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那个女鬼》 第1章 报应 三婶的死法特别离奇,淹死她的地方,水深刚好没过膝盖。 尸体大头朝下,脑袋被深深扎进淤泥,像极了一朵倒栽的荷花。 全村人都跑去看热闹,只有奶奶神色慌张地找到我爹, “赶紧去后山看看,是不是那个贱人回来了?” 她口中的“贱人”,是我那苦命的娘。 十三年前,奶奶从一个人贩子手上买到了她。 刚被卖到我家的时候,我娘只穿了一件脏兮兮的秋衣,蓬头垢面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乞丐,精神也不太正常,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 奶奶用绳子绑住她手脚,让我爹强行圆了房。 听说我娘当时挣扎得很厉害,整个村子都能听到她的惨叫。 那之后不久,我娘怀孕了。 为了防止她逃跑,奶奶找来绳子,拴住我娘的腿,好像牲口一样关进柴房。 每次逃跑,都会迎来一顿毒打。 直到第二年我出生后,我娘的日子才好过了一点。 奶奶看着白白胖胖的大孙子,乐得合不拢嘴,破天荒丢给我娘一只鸡腿,夸她是周家的功臣。 自打有了我,我娘也认命了,心甘情愿地留在周家,只是神志依旧恍恍惚惚的,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随着我慢慢长大,我爹为了赚钱补贴家用,去了矿上打工。 那之后,三叔总是借着各种名义来我家。 那天我睡到半夜,听到柴房传来我娘撕心裂肺的哭喊,我想跑去看情况,却被奶奶一把捂住眼睛,硬拽了回去。 事后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奶奶的安排。 三叔结婚两年,婶婶肚子里却一直没什么动静,奶奶知道我娘能生,就趁老爸去矿上的时候,偷偷叫来三叔“借种”。 在她眼里,疯媳妇只是生育的机器,满足了大儿子,也不能亏了小儿子。 可纸里包不住火,三叔“借种”的事还是传了出去。 隔天三婶带了一帮娘家亲戚,跑到我家兴师问罪。 她们揪着我娘的头发,撕烂她衣服,绑到村口游街示众,骂我娘是个勾引人的女表子,扬言要拿她浸猪笼。 奶奶就会欺负我娘,却不敢得罪三婶。 三婶的娘家人在镇上当官,她吓得一个屁都没敢放。 当天我爹也赶了回来,不仅没找三叔算账,反倒把我娘吊在房梁上打了一宿,骂她不守妇道,还学会了勾引人,挑拨他们兄弟的关系。 我娘被生生打了一个小时,直到哭不出声。 那时我年纪还小,只能躲在被窝里哭,不明白我娘到底犯了什么错,要受到这样的对待。 第二天天还没亮,奶奶就骂骂咧咧跑去柴房,催我娘起来给全家人做饭。 推开门,只看见一双笔直垂下的腿。 她找来一根绳子,半夜把自己吊死在横梁下。 上吊前,我娘用瓦片割破了手腕,鲜血染红了整个外衣。 两个眼珠被血丝染红,直勾勾地盯着周家大门,整个凸了出来。 “妈呀!” 奶奶一头栽在地上,老爸和三叔也闻讯赶来,看见我娘挂在梁上的尸体,同样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们找来一卷破草席,裹着尸体,趁天还没亮,抛进了后山的一片荒地。 做贼心虚的三叔对奶奶问道,“妈,秀红嫂子是穿血衣上吊死的,不会有事吧?” 乡下人迷信,传言穿着血衣上吊的人,死后会化作厉鬼复仇。 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三叔已经腿软站不稳,我爸也不知道该怎么是好,只能一个劲抽闷烟。 “瞧你那点出息!人都死了还怕什么?” 奶奶满脸铁青,呵斥三叔不要乱讲话。 我娘的死并没有引起任何波澜,在这个消息闭塞的大山沟,不会有谁在意一个疯女人的去向。 奶奶以为只要不对外声张就没事,可抛尸的第三天,家里就迎来了怪事。 先是家里养的那条大黄狗,对着空气嚎叫了一整夜,隔天奶奶起床,发现它已经咽气了,不知道被什么掐断了脖子。 养在圈里的鸡鸭全死了,找不到任何伤口,像是被活生生吓死的。 门口更是出现了两个血漉漉的脚印,八字朝里,正对着我家的大门。 就连我娘用过的吊死绳,也重新被悬挂在房梁上。 奶奶吓得屁滚尿流,爬出门请来了太公。 太公是隔壁村的风水师,十里八村的人都很敬重他。 到了我家,太公只朝地上的血印看了一眼,当场就吓得把身子晃了晃,不停摆手,嚷嚷着这事他管不了。 奶奶带上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又是磕头又是下跪, “太公,看在亲戚的面上,你可不能不管啊,这贱人摆明了冲着我们全家来的。” 三叔更是抱着太公的大腿,哭喊着不让他走。 “造孽啊,瞧瞧你们家干的缺德事!” 太公抹不开亲戚的脸面,只能给我家出了个主意, “秀红生前遭了太多罪,死后连个名分都没有,尸体更是被随意丢弃,这是你家第一个亏欠她的地方。” “既然给老大生了儿子,就不该让老三也……唉,这是第二个对不起她的地方。” “还有,她在你家没享受过一天好日子,必须把尸体抬回来,给她风光大葬,让所有对不起秀红的人都跪在坟前磕头,到时候我再亲自做一场法事,看能不能化解她的怨气。” 全家吓得瑟瑟发抖,只好遵照太公的指示去做。 我娘的尸体被抬回家,换上寿衣,重新入殓。 她的十指弯曲成鸡爪,眼珠依旧暴凸着,两行血泪已经凝固在了脸上。 太公想了很多办法都不能让我娘闭眼,只好找了块红布,盖上我娘的眼睛。 搭好灵堂,太公点燃一盏桐油灯,搁在棺材正下面,点燃三柱黄香,毕恭毕敬插在我娘的香炉里,让奶奶带全家人给我娘磕头上香。 可轮到奶奶敬香的时候发生了怪事,无论她怎么点,黄香就是点不燃,就算强行点着了,刚插进香炉不久,也会马上熄灭掉。 我爹和三叔蹲在旁边烧纸钱,刚把纸钱塞进火盆,灵堂就刮来一阵风,把纸钱掀得满地乱飞,落地的纸钱一张接着一张,全部熄灭了。 “太公,这、这……” 一家人都吓得抖如筛糠,太公手拿做法事的桃木剑,脸色难看地环顾四周一圈, “春娇怎么没来灵堂磕头?” 春娇是我三婶,就是那个拔掉我娘衣服、押着她去村口游街的女人。 自从三叔干过那件禽兽不如的事后,三婶就气得回了娘家,再也没回来过。 三叔请不动这头母夜叉,磕磕巴巴道,“少一个,应该没关系吧?” 太公脸色阴沉,没说话,转身抓了只大公鸡,用菜刀放血,把鸡血全都洒进墨斗,抽出被鸡血染黑的墨斗线,沿着我娘的棺材板弹起了血线。 纵横的血线好像密密麻麻的大网,布满了整个棺材,红得触目惊心。 他找来五根用生锈的棺材钉,分别对应我娘的头和四肢,生生楔进棺材板,让奶奶他们继续磕头点香。 说也奇怪,自从楔入了棺材钉,黄香和纸钱瞬间就点着了。 奶奶满心欢喜,嚷嚷着没事了,我却注意到太公的脸色变得阴郁,脸上的皱纹犹如沟壑一样,比染了墨汁还要黑, “希望镇得住吧……” 按照老家的规矩,人死后要停馆三日,才能落土为安。 可奶奶迫不及待要送走这个“瘟神”,第二天就找上太公,让他早点入土迁葬。 太公收了红包,一言不发地找来村里的年轻人抬棺。 怪事发生了。 我娘死的时候病如枯柴,临时打造的薄皮棺材也不重,可八个壮年小伙愣是抬不起来。 绳头绷得笔直,抬棺的人拼命喊着号子,棺材好像被泥土吸住了一样,八个壮汉青筋都鼓出来了,愣是起不了棺。 太公脸色更差了,喃喃自语道,“周家儿媳妇怕是有遗愿未了,还不想走啊。” 奶奶已经急得跳脚了,哭喊着说这个贱人到底想干什么,自己头也磕了,灵堂也办了,凭什么还要赖在周家? 太公把脸一沉,呵斥她闭嘴,随后笑吟吟地走到我面前, “周玄,替你娘压一会儿棺吧。” 压棺,就是找个童子坐在棺材上。 村里人不能理解,棺材已经这么沉了,再多个人不是更抬不起来? 可太公什么也没说,摇摇头,硬把我抱上了棺木。 果然,我娘的棺材一下就变轻了。 村里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纷纷夸赞太公可真神。 太公还是一言不发,站在送葬的队伍后面,动也不动地看向压在我娘棺木上的我,把眉头皱成个川字。 他们把我娘的棺木葬在一口井下,想借着这口古井,镇住我娘的怨气。 还在井口竖碑,压了一块青龙石,盖了一层很厚的生石灰。 在我娘坟头十米内,连草都不能长。 那之后周家果然平静了不少。 三叔和三婶也和好如初,一家子和和气气,绝口不提那段缺德往事。 只有太公,每次路过我家门口,总会下意识地唉声叹气。 报应到底还是来了。 我娘入葬的第三年,后山下了场暴雨,坟头被雨水浸泡,裂开一道巴掌宽的口子。 奶奶不放心,让我爹和三叔去坟头看一看。 我爹正忙着给村口陈寡妇担水劈柴,头也不回道,“有什么可看的,过去三年,那贱人骨头也该烂光了。” 奶奶也就没当回事。 一周后,三婶走亲戚一夜未归,隔天有人在村口看见了她的尸体。 好像一截倒插入水的木桩,嘴巴和鼻子被灌满了淤泥。 记得她当年“抓奸”的时候,曾扬言要拿我娘浸猪笼。 想不到第一个被浸猪笼的反倒是三婶。 这是报应。 第2章 不会罢手 我对三婶没有感情,她生前总是仗着娘家人的权势,在周家作威作福。 那时候的我虽然年纪还小,却忘不掉三婶薅着我娘头发,骂她是贱人的画面。 只是奶奶他们,是真的被吓坏了。 看着三婶那副浑身裹满淤泥,死状凄惨的样子,奶奶脸色惨白,蹦起来对我爹说, “肯定是那个贱人,她、她是不是回来了?” 我爹没说话,同样被吓惨了,像只鹌鹑一样发抖。 “不行,得找太公过来看一看。” 最终还是奶奶拿了主意,去厨房捡了一筐土鸡蛋,硬塞给我说, “周玄,你婶儿死了,我和你爹要张罗家里的事,你去东村找太公,叫他来我家帮忙,这次一定要好好治一治这个贱人!” 我很不情愿,奶奶一口一个“贱人”,却忘了这个贱人是我娘。 可奶奶的性格很强势,家里什么都事都归她做主,那年我才12岁,没办法说不,还是拎着鸡蛋去了东村。 刚到村口我就看见了太公。 三婶暴毙的事传得很快,十里八村早就传开了,太公一早就接到消息。 他用力拉着我的手,满脸严肃说,“你三婶怎么没的?” 我被他的眼神吓住了,后退两步说,“是淹死的。” “走,带我去看尸体!” 太公硬拽着我的胳膊,一通小跑去了我家。 望着摆在地上的尸体,他狠狠抖了一下胡须,满脸惨白道,“报应,果真是报应……” 奶奶哭天抢地,跑到太公面前,追问这到底是咋回事, “不是你说的,只要风光下葬就没事了吗?” “唉!” 太公跺脚叹气,看了我一眼,有些犹豫道, “周玄他娘是穿着血衣上吊的,吊死鬼怨气最重,老周家对不起她,当时我让你们全家人在灵堂上磕头,可你家三媳妇却……唉,我没想到她怨气这么深,都三年了还不肯离开。” 奶奶吓得脸都变黄了,哭喊着问怎么办? 太公恶狠狠地抽了口旱烟,“怎么办?都是你家造的孽,现在才知道后悔,早干嘛去了!” 奶奶唯唯诺诺,被训得不敢搭腔。 太公辈分很高,连村长见了也要叫声“太爷”,奶奶还指望太公救命,又是磕头又是作揖,求他再给出个主意。 太公脸都黑成了煤炭色,说事到如今没别的好办法,先给三婶入殓,把灵堂搭起来, “你去镇上的棺材铺子,找一个叫姓王的棺材匠,让他准备两口棺材,一口普通的寿棺,另一口棺材必须用梧桐树芯来打,要尽快!” 奶奶不太理解,说死的只有三婶一个人,为什么要打两口棺材,还必须用梧桐树芯打造第二口棺材? “不想家里出事,你就照我的话去做!” 太公挤出凶巴巴的眼神,吓得奶奶不敢还嘴,赶紧叫上我爹,一起去了镇上的棺材铺。 在太公的张罗下,家里灵堂很快就搭建起来,太公叫上我,说要先给三婶上柱香。 我没动,用带着怨恨的眼神看向三婶的尸体,忘不了她当年是怎么欺负的我娘。 太公叹气道,“人都死了,还计较什么?” 我被太公逼着上了香,事后他找来一块白布,正要盖住三婶的脸,却猛然发现什么,惊呼一声丢开白布,伸手去摸三婶的头皮。 摸索几下后,太公脸色越来越难看,把手伸进三婶乱糟糟的头发后面,生生拔出一枚三寸长的绣铁钉! 铁钉只有三寸长,表面锈迹斑斑,在三婶头皮里扎得很深,被抽出来的时候,居然带出一股墨迹一样的黑血。 “这是什么?” 我目睹完全程,脸刷一下白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根钉子。 太公说话声音明显带着颤抖,说这是当年给我娘入殓时,他亲手楔在棺盖上的棺材钉! “你娘戾气太重了,接下来肯定会找其他人报复。” 本来我还不怎么害怕,听太公这么说,才变得紧张起来,“那下一个会是谁?” “不知道!” 太公无奈摇头,深深看了我一眼,一字一顿道,“周家造的孽,必须拿命去还,别人倒还罢了,只是你小小年纪……唉!” 太公的话让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难道我娘会害我? 太公表情难看地扫了我一眼,“你也是周家的人,而且是你娘被人强迫所生的,你活着,她的冤孽就永远洗不清。” 我瞬间感觉脑门“嗡”了一下。 “唉,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次见到怨气这么重的鬼。” 太公咬牙站起来,拍拍我的脑袋瓜,“你家麻烦太大了,我一个人未必搞得定,得去找个帮手,你先待在家,千万别乱跑。” 临走前他给了我一枚铜钱,让我挂在脖子上, “这个收好,关键时候能帮到你。” “你娘不会罢手的,只希望在我回来之前,周家别再死人了。” “嗯。” 我茫然地应着,还不敢相信我娘会害我。 太公一走,灵堂就没人了。 三婶死得太邪乎,村里没人帮着守灵,我一个人对着三婶的尸体,越看越怕,赶紧跑回房间,用板凳顶住大门。 可等了很久,奶奶他们都没有回来,天色渐渐黑了,我眼皮沉重,靠在墙上打起了瞌睡。 也不晓得睡了多久,屋里空气冷下来,我打了个哆嗦,迷迷糊糊地想爬到床上去睡。 可睁开眼我却看见了我娘,正披头散发地挂在我家房梁上,头发长长地垂着,眼角还在大滴大滴地渗血,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睛眨也不眨。 我瞬间就吓傻了,靠在墙上动也不动,我娘好像在哭,房间回荡她冷幽幽的声音, “周玄,快起来,跟娘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太公刚说我娘不会放过我,这么快就应验了? 我浑身冒汗,吓得呆滞动不了,我娘伸出鸡爪一样的手,慢慢向我伸过来,她手上冒着一股寒气,让我呼吸发紧,汗毛全都竖起来。 不知道从哪儿蹦出一股力气,我靠着墙大喊一声,“娘,你不要害我!” 砰! 屁股下的凳子倒了,我一个跟头栽在地上,摸着脑门恍惚了一阵,抬头时发现我娘不在,屋里静悄悄的,跟我睡着前一模一样。 “原来是做噩梦。” 我长舒一口气,用力擦掉额头上的汗珠。 回想刚才那个梦好真实,我吓惨了,想去厨房洗把脸,可推门后却看见一道朦胧的身影,正靠在院外的门框上,一动不动地盯着三婶的尸体发愣。 天太黑,我看不清那个人的脸,隐约觉得那应该是三叔。 “三叔,你白天去哪儿了?” 自从三婶出事后,三叔就一整天没出现,我刚要走上去,却发现三叔耷拉着脑袋,衣服湿哒哒的,袖子还传来滴答滴答的流水声。 山里湿气重,一到晚上就起雾,三叔就这么站在浓雾中间,脸色白惨惨的,好像一张白纸。 冷风飘过,吹熄了灵堂上的长明灯,三叔麻木地向我招了招手, “周玄,过来扶我一把。” 第3章 夜半敲门 “来了!” 听到三叔的声音,我下意识就答应一声。 感觉三叔今天有些奇怪,死的是他媳妇,三叔却一脸木讷地站在院子外面,没有一点悲痛的样子,也不肯跨过门槛进来。 到了院子门口,我刚要伸手去扶三叔,发现他正用阴恻恻的目光看我,嘴里还咯咯地磨牙,额头也惨青惨青的。 我吓一跳,没敢上去扶他,问三叔怎么不自己进来? “门槛太高,我跳不过去。” 三叔的声音冷得好像嚼冰块一样,听得人心里瘆得慌。 农村的门槛确实不低,听老人说,把门槛修高点,是为了防止蛇虫和一些脏东西。 可三叔好歹是成年人,怎么会跨不过一个门槛? 我越想越不对劲,没等吱声,三叔却忽然把手伸过来,用力捏着我的肩膀。 他的手指冰凉,好像冰块一样冷冰冰的,比铁还硬。 我吓坏了,问他到底干什么?三叔阴恻恻地说了句“我来找你”,又要伸手抓我脖子。 可在刚要碰到我脖子的时候,三叔的手指头却狠狠颤了一下,好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了, “你身上带了什么?” 我愣了一下,取出太公给我的那枚铜钱,朝三叔递过去,说是太公给我的。 “老畜生……” 三叔往后躲了两步,依旧带着阴恻恻的表情,咯咯一笑, “那我下次再来找你。” 说完他就露出更瘆人的邪笑,转身朝外面走了,边走裤腿上还一边渗水,留下一蹿湿漉漉的脚印。 “三叔,你等等!” 我下意识要追上去,可三叔走的很快,眨眼就消失了。 家门口的雾气很浓,我被冻得打了个哆嗦,实在不理解三叔今天怎么怪怪的,守着灵堂又感觉怪瘆人的,只好重新跑回房间,用板凳抵住了大门。 隔天醒来的时候,奶奶还是没有回来。 办丧事的人已经来了大半,我爹他们却跟失踪了一样。 我很纳闷是怎么回事,不就是运两口棺材吗,怎么消失了整整一天? 我大步跑出家门,准备去镇上找找,刚跑出村口,却看见河边围着不少村民,好像在看热闹。 我隐隐听到了一些哭声,好像是奶奶的,正好奇要挤进去,却被村长抓住了胳膊, “周玄,你怎么来了?赶紧回家去!” 我对村长说要找奶奶,家里置办丧事的人都到了,奶奶和我爹却一直没回家。 村长抽了下嘴皮,“你还不知道吧?昨天下午,你三叔也在河里淹死了,乡里组织人手打捞了一夜,刚捞上来不久,你奶奶和你爹都在河边守着哩。” 听到这个答案,我汗毛全竖起来了,用力抓着村长的胳膊,“你说什么,我三叔怎么了?” “唉!” 村长叹息摇头,拉着魂不守舍的我走向河边。 我果然看见了奶奶和我爹,正守着一具被白布盖住的尸体,哭得稀里哗啦。 奶奶扑在三叔尸体上,哭喊着,“我的儿呀,你走了,让妈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我爹也阴沉个脸,蹲在尸体旁边大口大口地抽闷烟。 村长一脸惋惜道,“唉,周老三也真是,昨天刚死了老婆,自己也跌进河里淹死了,两口子还这么年轻,真可惜。” 村长后面还说了什么,但我已经听不见了,只感觉脑门子嗡嗡响,整个人都是懵的。 三叔昨天下午就掉河沟里淹死了,那我昨天后半夜看到的人是…… 回想昨天深夜,三叔临走时说过的那句“下次再来找你”,我浑身发颤,两眼抹黑摔在地上。 这时候我爹已经看到了我,阴沉着脸走来,甩手就是一巴掌, “你来这里干什么,为什么不守着家?” 这一巴掌把我抽醒了,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委屈巴巴地说,“我、昨天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我怕。” “没出息的东西,赶紧跟我回去!” 打从记事起,我爹就没给过我好脸色,就像我不是他亲生的一样。 我不敢违逆他的话,低头应了一声,跟随村里人一块回了家。 三叔的尸体很快被运回了家,办丧事的人见状都傻了,管事的走到我爹面前说, “你家什么情况,说好了是给你弟媳办丧事,怎么又抬回来一个……” “闭上你的臭嘴,又不少你的钱!” 我爹脸色特别难看,一眼就把办丧事的人瞪了回去。 这下我家彻底热闹了,三叔两口子先后溺水身亡,事情传得越来越邪乎,不少村民都围在我家墙头上看热闹,却没几个人敢进来。 奶奶更是哭得稀里哗啦,三叔是她命根子,最疼爱的小儿子一死,瞬间就像被抽掉了主魂,人也老了十几岁。 没多久,打好的棺材也送来了,亏得太公有先见之明,让奶奶订了两口棺材,这下全都派上了用场。 只是给三叔两口子入殓的时候,有个细节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次送来的棺材和普通的棺木不一样,漆面暗红如血,好像打了蜡一样反光,造型很精致,一看就不像普通人家的寿棺。 我还在纳闷奶奶怎么会订这种棺材,我爹已经一脚踢在我屁股上, “愣着干什么,赶紧给你三叔磕头!” 我爹平时对我很凶,我吓得不敢说话,只能跪在棺材前面,砰砰砰地磕起了响头。 其实三叔死了,我一点都不难过,他是个混混,吃喝嫖赌样样都会,还经常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结交。 奶奶心疼这个小儿子,什么事都顺着他,甚至连我娘都…… 每次想到这些我都特别恨。 葬礼上奶奶直接哭晕过去,我爹只好背她去了乡镇的医疗点,依旧留下我一个人守夜。 一到晚上我就发怵,尤其是看着四叔那口棺材,回想他昨晚说的话,我吓得一秒都不敢在灵堂多待,早早就跑回自己房间,把所有门窗全部都锁起来。 我家的事太邪门了,先是三婶,再是三叔,两口子几乎在同一天死掉,连死亡的方式也差不多。 看来真的是我娘怨气难消,找全家索命来了。 我越想越怕,蜷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不知不觉,一阵困意袭来,正要迷迷糊糊睡下。 砰、砰砰! 这时灵堂那里传来几道砸门声,把我吓得一激灵,瞌睡一下就醒了。 “谁呀?”我试探着喊了一声,外面没有传来回应,只有那种砰砰的敲门声,回荡在死寂的房间。 仿佛锥子一样,每一下都凿在我心里。 我四肢冰凉,瘫坐在床上无法动弹。 敲门声是从灵棚那边传来的。 记得下午奶奶哭晕了,被我爹送去了乡镇医院,三叔和三婶死得那么邪乎,村里的人也不肯帮忙守夜。 这个点敲门的,到底是我娘,还是三叔? 第4章 邪煞入体 我魂儿都要吓掉了,蜷缩在床上一动不敢动。 那种砰砰的敲击声一直没有停下,持续了好几分钟。 最终我还是壮了壮胆,从床头柜子下面抓了把剪刀,把门拉开一条缝,胆战心惊地看向外面。 推开门,“砰砰”的撞击声变得更响了。 我既没有看见我娘,也没看见三叔。 灵棚那里也是静悄悄的,这时我才发现那并不是敲门的声音,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撞击大院的门槛。 既然不是我娘和三叔,那肯定是奶奶和我爹回来了。 我松了口气,擦掉冷汗,彻底把门推开。 夜里很黑,灵堂里的烛火也熄灭掉了,我小心翼翼地往外走,看见一个背影佝偻,披着花白短发的老女人,正嘀嘀咕咕地蹲在我家门槛外面。 “奶奶,你不是去医院了吗,我爹呢?” 我一眼就认出那道背影属于奶奶,赶紧走过去追问她怎么回来了? 奶奶仍旧背着身,不肯理我。 有了昨天晚上的遭遇,我不敢轻易靠近她,只是后背抵在门板上,怔怔地看着奶奶的背影。 夜风凉,奶奶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内衣,手上拎着一把生锈的柴刀,正在不断地砍着家里的门槛。 那种“砰砰”的声音,正是奶奶用柴刀劈砍门槛造成的。 奶奶背影僵直,不知道保持这个姿势多久了,门槛已经被她砍坏掉了一半。 她一边砍,嘴里一边含糊不清地咒骂着,“让你把门槛修得这么高,老不死的……让你挡着我进不来!” 奶奶到底在干什么呀? 我完全看傻了,当时年纪太小了,根本没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奶奶反应不正常,壮着胆子喊她, “奶奶你别砍了,门槛都要坏了!” 奶奶举刀的手忽然僵住,半只手悬起来,手指还死死握紧了那把柴刀。 随后,她机械似地转过头,露出一双血蒙蒙的眼睛,满是沟壑皱纹的脸,像极了一块苍老的树皮, “周家余孽,还剩你这个小崽子,咯咯……” 奶奶保持着阴恻恻的笑,慢慢爬起来,拎着柴刀向我靠近。 “奶奶你干什么,你、不对,你不是我奶奶!” 这时候的我才终于发现不对,因为奶奶走路的时候,完全是垫着脚,脚后跟从始至终都没有着地! 脸上更是保持着阴鸷吓人的表情,那张阴厉的脸上挂满了扭曲的怨毒冷笑。 “啊!” 我只差吓晕过去,二话不说,扭头就往里屋跑,试图跑出后门离开这个家。 昨天是三叔,今天又是奶奶,我就算再蠢也知道这个家不能够待了。 可扎着小脚的奶奶动作特别快,我刚回头就发现自己动不了,奶奶竟然用手臂从后面抱住了我,把枯瘦干瘪的胸口贴在我背上, “周玄,你要到哪里去啊?” 我听出了,这根本不是奶奶的声音,而是一种低沉沙哑的男人的腔调。 “快放开我,救命,啊……” 我已经吓得语无伦次,想挣扎,但根本挣脱不了奶奶的手臂,被她死死按在地上没办法动弹。 “凭什么我们都要死,就你还活着?咯咯,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奶奶声线恐怖,充满了恶毒,猛一下举起了手上的柴刀,就要对准我脖子砍来。 “奶奶不要!” 我拼尽全力大喊一声,正感到绝望的时候,虚掩的院门却被人一脚踹开,传来一声熟悉苍老的低吼, “孩子,低头!” 来不及思考,当时我脑子完全是空白的,下意识就照做,把脑袋狠狠垂下去。 “啊!” 随后我听到奶奶的惨叫,有一团温热的东西从我头上掠过,直接浇在了奶奶脸上。 又黏又腥的液体,同样沾了不少在我脖子上,我伸手一摸,是血! 我彻底傻了,迟钝地把头抬起来,发现奶奶正躺在地上浑身抽搐,嘴巴和鼻子里还冒着诡异的白烟。 院子中间多出了一道苍老的背影,是昨天离开我家的太公。 他手上抓着一个带血的瓷碗,碗里有很多血,还沾满了鸡毛。 我呆滞了很久,结结巴巴问道,“太公,奶奶她……” “邪煞入体,你奶奶这是撞煞了,多亏这碗鸡血。” 太公脸上写满了疲惫,把盛放鸡血的瓷碗丢在地上,走到昏迷不醒的奶奶面前,用手试探她鼻息, “还有救,快帮我找绳子,先把你奶奶捆起来,她身上的邪煞没有被清除干净,醒来后脑子会很混乱,没准会继续做出伤害你的事。” 我“哦”了一声,整个人都吓麻木了,去堂屋找来绳子递给太公,又看着太公亲手把我奶奶绑起来,塞进当初关押我娘的那间拆房。 随后太公找来一碗清水,直接浇在奶奶脸上。 被冷水一激,奶奶顿时就醒了,睁开浑浊的眼球,发现自己居然被绑起来,顿时变脸大喊道, “老畜生,你绑我干什么?快松开!” 她表现得很激动,见太公没有搭理自己,更用力地扭动起了身子,对太公破口大骂, “你个挨千刀的,害死我全家,老梆子,你早晚会下地狱!” 奶奶神智果然不正常,之前她很尊敬太公,从来不敢当着太公的面出言不逊,可现在居然诅咒太公是个老畜生,想叫他早点去死。 太公还是没有搭理奶奶,找来一块抹布,硬塞进奶奶嘴里,奶奶断断续续的骂声这才消停了下来。 我好像个傻子一样靠在墙边看着,手足无措,忘了自己该做什么。 太公叹气走来,摸着我脑袋瓜道,“唉,我才离开一天,你家又出了这么多事,看来这次是真的没办法善了了。” 我鼻头一酸,弱弱地指向关押奶奶的拆房,“我奶她……” “暂时不会有事,邪煞入体,导致你奶奶神智被夺,那东西应该是想借你奶奶的手来除掉你。” 太公眉纹更深了,轻轻拉住我的胳膊。 我心里难受,直接靠在了太公怀里。 家已经毁了,奶奶变得疯疯癫癫,我爹还不知道去了哪儿,现在我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太公了。 “苦命的娃,放心吧,就算拼了这条老命,当太公的也会护你周全。” 太公深深叹气,拉着我手坐下了。 有了太公的安慰,我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太公是乡里公认的大好人,年轻时候替别人看风水算命,老了还办起学堂,免费教几个村里的孩子读书认字。 只有待在这个慈祥的老人身边,我心里才能好受些。 太公说自己消失一天,是为了去找帮手,可不巧的是那个帮手没在家,太公等不及,又害怕我会出事,只好留书一封,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周家沟,哪晓得一进门就看见奶奶要伤害我。 等到情绪平复下来,太公开始追问自己离开后发生的事。 我擦着鼻涕,断断续续地讲述经过,当听到奶奶从镇上带回两口红色的棺材之后,太公却愣住了,猛地站起来说, “什么血棺材,我让你奶奶订的明明是普通的寿棺,哪有给棺材刷血漆的?” 他大惊失色,拽着我来到停放三叔三婶尸体的地方。 望着摆在灵棚下的两具大血棺材,太公脚后跟颤了一下,倒退两步说, “不对,这分明是有人要害你家呀!” 第5章 野猫哭坟 我很糊涂,我家又没有得罪谁,为什么会有人害我们? 太公咬着牙,转过来说,“大红血棺是用来积攒尸怨气的,血棺铺路,这是诅咒你们老周家断子绝孙,肯定有人在背后算计你们。” 我头皮发麻,哆嗦着嘴说,“可,奶奶是按照你的吩咐,才去镇上订了这两口棺材……” “这不是我的吩咐!” 太公语气生硬地打断了我,说上次让奶奶去镇上订棺材的时候,他还特意嘱咐过,要订一口普通的寿棺,另一口棺材则要用梧桐树芯来打, “普通的寿棺是给你三婶用的,另一口梧桐树芯打的棺材,则是为了给你娘……” 话说到这里,太公顿了一顿,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话锋一转,特别严肃道,“你奶奶没听我的话,居然弄回了两口大血棺,还把你三叔和三婶的尸体同时摆在血棺里,血棺煞气重,你三叔三婶又是横死的,怨上加怨,会彻底绝了周家的风水!” 我吓惨了,结结巴巴道,“那怎么办?” 太公脸色阴沉没有说话,扭头又去找奶奶,用手抓着她肩膀,厉声喝道, “究竟是谁帮你打的棺材,你到底有没有按我说的去做?” 奶奶被邪煞入体,神智浑浊,面对太公的厉声喝问,反而咯咯地冷笑道, “呵呵,死吧……反正我儿子都没了,一家全死光了才好,哈哈……” “你这老太婆!” 太公气得暴跳如雷,用力把奶奶推回去,站起来,脸色阴沉地走向我, “你奶奶意识不清醒,已经问不出什么了,我准备去镇上找那个姓王的棺材匠,搞清楚他为什么要打这种血棺害你全家,你也跟我一起走。” 我已经吓到不会思考了,看了看神志不清的奶奶,颤声说,“我们都走了,奶奶不会出事吧?” “她只是被邪煞迷惑了心智,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快走吧,必须找到打这两口棺材的人,才有法子破解你家的事。” 太公焦急地带我出门,用最快的速度跑去找镇上的棺材铺子。 路上我很不解地问道,“太公,你说那个姓王的棺材匠,为什么要害我们全家?我家跟他又没过节。” 太公咬咬牙,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只有找到这个罪魁祸首,才能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我们总算来了镇上,这时候天已经快要亮了,太公直奔棺材铺子,用力拍门, “姓王的,赶紧起来,我有事找你!” 可连拍了好几下,棺材铺子都没有传来回应,我傻愣愣地站在太公后面,看着眼前的棺材铺子,屋子里一片昏暗,四方四正的院子看起来就像一口巨型的棺材,挺渗人。 我迟疑道,“太公,这个姓王的棺材匠会不会没在家?” “不会,天还没亮,没理由这么早就出门。” 太公摇摇头,一脚就踹开了棺材铺大门,带我直奔后院。 去了后院,我看见院子中间还摆了一个酒桌,有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正背对我们坐在椅子上,保持着一个人独酌的姿势。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在院里喝小酒!” 太公气乐了,上去就对着那人呵斥起来。 我却看出了情况不对,这都凌晨五六点了,谁会这个时候坐在院里一个人喝小酒?而且这个姓王的棺材匠自始至终都保持同一个姿势背对我们,身体直挺挺地靠在椅子上,面对太公的呵斥,他压根没反应,甚至都没有回头看我们一眼的打算。 太公也觉察到了蹊跷,忽然站定了身子,一脸疑惑地喊道,“老王?” 棺材匠还是一动不动,只是他坐的那把椅子下面,隐约飘起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太公愣住,似乎联想到什么,眼珠子瞪得大大的,试探着把手伸过去,在棺材匠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不拍还好,这一拍,棺材匠身体就像木偶一样直挺挺地栽倒下去,僵硬地砸在地上,露出一张带着诡异笑容的死人脸。 他早就没气了! “啊,太公,你快看他……” 这诡异的一幕吓得我原地蹦起来,扯开嗓子发出了一阵干嚎,太公用力捂着我的嘴,“周玄,别吵。” 我顿时不说话了,只是身子抖得厉害,靠着太公搀扶才勉强站稳。 很快太公独自走到尸体面前,脸色低沉地蹲下去,伸手在棺材匠脖子下面摸索了一圈。 几秒钟后,太公眉毛一抖,直接从棺材匠尸体的胸口拔出来一根黑乎乎的铁钉,凑到手电筒下一看,脸色刷一下白了。 又是那种棺材钉! 和他当年打在我娘棺材上的钉子如出一辙。 我脸都麻了,颤颤巍巍地问太公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姓王的棺材匠同样是我娘杀害的? “不会。” 太公脸色铁青地取出一张黄布,把棺材钉包起来,沉声说, “鬼要害人,也得找个理由,棺材匠跟你娘无冤无仇,她怨气再大也不可能找到镇上来。” 我傻了,说不是我娘,那这个棺材匠又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 太公深吸了一口气,咬着后槽牙说,“周玄,看来我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真正想对付你们周家的并不是你娘,而是另有其人。” 棺材匠死了,说明他也不是害我们周家的人,在这个棺材匠背后肯定还有个幕后黑手。 可这个幕后黑手是谁,又因为什么一定要害我们周家? 这个问题我想不通,转过头去看太公,发现他目光正在不停地闪烁,似乎想到了什么,却不肯告诉我。 “太公……” 我刚想把问题抛出来,冷不丁,太公却用力握住了我的手,用低沉的语气说, “棺材钉出现在这儿,说明你娘的尸骨应该被人动过,我们去后山看看你娘吧。” “嗯!” 我没反对,自从我娘被埋在后山,我就再也没机会去祭拜她,不是不想,而是奶奶拦着,不让家人靠近她的坟头。 离开棺材铺时,天色已经彻底放亮,我们沿着那条路走回了周家沟,没多久就绕到了当初埋葬我娘的后山。 很奇怪,按理说这个时间太阳早就应该升起来了,可后山却被一片白茫茫的大雾遮掩,视线浑浊,到处都朦胧一片。 赶了这么久的路,我已经累的够呛,正想问太公可不可以歇一会儿,可话没脱口,耳边却听到一阵尖锐的野猫尖叫。 喵呜~ 嘶哑的猫叫声把我吓得一激灵,赶紧抬头看向猫叫声传来的地方,远远的,发现一头浑身漆黑的大野猫,正冷幽幽地趴在我娘坟头上,用暗黄色的眼仁直勾勾地盯着我。 太公也看见了趴在我娘坟头上的野猫,脸色一沉, “野猫哭坟,这可不是好兆头……” 第6章 白蚁抱穴 老家有种传言,猫是通灵的生物,游走在阴阳两界,特别邪门。 每当家里有人下葬,最怕的就是野猫闯宅,惊扰了亡灵的魂魄。 可现在,那头浑身漆黑的野猫正动也不动地趴在我娘坟头上,身体保持着一个匍匐的姿势,做出上坟一样的动作。 尤其是野猫嘴里传来的“喵呜喵呜”的尖叫声,更是嘶哑得厉害,像极了正在哭坟的样子。 这一幕看着无比瘆人,别说太公了,就连什么都不懂也觉得很邪门。 “瘪畜生,快滚!” 我还在发愣,太公已经捡起地上的石头,用力丢向那只野猫。 野猫受惊后立刻蹦上一块石头,把腰弓起来,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嚎,黄色的眼仁仍旧死死定格在我和太公身上,足足停顿了五六秒,才窜进树林消失不见了。 太公没有搭理这头野猫,三步并作两步,用最快的速度跑到我娘坟前,望着墓碑上裂开的口子,冷不丁又抽了一口凉气。 当年,他为了镇住我娘的怨气,专门找了一块青龙石雕刻墓碑,压在我娘的坟头上,为的就是彻底镇压我娘的怨气。 可现在,青龙石已经开裂了,咧出一道巴掌宽的口子。 漆黑的裂纹下,一缕缕白色的雾气徐徐散发,笼罩了整个坟头,远远看去,好像一团乌云般悬浮在墓碑上,凝而不散。 太公又开始叹气了,自从来了我家,他的叹气声就一直没断过。 “周玄,来给你娘磕个头吧,你毕竟是她亲生的,母子连心,或许多磕几个响头,能消一消你娘的怨气。” “嗯!” 不用太公吩咐,我已经扑腾地跪在我娘坟前。 虽然她走的时候我还年幼,却忘不了我娘在这个家遭受的耻辱和虐待。 哪怕她真的变成鬼,想要收走一家人,我也不怨我娘。 她是我亲娘啊,小时候一口一口把我奶大的。 我泪珠一直在眼窝打转,终于绷不住了,趴在我娘坟头前嚎啕大哭,喊着我娘,说自己想她了。 咔嚓…… 哭声没有持续多久,忽然那块开裂的青龙石断掉了,有一小块石头从坟头滚落下来,重重地砸在地上,把我吓了一跳。 我止住哭泣,眼泪汪汪地去看坟头开裂的地方,忽然发现了一个更诡异的细节。 坟头土开裂的地方,居然渗着一缕缕暗红色的血渍,血色纹路好像鱼鳞一样弯曲,形成大量游走的线条,特别显眼。 其次是我娘的坟头土变得很松软,刚才下跪的地方居然陷下去了两个坑,那些塌陷掉的土壤中,隐隐冒出一些爬动的白蚁。 我脸色残青,嗷一声蹦起来,对一旁正在抽旱烟的太公喊道,“太公,白蚁……我娘坟头下冒出了好多白色的蚂蚁……” 嗯? 太公用手挡开我,大步走到坟头开裂的地方,弯下腰扫视了一眼,脸色更难看了,喃呢道, “白蚁抱穴,真是好毒的手段!怪不得我留在你娘坟头上的布置全都失效了。” 太公咬牙切齿地站起来,转身折了一根树枝,用力插进渗血的坟头土中,撬开了一些泥渍。 被掀开的坟头土下,渗出了更多发黑的鲜血,泥巴也被染成了黑红色,还散发一股格外浓郁的土腥味。 我看傻了说不出话来,很快太公又有了更加惊人的举动,只见他居然弯下腰,用树枝刨开了我娘坟头的土。 “太公你干什么,别动我娘的坟!” 我赶紧上去阻止,用力抱着太公的腿。 太公的脸色比石头还要硬,扭头看我,“娃,别拦我,你娘的坟头已经被人打开过了,有人在下面做了新的布置。” 什么? 我哆嗦着撒开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太公继续挖坟,被撬动过的坟头土很松软,不到半小时,太公已经挖出一个半米深坑。 等我看清楚土坑下有什么的时候,顿觉一股凉气涌上了天灵盖! 腐烂的棺木上,趴着一具又一具的幼猫尸体。 这些尸体不知道被人劈成了肉块,一坨又一坨,都扭曲得不成形状。 幼猫尸体中流淌出大量血迹,把我娘的棺木浸泡起来,整个染成了血红…… 我两眼一黑,差点没栽倒昏死过去。 太公鼓着腮帮子,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明白了……有人动了你娘的坟头,把这些分尸掉的幼猫丢在棺材上面,猫血属阴,浸染了坟头土,才导致这些白蚁跑来筑巢,彻底坏了坟头的风水。” 我想起刚才那头“哭坟”的野猫,怔怔点头。 难怪我娘的坟头会有野猫哭坟,敢情那些野猫崽子全都被人杀害了,填在我娘的坟头下面。 我既害怕又吃惊,不明白做这些事的人到底怀着什么目地。 太公面色发白,惨笑道,“这是为了借你娘的怨气,在周家沟摆邪阵,事情越来越不单纯了,恐怕你娘……” 话说到一半,太公又开始摇头,叹气说,“周玄,恐怕我们都误会你娘了,周家的事跟她关系不大,应该是有人借着你娘复仇的幌子,故意布置了这些迷阵。” 我张大嘴看着太公,心里一阵阵地抽痛。 回想两天前,三叔回家来找我的时候,我做梦梦到了我娘,要我跟她走,还说晚了就来不及了,我以为我娘是变成厉鬼来找我索命,可现在想想,她应该是为了救我。 想到这些,我已经痛彻心扉,眼泪不争气地又要往下流。 太公用力握住我的肩膀,晃了晃,“周玄,收起你的眼泪,你是男子汉,不能这么没出息,从现在开始不要再随随便便哭了!” “嗯!” 我用力擦掉泪水,问太公接下来该怎么办? 太公没用回答我,继续把树枝塞进我娘的棺材缝隙里,当做支点撬棺,嘴里喃喃道, “我得看看你娘的尸首还在不在,这个布局的人用心极其歹毒,只怕不仅仅是奔着你们周家来的……” 太公一边解释,一边用力地撬棺。 腐败的棺木嘎吱作响,被太公撬开了一道缝,没等我看清楚缝隙下面我娘的尸体,却看见里面“滋滋”地冒出一股烟雾,大股浓雾直接沿着棺木缝隙渗出来,笼罩在坟头的阴云更深了。 “不好,中计了!” 太公赶紧撒手,望着棺木下冲天而起烟柱,咬牙推了我一把, “周玄,快往你家里跑,这里的邪阵已经启动,我得留下来布阵挡住它!” 第7章 野猫闯宅 我不肯走,看着我娘棺材下涌出白烟,既感到害怕又难过, “太公,我可不可以留下来帮忙。” 太公从口袋里抓出了一把小米,用力洒在我娘坟头上,头也不回说,“你帮不了忙,这些东西你不懂,这是一个很强大的邪术阵法,从我撬开你娘棺木开始,它就已经起作用了!” 太公很着急,洒完小米之后又取出一些用鸡血浸泡过的血线,回头看见我还傻愣在原地没动,立刻动怒了,大喊道, “走快,你在这里只会成为我的拖累,听话,回家躲起来,哪儿也别去!” 我看出情况已经很危急了,否则太公不会这么粗暴地吼我,虽然心里还有些不情愿,也只能扭头往山下跑,用最快的速度跑回了家。 后山离我家距离不算短,这一趟跑得我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回了村子,扭头看向后山,发现白雾更浓了,粘稠的雾气好像张牙舞爪的潮水,正在往村子这边倒灌,没一会儿村子也被这些白雾席卷了。 村里还有不少村民,他们同样发现了后山的古怪,纷纷跑出来看稀奇,都议论纷纷,搞不清楚这些浓雾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吓惨了,顾不上搭理这些村民,一溜烟小跑到家门口,心里还在担心太公的安全。 我不明白什么是邪阵,也不清楚那些浓雾覆盖村子的后果,我只知道太公为了帮我一直在四处奔波,现在我把他一个人留在后山,万一出事了可咋整啊? 我心里惴惴不安,想跑回去帮太公,可自己什么都不会,有什么都不懂,一个12岁的孩子能干嘛?只能呆呆地看着后山浓雾飘起来的方向,无助到发抖。 忽然,柴房传来一阵砰砰的撞击声,把我吓一跳,扭头看见奶奶从窗户里探出半个脑袋,正脸色铁青地看着我, “周玄,你这个死孩子,还不快给我松绑?” “奶奶……” 我下意识抖了下肩膀,刚要跑过去,又想起了太公的话。 奶奶被邪煞入体,意识根本就不清晰,她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奶奶的,如果现在把她放出来,很可能做出伤害我的事。 我迟疑着没敢动,奶奶又艰难地咳嗽几声,用哀求的语气说, “奶奶饿了,想吃东西,你快找点东西来喂我。” 我这才想起来,自从昨天奶奶被捆起来,到现在还滴水未进,她年纪这么大了,又因为三叔的死受了打击,如果我不管她,肯定会出问题。 尽管痛恨奶奶对我娘所做的一切,可她毕竟还是我奶奶,我犹豫之下跑进厨房,把昨天剩下的一碗面条端出来。 “你快点,我都要饿死了。”奶奶把头搁在窗沿上,凶巴巴地催我快点喂她吃的。 她的样子很吓人,凶巴巴地瞪眼睛,好像一头要吃人的老狼。 我被她的样子吓得不敢靠近,还在犹豫的时候,奶奶又说话了,浑浊的眼球中闪过一丝疯狂, “咯咯,周玄,我知道你恨我当年用那种方式对你娘,可这不能怪我,谁叫你娘……” 话说到一半,奶奶忽然停下来,抬起了满是邪气的老脸,舔着嘴唇说, “你喂我口吃的,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 我愣住了,看向奶奶那双浑浊的眼睛,不知道该不该信她,可思来想去还是壮着胆子,用筷子夹了一簇面条,颤巍巍地递到奶奶嘴边。 “快给我吃的!” 奶奶好像一条饿狠了的狼,直接把脑袋伸出来,用力咬着我的筷子,把面条全都嘬进了嘴巴里。 她咬得很用力,竹筷子被她啃出了两行牙印,感觉下一步就要吃我的手了,我吓得把手缩回来,结巴道, “奶奶,你刚才说的秘密是什么?” “咯咯。” 奶奶把面条吸进肚子里,脸上还保持着那种阴沉的笑,用含糊不清的语气说,“知不知道,你爹为什么一直不喜欢你?”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心里确实有这方面的疑问。 按理说我是老周家的独苗,家里人应该疼我才对,可打从记事起,我爹就没给过我好脸,不是打就是骂,还老骂我是“杂种”。 奶奶神志不清,嘴角滴落着湿哒哒的口水,“呵呵,你爹去医院查过,他根本没办法生育,你根本不是我们老周家的种,他当然不喜欢你。” 什么? 我整个人都麻了,直勾勾地蹦起来。 奶奶继续说,其实我娘被拐进老周家的时候,肚子里就有身孕了,她是嫁到周家八个月之后临盆的,下的不是周家的崽。 我爹很生气,本来打算挖个坑把我埋掉,是奶奶拦下了我爹,说我爹没办法生养,家里总要留个崽继承香火,这才让我从锄头下捡回一条命。 对外他们宣称我是早产儿,其实全家都知道,我根本就不是周家血脉。 我呆若木鸡。 那我到底是谁的孩子? 奶奶又催我继续喂她面条,“快,快给我吃的,我告诉你第二个秘密。” 我哆哆嗦嗦夹了一筷子面条,继续递给奶奶。 奶奶迫不及待地张大嘴,恨不得连棍子一起咬掉,我这时已经顾不上害怕了,赶紧问,“奶奶,你快说,第二个秘密是什么?” “呵呵!” 她用带着邪气的目光瞥我一眼,砸吧了几下乌青色的嘴唇,“你是不是觉得,你太公是个好人?” 我愣住了,不明白奶奶为什么问我这个。 太公确实是十里八村公认的大好人,就不说他办学堂的事了,光是我家出事之后,他出工出力到处为我奔波,这就足以说明他是个大善人。 “嘁,你被骗了,这老头蔫儿坏着呢。” 奶奶嗤之以鼻,一字一顿,告诉了我第二个犹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你娘是被人贩子拐来,卖到我们老周家的,你猜猜,这个把你娘卖给我的人是谁?” 难道是太公! 我好像被电打了一样,冷不丁浑身开始抽抽,大脑嗡嗡的,连装面条的碗也掉在了地上。 奶奶急了,破口大骂,“你这个扑街仔,面条都被你弄脏了,快捡起来,帮我捡起来!” 我惨着脸没动,被巨大的震惊冲击得大脑一片空白,没等回过神,耳边却传来一阵诡异的猫叫。 喵呜~ 刺耳沙哑的猫叫声划破天空,我打了个激灵,回头看向猫叫声传来的地方,紧接着出现的一幕让我傻了眼。 我家墙头上、房梁和大门上,到处都爬满了野猫。 这些野猫不知道打哪儿来,全都趴在我家,用直勾勾的表情盯着我,目光特别瘆人。 第8章 诈尸 “上哪儿来这么多野猫?” 我懵了,愣愣地看向挂在墙壁上的野猫,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笼罩了大脑。 浓雾中,至少二三十只野猫冷幽幽地和我对视着,浑身炸毛,还把背全都弓起来,口中发出“喵呜喵呜”的叫唤声,嘶哑彻骨。 奶奶也被这些野猫吓到了,赶紧把头缩回去,大喊大叫道, “别、别来找我,跟我没关系,你们要找就去找那个死贱人,啊,救命,救命啊……” 奶奶的呼喊声越来越大,伴随着深深的恐惧,我赶紧对她喊道,“奶奶你别怕,只是一群野猫而已,它们伤不了人的。” 话刚说完,我就看见一头浑身发黑的野猫,忽然从墙头蹦下来,直接朝灵棚方向扑过去。 它到底要干什么? 我傻愣着看向黑猫的动作,发现它的目标居然是摆在灵棚下的那两口棺材。 只见黑猫动作敏捷,快得跟离弦之箭一样,高高跃起,直奔棺材撞上去。 砰一声,野猫的脑袋狠狠磕在棺材角上,撞得脑颅崩裂,血糊糊的猫血全都涂抹在三叔那口棺材上,本就暗红色的棺材瞬间被染成了触目惊心的血红。 它居然跳到棺材上自杀! 我整个人都傻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接下来的事情就更诡异了,只见出现在我家的野猫们,集体发出了嘶哑尖锐的咆哮,一只接着一只,好像中邪一样从墙头上蹦下来,全都用脑袋去撞三叔和三婶的棺木。 砰砰的撞击声接连不断,野猫们全都撞得脑浆迸裂,大量黏糊糊的鲜血涂满了整个棺材盖子,汇聚成一些弯弯曲曲的诡异纹路。 糟糕! 我忽然想到什么,猫能通灵,本身就是充满邪气的生物,下葬的尸体最怕和野猫接触。 现在这么多野猫集体出现在我家,还疯了似地撞击棺材板,那些猫血沿着棺材渗进去,滴到三叔和三婶的尸体上,肯定得出事! 该死的。 我壮了壮胆,抄起一根板凳去驱赶这些野猫。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野猫好像失了魂一样,一只接一只,不知疲倦地撞击那两具棺材,我怎么驱赶都没用。 很快就有大量野猫死亡,它们身上渗出的血液已经涂满了整个棺材。 就在我用尽全力驱赶这些野猫的时候,一道诡异的“砰砰”声传来,瞬间打断了我所有的动作。 我打了个激灵,用颤抖的目光看向那两口棺材,发现三叔和三婶的棺木都嘎吱晃动了起来。 厚实的棺材板下传来“咚咚”的敲击声,像极了有人被困在棺材里敲门! 诈尸了! 我头皮都快要飞了,丢开板凳,用身体死死贴着墙。 两具棺材一左一右,不断发出嘎吱的摇晃声,连棺材下面的凳子也承受不住它们晃动的频率,咔嚓一声后,凳子腿直接折断,两具沉重的棺材也发生了倾斜,狠狠砸在地上。 地面狠狠抖了一下,我的心也跟着发抖。 紧接着棺材板下也发出咔咔的指甲滑动声,沉重的棺材盖子被逐渐顶起来,轰隆一声砸落在地。 我看见了三叔三婶,他们脸上白如纸浆,手臂居然开始长毛了!身上挂着一层白色的绒毛,指甲也变得弯曲坚硬,好像半截延伸出来的筷子,直挺挺地插向天空! “啊!” 我脑壳都快吓亮了,二话不说,扭头就往门外跑去,这时候背后传来奶奶撕心裂肺的惨叫, “救命,救命啊,你们不要靠近我……” 奶奶! 我急忙刹住车,颤抖着回头,发现三叔的尸体正带着诡异的冷笑,从棺材里一蹦一蹦地爬起来,朝关押奶奶的柴房蹦跶过去。 他生前是奶奶最疼爱的小儿子,可现在却变成了索命的厉鬼,正用尖锐的爪子抓挠着柴房大门。 老式的木板门根本扛不住三叔的一抓,一扯就是一道裂纹。 奶奶撕心裂肺惨叫,盯着大门哀嚎起来,“儿啊,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妈,你要遭天打雷劈啊……” 三叔表情麻木,嘴角还挂着狰狞的笑,根本不理会奶奶的挣扎,木板被他刨穿了,露出一个大口子。 奶奶把求助的目光转向我,“周玄,救我,奶奶会死的!” 我也想救,虽然奶奶那么折磨我妈,没干过什么人事,可她毕竟是养了我12年的奶奶。 可我太没用了,手脚根本不听使唤,好像被钉在原地似的动也动不了。 很快发生了更恐怖的一幕,三婶也从另一口棺材里蹦起来,好像个不倒翁似的,一下把身体绷得笔直,还转动着白色的眼珠,一动不动地定格在我身上。 她眼珠暗黄,好像两颗剥了皮的葡萄,眼仁已经坍缩到看不见了,只有两个漆黑的小点。 救命…… 我跟过电一样浑身发抖,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了,依靠身体的本能跑向村口。 这个家太诡异了,我想逃出去,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可三婶已经盯上我了,她四肢僵硬,膝盖根本不会打弯,可蹦起来的速度却比我跑得还要快。 我刚冲出门口,就听到三婶脚后跟撞破门槛的声音,吓得我摔在地上打了个滚,回头看见一张惨白的死人脸,距离我只有不到半米! 三婶被门槛绊倒了,身体却依旧绷得笔直,刚好摔在我面前,那张紫青色的死人脸依旧直勾勾地正对着我。 “妈呀。” 我心跳都吓到停摆了,脑子恍恍惚惚的,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这时候身边却涌来一大片白雾,森冷的空气夹杂着大量枯枝和树叶,狠狠盖在三婶脸上。 三婶刚要蹦起来,就被这股冷风吹得倒栽回院子,与此同时我耳边也传来一道冷幽幽的声音, “周玄,快跑!” 我已经吓得精神恍惚了,什么也顾不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继续王村口跑去。 跑着跑着,我被一根树枝绊倒,失去重心狠狠摔在地上,吃了满嘴的泥。 顾不上擦拭这些泥巴,我失魂落魄地回头,看见三婶没有追来,这才靠在树上喘了好长一口气。 我按着依旧狂跳不止的心脏,心说好险,刚才差点就被三婶追上了,要不是关键时候刮来一股风…… 等等! 有个念头忽然在我脑子里炸开,回想刚才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在耳旁,提醒我快跑的声音,我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对着浓雾深处大喊一声, “娘,是不是你救了我?” 没有回应,浓雾中看不到我娘的影子,只有冷风在呼呼盘旋着,卷动树叶子发出沙沙的声音。 是错觉吗? 我大脑依旧很恍惚,用力拍了拍冰凉的额头,没辙,只好拖着疲惫的身体继续往村子外面走。 可走着走着,我发现了更悲催的事情。 村子被浓雾封锁,哪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我好像迷路了,怎么走都走不出村子。 第9章 无头索命 浓雾弥漫,我心里害怕得不行,加上刚才在家里受过一场惊吓,连神志也恍恍惚惚的,只知道朝一个固定的方向不停地走。 可奇怪的是这条路好像总也走不完,走了好了我还在村边打转。 等到快没体力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情况不太对劲。 离开村子这条路,我都走了12年了,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找到出口。 可现在走了将近两个小时,却压根不知道村子的出口在哪儿。 “怎么会这样?” 我疲惫地靠在一棵树上,忽然想起村子里老人们的一种说法——鬼打墙。 肯定是鬼打墙,不然我不可能走不出村子。 身体疲惫到了顶点,我也害怕到了顶点,望着笼罩在村里的大雾,原本熟悉的环境完全被浓雾遮掩了,迷糊到连东南西北都辨认不清。 试了好久都出不去,我绝望地放弃了,回头看向村长的家,打算去那里躲一躲。 陈家沟只有十几户村民,几乎每家每户都带点血缘关系,我失去了回家的勇气,只能跌跌撞撞跑去寻找村长帮助。 走着走着,我走到了村西一棵大榕树下面。 这棵榕树少说有上百年历史了,枝叶很茂密,夏天村里人都喜欢在这里纳凉。 现在不是夏天,所以树下没什么人声。 我脚步蹒跚地往前走着,刚想到树下歇一歇,迷迷糊糊的,却看见树下坐着一个人,是背对着我的,好像脖子疼一样,一直耷拉着脑袋。 我走近点一看,发现那个背影很熟悉,忽然眼前亮了一下,喊道, “爹,是你回来了吗,我是周玄啊!” 虽然感觉我爹出现在这里很奇怪,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朝他跑过去。 自从那天奶奶在三叔灵堂上哭晕过去,我爹送奶奶去了乡镇医疗点后,人也跟着失踪了。 我已经连续两天没看见我爹,哪怕他对我的态度不好,也迫不及待地想要靠近,告诉他家里发生的事。 “周玄啊,快过来扶我一下。” 我爹听到了我的呼声,却没有把头转过来,反倒继续用手撑着脖子,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我有太多问题想问了,边走上去边说,“爹,你这两天去哪儿了,家里出这么大事你都不知道,那天你不是送奶奶去医院了吗,为什么奶奶半夜三更一个人跑回了家,你却不在?” 我爹没有回答我,仍旧吃力地用手扶着脖子,嘴里“哎哟哎哟”的。 我吃了一惊,问他脖子怎么了? 我爹说,“回村的时候摔了一跤,掉到石桥下面去了。” 说话的同时,他把手伸过来搭在我肩上,我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感觉他胳膊冷冰冰的,还有点僵硬。 我爹继续说,“你快带我回家吧,我要回家里歇一歇。” 哪儿还有家啊? 我太伤心了,顾不上思索我爹的古怪,哭哭啼啼道,“家已经毁了,三叔和三婶诈尸……我刚跑出来不久。” “胡说,好好的怎么会诈尸呢,你赶紧带我回去看看。” 我爹的语气很冷硬,态度已经凶巴巴的,用一种命令的语气说话。 他一边说,一边把身体耷拉过来,整个靠在我背上,一个劲地催我带他回家,说脖子太疼了,要回家擦药酒。 我爹很沉,大半个身体都靠上来,压得我差点直不起腰。 我很吃力地驮着他走,“爹,那个家真的回不去了,现在回去会死的。我带你去村长家吧,他家也有药酒。” 我爹好像没在乎我说什么,含糊地应了一声,整个身体都压在我肩上。 我更吃力了,沉得几乎没办法走路,艰难地说,“爹,你好好的怎么会掉到桥下面,到底伤哪儿了,严不严重?” 我爹没说话,两只手挂在我肩膀上,慢慢往后勒紧。 后知后觉的我终于发现不对,我爹的两手太冰了,胳膊完全挂在我脖子上,他身体特别沉,我连动也动不了,实在没力气驮他了,很费劲地把头扭头去,想问我爹能不能自己走。 不回头还好,这一回头差点没白我吓得哭出声来。 我爹大半个身子还挂在我背上,保持着被拖行的姿势。 可脖子上的脑袋却留在榕树下面,那张脸被树枝勾着,阴森森地看着我, “你这死孩子,怎么光背身子不背头,我这样怎么回去见你奶奶?” 啊! 我吓得再次蹦起来,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用力推开我爹的半截死人身,撒腿就跑。 我爹冷幽幽的声音一直徘徊在后面,“别跑,帮我把头装回去,带我回家!” “爹,你别害我啊。” 我脑门都快吓秃了,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不要命地往前跑,可跑了好一会儿又不得不停下来,这才发现自己只不过绕着大榕树转圈,跑来跑去还是在那个地方。 我爹的无头尸就趴在泥土上动也不动,脑袋依旧挂在树枝上,保持着一副阴森森的狞笑, “你跑得了吗?臭小子,就因为你的出生,才给全家带来了不幸,我们都死了,凭什么你一个人还能活下去。” 树枝在冷风吹拂下晃动,那颗死人头也跟着晃来晃去,好像一只悬空的篮球。 我身体完全绷直了,我爹那催命的狞笑声却越来越近, “你跑不了,现在村子已经被围住了,你跑到哪里都是个死,咯咯……跟我走吧,带我回家,我们一家人要整整齐齐上路,就差你一个了。” 无头尸用一种诡异夸张的造型慢慢向我爬过来,我两眼发黑,彻底瘫坐在地上,已经完全没办法出声了。 好在最危机的关头,我又听到了熟悉的喊声,“怨鬼拦路?你好大的狗胆!” 突如其来的声音就像炸雷一样,震得我耳膜发鼓,没等回过神,背后就射出一支铜钱剑,不偏不倚,正中那颗挂在树上的死人头。 啊—— 我爹凄厉地惨叫一声,死人头滋滋冒烟,还渗出大量乌黑的尸水,砰一声滚落在地。 与此同时无头尸也停止了爬动,彻底僵在原地,失去了动弹。 这时候身边传来熟悉的叹气声,我麻木回头,看见太公一瘸一拐地走来,走到那颗死人头前面,摇摇头,拔出了插在上面的铜钱剑。 无头尸渗出发黑的鲜血,腥臭难闻,想来我爹已经死去了很久。 太公拎着铜钱剑走来,满脸悲凉道,“娃,你爹昨天就死了,他已经走在了你奶奶前面。” 第10章 百鬼围村 我话都说不清了,一脸呆傻。 太公走到我面前,伸手要把我搀扶起来,我却忽然想到了奶奶的话,条件反射般往后躲了一下,说你别碰我! 嗯? 太公伸出一半的手直接僵住,整个人定格在那里,错愕地看了我好一会儿,“你怎么……” 我使劲吸气,强压恐惧大喊了一声,“我奶奶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你……你也是导致我娘死去的凶手,当初就是你把我娘卖到周家的!” 为了吼出这句话,几乎用光了我所有的力气,我坐在地上不停地喘息,动也不动地看着太公。 太公花白的眉毛正在不自然地抽动,怔怔地移开视线,“你奶奶说的?” 我爬起来大喊道,“是,奶奶不会骗我,你就是当年把我娘拐进周家的人贩子!” 太公不说话了,苍老的脸颊上,肌肉在不断地抽动,露出极度痛苦和懊悔的神情。 很久后,他才咽了口唾沫,语气无助又悲凉, “我这辈子做过的唯一一件错事,就是不该把你娘带进周家,我确实有愧与她!” “你承认了?” 我很惊讶,本以为太公会狡辩,谁知道他居然承认得这么快。 “没什么可隐瞒的,犯了错就要认,尤其是对你……” 太公顿了顿,露出更加复杂纠结的表情,“你只知道我把你娘带进了周家,却不知道我当年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是有苦衷的,这些年,我一直在观察你家,也在观察你。”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我简直要崩溃了,心目中的大好人,摇身一变成为了拐卖我娘的人贩子,回想小时候太公对我的各种照顾,不厌其烦教我读书认字的场面,我泪如雨下。 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我还能信谁? “周玄,你听我说。” 太公艰难地咽着唾沫,嘴唇颤抖道,“我对你没有恶意,这些年你也看到了,我一直在设法弥补自己的过错,我办了学堂,教你读书认字,不管你家求我做什么,我都从来没有拒绝过,这一切都是冲着你啊。” “可你害了我娘!”我破口大骂,恨不得喊破喉咙。 “你什么都不懂,害你娘的根本就不是我!” 太公眼中忽然迸发出一股恨意,咬牙跺脚说,“很多事情,我没有办法告诉你,包括你娘也不希望让你知道实情,就算知道了这些也对你没好处,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你,你明不明白?” 把我娘拐卖到周家,是为了保护我? 我呆若木鸡,摇头表示不能接受。 “唉!” 太公声音嘶哑,脸上颓废极了,仿佛瞬间苍老十岁,连走路都开始打颤, “孩子,我承认自己有错,起初把你娘带进周家,原本是为了借着周家祖上的余荫庇护你们母子俩,可我没想到……没想到周家的后人这么不是东西,可惜木已成舟,当我得知你娘在周家的遭遇之后,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眼角泛红,瞪得几乎开裂, “周家人死不足惜,我插手这些事并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你,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必须保护你!” 我崩溃地摇头,虽然太公解释了很多,可我还是听不懂, “为什么,既然我不是周家的孩子,那到底是谁的孩子?” 太公不肯说话了,紧闭着嘴唇,良久后叹气说,“我不能说,就算你得知了自己的身世,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他用力拉着我的手,说走吧,后山的法阵太邪门,我一个人破不了,现在唯一能做的,是趁他们还没找到你之前,先设法把你带出这个村子。 我用力撒开太公的手,大喊道,“不,我不跟你走,我是周家的孩子,我哪里都不去,我还得回去找我奶奶!” 小小年纪的我接受不了太多复杂的事,精神已经濒临崩溃,我不愿相信太公说的,宁可自己只是一个不遭家人待见的普通孩子。 太公急得跺脚,“你怎么还不明白?周家已经绝户了,你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 什么? 我再次惊呆,难以置信地看向太公,“我奶奶她……” “在找到你之前,我已经去过周家了,知道你奶奶怎么死的吗?” 太公深深看着我,语气中夹杂着森怖的问道, “她被开膛破肚,肠子流了一地,你三叔和三婶中了邪咒,被养成煞鬼,等我赶到的时候,你奶奶已经不太完整。” 扑腾! 我两眼一黑,再次跌倒。 耳边飘来太公布满阴沉的话,“说到底,这一切还是因为你娘……她的身份比较特殊,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疯女人,当年我把她带到周家沟,也是为了帮她躲避仇家。” “可惜藏了十几年,你娘的行踪还是被那帮人找到了,尽管你娘已经死掉,可那些人还是不肯放过这个村子,甚至打算抹除关于你娘的一切,不仅是你,就连整个村子都……” 太公语气越来越艰难,似乎有什么顾虑,始终不肯把话点透,再次抓紧了我的胳膊, “现在整个村子都被人用邪法封闭起来,没猜错的话,那帮人很快就要动手,我们没时间耽误了。” 我神情呆滞,没有说话。 这几天经历过的事情早就颠覆了我的三观,我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来看待这个世界。 太公不由分说,拉着我大步走向村口。 走着走着,眼前再度被浓雾遮掩,飘来重重叠叠的雾瘴。 这些雾瘴好似翻滚的洪水,完全隔绝了出村的路线,村内村外几乎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来到村子边缘的吊桥前,太公停下脚步,脸色变得极其凝重, “只要过了这座吊桥,就能离开村界,可他们已经用百鬼阵封锁了唯一的通道,要闯过去很难。” 我怔怔地看向太公,“你说的他们,到底是谁?” 太公的脸色在不停抽动,变得比石头还硬,摇头,“别问那么多,我先带你离开村子,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说吧。” 说完,太公打开了随身的口袋,从里面取出一个白纸扎成的小灯笼,塞进我手上。 灯笼表面用红笔画满了弯曲的线条,下面缠绕着好多红色的鸡血线。 太公把鸡血线缠在我手腕上,点燃一根白色的蜡烛,插到灯笼里面,“周玄,你记住了,这是引魂灯,只要灯笼不灭,我们就能跟随它的指引离开村子。” “过桥的时候,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都不要理会,也别说话,以免开口泄露阳气,会被脏东西盯上。” 太公语气深沉地告诫道,“闯得了这关,咱爷俩就万事大吉,闯不过就……唉!” 第11章 谁在说话 太公的语气很低沉,虽然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我也猜到了,如果闯不出这片浓雾,恐怕我们两个人都要死。 虽然心里很怕,但我还是咬咬牙,跟太公一起走上了出村的石桥。 周家沟地势太偏了,出村的路上有一条小河沟,宽度超过了五米,村民们为了尽快通过这条河沟,才会修这座石桥。 平时我常走这条路,所以很熟悉,上桥后就大步往前走,本以为很快就能抵达桥的对岸。 可诡异的是,今天这座桥好像被拉长了,当我跨上桥之后,周围立刻被大雾笼罩起来,前后左右都是密不透风的浓雾,既看不清桥头,也看不清桥尾。 我心里害怕极了,好在太公还一直跟在我身边,把手搭在我肩上,推着我继续前进。 桥上风很大,刮起了阵阵因为,不知道从哪儿刮来的纸钱,在桥上到处飘,几乎铺成了一条小路。 虽然我什么都不懂,但也看出来了,这条路是冥纸铺成的,继续走下去肯定很危险。 我小腿越来越软,胸前的引魂灯也受到冷风的影响,变得忽明忽暗。 明暗交替的火焰几乎把我的脸都染黄了,气氛越来越诡异,那些阴风里面也隐隐飘来鬼魂的哭泣声,越来越吓人。 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我只能紧闭着眼睛,硬着头皮往下走。 这时候耳边传来苍老的咳嗽声,太公沙哑地问道,“周玄,你怕不?” 我闭上眼睛,用力摇头,强撑着说自己不怕。 太公继续说,“呵呵,不怕就好,只是可惜了你娘,尸身落到那些人手上,肯定会受折磨,唉……要不我们带上你娘的尸身一起走吧?” 我打了个激灵,赶紧回头看向太公,“好,我们这就去找我娘吧!” “你回头干什么!” 浓雾中,太公的脸色格外难看,一脸吃惊地对我喊道,“你刚才在自言自语什么,我不是说过了让你千万别回头,更不要说话吗?” 我反倒愣住了,吃惊道,“太公,刚才不是你跟我说,要陪我回去,带上我娘的尸体一起离开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等等,刚才有人和你说话?!” 太公急忙否认,话说一半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抬头看向飘荡在石桥附近的浓雾。 浓雾不知道什么时候加重,呼呼的风声好像有千百只冤魂在怒嚎,空气更加森冷了,浓雾也变得翻滚不休,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逼近我们。 “该死,周玄你快跑!” 太公脸色铁青,气得狠狠一跺脚,在我肩上恶狠狠地推了一把,“往前跑,只要引魂灯不灭就有希望,你快走啊!” “太公,你怎么……” 我还是一脸懵的状态,不明白太公脸色为什么变难看了,只是话没有脱口,更吓人的一幕出现了。 桥下的河道中冒起了咕噜噜的气泡,这些气泡犹如脸盘一样大小,接连在水面炸开。 每一个炸开的气泡深处,都有一股暗灰色的气流从水里冒出来,气流下面则伸出了一双又一双的惨白人手,笔直地往天上伸! “周玄,快走啊。” 就在我吓得魂不附体的时候,太公已经拔出铜钱剑,在我背上狠狠拍了一下,然后把手伸进随身的布袋,洒出大量的黄纸,嘴里还念念有词, “太上老君教我诛鬼,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急急如律令!” 他念了一长串咒语,黄符被洒在半空,居然一张接一张地被点燃,符咒带着火焰飞到桥下,那些伸到一半的手臂被黄符烫得冒烟,很快又缩回了水面。 啊—— 水下传来大量凄厉的惨叫,阴恻恻的冷风却飘得更厉害了,太公握住铜钱剑不断地挥动,见我还愣在原地没动,立刻瞪大眼珠子,在我小腹上踢了一脚, “记住,离开周家沟,一辈子也别回来!” 太公这一脚很重,把我踹得打了个趔趄,身体不由自主地滚到了桥的另一面,等我吃力爬起来的时候,太公的身体已经被大量白雾吞噬掉了,连石桥也被浓雾完全遮掩起来,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到。 “太公,你在哪儿?” 我慌忙大喊,几乎喊破了喉咙,可石桥上只有一片冷风在游动,此外什么也没有。 我咬了咬牙,不肯抛下太公一个人跑,还打算重新爬上石桥寻找太公,可这时候却听到浓雾中传来了“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桥上追向了我。 是太公吗? 我擦亮眼睛,迫不及待地喊着太公的名字,可不等把话喊出来,就彻底卡在了嗓子眼,整个人也定在原地,一动没动。 浓雾中出现了一双死人的寿鞋。 八字朝外,正在一左一右地向我靠近。 寿鞋踩在石桥台阶上,发出“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动作越来越快,可我根本看不见穿在鞋上的脚,好像被一个透明人穿着。 “妈呀!” 我毛骨悚然,吓得脑子都不灵光了,转过身不要命地跑,嘴里大声嚷嚷着你别过来。 很快我就跑到了桥下,来到河对岸的一片树林子里面,这里已经属于村子的边界,太公说过只要跑出这片树林我就能安全。 可树林里依旧笼罩着一片白雾,我往哪儿跑都是雾蒙蒙的一片。 那种“踏踏”的脚步声仍旧像跗骨之蛆一样跟随着我,不管我跑向哪里,都没有办法甩开他。 我人都下迷糊了,脱口大喊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 浓雾中不断传来呼呼的冷风,隐约夹杂着阴森的咆哮,“你走不了,老畜生再也护不了你,跟我回去,我们一起回去!” 是三叔的声音。 我脊梁骨一炸,冷汗瞬间流满了脖子。 当恐惧感上升到极致的时候,我的大脑反而快速冷静下来,低头一看胸口还挂着一枚铜钱,是太公以前交给我的那枚,根本顾不上想太多,用力把铜钱拽下来,对着那双寿鞋跑来的方向用力丢过去, “你快滚,别跟着我。” 啊—— 被铜钱砸中的地方立刻传来凄厉的惨叫,浓烟过后,面前浮现出一张腐烂的死人脸。 是三叔! 他整个脸几乎烂穿了,浑身臃肿,好像被泡涨的馒头,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保持着被淹死的样子。 