擦掉了一点,又立刻涌上来许多。 瞧见琥珀的手足无措,顾菀回过神来,接过帕子,轻轻地按在唇上。 “你先出去罢,我先静一静。”她盖在帕子下的嗓音有些闷闷的,唇角微微一弯,对着琥珀露出一点安抚的微笑。 琥珀见状,心中颇为焦急,又不意违抗顾菀的话。 她在原地小踱了两步,终究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顾菀身边。 顾菀长长呼出一口气,撑着站起身子,缓缓回了屋里头。 坐到铜镜前,她抬眸盯着镜中的自己。 美人面如花,点缀着艳红的血色。 唇上热意不断涌出,顾菀也不理会:她从小便是这样,凡是磕着碰着,都比常人看着可怕些,也恢复得慢一些。 窗外日光洒下,暖暖笼着顾菀。 她却只觉得寒冷彻骨,连骨子里、心尖上都泛起冬日腊月那样的冷意。 ——蓝氏的筹谋纵然再恶毒,那她也只是后宅妇人,虽有诰命在身,也不适宜和老亲王有过多的接触。 但镇国公不一样,他是男子,是国公爷,有时和老亲王说上两句话,也实属正常,不会有人多想。 那这赔上她后半生的计策,镇国公是绝对知晓的,甚至主动推动了它的发生。 只为了镇国公府的前途。 顾菀贝齿微紧,有更多的血珠从伤口挤出,又滴滴答答地落下。 她平静地与镜中的自己对视,只觉眼底是千里的寒冰。 顾菀从小便知镇国公不疼爱她。 或者说,镇国公只在乎嫡子嫡女,对庶出子女不甚在意。 但她没想到,镇国公行事,居然这般……叫人寒心,令人恶心。 想起自己唤过他几句“父亲”,顾菀就觉得几欲作呕。 顾菀冷冷地用手背擦去唇上的热血,任由殷红的血染上凝脂般的手背,再凝成斑驳的血色图案。 她眸光落于手背,长久地凝视那刺目的血色。 既然镇国公和蓝氏这般恶毒自私,那便不必怪她将来无情。 顾菀轻轻合上双眼,掩住眼中利刃似的光。 再睁眼时,便见镜中,她眸光柔软纯真,最是一位惹人怜惜的娇弱美人。 为您提供大神 令疏 的《妖痣》最快更新 13. 第十三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4. 第十四章 至晚膳时分,顾菀端着一盏蒸蛋羹进了老夫人的屋子。 苏妈妈眼神最好,顾菀的脚尖才越过门槛,她就“嗳呦”一声,上赶着将顾菀手中的小盏给端了过来,放在桌上。 “老奴就知道,二小姐是最记挂老夫人的了。”苏妈妈笑纹深深:“早上老夫人还念叨着早膳用得不香呢,这不晚上二小姐便来了。” 老夫人斜斜看了一眼苏妈妈,也朝顾菀笑道:“你这身子还没好,怎么就急急地过来了?这唇上还破了,我可要好好问问伺候你的琥珀琉璃。” “这不干琉璃琥珀的事,是孙女一时想着祖母,没留神磕到了,不打紧的。”顾菀容色乖巧:“孙女多瞧瞧祖母,心里面安定,就好得快了。” 老夫人听了这一席话,不由得眉开眼笑,直说顾菀贴心孝顺。 然后老夫人握着顾菀散着凉气的手,叫素月燃了个手炉来,亲自放在了顾菀手中。 顾菀眉眼含笑,难得安静地看老夫人用膳。 不似往常一样,神色红润地说着趣闻笑话。 老夫人不由得心疼起来,又嘱咐素心给顾菀盛上一碗银耳鸡汤暖暖身子。 “孙女多谢祖母关心。”顾菀轻声道了谢,又微微一顿,才笑道:“孙女今日歇了一歇,才想起一事——昨日肃王殿下仗义相救,孙女还未曾来得及感谢。” “若是可以,孙女想亲自答谢肃王殿下。” 她略略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这一句话缓声道来。 说罢,顾菀的眼睫微颤,流露出一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 “你不必担心这事,你父亲今早已经向肃王亲自送礼道谢了。” “你那嫡母若是连这点子事情都想不起来,那就当真是……”老夫人眼中隐有嫌恶闪过,旋即又换作肯定:“你父亲说得对,如今圣上龙体不安,和皇子们相关的事情,咱们府上只客客气气,礼数做到就好,不必掺和进去。” 顾菀低头道是,眼中眸光却是微微一闪:镇国公嘴上说如此,实际上是怕向肃王道谢一事,惹得有人不快,才这样正合乎礼数的边缘送礼道谢。 想起放在枕头底下的那柄折扇,顾菀握着手炉的手指微微一蜷,有几分遗憾漫过心头。 恐怕要等到下回见面,才能物归原主了。 说起肃王,老夫人倒是多说了一句:“你父亲午膳来时,和我说了一句,肃王好似脚受了伤,他便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又添了治疗跌打扭伤的珍贵药材送过去。” “不想肃王素有纨绔之名,危急时倒也算果敢仗义。”老夫人轻轻喟叹了一声,随后又想起镇国公的话,小声嘀咕道:“虽说是为了万意楼那些妖精……” 顾菀闻言一惊,眼前闪过谢锦安清爽隽美的笑颜,心中莫名生了些旁的滋味,只是还来不及察觉,便转瞬即逝。 他当时,竟然是受伤在身。 真是旁人在外头,半点都看不出来不对。 她回去后,也要准备些药膏才是。 不必过于珍贵,但要精致独特,容易叫人记住。 想起自己那心头未成型的打算,顾菀的心就越发沉静下来。 还不着急,等她多参加些宴席,多见点人,再好好想一想。 若镇国公和蓝氏要彻底做成这件事情,就不得不在老夫人面前过一遭。 借着老夫人的护短、对蓝氏的厌恶和于老亲王的避如蛇蝎,便能多拖延些时日。 顾菀在心里头仔细算起来:镇国公注重名声,如今和老亲王在明面上的交往,只止于年节时的帖子,说明二人在私底下,是细水长流似地悄悄接触,进展不会很快。 尤其是,现在老亲王或者老亲王府的人,还没有见过她。 想来老亲王因着色.念,多年来已然见过不少美人。纵然镇国公将她吹得如何仙女下凡,又由着蓝氏放出传言,老亲王也至多对她有那么几分好奇罢了。 不紧不慢地舀了勺热乎乎的鸡汤起来,顾菀一边缓缓吹气,一边思量。 时间尚有,她就装作不知,不必乱了阵脚。 耳边传来老夫人温和的话语。 “菀丫头,你这几日就在府中好好地养着,正好养好了,祖母就带你去安乐伯府贺寿,你张瑛表姐可是眼巴巴地盼着你去呢。” 提及张瑛,顾菀的面上绽开了几分笑意:“是,孙女会好好在房中养身子的。” 老夫人满意地点头。 等用完了鸡汤,顾菀便起身告退,回房嘱咐琥珀看好房中诸人,无事不必出去。 琥珀琉璃虽有一分不解,却仍然是认认真真地应下。 十日后,安乐伯府的管家来镇国公府借三匹马使用。 因安乐伯府是老夫人的母家,镇国公府自是痛痛快快地就答应了下来。 不想半途上,那马儿又受惊奔逃,使得来牵马的侍卫受伤。 出了这样的事情,老夫人自然生气。她便纠着顾菀一事,命令苏妈妈去仔仔细细查了马房的人。 果然查出那负责马房的下人偷奸耍滑,平日里不好生训练马儿,连吃食上也想尽办法占些便宜。 那下人深究起来,竟是蓝氏身边郭妈妈的亲家,也是仗着郭妈妈才这样为非作歹。 牵扯到郭妈妈头上,老夫人接下来的动作更是雷厉风行,一气儿揭露了许多郭妈妈平日里仗势欺人的事情,随后又以此问责蓝氏。 蓝氏这几日正在着意关心即将参加春闱的顾望,又被后院里的何姨娘分去了心神。如今骤然事发,蓝氏只好急匆匆去请罪,心头不断地埋怨郭妈妈做事手脚不干净,也对老夫人十分愤愤:怪道这几日喝药养生的,原来是为了令她放松心神,打她个措手不及。 奈何镇国公也在边上,蓝氏只好谦卑地叩头请罪。 口中道前些日子年节繁忙辛苦,她一时疏忽,向母亲请罪。 老夫人立刻抓住了机会,向镇国公说起蓝氏的不容易,末了说愿意帮蓝氏分担一些,免得将来的疏忽越来越大。 镇国公倒是有几分犹豫:“母亲,您的身子……” 老夫人笑呵呵地招手,让素月将等候多时的太医请了进来,证明她的身子十分康健。 “为了咱们镇国公府的名声,即便是我身子不好,也得担待起来。”老夫人意味深长地添了这一句。 蓝氏瞥了眼正在门口下跪认罚的郭妈妈,咬牙开了口:“既然母亲愿意帮儿媳分担部分家事,这也是儿媳的福气,还请国公爷同意。” 镇国公本就对蓝氏感情平平,不愿后院生事,又想孝顺老夫人,就点头同意。 “如此便好。”老夫人笑得慈眉善目,随口提了一句郭妈妈:“郭妈妈是你身边的老人,你便带回去吧,只是到底要处罚一番,不然叫府中人觉得主母偏私,就不好了。” 蓝氏面色微青,敛眉应下之后,和镇国公一齐退下。 出了寿梧园,行至中院时,她对着镇国公勉力微笑道:“国公爷,妾身那边晚上备了您爱吃的……” 镇国公一扫神情灰败的郭妈妈,眼神冰冷:“不必,我晚上去何氏那里歇息——你既然是当家主母,就该做好分内的事情!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叫旁人议论咱们镇国公府治家不严,岂不是让皇上不再看重我?” “若再有下次,你便回去永安侯府,向你母亲问问该如何当好一个当家主母!” 说完这话,镇国公就拂袖而去。 蓝氏便似被人狠狠抽了一个巴掌,脸色通红地呆愣在原地。 还是郭妈妈一瘸一拐地上来,在蓝氏耳边低声道:“还有大少爷和大小姐呢,夫人且振作起来。” 想起进展顺利的顾莲和对春闱胸有成竹的顾望,蓝氏才回过神来,微微点头,向着自己的院子快步前行。 她面上神色尚且端稳,指尖却紧紧地扣着掌心,才勉强稳住情绪。 蓝氏在踏入院门前,忽地停住转身,遥遥望了一眼寿梧园。 她在心中一啐:一个老货一个小货,一回来就将晦气带给了她似的。 且等着,等事成之后,看她们怎样嚣张! * 半月后,四月二十一。 顾菀刚走到正屋门口,就听见了老夫人和苏妈妈说笑的声音。 她微微挑眉,面上也不由得露出一抹笑。 ——蓝氏这一场风寒,来得倒真是时候。 许是上回老夫人骤然出手,叫蓝氏狠狠跌了一跤。 在当众打了郭妈妈五杖之后,蓝氏这半月管事越加勤勉,熬夜点灯对账后才交给老夫人过目,生怕老夫人又揪出点旁的错处。 又是恰逢三月寒的时候,如此半月,蓝氏就在安乐伯夫人的寿宴前病倒了。 老夫人喜的是,蓝氏这一病,就要让出更多的掌家权。 顾菀高兴的,则是不用和蓝氏在众人面前表演一场母女情深。 “去好生吩咐管家,要记得给夫人去请和咱们交好的太医来。”老夫人语气关切地吩咐苏妈妈:“再叫小厨房熬一盅养生汤送过去,让她好生休养,府上的一切事物都有我呢。” “祖母晨安。”顾菀挑起帘子走了进来,面上笑容婉婉。 老夫人定睛瞧了瞧顾菀,不觉颔首:“今日打扮得真好看,不愧是我养大的姑娘。” “今日要随着祖母去安乐伯府呢,我可不能丢了祖母的面子。”顾菀在老夫人身侧坐下:“孙女方才去重验了礼物,并没有错漏,想来安乐伯夫人也会喜欢。” 话音刚落,顾菀就见老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直接叫表婶便好了,这样称呼可不是生分了?” 顾莲正行至门外。 闻言,她面容一僵,眼中闪过几分恼怒。 她是镇国公府的嫡女,才是该称安乐伯夫人为表婶的人。 顾菀她一个庶女,难道也配么? 为您提供大神 令疏 的《妖痣》最快更新 14. 第十四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5. 第十五章 顾萱紧跟在顾莲身后,自然看出了顾莲的心情不佳。 她赶紧上前一步,贴着顾莲的耳朵讲悄悄话:“这祖母也忒抬举顾菀了,也不瞧瞧她那模样,天生一副妖精脸,一出门就勾.引男人,当真是不要脸!” 不想她话音刚落,就见屋门被打开,露出一张娇媚含笑的面庞。 细眉弯弯,眼波盈盈,正是顾菀。 “大姐姐、三妹妹、四妹妹,你们来啦。”顾菀神情和悦地打了招呼,眼神不动声色地掠过顾萱:“快些进来,祖母在里头呢。” 顾萱自觉心虚,低着头进了屋子。 顾莲盯了盯顾菀的面儿,只觉得心头愈发恼恨。 她今日早起打扮了许久,就为了这一日能惊艳四方 毕竟,那人也是要去去参加此次赏花宴的。 还是为了她。 那日,他拉着她的手,柔声哄着她。 说事务繁多,要过近一月才能来再看她。 为着掩人耳目,就选在安乐伯府的赏花宴上,遥遥望着一眼,以尽相思。 顾莲满心欢喜地应了,想着她倒是清冷越于众人之上,被他一眼瞧见才好。 可一见着顾菀,顾莲那满腔的滚热就忽地被冷水浇灭。 在美艳动人的玫瑰前,可甚少有人会注意浅淡的莲色。 顾莲咬住下唇,垂下眼帘,似有似无地瞥了一眼顾萱。 “二姐姐倒是勤快,早早就在祖母这儿等着了,想来是第一回参加京中宴席,激动不已吧。”接收到顾莲的眼神示意,顾萱咳嗽两声,将那几分心虚掩去,目带讥笑、摇头晃脑地开口。 顾菀方才清清楚楚地瞧见了二人的眉眼官司,面上只是微微笑了一下:老夫人还在前头呢,顾萱对顾莲倒真是听话,半点也不犹豫地被当枪使。 笑完,她微微侧头,对着缀在最后头的顾芊轻轻眨了眨眼睛。 顾芊面上微愣,旋即也回笑了一下。 随后,顾菀就偏了面儿,调整了一下神色。 顾莲见顾菀未曾答话,抬起眼帘一看,就见顾菀眨着眼儿笑,倒颇有点尴尬的意味。 “二妹妹不用紧张,到时候跟在我后头……”顾莲觉着心头的火气灭了一些,和颜悦色地开了口。 不想话说到一半,老夫人笑眯眯地开口截断:“菀丫头是第一回,由我带着便好了,你们高高兴兴地玩,倒不用担心菀丫头。” 听着这话,顾莲和顾萱的脸便一同僵了一瞬。 顾莲是因着老夫人横落下来的目光,不由地身体僵硬,心中暗暗地生气不快。 顾萱则是妒火中烧,烧得连面儿都僵住了:老夫人要带着顾菀,自然是准备让顾菀多见些大家夫人们——这不就是要帮着顾菀相看人家的意思! 想起自己被蓝氏牢牢攥在手中的姻缘,顾萱的眼儿就泛起热来:同样都是庶女,她顾菀凭什么! 仗着生了一张狐媚妖精的脸,迷得男子团团转也便罢了,连老夫人都哄得服服帖帖的! 若是顾菀没了这张脸…… 顾萱悄悄转着心思,却又想起顾莲对她曾经透露出的几句话。 不,顾菀的脸可要好好留着,不然指不定蓝氏就要将人选换成她了。 凡是京中闺秀,嫁娶之时,除了要看审视门楣之外,还要看女子的品行容貌、名声好坏。 顾萱想着,心中便不由得一动:她变不了顾菀的品行容貌,还变不了顾菀的名声嘛! 这世道上,要坏一个女子的名声,可是有千百种的方法,容易得很。 若顾菀没了名声,即使老夫人再疼她,也不能闭着眼睛推举,少不得由蓝氏接手。 到时候,顾菀任由蓝氏拿捏,那她就又可以多得一份好处。 再下来,老夫人的眼睛指不定会落在她身上,转而给她选一个如意郎君呢! 这样做着美梦,顾萱心里头也就活泛起来。 等到出门的时候,顾萱摇了摇顾莲的袖子,将自己的打算自认为隐晦地说了一遍。 顾莲眼睛一转,清丽的面容上隐隐露出几分不相符的狞色。 ——她自小便得蓝氏的言传身教,自然更早些就想到了这个打算。 没想到她正苦于如何让顾萱领会,顾萱自己就和开了窍似的。 难怪母亲总说,虽然蠢人好用,但是并非越蠢的人越好用,反而是那些认为自己是聪明人的蠢人,才是最好的棋子。 若一颗棋子,连做些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手把手地去教导,那多累呀。 