铜钱打伤了三叔,他被铜钱砸中的地方已经塌了,脸都不完整,可发白的眼球中依旧伴随着强烈的怨毒,一步步向我走来, “你敢算计我,我要你的命!” 第12章 陌生的二叔 “别过来,你别过来!” 我连铜钱都丢了,还是没办法阻止三叔靠近,吓得心脏不停跳动,慌不择路地踩在一块石头上。 石头是松的,我身子一仰,马上失去重心摔下去,心里想着惨了惨了,这次多半是死定了。 绝望占据了我的大脑,我浑身疲惫,无可奈何又闭上了眼睛。 实在跑不动了,反正跑不了,不如死在这儿还算干脆。 我已经放弃了继续逃跑的打算,身体软软地趴在地上,等待自己最后的命运。 可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三叔居然迟迟没对我下手。 我死死趴在地上不动,巨大的恐惧依旧在折磨我的内心,感到后脑勺一阵发凉,我再也受不了了,爬起来叫骂道, “你要杀就杀,给我个痛快,别再吓我了行不行?” 很意外,三叔已经不见了。 那双死人寿鞋出现的地方,只剩下一串黑漆漆的脚印,原本向我索命的三叔却消失无踪,连围绕在身边的阴风也减轻了不少。 什么情况? 我始终是蒙的,不明白一直在向我索命的三叔,为什么会好心放过我。 正当我满脑子疑惑不解时,背后却传来另一声轻叹,“唉,真是造孽,想不到离开家这几年,周家沟已经变成这样。” “你是谁?” 我打了个哆嗦,赶紧回头,看见一个脸色僵硬,穿着黑色夹克的中年人,正靠在离我不远的一棵树上,用复杂又冰冷的眼神看着那双死人寿鞋消失的地方。 我愣住了。 这个人的年纪不大,估计三十五六岁的样子,脸上皮肤很白,像是常年照不到太阳,眼眸很深邃、也很犀利,仿佛利剑一样,刺得我浑身打哆嗦。 我不认识这个人,但他好像认识我,四目相对,他稍微停顿了一会儿,然后问起了我的名字,是不是叫周玄?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更意外了,木讷地看向中年人。 他的表情很僵硬,眼神却复杂极了,隔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不认识我,也很正常,毕竟当年我离家出走的时候,你娘才刚被拐到周家不久,那时候还没你呢。” “你说什么?!” 我差点没直接蹦起来,表情更呆滞了。 中年人一步步地走向我,把手搭在我肩上说,“还不明白?我叫周毅,是你从未见过面的二叔,你爹……是我亲大哥。” 我脑壳嗡了一下。 奶奶的确有三个儿子。 大儿子是我爹,最小的儿子就是刚才追逐我的三叔。 至于第二个儿子,我从来没见过,也很少听家人提及。 据说村里那些三姑六婶说,奶奶的二儿子很不孝顺,早早就逼着奶奶分家了,在我出生之前,他已经去了外地生活。 为什么恰好赶在这个时候回来? 我很懵,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 男人看出了我的心思,抿着如刀锋一样的嘴唇,忽然笑了一下,“是太公请我回来的。” 我惊讶地张大嘴,但瞬间就想明白了,之前太公曾经离开过一段时间,说是我家的麻烦太大了,怕自己一个人搞不定,要去外面请帮手。 可不巧的是,等太公去了帮手住的地方,才发现对方并没有在家,因为担心我出事,便草草留下一封书信赶回来了。 这么说,太公口中的“帮手”,就是我这位素未谋面的二叔? 我震惊到不知该说什么好,二叔则用手拍了拍我的额头,叹气道, “一晃十几年过去,想不到大哥的儿子都这么大了,周玄,你小时候我没在家里出现过,你奶奶他们……有没有谈起过我?” 我茫然地把头垂下去,带着一脸的心酸,用力吸了下鼻涕,“说过,但是不多。” 二叔嗯了一声,冷硬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 “你奶奶当然不想提起我,在她眼里,我一直都是个不孝顺的孩子,当年你娘被拐来的时候,你爹要强行霸占她,我曾经极力阻止,为了这事,你奶奶彻底跟我闹掰了,我也是在那时候选择离家出走的。” 还有这种事? 我迷茫地看着二叔这张陌生的脸,“你、为什么要阻止我爹和我娘的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变得严厉起来,“因为我一看就看出,你娘不是普通女人,她的脑子之所以不清楚,是因为三魂七魄曾经受损,周家这么对她是在作孽,一旦你娘清醒过来,整个周家都会惹上大麻烦!” 说完,二叔表情冷冷地把头抬起来,看向被浓雾封锁的村庄,麻木地叹息道, “看来我当年的预言成真了,从收到你太公留下的那封书信开始,我就知道事情一定会闹大,只是我到底还是低估了这场祸事的严重性……对了,你太公呢,他为什么不在你身边?” 被二叔这么一问,我眼泪又要流出来了,哽咽着讲出了事情的经过。 原本太公已经带我走上了石桥,差一步就能跟我一起出来了,要不是我受怨鬼蒙骗,忽然开口破了太公的法,也不至于连累到他。 我悔恨得要死,二叔却笑了笑,“放心吧,你太公本事不小,百鬼阵困得住他,却未必能伤得了他。” 说完,二叔把手搭在我肩上,语气严肃地说, “我这次回村,就是应了太公的邀请,专门来解决这件事的,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去,一起找到太公?” 我使劲擦干眼泪,点头,说我愿意。 经过那么多事,现在的我已经没有最初那么胆小了,太公毕竟是为了帮我才会留在村里,我一个人跑了算怎么回事? 更何况周家沟是我家,离开村子,我还能去哪儿? 二叔很满意我的答复,在我肩上重重地拍了拍,“放心吧,跟在我身边不会有事的。” 说完他取出了一把黑色的短刀,上面纹着很多细小的花纹,没见二叔有什么多余的动作,直接用黑刀划在中指上,用中指血涂抹刀面,对着村口浓雾飘来的地方狠狠劈下去。 很神奇的一幕,那些涌来的雾气居然散开了不少,视线也不再那么朦胧了。 二叔抓着我的胳膊,重新走向那座石桥,边走边冷哼道, “百鬼围村,阴兵过境,这是打算连整个村子一起针对啊,看来周家沟的祸事是真的不小。” 我傻傻地跟在二叔背后,看着他削瘦笔挺的背影,下意识觉得,我这个二叔来头好像很不简单。 他似乎和太公一样精通道术,尤其是手上那把黑刀,更让我感觉寒气逼人,光看一眼都忍不住打哆嗦。 同样是奶奶生的,为什么二叔会这么厉害? 他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边带我走上石桥,一边解释道,“我从小就迷恋道术,可你奶奶却觉得这是不务正业……唉,不说了,先回家看看吧。” 第13章 谁动了我娘的坟 二叔脚步很轻快,没一会儿就跨上了石桥。 虽然由他带路走在前面,可我心里还是很怕。 石桥上面浓雾比出来的时候还要深邃,空气湿冷,走在上面会让我感到腿软。 见我这么害怕,二叔边停下来,用手抓紧了我的胳膊,指了指留在石桥上面的一滩淤血,问是怎么来的? 我定睛一看,发现太公之前站过的地方,出现了好大一滩血,附近还有很多凌乱的血脚印。 这些血,很有可能是太公留下来的。 我眼眶又开始湿润,蹲在桥边小声地哽咽起来。 要不是为我,太公也不至于落到这个田地。 “呜呜……” 谁知我一哭,石桥下面也回荡起了越来越多的哭声,起初我以为是回声,淡淡渐渐地感觉不想,因为这些哭声比我的哽咽凄惨多了,无比的幽怨、凄厉,阴森森的让人头皮发麻。 哭声不仅回荡在一处,我低头看向桥下的河水,发现了越来越多的哭泣声,随着河水的流动此起彼伏。 而且桥下还漂浮起了大量白色的纸船,纸船上面站着很多用白纸剪成的小人,看上去就好像活过来似的,这些纸人有大有小,有老人、村妇还有小孩…… 我脸上开始抽筋,吓得蹦起来,想要躲到二叔身后去。 二叔却冷哼一声,说纸人勾魂,小把戏而已,不用管它们。 说完他就硬拉着我的手,大步走到了桥下。 我一边跟着二叔的脚步,一边回头看向飘在河里的纸人和小船,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感觉它们全都活了,全都泛起了空洞麻木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离开的方向。 过了河,那些哭声渐渐消失了,我浑身无力,这才想起来对二叔问道, “那些纸人……” “是用来摄魂的邪术,布阵的人不仅盯上了你,包括整个周家沟的村民同样是他的目标。” 二叔头也不回,冷冷地解释道,“有那些纸人在,村民就没有办法通过石桥,否则会被对应的纸人勾走魂魄,到时候就变成真正的死人了。” 他语调森怖,一字一顿的嗓音吓得我脸上直抽抽。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害人的邪术,这个躲在背后布阵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二叔的带领下,我重新跟他进了村子,村里特别安静,安静到只剩一片诡异的死寂。 这已经不再是我熟悉的周家沟了,以往的村子很热闹,尤其是村口的小卖部,总会有村民在三五成群地打牌,村里的三姑六婶们也特别喜欢凑热闹,经常凑在一起,聊着张家长、李家短的闲话。 可现在的周家沟完全被大雾笼罩,连狗叫声都听不到。 我很疑惑,小声说,“村里人都去哪儿了,该不会已经被……” “那倒不至于。” 二叔打断我,朝村长家所在的方向深深扫了一眼,“村子发生这么多怪事,只要村民们不傻,就一定能察觉到事情的严重,估计全都跑到村长家了吧。” 也对。 我茫然点头,继续跟上二叔的脚步。 走着走着,我们穿过了浓雾最集中的地方,没一会儿就又到我家了。 只是这个家,早已经变得不再像家。 刚跨进院子,我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倒抽一口凉气。 摆在院子里的棺材变多了。 五口猩红的大血棺,正并排着摆在院子中间,头朝内,正对着我家堂屋位置。 棺材前面整齐地摆放着四张遗像,从左到右,分别是奶奶、我爹、三叔和三婶…… 只有第五口棺材是空的,暂时没有摆上遗像,我麻木的走上去,发现第五口棺材明显比前面四口要小上一圈。 没猜错的话,这最后一口棺材应该属于我。 想到这儿我心都麻了,真真袭来的心悸感压迫着我的肺叶,让我无法呼吸。 二叔则冷冷地站在门口,眯着眼睛,从左往右观察着五口大血棺,眼眸一直在闪烁,隐约跳动着什么,情绪有些复杂。 看得出,二叔对周家的感情不深,望着一家人的棺木,他的情绪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细数了一遍棺材的数量,渐渐又把眉头皱紧,喃喃自语道, “怎么只有五具血棺,还少一具,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风声很大,我没听清,茫然地抬头说,“二叔,你说什么?” 他紧了紧喉咙,说棺材好像少了一具。 我一脸不解,从左往右,分别是奶奶、我爹和三叔三婶,再加上一个我,明明是五个人,恰好能对得上五口棺材,怎么会少一具? 二叔深深看了我一眼,“还有你娘的棺木,别忘了,她也算周家的一份子。” 我沮丧道,“我娘三年前就死了,她的棺木应该在后山才对。” 二叔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忽然又轻轻推我肩膀,“走,带我去看看你娘的棺材!” 我不太理解二叔的意思,偏头看向他那张严肃得好似石雕般的脸,没敢继续问,只好点头,又带他往后山方向走。 后山的迷雾同样很浓,我还记得上次陪太公来这里的场面,心里一直跳动得很厉害,生怕那些浓雾还没散,会忽然蹦出一些可怕的东西。 然而等我带上二叔,再次来到我娘坟头前面的时候,却被眼前的一切彻底惊呆了。 我娘的坟头是空的,不仅墓碑没了,就连本该被埋在下面的棺材也不翼而飞,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土坑。 “这是谁干的!” 我心头的火气腾一下就上来了,不顾一切地扑上去,两眼迷茫,直接跪坐在空落落的坟头前面,把手插在松软的泥土里面,嘴唇都被我咬出了血。 我娘到底造了什么孽,生前家里这么对待她,连死后都不得安生,要被人挖墓掘坟! 我真的好恨,恨自己没用,连我娘的棺材都守不住,让她死后没办法安歇。 二叔也很快走上来,皱眉在坟头上一扫,沉声说, “你娘的棺材应该刚被人挖走不久,坟头土上还有很多拖拽的痕迹,周玄你好好想想,最有可能挖走你娘棺木的人应该是谁?” 我大脑一片空白,已经没法子思考了。 按理说,家里最恨我娘的就是奶奶了,可奶奶已经死了,包括我爹、三叔三婶,他们都已经相继暴毙。 我娘生前也没有跟村里任何人结怨,谁会这么狠,一定要挖走她的棺木? 二叔摩挲着下巴说,“其实,这个挖走你娘棺木的人未必是出于坏心,反倒有可能是为了保护你娘的尸首。” 怎么说? 我猛抬头看向二叔,二叔张了张嘴,刚要回答我,脸色却忽然一变,指向村尾处的一道身影,低喝道, “附近有人,是谁!” 第14章 阴宅风水 二叔动作很快,话音刚落的同时,人已经像猎犬一样冲向那道黑影。 我急忙站起来,同样跟着二叔朝村尾方向跑。 二叔比我快了很多,一下就跳到那道身影面前,“你是谁?” 身影的主人被吓了一跳,狠狠打了个哆嗦,差点一屁股跌倒,踉跄着倒退了两步,露出一张被吓坏的脸,居然是村长。 我匆忙跑上去,“二叔,别乱来,他是村长。” “周玄,你小子怎么跑后山了,多危险啊,快跟我回村里去!” 村长听到我的声音,立刻扭头看向我,又迟疑着指了指二叔,说你是? 此时我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地跟上去,对村长说,“这是我二叔,专门进村来找我的。” “你是周家老二?” 村长大为吃惊,瞪大眼,在二叔那张僵硬的脸上看了好久,一脸唏嘘道, “原来是你啊,都离开村子十几年了,还跑回来干什么?” 村长和二叔应该是认识的,只是二叔离开村子十几年,相貌有了一些变化,导致他没能一眼就认出二叔。 二叔冷漠地说,“周玄是大侄,我专程回来找他,随便解决家里的事。” 村长唉声叹气,拍着大腿说,“早不回来,现在跑来有什么用?你们老周家可真能造孽,搞出这么大的事,还连累了整个村的乡亲!” 看得出,村长并不喜欢我二叔,语气也表现得很疏远。 我赶紧抽了抽鼻子,上去跟村长道歉,“对不起了大伯,因为我家的事连累了整个村子,我实在是……” “算了,你就是个半大小孩,什么都不懂,这些事哪能怪你?” 村长摇头一叹,摆摆手没让我继续说下去,又问我跑到后山来干什么? 我鼻头一酸,说我来看我娘,谁知道坟头已经空了,对了…… 我忽然抓住村长的手臂,大声问道,“大伯,你知不知道我娘的棺材被谁挖走了?” “知道,我就是为这事来的!” 村长愁眉苦脸地说,不久前,他看见我太公浑身是血地扛了一把锄头进山,问太公去哪儿也不说,直接带着锄头奔我娘坟头去了, “我回家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感觉事有蹊跷,打算上后山来看一看,谁知道坟墓已经被挖空了,看样子是你太公把棺材推走了吧。” 太公动我娘的棺材干嘛? 得到这样的答复,我更傻了,刚想继续追问两句,二叔已经用手搭上我肩膀, “既然你娘的棺材是被太公推走的,我们就去找太公问清楚好了,没必要再耽误时间了。” 好吧。 我点点头,转身跟二叔一起去东村。 村长快跑了两步,追上来说,“周玄,这么大雾你去哪儿啊,现在村子很不安全,不如你跟我回家避一避吧。” 我麻木地摇摇头,挤出苦涩的笑意,“谢谢大伯的好意,还是算了吧,我打算先找到我娘的棺材再说。” “那……你自己要当心。” 村长张了下嘴,看看我,又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二叔,好似要说什么,可最终却没有选择开口,甩头离开了。 我感觉今天的村长怪怪的,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村长这是怎么了?” 二叔冷冰冰提醒道,“一个快死的人,理他作甚?” “什么……什么快死了?”我瞠目结舌,不可置信道。 二叔深吸一口气,扭头回望村口那座石桥,冷峻的视线好似能穿透重重迷雾, “从那个邪阵启动开始,村里的人就注定活不下来了,我们也得尽快行动,时间耽误越久,阵法的效果就越强,除非我和太公联手,否则谁也破不了这个邪阵。” “嗯!” 我重重点头,加快了寻找太公的脚步。 这已经不再是老周家的事了,而是涉及到整个周家沟的安全,我不想因为自己家的事连累村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到太公,让他跟二叔合力破掉村里的邪阵。 太公住在东乡,距离周家沟并不远,只需要翻过两个土坡就到了。 这里同样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虽然不如我家那么深,可空气中散发的阴气还是很浓。 二叔边走边把眉头皱紧,“想不到邪阵扩散得这么快,连东乡也被这股死怨气息封锁了。” 我擦掉额头上的汗珠,指着前面的一栋木头房子,说快了,太公家就在前面,只要找到太公,你们一起联手肯定能解决村里的问题! 二叔嗯了一些,脸上却不置可否。 我加紧赶路,很快就跑到了太公家门口,正要敲门的时候,二叔却忽然拽了我一把,谨慎道, “不对,太公家有问题!” 我不解地说,“能有什么问题啊,我以前经常来找太公,每次都一样。” 二叔摇头,指了指太公家外院的两扇门板,让我好好看看,觉得它像什么。 起初我还一脸迷糊,直到定了定神,再次看向院子大门的时候,脊梁骨却猛地绷直了,后退一步,带着颤音说, “他家大门,怎么这么像棺材?” 在我面前是两块竖起来的门板,严丝合缝地紧闭着,大门表面刷着黑沉沉的油漆,两边门板上还各自写着一个大大的寿字! 这哪里是门,分明就是拆了两块棺材板啊。 “寿棺堵门,这分明是阴宅!” 二叔的脸色很严肃,看了看太公大门外的植物,语气更阴沉了, “阳宅风水有个说法,前不栽桑,后不栽柳,中间不栽鬼拍手,这三种植物都是阴木,特别容易招鬼,可太公家却反其道而行子,不仅在门前种了很多桑树,后院还种了一棵柳树,屋子也是东西朝向,坐西望东,这是标准的阴宅布局!” 我手指头狠狠颤了一下,“你是谁,太公住的地方是阴宅,那他……” “恐怕你太公这个人也有问题。” 二叔紧抿着刀锋般的嘴唇,眼神很锐利。 “不可能。” 我使劲摇头,虽然自己曾经怀疑过太公,可之前他为了送我离开村子,宁可独自留在桥上对付那些索命的冤魂,单从这点我就知道太公应该是好人。 我飞快回头,用力在门上敲了敲,只想着快点让太公出来。 可敲门好几下,院子里却没有回应,我心里直纳闷,再度把手举起来,正要继续敲门。 砰、砰砰!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大门另一侧同样传来三声叩门的回响,不管节奏、力度还是敲门的停顿间隔,都跟我的敲门声一模一样。 第15章 棺材下的吸气声 谁在学我敲门? 我按在门上的手指哆嗦了一下,二叔的脸也跟我一样变了变。 他把我拉到一边,仿造我刚才敲门的动作,轻轻在门上叩了叩。 砰砰砰! 三道敲门声响起,节奏飞快。 没一会儿,门内也和刚才一样,传来同样快节奏的砰砰声。 不多不少,同样是三道敲击声,节奏和力度跟二叔完全一样。 只是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内。 二叔后退一步,目光阴沉得吓人。 我已经看迷糊了,没敢吱声,二叔继续抬头望着门框上的棺材板,深吸一口气说,“你太公出事了。” “为什么?” 我没看懂,迟疑着望向二叔。 见我不明白,二叔也不再打哑谜了,直接把手按在门上,胳膊上的青筋鼓起来,用力朝里面一推。 吱呀! 大门被硬生生挤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嘶鸣。 等到门完全打开的时候,我看见了更加诡异的一幕。 院子里空空的,没有太公的身影,只出现了一支仰头站着的大公鸡。 这只公鸡的毛色鲜艳,体格也很健壮,是芦花尾的大公鸡,一看就特别有气势。 只是公鸡的眼神直勾勾的,一直站在那里不动,用一种毛毛的眼神盯着我看,目光也是直勾勾的,好像一具没有感情的死尸。 我被公鸡的眼神吓得一激灵,心脏跳个不停,后退两步捂着胸口, “这鸡应该是太公养的,它怎么……” “刚才敲门的就是它。” 二叔语气低沉,手里抓了把红线,死死地看着那只大公鸡,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我听傻了,鸡也会敲门? “这可不是一般的鸡,它是吃死人肉长大的。”二叔咽了口唾沫,缓缓挪动脚尖,准备绕开这只大公鸡。 我汗毛倒立,又一次吓得后退,说怎么可能,鸡不是吃素的吗? “谁告诉你鸡是吃素?” 二叔表情很谨慎,小心绕开公鸡的视线,舔了舔嘴唇说, “农村家养的公鸡食性很杂,既能吃米也能吃肉,而且特别喜欢吃蜈蚣,见过斗鸡没?凡是用蜈蚣喂大的鸡,脾气会特别暴躁,攻击性也很强。” 我流着冷汗说,“那你凭什么肯定它是吃死人肉长大的?” “看眼睛就知道了,吃死人肉长大的鸡不会眨眼。” 二叔飞快地回答我一句,左手却忽然按在我背上,趁我不备,用力一推。 我立刻失去平衡,惊呼一声扑过去。 公鸡一直盯着我,保持着翅膀张开的姿势。 我一动,公鸡也马上跳起来,翅膀张开将近半米,带着一股腥风扑向我的脸。 “啊……” 眼看鸡嘴都快啄到我脸上,二叔才大喝一声,左手洒出一把小米,全都丢在公鸡身上,右手也抛出红线,死死缠绕在鸡脖子上,用力地往下一拽。 公鸡刚跳到我脸上,立刻就被拽回地面,我吓得一屁股栽楞在地,再次看向那头公鸡时,发现它居然耷拉着脖子不动了。 公鸡身上被小米洒中的地方冒出了白烟,脖子依旧伸得老长,保持着要啄我的姿势。 我呆愣地看了一会儿,心里毛毛的,错愕地扭头看着二叔。 二叔则擦了一把冷汗,扶起我解释道,“这只鸡是用来守门的,不管谁闯进来都会被它攻击,我只能用你来吸引它的的注意力,在趁机对付它。” 我不说话了,只是心里仍旧瘆得发慌。 太公怎么会用死人肉来养鸡?如果鸡不是太公养的,又怎么会出现在他家的宅院? 这些问题让我感到极度困惑,没等想明白,二叔已经用红线把鸡绑起来,悬吊在门框下面。 接着他带我走进了太公家的堂屋,推开门的瞬间,一股冷幽幽的冷气散发出来,让我从头到脚打了个寒颤。 我定睛一看,瞬间又呆住了。 我娘的棺材,果然被摆在太公家的堂屋里面。 破烂的棺木好像被人重新洗刷过,涂上大红色的血漆,光泽如新,犹如镜子一样发光。 我不仅身体在发抖,连心脏也跟着抖起来。 “我娘的棺材果然被太公带回了家,娘……” 我喃呢了几声,禁不住眼眶发红,直接对着棺材扑上去。 “周玄,别碰你娘的棺材,危险!” 二叔脸色一沉,想阻止我已经来不及了。 我太想娘了,同时内心也被巨大的愤怒填满,想不通一个死去三年的人,为什么还要遭到这样的惦记和羞辱? 我用力扑在我娘棺材上,使劲去推棺材板,想看看我娘的尸体还在不在。 可撬开棺盖的瞬间,一股寒意再次席卷了我,被推开的棺材缝隙下居然传来一阵诡异的“嘶嘶”声,好像我娘在里面吸气。 啊! 我吓得手指哆嗦,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远。 二叔跟上来,一把揪住我,用带着责备的语气说,“都叫你别碰你娘的棺木了,怎么非不听?” 我已经没精力在乎二叔的话了,哆哆嗦嗦指向我娘的棺木,恐惧得舌头都在打结, “二叔你听,我娘还活着,她在里面吸气呢!” “胡说八道,你娘都死三年了,死人怎么可能喘……” 二叔眉毛一沉,刚要呵斥我,可话说一半,身体却狠狠颤了一下。 嘶嘶、嘶嘶…… 棺木里的吸气声很明显,伴随着阴沉和沙哑,传遍了整个房间。 这下二叔也听到了,脸色刷一下变得跟我一样白,几乎是本能地把我推到了身后。 我不肯退后,反倒用力往前挤了一下,想看清棺材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过去,棺材里的不是你娘!” 二叔揪住我的脖子,一字一顿地说,“死人不可能吸气,有人李代桃僵,把不属于你娘的东西塞进了棺材。” 我呆傻地张开嘴巴,说那棺材里的如果不是我娘,又会是什么? “我可以让你看,但你一定要保持冷静。” 二叔瞥我一眼,叮嘱道,“还有,别靠太近了,会有危险。” 说完他扭头走向墙角,随手抄起了一把锄头,二话不说,对着棺材板的缝隙伸进去,发力一撬。 嘎吱! 我娘的棺木已经在地下埋了三年,早就腐朽不堪,禁不住二叔的撬动,棺材板立刻被顶开了一脚。 那种腥冷的嘶嘶声,也变得更加明显。 屋里光线很暗,我垫起了脚,依旧看不清楚棺材盖子下面的东西,只好去太公房间里找蜡烛。 但,就在我刚要转身的同时,余光就看见棺材角下面,居然浮现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释放出阴冷歹毒的邪气,目不转睛地和我对视起来。 我小腿一软,吓得又要尖叫了,二叔却再度发力,用力掀开棺材盖,彻底露出了下面的东西。 第16章 人皮灯 等我看清楚棺木下究竟藏着什么的时候,顿觉脑子一阵天旋地转,只有靠着墙壁才能勉强站稳。 我娘的尸体果然不在棺材里面,发出那种“吸气”声的东西,是一条蛇! 而且不是普通的蛇。 我打小生活在农村,见过的蛇不少,却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蛇。 它身体粗张,浑身包裹着灰白色的鳞片,额头还鼓起一个硬疙瘩,头颅是扁平的磨盘形状,嘴巴略长,吐着猩红的信子,眼仁更是冒着绿光。 这特么到底是什么啊,我娘的棺材里怎么会有蛇呢! 我差点崩溃了,可因为害怕,喉咙里反倒发不出声音。 二叔更是把眉头拧成个川字,“坟膳,有人利用你娘的棺材在养坟膳,这东西剧毒,而且能够破坏周家的风水,怪不得周家祖上的余荫这么快就被消磨掉了。” 我两眼发懵,反问他什么是坟膳? 二叔叹了口气,说以前,人们喜欢把坟头建在比较阴凉的地方,一旦下雨,坟头地表就会下沉,逐渐积水,形成“阴人田”。 有一种蛇专门跑到这种坟墓下面产卵,蛇卵孵化出来后,便会以棺材里的死人肉为食,越长越肥壮。 这种蛇就是坟鳝。 因为从小就吃死人肉长大,所以坟鳝的毒牙带着尸气,有剧毒,而且会破坏这家人的风水。 我听傻了,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二叔脸色僵得好像石头,“先是吃死人肉长大鸡,又是这条坟鳝,看样子已经有人知道我来了,这东西就是提前布置在这里,专门用来算计我们的。” 我大吃一惊,忙摇头说,“可、可你才刚到不久,连太公都不清楚你什么时候会来,别人怎么可能知道?” 二叔紧抿了一个嘴唇,“你别忘了,刚才我们在后山祭拜你娘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个人。” 村长? 我悚然一惊,头发丝都竖起来了,瞪大眼,拼命摇头说, “不可能,村长不可能算计我们!” “为什么不可能?” 二叔用一双灰色的睥子看向我,冷冷地做出了分析。 村长说,自己亲眼看见太公掘开了我娘的坟墓,可事实上除了他自己以外,谁也不能证明这句话。 我们根据村长的指示来到了太公家,先是被那头死人肉养大的公鸡盯上,转眼又在我娘的棺木里发现了这条剧毒的坟鳝。 要不是二叔谨慎,警告我不要触碰棺材,没准我在掀开棺材板的瞬间,就被坟鳝给咬死了。 分析到这儿,二叔停了下来,用手摸着鼻子道, “村长肯定有问题,即便不是算计周家的主谋,最起码也是从犯,他指引我们来到这里,根本就是想断你的活路。” 我不说话,胸口堵得发慌,好像要窒息了一样。 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人都想置我于死地,三叔三婶,奶奶和我爹,现在连村长都开始算计我。 我到底犯了什么错? “错的不是你,而是你娘不应该把你生在周家。” 二叔幽幽叹气道,“当初我之所以离家出走,除了因为和你奶奶吵架之外,最大的原因就是看出你娘来头不简单,早晚会给周家带来一场大祸,可惜根本没人愿意听我的话。” “连你也这么说。” 我满脸苦涩,用悲愤的目光瞪着二叔,“我娘到底是什么来历,你倒是说啊!” “我不知道。” 二叔脸色还是那么僵硬,说他只能看出我娘和普通女人不一样,至于究竟哪儿不一样,二叔也不清楚,“人是你太公带来的,具体的情况只能问他,可……” 二话没有接着说下去,我靠在门柱子上,同样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同样的问题,我问过太公,可他说什么也不肯回答我。 现在太公下落不明,不知道去了哪儿,我还能找谁问? 二叔却向我提供了一条思路,“也许,还有一个人也知道你娘的身份。” 我迫不及待道,“谁?” “那个摆下邪阵,害了整个周家的人。” 二叔冷冷道,“如果我所料不差,这个人对你娘如此执着,为的应该是从你娘身上得到某种重要的东西,否则他没有理由搞出这么多事。” 我一脸迷茫。 我娘都死三年了,一个死人身上能有什么东西,值得被人这样惦记? 二叔哼道,“那可未必,对普通人来说,人死后一了白了,确实没什么价值。” 可对于修邪法的人而言,有时候死人的作用比活人还要大。 我身上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但还是咬咬牙,站起来说,“我明白了,那我们这就去村长家吧,既然你怀疑他可能跟主谋有勾结,只要抓住村长,多少能打听出一点东西。” 二叔一脸意外,赞许地看了我一眼,抿嘴夸我聪明,居然懂得举一反三的道理。 我无言以对,只剩苦笑的分。 一个星期不到,家里已经死了四口人。 哪怕是一个孩子,在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多少也会长大吧? 夜深,我和二叔一起潜回了周家沟。 这里的白天黑夜已经没有太大区别,整个村庄都被诡异的死气和浓雾萦绕,好似覆盖了一层厚重的棉被,走到哪里都死气沉沉。 唯一能带给我一点安慰的,就是村长家的灯光了。 他家门前点着灯,还挂着两盏油纸糊成的灯笼,灯笼里的蜡烛在安静地燃烧,火苗跟随冷风一起晃动,散发出惨淡的碧色。 到了村长家门口,我本来打算直接进去,却被二叔一下按住了肩膀, “周玄,不要冲动。” 我很不解二叔为什么这么谨慎,村长家就剩他们两口子,儿子儿媳都在外面打工,常年不回来。 按理说这两个老人对二叔没有威胁。 二叔却摇了下头,指着挂在门上的两盏油纸灯笼,一脸忌惮地说, “村长家来了客人,而且不是普通的客人,这个人精通术法,很厉害。” 我张大嘴说,“不会吧,难道是太公……” “不是太公。” 二叔仍旧摇头,把眼睛眯成一道缝,死盯着那两盏灯笼说,“会制作这种灯笼的人来头可不简单,好像是玄阴门的把戏……你看那盏灯笼,和寻常的灯笼有什么不同吗?” 我学着二叔的样子,偏头看向那两盏灯笼,确实发现了一点不同。 两盏灯笼表面,用红笔画出了人类的五官,远远看去好像贴着一张人脸。 二叔冷哼道,“这叫人皮灯,是用活人身上剥下的皮制作的,画上两张人脸,代表灯笼里住着两个鬼奴,正在监视门口的一举一动。” 第17章 死人复生 二叔的语气很严肃,没有半点玩笑,我头皮已经麻了,用活人身上的皮制作灯笼,这是什么人会干的事情? 我心脏跳得很厉害,惨着脸对二叔说,“有那两盏灯笼守着,我们是不是进不去了?” “那倒不一定。” 二叔皱眉思索了一下,忽然有了主意,取出一截白蜡烛,还有一面铜制的镜子,摆在地上说, “待会儿,我设法定住人皮灯里的两个鬼奴,让它们没办法通风报信,你趁机绕到后院,先搞清楚村长到底跟什么人见面,具体聊了些什么再说。” “嗯!” 我用力点头,可心里还是很不淡定,一脸后怕地看向那两盏人皮灯笼,不知道二叔会用什么办法对付它们。 只见二叔把中指伸到嘴里,用牙齿咬出血印,也不嫌疼,直接用中指蘸着血,在铜镜上写写画画,弄出了很多弯弯曲曲的线条。 这些线条勾勒在一起,组合成一张古怪的图案。 随后二叔点燃了白蜡,轻轻放在地上,双手捧着铜镜,微微调整角度,让蜡烛上面的光线全都照在铜镜上。 烛光经过铜镜的反射,立刻把上面的符咒放大,形成一个模糊的图案,笔直地照射在两盏人皮灯上。 瞬间我就感觉到人皮灯狠狠晃动了一下,灯笼下居然飘出两道白影,十分艰难地挣扎着,试图朝门缝里爬进去。 我大吃一惊,压着嗓子喊道,“二叔,那两个鬼影要跑了……” “跑不了!” 二叔发出一声低喝,从怀里取出一双筷子,筷子头尖尖,一黑一白,被他稳稳地夹在手上,直接甩手朝那两道白影子丢过去。 然后是夺夺两声闷响,筷子一左一右,将那两道白影钉死在门上。 无论这两道影子怎么挣扎,都没办法摆脱二叔射出的竹筷,反倒浑身冒烟,慢慢消失在了视线中。 我一脸惊讶,既感到新奇又很害怕,扯了扯二叔的袖子,问他这是咋回事? 二叔挤出僵硬的微笑,说筷子一阴一阳,代表阴阳调和,只要利用得当也能辟邪消灾, “我已经用竹筷定住了那两个灯笼鬼,你赶紧去后院看情况,记住要小心点,千万别被里面的人发现。” 我嗯了一声,从藏身的地方爬起来,蹑手蹑脚跑到村长家后院。 幸好后院大门没有关严实,我刚来到后院,就缓缓推开门摸爬了进去,看见一个屋子里点着油灯,赶紧把后背贴在墙上,一寸寸地往那边挪。 好不容易挪到那间房的窗户下面,没等我喘口气,就听见了村长紧张的声音传来, “王大师,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 同时,房间也传来另一道沙哑阴鸷的回应,“老夫不会骗你,要解决你们村的麻烦,这是唯一的办法,这场祸事的源头,就是老周家的疯媳妇,虽然她人死了,可怨气还留在村里一直不散,化解这些怨气的唯一办法,就是尽快找到她的尸身。” 偷听到这些谈话,我的心口立刻狠狠颤了一下。 村长果然有问题。 但好在,我娘的尸身暂时还没有落到这些坏人手里。 村长叹气说,“可周玄他娘的尸身,已经被那老不死藏起来了,现在谁也找不到。” “周家沟地方不大,那老不死的很有可能躲进了后山,从明天开始,你直接发动所有村民去找,就不信搜不到人!” 那个苍老的声音冷哼道,“记住,到时候绝对不能心慈手软,一旦要尽快抢到那疯女人的尸体,交给我来做法驱邪,如果继续拖延下去,她的怨念会一天比一天强大,到时候你们村子才是真的完了。” “知道了王大师,我一定会全力配合你的。” 村长似乎很害怕这个王大师,说话时一直陪着小心。 我把身体靠在墙上,很好奇这个所谓的“王大师”到底是谁,凭什么三言两语就让村长这么信服,慢慢用身体贴着墙根站起来,打算拔开窗户看个明白。 可就在我的手即将触碰到窗户的时候,外面却传来“砰”的一声闷响,瞬间把我吓得缩了回去。 屋内的人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村长和那个王大师同时从椅子上站起来, “外面怎么回事?” “不好,有人碰了我的布置,看来你们村子有高人,没准是老不死的回来了!” 王大师语调低沉,快速朝村长叮嘱了一句, “我去追外面的人,你留在村里继续主持法事,记住我的话,绝对不能有妇人之仁!” 说完那个王姓法师就蹿起来,一脚踢开房间大门,匆匆朝正大门方向追去。 我心跳得好像打鼓,蜷缩在墙角动也不敢动,直到王大师身体冲到门外的时候,才壮胆朝他看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心却吓得几乎要蹦出胸口。 我看到了什么? 这个王大师居然是个死人! 我以为自己眼睛花了,揉了揉眼睛,继续朝前院看去,尽管夜幕很暗,可借着村长家的灯光,我还是确认了,自己没有看错。 “姓王的棺材匠,他不是早就死了吗?那晚我和太公一起去镇上棺材铺的时候,亲眼看见过他的尸体,为什么现在又……” 我腮帮子鼓得跟蛤蟆一样,满脸都是冷汗。 好在棺材匠没有发现躲在墙根的我,闯出房间后,立刻抬头往挂人皮灯笼的方向看去,冷哼一声道, “连我的鬼奴都能定住,不知道是何方高人,有种就现身,让我亲自会一会你!” 说完他双腿一蹬,飞快往大院门外跑去,脚尖几乎不沾地,感觉跟飞起来一样。 我更紧张了,这个棺材匠一脸邪气,一看就很不好惹,既然他已经发现二叔守在外面,会不会对二叔不利?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亲人,不希望二叔出事,咬咬牙,正要追去出提醒二叔。 可刚起身没多久,院里就射来另一道手电筒的光束,一下照在我脸上, “周玄,你怎么会躲在我家后院?” 我被手电光照得睁不开眼,下意识用手挡住,但还是听出了村长的声音,心里一阵发慌,扭头往后院门外跑。 “你站住!” 村长跑得很快,没一会儿就追上来,手里还抄起一根扁担,骂骂咧咧说, “兔崽子,想不到你命这么硬,还能活着回来,呵呵,这样也好,只要抓住你,就不怕他不现身了。” 老畜生! 我听到村长的喊话,忍不住一脸悲愤地回头,“原来算计我家的事你也有份,你根本不配当村长。” 砰! 村长丢出的扁担不偏不倚打在我身上,我脚后跟晃了晃,一时没站稳,摔了个狗啃泥。 村长跑来,一脚踩中我的腰,脸色铁青地说, “屁,你们周家做的孽,凭什么连累整个村子?我也是被逼无奈。” 第18章 终于见面 村长脸色激动,边说边揪住我的头发,把我强行拎了起来。 虽然我一直在反抗,可力气还是太小了,根本不是成年人的对手。 他用力甩了我两耳光,我腮帮子火辣辣地疼,差点站不稳了,被村长用力抵在墙上,像极了一只失去大人保护的小鸡仔。 村长瞪着我,脸色乌青,一脸暴怒地喊道, “兔崽子,村里已经死了八个人,在这么下去,整个周家沟都会因为你家的事情被团灭,我作为村长不能不管,要怨就怨你自己命苦,怎么摊上了一个这样的娘。” 我被按在墙上没办法挣扎,趁村长找绳子绑我的时候,才吃力地喊道, “不是这样的,真正想害村子的人不是我娘,是、是别人……我娘也是受害者,她没有害人的打算。” 刚开始的时候,太公的确怀疑过这些事是我娘干的,可自从发现我娘的坟头被人动了手脚,他就肯定干出这些事的另有其人。 更何况我娘从始至终都没有现过身,她怎么可能害死这么多村民呢。 “你被那个姓王的棺材匠骗了,这家伙才是幕后主谋,他卖给我家的棺材有问题!” 我试图把这一切对村长说清楚,可村长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压根不在意我的话,取出一块布塞进我嘴巴里,满脸痛心地说, “周玄,你别怪大伯,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全村人考虑,为了解决村里的麻烦,我不能再对你有妇人之仁。” “你被骗了……唔!” 我还想解释,可村长不给我机会,用破布塞进我的嘴,见我还没有放弃挣扎,便狠心抄起那根扁担,朝我脑门上来了一下。 我只听到砰的一声,接着两眼发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 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昏迷多久,等我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我四肢全部都被麻绳套起来,全身五花大绑,丢进村长家的柴房。 柴房上了锁,我年小力弱,加上四肢被反绑起来,根本就没办法挣扎。 我想大声惊呼,让村长放了我,可那块破布依旧塞在我嘴巴里,不管我怎么喊,都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 惨了…… 尝试几次后,我彻底绝望了,只能停滞挣扎,好像一条蛆似的蛄蛹身体,把后背软软地抵在墙上。 这次是真的无路可逃了。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躲开了那么多厉鬼的索命,最终却落在了村长手上。 他可是我隔房大伯啊,怎么能用这种方式对我? 我满心凄苦,心里别提有多失落,现在唯一能祈祷的,就只有祝愿二叔能够顺利逃脱,不要落到那个棺材匠手里。 这时候柴房外面也传来了很多凌乱的脚步声,我听到村长正领着一帮村民走进后院,边走边说, “大勇,你去村口看看王大师回来了没有,我已经抓住了这个小崽子,只等王大师回来发落了。” 村民大勇气哼哼地说,“要我说不用等王大师了,干脆找把杀猪刀,直接给这小畜生放血吧,他家害得全村人这么惨,干嘛留着他!” 另一个村民也咬牙切齿道,“说的没错,才几天时间,村里死了十几口人,全特么是老周家害的,这一家人全都该不得好死!” “村长,我媳妇死得冤啊,求你把周玄交给我,我要拿他沉鱼塘,让这小崽子给我媳妇偿命!” 柴房外面传来村民们此起彼伏的咒骂声,每个人都咬牙切齿,丝毫不掩饰对我的恨意。 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造成这一切的明明不是我,为什么村里的人都恨不得要把我千刀万剐? 熙熙攘攘的叫骂声让我心如死灰,闭上眼,恨不得就这样死去。 直到村长的呵斥声从人群中传来, “都特么别放屁了,怎么处置周玄,得看王大师的主意,今天叫你们来的目的,是商量怎么搭建法坛,赶紧配合王大师把村里的祸事了结清楚,一个个的,都拿小孩子撒什么气,有能耐你们找他娘去啊!” 听到村长的呵斥声,人群这才不闹了。 在周家沟这种小地方,村长的权威还是挺大的,村民不敢反对他,只能悻悻离去。 又过了一会儿,柴房大门重新被人推开,透进来一束光。 我心如死灰地把头抬起来,看见村长正拿着两个玉米馍馍,神情复杂地走到我面前, “你醒了?肚子饿不饿,吃点东西吧。” 说完他摘掉我嘴上的破毛巾,把玉米馍馍递过来。 我移开嘴唇,没接。 村长叹气道,“周玄,我知道你恨我,也恨村里人,可大家也是没办法,你知不知道,就在昨天晚上,村里又死人了,被你娘害死的村民已经多达十几口。” 我冷冷看着他说,“你凭什么说这些村民是我娘害的,难道你亲眼看见了?” 村长一脸偏执地摇头“不是你娘还能有谁?王大师说了,这些事全都因为你娘而已,只有消灭了你娘,村里的灾难才能结束。” 呵呵! 我都懒得再说什么了,村长太愚昧,包括那些无知的村民,也都受了姓王的蛊惑。 假如人都是我娘害的,那在她坟头上布置邪阵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我隐隐感到了一个巨大的阴谋,只可惜自己实在太没用,明知道这件事不正常,也没有能力查清楚。 村长并没有在柴房里的待多久,很快就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我依旧双眼无神地靠在墙上,等待命运的最终审.判。 下午三点左右,那个姓王的棺材匠回来了,刚进屋就对村长问道,“听说你抓住了周家那个小崽子,人在哪儿?” 村长立刻回答说,“人就关在柴房,等待您亲自处理。” “嗯,这次你做的不错,守好房间,不要让任何外人进来,我要单独跟这个小畜生待一会儿。” 棺材匠的笑声充满了邪气,把村长留在外面,自己则推门走进了关押我的柴房。 我很早就听到动静,冷冷地抬头等着他。 大门开启后,视线中立刻闯入一张阴鸷乖张的脸,鹰钩鼻、三角眼,布满老人斑的脸上挂满戏谑的冷笑, “小子,我们终于见面了。” 第19章 断头饭 我看着姓王的棺材匠,心里明明很害怕,可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你应该死了才对。” 那天,太公发现奶奶运回家的棺材有问题,第一时间带我去镇上找姓王的要说法,可推门进去之后我们却发现了一具尸体。 现在,那具尸体居然活过来,以“大师”的身份地出现在我面前。 还有比这更诡异的吗? “呵呵,死的不是我,是我那不成器的兄弟。” 王大师保持一脸的邪笑,走到我面前,用手捏着我的下巴说, “周国华(太公的名字)那老鬼根本不清楚,我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不仅跟我长得一样,连身材也差不多,那晚你们看见的尸体并不是我。” 我哦了一声,麻木地点点头。 这姓王的可真聪明,用双胞胎弟弟的尸体顶雷,成功骗过了太公,自己却藏在暗处继续搞鬼。 这样一来,太公也拿他没办法。 我无比绝望地闭上眼睛,“那你为什么要害我家人?” “嘿嘿,当然是为了得到你娘身上的东西。” 王大师笑笑,满是老人斑的脸上泛起了很多褶子,犹如一块沧桑的树皮,三角眼下凶芒毕露,冷冰冰地注视着我, “你太公很聪明,发现情况不对,居然把你娘棺材里的东西藏了起来,其实我本来可以放过这帮村民,可找不到那件东西,就没有办法和上头的人交代,只好继续布置邪阵了。” 他鸡爪一样的手指下移,轻轻掐着我的喉结,稍微用力,立刻让我感到窒息般的痛楚。 王大师加重语气,脸色无比阴寒, “现在,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娘生前有没有把那件东西留给你,如果有,就老实叫出来,作为条件我可以考虑放了你。” 呵呵。 这种人的话能信吗? 我虽然小,可不代表没脑子。 何况我根本不知道他嘴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打我记事起,我娘就是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除了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干活,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甚至连话也不怎么说。 虽然我们是母子,但却没有多少交流,家里人都说她脑子不好,尤其是奶奶,更是禁止我和我娘走得太近,说疯子也是一种疾病,可能会传染…… 我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里,好久都没说话。 王大师等不耐烦了,手指头继续发力,我感到窒息,这才醒过神来,吃力地憋出一句话, “我不知道你说的东西是什么!” “你是她儿子,落到这步田地,她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你,怎么可能不把东西给你?” 王大师一脸的不信任,把鹰钩鼻贴在我脸上,恶狠狠地逼视我,说想不到你小子嘴还挺硬! 随他怎么说,我摆出一副任凭处置的样子。 他犹豫了一会儿,轻轻松开掐在我脖子上的手,“你真不知道?” 我不说话,只是默默抬头看他,心中涌上强烈的怨恨,想要记住这张脸。 “呵呵!” 他笑了,“不愧是她的后代,天生就是硬骨头。” 接着他开始搜我身,翻遍所有口袋,恨不得连我内裤都拔下来。 确定要找的东西不在我身上,王大师只好停下动作,将我恶狠狠地摔回地上, “小子,知道接下来你会面临什么吗?” 我还是不说话,后槽牙咬出血,用被血丝覆盖的眼珠死死瞪着他。 王大师不屑一笑,“我很欣赏你的倔劲,等到了黄泉路上,希望你骨头还能继续硬下去。” 说完,他邪笑着走出柴房,对守在外面的村长大声说, “这小子跟他娘一样,对村民充满了怨恨,在井里投毒的人就是他,小崽子不能留,等村长把法坛搭起来之后,先拿他祭旗吧,我要用纯阳真火烧得他魂飞魄散。” 视线被柴房挡着,我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只听到村长在抽冷气,“用这么歹毒的法子对一个小孩,大师,这……” “你还想不想化解村子的灾难?” 王大师只用一句话就叫村长闭了嘴。 我听到一声叹息,随后两个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很快就没声了。 时间流逝得很快,透过窗边射来的夕阳,我知道天就快要黑了。 天一黑,姓王的就会发动村民,用火烧死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了太多吓人的事,那会儿的我倒不是特别害怕,只是默默为村长的愚昧感到惋惜。 就算他们听话,用火烧死了我,恐怕姓王的也不会放过这些村民。 周家沟的灾难一早就注定了。 想到这些,我又开始流泪了,不是害怕,而是心酸。 正当我陷入绝望,无奈地想要接受这一切的时候,却听到柴房外面,传来了很轻的脚步。 谁? 我马上竖起了耳朵,很谨慎地看向柴房大门。 吱呀一声后,门开了。 我看到一个只有七八岁大小,长得虎头虎脑的男孩,正蹲着一碗米饭,怯怯地走进来, “周玄哥,村长让我给你送断头饭……” 我眯着眼睛看向来人,等确认对方身份后,才用力吸了口气,“原来是虎子啊。” 虎子是西村刘寡妇的儿子,打小丧父,性格比较胆小懦弱,但长得虎头虎脑的,挺招人喜欢。 我比他大了三岁,以前经常陪他在村口捡石子玩。 看着虎子递来的饭菜,我有点疑惑,“村长怎么让你来送饭,天马上就黑了,村里不安全,你快回家陪你娘吧。” “我娘她、她已经死了……” 虎子眼圈发红,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怯懦又胆小地洗着鼻涕。 “什么?你娘咋死的?”我震惊地看着虎子。 他咬着嘴唇,哽咽说,“村里的水井被人下了毒,我娘喝完井水后不行了。” 我脑瓜子“嗡”了一下,默默握紧了拳头。 早知道姓王的不会放过村民,可没想过他居然这么狠! 虎子怯生生地看我,咬住嘴唇,“周玄哥,他们都说在井里下毒的人是你。” 呵呵! 我惨笑一声,对虎子问道,“你信吗?” 虎子眼角上还挂着亮晶晶的眼泪,用力摇头,“我不信,你不会做这种事,我娘肯定是被恶人害的!” 我愣了一下,一方面是出于对虎子信任的感激,另一方面是出于好奇。 虎子比我还小,八九岁的孩子能知道什么,他怎么肯定村里有恶人? 虎子用力吸着鼻涕,用很小的声音说,“周玄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昨晚,我看见那个在井里投毒的人了。” 第20章 真正的目标 我浑身一震,对虎子说,“给井水投毒的人,是不是那个姓王的棺材匠?” “不是的。” 虎子用力摇头,依旧小声,“是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个子高高的,很瘦,我以前从来没看见过他。” 他的话把我吓了一跳。 难道除了姓王的,还有人打算毒害村民? 我整个人都恍惚了,心里泛起更大的疑问。 村长用绳子把我捆得牢牢的,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无奈地靠坐回去,对虎子惨笑了一声, “虎子,你信哥不?” 虎子用力点头,憋着眼泪说我信,“村里的人都说你是坏孩子,不肯给你送饭,只有我知道给井里下毒的人不是你。” 我吸了口气道,“信我就好,你把这些饭菜放下吧,离开村长家后,赶紧往东村那边跑,跑得越快越好,一刻都别停,能跑多远是多远,以后永远都不要回来!” 白天我试过了,整个村子都被邪阵包围,只有东村方向的浓雾最弱,有可能跑出村。 虎子年纪这么小,他什么都不懂,没必要留在村里陪葬。 虎子却倔强地握紧了小拳头,说不,我不怕,我要留下来找出凶手,替我娘报仇。 他的话让我浑身一震,看向虎子那张写满了不屈和倔强的脸蛋,苦笑道, “要报仇,得先学好本事,你这么小,留下来只能白白送命,听哥的,有多远跑多远,等你长大了,有了本事之后再替我们报仇。” 我努力凑到虎子面前,一字一顿,“记住,那个姓王的棺材匠,就是害死村民的仇人之一,如果你能活下来,等将来有了本事,一定不能放过他。” “嗯,我知道了!” 他用力点头,又迟疑着看向我身上的绳子,说要帮我解开绳子一起跑。 我直接拒绝了,“不行,绳子太牢了,你力气小解不开,就算能解开也要浪费很多时间。” 两个人一起跑目标太大,村民们都是冲我来的,虎子带上我,永远都不可能跑得了。 我打算留下来,趁幕后黑手把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的时候,给虎子制造逃出村子的机会。 我和虎子,必须留下一个人为村子复仇。 虎子哭哭啼啼答应了,走出柴房后,又回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用充满童稚的语气说, “周玄哥,你永远都是我哥,我一定会帮你报仇的,一定!” 说完他拼尽全力朝村子外面跑,我则一脸欣慰地靠向墙头,刚好喘口气,就听到柴房另一面传来了很多大人的脚步。 外面出现了很多火把,村长面无表情地带着一大堆村民,重新出现在外面。 他们把我拎起来,好像垃圾一样拖走,直接走向后山,当初埋葬我娘的地方。 村子后面的空地上已经立了一根木桩,我被村民用绳子固定在上面,每个经过木桩的人,都用唾弃和阴狠的目光瞪我。 哪怕是村里最慈祥的老人,也用拐棍对着我指指点点, “造孽哟,村子本来很平静,怎么出现了这样一个小畜生!” “她娘是坏种,儿子自然也是坏种,现在他们母子联合,要置全村于死地,不能留着他!” “对,烧了他!烧死这个天生的坏种……” 村民们围在木架外面,愤怒地朝我吐唾沫,群情激奋,无论大人小孩都在骂我畜生。 我心如死灰,冷漠地看向每一个人。 他们扭曲狰狞的面孔,简直比恶鬼还要可怕。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任何解释都没用了,但我还是鼓着最后一口气,试图唤醒他们受到蛊惑的良知, “大家都被骗了,我没有害人,更加没有在井水里投毒,这些事都是那个姓王的干的,就是他害死了我们全家,现在又想害村子上的人……” “闭嘴,你居然敢对王大师不敬!” 回应我的是村民大勇毫不客气的一巴掌。 这一耳光扇得我晕头转向,后槽牙都出血了。 顶着火辣辣的脸颊,我把头抬起来,看见村民们正用怒不可遏的眼神看我, “果然是天生的坏种,和他娘一样该死!” “妈的,没人性啊,村子把他养这么大,居然反过来害我们。” 熙熙攘攘的叫骂声中,村民很快又让出了一条通道,王大师在村长的一路陪同下,换上一身黄色道袍,正大义凛然地走来,用桃木剑指着我额头, “呔,你这个讨债鬼,辜负了村民的养育之恩,死到临头还妖言惑众,贫道代天收了你,也算你恶有恶报。” 要不是亲眼所见,你很难想象一个人可以虚伪到这种程度。 我抬起无神的目光,望着王大师那张充满了正义的脸,愤然叫骂, “呔你妈个头,电视看多了吧,装什么几把老神棍,今天你弄死我,将来我变成鬼,一样会弄死你!” 这是我第一次用这么恶毒的话,去诅咒一个人,要不是绳子把我捆得太紧,我恨不得直接蹦起来咬他。 王大师笑了,阴恻恻地抵着我的额头,“小子,我就是专门抓鬼的,就怕你不来!” 村民群情激奋,“王大师,干嘛跟这个坏种浪费口水,烧了他,我火把都准备好了。” “对,这种人没必要超度,搞得他魂飞魄散才好!” 王大师面无表情地举手,示意大家安静,再次把脸凑到我耳边,一字一顿说,“想好了?再不交出东西,你就得下去陪你那死鬼老娘。” “交你妈!” 我愤怒地张大嘴,试图咬住王大师的耳朵,老畜生反应很快,一个滑步躲开,露出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阴恻恻地笑着说, “行,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我满足你。” 村民已经围上来了,添柴的添柴,吐口水的吐口水,有人揪着我的头发左右开弓,有人指指点点,催促其他村民快点火! 现场闹成一团,比过春节还要热闹,仿佛在集体享受着生命最后的狂欢。 我人已经麻木了,呆呆看着村民们晃动在眼前的脸,恍惚间居然产生了一种错觉。 感觉他们,好像是一具具被抽走了魂魄,却还不自知的尸体。 “够了,给孩子一个痛快吧。” 最终还是村长站出来,用力了推开扇我耳光的村民,咬着后槽牙说,“娃,别怪大伯,下辈子投胎做个好人吧。” 然后他举起了火把,用力丢向我脚下的干柴。 火焰很快烧起来,浓烟隔绝了我的视线,呛得我不停咳嗽。 透过火墙,迎面而来的事村民们那一张张扭曲乱跳的脸,我转动目光,却察觉到王大师嘴角上扬,流露出满满的嘲讽和邪笑。 不对。 我娘的东西还没有到手,他怎么会痛快烧死我? 还是说,这家伙真正的目标并不是我,而是这些受蛊惑的村民! 第21章 我娘的血衣 恍惚间我已经想到了什么,对那些还蒙在鼓里村民大喊, “大家快走,这里很危险!” 虽然这些村民都巴不得烧死我,可在我心里却对他们没有太大的仇恨。 因为他们全都是被蛊惑的,虽然愚昧,但罪不至死。 真正该死的人是这个姓王的棺材匠! 可惜,面对我的叫喊,村民们无动于衷,甚至有人捡起了石头想要丢我,骂我不到黄河心不死,都这种时候了还在蛊惑人心。 我急得浑身出汗了,加上木架下面的火焰还在燃烧,高温熏烤我的脸,让我脸上火辣辣的,难受得几乎窒息。 我没有力气再喊了,只能无助绝望地看向后山,那里有一大片浓雾在扩散,黑压压的夜幕完全被咆哮的阴风遮掩,视线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跟随着浓雾一起靠近,悄无声息地织成了一张大网。 隐隐伴随着翅膀扇动的声音。 终于,我看清楚了藏在浓雾下面的东西,居然是蝙蝠! 这些蝙蝠个头七大,最小的也有成年人拳头大小,大的翼展甚至超过了半米,三角形的脑袋,锥子一样的脸,下颚的獠牙凸出,长得狰狞丑陋,和我平时在农村看见的蝙蝠完全不同。 哗哗啦啦的翅膀扇动声很快就围绕住了村民,浓雾也变得越来越疯狂。 直到这时候,陷入狂欢的村民们才感觉到不对,村长忽然推开身边的村民,指着那些飘在天上的黑影子大,一脸迷茫地喊道, “这是什么……天呐,是蝙蝠,还多蝙蝠,它们对着村子来了!” 村长的呼声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接着那些蝙蝠就发出了“吱吱”的尖叫声。 高频率的尖叫闯进了所有人的耳膜,这些尖叫声好像鬼哭一样,让人汗毛倒竖,随后蝙蝠们更是张开爪子,一只接一只地冲进人群。 啊—— 有村民被咬了,发出极度凄惨的叫声,数不尽的蝙蝠密密麻麻地飞在天上,几乎形成了一片蠕动的乌云。 村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蝙蝠,也没见过敢主动咬人的蝙蝠,一时间完全傻了。 等他们察觉情况不妙,反应过来要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蝙蝠的速度很快,一只接一只,像下饺子一样扑过来,疯狂攻击村民的脖子和身体。 这些蝙蝠好像受过专门的训练,专咬村民的脖子,它们獠牙很长,一口就能咬掉一块肉,而且獠牙还带着病毒,凡是被咬过的村民都痛苦地趴在地上满地打滚。 那些暂时还没被咬的村民则吓坏了,头皮发麻地转过身,大吼大叫着跑回村。 “呵呵……” 混乱中我听到了一个人的冷笑,王大师冷冷地站在空地上,背负双手,好像看戏般目睹这场混乱,还扬起了邪笑的嘴角,满脸自得。 “大师,大师救命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咬人的蝙蝠?” 混乱的人群中忽然闯出一道跌跌撞撞的身影,是村长。 他握住一把锄头,疯狂地驱赶那些蝙蝠,失魂落魄地跑到王大师身边求他想办法帮忙。 王大师一脸邪笑,咧大了充满嘲讽的嘴唇,“只有你们都死了,我才能安枕无忧,谁也不会把这里的秘密宣扬出去。” “你、你!” 村长浑身一颤,呆滞地看向揭下伪装的王大师,激动的脸颊肌肉乱抽,浑身都在发抖, “原来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干的……啊!” 没等村长把话说完,王大师的眼角已经崩出一抹凶狠,桃木剑一点,闪电般刺穿他的肚子。 村长惨叫跌倒,眼珠仍旧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暴怒和不甘,死死握住桃木剑,嘶声怒吼, “为什么,王大师,我们都那么信任你。” “错就错在你们村收留了那个女人,凡是关于她的一切,都必须被抹除!” 王大师居高临下,麻木地抽出桃木剑,一脚踢开了村长。 “大伯!” 我目睹了一切,但身体被绑着什么都做不了,眼睁睁看着存在倒向血泊,泪如雨下。 虽然他抓住了我,还亲手要把我烧死,但我知道,村长只是出于愚昧,想帮村民解决麻烦而已。 如果可以的话,牺牲我一个,换来全村人活下去的机会,我不是不能答应。 可一切都完了。 村民被蝙蝠追的四处逃散,王大师拎着那柄带血的桃木剑,正一脸冰冷地朝火场方向走来。 我怒不可遏地瞪着他,好像扑上去和他拼命,偏偏在我愤怒值达到顶点的时候,身后却刮来一股阴沉的冷风,卷起了地上的黄沙和树叶,大量冰冷的风暴作用在被点燃的树枝和干柴上,居然让火势变小了很多。 紧接着我就感觉被绑起来的四肢能动了,身上出现了一股冰冰凉凉的感觉,连火焰烤在脸上都不觉得那么难受了。 “这是怎么……” 我悚然一惊,用力挣脱绳索,赶紧跳到木头架子下面,还没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听到王大师狂笑的声音, “哈哈,你终于现身了!我就知道,只要把这个小杂碎架在火上烤,就一定可以把你引出来。” 什么? 我头皮发炸,回头看向冷风飘来的地方,随后就看见一件大红的血衣,正随着冷风飘悬在空中,还在诡异地摆动着。 血衣的式样让我感觉无比熟悉,忽然脑子里颤了一下,想起来这不是当初我娘上吊时穿的那件衣服吗? 是我娘,原来她真的没走,还在最危险的时候赶来救我了! “娘!” 我发了疯似的要奔向那件血衣,耳边却传来王大师更加歹毒的狞笑, “母子相见,真感人啊,可惜你们没有叙旧的机会了,这次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可怪不了我!” 说完他把桃木剑举起来,疯狂晃动手腕,同时身体好像喝醉酒似的踩动步罩,嘴里唱喏着我听不懂的咒语。 很快王大师身后就刮起了一股风,风中洒落出大量泛黄的黄符纸,好像雪片似的飘起来。 这些黄符纸到处乱票,经过冷风的吹拂,居然全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去。 我娘的血衣刚刚穿过火场,就被这些黄符黏上了,随后黄符诡异地炸开,形成一团团幽蓝色的鬼火苗,把血衣死死围困起来。 风声更凄厉了,我隐隐听到冷风中夹杂我娘的怒吼和尖叫,看得出那些黄符纸对她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我娘的呼声也夹杂着几分痛苦。 “王八蛋,我要你死!” 我把眼珠瞪出了血,抓起地上的石头要找姓王的拼命。 可一道浑身是血的身影动作比我更快,没等我冲向姓王的,那人已经提前从地上蹦起来,死死抱住王大师的腰,声嘶力竭地对我大喊, “周玄,你快走!” 第22章 被移动的棺材 是村长! 我停下脚步,看见被刺穿了肚子、浑身血淋淋的村长,此时正不要命地扑在王大师身上,用双手死死盘着他的腰,拼命往地上拖拽。 在村长的干扰下,姓王的没办法继续念咒,那些飘在天上的符纸也纷纷跌落下来。 “滚开!” 王大师气得暴跳如雷,反手一拳砸在村长背上。 我听到咔嚓一声,村长肩膀好像骨折了,左手也垂下去抬不起来。 可即便这样,他还用完好的右手死死抱住王大师,不让他继续作法害人,用充满血丝的眼睛瞪着我,拼尽全力大吼道, “娃,快走啊!我犯了错,对不起你,更对不起这些村民,我要用死来赎罪。” “嘿嘿,恐怕就算你死了,也赎不了这个罪过。” 姓王的一声狞笑,腾出另一只手,死死掐住村长的脖子,五指一分,我听到另一阵咔嚓的骨裂声。 村长的忏悔和咆哮声戛然而止,脖子也重重地耷拉下去,可即便死了,身体还死死挂在王大师身上,用僵硬的胳膊环住他的腰,不让姓王的继续靠近我。 “不开眼的混蛋!” 姓王的咒骂一声,用力去掰村长的胳膊,我目睹这一切,只感觉一股邪火直冲头顶,怎么压也压不住,咆哮一声就要继续拼命。 可这时候身后的冷风却变得更凄厉了,白色浓雾凝聚,形成了一个旋转的漩涡,漩涡中出现了一股很强的拉力,拽着已经失去理智的我,强行往后山退回去。 “啊——” 我用力挣扎,但是没用,浓雾中好像出现了一双冷冰冰的手,死死按住我的肩膀,不让我动弹。 这只手好冷,冻得我浑身打摆子,被愤怒冲昏理智的大脑也终于恢复了清醒,呆呆回头,望着浓雾中那件飘在空中替我指路的血衣,颤声喊了一句, “娘,是你吗?” 没有回应。 冷风呼呼吹奏着,好似钢刀一样拍在我脸上,凄厉的风声中似乎夹杂着一声幽幽的叹息,但很快,那股冷风消失了,只有一件破烂的血衣被挂在树梢,湿哒哒地滴落着血迹。 暗红色的鲜血从衣服上面流淌下来,汇聚成很多完全的血纹,最后变成了一个猩红的大字, “走!” 呵呵。 我还能走到哪里呀? 我跌跌撞撞,跑到我娘的血衣下面,直勾勾地盯着浓雾消失的方向,脸上麻木,心也跟着麻木了。 我娘救了我,可她为什么不肯现身和我相见。 我是她亲生的啊,就算爹是假的,娘也不可能有假! 或者真像太公说的那样,我的存在,对我娘来说其实是一种耻辱? 我的命真的比黄连还要苦,爹妈不疼,奶奶不爱,那我还活下去干什么? 就在我跪在血衣下,想要了解这一切的时候,耳边却再次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好像黑暗中有人正在快速向我奔跑。 难道姓王的追来了? 我大惊失色,赶紧回头,却发现赶来的人并不是王大师,而是昨天逃走的二叔。 “原来你在这里,快,跟我走!” 二叔一脸焦急,飞快冲到我面前,一把就握住我的手,朝村口方向跑去,边跑边说, “村里出事了,幕后黑手已经打算对整个村的人下手,来的路上我看到了很多尖嘴蝙蝠,再不走就完了。” 我麻木地应着,“我知道,刚才什么都看见了。” 二叔拉着我狂奔的手指颤了一下,转回头说,“你没事吧?” 我酸涩地摇了摇脑袋,虽然屡次受到惊吓,可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老天爷眷顾,到现在为止我依然是活着的,而且很健康。 脑子一直乱糟糟的,我用力甩头,强迫自己冷静了一些,问二叔昨天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消失了一整天? 二叔满脸愧色,“昨天我施法困住那两个鬼奴,结果被里面的人发现了,那家伙追出来跟我交手,我斗不过他,只好先跑掉了……抱歉,我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受苦了。” 我苦笑说没事,经历过这么多,我早就不是遇事只知道哭泣的小孩子了,二叔一直在帮我,我又怎么能怪他呢? 在他的带领下,我们重新跑到村口,正要逃离那片被浓雾封锁的区域时,耳边却传来此起彼伏的“吱吱”尖叫。 二叔浑身一震,抬头,发现村口那片树林里面居然浮现出了大量猩红色的眼睛,密密麻麻地吊在树杈上, “是蝙蝠!” 我也看到了,黑暗笼罩下的树林,栖息着数不清的尖嘴蝙蝠,它们倒挂着身体,用尖尖的爪子勾住树枝,好像一片沉甸甸的果实,挤满了大半个树林。 猩红的眼珠释放着阴狠嗜血的气息,冷幽幽地盯着我们,“吱吱”声持续的不断。 二叔的脸色前所未有地难看,喃喃道, “棋差一着啊,想不到这家伙不仅布置了邪阵,还找来这么多蝙蝠堵住了出村的必经之路,光一个邪阵已经很难闯了,再加上这些吸血蝙蝠,只怕……” 我撒开二叔的手说,“带上我这个累赘,你肯定跑不出去,不如留下我,你自己走吧。” 嗯? 二叔僵硬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似乎怀疑听错了。 我惨笑道,“事情是因为我娘闹出来的,我是她儿子,必须留下来面对这一切,我已经连累那么多人被害死,实在不想连累你了。” 二叔笑了,摇头说,“看不出你居然还有这种心思,放心吧,我不会抛下你不管,怎么说你也跟我一样姓周。” 说完他指了指我家的宅子,叹气说现在是凌晨,阴气太重,不利于破除邪阵,还是先回我家躲一躲,等天亮之后再想办法破阵。 事到如今没有别的选择,我只能点头,又带着二叔走回了家。 周家沟彻底变成了死地,一路上,我还能看见很多被蝙蝠抓咬致死的村民尸体,横七竖八地摆在田坎和庄稼地里的。 原本祥和宁静的村庄,已经感受不到丝毫生气。 我好恨,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 跌跌撞撞走了一路,我们重新返回了原点,来到我家院子外面,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几口血红的大棺材。 折腾这么久,二叔也累了,他先在门前挂了一个小铃铛,随后大步走进厨房找吃的。 我则怔怔地盯着那口属于我爹的棺材,一动不动地看了很久。 感觉这棺材好像被人动过。 第23章 遗物和纸条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这五口棺材的摆放位置不对,好像顺序被对调过一样。 尤其是我爹的那口棺,本来被放在靠近西屋的位置上,可现在却出现在了院子中间。 就连压在上面的棺材板,也有一些被人为撬动的痕迹。 二叔去了厨房还没有出来,我只好壮着胆子,独自一个人摸索过去。 到了我爹的棺材前,我便把手伸过去,尝试着推动了一下棺材盖。 很奇怪,看似厚重的棺木居然一点都不沉,在我的推动下,就这么缓缓地被打开了。 棺材盖子被掀开一道缝,我鼓足了勇气朝缝里看了一眼,却只看一具无头的死尸,根本没有发现我爹的人头! “头去哪儿了?” 我脑神经一炸,神经质般后退了好几步,一不小心踢翻了灵棚下的板凳,传来砰的一声。 二叔听到动静,急忙跑出厨房,匆匆走向我说,“周玄,你怎么了?” 我喉咙发干,涩着嗓子说,“我爹……我爹头不见了!” “什么?” 二叔脸一沉,快步走向被我推开的棺材板,把手压在上面用力一推。 棺材盖子横移了半米,二叔眯着眼睛往下一看,瞬间也和我一样倒抽起了凉气。 我很不淡定地说,“会不会是那个替我爹收尸的人,忘记了把头装上去?” 回想最后一次见我的爹的时候,他的脖子就已经断掉了,后来尸体不知道被什么人塞进了这口血棺,又重新运回了我家。 我因为害怕的缘故,一直没来得及打开棺材检查尸体,没准我爹的头从一开始就没在棺材里。 二叔却断然摇头说,“不对,替你爹收尸的人不可能这么马虎,他把这几具棺材摆在你家,是为了完成某种邪门的仪式,如果不能保持尸体的完整,那这种邪门仪式就算不上成功。” 我颤声说,“也就是说,在我们离开这里之后,的确有人潜入过我家,还带走了我爹的人头?” 二叔脸色阴沉,面对着我爹的无头尸,点头说,“你猜的没错。” 我用力咽了口唾沫,说那是为什么啊,谁跟我一个死掉的人过不去,非要拿走我爹的头? 二叔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只能先把棺材盖子放回去,回头对我说, “别想那么多了,事情越来越复杂,已经超出了我的处理能力,还是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吧,天亮之后我就马上带你走,这里不能住人了。” 在二叔的劝说下,我只好听话,重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二叔则留在院子外面守着,防止那个姓王的会再次找来。 我一个待在房间,望着熟悉又陌生的环境,悲从心来。 自从三婶出事后,家里就接连发生意外,现在整个村子也变成了死地,我每天都处在巨大的惶恐和惊吓中,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安稳觉。 刚躺下不久,我就感觉眼皮特别沉,实在支撑不住,正要侧过身子睡下。 可翻身的功夫,我却感觉床褥子下面好像垫了什么东西,硬邦邦的,很咯人。 “这是什么?” 我嘀咕了一句,下意识先开了被褥子,定睛往下一看,顿时吓得屁滚尿流,直接从床上跌坐了下来! 这下我终于知道,我爹的人头去哪儿了。 居然藏在我的被套下面! 