顾莲一边敬佩着蓝氏,一边对顾萱轻声赞赏:“妹妹好主意。” “人都说,嘴上说的不如实际做的,不如妹妹改天试一试这个主意究竟怎样?” 顾萱眼睛滴溜溜地转,眼见得有些心动。 那边顾芊则是偷偷拉了顾菀的手。 “四妹妹怎么了?”顾菀含笑握住顾芊的指尖,又侧首看了看顾芊今天的打扮:“四妹妹今天很漂亮——依着我看,可比三妹妹好看多了。” 顾萱将算计妒忌都放在眼睛里,别人瞧去,只会觉着她虽然容貌秀美,却小气违和,不愿多看。 顾芊有些不好意思地垂首一笑,抬眼确认了顾莲二人正在讲话,未曾注意后面,才小声问道:“二姐姐,你看那些话本子了吗?” 顾菀点了点头,一双明眸中漾起清光:“我都认真看啦,那些故事真是好看!” 顾芊听完就略略皱起了眉头,正欲着急,便听顾菀转过首去,轻轻落下一句话:“祖母也觉得很有趣,尤其是里头的那些传闻。” 再迎上顾菀柔软带笑的眼神,顾芊就送了一口气,转而拉紧了顾菀的手,乖巧地跟在后面。 只是和从前不同,有了新首饰妆点 ,她也有勇气扬起面容,而不怕被别人嘲笑寒酸了。 顾菀面上扬起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 趁着蓝氏染了风寒,她还抽空去拜见了镇国公的新宠何姨娘。 从她那儿得知,镇国公很是抱怨了老亲王几句,说他人老脸厚、贪欲不足,当真是难交往。 更为顾菀对镇国公夫妇筹谋的猜测,多了几分证明。 大门外头停了三辆马车,紫檀木的那一辆给老夫人,红木的是蓝氏与顾莲专属,最后头杉木的则留给庶女们用。 因老夫人指明要顾菀陪伴,蓝氏卧病在床,顾莲又嫌弃顾萱和顾芊的庶出身份,不愿意同坐。 于是三辆马车之中,惟有顾莲孤孤单单。 听着前头马车传来的莺声笑语,顾莲就不由得握紧了帕子。 顾萱是个蠢笨的急性子,只看着宴席结束后,老夫人和顾菀还笑不笑得出来。 * 安乐伯府门口,端的是宾客往来如云,人声鼎沸。 毕竟算来如今尚有爵位承续的世家里,安乐伯府可是少有的、有实官的人家,且这官儿还不小,是二品的尚书。 甫一下车,顾菀就朝着老夫人轻轻叹了一句:“这样的热闹,孙女还是头一回见呢。” 这自然是夸赞老夫人的娘家繁盛富贵。 不想老夫人面上的笑纹还未露出,顾萱又捏着嗓子,怪声怪气道:“二姐姐长久在庄子上,面对的恐怕都是些乡村野夫、莽仆鄙婢,也难怪没有见过呢。” 顾莲扬起端贤的笑,轻斥道:“三妹,不许在外人面前胡说。” 身边也有些经过的夫人小姐,都不约而同地瞧了瞧顾萱,对顾莲的话暗自点头,最后都在看清顾菀的面容时呆楞住了。 随后又自觉失仪,用帕子捂着面儿、一步三回头地走到安乐伯府管家旁边,递上帖子进了门。 老夫人笑意微减,淡淡地扫了一眼顾萱:“回去好好学习规矩罢。” 身后的苏妈妈笑道:“咱们和安乐伯府是亲戚,晚进去了倒是不好,现在人少,正是进去的时候。” 顾菀点了点头,垂下了眼儿,乖顺地扶住了老夫人的手,一齐往镇国公府的大门那儿走去。 镇国公府的帖子一递上去,安乐伯夫人身边的安妈妈就迎了出来:“唉呀,顾老夫人来了——原该是咱们夫人亲自出来迎接,可永安侯府和承恩公府的人刚到,夫人实在是脱不开身。” 老夫人理解地点点头:“咱们是亲戚,也不用这些虚礼。” “这是……顾二小姐?”安妈妈的目光落在顾菀身上,是止不住的惊艳。 顾菀颔首,行了个浅礼:“安妈妈好。” 安妈妈哪里敢受,慌忙回礼,复又对老夫人笑道:“二小姐当真是温柔知礼,难怪咱们大小姐天天盼着二小姐来。” 安妈妈话音刚落,就有一道红白相见的人影从远处疾步行来。 只一眨眼,一个清秀的少年郎就站在了顾菀面前,拉着顾菀的手笑道:“菀妹妹,你可算是来啦!” 老夫人原先一惊,定睛一瞧,才看出来,这哪儿是什么少年郎,分明是安乐伯府的嫡长女张瑛。 “瑛丫头也长大了——我这老眼昏花的,方才竟是没有认出来,反而唬了一跳。”老夫人眼底略有些不赞同,却也未曾说些什么。 顾菀挠了挠张瑛的手心。 张瑛明白了顾菀拿到意思,向老夫人行礼道:“姑祖母放心,我等会儿就去换身衣裳再来。” 老夫人欣慰地点点头,正欲说话,就听正门外头一阵骚动。 有仆从飞奔而来,在安妈妈耳边说了句话。 “是太子殿下和肃王殿下来了——老奴要去通知夫人,还请顾老夫人谅解。” 顾菀眉心微动,抬眼望去,正对上一双桃花眸。 潋滟微波,如映朝日。 像一池荡漾生辉的小渚。 为您提供大神 令疏 的《妖痣》最快更新 15. 第十五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6. 第十六章 谢锦安亦瞧见了顾菀。 她眉眼安静地站在顾老夫人和张瑞妹妹的身侧,似一副灼灼玫瑰图,美得不像凡人。 抬眼望来时,那双顾盼生辉的眸子闪着动人的亮光。 与他梦中所见别无二致。 可惜,顾菀旋即就收了目光,侧首掩面,和众人一道行礼。 明珠就这样隐去了光芒。 谢锦安在心头淡淡地叹着气。 “三弟怎地一副兴致不高的模样?”太子谢瑞和扫了一眼谢锦安,随口问道。 说完,他也不在乎谢锦安的回答,而是将目光落在女客那边,瞧了瞧悄悄仰面的顾莲,眼中倒是闪过几分笑意。 他从前就听闻过顾莲的清傲才女名声,不想顾莲居然早就倾慕于他,有了机会便向他送一些婉转含情的诗句。 谢瑞和很是动心:母后禁了他好一段日子的美人,偏又顾莲撞了上来。虽说顾莲是勋贵世家的嫡女,身份与往日那些小家碧玉不同,但他这样善解人意,怎么忍心美人失望呢? 顾莲倒也未曾让他失望,有才情有傲气,又对他有着似水柔情,且端庄含蓄,不似从前的美人那样放得开,却也别有滋味。 只是……顾莲的小性儿,有时候的确扫兴。 太子自想着自己的心思,眼角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好.色之情。 谢锦安瞥一眼太子,长眉微挑,侧过脸去,不愿多看。 “皇兄自去取乐,我先行进去寻找张瑞兄了。”他略微拱了拱手,也不等太子回答,就潇洒离去,只留下清颀的背影。 太子也不意在门口多留,不着声色地和顾莲用目光缠绵了一瞬之后,便和前来迎接的安乐伯夫妇一同离开。 众人纷纷起身。 与此同时,琥珀附在了顾菀耳边,用气声道:“小姐,奴婢刚才可看清楚了,太子殿下的确是看向大小姐的方向呢。” 顾菀微微颔首,正过脸来,望着缓步而来的顾莲和顾萱二人。 * 进门前,顾萱被老夫人那一眼看得胆战心惊。 魂魄归位之后,她不仅恼于老夫人的偏心外,还怒于顾菀的装模作样——她看得可是十分清楚,顾菀方才故意不说话,只颤了颤眼睫,做出委屈的模样,好让老夫人为她出头! “三妹妹且忍住,还有旁人看着呢。”顾莲为顾萱理了理鬓发。 顾萱就低声嚷道:“大姐姐你瞧,她有老夫人撑腰,方才更是连一眼都不看咱们了!满心满眼就想着跟老夫人进去,好钻营一门好姻缘呢!” 这话说得颠倒黑白,顾芊不忍心再听下去,快步跟上了顾菀的脚步。 顾莲正巧得了周边无人的空,对着顾萱讲话的声音格外轻柔:“这不妨事。二妹妹她这样心急,若是过犹不及,不小心出了差错、丢了脸面,就不好了。” 顾萱面上的恼色倏尔一缓,轻笑起来,挽住了顾莲的手:“多谢姐姐劝说——咱们也进去吧。” 顾莲也笑起来。 她作整理衣袖的模样,使巧劲躲开顾萱的挽手,才和顾萱一前一后地走进去。 一进去,她们就瞧见了,安乐伯府的嫡女张瑛,正拉着顾菀的手笑,一副前所未有的热情模样。 顾莲心中就是一梗:张瑛从来和她合不来,往日里见她这个镇国公府嫡女都是淡淡的,怎地见了顾菀就这样热情!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在她张瑛眼中,她不如顾菀这个庶女么! 幸而外头通报太子和肃王来了。 和太子眉眼缠绵一番过后,顾莲面上焕发出别样的光彩,只觉得自己变得格外平和,连瞧着明艳夺目的顾菀和不爱搭理自己的张瑛,都不大生气了。 呵,任凭现在如何,将来她做了皇后,不是想要她们提鞋,她们也只能乖乖听命。 等行至张瑛面前时,顾莲已是神情温和,只微微扬起下巴:“表妹好,许久不见了。” 张瑛也露出一个礼貌的笑意回应,旋即表示自己要更换衣物,让贴身侍女领着老夫人等人,前去转为女眷准备的后园宴席。 “菀妹妹就陪着我一块儿去吧。”张瑛眨眨眼,语气又重新变得欢欢喜喜。 顾萱听得又瘪起了嘴:听闻安乐伯从小就将张瑛当作男孩子教养,难怪张瑛只和顾菀亲近呢,可见张瑛已然和一般男子一样浅薄,看女子只爱看女子的面容。 顾菀思虑一瞬,面上露出几分抱歉的神色来:“瑛姐姐,我恐怕要先陪着祖母进去,再来寻你……” 张瑛闻言,也多想了几分:顾菀天性孝顺,自然是要时刻照顾自己的祖母才放心。且顾菀是第一回在闺秀夫人们的面前出现,有老夫人在身边,就更有底气和自信。 “这是自然的。”张瑛点头道好,在靠在顾菀耳边悄悄道:“你性子好,就要小心些,别让旁人出言污蔑了你。” “好,多谢瑛姐姐提醒。”顾菀眼儿弯弯,道谢后便回了老夫人身边,正站在顾莲后头的位置,和顾萱顾芊并排。 当代虽倡导兄弟姊妹和睦,却也看重嫡庶分别。 她若是还扶着老夫人的手,走在顾莲前头,旁人看着,恐怕要以为她借着孝顺老夫人的名义,压着顾莲这个嫡姐一头。 要是顾莲和顾萱着意宣扬,那她在别的夫人小姐眼里,就留下了张狂僭越的第一印象,恐怕老夫人还要落个偏心庶女的名头。 老夫人见顾菀的动作,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满意神色。 一行人进入园中宴席,无数的目光都聚集而来,又无一例外地盯在顾菀的身上。 有低低地窃语声传来。 “这、这是哪家小姐,生得那样好看……” “是呀。诶呀,那眼皮上生着一双红痣呢,是画上去的么,当真是别致!” “是和镇国公府站在一块儿的呢,是不是过来投奔的表小姐?” “欸,你忘啦,镇国公府不是有一个一直没露面的二小姐么,陪着老夫人在庄子上养病,莫不就是她么?” 顾菀挺着纤细的背脊,迎着众人的目光与私语,容色端正,半点都不露胆怯之色。 若对上旁人的目光,她就弯一弯清如皎月的眸子,大方却又娇柔地一笑。 那人一愣,和身边人嘀咕道:“这瞧着不像是庶女的模样呀,那日见镇国公夫人的态度,还以为……”以为这位顾二小姐,是个仗着自己美貌而四处找人宣扬的蠢货呢。 有知道多些的人就赶紧小声回道:“我听说,这顾二小姐是顾老夫人从小带在身边养的,顾老夫人出身安乐伯府,怎么会教出浅薄无知的模样。” 听见的人基本都点头以示赞同,心中也生出了点别的计较:蓝氏在人前一贯是淑和贤良的样子,但她们可也听过镇国公府那点事情——譬如说,凡是被镇国公纳进后院的姨娘侍妾,基本上过不了几年,就会横着被抬出去。 由此可见,镇国公府的水,可比往日里看着深些。 正好安乐伯夫人回来,安排她们落座,老夫人便拉着顾菀,和几位亲近些的夫人介绍起来。 顾菀一一恭谨地行礼问安,笑容恬然乖巧,是最讨长辈喜欢的模样。 在认识了安乐伯夫人、兵部尚书夫人、长宁侯夫人和承安将军夫人之后,顾菀亦收获了满满当当的见面礼。 她温声细语道了谢,又说不打扰夫人们说笑,轻巧起了身。 “顾二小姐,我家女儿就是那边穿鹅黄裙子的,小名婷儿,你若是没人说话,就去找她,她可是个小话痨。”长宁侯夫人拉住顾菀,笑意温和,眼中更是不住地打量。 在看见顾菀睑间红痣时,露出格外喜欢的神色。 “欸,瑛儿方才还着人来问二小姐呢。”安乐伯夫人在顾菀开口前笑语出声:“她性子急,恐怕等得不耐烦了。” 顾菀笑意舒展,语带歉意地说了遍她与张瑛的约定:“待我回来,必然去认识宁小姐——方才一进园子,我可就看见了宁小姐。” 长宁侯夫人微笑点头,放了顾菀前去,转头又和老夫人说起话来。 琥珀自然跟随顾菀前去,却听到顾菀轻声道:“等会儿若是三小姐离开这儿,你便用我的名义去劝祖母到后头歇息。” 琥珀顿步应下。 顾菀颔首,随着丫鬟进了后院,便见张瑛翘首盼着。 她一笑,小步快走上前:“瑛姐姐,可是等急了?” 走近一瞧,张瑛已经是穿戴整齐,就是有些不习惯穿长裙,神色略有别扭。 一见顾菀走进,张瑛就拉着她进了里屋,关切问道:“怎么样,可是有人为难污蔑你?你别怕,只管告诉我,我给你出气去。” “我们才一炷香的时间没见,哪有人给我气受?”顾菀弯唇道:“何况今日是你母亲举办的宴会,你准备怎样给我出气?” 张瑛闻言一僵,嘟囔道:“那、那我就留到下一次见了出气,等看见她们讲坏话,我就骑着马儿从她们身边过,叫她们狠狠地吃一吃灰尘,洗一洗嘴巴。” 顾菀无奈地一笑:“你这爱恨如疾的性子,迟早得改一改。” “哼,你这闷葫芦似的性子也要改一改。”张瑛哼着横了顾菀一眼:“我瞧你那个长姐,和你嫡母一样虚伪。今天又见到你三妹,看你的目光就像乌眼鸡一样,定然是对你不怀好意的——我可不信,她们素日里没有起什么欺负你的念头。” “瑛姐姐真是慧眼如炬。”顾菀的眼眸闪着亮:“不知道瑛姐姐等会儿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说罢,她记起还在袖中藏着的折扇,又软声改了口。 “嗯……或许要变成两个忙了。”顾菀的眉眼弯起,像缀在桂花树梢的月牙。 清清朗朗,又甜丝丝的。 藏着一点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期盼。 为您提供大神 令疏 的《妖痣》最快更新 16. 第十六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7. 第十七章(修) 张瑛瞧着顾菀对她甜笑,自个儿也跟着笑起来,十分豪气地拍了拍胸脯:“你放心,不论是什么忙,我都一定帮你!” 拍完胸脯,她自觉这动作不雅,生怕被安妈妈看见,告诉安乐伯夫人,又挨上一顿臭骂,赶紧躲到顾菀身后,悄悄地看着外屋。 “我方才帮你瞧着呢,没人看见。”顾菀安抚地轻按着张瑛的肩头,低声道:“我也不要你帮什么大忙,你既然看出我三妹心思不大对,我便想……” 张瑛听完,忙道:“你放心,这点小事情,我自会帮你。” “虽然是试探,但到底是不大好的,请瑛姐姐也帮忙瞒着点。”顾菀缓缓动了动眼睫,显出几分羞怯。 张瑛理解地点头,轻声招手唤来自己的贴身丫鬟,照着方才顾菀的话低声吩咐了一番。 “你小心些,不要让母亲知道了,不然下回我就不给你买冰糖葫芦吃。”张瑛道。 丫鬟点点头,为了自己的冰糖葫芦,十分认真地出去安排。 “这第一件事情妥了,第二件事情是什么?”张瑛转首问顾菀。 她便见顾菀垂了眸子,娇艳的面上隐约泛出一点浅粉:“我想……见肃王殿下一面。” 张瑛被这话吓了一跳,赶紧抓住顾菀的手,慌张道:“菀妹妹,你、你怎么要去见肃王?虽说肃王的确是俊美无俦,但他实际上可是个玩世不恭的性子,整天和我那不学无术的哥哥在一块儿——你再被他的脸迷住,也不能自己这样巴巴儿地送上去呀!” “瑛姐姐,你误会啦。”