那张紫青色的死人脸显得恐怖又扭曲,眼珠瞪得大大的,还在跟我对视着。 妈呀。 我魂都吓散了,下意识地张开嘴,忍不住又要尖叫。 可惊呼声刚到嗓子眼,又被我强行咽了下去。 一个很不寻常的细节,让我压下了心头的恐惧。 我爹的嘴巴是微微张开的,发青的舌苔下面塞着什么东西,连舌头都被撑得顶了起来。 我瞪大眼睛,死死地看向死人头,足足过了十几秒,确认它没动,这才战战兢兢又爬起来。 原本打算叫二叔进我房间看一看,可话到嘴边我还是忍住了。 我爹已经死了,他的头颅不可能自己爬到床上。 应该是有人偷偷敲开了那口棺材,把我爹的人头藏到了这里。 这人到底是谁。 干出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总不能是为了吓唬我吧?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鼓足了勇气走向床边,用颤巍巍的手抓起了一把剪刀,塞进我爹张开的嘴巴里。 很快,我在他嘴里掏出了两件东西。 一枚月牙形的吊坠,好像是玉做的,通体经营,浸着一些猩红的血丝。 玉坠只有拇指大小,玉质冰冷,当我壮胆把它拿在手上的时候,能捕捉到一股冰凉的气息,沿着指尖传递过来。 这玉坠让我感到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闭上眼思索了好久,忽然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 对了!记得我还小的时候,曾经在我娘身上看到过这枚吊坠,这是她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我娘虽然痴痴呆呆,却特别重视这枚吊坠,谁也不让摸。 有一次三叔跟人打麻将输红了眼,打算抢走我娘的吊坠,拿到镇上换取赌资,一向逆来顺受的我娘却好像疯了一样,抓了把剪刀要和三叔拼命,这才吓得全家人再也不敢动她的吊坠。 那之后我娘就把吊坠藏起来了,放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我想不明白,我娘的遗物怎么会被塞进我爹的嘴里? 又或者,有人打算用这种方式,把她的遗物交到我手上? 接着我又看向了第二件东西。 是一张被压在吊坠下面的纸条。 打开纸条,上面是一串歪歪扭扭的文字,一看就是人在情急之下,用鲜血写出来的, “别信你身边的人!” 猩红的文字映入眼帘,我立刻感到浑身冰凉,身体又开始抖了起来。 家人早就死光了,唯一留在我身边就只有一个二叔。 可留下纸条的人却让我别信他,那…… 还没等我想明白,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道脚步,夹杂着二叔疲惫的声音,“周玄,你还没睡呀?” 我悚然一惊,赶紧藏好了玉坠和纸条,用被条盖住我爹的头颅,假装若无其事地迎上去开门, “是啊,睡不着。” 鬼使神差般,我没把刚才的发现告诉二叔。 二叔哦了一声,表情怪怪地看我一眼,目光越过我的身子,又定格在乱糟糟的床铺上, “你床上堆了什么,这么乱?” 糟了! 我回头一看床铺,刚起身的时候太着急,根本没来得及把我爹的头颅盖好,心里顿时一惊,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却看到后山方向,忽然飘起了很多暗红色的油纸灯笼。 第24章 死人寿衣 这些灯笼在黑暗中闪着猩红色的光,好似萤火一样跟随着冷风在摆动,诡异地飘来飘去,朝村子四面八方扩散过来。 我被这些诡异的红灯笼吓了一跳,赶紧说,“二叔,村里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灯笼?” 二叔的注意力被我成功转移,猛地一愣,随即也回头看向那些飘在天上的大红灯笼,眼珠子一鼓,露出了吓人的表情, “魂灯指路……不好,看样子姓王的不甘心被你逃掉,正发动邪术寻找我们的踪迹!” 啥? 我吓惨了,不淡定地蜷缩起了身子,“光靠这些灯笼,真的有可能找到我们?” 二叔叹气道,“你不懂……这叫索命魂灯,村里的人大多数都被姓王的害死了,这老东西抽走了他们的命魂,用来制作魂灯。” 每一盏魂灯里面,都禁锢着一只村民的冤魂, “一旦被这些魂灯锁定,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受他监视。” 天呐,世界上居然会有这么诡异的邪术。 我吓得腮帮子乱跳,不淡定地说,“可……村里死了这么多人,姓王的怎么可能一次控制那么多冤魂?” 二叔紧抿嘴角道,“看样子他并不是孤身一个人来的,在姓王的背后可能存在一个庞大的组织。” 二叔的话让我呆住了,仔细想想,又觉得很有道理。 就算这位王大师能力再强,也不可能一边布置邪阵,一边操控那么多蝙蝠害人,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搜集所有村民的魂魄。 二叔说的在理,姓王的背后,绝对有个专门害人的组织。 想到这里,我心里更苦了。 更是这个姓王的棺材匠就那么难对付,更何况还找了其他帮手。 二叔的脸色也阴沉到了极点,苦笑道,“我低估了这些人的能力,看来等不到天亮了,这就收拾东西跟我走吧!” 他重新扛起包袱,带我从村子西边的一条小路逃走。 离开村子的路不止一条,除了村口那座石桥外,我们还可以通过村子西边的乱葬岗离开。 不过那条路很偏僻,是专门用来掩埋死人的,村里的老人病逝之后,大部分都会抬到西山掩埋,到处都是坟头,所以平时不会有人经过那条路。 可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当我们跑出家门的时候,发现飘在天上的灯笼越来越多,并且全都自动朝我家方向汇集了多来。 血红色的灯笼好似一枚枚挂在天上的眼睛,不断追逐着我们,不断我和二叔往哪个方向跑,都没有办法摆脱这些灯笼的追逐。 二叔咬咬牙,“该死,魂灯数量太多了,现在村子里阴气特别重,只剩我们两个大活人,很容易被灯笼里的冤魂感知到气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就听见天上飘来大量阴恻恻的鬼哭声,跟随阴风一起徘徊在我耳边, “呜呜……周玄,我们死得好惨啦。” “为什么我会死,我还没娶上媳妇,我不想死啊……” “咯咯,主人说了,只要抓住周玄,就能还我们自由!” 阴恻恻的鬼哭声随着冷风一起咆哮,每一盏晃动的血色灯笼里,都折射出一张惨青色的人脸。 我魂都吓飞了,张嘴就要喊出来,二叔却用手捂住了我的嘴,拉着我继续跑,同时沉声叮嘱道, “别喊,一开口就泄了阳气,它们更容易找上我们!” 我呆呆点头,好像木偶一般被二叔拽着跑。 跑了好几分钟,我们总算来到西村的乱坟岗,望着伫立在山坡上的大量坟土包,我感到一股寒气不断从脚底渗出来,直冲天灵盖。 这里的坟土包居然也被人挖开了,到处是裸露的棺材和散乱的嶙峋白骨。 我吓到变声了,“这些天杀的,为什么连坟墓里的老人都不放过!” 二叔沉声道,“这是一种养鬼的邪门方术,打开死者的棺材,利用邪术召唤死者亡灵,就能形成一个聚阴的法阵,再配合村口和村尾的邪阵,把村子变成一个聚阴点,随着时间推移,村里的邪气却不断暴增,等邪气汇聚到一定的浓度,方圆十里的孤魂野鬼全都会被吸引过来。” 我头皮都麻了,“他们搞出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对付我娘?” “嗯,你娘的命格有点特殊,是百年罕见的阴骨道体,就算死后也会成为特别厉害的大鬼,不是普通术士可以应付的,只有这种极阴之阵才有可能压制。” 二叔喘了口粗气,冷漠回头,凝视着距离我们越来越近的血色灯笼,咬牙道, “如今百鬼大阵已成,加上这些被邪术召唤出来的魂魄,假如再让姓王的得到你,恐怕你娘就再也没有反抗之力了。” 他用力抓着我的肩膀,“现在你已经成为了影响他们斗法胜负的关键,无论如何,决不能再落到姓王的手上。” “嗯!” 我重重点头,哪怕只是为了娘,我也一定要逃,绝不能再次落入坏人手里。 可在下定决心的同时,我心里对于二叔的疑惑也变得更深了。 没记错的话,二叔返回周家沟的时间还不到三天,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内幕? 想起那张纸条上的话,我心里更加纠结了。 二叔却没有注意到我脸上的变化,直接拔出那把黑色短刀,用力插进附近的坟头包,将一座刚修好不久的坟包挖开。 我大惊失色,追问二叔这是要干什么? 二叔没有回答,更加用力地刨开坟头上封土,掘开棺木,露出一具刚死不久的尸体,随后做出了令我更加不解的举动。 只见他直接拔掉尸体身上的寿衣,用力丢在我脚边,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快把寿衣穿在身上!” 什么? 我脸都吓白了,结结巴巴道,“为什么要我穿死人的衣服?” “先照我的话去做!” 二叔抬头,看了看距离越来越近的魂灯,一大片红光在夜幕下闪烁,好像星空一样照亮了整个乱坟岗。 魂灯越来越近,二叔见我还不肯换上死人寿衣,干脆跳上坟包,捡起寿衣强行披在我身上, “听话,只有这样才能救你的命!” 好吧。 虽然不理解二叔的话,可那些散发着诡异红光的灯笼已经慢慢飘过来,几乎把整个乱坟岗都照亮了。 闪烁灯笼里的鬼影也变得越来越清晰,我甚至能听见它们正在磨牙狞笑! 没时间再犹豫,我咬咬牙,直接按照二叔的吩咐,把死人寿衣套在自己身上。 第25章 怨鬼拦路 等我穿上死人寿衣后,二叔好像还不满意,居然从坟头下面抓起了很多淤泥,用力往我脸上抹。 我恶心坏了,这些坟头土是用来掩埋死人的,尸体腐烂之后会有尸气从棺木中渗出来,混合在坟头土里面,这也导致坟墓下的淤泥土腥味很重,还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搞不懂二叔为什么要干什么恶心的事,但出于信任,我还要咬牙忍住了没有反抗。 没一会儿二叔就用这些淤泥抹遍我的脸,迅速拉着我躲进了坟坑。 说来也怪,自从换上死人寿衣后,我就感觉那些汇聚在天上的灯笼变少了,就连原本笼罩在我们头上的魂灯也好像失去了目标,在漫无目的地转了几圈后,就缓缓朝另一个方向飘去。 我很意外,但二叔一直用手捂着我的嘴,不让我开口说话,仍旧一动不动地躲在坟头下面。 足足过了几分钟,等那些追在我们身后的魂灯全都散开了,漫无目的地飘远之后,二叔这才长舒一口气,松开捂着我嘴巴的手,靠在旁边喘起了大气。 我还是一脸不解,指了指那些散开的魂灯,“它们怎么不继续追了?” 二叔看了我一眼,主动压低了声音,说魂灯是靠着对阳气的感应来捕捉目标的, “这件死人寿衣被埋在土里有一段时间了,上面沾满了尸气,当你把死人寿衣穿在身上的时候,身上的阳气也会被寿衣遮蔽起来,魂灯里的冤魂感应不到你的阳气,自然就没办法追踪咱们了。” 我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又看了看正在擦汗的二叔,忽然感觉不对。 二叔只要我一个人穿上死人寿衣,自己却没穿,就算这些魂灯感应不到我,也该能感应到二叔身上的阳气才对。 二叔看出了我的疑惑,诡异地摇头笑笑,“我有其他办法封住自己的阳气,不用跟你一样穿死人寿衣。” 好吧。 我移开目光,目光却微微闪烁起来,不知不觉又加深了对二叔的怀疑。 我们没有在乱凤岗待多久,避开魂灯的搜查之后,就再度起身往乱凤岗后面走去。 这里依旧有一条小河沟,比起村口的河沟要宽一点,当我们走到河边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我和二叔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湍急的河流全是浓郁的白雾,而且飘着大量的白纸船。 这些纸船和我之前在村口看见过的一样,每一个白纸叠成的纸船上面,都挂着一盏猩红的灯笼,还能看见一些纸人在船上晃动。 这些纸人全都是按照这人比例裁剪出来的,用红笔描绘出五官,显得活灵活现,远远看上去就跟真人似的,显得无比瘆人。 二叔看到这一幕,脸色也变得更严肃了,“不仅村口做了布置,所有出村的通道都做下了相同的布置,好在这里没有那种吸血蝙蝠,我们倒是可以尝试着闯一闯。” 我很不淡定地沿着口水,说可是这里没有桥,要过河的话就只能撑船了,大半夜我们上哪儿去弄一艘船? 周家沟的地形比较特殊,三面环水,一面是山,除了村口那一座石桥,就只剩后山的路了。 可惜无论村口还是后山的路都被堵死了,我们要向从其他方向离开村子,就必须撑船过去才行。 但这里没有木筏,而且河床上还飘着这么多纸船,如果我们下了水,肯定会受到这些纸船的攻击。 二叔也想到了这点,咬咬牙说,“只能砍竹子,弄一个简单的竹筏了。” 说完他就走向河边的竹林,砍倒了大片青竹,然后用树皮把这些竹子扎起来,制作成一个很简单的竹筏。 光是为了造竹筏,我们就耽误了不少时间,眼看天又要亮了,来不及检测竹筏的结实程度,二叔用力把竹筏推到水下,咬牙说,“我们上竹筏,只要飘到对岸就能逃出升天。” 我嗯了一声,蹑手蹑脚地爬到竹筏上面。 这个竹筏十分简陋,是二叔用十几根竹子临时扎起来的,吃水很深,我刚爬上去,就感觉竹筏往下沉了一截,小腿也被河水打湿了。 我很担心这样的竹筏不够结实,可能承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只是时间太仓促,我们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给竹筏加固,很快二叔也跳到竹筏上面,取出那把黑色短刀,在手心画了一条口子,鲜血顺着刀锋留下来,滴落在竹筏上面。 他用食指蘸着鲜血,快速在竹筏上面画符,没一会儿就形成了一道血符,告诉我可以往河对岸划了, “只要驱邪符不被破坏,那些纸船就不会攻击我们,幸好这条河的河道不宽,我们加把劲,很快就能到河对岸。” 没有其他选择,我只能听从二叔建议,用力撑开竹浆,往河对岸划去。 河床依旧飘着大量浓雾,看起来雾蒙蒙的,视野很不清晰。 好在二叔没骗我,竹筏上面的符纹似乎有很强的驱邪作用,当我撑开竹筏的时候,那些纸船并没有主动飘向我们,一切都很平静。 我松了口气,小心翼翼避开纸船,把竹筏撑到河床中间,眼看就快要到对岸了,这时候二叔却忽然用手按住我的肩膀,沉声说, “不对,别再继续往前划了。” “怎么?” 我愣了一下,顺着二叔的眼神看去,随后发现河的对岸飘起了更多浓雾,浓雾深处,一道黑色的人影正冷冷地站在岸上,用沙哑森怖的语调咆哮道, “呵呵,想通过这种方式逃离周家沟,真可笑,你们以为自己真能跑得掉吗?” 该死,还是被发现了。 我悚然一惊,赶紧停下划船的动作,借助灯笼的光线一看,发现浓雾中站着的居然是三叔! 不、来的不止是三叔。 在三叔背后还跟着另外几道黑色的鬼影,分别是奶奶、三婶,还有许多已经死去的村民…… 他们全都搭耸着脑门,露出紫青色的脸,用无比狰狞和怨恨的眼神瞪着我们。 我呆若木鸡,曾经的“亲人”一个个都变成了索命的厉鬼,正阴恻恻地站在河岸对面,边磨牙边等着我和二叔上岸,我悲从中来,绝望大喊道, “奶奶,三叔,我是周玄啊,你们为什么要害我?” 二叔用力晃着我的肩膀,“别喊了,它们已经被人炼成了恶鬼,专门把守出村的路,根本不会跟你讲亲情。” 咯咯…… 二叔的话音刚落,对岸就飘来一股阴沉的冷风,随后我感觉脚下的木筏开始剧烈晃动起来,黑沉沉的河水下冒出一个又一个大气泡,还浮现出了大量的漩涡。 第26章 玉坠驱邪 “不好!” 二叔也感受到了竹筏的震动,铁青着脸说,“失策了,想不到这里也有埋伏,我们赶紧往后划。” 不用二叔提醒,我也知道现在该怎么做了。 奶奶和三叔三婶就在河对岸等我们,只要上了岸就会被它们攻击,姓王的早料到我们可能会通过水路离开,早就提前布置好了一切。 我瞳孔一缩,拼尽全力往相反的地方划水,可水面下传来的震动却变得更加剧烈了。 浓雾中忽然飘出大量纸船,以惊人的速度朝我们冲撞过来。 这些纸船体型不大,按理说并不能对我们的竹筏构成威胁,可二叔的脸色却出现了很明显的变化,大喝一声道, “别让这些纸船追上我们,快,用力划!” 接着二叔把手伸进口袋,摸出一把铜钱,用力往河中抛洒。 铜钱洒在这些纸船上,立刻发出噗嗤的声音,纸船直接沉到了水下,可凡是纸船沉下去的地方,很快又会冒出更大的气泡和漩涡。 这些漩涡加剧了水流的旋转,我们脚下的竹筏本来就不结实,受到水流的冲击,很快就变得摇摇欲坠。 那些用来固定竹子的树皮也纷纷崩开,眼看竹筏就要散架了! 二叔猛地瞪大眼睛,对我喊道,“周玄别怕,快往河里撒尿,童子尿也能辟邪!” 二叔想必也是没辙了,居然会想出这种招,我听话地解掉裤腰带,正准备朝水中洒水,可人越急就越尿不出来,还没等酝酿出尿意,脚下的木筏就狠狠沉了一截。 我打了个趔趄,差点没站稳,等我看清楚下面是什么东西在拖拽竹筏的时候,立刻又吓得蹦起来了。 只见黑乎乎的水面下,伸出了好几双惨白的人手,手上完全没有血色,弯曲得好似鸡爪一般,竟然活生生抓着竹筏往下沉。 临时拼凑的竹筏根本就没有多少浮力,很快就沉下去了一半。 与此同时,黑漆漆的水下也浮现出两张被浸泡得肿胀发白的死人脸,表情恶狠狠的,嘴巴和脸上还挂满了透明的液体。 是三叔和三婶! 刚才还尿不出来的我,瞬间就吓得失禁了,啊了一声,不停后退,直接把身子靠在了二叔身上。 我才想起来,三叔和三婶都是淹死的,他们本来就是水鬼,河里的环境就是它们的主场。 这时三叔也说话了,咧开乌青色的嘴唇,嘴里渗出大量湿哒哒的不知名液体, “嘿嘿……你跑不掉,主人把我们安排在这个地方,就是等你自投罗网。” “你别过来。” 我精神崩溃,用尽全力大喊,“三叔,我们是一家人,为什么你一定要害我?” 三叔和三婶同时咧着嘴角怪笑起来,“我们要投胎,就必须找替身,你就是我们的替身啊……” “住口!” 二叔拔出黑刀,面无表情地对准他们,“老三,你身前就不是个东西,死后连孩子也不肯放过,难道非要我出手,把你打得魂飞魄散吗?” 三叔根本不在意二叔的威胁,咯咯狞笑起来,“老二,你都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跟我们作对?咯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目地也和其他人一样,是奔着那个贱人身上的东西来的。” 什么? 我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二叔。 二叔则骂了一声“找死”,眼中迸出一抹狠厉,手上的刀锋闪过一道逼人的寒气,对准三叔脑门剁去。 “啊!” 三叔被一刀劈中天灵盖,立刻化出一滩尸水,凄厉地钻进河道,可与此同时,我们脚下的木筏也传来“轰”的一声闷响,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整个竹筏瞬间解体。 我和二叔同时失去重心,惊呼着跌进冰冷的河床。 寒风刺骨,河水好像冰块一样,刺激着我浑身每个毛孔都在收缩。 我呛了好几口水,好不容易才抓住一根竹竿借力,回头一看,却发现河里的出现了好多死人头,密密麻麻的水鬼从河床下面浮现出来,全都伸出白森森的爪子,在水里拼命游动着,不断朝我和二叔围上来。 它们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把上岸的路线完全包围了起来,二叔大喊道, “该死,只能往后面游了,周玄,快回去。” “嘿嘿,你们回不去……” 水下再次传来阴恻恻的声音,我扭头看见三叔额头破了一个大口子,白色的脑浆和发黑的鲜血一起的涌出来,涂满了整张脸。 它依旧在不断朝我们逼近。 二叔暴瞪着眼珠,一字一顿道,“老三,你真要逼我?” 三叔的五官完全扭曲在一起,阴森地喊道,“留不下你们,我就没办法投胎,主人不会放过我,更不会放过整个周家沟的村民。” “好,那你就先上路吧!” 二叔不再顾及亲情,在水下掏出一把铜钱,咬破舌尖,一口舌尖血喷在上面,屈指一弹,沾着舌尖血的铜钱立刻在空中翻滚,狠狠砸中三叔那张变形的脸。 啊—— 铜钱打中三叔的额头,好像赤碳一样爆出一团红光,三叔的惨叫声中带着浓浓的不甘, “不、不……” 噗嗤一声,铜钱整个炸开,三叔的头颅也随之爆开,涌出一股黑气,消失在了冰冷的水中。 但铜钱只是消灭了三叔,却没办法消灭三婶和其他水鬼,冰冷的河道中传来更多冷幽幽的鬼哭,密密麻麻的鬼影还在不断地朝我们游过来。 “周玄,你先上岸,我来对付它们!” 二叔用力推我一把,随后把黑刀举过头顶,疯狂地诵念咒语。 黑色的短刀经过咒语加持,对鬼魂具有很强的杀伤力,每一刀劈下去,都会斩掉一头水鬼。 可围上来的水鬼实在太多了,二叔根本应付不了,没一会儿就被水鬼们包围起来,我也感觉小腿一沉,脚踝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了,瞬间就被拖到了水下。 “唔……” 我害怕得张嘴要喊,可冰冷的河水却灌进了我的喉咙,呛得我无比难受。 透过浑浊的水面,我发现三婶正恶狠狠地揪住我的小腿,眼角张得犹如要裂开了,满是血丝的眼球中弥漫着强烈的恨意和怨毒。 被拖进水里的我连救命都喊不出来,内心被恐惧填满,正感到绝望的时候,却感觉胸口一阵灼热,好像要烧起来似的。 还没等我作出反应,我就听到水下的三婶发出凄厉的惨叫,缠在我腿上的胳膊瞬间分开了。 她怎么跑了? 我把手伸向发烫的地方,却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心头一惊,瞬时反应过来了。 是我娘的玉坠! 想不到这东西还有驱邪的效果。 第27章 二叔的秘密 握着我娘留下的玉坠,我心里更凄苦了,她死去多年,依旧在保护我。 现在并不是伤心的时候,我被拖进水里没办法呼吸,很快就受不了了,赶紧用力地划水往上游。 农村长大的孩子水性都不差,我六岁就会下河洗澡了,没一会儿就强撑着游到了岸边,这时二叔也拼命挥刀,在那些水鬼的围攻下快速游到了岸边,抓着一把浮草借力,很漂亮的鹞子翻身,快速落到岸上。 但我能看出他不容易,那些水鬼在二叔脖子和肩上留下了大量抓痕,他呼吸急促,身体也摇摇欲坠,刚上岸就吐了一口黑水,还不忘伸手来抓我, “走吧,河里同样不安全,姓王的没打算给我们留活路,好在我们运气不错爬到了岸上,估计姓王的根本想不到我们会活下来。” 他拉着我的手,就要往树林里边躲。 我却用力挣扎了一下,用带着防备的眼神看向他,“你到底是不是我二叔?” 他怔住,用很惊讶的目光看向我,“你怎么了,我当然是你二叔。” 我还是一动不动,吸着凉气看他,“奶奶有三个儿子,我爹和三叔都是普通的农户,为什么就你本事这么大,懂得抓鬼?” 二叔一愣,看向我的目光变得闪烁起来。 这次他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你关注点可真奇怪,现在还有心情问这个?” 我后退一步说,“你必须回答我,你到底在哪里学的本事,这次回村的目的又是什么!” 尽管我那时只是个小孩,可经历过这么多变故之后已经拥有了大人的思维。 二叔出现的时机太巧了,上次我在太公的帮助下,明明离开了村子,他却恰好堵在出村的路上,名义上是救了我,但却重新把我带回了周家沟。 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接到太公的书信赶来帮忙的,可自从二叔回了村子,太公就人间蒸发消失不见了,根本就是死无对证。 我想到了很多事,纸条上的传话,以及那晚给我送断头饭的时候,虎子说过,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在村民的井里下毒……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联系起来,我有理由怀疑二叔的动机。 二叔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闪烁地看了我一会儿,继而苦笑一声,摇头说, “你很聪明,既然能想到这么多疑点,看来我没法继续对你隐瞒下去了。” “你到底是谁!”我变得很激动,爬起来大声质问道。 “嘘!” 二叔把食指凑到嘴边,做出噤声的动作,提醒我别大吵大闹,随后一屁股坐下来,喘着粗气说, “我确实是你二叔,你爹是我亲大哥,这点错不了,你不用怀疑我的身份。只是……” 话说一半,二叔顿了顿,僵硬的脸上闪过一丝麻木感,“虽然我是老周家的后人,但和你奶奶他们的关系并不好,我一出身就有残疾,他们感觉养不活,就把我丢进乱坟岗,是你太公心善,把我抱了回去,用羊奶养了三个月,我才很艰难地活下来。” 虽然二叔侥幸捡回一条命,但奶奶一直不喜欢他,给二叔吃最差的东西,干最脏的活。 二叔对这个家没有感情,一直想离开周家沟去外面闯荡,只是当时他年纪还很小,没有在外面生存的能力。 “你奶奶长期虐待我,那次实在把我打得不行了,我就发狠往山里跑,跑着跑着掉进了一个山沟,本以为自己快死了,没想到却因祸得福,认识了一个可以改变我一生的人。” 二叔斜着目光瞥了我一眼,继续说,那个人是他师父,在山里的道观清修,在得知我二叔悲惨的童年遭遇之后就动了恻隐之心,不仅治好了二叔的小儿麻痹症,还偷偷传给他一些道术。 “后来,我隔三差五往道观跑,跟师父学本事,你奶奶也不管我,反正她从来没把我当儿子看待。” 二叔自嘲般笑笑,说直到十三年前,他师父因病去世,二叔才不再继续往山里跑了, “本来,我打算靠自己学会的本事为村民做一些事情,谁知道在那之后不久,你太公居然从村外带来了一个疯女人!” 二叔说到这里的时候,不自觉地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更复杂了, “本来,你太公是打算把那个疯女人交给我照顾的,但我看出来了,那个女人的命格和普通人不一样,如果我娶了她,一定会被她连累。” 二叔坚决不肯娶那个疯女人,太公也没办法,只好又把那个疯女人交给了奶奶,让我爹和她成婚。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嘴巴狠狠抖了一下。 毫无疑问这个疯女人就是我娘了。 可太公为什么这么固执,非要把我娘送我家里来? 二叔看出了我的疑惑,叹气说,“老周家祖上出过宰相,据说周家先祖在几百年前是个豪门大户,尽管如今没落了,但依旧会受到祖荫庇佑。” “太公把你娘送到周家,是想借周家的祖荫庇护,隐瞒她的存在,可惜、可惜啊……” 二叔忽然冷笑起来,甩甩头说, “你太公算漏了一点,周家早就不是几百年前那个豪门望族了,仅剩的那点祖荫也被后人败得差不多,不仅不能庇护你娘,反倒把她推进了火坑。” 我沉默了,回想我娘嫁进周家后的遭遇,心脏传来绞痛。 “那时候我就料到早晚会有这天,所以一直反对你娘嫁进来,可你奶奶却……呵呵!” 二叔喘着粗气摇头,说经过那次争吵后,他索性离开了周家沟,去外面自立门户,直到十三年后,到他算准出事的那天,才主动回村替我们一家人收尸。 我心脏狠狠抖了一下,“那太公找的帮手到底是不是你?” “不是。” 二叔很坦诚地摇头,“你太公要找的是另一个人,不过那个人并不在家,碰巧他送信的时候被我看见了,所以才假借这个名义进村。” 原来是这样。 我恍然大悟,继续看向二叔,一字一顿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刚才,三叔的鬼魂在被你打散之前,曾经说了一句话,他说你和外面的人一样,是为了从我娘那里得到一件东西才回来的,到底是不还是不是?” 二叔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用深灰色的眼睥凝视着我。 我不闪不避地和他对视着,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 过了好久,二叔重重点头, “没错,我也想得到你娘留下的东西,但我寻找它的目地并不是为了害人,从始至终我也没想过要害你,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一直在救你。” 第28章 叛徒 “可你还是骗我了!” 我的神情变得很激动,站起来大声道,“我娘究竟是什么来历,你们要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你别再大吼大叫了,现在危险还没有解除。” 二叔扑上来,用力捂着我的嘴巴,用十分严肃的语气说,“我也不清楚你娘具体的来历,我只知道她是传说中的阴骨道体,拥有这种命格的人来头肯定不简单,她的出现会给村子带来巨大的灾难!” 至于二叔这次回村究竟是想通过我娘得到什么,这个问题他同样没有告诉我,只是沉下脸强调, “周玄,你还太小了,根本不了解大人的世界和苦衷,我不把这些事告诉你,也是出于对你的一种保护,很多时候一个人知道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呵呵,说来说去还是在利用我。 我眼神空洞,冷冰冰地看着二叔,以往的信任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疏远和麻木。 二叔也看出了我心底的恨,抿了下嘴唇,“我知道你现在讨厌我,可除了我,现在没人能帮你了,玄阴门的人已经布置好一切,很快就要对你娘的魂魄下手,你太公保护不了她。” 等等! 我打断二叔,问他什么是玄阴门,那个姓王的到底什么来头? 二叔表情难看,十分含糊地说道,“玄阴门是一个十分庞大邪门的组织,你别问了,还是那句话,知道了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不说话了。 感觉二叔心里隐藏了很多秘密,他和太公一样,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保护? 我已经很疲惫,一个字都不想再说下去,正要靠在树干上歇一歇。 这时二叔却猛然站起来,飞快回头,把目光定格在后山某个方向,脸色大变道, “不好了,姓王的已经决定对你娘下手!” 什么? 我打了个激灵,又急忙站起来,目光沿着二叔指向的地方看过去,随后又看见了大量的红纸灯笼,正在朝我家院子后面集体靠拢。 这些诡异的魂灯散发出猩红的光束,几乎照亮了大半个山头。 光线最集中的地方,好像是我们老周家的祖坟! 我颤声说,“难道我娘……她一直躲在我家祖坟下面?” “嗯!” 二叔重重点头,我却拼命摇头,连说不可能。 我娘是穿血衣上吊死的,当时奶奶就说了,她根本没资格进祖坟,所以找了太公,把我娘的尸体葬在了后山一片乱竹林下面…… 二叔反倒笑了,用诡异的目光望着我,“你怎么知道太公不会耍心眼,偷偷把你娘的尸身挪到周家祖坟下面去?” 我浑身一震,不说话了。 怪不得村长会说,看见太公亲手刨了我娘的棺木。 怪不得当我找到我娘的棺木时,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条坟鳝。 也许太公早就瞒着所有人,偷偷把我娘的尸骨转移走了,换了一个地方掩埋,所以谁都找不到我娘! 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太公要把我娘转移到周家的祖坟里? 二叔叹气道,“刚已经解释过了,周家祖上是望族,给后人留下了不少余荫,太公这么做,是希望让你娘受到祖坟风水的庇护,只是到了今天,他做出的那些布置已经没用了,姓王的很快就会找到他,到时候他和你娘都会倒霉!” “走,我要去看看,你快带我去啊!” 我激动了,用力抓着二叔的胳膊,拼命摇着。 二叔表情复杂地看向我,“你要想清楚,掺和这件事很危险,姓王的背后存在一个很恐怖的势力,一旦被他们抓住,下场会很惨的。” 他给了我两条路,一个是趁着姓王的正在挖掘周家祖坟的机会,选择另一条路逃离村子,隐姓埋名活下去。 要么是赶到周家祖坟那里,可这样做的风险极大,我们都有很大概率会死。 我想都没想,大声说道,“我的命是我娘给的,现在有人要对付她,我怎么可以坐视不理?” “呵呵!” 二叔笑了笑,目光深邃地看了我一眼,说好吧,我带你过去,就当是成全你这份孝心吧! 随后二叔用力抓住了我的手,把腿狂奔,用极快的速度跑向周家祖坟。 到了祖坟前面的荒地上,二叔忽然停下脚步,凝神看向那些血色的灯笼,一脸忌惮道, “这地方已经被布置了邪阵,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 我也看向了那些魂灯,密密麻麻的红头灯笼,好像果实一样挂在深山的树林里面,把整个山头映照得大量。 天依旧是灰蒙蒙的,不知道从哪儿飘来的浓雾覆盖了整个山涧。 我感受到了一股阴寒的气息,正从周家祖坟方向散发出来,无形中好似有无数双阴冷邪恶的眼睛,躲在浓雾中注视着一切。 可最终,我还是恶狠狠地咬牙,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对二叔说了一声走。 我不能让我娘的鬼魂受欺负,哪怕拼得一死,大不了下去和她团聚。 二叔没说什么,保持着冷硬的表情,跟我一起闯进了周家祖坟所在的山谷。 距离慢慢拉近,我发现浓雾中站着好多道僵硬麻木的身影,全都晃悠悠的,宛如木偶般机械地伫立在周家祖坟前面。 二叔再次停下来,拉着我躲到一块石头后面,皱眉观察环境。 我则是一脸懵,看向那些微微晃动的僵直身影,不解道,“这些人是……” “他们都是尸体,是周家沟死掉的村民,被姓王的用邪术操控,用来破坏周家祖坟外面的布置。”二叔咬紧了牙关,脸上同样带着恨意。 虽然他早就和周家没什么关系了,可骨子里到底还留着周家的血。 亲眼看着外人操控一堆尸体,破坏周家祖坟的风水,难免会感到愤怒。 这时候我发现那些尸体忽然晃动了起来,一道道笔直麻木的尸体中间,忽然传来一连串清脆的铜铃声。 随着铜铃声的传递,尸体机械地让开一条路,我眯着眼睛看向铜铃声传来的方向,一眼就看到了王大师,正手拿桃木剑,一脸阴狠地站在周家祖坟前面。 在他身边还跟着几个穿着黑衣,脸色极度冷峻的人,同样拿着铜铃在晃动。 铜铃声越来越密集,村民们的尸体摇摇晃晃,保持着麻木机械的脚步,缓缓走向周家祖坟的墓碑。 而这时,我看见王大师手里拿出了一把黑色的香,凑到到了这些尸体的鼻孔下方。 吸过黑香之后,这些尸体变得更僵硬了,纷纷把胳膊抬起来,用力推动周家祖坟的墓碑。 嘎吱嘎吱。 墓碑不断摇晃,伴随着“轰隆”一声,被村民们用力推倒。 紧接着墓碑下面飘来更加浓郁的白烟,还伴随着很多窸窸窣窣的爬动声。 我看到了数不清的虫子,有蝎子,毒蛇,蟾蜍,蜘蛛,还有蜈蚣,这些都是剧毒之物,他们全都从墓碑下面爬出来,疯狂扑咬向村民。 “南疆蛊术……想不到太公还在墓碑下布置了这么多蛊虫!” 二叔看的一愣,目光闪烁得更厉害了。 我不解地说,“什么南疆蛊术啊?” 二叔叹了口气,“就是一种控制毒虫的巫术,这些毒虫都是通过特殊的法门培育出来的,每一只虫子都有剧毒,被咬上一口会很麻烦。” 显然这些蛊虫都是太公布置起来的,为的就是防备有人打破墓碑,进入周家的祖坟。 不得不说这些虫子很厉害,而且攻击性特别强,如果是普通人被咬一口,估计早就歇菜了。 可姓王的明显技高一筹,他并没有亲自带着那几个黑衣人去破坏墓碑,而是通过邪术控制了村民的尸体,将整个墓碑推倒。 虽然蛊虫咬人很厉害,毒性也强,可面对一堆不会喊疼的尸体,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果然王大师站在尸体背后,发出了得意洋洋的狂笑, “周国华,你个老不死的藏得可真好,为了对付我们,居然偷学了苗蛊之术,可惜最后还是失算了。” “住嘴,你这个叛徒!” 墓碑后面被浓雾笼罩,我看不清那里藏着谁,却听到太公传来的苍老怒骂声, “你辜负了家主的信任,居然勾结玄阴门的人,一起来对付自己的主母,难道你忘了吗,当年的你也是王家的一份子,跟我一样在家主面前发过毒誓,一定会用生命守护主母,守护她背后的秘密。” 