顾菀见张瑛这样紧张,不由得“扑哧”一笑。 随后,她便将误拾折扇的事情说了一遍:“……到底是随身的东西,我已是误了时候,最好趁今日悄悄当面还了,再道一次谢,也不叫人家觉着敷衍。” 张瑛细想觉着有道理:“这样也好。你等会儿跟着我的丫鬟走,我先去园子里与母亲说话,再去寻你,这样旁人看见了,就说你和我一块儿的,便不怕有人要借此嚼舌根了。” “多谢瑛姐姐。”顾菀歪头笑道:“等下会有空,我就陪你一块儿去京郊骑马游玩,再给你做蜜浸果子吃,就当是谢礼了,瑛姐姐可不要嫌弃呀。” 张瑛的脑袋顿时摇成了拨浪鼓:她怎么会嫌弃呢! 一来京中闺秀难得有会骑马的,每回她就只好一个人孤零零出去,小时候倒是还好,能叫上些小公子玩,如今大了,她母亲是第一个不许的;二来,顾菀亲手做的蜜浸果子十分好吃,颜色鲜亮,味道酸甜适口,她可喜欢吃了。 “那你再帮着我绣一方帕子可好?我母亲要我绣家中的景致,可我哪会呢?”张瑛皱着面儿道:“正好宴会对角有个隐秘的小亭,景色尚可,你便在那儿见肃王,顺道记一记模样,到时绣下来给我交差。” “好,我都依你。”顾菀笑着答应。 瞧了瞧时辰,张瑛就命丫鬟带着顾菀走小道,不忘慎重提醒顾菀:“菀妹妹,你说话快些,我大约过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就过去。” 顾菀在袖中握住触手生凉的折扇,曼声应了好。 * 安乐伯府前院是专门宴请男宾的地方,特意请了舞娘歌女前来助兴。 又为了使得宾客尽欢,席位按照年龄来算,年轻的公子们都坐在了一边,和老臣们隔了段距离。 美人在前,美酒在杯。 这在宴席上的时间久了,就难免有些醉意,嘴中亦有些肆无忌惮起来。 就连一向最爱装的太子,都乜斜着眼睛,借着醉意笑着听些不上流的笑话。 谢锦安对这场面颇为厌嫌。 偏他还要执着酒杯,比谁都要表现得兴致勃勃、游刃有余。 许是听笑话听腻了,太子侧首对谢锦安笑道:“三皇弟最近瞧着闲暇,怎地有空来安乐伯府参加宴席,倒是不去皇祖母那儿探望了——孤这几次去,可是每次都能听到皇祖母念叨你的。” 说罢,太子将目光凝做一线,自上而下扫着谢锦安的神情。 他这位三皇弟,自小就是淘气顽劣的性子,却最会讨皇祖母的喜欢。虽说他文不成武不就,不受父皇的重视,可父皇一向最是孝顺,对皇祖母堪称百依百顺。若是三皇弟借着皇祖母的偏爱,有一些不该有的心思,那就不好了…… 谢锦安觉着有道阴腻的目光落在自己面上,黏糊又恶心,且不容易甩掉。 “嗯?皇、皇兄方才问我什么?”谢锦安转向太子,一向动人的眼眸中蒙上了几分迷醉之色,言语磕顿,一副醉得不轻的模样。 他一边问,一边向太子半伸出手,眼见地要从座椅上跌下去,将手中的酒杯扣在太子的身上。 太子往后头一躲,面色就是一黑。 张瑞及时赶来,半扶住谢锦安,向着太子笑道:“太子殿下,肃王殿下有些醉了,近日又是脚伤才好,容臣且扶着肃王殿下下去歇息。” 太子一听,就想起来前段日子所听说的,肃王强行英雄救美,却不慎伤了自己的事情。 他心中就是一嗤:难怪不去皇祖母那里讨喜欢,恐怕是怕皇祖母问起,说起来叫自己丢脸吧、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谢锦安这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是他多虑了。 “记得给三皇弟熬些醒酒汤,不然宿醒了难受。”在心中嗤笑完,太子露出温和关切的神色,是一个关爱弟弟的好兄长模样。 张瑞赶紧应下,随后扶着谢锦安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路上,张瑞朝着谢锦安叹气:“你可真是会躲懒,如今这装醉装伤,是越发的熟练了。” “我若不装,就只能装傻被人挤兑笑话。”谢锦安懒洋洋地拖长了尾音,眼底却带着清明:“那宴会也着实有些无聊,我就去你那儿歇歇。” “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哄着我要请帖的,如今又嫌弃无聊——大人们办宴会,左不过就是那样寒暄客套呗。”张瑞略带不满地哼哼:“你倒是可以躲着了,我还要陪着我父亲哥哥接待呢。” 谢锦安轻笑出声:“也不知道是谁,将我那北地的珍酒全都抱走了,如今倒是来先声夺人,说我的不是了。” 正说着,迎面就来了一个小厮:“二公子,前头老爷正着急寻您呢。” 张瑞最是怕他的父亲安乐伯的,当下就打了一个哆嗦:“父、父亲找我?” 他急急地瞧了瞧那个小厮,朝着谢锦安道:“锦安兄,这小厮也是我往常惯用的,你叫他领着去我院子里,我先回去找我的父亲。” 谢锦安颔了颔首:“你去罢,若是问诘你,你只管报我的名字就是。” 张瑞急匆匆离开,小厮请安行了礼,想要上前搀扶,却被谢锦安不着痕迹地躲开。 他是一贯不喜欢陌生人的触碰。 “不必,本王还能走,你在前面带路即可。”谢锦安面色带醉,语气随意但隐有不容置喙的沉势。 小厮一时间觉得周身莫名一沉,屏息静气地道了好。 小厮在前头低头带路,谢锦安则背手而行,姿容希美,身姿俊挺,引得过路宾客仆婢纷纷望去。 直到行至僻静处,才无人回望。 可谢锦安眼中的清明之色却是越来越显明。 ——这小厮,带着他倒是越走越偏了。 且明显是往花园角落的方向去,并不是朝着原子的方向。 他无声无息松开背着的双手,转而藏于袖中,握住一柄轻巧极薄的小刀。 心中的思绪也悄然转动:他如今还在安乐伯府的地盘,张瑞亦不会欺骗他。难道,是有人买通了安乐伯府里面的小厮,意欲对他下手? 但武王尚且远在边关,太子沉溺在女儿怀。他最近又以养伤为名格外低调,会是谁动的手呢? 谢锦安手指轻屈,抵住泛着寒意的薄刃。 挟带着积压欲发、难以发觉的杀气。 却在转过假山、看见圆角小亭时,如清晨水雾般迅速弥散不见。 小厮悄然退下,到假山的拐角处,盯着外头的动静。 谢锦安带着点愕然瞧着圆角小亭中等待的人影。 是他梦中低垂的勾勾弯月,也是今日转瞬惊鸿的璨璨明珠。 “顾二小姐?”他低声开了口,眼瞳微微睁大,嗓音因方才压着装醉而变得圆润低沉,似古埙奏出的曲调。 他的目光落在顾菀身上。 日曦的浅光掠过假山,半明半暗地笼住顾菀。 映出那一双清眸澄亮,羽睫卷翘,眼尾勾起带着点媚色的弧度。 因是抬眼望着的动作,那双红痣被掩在睑间,只在雪肤上隐约露出一点朱色。 像雪上梢头的红梅花苞。 顾菀则在轻望谢锦安。 纵然背着光而来,她也能看清少年英挺的鼻梁和明亮的桃眸。 许是因为醉意,今晨的肆意张扬收敛了些,转而带了点难得的迷醉与惊讶,怔愣地站在原地。 连鬓边的乌发都打了卷儿,在半空中颤颤的,倒是可爱。 用一句不恰当的话来形容,那便是, ——肃王看着乖了许多。 顾菀抿唇一笑,秀眉弯弯间露出一点羞怯,不好意思地垂眸请安:“臣女见过肃王殿下。” “还望殿下恕臣女唐突,以这种方式请您相见。” 她垂了眼帘,便自然露出那一双红痣。 暗光之下,却掩不住那朱色。 似妖似精怪。 谢锦安捻了捻不知何时握起的指尖,目光鬼使神差地挪不开。 “顾二小姐先请起。”他喉结轻动,低低免了顾菀的礼。 为您提供大神 令疏 的《妖痣》最快更新 17. 第十七章(修)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8. 第十八章 “二小姐不必请罪,本王并不觉得唐突。”谢锦安将目光撇开,朝着亭中迈进两步。 却又忽然觉得有些犹豫,堪堪停在距离顾菀五步之遥。 瞥见眼前人有好奇抬眸的趋势,他心中一动,佯装醉意上涌,斜斜倚靠在了圆角小亭出口的柱子上,侧首仰天,露出挺秀俊美的侧容。 正是一副潇洒张扬的少年模样。 他扭过脸,让自己努力地不盯着顾菀瞧,嗓音更压低了些,似在刻意压着些雀跃欢欣。 “只是,本王不知二小姐为何要与本王相见。” 见谢锦安主动问及,顾菀就弯了弯唇角。 她上前了两步,将袖中的东西拿出。 “臣女一是为了当日的救命之恩,向肃王殿下亲自道一声谢,二是为了将这把折扇送还给殿下。” 说完这话,顾菀就又走近了一步,双手递上折扇,清软的嗓音中饱含了感恩之情:“臣女谢肃王殿下相救之恩。” 有股幽幽袅袅的甜香飘至谢锦安面前。 是那种不过分甜腻、浅浅淡淡的香气,像是一阵风儿路过花丛带来的味道。 它不经意地吹过,却叫人忍不住转头去找寻。 谢锦安转了头,就看见顾菀距离他只剩三步之遥。 那股子诱人心魂的香气,就是从面前乖顺低眼的少女身上缓缓散发出来的。 他最爱的那一柄折扇,正被一双柔荑呈上。 扇面翠绿,金边映光,更衬得少女指尖粉白,指甲莹润。 谢锦安第一次如此直白地意识到,什么叫“玉指纤纤”。 他看得仔细,自然也就发觉少女纤指微颤,明显是紧张极了。 他忽然轻轻扬了扬嘴角,连自己都没有发觉。 “顾二小姐不必言谢。”谢锦安的嗓音柔和了些,尾音带了不明显的笑意:“只是这折扇上,好似多了一个荷包?” 顾菀抿了抿唇,柔声道:“这是治疗崴脚的药膏——臣女听闻殿下受伤,心有愧疚,故而献上。” 谢锦安轻轻地、愉悦地笑了一声。 “顾二小姐归还本王的爱物,又赠了本王药物,改日本王可要好生谢谢顾二小姐。” 说罢,他身子前倾,动作迅速地取走了那一柄折扇,放于腰上。 惟在触及折扇的那一瞬,微微停顿了一下。 ——她的指尖,有些凉。 若是能被人捂一捂,恐怕会好些。 谢锦安在心中莫名这样想道。 顾菀则神色微顿,芙蓉面上蒙了一层浅红的薄雾。 如不仔细看,恐怕看不出来。 男子本就体温偏高,掌心更是似一个滚热的小火炉。 伸手取折扇时,那热气就似有似无地笼在顾菀的指尖上。 像在冬日里,从寒天雪地里走到炭盆面前伸手取暖。 痒酥酥的,是寒气化开的感觉。 她收回双手,将指尖埋进掌心,以抚平那股子酥痒的劲儿。 一人念着心思,一人埋着指尖。 圆角小亭中一时间陷入安静之中。 却并非那种尴尬的静寂,而是像春日晚间将下未下的霡霂小雨,连空气中都透着青青涩涩的清新。 等到一抬眼,两人便又是四目相对,双唇同张,意欲打破这青涩的安静。 外头却传来侍女的惊呼声:“快来人呀!有位小姐落水了!” 外头把风的小厮作了行礼的动作。 张瑛的身影迅速从角落中转出,三两步走到顾菀的身边,先向谢锦安行了礼,又低声问顾菀:“可好了?” 瞧见顾菀点了头,张瑛便道:“那便好,外头出了事情,咱们赶紧赶过去的好。” 说罢,就带着顾菀向谢锦安一道说了告退。 谢锦安微微颔首,还不及说话,就见张瑛急匆匆拉着顾菀,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假山的转角处,连带着小厮也匆忙离开。 这处隐蔽处转眼就只剩下了谢锦安一人。 他抚了抚腰间的折扇,也正欲去看个热闹。 不想有个人影轻飘飘落下,像鸟儿一样没有声响。 “主子,属下有事情禀告。”惊羽落了地,向谢锦安拱手。 谢锦安眼睛微微眯起,淡声道:“你说。” * 在后园池塘落水的,不是别人,正是顾萱。 等到顾菀与张瑛到达现场时,便看见顾萱浑身湿透,捂着脸儿在池塘的边上哭。 安乐伯夫人则张罗着要下人们赶紧取一个厚实的披风来。 因为天气略有回暖,顾萱又爱漂亮,所以穿了偏单薄的春装。 此时落了水,那衣裳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勾勒出顾萱的身形,甚至能隐约看清里衣的模样。 顾萱被众人注视着,此刻觉着丢脸极了,恨不得重新跳回水里面,消失在众人眼前才好。 虽说在后园中的都是女眷,将她从池塘中救起的也是会水的粗使婆子。 可后园中难以避免有小厮行走和侍卫看守,加之方才侍女呼唤,前院也有好事的男宾派人过来查看。 若是被男人看见,还传了出去……那她名声可就要被毁了大半了! 指不定还是个居心叵测的混账,要以此上门提亲,那她的一辈子不就完蛋了吗! 顾萱这样想着,后怕极了。 她脑中混乱不堪,只下意识牢牢捂住脸,希冀于在场的小姐夫人们不要认出她来。 ——否则将来提起这件事情,难免遭到旁的闺秀嘲笑。连议亲时,还要担心被那位夫人想起,从此嫌了她,让亲事告吹。 湿透了的头发往下不断地滴着水珠,又冷冰冰地滚进顾萱的领口。 她觉着难受极了,正想侧一侧脸,不露脸地擦去一点凉凉的水珠。 却有一道身影朝着她扑过来,口中唤道:“三妹!你怎地落水了?” 这话音未落,却让顾萱的动作一僵。 她、她方才那样忍着难受捂住脸,就是为了藏着自己的身份。安乐伯夫人也善解人意,未曾问及她是哪家的小姐。大姐姐怎能这样,一来就唤明她的身份! 果然,人群中有隐隐的议论声传出:“是镇国公府的三小姐?难怪呢,平日里看着就是轻狂的模样。如今落了水,就只晓得哭,还是个没主意的。” “到底是个庶女,上不得台面也是正常。” “即便是庶女,不说旁人,她家二小姐和四小姐也没有当众落水这样的窘闻。” 顾萱听了,更是恼愤,不由得放下手,露出气得涨成红紫的脸,瞧着有些吓人。 她瞪着一双通红的研究,望着扑到她面前的顾莲,眼中流露出怨怪之色。 望得顾莲在心中狠狠啐了一口:蠢货! 叫你去让顾菀丢脸,最后反倒成了自己丢脸! 如今还呆呆愣愣的,也不晓得赶紧将顾菀给拖下水,反而有脸来怨怪旁人! 啐完,顾莲觉着心头舒服了些。 正好安乐伯府的婢女取了披风来,她就接过,随后温温柔柔地披在顾萱身上,柔声问道:“三妹妹,这好好的,你怎么就落水了呢,是不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她为顾萱系好披风的带子,顺便用力捏了捏顾萱的颈边软肉。 顾萱颈边一疼,混沌的脑子有了一瞬的清醒。 她下意识地抬眼扫去,一眼就看见了款款而来的顾菀。 身姿纤袅,笑意恬淡。 清清亮亮的一个眼神望来,竟似九天仙女落在喧嚷中。 顾萱又想起了顾莲同她说的那些话。 ……有顾菀在,她将来会得到的嫁妆、夫家,都会拱手让出去。 只看现在,顾菀已经分去了旁人对她的目光和夸赞。 ——今日参与宴会,与她素日交好的几位庶女,都在有意无意地谈及顾菀。大多都在说她生得美,说她首饰好看,说她礼数合仪。 而自己精心打扮了许久,半分夸奖都没有得到。 想到这,顾萱整颗心都被裹满了嫉妒的枝条,燃着怒火,几乎要将身上那冰冷的水渍给烧干。 若不是顾菀,她也不会有这样落水的窘迫情状。 顾菀和张瑛正携手走到人群外围。 “你长姐真是……”张瑛瞧着顾莲喊出顾萱的身份,不由转头对顾菀啧啧:“她是如何做到表面对着旁人好,实际上暗中损着旁人的?” “幸好你的祖母方才到后头歇息去了,不然现在恐怕要气死过去。” 顾菀摇首一笑:“这恐怕要问我的嫡母了。” 她抬眼看着顾莲对顾萱温柔抚慰,对张瑛轻声道:“还要多谢表姐帮忙。” 