王大师怪笑一声,冷哼道, “都十几年的事了,谁会在乎当年发下的毒誓?她活着的时候是我的主母,既然死了,我又何必再尊敬她?” 太公怒斥道,“背主忘义,勾结仇人,你这是大逆不道!” 姓王的笑得更冷了,“少废话,我只知道王家早就完了,我没有必要浪费自己一辈子时间,去守护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死了!” 浓雾中传来太公大骂, “可你别忘了,王家后人还在,你今天背叛了主母,等王家后人长大之后,一定会找你报仇!” “你说的,该不会是周玄那个傻小子吧?” 王大师笑得有恃无恐,“这小子对自己的身世懵懵懂懂,根本就不知道他娘的秘密,多半已经溺死在那个小河沟了,就算他还活着,又能做什么?” 第29章 破局的关键 “无耻的小人!” 听到王大师得意的狂笑声,躲在周家祖坟后面的太公也终于藏不住了,直接发出一声怒吼,然后传来他洪亮的念咒声。 紧接着周家祖坟就被一股狂暴的阴风覆盖,冷风围绕着山谷不断旋转,白雾形成了一道道龙卷风暴,夹杂着大量的砂石和瓦砾。 我听到更多窸窸窣窣的爬动声,墓碑下钻出来的虫子变得更密集了,好像一片黑压压的潮水,疯狂地爬向村民们的尸体。 这些虫子在靠近尸体后,立刻疯狂地撕咬起来,虽然尸体不怕疼,但毕竟是血肉之躯组成的,受到这么多虫子啃咬,不仅皮肉被咬破了,甚至有的地方还露出了森森白骨。 “哼,居然把黑巫术练到这个地步,你个老不死的还真让人刮目相看!” 王大师脸上也震惊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残忍,掀起了阴冷的嘴角说, “别以为我没有准备,动手!” 他把手举起来,用力朝下面一挥,那几个抓着铜铃的黑衣人也动了,从袍子下面取出一包又一包黑色的血包,用力投掷向蛊虫最密集的地方。 黑色血包反全都炸开,形成大量血污,与地上的蛊虫交织在一起。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凡是被这些黑血沾上的虫子,身上都滋滋冒出白烟,好似被火焰炙烤过一样,忽然僵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太公控制的虫子数量很多,可王大师和那几个黑衣人准备的血包数量也不少,而且这些血包似乎对蛊虫有很强的克制作用,凡是黑血被洒出去的地方,蛊虫们要么陷入僵死,要么纷纷后退,再也不敢靠近他们。 我瞪大眼睛,感觉不可思议,二叔却狠狠握紧拳头,一字一顿道,“童子血,只有真正的童子血才具备这么强的驱除蛊虫的功效,这帮混蛋为了对付你太公,不知道残害了多少无辜孩童!” 我看得很害怕,赶紧对二叔说,“那有没有办法能阻止姓王的?” 二叔脸色铁青,怒视着周家祖坟方向,迟迟没有说话。 随着那些童子血的洒落,地上的蛊虫已经被消灭了大半,虽然还剩下不少,却没有办法再靠近王大师他们了。 太公依然在念咒,只是咒语声已经夹杂起了痛苦,似乎受到了某种反噬。 王大师狂笑道,“周国华,劝你还是放弃吧,黑巫术需要以献祭生命为代价,你都七老八十了,还剩多少阳寿可以消耗?恐怕撑不了多久就会暴毙了!” 浓雾翻滚,传来太公充满了愤怒和不屈的咆哮,“我就算死,也要拉你这个叛徒垫背!” “不知死活的老东西,那我们就好好斗一斗!” 王大师发出低沉的暴喝,立刻把桃木剑举起来,身体不停地晃动,同样念起了咒语。 他的动作很快,一边踩罩一边往浓雾深处走去,桃木剑上的符咒也在不停闪烁,根本不在意那些刮来的阴风。 当距离只剩十米的时候,浓雾中再次发出一声咆哮,接着太公手上握着一个白色的旗幡,用最快的速度跳出浓雾,把旗幡对着王大师脑门扣下去。 “小把戏!” 王大师发出一声冷哼,桃木剑劈在旗杆上,他和太公的身体同时震了一震,然后快速地拼斗在一起。 浓雾还在持续翻滚,视线太模糊了,我看不清他们的交手过程,但明显感觉太公落了下风。 姓王的准备很充分,一边和太公斗法,一边招呼其他人帮忙。 那些黑衣人则面无表情地抓起血包,纷纷朝太公布阵的地方砸过去。 童子血浸湿了地面,也破坏了太公留在地上的布置,每一袋血包落在地上,太公都会发出沉闷的哼声,好像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二叔用低沉的嗓音说道,“不好,童子血的破阵效果很好,你太公一个人斗不过这些混蛋,一旦他留在周家祖坟上的布置被全部破坏,离生命耗尽也就不远了。” 这些法阵是太公通过献祭生命的方式布置出来,法阵一破,太公的阳寿也会出现损耗,看这情形,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我慌得不行,可除了着急却什么也做不了,只好用哀求的眼神看向二叔,“求你救救太公吧,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事到如今我算看明白了,真正无条件对我好的只有一个太公,二叔也是带着目地进村的,所以迟迟不肯和姓王的拼命。 但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求谁了。 二叔却脸色难看道,“不是我不想帮你太公,他也救过我的命,能帮我早帮了,可姓王的太厉害,而且还找了好几个帮手一起布阵,就算我现在冲进去,也不得见能起多大作用。” 这点二叔倒是没说谎,之前为了逃离小河沟,他已经被水鬼们抓伤了,带着一身的伤,同样不可能是姓王的对手。 那该怎么办,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太公被他们耗死? 正当我无计可施的时候,二叔却咬了咬牙,似乎下定某种决心,忽然抓着我的肩膀说, “我可以去帮太公,但你也必须帮我做一件事!” 我忙不迭地点头,问二叔要我做什么? 二叔用手指向周家祖坟的入口,咬牙说道,“你娘的棺身应该被转移到了那个地方,你去帮我撬开棺材,再把你娘的尸骨带出来,整个周家沟的邪阵都是靠着你娘的怨气催动的,只要烧了你娘的尸身,所有邪阵都会失去效果!” 什么,要我把我娘的尸骸全部烧掉? “这是唯一破局的办法,别以为你娘被葬进周家祖坟就没事了,她的怨气大到无法想象,就算你太公也镇不住。” 二叔咬牙说,“一旦你太公被杀死,这里的法阵全部失效,你娘怨气冲天,一定会从地下冲出来,到时候什么都完了,你也不希望你娘沦落成害人的恶煞吧?” 听二叔说得这么严重,我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虽然不理解这是什么原理,可无论太公还是王大师,都在拼命争夺我娘的尸身,可以肯定我娘才是破局的关键! “我来拖延时间,你快照我的话去做。” 二叔已经拔出那把黑色短刀,咬牙从藏身的地方冲出去。 他的动作同样很快,趁着没被人发现,二叔用最快的速度跳到一个穿黑衣服的家伙背后,短刀猛地往前一挺,直接刺进了对方的胸膛。 啊—— 黑衣人惨叫,毫无征兆地倒向血泊,正在和太公斗法的王大师忽然愣了一下,回头看向突然杀出来的二叔,大吼道, “是你?你个手下败将,居然还敢来!” 第30章 尸丹 二叔既然现身,就没打算再隐藏下去,握住短刀大喝道,“姓王的,今天就是的死期!” 说完他摸出一张符纸,快速往天上洒去,符纸中居然射出一道火焰,直奔王大师额头。 “雕虫小技,还敢在我面前献丑!” 王大师哼笑不止,用桃木剑在半空一搅,狠狠刺中了燃烧中的黄符,手腕一震,符纸立刻炸开,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太公也看到了二叔,吃惊不已道,“你果然还是来了。” 二叔却没有去看太公,而是环顾四周那几个围上来的黑衣人,忽然大吼一声, “周玄,你还不动手?” 听二叔喊起我的名字,我立刻咬咬牙,同样钻出了藏身的地方,直奔周家祖坟。 “臭小子,你命可真大,那些水鬼居然没害死你!” 我的出现引起了王大师的惊呼,太公也跟着喊了一声,“孩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快离开这里,危险!” 我没有搭理他们的话,只知道埋头不断地往前冲,用最快的速度奔向周家祖坟。 “小子,给我回来!” 王大师脸色一变,似乎猜到我想干什么,立刻对那几个黑衣手下喊道,“拦住他,别让他靠近那具棺材。” 几个黑衣人应声而动,纷纷向我跑来,可不等他们围住我,二叔已经握住短刀挡在前面,一刀劈开前面的黑衣人,低喝道, “你们的对手应该是我!” “那就先杀了你,再搞定这个小畜生。” 王大师气得暴跳如雷,脖子上都开始鼓筋了,对那几个黑衣手下怒吼道, “今天不管来的是谁,来多少人,通通给我杀掉,一个不留。” “姓王的,你好大口气。” 因为二叔的忽然闯入,让太公有了喘息的机会,他重新晃动起了手上的白色旗幡,身子一晃,好像鬼魅般重新扑向王大师。 王大师把手上的桃木剑反撩过去,口中放出一道怒斥,喉结处传来诡异的滚动,居然喷出一口黑气。 太公没料到他有这手,脸色大变,急忙跳开到一旁,用颤抖的手指指向王大师,“你……居然也学了黑巫术?” 王大师不知道做了什么,脸色忽然涨大,出现了无数分叉的血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了整个额头,让那张本就阴鸷的老脸变得更加狰狞和扭曲, “嘿嘿,不是只有你一个才懂得黑巫术,老东西,这就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 他忽然丢开了桃木剑,举起了两只枯槁的手臂,那手臂好像被碳火烤过一样,血肉干枯发瘪,手掌还冒出了一股浓郁的黑烟,指甲也在快速伸长,对着太公脸上抓去。 “是尸气!” 太公连连后退,只好把旗幡挡在自己身前,王大师的手掌抓空了,没能接触到太公,却一把扯在了太公的旗幡上。 顿时白色的旗幡就出现了两个黑手印,旗幡上的白布犹如碳化了一样,被抓出两个大窟窿。 太公的脸色变了变,恶狠狠地咬牙,“连这么难炼的僵尸手都被你学会了,你究竟害了多少人。” “不差你一个!” 王大师得意张狂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小人,双手拼命抓向太公,那双手上不断地冒出黑色的尸气,逼得太公手忙脚乱,很快也落入了下风。 至于二叔,他根本没办法插手太公和王大师的战斗,因为那三个黑衣人已经把他团团围住,每个人都取出了一把尖刀,对着二叔疯狂劈砍。 庆幸的是暂时还没人注意到我,我拼尽全力往前跑,很快就越过了被推倒的墓碑,定睛往下一看,果然墓碑后面有个洞口,洞口深处一片白雾弥漫。 而翻滚的浓雾中,就竖着一口暗红色的棺材,好像柱子一样立在那里。 “娘,对不起,儿子不孝,我必须毁了你的尸身,才有可能结束这一切。” 我心情无比悲痛,浑身都难受得发抖,可看向苦苦挣扎的太公和二叔,却不得不收起眼泪,拼命去掀我娘的棺材。 “周玄,别动你娘!” “兔崽子,你特么在找死!” 就在我刚要接触棺材的瞬间,太公和王大师居然一起停下手上的动作,同时对我发出一声大吼。 可来不及了,我的手已经按在了棺木上,我娘的棺材冷得像冰,散发出一股阴寒的邪气,完全冻僵了我的手指。 “嘶……” 我冷得受不了,浑身直打哆嗦,正奇怪我娘的棺材怎么会这么冷,耳边却骤然传来诡异的“嘎吱”声,紧接着我娘的棺材盖子居然自己打开了! 厚重的棺木咧开一道两尺宽的裂缝,大股浓雾从裂缝中喷涌出来,我视线一片朦胧,什么都不轻,压根来不及反应,就看见棺材中伸出一只苍白的人手,用力握住我的胳膊,一把将我拖了进去。 “啊!” 我猝不及防,条件反射般发出一声尖叫,额头却狠狠撞在了我娘冷冰冰的尸体上,我疼得快飚眼泪了,艰难地把头抬起来,下一秒映入眼前的一幕,完全把我看傻了。 我娘的棺材是竖着的,本该平躺在棺材里的我娘,也因此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这并不奇怪,真正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一点是,我娘都死去三年了,尸身依旧保存得完好,仿佛刚刚下葬一样,身上没有丝毫的腐烂痕迹,脸蛋如玉,白得没有一丝瑕疵,要不是因为这张脸上没有血色,任谁都不会把她当成一具尸体。 “为什么会这样,我娘明明死了三年,怎么一点腐烂的迹象都没有?” 我喃喃自语,呆呆看着近在咫尺的我娘,好似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傻到极点。 很快又发生了更加诡异的一幕,只见原本双眼闭紧的我娘,竟忽然张开了眼角,露出一双红晶晶的血色眼珠,木讷的瞪向我。 “娘!” 我头发丝都吓得竖起来了,慌忙大喊了一声娘,可紧接着,耳边又传来一声似有似无地叹息,随后我娘僵硬的手臂就耷拉下来,轻轻落到我肩上,同时她的尸体也微微倾斜,彻底靠向了我。 我娘的尸体并不重,只是特别的冷,浑身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能够冻僵我的寒气。 当她的尸体靠向我时,我大脑立刻嗡了一下,起初害怕到一片惨白,可渐渐的,所有的恐惧感都消失了,涌上一股巨大的酸楚。 我没有必要害怕我娘,我是她生的,无论生前死后,她都是我娘啊。 母子连心,即便我娘要带走我,我也认了。 我是她儿子,我的一切都是她给的,做儿子的不孝,眼睁睁看着我娘生前受了那么多欺负,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就算要我下去陪她也是应该的。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闪过千万个念头,不再犹豫,不再抗拒,反倒用力搂住了我娘的尸身,把她抱得死死的。 她身上释放出浓郁的阴气,冻得我浑身鸡皮疙瘩全都冒出来,可那又怎么样?我不仅不怕,还用力地把头抬起来,想要看清我娘的脸。 可一抬头,我又发现了更诡异的事。 我娘不仅眼睛睁开,连嘴巴也微微张开了,从她猩红的嘴角中吐出一团灰色的烟气,恰好从上面落下来,直直地飘到我嘴里。 “唔……” 当那团灰气落入我嘴里的时候,我立刻感到喉咙冰凉,好像完全被冻僵了一下,麻木地张大嘴,身体也完全不能动,犹如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起来。 接着,我娘僵硬的喉咙竟发出了微微的滚动,嘴里更是吐出了一枚圆润的珠子,几乎是嘴对嘴喂到了口中。 我娘给我的是什么? 我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那枚珠子特别冷,散发出彻骨的寒气,当珠子滑落到我喉咙里的时候,我立刻难受痛苦到了极致,被一股看不见的寒气笼罩了整个身体。 我想喊,想挣扎,但身体被我娘搂得死死的,完全动不了。 这时太公也感应到了什么,悲愤地大喊道,“主母,你这是何苦啊!” 王大师则是犹如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大吼大叫地冲向我,“尸丹,这个疯女人居然在体内结成了尸丹,哈哈,天助我也,只要让我得到它,就再也没人能阻止我了。” “姓王的,你想得美!” 太公也跟着咆哮,不顾一切地扑上来阻止。 他们拼命撕打,不顾一切地想要靠近这口棺材,然而我却什么都顾不上理会了。 当那颗珠子滑落我腹中的时候,我明显看到我娘“醒”了过来,那张苍白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慈祥动人的笑容,用她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四目相对,还把嘴巴张了张。 虽然我娘的尸体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但我却明显听到她在低声喃呢,叫出了我的名字。 “娘!” 尽管身体还很难受,但我忍不住了,泪水好像决堤似地涌出来,好想抱住我娘,像小时候那样享受母爱的温存。 可惜这个愿望也无法实现了。 我娘把自己的尸丹给了我,三年不腐的尸体瞬间就开始溶解了,我用力搂着她,却感觉我娘的身体在慢慢变轻,好像一股幻灭的灰烟,慢慢飘走,先是皮肤,再是血肉和骨头。 她整个人好像沙子一样溶解,被冷风一吹,慢慢自我眼前飘走,只剩下我娘下葬时穿过的那件血衣,因为失去支撑坠落下来,软软地覆盖在我脸上。 我娘,走了…… 第31章 太公的帮手 “娘别走……” 烟尘散尽,那股禁锢我的力量消失了,同时我的身体也不再那么难受,拼尽全力地想要抱住我娘散开的尸体,但最终却只能抓住一把灰烬。 为什么会这样? 我怅然若失,愣在原地完全傻了。 这时耳边却传来太公声嘶力竭的大喊,“危险,周玄快躲开!” 我打了一个激灵,来不及反应,感觉肩膀被人狠狠推了一下,重重跌在我娘的棺材下面,同时身后也传来一声痛苦的惨叫。 等我回头的时候,看见太公张着手挡在我后面,一条黑色的胳膊已经洞穿了他的小腹。 太公肚子上破开了一条口子,被抓得鲜血淋漓,依旧用身体挡在我前面,怒视着出手暗算的王大师。 王大师则露出满脸阴邪的狞笑,“周国华,你这老东西还真不怕死啊,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护这个小畜生,可惜你根本不是我对手,等你死后,我一样可以抓住他,把那口尸丹逼出来。” “你做梦!” 太公肚子被贯穿,鲜血横流,脸也疼得扭曲了,却不知何时抓住了姓王的手腕,另一只手更是狠狠掐住了对方的脖子,王大师用力挣扎,手臂往前一挺,太公伤口更深了。 啊! 太公痛呼了一声,额头上的青筋完全爆出来,还是拼尽最后一口气,用力一拳打中王大师的脖子。 这一拳很重,打得姓王的倒飞出去,同样吐了一口血,很快又歪着脖子爬起来,恶毒地狂笑不止, “你已经完了,中了我的尸毒,加上寿元耗尽,最多一个时辰,就算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的命。” “你够胆就试试!” 太公努力地想要站起来,可没等直起腰,又难受得重新蹲了下去。 我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看向太公的小腹,发现他肚皮穿孔,出现了一个拳头大的血洞,连伤口流出来的鲜血都变成了黑色…… “太公!” 我伤心地大喊一声,无比自责。 其实以太公的能力,只要他想,随时都能闯出周家沟,却为了我、为了我娘留下来,一直在想尽办法阻止王大师的阴谋。 刚才这一下,是他替我挨的。 要不是为了救我,也不至于被伤得这么重。 “娃,别哭,记住你是王家的后人,你娘的孩子,不能这么没有出息!” 太公疼得浑身抽搐,却坚持把头抬下来,脸色一片铁青,“就是死,也要站着死!” “嘿嘿,那你们就去死吧。” 王大师一脸森怖,歪着脖子向我们走来,我和太公紧紧抱在一起,正要认命的时候,却看见一把黑色的短刀从黑暗中飞射出来,好像毒蛇一样刺向王大师的肩膀。 是二叔的刀! 嗯? 王大师尽管被太公拼死打伤,可反应却很快,捕捉到风声不对,立刻跳到一旁。 黑色短刀只差一寸就能刺穿他身体,可惜还是打偏了,只在姓王的肩上留下一道血痕。 而拼命掷出这一刀后,二叔也无力地跪坐在地上,用手支撑身体,喘得十分厉害。 在二叔身边趴着三具死尸,正是奉命围攻他的人,二叔已经解决了他们,但自己也伤得很严重,腿和胳膊上到处是血痕,胸口也挨了一刀,疼得面部抽搐。 王大师冷眼看着他,居高临下道,“小子,不错嘛,这四个手下都是我亲手培养出来的,你能搞定他们,确实很有一手。” 二叔咬着后槽牙,麻木地抬头和他对视,“下一个就到你了。” “狂妄,你还有力气站起来吗?” 王大师不屑地冷哼一声,环顾四周,再次把目光集中在太公身上,用充满嘲讽的口吻说, “周国华,看看现在的你,都狼狈成什么样了?本来你可以不用去死的,可为了当年的承诺,却坚持要跟我作对,这就是你冥顽不灵的下场。” 太公脸色惨白如纸,一字一顿道,“我和你不一样,就算死,也绝不会卖主求荣。” “真遗憾啊,那我就先送你去见家主吧。” 姓王的面露杀心,再次一步步走来。 如今二叔受伤,太公也中了他的尸毒,这里再也没人能够威胁到姓王的,他每走一步都在狞笑,那副洋洋得意的小人摸样,让人打心里厌恶。 可忽然,正要对太公下手的王大师好像感应到什么,脸色聚变,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村口方向,惊呼说, “百鬼阵居然被人破了,谁干的?” 他这一喊,太公和二叔也齐刷刷愣住了,都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被浓雾封锁的村口。 果然飘在村口的浓雾渐渐消散,那些徘徊在村口的冤魂也发出齐声的低吼,痛苦中夹杂着解脱和凄厉,在村子里外此起彼伏地响彻着。 “不可能,这不可能!” 王大师目光瞪直了,不可置信地捶胸大喊道,“什么人有这样的本事,居然轻而易举地破了我的法阵,这、这……” 他掏胸顿足,面露惊恐,原本抱着一脸死志的太公却感应到什么,吃力地大笑起来, “师兄、是我请的帮手,你终于来了。” 咚! 太公话音刚落,村口就传来一道洪亮的铜鼓声,鼓声犹如惊雷一样响彻死寂的村子,那些覆盖在我们头上的浓雾也受到了鼓声的影响,被一股冷风冲击得支离破碎。 铜鼓声振聋发聩,还在不断地传递着,我们怔怔看向鼓声传来的方向,随后就看见一个穿着麻布外套的人,正健步如飞地朝后山方向跑来,边跑边发出中气十足的怒吼, “百鬼锁村,邪棺搜魂,好歹毒的手段!师弟莫慌,我来救你。” 这道精气充沛的大吼声点燃了所有人的希望,我看见太公的脸颊在不停抽搐,变得无比激动,双眼也重新迸出了光芒。 反观王大师的脸色却蓦然垮下来,用震惊和夹杂着恐惧的语气说, “是他!你居然把他请来了?” 太公嘿嘿一笑,用布满嘲讽的语气说,“姓王的,你不是说要灭掉整个周家沟,一个活口都不留吗?现在我找的人已经进村了,我等着看你怎么灭口!” “你、你个老混蛋!” 王大师面露惧色,看得出他很害怕村口那个破阵的人,不自觉地后退两步,“你们不是早就决裂了吗,他为什么还会大老远赶来帮你?” 太公沙哑地笑道,“就算决裂了,他还是我师兄!你为了达成目地,不惜害死这一整村的人,简直人神共愤,你应该知道我师兄的脾气,落到他手上,你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第32章 前因后果 王大师浑身一颤,看得出是真的有点心虚了,看了看几名倒在地上的手下,又看了看自己被太公拼命打伤的地方,暴怒地低吼一声, “棋差一着啊,想不到你居然提前通知了这个老不死的过来,呵呵……不过你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 撂下这句狠话,姓王的居然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跑了,连留下来跟村口那个人见面的勇气都没有。 “别跑!” 二叔还想追上去,可身体刚站起来,就被后山刮来的冷风吹得重新坐回地面,只能一脸惨淡地捡起那把黑刀,无奈地坐在地上叹气。 浓雾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夸张了,围绕在村里的冷风慢慢转向,那些森冷的气息也在慢慢消失。 大概半分钟后,通往村口的小路上,出现了一个身材瘦长,手上抱着一面铜镜的白发老头,胡须拉碴,不修边幅,穿着破破烂烂的麻布外套,脸颊黢黑好像锅底,看上去又老又丑,还挺猥琐,眼神却很锐利、矍铄,好像能放电一样。 我看呆了,很难想象就是这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居然生生吓破了王大师的胆儿。 他到底是谁呀? 我还在发懵的时候,太公已经吃力地坐起来,对这个黑瘦的小老头抱拳行礼,吃力地喊了一声师兄。 黑瘦老头则收好了那面铜镜,环顾一圈四周道,“人呢?” “跑了!” 太公惨笑一声,摇摇头说,“你破阵的动静太大,那家伙知道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提前逃进了山里。” 黑瘦老头默默点头,又缓缓走向太公,俯身看向太公肚子上的伤口,眼皮跳动了一下, “小师弟,你……” “我被尸气侵体,加上之前消耗寿元强行布阵,已经活不长了。” 太公麻木地摇摇头,脸上看不出悲喜,又轻轻靠在了我娘的棺木下面。 黑瘦老头则是欲言又止,望着行将就木的太公,又看了看我娘的棺材,一脸痛惜道, “我早就提醒过你,可你偏不听我的话,落到这样的下场……值吗?” 太公眼中流出两行清泪,语气幽幽道,“值得……咳、咳咳!至少我对得起主母,没有辜负家主的重托。” 他话没说完就拼命咳嗽,咳出一大块黑色的血迹。 我已经顾不上去看那个陌生的老头了,用力扶着太公的胳膊,眼泪哗哗地往外流,“太公,都是我不好害了你,我,我这就带你去镇上找医生。” “来不及了。” 太公惨笑一声,轻轻按着我的肩膀,用慈祥又带着酸楚的语气,低声喃呢, “少主,老奴有负家主重托,不能亲自守护你长大,还、还因为错信了奸人,犯下了这么大的过错,害你差点落到歹人手上,是我对不住你……” 我傻了,“太公你刚才叫我什么?我是周玄啊,你是不是糊涂了?” “他没糊涂。” 二叔忽然站起来,语气幽幽地接了一句话,“你这个太公,曾经是王家的家臣,而你又是王家仅存的血脉,叫你一声少主不过分。” 二叔的话让我一脸茫然,呆呆看向太公那张惨青的脸,震惊、心酸、麻木,还有深深的不解。 无数种情绪涌上心头,让我脑子一片混乱,扑腾跪坐在太公面前,沙哑地喊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变成王家的后人了,我明明姓周啊。” “唉!历史上,曾经出现过八个修行世家,被称为‘八脉传人’。” 太公发出很漫长叹息,视线迷离,带着回忆的口吻向我解释原因, “你娘所在的王家就是‘八脉’之一,这个家族曾经很辉煌,可十几年前,因为一场意外的变故,导致王家迎来了灭门惨祸。” 等太公接到消息,匆匆赶回王家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太公在一片废墟中找到了我娘,那时候的她灵根受损,不仅被打散了修为,还变成了痴呆。 “当时的场面很混乱,为了保住你娘,我只能和另一个家臣先杀出来,打算找个合适的地方安置她。” 太公把头枕在棺木下面,一脸痛苦道,“王家的仇人势力很大,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他们也有法子找到你娘,迫不得已下,我才想到了这个办法,把你娘嫁到周家。” 至于为什么非要嫁到周家不可?原因是周家祖上,曾经也是“八脉”之一,只是衰败得比王家更早,后人已经不知道祖上的来历。 “虽然周家同样没落了,可周家祖上积攒的气运还在,我让你娘躲进周家,是为了借助周家仅存的那点福荫,来庇护她的周全。只是……” 话说到这里,太公露出了更痛苦的表情,咬牙切齿地说, “只是我没想到,周家的后人会堕落到这个地步,简直无耻至极,我把你娘嫁到周家来,反倒是把她推进了火坑!” 我不说话了,一脸痛苦地闭上眼,回想我娘在周家的遭遇,心里一阵阵难受。 太公无力地摇摇头,看了一眼身边不说话的二叔,吃力道, “其实,一开始我打算把你娘交给周远(二叔的名字)来照顾,因为周远很聪明,也有一定的修法天赋,到了必要的时候,或许还能保护你娘。” 可正因为二叔很聪明,一早就看出我娘的来历不同寻常,所以他不想背这个锅。 无奈之下,太公才把我娘“转卖”给我了我奶奶,让她嫁给了我爹。 好在二叔没有继续阻止,因为要还太公的人情。 他一出生就带着残疾,奶奶嫌弃二叔体弱,把他丢在山里自生自灭,是太公好心把二叔抱回来,用羊奶喂了三个月,才捡回一条命。 所以二叔虽然不肯“接锅”,但也没有理由阻止太公,索性离家出走,去了外面闯荡。 “原来是这样。” 我苦涩地看向太公,“你费尽心思把我娘‘卖’进周家,就没想过她在周家会有什么待遇吗?” “我错了,可除了继续错下去,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太公懊悔地低头,“王家被灭门的时候,你娘也遭到了仇家的算计,不仅甚至受损,还被搞得元气大伤,只能借助周家的气运,才能保你平安降生。” 这时二叔又冷哼着插了句嘴,“你把她带进周家,靠着掠夺周家气运的方法,让周玄顺利降生,却没想过这么做会给周家带来什么后果!” 太公无言以对,惨笑道,“顾不了这么多了,我只知道身为家臣的我,必须想尽一切办法为王家留个种。” 可太公还是失算了,没想到周家的后人会混蛋到这个地步,用那么过分的方式活活逼死了我娘! 当得知我娘被逼死的消息后,太公曾经暴怒到想要灭掉周家满门。 只是最终,他没有选择这么做,反倒答应了奶奶的请求,为我娘做法事,驱散她的怨气。 表面上太公帮奶奶处理了我娘的麻烦,实际上,他却偷偷做了第二手准备, “我在后山修了那个假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实际上,尸体早就被我偷偷埋进了周家祖坟。” 太公说,我娘死得憋屈,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把我娘的尸体埋进周家祖坟,是为了继续夺取周家气运,养尸妖! 我大惊失色,忙问太公什么是尸妖? 太公表情麻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倒是那个赶来帮忙的黑瘦老头咳嗽了一声,用苍老的语调说,“尸妖是一种很特殊的存在,三魂完整,唯有七魄不全,一旦养成气候,就能以活死人的状态复生,不过养成尸妖需要付出一些代价,当初欺负过你娘的人,都会变成祭品。” 我呆滞地张大嘴说,“所以三婶三叔他们……” “没错,不仅你三叔三婶,包括你奶奶,还有你爹,都是我用来帮你娘还魂的祭品!” 太公一脸阴狠地咬着后槽牙,说这是周家的报应, “他们用那么过分的方式逼死了你娘,我让他们多活了三年,已经很仁慈!”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只好沉默,再扭头看向二叔的脸,发现他的目光也越发阴沉,看向太公的眼神格外复杂。 太公惨笑道,“本来这个计划很成功,经过三年温养,你娘已经顺利结成了尸丹,只差最后一步就能破棺而出了,只是我没想到,这个姓王的混蛋居然起了二心,趁我把你娘养成尸妖的时候,偷偷算计了所有人!” 我大惑不解道,“那这个王大师的身份到底是……” “他和我一样,都是王家的家臣!” 太公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当年王家被灭满门,是这个畜生跟我一起护送你娘逃离的。” 再之后,太公把我娘送到了周家,自己在东村办学堂,默默关注长大的我。 姓王的则去镇上开了一个棺材铺,和太公一起守着我娘。 “我本以为他和我一样,会誓死效忠主母,守护你慢慢长大,谁知道这家伙早就起了二心,居然暗中勾结你娘的仇家,打算彻底抹除你娘存在的痕迹。” 太公麻木地看向我,“他想从你娘身上得到两件东西,一个是王家传承的信物,另一个是你娘体内的尸丹。” “好在计划没有得逞,虽然费尽周折,这两样东西最后还是留在了你身上,只是可怜了主母,因为把尸丹强行渡给你,她的下场只能是魂飞魄散……” 第33章 尸丹的副作用 太公已经很疲惫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肚子上的伤口还在不停流血,渐渐地,那些黑气爬满了他的脖子,开始朝脸上蔓延。 我的眼泪也湿哒哒地掉下来。 回看我娘空空如也的棺材,再看向太公那张风烛残年、写满了凄然的脸,我知道,这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两个人,将会在今天彻底地离我而去。 “太公……” 我抱住了他,可以选择的话,我情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依旧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农家小孩,虽然日子苦一点,还隔三差五遭到我爹和奶奶的刁难,可那也比现在要好啊。 “孩子,别哭了,记住你是王家的后人,一定要坚强!” 太公挣扎着替我抹掉了眼泪,自己也哽咽起来。 我才不要做什么王家的后人,我只想留下太公,让他不要这么早就离开我,可惜这个要求只能是奢望。 眼看着太公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连手臂都抬不起来了,我慌得不行,看向二叔,“二叔,求你救救太公,救救他吧……” 二叔一脸冷漠,摇了摇头,没动。 太公请来帮忙的老头也无奈地叹气,“尸气攻心了,没用了,更何况你太公还强行透支了那么多生命力。” 我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好想趴在太公身上嚎啕大哭,但太公用最后的力气推开了我,哆哆嗦嗦地把目光转向那个黑瘦老头, “师兄,我知道自己混蛋,当年没听你的话,才导致了今天的下场,可我、可我不后悔,周玄这孩子,他心地很干净,什么也不知道,我求你、帮……帮我照顾他,直到他成年……” 太公说话已经很吃力了,但还是用力握住了我的手,要我对那个干巴巴的老头磕头。 见我没动,他又拼尽力气推了我一下,我脚下一滑,无力地跪倒。 干瘦老头则是一脸迟疑地看向我,又把目光投注到太公身上,“小师弟,倒不是做师兄的怕麻烦,只是这孩子身上同样背了很多因果,等他长大后,恐怕……” “我求求你了师兄,看在这么多年师兄弟情分上,完成我最后一个心愿吧。” 太公也拼劲最后的力气,想要爬起来给这个小老头下跪,可他身子骨实在太虚弱了,刚爬起来一半就重重摔倒,脖子上的黑气已经走遍了整个脸颊,连天灵盖也被那股死气覆盖了。 “太公!” 我知道,这是太公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征兆,立刻哭喊着要趴到他身上,可那个干瘦老头却忽然上前一步,死死握住了我的胳膊,不允许我再靠近太公, “孩子,他尸气入体,太危险了,如果你跟他靠得太近,自己也可能受到感染。” “不、你放开我,我要去看太公,太公你怎么了,你不要走……” 望着重新倒在地上,身体一点点变得僵硬的太公,我泪如雨下,疯狂地挣扎起来。 砰! 忽然脑门后传来一股剧痛,好像被什么东西砸中了后脑勺,我两眼一黑,瞬间就晕死了过去。 当意识逐步脱离身体那一刻,我隐约听到了身后传来干瘦老头的叹息, “冤孽,小师弟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这孩子,直到他成年。” “谢谢……师兄!” 这是太公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等我醒来时,笼罩周家沟的大雾已经散光了,我也出现在村子外面。 天已经完全放亮了,刺眼毒辣的太阳光洒落在我身上,眼皮传来的刺痛让我再次闭上了眼睛,觉得浑身哪儿哪儿都疼。 我支撑着爬起来,还在回想昏迷前发生的事,情绪正感觉无比低落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一道苍老的嬉笑声, “小子,醒了?” 我一愣,轻轻掀开眼皮,直到眼睛适应了外面的毒辣光线,这才看清楚站在我面前的,是那个长得干巴巴的、一副邋里邋遢相貌的老头。 他是太公的师兄,同样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动了动发干的嗓子,涉声道,“我太公呢?” “烧了!” 