张瑛闻言一笑:“举手之劳罢了,可不就试出来你那三妹不怀好意——你以后可要离她远着点。” 顾菀正要答话,却被一阵尖利的声音打断。 “是顾菀!”顾萱像被银针扎中了一般,尖声指着顾菀:“是顾菀将我推进去池塘的!” 她伸出手,用指尖指向顾菀,尖尖的指甲泛起冰冷的光。 众人闻言皆惊,顺着看向顾菀。 便见顾菀明眸微怔,面上浮起浓浓的惊讶与无措,有些迷茫地说道:“三妹妹,你说什么?” 张瑛冷哼一声,上前一步:“菀妹妹方才都和我在一块儿呢,你可不要开口污蔑!” 顾莲也是一副极为惊讶地模样,转而语气带了点轻微的呵斥:“三妹!大庭广众之下,不许说这样的话!” 顾萱眼睛瞪得极大,像恶狼一般冒着邪光:“我没有污蔑!方才我到池塘边上,看见顾菀在那儿站着,我就上前想说话,谁知她转身就将我推下了池塘!” 说到最后,顾萱的嗓音更是拔高了一个调,刺得人耳朵发痛。 有人嗤笑不信,也有人用怀疑的目光望向顾菀。 人群中的窃窃私语声如水波一般渐渐扩大,围绕着这一场好戏。 安乐伯夫人面色微变,略微显出一些不虞:到底是她举办的宴会,有落水意外已经是不美,更何况顾萱这一副势要闹大的模样——她的女儿张瑛也身在其中。 “顾三小姐莫要激动。”长宁侯夫人笑了笑,出来缓和气氛:“这天尚有寒气,还是赶紧收拾了进屋,可别被风吹坏了身子。” 顾莲微笑附和,上前亲自要去搀扶顾萱。 这到底是姐妹间的矛盾,闹得太大,她的面子恐怕也会受到挂落。 既然设想出了偏差,丢脸的是顾萱,那不妨将这脏水泼在顾菀身上,再顺着如今的情形按下此事不提。 让顾菀的身上,蒙着一层“推姐妹落水”的疑影儿。 这将有未有的影子,才是最难甩掉的。 张瑛眉眼一皱,便要上前理论,被顾菀拦下。 “有人来了。”顾菀抬眼望向后园入口,瞧见三位年轻的小姐。 尤其是走在最前头的那位,雍容华服,神色端庄中含着傲气,一扫人群,语气隐含威严:“这是发生了何事?” 为您提供大神 令疏 的《妖痣》最快更新 18. 第十八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9. 第十九章 见到来者,园中大半的人都变了面色,随后纷纷行礼问安:“臣妇/臣女见过康阳郡主。” 顾菀在脑海中寻到消息:康阳郡主,靖北王嫡女,自十岁起就从边境的靖北王封地送到京城,由太后亲自教养。及笄时被封作康阳郡主,享受与公主同等的待遇。如今年方二九,性子老成稳重,因太后不舍尚未定下人家。 张瑛对顾菀悄悄道:“跟在康阳郡主后面的那两位,蓝色衣服的是永安侯府的嫡女蓝晶儿,粉色衣裳的是丞相府嫡女李文,都和你长姐交好,是一路的。” “请起,不必多礼。”康阳郡主面带微笑,上前亲自扶起安乐伯夫人:“本就是我来参宴叨扰,如今倒是扰了诸位的安乐。” 李文上前一步,一扫四周,轻蔑的目光落在狼狈的顾萱身上,语气微嗲:“郡主,我瞧着,大家方才好像不是安乐的模样。” 蓝晶儿眯起眼睛,和顾莲对上了视线,便没说什么,只一副看热闹的轻松模样。 康阳郡主未曾理会李文,只问询安乐伯夫人:“夫人,可是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安乐伯夫人摇首笑道:“只不过出了点小意外,有位小姐失足落了水,不是什么大事情。”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旋即对顾萱表示出关切。 “康阳郡主素见不得不平之事,你若同她开口,她必然查清楚这件事情的始末,免得不了了之。”张瑛拉了拉顾菀的手,低声道:“我知你清白,也能为你作证,但我与你亲近,又是安乐伯府的嫡女,恐怕有人故意不服,将来以此诋毁你。有了康阳郡主主持,你往后就不怕这些了。” 顾菀挠了挠张瑛的手心,下巴微抬,轻轻点了点顾萱,眼中闪过几分笑意:“不着急,那儿有人急着要先开口呢。” 顾萱今日格外心浮气躁,让旁人一眼就能瞧见她的小心思,恐怕有顾莲挑唆的原因。 现在顾萱落水,疑似推人落水的帽子又扣在了顾菀身上,是正合顾莲心意的。 正好在此时按下此事,还能在众人面前落个识大体的印象。 可顾萱是想不过来的。 她被顾莲激得眼红,才不管旁的,一心想着要拉顾菀下水。 只要有一个人比她更丢人,那她便能好受些了。 果不其然,安乐伯夫人的话音还未落,顾萱便又吵嚷起来:“同为亲戚,夫人您怎可偏袒!” 说罢,又将顾菀推她的话诉说了一遍,其声呜呜,很有几分悲愤的意味:“还请郡主为我作主!不、不然,我无处伸冤,倒不如一根白绫吊死的.好!” 这话说得全场静默了一瞬。 最先说话的是康阳郡主身边的女官:“放肆!你这是在威胁郡主?” 女官是从御前出来的,生得一副凶相,说话间已然是叫人心生畏惧。 闻得顾萱的话语,顾莲轻轻拧起眉头,又在心中骂了一句。 直到听见女官的斥语才平了平心神,带着一点期盼望向康阳郡主,希冀能听见康阳郡主的推诿。 事情不了了之,于她而言的收益才最大。 本来方才便可结束,只盼着这半道而来的康阳郡主莫要多管闲事。 顾莲却是要失望了。 只见康阳郡主面色沉稳,对女官摇了摇头,向着安乐伯夫人道:“这位小姐这般哭求,本郡主也不好拒之不理,只是如今在夫人宴席上,不如改日……” “既然顾三小姐这般委屈,还劳请郡主查明事情真相,也省得有损顾二小姐的名誉。”安乐伯夫人斜扫一眼顾萱,也不再提给对方准备了换用衣裳的事情,平声对康阳郡主说道。 ——既然顾萱要在她的宴席上闹得鸡犬不宁,那她也不必费心保着顾萱的面子,由着她闹便是。 安乐伯夫人素来相信女儿的为人,也相信和女儿交好的顾菀,是个善心的闺秀,不会做出大庭广众之下、推人入水的事情。 太恶毒,太蠢,也太容易惊动旁人。 “哪一位是顾二小姐?”康阳郡主道谢颔首,随后淡然问询众人。 顾菀隐去唇边的笑意,咬着唇上前道:“回郡主,臣女是。” 康阳郡主循声望去,目光落在顾菀面上,眼底闪过一分讶异。 未及开口,身边的李文又嗲嗲开口:“顾二小姐方才不应声,如今眉眼间又有着胆怯之色,可是心虚的缘故?” “你不必怕,本郡主绝不会冤枉清白之人。”康阳郡主对着顾菀面露微笑,依然是忽略掉李文的话语,嗓音温和:“你只说方才顾三小姐落水时,你在哪儿,可有人证?”” 顾菀也就不理那一位李文小姐,缓了缓神思,慢声细语地说道:“我今日随着祖母来参加宴席,刚和夫人们打过招呼,便应了瑛姐姐的邀约,前往瑛姐姐的房间讲话。” “而后瑛姐姐托了我一件事,我便由瑛姐姐的丫鬟带着,前去花园的圆角小亭帮忙。”顾菀慢慢道来:“瑛姐姐去了宴席,莫约一炷香的时间后便来寻我,随后就听见了丫鬟的惊叫声。” 说到这,她的眼睫颤了颤,眼底弥漫出清浅的一层雾气:“我和瑛姐姐一块儿寻来,还没搞清楚状况,便听见三妹妹……” 美人眼角含泪,带着惊色和委屈,当真是我见犹怜。 顾萱在闺秀圈里,因自身拜高踩底的性格一向是不受待见的。方才又更是不顾形象地哭叫,活似疯了一样。 相较之下,顾菀一直安静站立,此刻胆怯柔弱地开口,却不失条理,让人更容易偏向信服。 康阳郡主一时未曾立刻开口,而是出了神般盯在顾菀的面上,直到女官轻轻碰了碰小指,才回过神来。 这可就给了顾萱开口的时机。 她扬起尖尖的嗓音,不顾形象地在地上坐行两步,靠近顾菀:“张瑛拜托了你什么事情,要让你去后头圆角小亭帮忙?你言语间如此不清不楚,可见只是随口说得谎话,做不得数!” 说完,顾萱又朝着康阳郡主坐行两步,在地上留下湿哒哒的痕迹,像是水鬼从池塘里爬出来的痕迹。 惹得四周人都不约而同地退后了一步,连方才温柔抚慰的顾莲都不例外。 隐约察觉到周围传达出来的嫌弃意味,顾萱心头就是一崩: 分明受害的人是她,现在应当为她出头,对付顾菀才对,为何一个个反而都对她避之不及! 她此刻便也顾不得别的,只一心想在众人面前让顾菀出丑。 顾萱自认为柔弱地向康阳郡主伸出了手,痛哭不已,连话都抽搭地断断续续,将方才“顾菀在池塘边,招她去说话,却将她推进池塘里”的话,对着康阳郡主又重复了一遍。 李文方才被康阳郡主略过两次,此刻面上神情并不自然。又见顾菀眼中闪着泪光,似缀着晨露娇艳欲滴的玫瑰,心中就越发不快。 她不敢将那点不快归结到万千恩宠的康阳郡主头上,只好放到顾菀的头上。 横竖她天然有一个毛病,最看不得比她貌美的女子。 “郡主。”为了防止再次被忽略,李文上前一步,拉了拉康阳郡主的袖子,一副打抱不平的模样:“我瞧着这位小姐说得如此详尽,不见得是假的——反而那位小姐,说话语焉不详的,又假装委屈,我觉得可是十分可疑呢。” 顾莲在旁边听了,暗暗地点头:她知道李文的脾气,最见不得顾菀这样的美人,自然会极尽针对。可惜今日李文来得晚了些,否则在宴席上,就能怼得顾菀下不来台。 心中虽然暗自窃喜,顾莲面上却含着焦急的神色,为顾菀辩解:“文姐姐,我二妹妹可不是这样的人……” 说到末尾,是一阵极为可疑的、犹犹豫豫的失语。 李文听见就睨了一眼顾莲,旋即就朝着顾菀讥嘲:“若我记得没错,她不过就是刚从庄子上回来的庶女,莲妹妹你怎么知道她不是那等口蜜腹剑的人呢。” 说罢,她对康阳郡主笑道:“郡主,你觉得我说得可对?” 与李文预想中不同,康阳郡主却是直接拂开了李文的手,轻轻扫了她一眼:“这件事情目前只有两方的证词,还需要找寻证人证据,不是只凭着李小姐的三言两语。” “若李丞相像李小姐这样,只凭着感觉参与国事,可是不好的。” 这算是完全扫了李文的面子。 李文缩了缩被拂开的手,挤出一个极难看的笑容,道了一句“臣女受教了”,就讪讪地回退到了蓝晶儿身边。 “顾小姐,你可否仔细说一说,张小姐请你去做些什么?”康阳郡主转头向顾菀询问,语气又变得和气许多:“这中途中,可有人为你作证?” 不等顾菀说话,张瑛就迅速站了出来,将那请顾菀代替自己绣帕子的事情说了一边,顺便获得了安乐伯夫人的几个眼刀。 康阳郡主又柔声向顾菀确认。 顾菀瞧了瞧自己没拉住张瑛的手,心中无奈地一叹,朝着康阳郡主轻轻点头。 “要是郡主要人证的话,带我前去的丫鬟可以为我作证。”顾菀道:“这一路上还有许多丫鬟小厮也看见了,都能作证。” 张瑛又道:“郡主只管去查问,我们安乐伯府必然会全力配合。” 康阳郡主正要颔首,顾萱便又嚷嚷开了:“谁不知道张瑛和你交好!这安乐伯府的奴仆必然是偏向你的!” 李文看见康阳郡主对自己和对顾菀截然不同的态度,当即就恼了,得亏蓝晶儿在旁边按住。 此刻她忍不住地上前:“郡主,就算顾三小姐有下人作证,可毕竟那圆角小亭距离池塘虽有一段距离,却也不算太远。池塘和圆角小山周边又全建了假山,若是抄了小道走得快些,也能在下人们发现前离开。” 说完这话,李文又意有所指地望了望张瑛,轻哼道:“况且,顾三小姐的话也是不无道理的。” 为您提供大神 令疏 的《妖痣》最快更新 19. 第十九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0. 第二十章 张瑛本就是偏急的性子,被李文一激,当即就要上前理论。 顾菀这回及时地拉住了张瑛。 她偏过头,蹙起细柔的俏眉,对李文问道:“李小姐,领我前去的是安乐伯府的丫鬟,在花园中走动的也大多是安乐伯府的下人。我虽然和瑛姐姐交好,可也是第一回来安乐伯府上做客,下人中认识我的,不过是瑛姐姐身边的贴身丫鬟。既不认识我,不晓得我和瑛姐姐的关系,又何来偏袒我一说?” “再说,安乐伯夫人和安乐伯俱是公正明理的人,我即便在庄子上也有所耳闻。” “李小姐久在京城,自然比我知晓得更为清楚,方才又为何说出那样的话?” 李文哑口了一瞬:她方才是想顺带阴阳张瑛,不成想顾菀一开口,就指她污蔑安乐伯府。 她不耐地冷眼看去,只对上顾菀清澈疑惑的眼神,像不谙世事的小白花。 李文便想起蓝晶儿和她说过,顾莲对这个庶妹的评价是“愚蠢得天真又不知场合”。 如今一看,倒真是恰如其分:不想着怎样为自己找寻证据,求得康阳郡主的帮忙,却是和她认真掰扯起来。 她便轻嘲一笑,正准备回话,就见顾菀向康阳郡主道:“郡主,李小姐和我三妹既然有这样的担心,还请郡主去问询非属安乐伯府的人——我在前去的路上,也有看到随着宾客来的丫鬟小厮。” 这话将李文给堵了回去。 顾菀已经顺了她的话说,若她再开口挑刺,就太损自身了。 “你放心,我俱会仔细问询的。”康阳郡主一笑,转身吩咐身边的女官前去询问。 女官的动作极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带了莫约七八人过来,对康阳郡主行礼:“禀郡主,这八人中,有五人是安乐伯府的,还有三人是别的宾客的,均能作证顾二小姐并没有在圆角小亭和池塘往返,只往了圆角小亭走,等到顾三小姐落水后,才往池塘边来。” “为了以防万一,奴婢还亲自去看了看。圆角小亭虽和池塘一样周有假山,但其中并没有可通行的小道,只有一条联通大道上的路可以通向小亭——因而,若是顾二小姐在那段时间离开了圆角小亭,必然会被旁人看见的。” 这话便是证明了顾菀的清白。 张瑛、安乐伯夫人俱是松了口气,顾莲和李文等人面带失望,顾萱则是不可置信:“不可能!分明是顾菀将我推了下去!那些人一定是被她收买了,郡主——” 女官神色冷静,对顾萱道:“旁人也就罢了,方才肃王殿下的小时子也作了证——只是他着急去找肃王殿下,未曾随着我来罢了。顾三小姐可要慎言,污蔑皇子可是大罪!” 顾萱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仍旧一口咬定顾菀手眼通天,买通了这些人来谋害自己。 听了女官的话,顾菀神色微动,原先敛住的心神轻轻一漾。 像雨滴落入清水,在水波荡漾间极快地闪过一双含笑的眸子。 似是映在水中的桃花。 等到水波重新平稳如镜。 那晃眼动人的桃花便倏然消散。 顾菀动了动眉尖,露出一副轻微胆怯、难过和得了清白的放松模样。 接下来的事情处理,已经和她无关了。 康阳郡主闻言皱眉:她于宫中长大,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却也是第一次见这样蛮不讲理的人。 就好像贪心不足的老鼠,即便被人发现了目的,却还是死死咬住不愿意放手。 女官见康阳郡主皱眉,立刻转向了安乐伯夫人:“夫人,既然事情已经明了,是顾三小姐落水受惊,一时失魂现幻,错误了顾二小姐,那便赶紧将顾三小姐送回修养罢。” 安乐伯夫人已经厌烦了顾萱吵闹,当即就吩咐了府中手劲大的粗使丫鬟,将顾萱“送”去了后头更衣休息。 顾莲犹豫了一瞬,就一脸关切、姐妹情深地跟了上去,还顺道拉上了顾芊。 顾芊犹豫半刻,还是不敢逆了顾莲的心意,只用眼神表达对顾菀的安慰。 “既然意外已经解决,那咱们便继续赏花罢。”康阳郡主温和微笑:“夫人邀请我,我却来晚了,入座后便自罚三杯可好?” 有了康阳郡主开口,众人自然不敢扫兴,纷纷面色欢喜地应好,然后从池塘边上散去落座。 ——说起来,方才顾萱闹得那一场,实在不算什么让人不快的事情,只叫人觉得好笑。看了场吵闹的笑话,也不损什么兴致。 安乐伯夫人重新笑着安排下去。 长宁侯夫人则是带着女儿来安慰顾菀,顺便结识一番。 顾菀得体含笑应下,露出尚未定魂的面容。 她们母女二人见顾菀神色苍白,少说两句便离开了。 回首望了望顾萱去的厢房,顾菀垂眸想道:顾萱被送回了后头,祖母必然会被惊动,到时候免不了因为顾萱的行为大动肝火,她可要回去顺顺祖母的气。 她正要告知张瑛,却被人拉住了手腕。 回首一看,却是康阳郡主。 “顾三小姐,可要和我一同去坐坐?”康阳郡主弯着眉眼,语气轻和地邀请。 张瑛惊讶了一瞬,旋即欣喜地戳了戳顾菀,低声道:“快些答应,康阳郡主可是不轻易请人同坐的。” 顾菀亦是讶异:虽说从一开始,康阳郡主就对她十分和气。她却只以为是郡主脾性端和的缘故,却不想郡主竟是有意和她结交。 是她格外契合康阳郡主的眼缘么? 和康阳郡主结交,于顾菀而言,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可想着在后面厢房的老夫人和顾莲顾萱,顾菀又有些迟疑。 “回郡主,郡主相邀,臣女很高兴,只是臣女的祖母还在厢房歇息。”顾菀咬着唇道:“祖母年岁大了,臣女想回去陪着祖母……” “等臣女日后有空,必然登门多谢郡主今日还臣女清白。” 思及方才也被挪去后厢房的顾萱,康阳郡主了然地点了点头:“那你便快去吧——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你清者自清,也不会被冤枉了去。再过几日,我也要设宴,到时候我给你送一份帖子,只不知你有没有空闲?” 面对这份意外之喜,顾菀眼底漾出几分实打实的欢喜:“臣女有空的——多谢郡主。” 说罢,她便行礼告退,和张瑛并排离开。 女官对康阳郡主此举也是颇为震惊。 等顾菀的身影走远,她低声对康阳郡主道:“郡主,奴婢眼拙,没看出那位顾二小姐有何出众之处。” 除了尤为出色的容貌,她对顾二小姐实在没有什么旁的记忆深刻之处。 若非要提,便是眼神清澈,眉间隐有良怯之色,瞧着是个好性儿的。 康阳郡主淡淡一笑,心中却回想起母亲靖北王妃写给她的信。 母亲在信上说,她已经请旨来京城探望她,也顺道在路上乔装游历,好体验人间烟火气。在将近京郊的时候,不慎遇到山匪,受了小伤才得以逃脱。正准备呼叫暗卫前来时,碰见了一位好心的姑娘,又是安顿照顾她们,又是送食送药。 那姑娘是住在温竹山庄子上的一位小姐,性格温顺良善,生得倾国倾城。 尤其是那眼睑上,有一双红艳艳的痣,好看也好认。 “她很合我的眼缘。”康阳郡主缓缓道。 * 小时子寻到谢锦安的地方,是在安乐伯府小后门再连续右拐两次的死胡同里,人迹罕至。 “殿下,太后娘娘派人来传话,说是晚上陛下在明月小筑设了家宴,叫您不要忘了到场。”小时子恭恭敬敬地做到传话筒的职责,对在树上隐约露出身影的惊羽和半倒在地上人都视而不见。 只在心中小声地嘀咕了一下:这不是老亲王府上那肥头大耳的管家吗,不知是何时得罪了他家殿下。这也不对呀,殿下前些日子还七绕八拐地送了两个美人去老亲王府,也不像要和老亲王作对的模样呀。 不过小时子也仅仅是嘀咕两句,不曾往下细想——当年初次到殿下身边时,殿下便说了,挑中他服侍,就是喜欢他在大事上糊里糊涂,万事不追究的模样。 小时子可不想再回到累死累活的掖庭。 听闻小时子的话,谢锦安微微转身,向来含着轻笑的桃花眸子难得带上明显的讥笑:“是皇祖母派人来传得话?” “既然父皇不愿意邀请我,皇祖母也不必废这个心思,省得到时候父皇不快,本王也受气,惟有皇祖母伤心罢了。” 小和子听得低下了头,讷讷说不出来话。 皇帝陛下是向来不喜欢他家殿下的,这些年来不关心,却也未曾冷待,从前还为着内务府怠慢他家殿下发了怒火。 在小和子看来,皇帝陛下是很奇怪的一个人。莫约位高权重者,都是这样的。 死胡同里陷入了片刻的静默。 谢锦安自己也默然了一瞬,俊丽的眉眼间闪过一瞬叹息。 “你去回皇祖母,就说本王会准时到场参加的。” “是,殿下。”小时子高高兴兴地应下,为谢锦安能参加家宴而高兴,也为自己不用挨太后身边时公公的骂而高兴。 他眼睛一转,立刻看到了谢锦安腰间失而复得的折扇和多出来的一个荷包。 “殿下,这折扇,可要奴才拿回去放到库房里,换一把新的来?”小时子自然地忽略了那荷包,问道。 他家殿下有个规矩,便是贴身的东西经过旁人的手,即便拿了回来,也是要丢掉的。这是殿下十岁那年,险些丢了性命换来的教训和规矩。 但这折扇,是殿下生母的遗物,就不必丢掉,直接收到库房里就好。 小时子自以为拿了个好主意,正等着夸奖,却收到了谢锦安的一记眼风。 “不必换下,这一把就很好。”谢锦安清凌凌的嗓音落下,比方才要柔和不少,如北地的风行至江南,再冷再硬也变得婉转。 小时子闻言愕然:他家殿下瞧着毫无正形,对自己定下的规矩却是一丝不苟遵从,如今竟是破了规矩。 他心中大惊,悄悄抬眼一看,便见谢锦安如往常一般,习惯性地抽出那柄折扇把玩。 却又和往常不一样。 殿下平日里把玩时,神色总是在沉凝思索。 如今却眉眼轻弯,像在春风中看见了一朵绽开的玫瑰。 为您提供大神 令疏 的《妖痣》最快更新 20. 第二十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1. 第二十一章 小时子眨了眨眼睛,直疑心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那样带着温柔的神色,居然出现在殿下的面上? 等到他再抬眼时,只见谢锦安已经收起折扇,面上也冷肃下来,带着漠然看向半倒在地上的、老亲王府的管家。 老管家原先是昏迷的状态,此刻微微睁开豆大的眼睛,嘴中发出了一声无意义的呻.吟,整个人都处于迷糊状态。 谢锦安侧首,示意小时子上前戳一戳老管家。 等老管家眼睛半睁开时,他就微微弯下了挺直的腰。 “老管家。”谢锦安压低了嗓音,喑哑如诱哄:“老亲王近日如何?” 老管家的眼神迷迷瞪瞪,机械似的张开嘴,失了魂一般老实说道:“亲王殿下近日新得了两个美人,十分欢喜,连房门都不出。” “那他为何还要派你来参加安乐伯府的宴会?”谢锦安声音微冷:“是为了顾二小姐?” “是、是的。”老管家虽然未曾清醒,身子却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前几日镇国公又派了人来府上,说顾二小姐倾慕亲王殿下,愿意入府侍奉。若是亲王殿下愿意成全,可以在此次宴会上相看顾二小姐。” “亲王殿下十分心动,但不愿出房门,就派了我来见一见顾二小姐,看是否和镇国公说的那样美艳动人。” 闻言,谢锦安的周身彻底冷了下来,像堆了千年不化的冰雪。 他冷然开口,眼中有寒刃似的光:“那你回去便告诉他,说今天见了顾二小姐,生得相貌一般,不过是镇国公夸口罢了。” 老管家听话地点头,将这话又摇头晃脑地重复了几遍。 随后就被谢锦安一记干脆的手刀劈昏过去。 那力度听得树上的惊羽都唇角微抽。 小时子感觉忽有寒气绕着他,一边打着哆嗦,一边在心里唾弃:老亲王这般荒淫,如今连世家女子都敢指染,也不知陛下要宽容到何时。另外,那镇国公看上去为人端正,竟是个卖女求荣的伪君子! 难怪他家殿下近日如此奇怪,又是吩咐人平息了前段日子广为流传的、有关顾二小姐美貌的传闻,又是去给老亲王府送美人,还方才吩咐了他去给顾二小姐作证,想来也是不愿意看见这种腌臜事情。 于是谢锦安刚轻拍完指尖,就看见小时子殷殷切切地凑上来说好话。 说他“怜香惜玉”“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好人”。 谢锦安方才心情极差,此刻听了小时子的话,倒有些哭笑不得,间或夹杂了些不知由来的愉悦。 他扬扬下巴,点了点彻底昏过去的老管家:“快去巷子口把风,别在这儿浑说。” 小时子见谢锦安面色回转,重新如春风桃花,自觉拍对了马屁,颠颠儿地就往巷子口去把风了。 惊羽不出一丁点儿声响地从树上落下,像麻袋似的扛起了老管家。 “主子,属下将他送回老亲王府的马车之上。” 谢锦安颔首,却看惊羽有些吞吞吐吐的模样。 “有话要说?”他挑了挑长眉,面上又惯常地浮出几分懒散随意。 “属下是觉得,方才小时子所说……颇有些道理。”惊羽知道的比小时子多,知晓谢锦安这段时间,做了多少明里暗里与顾二小姐相关的事情。虽然目的皆和顾二小姐无关,过程中却实际帮了顾二小姐很多。 惊羽也有点疑问,不知他家主子是有意还是无意。而且,顾二小姐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小时子不知道浑说,你也不知道?”谢锦安轻笑一声,视线斜斜扫去,看得惊羽下意识地站直身子:“本王并非是偏帮顾二小姐……若是那位顾小姐被顺利地送去老亲王府,那么镇国公可就要把他的嫡女送到太子府上了。” “丞相府必然是稳稳支持太子的,若太子再娶了镇国公嫡女,也相当于笼络了永安侯府。如今永安侯府和丞相府,都派了嫡女出去,要和靖北王的嫡女康阳郡主打好关系,谋得靖北王府的支持。” 惊羽登时想起来先前那几位暗线;“主子是想……先断了太子和镇国公府这条线,然后让镇国公府和其他几家慢慢争抢起来?” “不错。”谢锦安侧首望着胡同中的高墙,心中想道: 李皇后虽然属意康阳郡主为太子妃,可康阳郡主却看不上太子。有皇祖母在,李皇后也极难直接赐婚。 除此之外,丞相府、永安侯府和镇国公府都盯着那太子妃的位置呢——与其叫太子最后享尽齐人之福,得到三家共同的支持,倒不如先叫他们为了太子妃的位置撕破脸。 况且瞧着太子那四处撷芳的模样,将来争抢的,或许不止三家。加上武王在侧虎视眈眈,也在着意笼络关心盘根交错的世家,可有的热闹看呢。 “属下明白了。”惊羽颔首,旋即扛着老管家跃身而起,三两步就消失在了死胡同里。 谢锦安垂眸摩挲着手中的折扇。 竹面润滑,摩挲起来极为顺手,也让他无端想起不久前,举着这柄折扇的一双玉手。 纤白娇嫩,肤若凝脂。 因为紧张用力,那微粉的指甲都映出些许的白色。 他想得有些出神,方才在心中想法也无人阻挡地蔓延下去。 ——老亲王最该配的,是万千人民的唾弃。 而那位顾菀小姐,如月如珠,性子绵软。 不应当因为父亲嫡母的贪念,就落入深不见底的泥潭之中。 清风吹起,四周树叶簌簌不绝。 谢锦安眉眼轻展,念及不久前,太后也曾对他提过,要准备为他相看王妃的事情。 太子和武王鹬蚌相争,皆是想用王妃之位笼络一门靠谱强大的姻亲。 那他便做清闲的渔翁,娶一位合乎心意、却又身份不高的王妃。 顾菀小姐,便很合适。 这个念头像浮萍底下的鱼儿,轻轻触及水面,却又转瞬甩尾离去。 快得连谢锦安自己都没抓住。 他收了折扇,平了平心绪,快步走出了死胡同,和小时子一块儿回了安乐伯府之中。 路上听小时子说了前头落水事情的由来:“……康阳郡主遣了梁女官前来问询呢,看着很重视此事,加上奴才的证词,顾二小姐应当不会被冤枉。” “康阳郡主派了贴身的梁女官来?”谢锦安闻言微微诧异了一瞬。 梁女官是皇帝亲赐给康阳郡主的女官,身份贵重,平日里不会被轻易吩咐做跑腿问询的事情。 “是呢,奴才听着,梁女官开口便是为顾二小姐求证。”小时子补充了一句:“方才奴才把风时,小间子也来寻了一趟,说顾二小姐已经证明清白。他还说事情了结后,康阳郡主拉着顾二小姐说了好一会儿话,神色欢喜。” 要知道,康阳郡主为人端庄正直,甚少对陌生人言笑。 “顾二小姐还真是讨人喜欢。”小时子说完,忽而感慨出声。 他话音刚落,额头上便落下一个清脆的爆栗。 小时子心中郁闷,未及抬头,就感觉他家主子将身子架在他身上。 刚才还清朗的嗓音变得黏糊,不高不低地嚷道:“本王回来了!酒呢?” 席上还剩下一群醉醺醺的世家公子,闻言就哄闹起来:“肃王殿下果然海量!” “惭愧惭愧,方才还以为肃王殿下去躲酒了呢!” “欸,肃王殿下风雅,必然是去欣赏美人了——今日穿绿裙跳舞的女子,我瞧着就很不错!” 瞥了眼早已空空荡荡的太子座位,谢锦安由着小时子摇摇晃晃坐回座位。 手中高举起酒杯,眼中似水雾般蒙上朦胧醉意。 他唇角一勾,十足十的纨绔模样:“说这些做什么,饮酒便好。” * “以后你可别冲动。”远离了人群,顾菀对张瑛道:“方才我正想好了由头,你却急急说出你托我绣帕子的事情,你母亲必然不高兴了。” 张瑛有些垂头丧脑,似乎窥见了自己凄惨的未来:“我估计得有一个月的时间,我都得呆在家里绣帕子,不许出去骑马了。” 正说着,就有丫鬟通知张瑛,等宴会结束后,要去安乐伯夫人的房间里候着。 顾菀看着蔫了吧唧的张瑛,轻声道:“不会的——等会儿我和你过去见你母亲,将我见肃王的事情如实说一遍。你只不过怕有心人非议,才替我撒了谎。” “如此一来,你母亲便不会怪你了。” 张瑛眼睛一亮,又重新欢欢乐乐地回去宴会。 顾菀望着张瑛的背影一笑,转身行至后厢房,听见顾萱犹不甘心的吵嚷。 不过没吵吵两句,就只剩下了“呜呜”声。 ——老夫人是顾萱的亲祖母,自然不会像安乐伯夫人那样客气。做出这等丑事,还死不悔改,吵吵闹闹。那便也不用宠着,直接那抹灰的布堵了嘴,等回府再好生收拾。 待里头彻底安静,就见苏妈妈满面晦气地从右厢房里出来。 看到顾菀,苏妈妈才缓和了脸色,笑道:“二小姐回来了——老夫人正在找您呢。” “辛苦苏妈妈了。”顾菀如往常般和气微笑,眼睛却像深秋清晨的花瓣,蓄着晶莹的泪水。 为您提供大神 令疏 的《妖痣》最快更新 21. 第二十一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2. 第二十二章 苏妈妈看在眼中,心也跟着揪起来。 她是看着顾菀长大的,可是头一回见顾菀这样委屈的模样。 她赶忙上前扶住顾菀,低声道:“老夫人尚在气头上,可心里也知道二小姐委屈。二小姐等会儿进去,照往常一样便好。” “我知道的,多谢苏妈妈。”顾菀用指尖抹去眼角的泪水,挤出一个灿烂的笑:“祖母身子要紧,我先进去将祖母哄高兴了。” 苏妈妈闻言叹气:“还是二小姐想着老夫人——方才大小姐随着三小姐回来,到老夫人面前走了一遭,又急匆匆地走了,也不知是干什么去,还留下四小姐一个人看着三小姐。” “四妹妹可有人帮衬着?”听闻顾芊和顾萱呆在一块儿,顾菀不免多问一句。 “二小姐放心,素月在那边服侍呢。”苏妈妈道 顾菀点了点头,走到左厢房前,轻轻叩了叩门:“祖母,孙女求见。” 里头老夫人轻咳一声,响起的是琥珀的声音:“奴婢去给小姐开门。” 琥珀将门打开,眉眼间尚有害怕之色。 可见老夫人方才发了极大的火。 “你去悄悄地找顾莲,瞧她在做什么。”顾菀红唇微动,吐气似的呵出这一句话。 琥珀了然点头,低首只道:“奴婢去拿些茶点来。” 顾菀颔首,转身进了厢房。 只见老夫人高坐在太师椅上,面带余怒和疲惫:“菀丫头来了。” “是,祖母。”顾菀软声应了,走到老夫人的身后,伸出手为老夫人按揉肩膀:“祖母今日累了,孙女为您揉一揉。” 老夫人的肩膀最容易酸痛,偏上面有块软肉,碰着时总引得老夫人展颜。 顾菀动作熟稔地按压,将力道保持在令老夫人舒服,又轻轻触到那软肉,不一会儿就叫老夫人舒展了眉眼,甚至要微微颤着憋住笑意。 “祖母觉得可好?”按揉了约莫一刻钟,感觉老夫人的气息平稳了不少,顾菀才轻笑问道。 老夫人淡淡“嗯”了一声。 顾菀也不再多言,只认认真真地按着。 半晌后,老夫人才慢悠悠开了口:“菀丫头,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顾菀的手顿了顿,低声道:“孙女没有什么想说的,只想祖母欢喜。” “顾萱方才进来,倒是对我说了许多。”老夫人按住顾菀的手,将脸微微侧转,深深的眸子看向顾菀。 顾菀不避不让地对上老夫人的目光,一双眼瞳似被春雨拂过,清清亮亮:“方才在外头的时候,三妹妹也说了许多话——祖母如今问我,是相信三妹妹说的话么?” 话到末尾时,顾菀的眼尾泛起红色,像芙蓉面儿上添了两道红艳艳的伤痕,惹人心疼。 她低低垂眸,心中隐有叹息:之前让琥珀劝老夫人去歇息,是怕她亲眼看到如今这场面,身子受不住气。也是怕老夫人那一双犀利的眼睛,看出了些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偏生琥珀前脚劝了离开宴席,后脚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老夫人历经世事,岂会不觉得这其中过于巧合? 老夫人看重感情,要将这一关过去,可少不得用这一招苦情计。 如顾菀所想,老夫人当即就变了面色,站起身来,反身轻轻搂住顾菀,心疼道:“平日里就憨实得很,到了现在也不聪明——我若信了顾萱的胡话,定然一进门就叫你跪下!” “祖母真的信孙女嘛。”顾菀将面儿轻轻靠在老夫人肩上:“方、方才三妹妹受了惊、说胡话的时候,旁人都用那种怀疑的目光看孙女。” “孙女感觉浑身都在抖。”她的尾音带上了些许的哽咽。 老夫人只觉自己掌下,顾菀的身子颤动不已。 垂眼看去,便看见顾菀面上蜿蜒清澈的泪滴,无声无息地流淌着。 引得老夫人眼中流露出歉疚。 ——顾菀是她亲自养大的姑娘,最是乖巧懂事不过。顾萱落水的事情,是安乐伯夫人亲自派了人来说的:顾萱自己失足落水,却执意闹大,要攀污顾菀,让众人对顾菀侧目,幸好有康阳郡主到场,才理清这整件事情。 顾菀应当是满心委屈的,她却为着那一点巧合,疑心了顾菀一瞬。 “回府后,祖母给你作主,不叫你受委屈。”老夫人为顾菀拭去眼泪,眼神带着慈爱和心疼。 顾菀却轻轻摇了摇头:“康阳郡主已经还了孙女清白,如今祖母也说相信孙女,那孙女自然不委屈了——只还请祖母也不要生三妹妹的气,事发突然,三妹妹恐怕是惊慌失神,又怕他人笑话,才一时说了胡话。” 说罢,她从老夫人怀里轻轻出来,为老夫人奉上一盏茶:“三妹妹落水,已然受了无妄之灾。等回府之后,还请祖母宽大处理,不要让三妹妹过度伤心。” 老夫人听了顾菀一席话,越发觉得顾菀善解人意,令人心疼。 “你便是性子太好了。上回惊马发狂、险些伤了你的事情也是,你只管说没事,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肚子里吞。”老夫人接过那盏茶,嘴中叹道:“她即便落水受惊,若是没有旁人的指使和支持,如何敢当众闹成那样,还指着你不放呢?” 顾菀闻言,唇角轻轻一抽:老夫人心思谨慎,有时候却也未免思虑太多,事事都能想到蓝氏头上。譬如今日的事情,或许有顾莲的一点怂恿,但更多的是因为顾萱自身气短和蠢笨,屡次拒绝旁人递的台阶,不撞南墙不死心似的,非要将她拖下水。 若她是顾萱,便会顺着顾莲和安乐伯夫人的意思,将此事息下,只说自己一时不查,失足落水。等到回府之后,再请蓝氏和镇国公作主——彼时她们已经回到镇国公府,已然没有人证可证明清白,只凭着蓝氏故意的偏袒和顾莲的帮衬,就能咬定罪魁祸首是她顾菀。 镇国公对她这个养在庄子上的女儿自然漠不关心,对此结果也不会费心调查。而众意难违,老夫人即便相信她,也无法袒护。 可顾萱偏不。 她自认在众人面前丢了脸,将来抬不起头,就必然有人要比她更惨,她心里头才舒坦。 若这个人是顾菀,那顾萱就更高兴了。 “祖母想多了,只是三妹妹不大喜欢我,才指了我罢了。”顾菀咬着唇,面上露出一抹强笑:“我回头和三妹妹好生聊一聊,到底是同父的姐妹,彼此间自然要和睦相处,不能失了家族颜面。” “家族颜面?”提及这个词,老夫人心中怒气复又腾起:“今日镇国公府的颜面,可都被那丫头给丢光了!” 当众落水、诬陷姐妹,这是让旁人看了多大的笑话! 顾菀上前轻抚老夫人的胸口:“祖母莫气,是孙女不好,说错话引得祖母又生气了。” “孙女等会儿要陪着瑛姐姐去见她母亲,我再同安乐伯夫人表明歉意,解释一番,说三妹妹生来胆小,一时惊魂,才会这样。” “再如何解释,面子都已经丢了,又有何用?更何况,你也受了委屈,要解释便也是我去,如何叫你再去?”老夫人摆了摆手,眉头深深地皱起:“受惊失魂……这理由着实有些牵强。” 只看方才顾萱那精神的嗓门儿,怎么看都不是失魂的模样。 顾菀轻轻一叹,柔声道:“祖母,要不先找医女来,给三妹妹瞧一瞧吧,不然日后生了病,恐怕是不好的。” 老夫人满面苦恼,听了顾菀的话,却忽然神色一顿,心中有了主意:“这是应该的——你何时去见安乐伯夫人?” “莫约要等赏花宴结束呢。”顾菀道:“孙女估摸着安乐伯夫人是要骂瑛姐姐,才陪着去的——祖母若想去,等安乐伯夫人训完话,孙女再来告知您。” “好。”老夫人面容和缓地颔了颔首。 顾菀则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继续上前为老夫人按揉肩膀,直到张瑛身边的丫鬟到来。 顾菀随着丫鬟前去,果见张瑛在挨安乐伯夫人的教训。 “夫人好。”她赶忙上前行了礼:“夫人误会瑛姐姐了。” 说罢,她便将去见肃王归还折扇的事情说了一遭:“瑛姐姐是怕我被误会,才那样说的。” 安乐伯夫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肃王救了顾二小姐的事情,京城中人都是有所听闻的。事后,镇国公虽亲自道了谢,但态度疏离,可见是不想和肃王多沾上关系。这位顾二小姐又是绵良的模样,恐怕在府里也说不上什么话,不想多事,惹了久不见面的父亲不喜,这才托了她家瑛儿。 “你呀,也不早些说清楚。平日里惯会犟嘴,刚才就和闷葫芦似的。”安乐伯夫人用手指点了点张瑛的额头。 顾菀趁此上前,笑吟吟地夸了张瑛许多,看着张瑛的眼中都冒着崇仰的光,叫安乐伯夫人忍不住带着笑容谦逊一番。 室内气氛正融洽时,老夫人便到了。 安乐伯夫人亲自迎进来,又见了礼:“今日未能顾好几位表侄女儿,真是惭愧。” 她当时也真是被顾萱惹恼了,一甩手便不管了。 如今细细想来,是损了亲戚面子,当真有些后悔。 “是我那三孙女不好,今晨走的时候,竟忘喝了那定神汤,又一时落了水,才导致病发,并非是故意作出那般场面。”老夫人扶起安乐伯夫人,将话道来:“方才三孙女的病又闹起来,还请向府上借个腰牌,去宫里请太医来。” 安乐伯夫人闻言一惊:“三小姐竟患有恶疾?” 老夫人摇了摇头,满脸头疼:“倒也不是恶疾,只是偶尔会有多疑症,总怀疑旁人害了自己,还说得头头是道,旁人怎么说都不信的。” “若是旁人反驳,她就发作得更厉害,也就不记得往日里学习的礼数了。” 顾菀侧了首,无声无息掩住自己唇边的一缕笑。 不枉她先前句句不离“受惊失魂”,又主动提请要请医女,果然引着老夫人想到用顾萱“病”了,来保全镇国公府的面子。 既是发了“病”,那便不是镇国公府礼教不佳、家族内部不和的缘故了。 为您提供大神 令疏 的《妖痣》最快更新 22. 第二十二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3. 第二十三章 老夫人说这话时,言辞恳切,神情焦急。 再想想方才顾萱的言行,倒真是符合这多疑症的症状。 安乐伯夫人选择信了这说辞,随后颇为热心地让安妈妈拿来了自己府上的腰牌,让老夫人去请相熟的太医:“嗳呦,是我少见寡闻,没能听过这病症,否则当时也不由着三表侄女胡闹了。” 苏妈妈去请太医,老夫人的神色就温缓了不少:“这病症极少见,我当初知道的时候也唬了一跳,不必自责。” 说罢,老夫人又问顾菀:“莲丫头呢?方才我见不在萱丫头的身边,还以为和你一块儿来了。” 顾菀勾起的娇眼中流露出疑惑:“祖母,孙女方才去找您的时候,就没见着大姐姐。” 老夫人眼底闪过一丝不虞,但在安乐伯夫人面前,也未曾说些什么。 她稍稍坐了片刻,便说担心顾萱,要回厢房看着。 顾菀则贴心地代替了苏妈妈,扶着老夫人回到厢房,也周到地向安乐伯夫人和张瑛告了别。 临走时,张瑛偷偷地朝顾菀袖中塞了点东西。 安乐伯夫人含笑相送,心里头有了一番别的计较。 “我从前看顾莲,觉着是个好姑娘。”吩咐安妈妈好生送顾菀二人回厢房之后,安乐伯夫人若有所思对张瑛道:“但方才,见妹妹们闹起来,她并未强硬阻止,还说些模棱两可、叫人容易误会顾二小姐的话。如今,到了要照看祖母妹妹的时候,却又了无踪影,当真是……” 张瑛面上带了小得意,哼哼道:“我从前就和娘说过,那顾莲是个虚伪的人,娘你还骂我来着。” 安乐伯夫人无奈一笑:“是是,娘先前看走了眼,还是我家瑛儿聪明。” * 镇国公老夫人请了太医、为顾萱看“病”的事情,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迅速地就传到了女宾们的耳朵里。 在安乐伯夫人的推波助澜下,女宾们很快就知道了缘由:原是顾三小姐忘了喝药,导致犯了多疑症,才在先前落水后,有那样歇斯底里的举动。 得知是顾萱“生病”的缘故,女宾们嘴中,很快就停止了有关镇国公府家教的讨论,转而变成了对顾萱的关心——既然是病人,那犯了笑话就情有可原了。顾三小姐平日里人也不坏,就是轻狂了些。如今她们呀,只盼着顾三小姐赶紧治好这个病。否则在众人前落了一遭水,又患了病,将来怎么嫁人呢? 这几分浅薄的关心话语,落在老夫人耳朵里,总算是让她松了一口气:不论这话旁人心里信不信,又会怎样看待顾萱,横竖镇国公府的脸面保住就行。 “祖母今日费神了。”顾菀面带浅笑,语气崇拜,柔软的指尖按摩着老夫人一跳一跳的额角。 门外隐隐传来琥珀与苏妈妈打招呼的声音,顾菀便低声道:“如今赏花宴也要散席了,不若我带着三妹妹先回府歇息吧。” 若随着人.流散席,恐怕顾萱闹出第二场笑话;若等着最后回去,难免要多麻烦安乐伯府。不如趁着将要散席的时候离开,看见的人也少。 老夫人细想一番,觉得不错——从她抹着老脸问安乐伯夫人借腰牌的那一刻,她就不想再见到顾萱这个麻烦精了。让顾菀带回府后,她也不乐意再见,干脆扔给蓝氏。反正也是她养出来的,该怎样就怎样。 “莲丫头还不见踪影?”说起顾萱,老夫人不免想起顾莲,皱着眉头问道。 顾菀神色乖巧地摇头:“我方才出去给祖母拿糕点的时候,也没看见大姐姐。大姐姐兴许是有事情,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毕竟琥珀已经回来了,想来是看见了顾莲。 老夫人未曾应答,只想起半月前的惊马事件,顾莲也是这样,撇下妹妹们走了。 “罢了,你先带着顾萱回去罢——正好她如今喊累了,安静不少。”老夫人道:“等我再去和安乐伯夫人道声谢,再带着莲丫头和芊丫头回去。” 顾菀应下,转身出了门。 对上琥珀惊讶未平的眼眸,她只略略颔首,与苏妈妈打了个招呼,就带笑走到左厢房前。 “素月姐姐,三妹妹可将药喝下去了吗。”顾菀神情带着些许的关切。 素月点了点头:“奴婢亲自喂下去的,如今三小姐已经睡熟了。果然还是老夫人的主意好,一碗助眠汤就安顿了三小姐。” 她又见顾菀毫无怨怼之色,不由道:“二小姐真是善良的好性儿。” “到底是血脉相连的姐妹。”顾菀垂眸一笑:“而且三妹妹病了,我自然要多加照看。” 那一碗借着太医的名义、专治“多疑症”的汤药,并非老夫人吩咐的,而是她吩咐给素月的。 毕竟顾萱实在吵闹,让人头疼,顾芊在这儿看着,也是在不容易。 进了屋,顾菀就见顾芊神色安静地在欣赏桌上的瓷瓶,对榻上熟睡的顾萱半点也不在意。 看见顾菀,她面上流露一点笑意,轻声道:“姐姐来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祖母让我先带着她回去,等大姐姐回来,再带着你们一块儿回去。”顾菀将老夫人的安排道来:“祖母现在有些头疼,妹妹可以帮着祖母按一按额角,力气不要太大——祖母喜欢绕着圈儿揉。” 这便是告诉顾芊提高老夫人好感的方法了。 顾芊果然眼睛一亮,一边道谢,一边帮着顾菀将顾萱给送进了马车里。 她们在回去的路上碰见了顾萱的贴身婢女艾草。 一见好端端的顾菀,再见昏睡的顾萱,艾草的眼神中就闪过一抹躲闪和心虚。 “见过二小姐和三小姐。”她缩着行了礼,然后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顾菀脚步微顿,回首温婉一笑:“艾草?祖母正想问你,方才三妹妹落水时,你在哪儿?” 闻言,艾草就像软脚虾似地停了下来,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再三犹豫后,她还是返身回厢房,先向老夫人解释清楚。不然她此时随着回府,倒像是逃避,恐怕将来的惩罚更严重。 支走了艾草,回去的马车上只留下顾菀、琥珀和顾萱。 瞥了眼尚在睡中的顾萱,顾菀抬眼看向琥珀。 琥珀会意地开口,嗓音压得极低,附在顾菀耳边道:“小姐,奴婢寻到大小姐了——她方才,是和太子殿下在一块儿。” “原先奴婢是自己去寻的,但找遍了后园宴请女宾的地方,奴婢都没有找到。后来无法,奴婢就问了几个仆从,最后还是个清秀的小侍从告诉奴婢方向,奴婢才寻了过去。”琥珀想起那一幕,至今都觉着不可置信:“……然后奴婢就看见,大小姐随着太子殿下,上了后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孤男寡女,共入马车。 这几乎颠覆了琥珀对于顾莲的看法,也震惊于顾莲与太子的不顾廉耻,更有些后怕。 辛亏她当时死死捂住了嘴,没叫旁人发现,不然恐会被灭口。 顾菀眼中闪过几分了然的冷笑。 果然,顾莲和太子之间,有非同一般的情分。 