老头从怀里取出一根烟杆,凑到嘴边狠狠嘬了两口,叹气说,“尸体侵体,如果不尽快处理,很容易发生尸变,老头子只能一把火烧了你太公的遗体,免得今后又会闹出很多事。” 我哦了一声,大脑依旧眩晕,跌坐在地上感觉好难受。 除了身上的酸麻和无力感,更多的还是心里的悲凉。 沉默了好一会儿,我继续问道,“那我二叔……” “走了呗!” 老头翘着二郎腿,边吐着眼圈,边用另一只手却搓脚丫子,挤出一副贱兮兮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总让我感觉到猥琐。 他轻描淡写道,“你二叔毕竟是周家的后人,你又是靠着掠夺周家祖宗气运降生的,你的出生,带给了周家这么大的不幸,他和你相处起来会很尴尬,既然你太公和你娘都死了,他的目地也算达成,当然没理由继续留在这里。” “哦!” 我低下头,心中仍旧感到无比酸楚。 曾经我把二叔当成自己的亲人,可现在我明白了,自己根本不是周家的种,和他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二叔这次回来,也并不单纯是为了救我,恐怕最大的目地还是为了向太公和我娘要说法…… 一想到这个我就头疼,脑袋是真的很疼,感觉好像要炸开了似的,趁着意识还算清醒,我抛出了自己最后一个疑问, “既然我不是周家的后人,那我亲爹到底是谁啊,我娘是王家的人,那我爹又是哪家的?” 小老头笑了笑,用烟杆在我脑门上敲打了一下,“这问题重要吗,你小子都快死了,与其思考该管谁叫爹,还是想想要怎么活下去吧。” 啥? 我捂着晕眩的脑袋,很吃力地问他凭什么说我要死,姓王的不是都跑了吗? 小老头把脸一沉,用分外阴沉的嗓音说, “之前,你娘在情急之下把自己的尸丹给了你,那玩意是大阴之物,对修行者来说拥有很大的裨益,可对于一个从未接触过修行,还不懂得怎么融合尸丹的普通小孩来说,那简直就是最致命的毒药。” 尸丹里的玄阴之气已经进入我的身体,与我血脉相连,现在我全身都是寒毒,稍不留神就会阴气逆流暴毙而死! “什么?” 小老头的话吓得我嘴角直哆嗦,不可置信地想要爬起来,小老头脸色一边,按着我的肩膀,呵斥说你别动,可我却先一步蹦跶起来,刚要张嘴说话,就感觉小腹下一股亮起上涌,脑门子嗡了一下,接着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34章 玄真子 我想,这世界上应该没有更倒霉的孩子了。 不知道我娘是出于什么原因,要把她的尸丹吐给我,我只知道自从咽下了那枚尸丹,身体就一直不好过。 这次昏迷持续的时间很长,迷迷糊糊的,我感觉一半身体发热,另一半身体发凉,冰火两重天的刺激搞得我痛不欲生,哪怕出于昏迷状态,依旧难受得浑身打摆子。 迷糊了不知道有多久,我依旧睁不开眼,唯一的感觉是自己好像正被人扛在肩上,屁股一颠一晃的,也不晓得究竟被扛到了哪里。 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我时而清醒、时而迷糊,足足过了两三天,才再次感受到了身体的存在。 这一睁眼,我发现自己被扛进了一个很简陋的道观。 道观位于身上,地势陡峭险峻,山脚下是一片密集的榕树林,后山则是一大片竹海,能听到小溪传来的潺潺流水声,滴溜溜的,很悦耳。 “这是哪儿啊?” 我头疼欲裂,自言自语刚要爬起来,却感觉身体完全动不了,同时耳边也传来一道低沉苍老的呵斥声, “小子,能捡回一条命实在很不容易,乖乖躺着,老夫还得给你治病呢。” 嗯? 我迷糊地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全身竟被剥得精赤条条的,手和脚上还绑着绳子,正被固定在一块杀猪用的案板上面。 在我肚脐眼下面,则被人用红笔画出了弯弯曲曲的符咒,那个干瘦老头手里拿着比筷子还要长的银针,正一脸邪笑地站在我面前。 “你、你要干什么?” 我魂儿都要吓掉了,用力扑腾了好几下。 老头怪笑道,“瞧你那点出息,尸丹邪气入脑,对你的身体影响很大,我替你小子摸过骨了,你果然一点修行者的底子都没有,要靠你自己压制那股邪气,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这些寒气汇聚在你的脉络和血液里,会对你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必须先想个辙,帮你放一放寒毒。” 我还是一脸紧张,盯着老头手上的大头针,像杀猪一样哭喊,“那你拿这么大的针头干嘛?” “废话,当然是给你醒神了!” 老头一脸不耐烦,绕到我身后,把枯竹一样的手指搭在我脑门上,似笑非笑说, “你小子可别乱动,人脑袋上有超过一百条经脉,万一扎错了,轻则神志失常,重则一命呜呼,到时候你可别怪我。” 我都吓尿了,哭丧着脸问他,“不扎行不行?” “兔崽子,我这是在保你的命,脑门扎针是为了帮你开窍醒神,别不识好歹!” 老头边说边拿针在我脑门上比划,我头发丝也吓得竖起来,心说你要是扎错了才叫醒神呢。 好在他下手很稳,精准地找到血脉,快速下针,我顿觉脑门一凉,不仅没感到疼,反而觉得晕晕沉沉的大脑仿佛轻松了一点。 接着他把手一抽,银针飞快回落,我脑门上也“滋滋”迸出一缕黑血,沿着额头下淌,沾湿了不少在脸上。 真奇怪,自从扎了针,我脑子就没那么晕了,连四肢也感觉变轻松了不少。 老头却没搭理我,摸出一把杀猪刀,刷刷两刀下去,替我解开了身上的绳套,又指了指架在道观门口的大铜鼎,用命令的口吻说, “去,打水把铜鼎灌满,然后在鼎下烧火,直到水冒蒸汽为止。” “嗯!” 打小我就过惯了逆来顺受的生活,这老头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吃力地打水灌满了整个铜鼎,又在下面填柴烧火。 等到水热了,老头取出一个麻袋,打开麻袋口子,取出很多我不认识的药草,统统丢进到了铜鼎里面,找来一根竹竿搅拌均匀,又指着冒绿烟的铜鼎说, “进去吧。” 我嗓子眼都冒汗了,“爷,你要煮我?” “废什么话!” 老头伸出鸡爪子一样的手,拎着我的后颈一惯,扑腾一声,我整个人砸进了铜鼎,滚烫的热水蒸煮我的皮肤,瞬间我全身都发红了,像极了一直被蒸熟的螃蟹,烫的嗷嗷惨叫,挣扎着要爬出来。 老头找了一根竹篾,就眯着眼睛在铜鼎边上站着,我往哪边蹦,他就拿竹篾朝哪边打,几次都把我赶回了铜鼎。 我难受得要死,哭喊着问他到底要干什么?老头摇头晃脑说, “寒症入体,必须用文火配合药水滋润,才能压制你身上的邪寒之气,你小子连这点苦都受不了点,哪像个做大事的人?” 他的话让我浑身一震。 是啊,娘死了,太公也死了,只剩我一个人无依无靠,孤苦伶仃在这世上。 仇人却依旧逍遥法外。 我必须活下去,等将来练好本事,找姓王的报仇,受点苦,遭点罪又算什么? 想到这里我把心一横,顾不上热水浇在身上的痛苦,一屁股狠狠坐回了缸底,不断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只要煮不死我,将来就有报仇的希望。 “嘿嘿,有意思。” 老头笑了,趴在铜鼎边上扫了我一眼,点点头说,“还算有点毅力,行,那老夫再跟你加点料,让你好好爽爽!” 说完他拎出了另一个蛇皮口袋,打开袋子,从里面蹦出一大群花花绿绿的蛇,一股脑全丢进热水里。 蛇群被烫得受不了,嘶嘶吼叫着到处乱窜,不少都盘在我脖子上,我吓得菊花一紧,又要站起来,却被他按住脑门,强行塞了回去, “蛇皮能帮你拔毒,再难受也给我忍着,以后每隔一个星期,都必须跳进鼎里重复浸泡一次,这不仅能拔除你身上的寒毒,也能帮你洗筋伐髓,重铸筋骨!” 我强忍着恐惧和痛苦,重新坐了回去,看着正围着铜鼎忙里忙外替我解毒的老头,这才意识到他是真心实意在帮我,赶紧说, “谢谢你,老爷爷。” “我叫玄真子,是你太公的大师兄。” 他站起身来,脸上依旧保持着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怪笑道, “别谢我,要谢就谢我那不成器的小师弟吧,他用自己的命为交换,要我保你平安,从今儿起,你就留在这间破庙跟我一起生活,我会教你一些保命的本事,能学会多少就看你自己的造化。” 这老头外表疯疯癫癫的,一副邋里邋遢的猥琐乞丐模样,可双眼却犹如鹰隼一样,像极了一把能刺穿人心的尖刀。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太公和姓王的都这么怕他了。 这老头的眼睛里,藏着一颗太阳。 第35章 学艺 我在药缸被浸泡了一整天,一开始还觉得燥热难耐,可随着时间推移,身体当中的邪寒之气也慢慢被药力浸泡出来,反倒觉得暖洋洋的,特别舒服。 毛孔里渗出了很多黑色的汗液,几乎把一缸水都染黑了,玄真子说,这些黑色的汗液,就是我娘给我的那枚尸丹里掺杂的玄阴之气。 这些阴气太浓了,几乎和我的血脉融为一体,造成了经络的堵塞,长此以往身体肯定会出问题。 以后每个星期我都需要用药缸浸泡,起码要花三年五载,才能彻底驱散尸丹带来的负面作用。 我不太能理解,曾经问过玄真子,为什么我娘要把这么可怕的东西留在我身上? 玄真子笑笑,在我脑门上拍了一下,“尸丹虽然带了很强的玄阴之气,可只要你能学会炼化、引导它,对你的修为会有很大的帮助,你娘这么做,也是想把你送上修行这条路。” 我似懂非懂,点头记下了。 等到身体康复了一些,玄真子就开始安排我干活了。 他的道观很破,十里内连个砍柴的村民都看不到,平时也没什么人回来仅供香火,日子过得很窘迫。 但玄真子却很逍遥,隔三差五带我进山采药,为我调配药方,解除身上的疑难杂症。 他还教会了一些简单的手艺,比如砍柴做饭,怎么在山里布置陷阱,猎杀野物之类的杂活。 我渐渐适应了这种生活,也把玄真子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只是老痞子不太正经,偶尔带我去镇上卖草药,如果能赚到钱,肯定会拿着钱去酒谱买酒。 他是个老酒鬼,酒壶从不离身,一喝酒就喜欢干荒唐事,喜欢蹲在大街上看姑娘,偶尔对着路过的大胸女人吹流氓哨。 每次被人骂老流氓,都是我跟在后面赔笑,替他说情。 就这样过去了两年,我身上的寒毒慢慢消失了,不再经常发作,玄真子又开始教我本事。 他不肯把自己的师承来历告诉我,只说自己正一道的云游道士,教我本事也是因为受太公所托,让我将来能有个自保的能力。 我满心欢喜,迫不及待地磕头要叫师父,玄真子却阻止了我,一脸严肃地说, “我跟你没有师徒缘分,当个记名弟子就好,将来无论你能不能学成,行走江湖时都不能用我的名号。” 那时我只想快点学会本事,好找仇家报复,点头如捣蒜,答应得飞快。 可玄真子却不急着教我道术,反倒给了我几本道家的典籍,像《道德经》、《南华经》之类的,逐字逐句地教我理解,为我发蒙。 他说修道必须炼心,我受仇恨蒙蔽,早就被种下了心魔,一旦学成了道术,又没人引导,很可能走上歪路,所以必须先磨炼心性。 又是小半年,等我把这些道家典籍统统背诵完毕,做到倒背如流时,玄真子还是不肯传授道术,反倒让我缝了几个沙袋,天天绑在脚上练习跑步。 上午扎马步,下午漫山遍野地到处跑,晚上跟他学经文,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 日子平淡,但也艰辛。 这老痞子心理有点变态,嫌我马步扎不好,就跑到后山砍了一堆竹子,削成竹签,趁我扎马步的时候搁在我屁股下面,还专门修了一个木架,把竹签固定在我头上、胳膊和肩膀上,稍微动一下,保证会扎得头破血流。 我被他整治得苦不堪言,经常是一边扎马步一边背书,背错一个字就要加罚一炷香的扎马步时间,那段时间我连走路都不敢迈开步子。 足足扎了一年马步,等我基础功扎实了,玄真子就拎了把柴刀,让我跟他进后山砍竹子。 后山有很大一片竹子,都是长了几十年的楠竹,这种竹子不仅高大,而且纤维粗暴,十年以上的竹子比铁还硬。 玄真子把柴刀递给我,挑了一根最大的竹子,让我想办法把它砍倒。 我年少气盛,往手心啐了两口唾沫,嗷嗷叫着就冲上去,可第一刀劈下去,只能在竹子上斩出一道白印,反倒是自己被震得虎口发麻,连柴刀也抓不稳。 玄真子不屑地撇嘴道,“小子,你这一身肉,熬出来的都是死力气,不懂得发力技巧,力气再大也是个挑大粪的命!” 我很不服气,爬起来说,“竹子太硬了,你给我的柴刀还这么钝,根本就不可能完成。” 他嘿嘿一笑,伸手抢过我的柴刀,对着竹子把马步一蹲,让我看好了, “力从地起,马步要扎得牢,下盘越稳上肢就越有力!” 然后旋腰扭胯,利用腰腹带动身体发力,出刀时把全身力量全部集中在一点,瞬间爆发出来。 紧接着就是刷的一道,比我大腿还粗的实心楠竹,居然直挺挺地倒下,断口处光滑如镜,看得我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玄真子一脸嫌弃地把柴刀丢给我,让我继续炼,什么时候砍光了这片竹林,再学下一项本事。 我咬着牙照做,日复一日,就学那一个动作,直到第二年末尾,总算砍掉了一整片竹林。 然后玄真子让又我砍铜钱、砍蚊子,对着后山瀑布挥刀。 白天练刀,晚上盘腿跟他打坐,打坐的时候要背诵经文,按照玄真子传授的口诀练气。 玄真子告诉我,一个合格的修行者,必须是术武双修。 符咒和道法必须配合相应的口诀和步罩,越来越大的口诀,前摇时间越长, “有那念咒的功夫,敌人已经冲上来砍死你八回了!” 所以前期必须练刀法和步法,就算打不过还能尥蹶子逃命。 至于传授我的口诀,主要是用来“导气”的。 修行的本质是与自然亲近,通过心念去引导自然的灵力,为自己所用,无论画符还是念咒,都要先学会运气。 怎么掌握“气感”是修行的关键,可惜我根基比较浅,念了五年,气感还是时有时无,画符也乱七八糟,气得玄真子吹胡子瞪眼,骂我比猪还蠢。 最后他教了我一些基础道术,比如蘸坛、驱疫、祈福、问鬼…… 别的都没啥问题,唯独练习“请神咒”的时候,我问了句不该问的, “爷,请神咒是请三清祖师爷上身吧?可天底下修行者那么多,三清祖师爷怎么忙得过来,万一请神的时候,祖师爷拉稀了没空怎么办?” 就为这句话,我差点被一巴掌拍死。 我就这样跟他学了五年,到了十八岁生日那天,我像平时一样早早起床准备早课,玄真子却叫住我,给了我一些钱,说今天不用练了,让我去镇上打点酒,用剩下的钱买点卤猪肉,就当是庆祝我成年了。 拿了钱,我欢天喜地跑进山下小镇,这老痞子平时对我很抠门,零花钱都一块一块地给,没想到今天这么大方。 可就在我去镇上打酒的时候,却遇上一个特别奇怪的人。 也是他的出现,彻底打破了我平静的生活。 第36章 不速之客 那天我和平时一样,去了经常光顾的那家酒铺,给玄真子打了两斤烧酒。 剩下的钱正打算买点卤肉,可一转身,却被一个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的老人挡住了去路。 这个老人很有气势,明明两鬓斑白,脸色却好似高粱穗一样红扑扑的,太阳穴高高鼓起来,浑身筋肉虬结,胸膛被花岗岩一样的肌肉撑得鼓鼓的,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头下山的猛虎。 我身高一米七五,站在这个脸色红扑扑的老头面前,还是比他低了半个头, “小子,跟你打听个人,认不认识玄真子?” 红脸老头说话中气十足,可眼中却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蔑视感。 我被他的气势吓一跳,虽然这几年跟在玄真子身边学了不少本事,也模糊地感应到了气的存在,可站在红脸老头面前,却嫩得好像跟豆芽菜。 感觉他身上有一股气势,比山还重,一眼就压得我喘不过气。 来者不善啊。 我那时已经有了心眼,感觉这红脸老头不像玄真子的朋友,倒像是来寻仇的,赶紧摇头说不认识。 “呵呵!” 红脸老头没说啥,只是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看向我手上的酒壶,摇头走了。 等他走远了,我心脏依旧砰砰跳个不停,连肉也顾不上买了,转身就往山里跑,打算把这事告诉玄真子。 可跑着跑着我发现不对劲,感觉后面总有双充满威严目光在盯着我,下意识回头,被红脸老头忽然出现的眼神吓了一跳。 他背着双手,一脸惬意地说,“小子,怎么跑这么快啊?” 我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问他跟着我干嘛,“你要找的人我又不认识!” 红脸老头嘿嘿一笑,指着我手上的酒壶,满脸揶揄,“小小年纪就学会撒谎,这可不是好习惯,这酒壶明明就是玄真子的,你是他徒弟吧?” 我眉头狠狠跳了一下,越发感觉这老头不简单,后退一步说,“你……找他什么事?” 红脸老头看似随意地活动了一下筋骨,身上的骨头却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笑着说没什么,就是老朋友随便聊聊。 我信你个鬼! 这老家伙一看就不是善茬,眼里那股煞气根本就藏不住,我也懒得废话了,撒腿就往山里跑,想靠着对地形的熟悉甩开他。 这几年一直躲在山里学本事,附近的每条路我都熟,撒丫子跑了一段,满以为已经把红脸老头甩开了,没曾想一回头,那老头依然不紧不慢地跟在我身后。 我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硬是拉不开距离。 这时候我已经有点慌了,那老头却摆出一股猫抓老鼠戏谑表情, “小子,别跑了,玄真子什么时候这么孬种,连老朋友上门拜访都不敢见?” 我不想弱了气势,停下来,喘着粗气问他到底要干嘛? 红脸老头却不肯解释,用很不耐烦的语气说,“我已经陪你玩了这么久,是时候带我见正主了,别的事你别管,也别多问,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我连连摇头,说你不告诉我原因,我凭啥给你带路? 他笑笑,把手搭在我肩上,轻轻拍了一下,我立刻感觉身体沉下去,被压得连腰也直不起来了,满脸惊骇地想要挣扎,结果怎么动都挣脱不了他的手。 红脸老头一脸的不屑,“玄真子的徒弟就这点本事?不如改换门庭拜我为师吧。” “你放屁!” 我被压得难受,心里那股火腾地窜起来,拿起酒壶对他脸上砸过去。 红脸老头也不躲,跟个没事人一样哈哈大笑, “有点意思,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多少人求着要我收他为徒,你居然敢拒绝?” 他说话的时候满脸豪气,大笑声震得我耳膜都快鼓起来,林子的飞禽走兽全都吓得乱窜。 我整个人都傻眼了,没等吱声,背后传来一道冷峻的哼声, “老姬,你都多大个人了,怎么拿一个小辈耍威风?” 红脸老头一愣,扬起了怪笑的脸,对忽然出现在我背后的玄真子咧嘴一笑, “老不死的,你果然躲在这儿。” 说话的同时,他松开压在我肩上的手,我赶紧抽猛子退到玄真子身边,“爷,小心这个人,他……” “这里没你事了,回屋待着去吧。” 玄真子打断了我,缓步走向红脸老头,脸上还挂着那种疯疯癫癫的猥琐笑容,“你今天过来,是打算阻止我去阎王沟对吧?” 红脸老头豪放地笑了两声,舔着嘴唇说,“是啊,那地方你去不了,我也不能去,活到这把岁数都不容易,没必要去找死,你说对不对?” 玄真子笑得眯眯眼,“我要去的地方,谁敢拦?” 红脸老头一脸严肃,“那就是没得商量,非要动手咯?” 玄真子叹气道,“都快一百岁的人了,打起来多难看。” 红脸老头大笑,“是啊,这么大岁数,还当着你徒弟的面,确实不好。” 接着他舔了舔猩红的嘴唇,直视着玄真子,语气特别认真,“那么,你能不能满足一个百岁老头的心愿,自己去死,别逼我亲自动手啊?” “要我死,那可不容易。” 玄真子搓了下牙花子,挑眉毛说,“早知道你会来,后山那片竹林都清理干净了,走?” “走!” 红脸老头爽快一笑,临走时却在我身上扫了一眼,“小子,我刚才说的话你可以再考虑一下,跟着我,肯定比跟这个老鬼有前途。” “你到底谁呀,为什么要找我们麻烦?” 我已经看出情况不对了,刚要说点什么,却被玄真子用严肃的眼神制止,“滚回你的狗窝待着,我不叫你别出来!” 好吧。 跟了玄真子五年,我挺怕这老头的,被他一呵斥,只能灰溜溜夹着尾巴跑回家。 那时候的我还没正式入行,眼力太浅了,不明白真正的顶级修行者斗法是个什么概念。 只记得后山打了一夜的雷,把天空照得亮如白昼,连我刚修好的窝棚都差点震塌了。 天快亮的时候,玄真子才一瘸一拐地走回来,脸色残青,嘴角还挂着斑斑血迹。 “这老不死的还真有劲,差点被他劈死了。” 望着一脸茫然和惊恐的我,玄真子无奈地摇头, “我受了伤,暂时没办法下山,你去一个叫阎王沟的地方,帮我找一个叫秦振的人,告诉他三十年之约快到了,别忘了当年答应过我的事。” 第37章 起雾 阎王沟是什么鬼地方? 我看着脸色疲惫惨白的玄真子,心里有说不出的疑问,又想到昨天那个红脸老头,玄真子受伤肯定是他造成的,于是疑神疑鬼地想看那老头有没有跟上来。 玄真子打断我说,“别看了,我受了伤,那家伙也好不到哪儿去,哼,这老家伙以为跟我拼得两败俱伤,就能阻止我去阎王沟了,却不知道我早就留了后手。” 说完他给我了一封信,还有一张地图,千叮万嘱,让我一定要把信交到一个叫秦振的人手上, “抵达阎王沟之前,绝对不能把信拆开,更不能让这封信落到其他人手上,教了你这么多年,也该下山替我做点事了!” 感觉玄真子说话的时候一脸严肃,估摸着这封信应该很重要,我赶紧把信收好,又迟疑着看了看他挂着血痕的嘴角, “爷,我走了以后你该怎么……” “这点伤还死不了人,别婆婆妈妈的,过段时间我自然会赶去阎王沟找你,在我到之前,你就来老老实实留在阎王沟,哪儿也不许去。” 玄真子有些不耐烦了,说话时还咳出了一口带血丝的浓痰。 我见他这么急,只好把信收起来,很不放心地留下一句,“爷,那我先走了,你别急先把伤养好再说吧。” 我回屋收拾好了包袱,也顾不上多问了,在玄真子催促下大步离开,按照地图上指示的方向走。 下山路上我一直在琢磨昨天那个红脸老头的身份,能让玄真子伤成这样,肯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不知道究竟跟玄真子有什么仇,非要找他打一架不可。 还有这个阎王沟,到底有什么重大的事,值得让玄真子这么重视,连让我留下来照顾他养伤都不肯? 想不通问题的答案,我索性就不想了,加快脚步往阎王沟方向走去。 阎王沟位于黔南,距离玄真子的破庙上百公里,我打小就没怎么出过远门,第一次见识外面的花花世界还有些不习惯。 好在镇上有个车站,我向旁边的人打听好了去阎王沟的路线,花钱买票上车。 黔南这一带别的没有,就是山比较多,森林密集,到处是沟沟坎坎。 长途汽车在盘山公路上颠簸行驶,三小时后我来到了一个叫宁远镇的地方,望着完全陌生的街道,一阵发呆。 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对着陌生的街道根本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无奈只好找了个在路边摆地摊的大叔打听路况, “叔,麻烦问一下,阎王沟怎么走啊?” 摆地摊的大叔一听到“阎王沟”三个字,眼珠子瞪得滚圆,疑惑地看向我说, “小伙子,你去那么偏僻的地方干什么?” 我笑着说自己去村里找人,那大叔哦了一声,用特别怪异的眼神扫了我一下,指了指镇子西边的那条小路, “离开镇子,往西边走,几公里后能够看见一条小河,沿河流往上走就能看见阎王沟的村界了,不过……” 话说一半中年大叔又顿了一下,欲言又止地说,“那地方可不太平啊,经常出现闹鬼的传说,小伙子你一个外乡人还是别去了,山里野兽也多,遇上了很危险。” “没事,谢谢大叔了。” 这几年我一直在道观生活,那地方同样很偏僻,偶尔还要布置陷阱打猎,早就习惯了山里的生活,对大叔的劝告没怎么在意。 离开宁远镇,我继续往阎王沟方向走,走着走着才发现这条路确实不简单,刚离开镇子不到十五分钟,眼前就出现了一座大山,长满杂草的村道被茂密的林子覆盖,连太阳光都透不进来,林子里到处阴森森的,气氛有些诡异。 我紧了紧外套,感觉山里很冷,继续走了半小时,果然发现一个小河沟,刚在辨认道路的时候,就看见前面出现了一个挑担子的中年人,正脚步匆匆地往阎王沟方向走。 我赶紧追上去,“大哥,等等,请问你是去阎王沟吗?” 挑担子的人愣了一下,回头露出一张黝黑发黄的脸,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面相挺周正,但因为常年从事体力活的缘故,导致皮肤很粗糙,露出一口发黄的烟牙, “是啊小伙子,你这是……” 我赶紧说自己也要去阎王沟找人。 中年人更疑惑了,从上到下打量我一眼,说阎王沟穷乡僻壤的,好几年都没来过外人了,你要找谁呀? 我说,“我要找一个叫秦振的人。” 中年人瞪大眼睛,“你要找我爹?” 我也很意外,真是太巧了,想不到路边顺便遇上一个人,居然是这个秦振的儿子,立马笑笑说, “真巧啊,我是奉了师父之命,找秦老爹送……送点东西,大哥你方便带下路吗?” 中年人却愁眉苦脸道,“小哥,你来的可不巧,山里马上就要起雾了,阎王沟这鬼地方地形比较特殊,一旦起了雾就特别危险,要不还是晚几天,等这些瘴气散了再进村吧。” 他的话让我很疑惑,抬头看向黑黢黢的山林,说哪有什么迷雾瘴啊,山里不好好的嘛? 中年人叹口气,说我是外乡人,不了解这个地方的环境, “这种迷雾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次,有时候持续两三天,有时候会持续十天半个月,一旦起雾了就没办法通过,这也是阎王沟很少和外面人接触的原因。” 我哦了一声,回想镇上那个大叔的话,心说阎王沟果然有些门道,但脸上还是满不在乎,对中年人说道, “没事,不就起个雾吗,我找秦老爹有急事,不能耽误。” 中年人只好说,“行吧,那你跟紧一点,千万别一个人在起雾的林子里乱走,走丢了会很麻烦。” 看得出中年人也很着急赶回家,说没说完就挑担子走在了前面。 路上无聊,我和中年人聊了一会儿,得知他叫秦勇,是秦老爹的大儿子,农闲时会挑担子去镇上采购一些生活必需品,卖给村民赚取差价。 至于他老爹秦振,则是阎王村的村长。 我好奇道,“你们这个村的名字可真奇怪,怎么会叫阎王村?听起来还怪吓人的。” 秦勇苦笑道,“等进村后你就明白了,当心点吧,雾瘴马上就要起来了。” 他话音刚落,我就感觉周围的树林变得雾蒙蒙的,抬头一看,果然发现树林四面八方都有浓雾在升腾,朦胧雾气好像一块白布,不知不觉就笼罩了林子,给人一种阴森怪异的感觉。 我立刻把目光眯起来,感觉这些白雾有点邪乎。 第38章 邪门的脚印 之前跟玄真子在道观生活了五年,虽然没学到太多真本事,只是一味打基础,可眼力毕竟比普通人要强一点。 我感觉这些升腾在林子里的浓雾很怪,甚至还伴随着一股淡淡的阴气,忙对秦勇说道, “这些雾到底怎么来的?” 秦勇也有些紧张,边赶路边看向渐渐升起来的雾瘴,不自然地说,“具体原因我也说不准,反正打我小时候起,阎王沟就隔三差五出现这种浓雾。” 他还说浓雾一旦出现,就代表着有怪事发生,村里已经有很多人迷失在雾瘴里找不回来,所以每次只要一起雾,就不会有人进出村子。 我说,“既然这些浓雾这么危险,那你们为啥还要继续留在阎王沟生活?” 秦勇苦笑说,“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儿,早就习惯了。” 我点点头,还没等走出多远呢,就看见翻滚的浓雾已经漫过来。 秦勇脸色变得很紧张,停下脚步说,“不行,不能再走了,今天的雾比平时还要浓,再走下去肯定有危险。” 说完他拉着我走到半山腰一个石缝下面,很快浓雾漫过来,我刚呼吸了几口,就感觉有些呛鼻,喉咙也开始发干,脸色一变道, “这不是普通的雾,是瘴气!” 西南这一带山高林密,雨水也很充足,地上的落叶和枯枝经过雨水的长期浸泡,就会形成这种毒瘴,不知情的人吸多了,会在不知不觉间中毒。 想到这儿我已经不淡定了,这还没到阎王沟呢,居然就遇上这么诡异的瘴气,果然是个很邪门的地方。 秦勇则抓了一把草药,告诉我别怕, “有瘴气出没的地方就有治疗瘴气的草药,你把这些叶子摘下来含在嘴巴里,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我按他说的照做了,果然呼吸变得轻松很多,忍不住对秦勇竖起大拇指,“大哥你可真厉害。” 秦勇苦笑说,“这都是老一辈人传下来的经验,想在阎王沟这种地方生活,不懂些草药知识怎么成?” 雾瘴越来越深了,一时半会肯定散不了,秦勇找了些干柴点火,在石缝外面架起了火堆, “早知道就不去镇上采办货物了,山里的雾瘴一旦升起来就没完没了,还不知道会持续多久呢,运气好两天都回不去。” 我好奇道,“那你明知道今天可能要起雾,干嘛还好奇出来?” 秦勇愁眉苦脸说,“没办法啊,村里有个寡妇死了,大伙儿凑钱给她办丧事,可搭灵堂也需要香烛纸钱不是?眼看灵堂都搭建起来了,我只能跑到镇上买这些香烛纸钱,哪晓得一回来就遇上这种大雾天气……” 秦勇不停抱怨,一口一个倒霉,我却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反问村里的寡妇怎么死的? 秦勇摇了下头,说不知道,之前还好好的,忽然就暴毙了,死得很突然,好多村民都说不是自然死亡,可又说不出具体的死因。 他的话让我感觉奇怪,刚要追问两句,却听到林子里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好像有人过来了。 我听到脚步声,刚要跑去洞外查看,秦勇却脸色一变,表情忽然变得惊恐起来,用力拉着我的胳膊,示意我千万别说话,还把我拉到石缝里面躲了起来。 我不理解他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很小声地说,“外面有脚步声,可能是哪个村民路过,你不叫他进来躲躲?” 秦勇使劲摇头,很不淡定地说,“别、别出声,村里的人都很守规矩,大雾天不会有人进山,外面的可能不是人!” 不是人,难道是…… 听到这儿我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心说不会这么巧吧,第一天下山就遇到脏东西? 见我一脸不信,秦勇只好解释道,“小哥,你是外乡人,不了解阎王沟的情况,在我们村子后山有个乱葬岗,据说是几百年前留下的,那个乱葬岗里面到处是尸骨,有时候村民进山砍柴,偶尔会看见一些鬼影子出没,据说那是游魂在抓替身!” 他语气惊恐,一副害怕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尤其是这种浓雾天,出现鬼影子的概率比平时大了很多,村里有好几个人都看见过这种鬼影,运气不好的会被鬼迷进山,一不留神就坠崖了。” 我无语了,想说这个阎王沟到底是什么来头,又是毒瘴又是乱葬岗的,还没进村就遇上这种事,也太神秘了吧? 虽说心里怪怕的,但我也没当回事,山里人迷信,有很多听风就是雨的传闻,心里反倒跃跃欲试,打算走出去见识一下。 可秦勇一直拉着我,不让我出去,没辙我们只好继续躲在石头缝里,直到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彻底离开后,我才独自从石缝里爬出来,来到附近一看,瞬间被眼前浮现出来的一幕震撼到了。 只见那种沙沙脚步声路过的地方,居然出现了一种脚趾头很长的脚印,看起来有点像人的,但是指甲粗长,几乎超过了两寸,在松软的泥土上留下很清晰的印记。 我看呆了,普通人踩在地上不会留下这么清晰的脚印,多半是野兽。 可野兽的脚印怎么会跟人类这么像? 不久后秦勇也从后面爬出来,望着地上的脚印,呆呆地说,“可能是山鬼留下的,我就说嘛,每次浓雾出现就有不好的事情发生,阎王沟里面生活了很多外面接触不到的东西,看来这里不能待了,我们必须尽快赶回村子才行。” 我没说话,蹲在那些脚印附近研究了半天。 这村子也太神秘了,反倒勾起了我的好奇,渐渐地我开始相信秦勇没说假话,没准那些关于阎王沟的传说是真的,这个诡异的脚印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那时的我刚下山,年少气盛,对一切新鲜事物都感到好奇,不仅没感到害怕,反倒对这个诡异的地方充满了期待,快速站起来说, “走吧,我也想见识见识,你们村子到底有多少邪门事。” 秦勇脸色发苦,继续挑着担子在前面带路。 浓雾很深,搞得我们连路也看不清,好在秦勇在山里生活了半辈子,对进村的路很熟悉,靠着他的指引,我们有惊无险地来到了这个位于阎王沟下的下村落。 只是我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刚进村就遇上一件特别惊悚吓人的事。 第39章 出血的棺材 我们在浓雾中走了很久,进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果然刚走到村口我就听到了唢呐的声音。 村子中间搭建了一个灵棚,上面挂满白布,还有很多人在敲锣打鼓,一看就是在置办灵堂。 我没感到奇怪,毕竟秦勇事先已经告诉过我,村里有个寡妇忽然暴毙的事情。 我跟他一起走向了灵堂,渐渐地周围热闹起来,出现了好多正在置办丧事的村民。 秦勇带我走向了一个胡须花白的老头,远远地喊道,“爹,看我带谁回来了。” 胡须花白的老头一怔,回头看向跟在秦勇身边的我,不解道,“小哥你是?” 我赶紧走到他面前,客气地问道,“老爷子,请问你是秦振吗?” 老头愣了一下,笑着点点头,“我是秦振,也是这个村的村长,他们都叫我秦老爹。” 我松口气,赶紧抱拳行礼道,“我叫周玄,这次是奉了我师父玄真子的命令,给您老送一封书信。” 说完我就把玄真子给我的书信递过去,秦老爹则是浑身一震,飞快抢过信封,一脸惊骇地看向我, “你、你居然是老神仙的徒弟!想不到他居然真的找来了。” 什么老神仙? 这个称呼反倒把我搞蒙了,秦老爹也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笑了笑,恢复了表情,说自己口中的老神仙就是玄真子, “三十年前我们村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是玄真子前辈路过这里,帮全村人解了围,那时候我还是个中年人呢,一晃三十年过去,连头发都白了,呵呵……” 知道我是玄真子的徒弟,秦老爹对我特别客气,立刻拉着我的手邀请我落座,还亲手给我泡茶喝。 我有点受宠若惊,秦老爹一把年纪,都六十好几的人了,却一口一个“小师父”,对我毕恭毕敬。 为了化解尴尬,我只好转移话题,朝灵堂那边指了指,“对了秦老爹,刚进村的路上,我听您大儿子说,村里这个寡妇的死法很蹊跷,不知道她具体是怎么死的?” 秦老爹原本还挂着笑容的脸马上就僵硬了许多,长吁短叹道, “陈寡妇命苦啊,嫁到我们村还不到三年,老公就失足坠崖了,剩下她一个人无亲无故,守着几块薄田生活,村里有几个流氓地痞,欺负她家里没人,总是三天两头跑去骚扰,唉……” 秦老爹话说一半就开始叹气,我却感觉他话里有话,似乎这个陈寡妇的死因不太简单,好奇多了句嘴, “您的意思是说,陈寡妇不是自然死亡?” 秦老爹不说话了,讳莫如深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具体的死因我也不清楚,总之我发现尸体的时候,在她脖子上看到了很深的勒痕,说不准到底是上吊死的,还是被人勒死……” 我大吃一惊,说连死因都没搞明白,怎么就草率下葬了,为什么不报警? 秦老爹一脸苦涩,摇头说山高皇帝远,这穷乡僻壤的,哪有警察跑到这里来办案? “再说我也只是怀疑,没证据,没准她只是因为想念老公,觉得一个人活着没意思,所以上吊自缢了。” 我都无语了,感觉秦老爹身为村长,不该怎么草率地处理一条人命,不过转念一想也是,大山深处的人法治观念淡薄,加上阎王沟确实太偏僻了,村民很少跟外界沟通,恐怕连警察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 想到这儿,我也提出要给陈寡妇上炷香,秦老爹笑着答应, “对了,你是老神仙的徒弟,肯定学过怎么置办道场吧?