而顾莲敢如此大胆,恐怕是镇国公和蓝氏知情且无比支持的缘故。 “辛苦你了。”顾菀冷笑完,对琥珀又恢复了以往的温和神情:“回去给你多发一个月月例,可好?” 琥珀笑着点头,随后道:“只是主子,奴婢很好奇,三小姐落水的事情……” “她落水是自己作孽。”顾菀勾起的眼角微挑,难得露出讥讽的表情。 她请张瑛帮的忙,便是选一个和她身形相仿的丫鬟,再穿上与她相似的衣服。 一旦顾萱不带贴身丫鬟、颇为鬼祟地离开宴会,就让那丫鬟在离着顾萱不远不近的地方转悠。若顾萱跟了上去,就往人少安静的地方带,看顾萱会不会有什么不怀好意的举动。 为了以假乱真,她还特意拆了后头的两支发簪,给丫鬟编了一模一样的发髻。 只从后头的背影看,顾菀也几乎以为那是她自己。 更遑论与顾菀不大熟悉的顾萱。 张瑛选中的那个丫鬟,还是从小陪她长大的那个丫鬟之一。 骑马射箭,也是从小陪着张瑛练的,敏捷度自然要比顾萱这种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小姐好。 所以当顾萱一声不吭地靠近、忽地出手准备推“顾菀”下水时,丫鬟早已借着下意识的敏捷避让开。顾萱便因为用力过大,未能及时刹住,“噗通”落入水中,随后在水中拼命挣扎起来。 这事态的发展出乎丫鬟的预料。 趁着顾萱落水的时候,丫鬟就迅速脱掉和顾菀相似的外衫,一边拔下发簪,一边呼救有人落水。 待有人来救顾萱时,那丫鬟就趁乱离开,躲回张瑛的院子里不再出来。 随后,就是那一场好戏。 顾菀缓缓说完,淡漠的目光落在顾萱秀气紧闭的双眼间。 袖中微微一动,露出张瑛塞给她的东西——是那两支发簪。 “所以从顾萱看来,的确是我害了她落水。”顾菀微微一笑:“这是在她无比自然地忽略掉想谋害我的心思之后,所产生的受害者视角。” “若非她起了坏心,否则怎会这样偷鸡不成蚀把米?” 而这坏心,可要追溯到那一匹莫名受惊的马儿了。 她本有千种法子,能让顾萱吃瘪而不闹成这样的笑话。 可谁叫她最记仇了呢。 为您提供大神 令疏 的《妖痣》最快更新 23. 第二十三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4. 第二十四章 回府之后,顾菀应付完蓝氏派来的郭妈妈,就自去沐浴梳洗。 出来正看到琥珀和琉璃一个比一个欢喜。 “奴婢拿食盒回来的时候,恰好看见三小姐被国公爷身边的小厮拖去正厅了!”琥珀面上是欢喜的笑意:“听旁的人议论,是要动家法呢。” 呸,想害她家小姐,就活该受家法。 “她还像在安乐伯府那样,四处喧嚷?”顾菀问了一句。 “没,夫人之前也派了人去看了三小姐。”琥珀道:“可要奴婢去正厅看一看,别让三小姐在国公爷面前颠倒黑白。” 顾菀挽了挽尚且湿软的发:“有祖母在呢,由着她去。” 说罢,她便打开了食盒,面上现出几分欢喜——都是她爱吃的。 想必是老夫人安慰她的委屈。 于是顾菀一边享用晚膳,一边听着从前头传来的消息。 一时间是顾萱被镇国公亲自执着板子,用了家法;一时间又是顾莲为顾萱求情,遭到镇国公的呵斥;不久又传来蓝氏遭到镇国公的问责,当场落泪晕倒;刚刚考完春闱的顾望闻此消息,急匆匆过去护住妹妹母亲,与镇国公分辨了几句,险些吵起来…… 最后是以老夫人作主,先将蓝氏和顾萱各自送回屋里修养,再将镇国公和顾望调和好为结束。 许是镇国公越想越觉着丢脸的缘故,顾菀在睡前还得到了一个新消息:罚顾萱去祠堂住着,白日跪着在祖先牌位前忏悔,下午和晚上则要抄写家规,抄满了一百遍才准出来。 “听说三小姐在去祠堂的的路上晕了一回,国公爷也没有心软呢。”琉璃窃笑着向顾菀小声汇报。 琥珀拉了拉琉璃,说话神色郑重:“小姐,今日晚些时候,珍珠瞧见有人登门,是国公爷亲自过去迎接的。可那人从马车上没下来,只和国公爷说了两句话便走了,国公爷当时的面色就不大好看。” “最重要的是,那马车回去的方向,是往东湖大街去的。” 东湖大街,是皇室宗亲们宅邸聚集的地方。 老亲王府,亦在其中。 顾菀闻言轻挑秀眉,懒懒打了个哈欠,尾音带笑:“知道了,熄灯罢。” * 康阳郡主是个极守信用的人。 顾菀翌日就收到了她的请帖,约在五月十五那日,入宫到她的流芳园小聚。 老夫人看见帖子,欣喜不已,赶忙让苏妈妈去准备入宫的服饰钗环,还请了从前宫里的嬷嬷来,防止顾菀初次入宫就错了规矩。 镇国公阴沉的脸也和缓了不少,头一回用正眼打量顾菀,觉着这个一直被自己放养的女儿,也算可用。 ……虽然最有用的那个去处没了,但若是搭上康阳郡主,也不愁联一个不错的姻亲。 若是能勾搭上靖北王府,给靖北王世子当个侧妃什么的,亦是甚好。 生气的还是只有蓝氏和顾莲。 尤其是蓝氏,不过半月之内,就被国公爷在下人们面前下了两次脸面,几乎恨得要呕出一口血来。 “怎么办,莲儿!”镇国公走后,蓝氏眼中闪过慌乱:“那位明确来了话说,说不要顾菀那丫头了!那你怎么办?若是你坐不上那位置,那……” 顾莲心头也颇为懊恼:早知顾萱那样蠢笨,也不挑拨她去叫顾菀丢脸了。事情没做成,还闹了好大一场,拖累了镇国公府的名声。虽后头老夫人挽了回来,却也惹得那位不喜,不想要镇国公府的姑娘了。 母亲也是,年纪越大,就越是看重自己的面子。不过是父亲训斥了几回,就兀自慌乱起来,不知计谋策划为何物。 心虽烦躁,顾莲仍握住蓝氏的手,安慰道:“母亲莫急,父亲方才虽生气,不也是说了,再去探一探那位吗。而且,女儿和他,如今正是情浓时——他昨儿还和女儿许诺,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说道末尾,顾莲的面上止不住地闪过羞涩与激动的神情。 “真是我的好女儿。”蓝氏一脸欣慰地嘱咐道:“不过只嘴上说是不行的,你瞧瞧能不能留些书面上的承诺。” 即便到时候实在坐不上正位,也能有把握做到仅次于正位的位置,再找准机会杀上去。 “女儿省得。”顾莲志在必得地说道:“回去女儿再去看看顾萱,她也还有些用处。” “母亲只管放心养病就是。” * 知晓顾莲每日都风雨不动地前去看望顾萱后,顾菀让琉璃派人去盯着,再叫琥珀好生看管住屋里,省得要里应外合,再来一场拙劣的谋害。 顾菀懒怠应付。 但这回有些出乎顾菀意料,两个人都安安分分地很,没往她屋里多放些东西,反而还倒腾了一点东西出去。 ——是顾菀临摹字帖的纸张。 “让她们拿吧,我倒要瞧瞧她们又打算做什么幺蛾子。”顾菀笑眯眯道:“将我先前留下的练字的那些纸全都烧了罢。” 横竖她会两三种不同的字迹,要用字迹陷害她,可是不能的。 莫约和张瑛出去骑了两次马,就到了五月十五。 为表郑重,老夫人特意拿出了自己珍藏的红宝石累丝头面。随后又觉得过于张扬,想换成一套素银的,却觉得过于素净,也不好。 还是顾菀自己作主,选了一套米珠头面。 幸而蓝氏称自己“风寒未愈”,镇国公又要上早朝,只有老夫人一人对顾菀殷切叮嘱。 “……你父亲自然对你含了大的指望,但你要记住,我是宁可你不出彩,也不要冒险的。” 顾菀心中一热,软声道了好。 琥珀随着顾菀上了马车,预备专门等着顾菀出来。 车夫一声鞭响,便平稳地驶向皇宫。 一下马车,顾菀就看见了梁女官,照旧是姿容严整,神情凶肃,远远看去就让人不敢造次。 “梁女官好。”顾菀含笑迎了上去,见了个礼。 “顾二小姐。”梁女官面色不动地回礼:“郡主让我来宫门口等您,领您去流芳园。” 顾菀微笑颔首,将康阳郡主送的帖子递了上去:“有劳梁女官了。” 有梁女官带路,顾菀被免去了搜查全身这一项,随着梁女官往一处僻静的道路走。 “这是郡主特意吩咐的,走人少的地方。”梁女官淡淡补充了一句。 顾菀会意接上:“等会儿见到郡主,必然当面谢恩。” 梁女官满意地点点头,继续不作声地带路。 一路上红墙绿瓦、桂殿兰宫,连大理石路边的绿草都透露出一丝不苟的规整意味。 顾菀目不斜视,屏息凝神,面上一派恬然镇定。 丝毫不像是头一回入宫的模样。 走得久了,她也耐得住性子,并未出声询问梁女官,只一格格数着大理石的纹路。 ……梁女官却忽然停了。 一句“奴婢见过亲王殿下”,落入顾菀的耳畔。 当朝唯一的亲王,便是老亲王。 以在夺嫡之争中,为陛下挡了致命一箭的功劳,一举从平宗时不得宠、只封了郡王的十五皇子,变成当朝的亲王。 手握丹书铁券,除了皇上无人敢动。 这声音如一道细绳,不轻不重地勒住了顾菀的喉咙。 ——眼看着镇国公想讨好老亲王的法子就要不行,偏她在这时候撞见了老亲王。 顾菀呼吸一窒,极快地低下面庞,将声音压粗:“臣女见过亲王殿下。” 为您提供大神 令疏 的《妖痣》最快更新 24. 第二十四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5. 第二十五章 却迟迟没有叫起的声音。 惟有一道目光兀然出现,像从小溪边突然游出的水蛇,带着让人不舒服的湿冷气息,落在顾菀的身上。 “请起吧。”有道沙哑苍老的声音响起:“梁女官,许久不见了——这是哪一家的小姐,瞧着眼生得很。” 这声音尾音虚浮,让人莫名就联想起漂在水面上的油花,油腻腻的。 顾菀未曾吭声,由梁女官开口回答:“回亲王,这位是镇国公府的二小姐,应康阳郡主的帖子进宫小聚。” 老亲王闻言,低低呵笑了一声:“顾二小姐……皇宫是个好地方,也当时常来玩玩。” “梁女官,你先退下罢,我同这位顾二小姐单独说会儿话。” 话音刚落,顾菀便觉浑身一悚。 她环顾一周,瞧见这处正是假山林立的地方,惟有左手边明明透着光。 可底下便是一汪清清荡荡的湖水,还有疏密不一的藤蔓遮挡住视线。 且这四周的人极少。 是个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又无处可逃的“好地方”。 “亲王殿下,郡主着急见顾二小姐……”梁女官顿了一瞬,几乎可以说是硬着头皮开口。 要是让老亲王和顾二小姐这样的美人呆在一块儿……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老亲王并不意外梁女官的反应。 他淡淡嗤笑一声,像在嘲讽不自量力的蝼蚁:“陛下亲口说过,天下宇内,除天子外,惟本王有声尔。” 这是丝毫不将旁人放在眼里的模样。 “你曾经也是御前伺候的人,自然知道本王什么性子。”老亲王压住了嗓音,听起来愈发显得黏黏糊糊,似要黏在人的耳朵边上:“退下。” 梁女官不由得噤声:她也曾是建章宫数一数二的女官,被指派来伺候康阳郡主,算得上是明升暗降。而老亲王的性子……只要他瞧上的美人,除非实在动不得或者陛下开口,没有得不到的。 就当,合该这位顾二小姐倒霉罢。 几乎不要一瞬,梁女官便做下了决定,行礼告退:“奴婢先去回过郡主。” 老亲王不甚在意地挥挥手。 这条假山小道中,便只余下了老亲王和顾菀二人。 顾菀呼吸微停,不动声色地退后三步,神色尚且还算镇定。 她听出了梁女官的一点言下之意:单凭梁女官本人,还不能将她安安稳稳地从老亲王眼前带走,至少要康阳郡主本人到场才行。 ……她要拖延到梁女官带着康阳郡主折返。 “臣女愚笨,不知亲王殿下要同臣女说些什么。”顾菀愈发低了头,将自己的面容低垂,只庆幸今日自己梳了刘海,还能起到一点点的遮挡作用。 老亲王并未立刻应声,只饶有兴致地望着顾菀。 女子深深垂着面容,让人不能轻易看清容貌。 可比米珠还要白润的肤容、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软似雏鸟的嗓音,轻而易举就看出这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尤其是蓬软的刘海乌发间,隐隐透出的两点殷红。 无声无息地勾人眼球。 老亲王自诩见惯了,也见腻了美人,可这样三番两次引起他兴致的,顾菀是第一个。 许是他府上的老管家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上回在赏花宴上看错了人,回来竟是告诉他顾二小姐容貌平平,不值得他纳入府中。 叫他晚了这么些天,才得见这动人的国色。 天生妩媚,娇弱柔怜。 此刻故作平静地开口询问,却能窥见那一点颤抖无措。 老亲王像看见了一只落窝的雏鸟,面上深深地露出怪异淫.恶的微笑。 ——不要逼迫地太死,要一点点地逗弄,才能得趣呢。 尤其是这种,要向他主动靠过来的雏鸟。 “顾二小姐,可有想和本王说的?”老亲王慢悠悠地拖长语调,眼神牢牢地盯在顾菀身上,眯着眼儿描摹着顾菀的面庞。 顾菀身上不可遏制地起了鸡皮疙瘩,恍若被黏糊糊的汤汁糊了一身。 但她心头悄然松了一口气:老亲王的态度并不急切,那她就有可能拖到康阳郡主到来。 “臣女自然有话想同亲王殿下说——只是这儿不是说话的好地儿。”顾菀轻声开口,闻得老亲王带着些许轻嗤的笑声,也并不停下:“若是亲王想与臣女细说,不妨找一处景色开阔的方亭,坐着说可好?” 这话并不高明,很容易叫人看出是在拖延。 可顾菀便是要老亲王看出。 既然态度不急,则必然想放长线,想慢慢玩。 那她不如顺着放软态度,引得这时间再拖延长些。 “……的确是可以细说细说。”老亲王似是想到了什么,猥劣的眼神中掺杂了些迫不及待,不由自主地上前两步,伸手想要将顾菀的面儿抬起。 这样羊脂玉似的美人,必然是手感上佳的。 顾菀心中警铃大作,未来得及退后,便觉耳畔拂过一道劲风。 随之而来的,是“铮”的一声脆响,和老亲王毫无形象的咒骂声。 她也顾不得许多,下意识抬眼望去。 就见老亲王狼狈地仰靠在假山石头上,右手虎口那缓缓渗出了几缕鲜血。 而老亲王耳边,正钉着一只利箭,尾羽震颤,发出金属特有的铮铮脆响。 坚细的箭身反射出利光,于日光下刺得老亲王睁不开眼。 有道清清朗朗、鲜活朝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了点畅快戏谑的笑意,似骤然吹起的清风。 “欸呀,皇叔公怎地在这儿?” 顾菀心中一颤,紧紧绞着帕子的双手缓缓松开。 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 是肃王的声音。 为您提供大神 令疏 的《妖痣》最快更新 25. 第二十五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修) 《妖痣》最章节 第26章 第六章(修) 滴滴! 刚吃完饭话声响,杰诺斯顺手拿,“喂!杰诺斯,J市?远啊!附近没S级英雄吗?” 挂断,杰诺斯看向浏览无证骑士,“骑士,巡逻遇叫深海族?” “嗯?清楚,刚刚才被弗莱士刀砍几截章鱼。” 无证骑士转道。 弗莱士,忍术什么错? “,将台转J市,,刚刚总联系。” 杰诺斯指指无证骑士手遥控器。 “怎么通知?” 无证骑士转道,怎么S集英雄啊! “怕影响修炼。”杰诺斯盯随意道。 视画片废墟通报情况,“J市怪兽,称深海族,” 画怪兽围影。 “嗯?A级英雄毒刺!独被怪包围,看情况很急啊!先赶。” 杰诺斯拉门。 “看看?称族群怪兽少。” 弗莱士跟无证骑士眼,。 “找吧!” 无证骑士无奈放弃车。 “没问题,联系,比杰诺斯慢飞,比。” 弗莱士拿手输入号码,跟吩咐,放道:“。” 老S级英雄,比琦玉吃。 J市避难。 听英雄协广播,**避难众。 城镇身影,身排长长背鳍,裂狰狞嘴狂笑道,“感觉命气息,哈哈...” 头带皇冠深海王,只见蹲,巨砸落避难楼顶,厚泥墙被洞。 狰狞怪头探入破洞,朝群张狂道:“类初次见,但永别!啊哈哈. ...” “!” 右手喊,“投降,什么希望攻击,求!” 鼓勇气番话,黄额头流汗液,C级英雄,打避难,真倒霉,怎么英雄救援,拖延。 黄知道,S级英雄倒深海王手。 “投降?哼哼...,做什么死路条,杀戒,话,希望更痛苦哀叫,更爽,啊哈哈...” 深海王残酷冷笑。 “哈!!” 深海威慑,跳英雄,A级第37位蛇拳斯松松领带站。 “A集英雄吊车尾,但必须参战。” 斯克摆蛇拳姿势挡深海王。 “英雄!” “英雄吗?” “救!” 恐怖惊恐至极普通市,见英雄,像骨,希望。顿将期盼眼光英雄身,至避难英雄想。 急速杰诺斯启观测,“附近,嗯!灾难避难。” 杰诺斯震惊,脚股燃气朝强位置赶。 “!赶。” 杰诺斯直接避难墙壁,落群跟怪,看看几昏迷英雄,朝眼道:“深海王?” “又怎救兵,哈哈...,看看英雄。” 深海王丝毫没将英雄放,指指几英雄,傲道。 “铲除!” 话音未落,杰诺斯极速启,浑身光芒深海王腰。 嘭! 杰诺斯击手臂,炙热火焰流海止击深海王身,连墙壁,火柱余波冲击摧毁整条街道,只留漆黑焦痕。 “刚才 ?” 见解决,杰诺斯身看向众市。 “厉害!” “帅!” 震惊众,听见杰诺斯问话才始欢呼,庆祝劫,深海王庞身影杰诺斯身手紧紧抓住右臂,再杰诺斯头。 嘭! 杰诺斯将墙壁撞蜘蛛网痕迹,身只手臂,头被打道道裂缝挂。 “呃...!” 刚刚欢呼众,犹被掐住脖,顿鸦雀无声,危再次降临。 “惹怒,英雄!碎片。” 深海王将杰诺斯断手随手扔掉,张被打狰狞道。 “又没长记啊!” 杰诺斯懊悔感受受创情况,肩膀断裂闪弧,挣扎,朝道。 “,趁候,快跑!” 完杰诺斯撑残躯,飞速朝深海王突深海王脸击摆手。 快速复原,贴身始疯狂轰。 “!” 杰诺斯硬承受住深海王击,找准勾拳将深海王朝避难楼顶击飞,接手臂喷火焰将深海王包裹团火球。 “雷光眼!” 击占据优势,杰诺斯趁势击,恐怖白光,瞬将深海王致盲,紧接拳脚并击打深海王身。 “击!” 杰诺斯**最,手肘尾炎,给拳头施极快连续击打深海王身。 “喜欢连打!” 深海王真强悍,先遭受S级英雄感囚犯拳连续打击,次又遭受杰诺斯连续打击,被再被打,居情吐槽。 深海王硬抗杰诺斯攻击么久,已恢复复原杰诺斯攻击深海王恢复速尴尬,深海王手牢牢抓住杰诺斯单臂。 嘭! 深海王扭断杰诺斯仅存手臂腿再次杰诺斯身,杰诺斯身躯朝激射。 咻! 影闪,接被击飞杰诺斯,极快弗莱士。 “杰诺斯吧!” 已模式被怪异树皮覆盖无证骑士门口处走 为您提供大神 令疏 的《妖痣》最快更新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修)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二合一) 《妖痣》最章节 第27章 第七章() 战叶玄,解蒙眼布? 场弟掌门身感受气息波,瞬席卷整五老潭。 “炼神境!” 通玄境跟长老次非常,叶玄刚刚释放气息波炼神境! “原叶玄隐藏修突破炼神境!” “许太该怎么?” 周云台次哗片。 但让没想,叶玄给“惊吓”,仅仅只始。 “铮!——” 随叶玄股炼神境气息波扩散道刺耳剑鸣声忽穿空。 紧跟道剑气光柱,叶玄身冲霄,直接破五老潭云层。 “轰!” 剑气冲霄,叶玄周身猛道剑影。 剑影最终汇聚潮,浩浩荡荡许太。 “砰!” 随声巨震,剑影组巨浪,无比凶狠朝许太拍落,最终将吞没。 “无?!” 看幕,看被龙甲兵护团刺眼剑光叶玄,许太次露色。 “无,舍弃肉身,剑元剑修功吗?” 陈皓闻言。 “,肯,才知道何修。” 阿蒙忽脸激神念,处搜寻。 “师父,谁?” 陈皓解。 搜寻无果,阿蒙目光藏剑坪。 随边注视刀气苦苦支撑许太边喃喃道:“苏蝉,叶玄背苏蝉,只苏蝉才知道何修。” 听话,陈皓先脸震惊,继又像想明白什么似脸恍道: “,许太练剑居士极师叔,师叔弟ǹ苏蝉弟比试吗?” “师叔此意知,但今苏蝉叶玄手斩杀许太 激怒师叔,逼师叔手。” 阿蒙头。 “苏蝉,直想师叔手?” 望叶玄跟许太,陈皓很困惑问道。 “想让师叔死,只师叔活,九幽敢明目张胆入侵九府。” 阿蒙双手环胸色严肃道。 “师叔,便震慑住,整九幽?” 陈皓脸骇。 “准确师叔九幽八次,苏蝉九幽幽玄魔窟被封印第九代魔修。传言,九叔九条命,灭九幽八条,条命。” 阿蒙神色满敬意道。 陈皓则满脸骇。 “轰!……” 龙甲兵巨身躯忽缓缓升,身团刺眼剑芒叶玄则藏身龙甲兵胸口处,太阳。 接被叶玄控龙甲兵缓缓抬手,提火龙剑朝许太指。 “铮!……” 随道道剑鸣音响,原散乱无序剑影,忽龙甲兵手指向汇聚柄巨长剑,剑尖直指许太。 “轰!” 仅仅只么轻轻指,藏剑坪便再次颤,五老潭层层浪。 被指,更被山岳压顶错觉,呼吸变急促,连真元运转太流畅。 尚且此,更何况被剑影指许太? “砰!” 几乎剑影指瞬,护许太周身道风墙随碎裂,附层丹霞玄冰甲道道裂缝。 除此几道刀气,护头顶,苦苦支撑剑气汇聚剑。 “支撑,已容易。” 剑圣阿蒙皱眉,随看向陈皓道: “做准备手。” 陈皓吃惊道: “师父您手?” 阿蒙头道: “早救,尽师叔。” 陈皓闻言头。 陈皓边暗暗运转真元,边眼睛看向许太蒙眼布结。 “许太候解蒙眼布?” 感觉非常奇怪。 千佛次见许太块蒙眼布,想,只许太只眼睛受伤许太将解蒙眼布,并且睁眼睛瞬,陈皓脸色唰困惑变惊恐。 剑圣阿蒙,瞳孔骤直释放探查神魂,感受股非常纯粹湮灭意,仿佛神俱灭般。 看向许太蒙眼布结。 “许太候解蒙眼布?” 感觉非常奇怪。 千佛次见许太块蒙眼布,想,只许太只眼睛受伤许太将解蒙眼布,并且睁眼睛瞬,陈皓脸色唰困惑变惊恐。 剑圣阿蒙,瞳孔骤直释放探查神魂,感受股非常纯粹湮灭意,仿佛神俱灭般。 看向许太蒙眼布结。 “许太候解蒙眼布?” 感觉非常奇怪。 千佛次见许太块蒙眼布,想,只许太只眼睛受伤许太将解蒙眼布,并且睁眼睛瞬,陈皓脸色唰困惑变惊恐。 剑圣阿蒙,瞳孔骤直释放探查神魂,感受股非常纯粹湮灭意,仿佛神俱灭般。 为您提供大神 令疏 的《妖痣》最快更新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二合一)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妖痣》最章节 第28章 第八章 “,雪梨。” 女孩站,走讲台。 “武魂……” “……” 严丽直念知道身份,最才念名字。 “,林凡。” “哈哈哈,叫林凡,怎么叫林凡呢!” “名字太搞笑,区区已,名字凡,真凡,。” 班阵哄堂笑,声笑嘲讽。 林沉,目光骤凌厉,仿佛只择凶兽,死死叫唤。 “额……” 叫唤被林凡盯,突胸口闷,张嘴,。 讲台,严丽眉头皱,见林声呵斥道:“林凡,干什么呢?。” “呵。” 林凡淡笑,收回目光,步朝讲台。 “呼,吓死。” “眼神怕。” 低声道,别连她被林凌厉眼神吓跳。 她奇怪,明明议论林候,并没什么,,变怕。 “嘿,武魂什么?” “镰刀锄头农具吧。” “觉醒武魂。” “嘁,镰刀锄头觉醒魂搞笑吧。” 议论声,班几双眼睛凡身想看看林武魂什么,嘲弄,,林武魂无非常见品类似镰刀锄头,先。 毕竟林,身份只,哪怕觉醒,但先依旧。 林凡走讲台,缓缓扫视圈,眼丝冷意。 “严老师,建议晶球测试魂吧。”林凡淡淡道。 测试魂话,难免晶球撑爆。 严丽推推眼睛,盯凡看儿,道:“别废话,快测试。” “呵,既。”林凡抓晶球,宣泄口,疯狂涌入晶球。 嗡! 晶球阵剧烈颤抖,猛阵璀璨光芒。 咔嚓咔嚓! 丝丝裂纹晶球,紧接扩散,瞬,整晶球布满裂缝,石头狠狠砸碎。 林阵银光闪烁,道道银色周身游走,身无风,黑色刻根根倒竖,眼神凌厉。 道银色,落右手手掌,丝丝缕缕光弥散刻,员,甚至包括严丽位班任,眼睛。 “嘶!” “嘶!” 班阵倒吸凉气声音。 圈夹杂银色神秘纹路黄色魂环凡脚徐徐升,无环绕凡,将衬托雷神降世般。 “林凡,武魂闪级战魂师!” 声低喝,宛雷霆头轰炸响。 痴愣愣凡,看圈黄色魂环! 伴随话语落,蓝色晶球轰炸碎,变碎片飞射。 叮叮叮! 几枚碎片巧,刚叫唤几名男,深入。 咕咚! 几名男员深深口唾沫,看向林目光嘲讽,充满畏惧色彩。 刻泛深深悔意,什么?刚刚竟嘲讽名真魂师! 祈祷林麻烦。 名女员,严丽让林凡做身旁位置,她仅拒绝,甚至嘲讽番。 麻烦吧! ,女孩脑瓜嗡嗡响,脸色片惨白。 “!” ,严丽终,看凡双眼放光。 她没环魂师,惊喜啊! 原武魂常见品,结果居乎她预料。 ,严丽突意识问题,林话,才六岁,六岁魂环,难道? “满魂?!” 严丽失声,眼充满震惊色。 “什么,满魂!” 严丽句话彻底让目光变看怪般看凡。 ,林凡只先满魂,才六岁获取魂环,名真魂师。 暗暗道。 ,身严丽想。林魂环级别魂环,魂环魂环。 严丽意识,眼身份似乎像她想象么简单,,恐怕! 严丽…… “老师,吗?”林凡嘴角微微翘,众震慑结果。 “诶……,林吧。”严丽听声音,顿,连忙道,声音温柔少,耐烦,林凡收武魂魂环,敬畏目光,回位置。 看气氛,林凡满意老师,并,但林气,几名男员嘲笑名字,触怒凡。 林名字,老村长给名字,老师明嘲讽屑,让林凡明白,想麻烦找门,麻烦率先,展示肌肉,麻烦才忌惮。 候,林孤儿候遭欺负。 ,严丽终,看凡双眼放光。 她没环魂师,惊喜啊! 原武魂常见品,结果居乎她预料。 ,严丽突意识问题,林话,才六岁,六岁魂环,难道? “满魂?!” 严丽失声,眼充满震惊色。 “什么,满魂!” 严丽句话彻底让目光变看怪般看凡。 ,林凡只先满魂,才六岁获取魂环,名真魂师。 暗暗道。 ,身严丽想。林魂环级别魂环,魂环魂环。 严丽意识,眼身份似乎像她想象么简单,,恐怕! 严丽…… “老师,吗?”林凡嘴角微微翘,众震慑结果。 “诶……,林吧。”严丽听声音,顿,连忙道,声音温柔少,耐烦,林凡收武魂魂环,敬畏目光,回位置。 看气氛,林凡满意老师,并,但林气,几名男员嘲笑名字,触怒凡。 林名字,老村长给名字,老师明嘲讽屑,让林凡明白,想麻烦找门,麻烦率先,展示肌肉,麻烦才忌惮。 候,林孤儿候遭欺负。 为您提供大神 令疏 的《妖痣》最快更新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妖痣》最章节 第29章 第九章 **又响,看陈铁冲a级士兵极快,立即端枪向陈铁扫『射』。 ,**东西,陈铁却威慑横飞,陈铁仿若闲庭信步般,轻易躲闪弹。 “噗……”脚步闪,已走近名士兵,拳头轰名士兵想躲闪,但躲闪念头刚,拳头胸口。 喷血倒飞,砰护拦,嘴角溢血,已毫无气息。 “武皇算弱,但,已算什么。”陈铁语。 超级士兵,ǹ普通区别,差距太,超级士兵ǹ普通蝼蚁,顶超级士兵强壮蝼蚁罢。 **密集,枪朝陈铁扫『射』,,随陈铁闪烁,士兵,倒,气绝身亡。 “竟恐怖斯,道森手,恐怕未必接招,见鬼,怎么么强?”蒂格休,额头,更冷汗。 看陈铁杀a级士兵杀鸡般,明白,回踢铁板,座铁山,凭,根陈铁。 “怎么办,手?”道森冷汗,问道。 蒂格轻轻摇摇头,牙哼声,道:“手,趁,赶紧逃,必须回将情况告诉长官。” 必完,蒂格已闪,冲向楼梯口,道森懵。 “,让滚蛋滚,想走,迟。”看想逃,陈铁呵呵笑声,终认真,速飚升,身,已只剩余名a级士兵,瞬齐齐倒被陈铁拳轰脑门,尽身死。 刻,陈铁身影,已蒂格。 “想跑路,吗?”陈铁扯扯嘴角,笑道。 蒂格道森互看眼,再看看倾刻名a级士兵,脸『色』死灰『色』。 “知道华夏很强武者,甚至,华夏武者厮杀,但没见么强什么武者?”蒂格举刀指向陈铁, 牙问道。 陈铁眯眼,乐,笑道:“伱知道武者啊,么,告诉无妨,武神,武神懂么?” 懂么?s级强者,蒂格怎么懂,甚至知道,跟华夏武者武尊差,居武神? 连手脚趾头想,明白,武神,丝毫胜算,死。 “武神,哈哈,呢,华夏怎么让刘颖,原,竟强者保护她。”蒂格恨恨道。 坑,武神保护,想抓走刘颖,很难很难,送死,蒂格随即道:“武神,但别忘,但最终,保护刘颖,她必将落。” “嘿,奇,信,队?影响太做吗?”陈铁笑道。 便队,怕,,带安离。 毕竟,老妖怪,底牌杠杠,况且,话,凭己,足够。 “队,但知道,余次,便拥武尊级别,拥百次强超级强者,手,便保护刘颖。”蒂格冷笑道。 话蒂格没,霉超级士兵,丝诡异至极,总陈铁刘颖,。 陈铁眨眨眼,百次强强者厉害,概念,但听口气,似乎很厉害啊。 “但又怎么百次强强者再牛『逼』,。”陈铁道。 完,陈铁已没兴趣再拖,笑,身闪,已捏住蒂格道森喉咙,将s级强者,武尊,却。 “连话,百次强超级强者,杀虾米,很无聊。”陈铁笑道,,直捏断蒂格道森喉咙。 丝毫留情, 找麻烦,只病才留情。 杀戮果断毕竟,答保护刘颖,很慎丝毫压。 但凡敢找麻烦杀,没讲。 “啊?,倒什么百次强感兴趣,修炼便,奇哉。”古神声音,陈铁。 陈铁愣,失笑道:“土鳖,懂啊,超级士兵修炼式,手段……,算,跟明白,真文盲。” 骂完,陈铁只觉神清气爽,土鳖,骂别声土鳖,感觉,简直太爽。 “滚蛋,回继续修炼,连幅脉图修炼欲仙欲死,意思骂……”古神骂声,暴跳雷。 陈铁嘿嘿笑,道:“修炼啊,想找麻烦呢。” ,陈铁看向护栏处肉植株植陈铁叫名字,冬名字,陈铁直感觉被窥视感觉,株植太怪异。 古神沉默儿,觉察株植,忍道:“陈铁,啊,怎么感觉株植?” 陈铁笑笑,道:“感觉株植直盯呢,嘿,想看看,什么玩意。” 完,陈铁身斩刀刀,向株植。 “咻……”异变陡株植,突膨胀,余条长达藤蔓触须般冲,抽向陈铁。 “啥玩意?妖怪?”陈铁惊株植,竟此诡异,令世界观坍塌。 余条藤蔓,惧,手刀迸刀芒,瞬刀,余条诡异藤蔓,被绞碎。 ,却道身影,身笼罩黑袍身影。 “谁?刚刚株植?”陈铁盯住道身,冷道。 黑袍怪阴森几声,道:“嘿嘿……,,族长吩咐命,乖乖 交给?” 陈铁眼神收缩,尼玛哦。 为您提供大神 令疏 的《妖痣》最快更新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30章 第三十章 《妖痣》最章节 第30章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