阎王沟太偏僻,那些做法事的先生都嫌路远,不愿意来,不如小师父帮帮忙,念几句咒语帮她超度一下,也算我们村没亏待她了。” 对于这个要求,我倒是没拒绝,自己跟随玄真子学了五年,虽然没什么本事,可念几句超度经文还是不在话下的,于是痛快同意了。 到了村民们搭建灵棚的地方,我取来一柱黄香,先是对着棺材拜了拜,正要俯身把黄香插进香炉。 可低头的瞬间就出现了怪事,只因我看见陈寡妇的棺椁下面,居然结出了一层白霜,死死附在棺材底下,而且白霜下面还有湿湿的水痕,在地上滴落出弯弯曲曲的水渍。 这种覆盖在棺材脚下的白霜,并不是因为天冷形成的,而是“霜秽”,通俗来说,是人带着怨气而死,死后怨念不散,通过棺材缝隙沉积下来,就会在棺材角落结出一层类似白霜的东西。 陈寡妇的死肯定不正常! 看到这儿我脸色已经起了变化,赶紧起身对秦老爹说, “不对,陈寡妇应该是被人害死的,只有横死的人才会具备这么浓的怨气,我建议先不要下葬,等找到凶手再说。” 白霜凝聚在棺材脚下,说明死者怨念极重,恨意不散,搞不好死后会化作冤魂害人。 听我说得这么严重,秦老爹顿时吓了一跳,抖着胡须说,“不会吧,真有这么玄乎?” 呃…… 我迟疑了一下,也不敢给出肯定的回答,毕竟自己也是个半吊子,并没有任何经验,只是在玄真子给的那本《鬼道真解》中读到过类似的情况,不敢百分之百确定。 这时秦勇也把那些香烛纸钱取出来摆上了,听到和秦老爹的谈话,就主动走过来说, “周小哥,你还懂这些知识啊?” 我有些不好意思,刚要谦虚两句,耳边却听到一阵湿漉漉的水声,心里一怔,没等搞清楚这些水声的来源,就看到灵堂附近有个大婶跳起来,带着一副很惊恐的表情,指向陈寡妇的棺材底部, “快看,棺材怎么出血了!” 什么? 我急忙沿着棺材下面的区域看去,果然发现棺材最下面的底格,浸出了一些弯曲的血色纹理。 农村人停放棺木的时候,讲究棺材不能沾地,所以棺材是被两张竹凳架起来,棺身底部有一片空缺的区域,当我俯身往下看时,立马确定了刚才那种水声是打哪儿来的了。 应该是棺材里面的尸体流血,沿着薄皮棺材缝隙渗出来! 诡异的血丝沿着棺材内壁下淌,已经形成了一条湿哒哒的血线。 棺材里的尸体,好像在流血! 第40章 子母凶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吓得连退好几步。 旁边正在置办丧事的村民们也吓惨了,一个个都露出惊恐和不可置信的表情。 秦老爹抖着嘴角说,“这、这……这啥情况,尸体入殓的时候我还看过呢,没发现伤口啊,好端端的怎么会流血?” 整个灵堂鸦雀无声,所有村民集体愣住,胆小的女人已经撒丫子跑开了。 我站在棺材对面,也感到一股寒意上涌。 棺木见血可不是什么好事,这让我想起了自己那个不幸的童年经历。 我快速镇定下来,擦掉额头上的冷汗,对早已看傻的秦老爹说,“尸体流血,必有冤情,可不可以开馆让我看看?” “这?” 秦老爹面有难色,按照农村的规矩,尸体一旦入殓,再开棺是很不吉利的。 我说,“如果让尸体带着冤孽气下葬,恐怕会更不吉利,还是开棺吧,至少搞清楚陈寡妇到底有什么述求!” 或许是出于对我的尊重,秦老爹勉为其难同意了,咬牙说了一句,“开棺!” 几个胆子大点的青壮年都围上来,合力抬起了棺盖,露出下面的尸体。 当棺材盖子被揭开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咧开的棺木好像鲨鱼的嘴巴,喷出一股腥冷寒气,最可怕的在于,尸体的眼睛居然是睁开的,白色的眼球外翻,上面浸满了暗红色的血丝,犹如分叉的树枝一样,直接延伸到了头皮深处。 靠! 我头重脚轻,立马有点站不稳了,望着尸体泛白的眼球,以及弯曲成鸡爪状的十指,只感觉一股寒气沿着菊花涌上了天灵盖。 所有开棺的人也吓得愣在原地不敢动了。 棺材下的女尸五官扭曲歪斜,脸颊惨青狰狞,两个眼窝下面还流淌着一行血泪,样子别提有多瘆人! 真正让大家感觉不可思议的地方,还是女人的下肢涌出了一滩黑紫色的鲜血,连寿衣也被染红了,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狗曰的!” 秦老爹吓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跌在地上,颤巍巍地指向陈寡妇尸体,“之前发现尸体的时候,她样子还没有这么狰狞,怎么现在却……” 我没说话,硬着头皮靠近棺木,在女尸淌血的下体飞快扫了一眼,忽然余光一动,注意到女尸腹部微微隆起,心中不自觉的一颤,咬咬牙,伸手按向女尸冷硬的肚皮。 下一秒我吓得把手缩回来,同样带着颤音说, “女尸怀有身孕,她肚子里有个死婴。” “这不可能!” 秦老爹直接吼起来了,跳起来说,“陈寡妇的老公是去年砍柴的时候掉下山崖的,人都死一年多了,除非、除非……” 话刚说到这儿,秦老爹想到什么,猛地一回头,怒视着远远围观的村民,大吼道, “是哪个狗曰的干了缺德事?赶紧站出来!” 没人吭气。 一方面是被吓的,其次农村人最注重脸面,就算这腹中胎儿的父亲真在现场,恐怕也拉不下脸承认。 我拦下暴跳如雷的秦老爹,很不淡定地咽唾沫道, “现在的问题不是追究谁干了伤风败俗的事,而是……陈寡妇是冤死的,你看她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临死前有多大的怨气了,尤其肚子里还有个尸胎,这叫‘子母凶’,搞不好容易成煞,必须尽快处理才行。” 说话的时候我全身都在哆嗦,心说自己怎么这么倒霉,第一次下山就遇上这么可怕的事。 “子母凶”是一种比较特殊的怨灵,通常由孕妇死后形成,因为冤死前肚子里还怀有胎儿,一尸两命,会大大加重孕妇的怨气,搞不好就会成煞。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秦老爹吓呆了,结结巴巴地问我怎么办? 情急之下我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只能跺脚说,“最稳妥的方式就是找出孕妇的死因,还她一个公道。” 如果能找出是谁害了陈寡妇,让凶手受到应有的惩罚,或许能平息她的怨气,让她安心上路。 秦老爹满脸发苦,急得跺脚说,“这怎么找啊,村里三十几户人家,总不能挨家挨户去问吧,问了也不会有人承认。” 我咽着唾沫说,“找不到也要找,实在不行就报警吧,把这事交给警察处理最好。” 可谈到要报警,秦老爹又犯难了。 那时候通讯还不像现在这么发达,山里根本没信号,加上阎王沟起了一层毒瘴,早就把出村的路堵了起来,这深更半夜地跑去镇上找警察会很危险。 见秦老爹拿不出主意,我只好建议道,“那就重新封棺,用桃木做几根棺材钉,先把棺材封起来,等毒瘴散了再去镇上报警,一定要还她一个公道,这事才算完!” 秦老爹只能同意,赶紧安排村民照做,又急不可耐地抓着我的手说, “周小哥,你是老神仙的徒弟,这次可得帮帮忙,一定要护着我们村啊。” “放心吧秦老爹,我会尽力的。” 我哭笑不得,他一口一个老神仙的徒弟,给他戴了这么高的一顶帽子,我想推也推不掉。 可问题是玄真子不是老神仙,我也没学到他一成本事,我特么就是个来村里打酱油送信的,这种事早就超出我能力范围了。 重新封棺之后,我又让秦老爹去找墨斗,宰几只大公鸡,用公鸡血浸了墨斗线,把棺材缠绕起来,给它打上死结。 这么做可以预防陈寡妇的怨气走漏,也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处理办法了,墨斗线是鲁班发明的工具,代表着是非曲直,所以有镇邪的功效,墨斗年份越长,镇邪能力就越强。 搞定这一切已经是后半夜了,我走了一天的路,早就累够呛,感觉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就对秦老爹提出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秦老爹急忙点头,带我回了家,简单收拾了一下床铺说, “小哥,你先委屈在我家将就一下吧,我得去村口看看瘴气散了没有,还得尽快找人去镇上报警呢。” “嗯!” 我点点头,折腾这么久,我确实累坏了,脑袋刚沾上枕头,人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可这一觉很不安分,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肚子下面冷冰冰的,好像是我娘那枚尸丹的邪气又要发作试的。 真奇怪,经过玄真子这么多年的治疗,尸丹的邪气早就被压制住了,虽然我的能力还不足以炼化我娘给的尸丹,但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身体不舒服的迹象。 感觉身上冷冰冰的,我有点难受,迷迷糊糊睁眼,正要揉揉肚子。 可睁开眼的瞬间,我就看见一张乌青色的脸,几乎贴在天花板,跟我脸对脸对视着,嘴巴几乎张成一个O字型,眼球发红瞪得比灯泡还要亮。 “握草!” 我脊梁骨发寒,冷不丁吓醒了,七手八脚地滚到床下,一看天花板空空如也,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噩梦。 “原来是做梦啊。” 我长舒了口气,刚把冷汗擦掉,门外却传来秦勇焦急的大喊, “周小哥,出、出事了,陈寡妇的尸体不见了……” 第41章 找尸体 刚睡醒的我还来不及把汗水擦干净,秦勇的喊声就再次让我冒汗了。 什么情况啊这是,陈寡妇的尸体居然丢了? 我赶紧推门走出去,发现秦勇正一通小跑来到我面前,跟在他背后的还有几个阎王村的村民,正是昨天晚上开棺的那几个人。 我急不可耐地走向秦勇说,“你刚才说什么,尸体怎么可能会丢?” “不知道啊!” 秦勇语气有点结巴,很不淡定地说,“昨晚……我们按照你的吩咐用桃木钉封住了棺材,还用墨斗线把陈寡妇的棺材绑起来,之后大家觉得应该没啥问题,就跑回家睡觉了,谁知道一大早起来就发现棺材有被掀开的痕迹。” 他越说越激动,差点咬到了舌头,带着颤音说,“会不会,会不会是陈寡妇她自己……” “不可能!” 我用力摇头,直接否定了他的话。 陈寡妇刚死不久,还没过头七呢,就算怨念再大也不可能这么快变成鬼。 更何况我已经用墨斗线和桃木钉把她困在棺材里面了,她不可能有这么大本事自己跑出来。 “那怎么解释棺材是空的?” 秦勇傻眼了,几个跟在他屁股后面的村民也感到无比诡异。 “先回去看看再说!” 我脸色低沉,又一次感到了这个村子的不简单。 在返回灵堂的路上,我问秦勇昨天晚上为什么不留人守着那具棺材? 秦勇用很不淡定的口吻说,“出了这么诡异的事,谁有胆子留在灵堂守夜啊,再说村里又没外人,谁能想到会有人去碰棺材……” 我让他别往下讲了,说起来这事也怪我,明知道陈寡妇死得邪乎,就不该把那具棺材单独留在灵堂,只是昨天走了一整天的山路,实在太困了,确实没想过会发生这么邪门的事。 很快我们重新回了灵堂,发现整个村的人都围在灵棚附近看热闹,布置灵堂的地方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村民们叽叽喳喳说什么的都有,却没人敢真的靠近灵棚。 村长秦老爹正在维持秩序,大老远跑向我说,“周小哥,你来了,赶紧陪我去看看那口棺材吧。” “别慌,没事的。” 我安慰秦老爹别担心,接着快步走向棺木,等靠近了我才发现,昨天绑在棺木上的墨斗线已经被扯断了,棺材盖子上明显有被人撬动的痕迹。 我围着棺材观察了一圈,语气低沉道,“可以肯定,应该是有人趁大家回家休息之后,偷偷跑来这里打开了棺木,再把困在里面的尸体给搬运了出来。” 秦老爹大惊失色,说话声音明显在抖了,“谁会这么无聊?” 我哼笑一声说,“恐怕这个拖走尸体的家伙并不是因为无聊,而是想要毁尸灭迹!” 昨天我看出陈寡妇死因不对,让村民封棺,打算等雾瘴散去之后再去镇上报警,只要警察进了这个村子,就一定可以根据身体身上的线索找出凶手。 这个凶手显然是慌了,所以才趁大家离开之后,偷偷破坏了我的布置。 他转移陈寡妇的尸体,很明显是不想留下自己的罪证。 这也从侧面反映出来,陈寡妇的死绝对不简单! 听完我的分析,秦老爹的脸已经黑成了墨汁,咬牙切齿说,“那现在怎么办?” 我无奈地叹气,摇头说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发动全村人去找,争取尽快把陈寡妇的尸体弄回来了, “她怨气很大,一旦脱离这口棺材,很快就会变成厉鬼,到时候一定会回村复仇,到时候恐怕会把村子闹得鸡犬不宁。” “对,大家都别看热闹了,赶紧找,一定要尽快找出陈寡妇的尸体。” 秦老爹匆匆跑到那些村民前面,大声呵斥他们帮忙寻找。 在阎王沟这种穷得鸟不生蛋的地方,村长的权威很大,得到秦老爹的吩咐后,村民们都依次散开了,往村子不同的方向找去。 秦老爹则唉声叹气,守着空荡荡的灵堂,不停地跺脚叹气,“我都当了二十年村长了,这些年阎王村一直很平静,想不到到老了居然发生这种事!” 我安慰道,“没事的村长,阎王村地方不大,就算凶手拖走了尸体应该也走不远,只要大家齐心协力,肯定能把尸体找回来。” “但愿吧,唉!” 秦老爹不时叹气,脸色依旧很差,看得出他是个很负责任的村长,时时刻刻都在为村里的名誉着想。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我问出了一个问题, “对了秦老爹,有个问题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村子会取个阎王村的名字?” 秦老爹说,“这是因为阎王村后山的地形比较特殊,山势凸起成峦,与其他山脉没有联系,远看上去是个笔架的形状,有点像阎王爷的帽尖,所以才取名叫阎王村。” 虽然这个名字听起来不吉利,可祖祖辈辈都这么叫,大家早就叫顺口了,就一直没改。 我哦了一声,又抛出第二个疑问,“那山里的毒瘴又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秦老爹脸色更差了,看了看我,用讳莫如深的语气说, “据我爷爷那辈人说,阎王沟后山那一带,曾经居住着一个苗家的少数民族,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整个部落的人在一夜间死绝了,尸体没人收敛,就这么烂在了山里,逐渐形成了一个万丈坑。” 这些腐烂的尸体滋生出很多毒素和病菌,经过雨水的冲刷和浸泡,慢慢沉积到了地下,时间一长就形成了这种瘴气。 原来是这样。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昨天进山的时候,总感觉雾瘴中有一股淡淡的尸气。 从下午一直守到了傍晚,村民们还是没有找到陈寡妇的尸体,眼看天快黑了,没辙我只好陪秦老爹回家休息。 忙活这么久还没顾得上吃饭,秦老爹去了厨房弄吃的,我闲得无聊就在院子里闭目养神。 可刚坐下没多久,我就听到院子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还以为是秦勇回来了,赶紧睁开眼,打算问问他有没有找到陈寡妇的尸体。 谁知走进来的却是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长着赖疤头,一副流里流气的打扮,边走边大声嚷嚷,“老头,村里人今天好热闹……咦,你谁呀,怎么会在我家?” 赖疤头的男人话说一半,忽然看见坐在院子里我,一脸惊讶。 我也纳闷这人是谁,刚要站起身,就看见秦老爹端着一碗荷包蛋从厨房走出来,没好气地对赖疤头说, “兔崽子,村里都乱成一锅粥了,你就知道打牌,居然还有脸回来!” 第42章 掩盖罪证 赖疤头的出现让我很惊讶,看秦老爹这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赶紧问他是谁? 秦老爹无奈地看我一眼说,“这是我小儿子,叫秦涛,吃喝嫖赌样样都精,唯独不会干人事!” 秦老爹话刚脱口,门口秦涛就不高兴了,黑着脸走进院子,依旧流里流气道,“老头你怎么说话呢?我再不争气也是你儿子,赶紧把荷包蛋给我端来,我都快饿死了。” “闭嘴,没你吃的份!” 秦老爹对这个小儿子很生气,凶巴巴地瞪他一眼,递来那碗荷包蛋,苦笑说,“周小哥,让你见笑了,家里没什么准备,你将就着垫巴一下肚子好了。” “谢谢。” 我不是挑嘴的人,之前跟玄真子住在道观里的时候没少挨饿,能吃上荷包蛋已经很不错了,结果荷包蛋刚要动筷,就听到赖疤头的抱怨声, “老头你过分了吧,有东西也不知道让给我,这小子谁呀,凭啥吃我家东西?” 这家伙一副泼皮无赖相,对秦老爹没有半点尊重,看着就让人反感。 秦老爹也气得直咬牙,跺脚说,“你闭嘴,周小哥可是咱们家的贵客,你想吃不会自己去做。” 秦涛却笑了,咧着满嘴的包谷黄牙,笑嘻嘻地指着我手里的碗筷,说自己做多麻烦,我就要他那碗。 “你个兔崽子。” 秦老爹把老脸一沉,恨不得一脚踹过去,我见这爷俩就快要吵起来,赶紧起身劝道,“没事,先把我这碗让给他吧,我肚子还不饿,随便吃点就行。” “小子,算你识相!” 陈涛是真不客气,上来就抢走了我的碗筷,端到自己房间胡吃海塞。 我都无语了,秦老爹更是差点气出了心脏病,直叹家门不幸,出了个现世报, “小哥,实在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我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秦勇你都见过了,还算本分老实,唯独这个小儿子……唉!” 我就笑笑不说话。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秦老爹的家务事我没资格插嘴,反正我的任务就是来阎王沟送信,等玄真子养好伤赶到这里,后面就没我什么事了。 秦老爹为了补偿我,只好回厨房给我下面条,我闲来没事,蹲在他家院子外面俯瞰整个阎王村的地形,却越看越觉得玄乎。 这村子的风水朝向很不好,位于大山背阴面,村口正对着一片树林,挡住了村子的运脉,村边小溪好似一把利剑,插入整个村子的命脉,从风水命理来说,这是一个“绝地”,根本就不该住人。 这几年跟着玄真子打杂,偶尔也接触到一些风水命理的知识,只是学得不精,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对,正纳闷的时候,秦涛已经端着那空碗走出房间,贱兮兮地跟我打招呼, “小子,你到底哪儿来的,我家老头子居然对你这么客气?” 我把眉头皱起来,看向陈涛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心里很反感,强忍着不悦说, “我姓周,是奉了我师父之命,来找秦老爹送信的。” “切,原来是个送信的。” 秦涛满脸不屑,把手搭在我肩上,笑嘻嘻地问我有烟没有? “没有,我不会抽烟。” 我心里更不爽了,动了下肩膀,想把他的手挪开,可余光瞥向他带着泥垢的指甲,心里却怔了一下,赶紧回头看向陈涛,眯眼扫视他一番,越看越奇怪。 这家伙身上居然散发着一股土腥味,额头发黄,被一股秽怨之气笼罩,尤其是鼻梁山根那一块位置,居然出现了一团灰影,这是典型的死气夺生之兆,说明很快就会大祸临头了。 秦涛被我的眼神看的不自在,挪开藏满泥垢的指甲,依旧嬉皮笑脸说,“你看什么,没见过帅哥啊?死钙片,老子对男人没兴趣!” 我,…… 老实说我有点无语,这时秦老爹已经端着刚做好的面条走出来,呵斥道,“吃饱了还不滚回屋,别骚扰我的贵客!” 骂走了秦涛,秦老爹苦着脸对我道歉,“你别往心里去,我这小儿子太不是东西,从小被他娘惯坏了。” 我摇头说没事,只是微眯着眼睛看向秦涛的背影,小声说了一句, “昨天村里给陈寡妇办丧事,你小儿子好像没在。” 秦老爹无奈说是啊,自己这个小儿子太不是东西,在村里人缘不好,整天就知道跟几个闲汉打牌抽烟,还隔三差五去村口的小卖部赊账, “估计又是去哪儿打牌了吧,不把钱输光,他是不会回家的。” 我却眯了下眼角,自言自语说,“恐怕昨天晚上,秦涛并没有去村口打牌。” 秦老爹一愣,反问我说什么? 我只是笑笑,模棱两可地回复道,“没什么。” 打发完秦老爹,我就回了自己那间偏屋,却没有继续躺上床休息,而是把眼睛贴在门缝上,一动不动地看向秦涛的房间。 这家伙身上有股土腥气,指甲也黑乎乎的藏满了泥垢,一看就是去挖什么东西了。 联想到昨天晚上,陈寡妇尸体神秘失踪的事,我心里有了一个很大胆的猜测。 果不其然,天色刚黑下去没多久,我就看见秦涛拎了一个麻布口袋,肩上扛着把锄头,神神秘秘出门了。 他临走时还刻意朝秦老爹的房间看了一眼,样子有些鬼祟,确定秦老爹没发现自己,这才蹑手蹑脚走出了院子。 我冷笑一声,同样轻手轻脚地拉开房间大门,小快步跟了上去。 秦涛出门后,立马朝阎王村后山的方向走去,一副做贼心虚,很害怕的样子。 等钻进竹林后,这小子就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来,对着一个地方开始挖坑,挖得很卖力气,甚至都没注意到跟在后面的我。 看到这里我已经确认了七八分,刚想回村子找人帮忙,却因为对地形不熟,踩在一块滚动的石头上。 掉落的石头引起了秦涛的关注,他猛地回头,看向藏在竹林外面的我,嘴皮子一抽,忽然做贼心虚似的喊了一声, “是你,你小子跟踪我干嘛?” 既然被发现了,我索性就不装了,似笑非笑地说,“秦涛,你精神可真好啊,大半夜跑到竹林里挖坑干什么?” 秦涛脸色一变,下意识地丢开锄头,说关你屁事,管得着吗你? 见他还这么横,我也懒得再废话,冷哼道, “你半夜挖坑我管不着,可你擅自处理陈寡妇的尸体,用来掩盖罪证,这件事我必须管。” 第43章 门上的血印 我的话让秦涛浑身一颤,当场脸都变白了,不安地后退一步说, “小子,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陈寡妇的尸体,我不知道在哪儿!” 我一本正经道,“你要不是为了处理她的尸体,为什么要大半夜来这里挖坑?老实交代,昨天瞒着村里人,把陈寡妇尸体偷走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阎王村不大,总共二三十户人家,全都在灵堂那里帮忙打杂,就秦涛一个人没有出现过。 直到陈寡妇尸体被人盗走后,这家伙才屁颠颠回了家,张嘴就喊饿,吃了饭又立马扛着锄头进后山竹林挖坑,我就算用脚趾头想也该猜到是怎么回事。 秦涛露出一副心虚的样子,结巴道,“你胡说八道,没证据你在乱讲什么?” 我冷笑说既然不是你,那你慌什么,要不要我把村民都叫过来,让大伙都来看看你大半夜在干啥? “你……” 果然秦涛立马就流汗了,飞快朝四周看了一眼,发现我身边没人后,这小子脸上居然闪过一道戾气,拎着锄头就冲我跑来, “马勒戈壁,老子叫你自作聪明!” 说完他一锄头砸向我,完全是奔着天灵盖来的,我则是眯着眼睛笑了笑,侧身避开锄头,一脚往他腰上踹去。 五年苦功不是白练的,虽然我是个半吊子手艺,那也比一个只会吃喝嫖赌的普通人要强。 秦涛被我一脚踢在地上,疼的脸色发白,骂骂咧咧还想要爬起来,我直接用膝盖顶在他太阳穴上,怒骂道, “你还想杀人灭口?信不信我马上把秦老爹叫来!” 秦涛挣扎了几下,发现力气没我大,无奈只能松口,“小哥,你管这些闲事干嘛,你是外乡人,有必要追究一个寡妇的事吗?” 我气得破口大骂,“住嘴,快把你干的肮脏事老实交代出来,否则我绝不放过你。” 秦涛怕了,这家伙根本是个欺软怕硬的怂包,发现自己打不过我之后,只能老老实实交代, “我……我是无辜的,杀人的不是我,是这骚货自己上的吊!” 原来,自从陈寡妇的老公死掉之后,日子就过得一天不如一天。 她一个弱质女流根本干不动农活,只能靠着村民帮忙接济,才能勉强维持生活。 秦涛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早就垂涎陈寡妇美色的他感觉有机可乘,就趁着给陈寡妇担水的机会进了她家,强迫陈寡妇跟自己好。 他爹是村长,自己又是个下流胚子,成天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陈寡妇害怕之下只好从了。 秦涛为了长期霸占陈寡妇,曾经许诺会用八抬大轿把陈寡妇娶进家门,无依无靠的陈寡妇就信了他的鬼话,两人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不正当关系。 直到两个月前,陈寡妇意外发现自己没来月事,肚子也有了鼓胀的迹象,意识到自己怀孕了,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秦涛。 她一厢情愿地以为秦瑶会兑现诺言,用八抬大轿把自己娶回家,可秦涛这个二流子,从头到尾只是陪她玩玩,根本没打算娶一个寡妇进门,更不敢把这件事告诉秦老爹。 陈寡妇当然不肯,威胁他要把这件丢人的事情告诉全村,这下秦涛害怕了。 秦老爹是个特别传统的人,要是知道自己儿子跟一个寡妇鬼混,还不得跟他断绝父子? 于是秦涛凶相毕露,把陈寡妇狠狠打了一顿,警告她自己想办法把孩子拿掉,还说自己老爹是村长,陈寡妇根本斗不过自己,敢不听话就把她逐出阎王沟。 陈寡妇只是个没见识的乡下女人,羞愤之下当晚就寻了短见,等到第二天秦涛带上打胎药去看她的时候,人已经挂在房梁上了。 “当时我吓惨了,只好先把人从房梁上弄下来,可人已经凉透了,根本救不活,我只好、只好……” 说到这儿,秦涛已经没脸说下去。 我则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怪不得陈寡妇死后怨气这么重,你个狗曰的王八蛋,人都被你逼死了,为什么还要盗走尸体?” 秦涛眼珠子乱转,小声说,“昨晚我在村口打牌的时候,听到有人说起灵堂上的事,知道你们准备把尸体封起来报警,我……我担心警察找到我,所以就趁你们不注意,偷偷把尸体弄走了,打算找个地方偷偷埋起来,到时候死无对证,就没人找我麻烦了。” “你特么简直就是头蠢驴。” 我咬牙咬得腮帮子都疼了,指着他大骂道, “陈寡妇是带着尸胎怨气上吊的,这叫子母双煞,我花了这么大力气才把那口棺材封起来,你居然……靠,尸体在哪儿,赶紧带我去找。” 秦涛反倒不以为意,哼了一声,说不就是个死人吗,有什么好怕的, “她活着只能被我骑,死了还能翻天不成。” 这个猪脑子。 我当时真的气坏了,孕妇上吊时怨气冲天,加上腹中胎儿过早夭折,同样增加了一重怨气,母子俩的怨气互相影响,会双双化作恶鬼。 秦涛这会儿还没事,可一旦过了头七那天,母子娘双双回魂,到时候不仅他要倒霉,恐怕秦老爹和秦勇也会受到影响。 “不会这么邪门吧?” 见我说得这么严肃,秦涛终于怕了,赶紧指向竹林深处,“昨天时间太仓促了,我只来得及把尸体背到那里。” 我用力撒开他,扭头就往他抛尸的地方跑。 可到了抛尸的地方,我却只看见一个带血的麻布口袋,根本没发现尸体。 “尸体在哪儿?” 瞬间我脑门涌上一股凉气,回头恶狠狠地瞪视秦涛。 秦涛也懵了,靠在竹子上不敢过来,嘴里哆嗦道,“怎么会不见了?我明明把尸体藏在这儿,打算等挖好坑之后再埋,她、她该不会自己从口袋里钻出来了吧……” 妈的! 我脸色比煤炭还黑,已经顾不上再管秦涛了,撒腿就往秦老爹家的方向跑。 “大师,你别抛下我啊,你等等我!” 秦涛不敢一个人待在竹林,急忙跟着我跑出来,大喊大叫让我等等他。 我心乱如麻,根本顾不上理他,用最快的速度跑了回去。 刚到大门口我就来了个急刹车,瞪眼看向他家的横梁方向,直接把眼珠子鼓出来了。 大门横梁上出现了两个血手印,一大一小,一左一右地印在那里。 弯曲的血痕沿着手印流淌下来,留下触目惊心的血漉子,深深刺激我的眼球! 第44章 冤鬼要债 该死的! 我脸色难看,脚后跟也跟着晃了晃。 看样子陈寡妇已经回魂了,这两个血手印就是她留下的,这是一种复仇的标记。 陈寡妇把血印留在秦家大门,代表着“一门丧”,看样子是打算灭掉秦老爹满门啊! 我已经流汗了,这时秦涛也跌跌撞撞地跟着跑来,一眼就发现了门上的两个血印, “握草,这两个血印是怎么回事?” “你特么还有脸说!” 我怒瞪他一眼,把手伸进口袋,摸出了一枚五帝钱。 这铜钱是玄真子给我的,专门用来辟邪挡煞。 我抬头扫了一眼门上的血手印,随后走到手印正下方,把五帝钱沿着门缝方向塞进去。 叮铃! 松手的瞬间,五帝钱居然诡异地弹了一下,被一股看不见的煞气逼回来,在空中翻滚着重新落回我手里。 我额头惨青,手也抖得厉害。 铜钱过百人之手,阳气充足,尤其是上了年头的古钱币,通常拥有很强的驱邪功效。 陈寡妇的怨气到底是有多重啊,连玄真子给我的五帝钱都压不住! 我人已经打起了哆嗦,秦涛也鬼叫一声,问我是什么情况,那铜钱刚才怎么自己蹦起来了? 我咬着后槽牙没说话,屋外的动静惊扰到了正在里屋睡觉的秦老爹,他披了件衣服走到院子里,见我和秦涛都愣在大门外发呆,纳闷地问道, “你们怎么都在外面,大半夜的还不睡觉?” 我脸色发白,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你家大难临头,还是别忙着睡觉了。” “你说什么?” 秦老爹还不了解情况,但他知道我是玄真子的徒弟,对我的话没有怀疑,立刻紧张地走过来问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说话,表情难看地指了指门上的血印。 秦老爹浑身一颤,激动得胡子都抖了,“这、这是……秦涛,你给我站住,这两个血印是怎么回事?” 趁我和秦老爹讲话的时候,秦涛已经悄不作声往外跑,但秦老爹发现他的举动,立刻大步追上去,按住他肩膀问道, “你个兔崽子,肯定又惹祸了,是不是打牌输了钱,人家要债的上门了?” 秦涛脸都苦成了倭瓜,小腿一软跌在路中央,“爹,是有人上门要债,但不是赌债,是、是陈寡妇和她肚子里的小孽种。” “你说什么?” 秦老爹身子一晃,头发丝也好像要竖起来了,一脸震惊地倒退好几步。 他虽然年纪大了,但还不算老糊涂,看了看浑身抽抽的秦涛,又看了看脸色惨青的我,顿时想到了什么,气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跺脚大骂道, “畜生啊,你个败坏门风的畜生,我死了哪还有脸去见列祖列宗啊?” 农村人虽然穷,但观念保守,尤其注重家风,秦老爹属于那种比较古板的人,猜出和陈寡妇瞎搞的人是自己小儿子,顿时气得回厨房拎了把菜刀,当场就要剁了这小子。 我拦下秦老爹,无奈一叹,“老爷子,现在的问题不是怎么收拾秦涛,还是想想该怎么应付陈寡妇吧,手印留在你家门上,摆明了就是不肯放过你全家,算算日子,再有三天就是她头七,到时候恐怕……” 当啷一声。 秦老爹吓得菜刀掉在门槛上,哆嗦着嘴说,“周小哥,你可要救救我全家啊。” “我尽力吧。” 我苦不堪言,学艺五年,我有四年半在打基础,加上第一次下山,没有处理这档事的经验,自己心里也虚得一匹,根本没信心对付这么凶的邪煞。 可玄真子说过,等送完了信,必须老老实实留在秦老爹家里等他过来,加上村口大雾还没散,我就算想尥蹶子也不行了。 无奈我只能把秦老爹搀回去,把秦涛交代的问题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老爷子血压有点高了,扶着胸口一直在大喘气,好几次都想站起来劈了秦涛,全都被我拦下了。 秦涛死不足惜,但事情是因他而起的,要搞定秦家的麻烦,还得秦涛才行。 折腾大半夜,快天亮的时候村里又传来一条很不好的消息。 秦老爹的大儿子秦勇,在陪村民寻找陈寡妇尸体的时候,不慎失足掉进了山沟里,虽然被村民及时救上来,但也摔得头破血流,左手骨折。 秦老爹大惊失色,赶紧带我们去村医室,看着打满绷带、手臂骨折的秦勇,顿时又站不稳了。 我赶紧让人把他搀出去,大步走向秦勇说,“你怎么搞的,好好的怎么会掉崖呢?” 秦勇的表情十分诡异,语调略显惊悚, “昨天,我陪村民到处找陈寡妇的尸体,可找了一整天也没找到,眼看天黑了,我正打算回家的时候,却听到村口浓雾中有人在叫我名字,我当时没多想,答应了一声,扭头就往那个方向走,可走着走着我才感觉不对,那声音听着好像是陈寡妇的……” 秦勇说自己立马就反应了过来,感觉害怕正要往后跑,结果还是慢了一步。 浓雾下面就是悬崖,他被陈寡妇的声音骗得自己走向了崖口,转身的时候莫名其妙摔了一跤,瞬间顺着断崖滚了下去。 好在悬崖下面长了很多树藤,秦勇手忙脚乱抓住了其中一根,靠着树藤化解了缓冲,这才没活活摔死,只是左手磕在石头上撞得骨折了。 听完他的讲述,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显然陈寡妇怨气难消,不仅要报复秦涛,连同秦老爹和他大哥秦勇也不肯放过。 这次是运气好,可下次呢? 走出村医室,我看着村口那片翻滚的白雾,心中沉甸甸的,涌上了很多不好的预感。 下山时玄真子说过,阎王沟最近可能会出事,这么巧我刚进村就遇上这些雾瘴,还赶上了陈寡妇出殡的事,这会不会是某种灾难的前兆? 回去之后,我依旧心神不安,秦老爹已经气得快下不了床,拉下老脸来求我想办法。 我特么能想出什么办法? 揉了揉太阳穴,我只能硬着头皮说,“这样吧,你帮我准备一些糯米、黄豆、桃木和黄纸,还有一些香烛纸钱,今晚我摆个法坛,看看能不能找陈寡妇谈判,让她放过你们一家,另外给我准备一只大公鸡,越老越好。” 秦老爹急忙答应会做准备,秦涛却没脸没皮地凑上来,“爹,是不是有鸡吃了?” 这个现世报,连我一个外人都觉得他该死。 第45章 坟头纸炖鸡 晚上就要开坛做法了,但我还是第一次进行这种操作,老实说心里一直没什么底。 尽管玄真子教了我不少东西,可实际操作的经验约等于零,被逼得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在秦老爹家里布阵。 我先在门口洒了一些黄豆,用香炉灰铺满大门,宰掉秦老爹去村里逮来的那只芦花尾的大公鸡,再用毛笔沾上鸡血画了几张镇宅符。 画符需要运气,可这几年我始终不能完美地掌握气感,之前在玄真子的教导下画符咒,也总是时灵时不灵,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这次画完的符咒能够有效吧。 在我布置法坛的时候,秦涛已经把那只大公鸡带进厨房,准备煮了吃肉了。 这家伙简直没心没肺,昨晚还怕得要死,天一亮就恢复了那种泼皮本色,一门心思都在研究怎么打牙祭,早就把陈寡妇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秦老爹拿这个忤逆子也没什么办法,拄着拐杖对我陪笑道, “我老伴死的早,生前最疼的就是这个小儿子,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要留给他,不知不觉就把他惯坏了,这么大个人了却一件人事都没干过,周小哥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怎么会呢。” 望着在厨房里忙活炖鸡的秦涛,我不自觉地勾起嘴唇冷笑了一声。 秦涛才是陈寡妇真正的目标,今晚的“谈判”要是顺利就算了,如果不顺利,这很有可能就是秦涛人生中最后一顿饭了,吃好点也没什么。 显然秦涛还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天色刚擦黑,就迫不及待地摆上桌子要吃鸡了,还眉飞色舞地替我倒了杯酒,贱兮兮地笑道, “周小哥,这次的事情全靠你了,只要能解决我们家的问题,以后我肯定会好好谢谢你的。” 望着他那副恬不知耻的狗样子,我打心底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 “放心,我会尽力帮忙,不过陈寡妇怨气这么重,今晚能不能谈妥还是个未知数,你可别对我抱太大希望。” “呵呵,不就是个女人嘛,有啥好怕的,哎哟……差点忘正事,我的鸡汤应该差不多了。” 秦涛依旧嘻嘻哈哈,忽然想起厨房里还炖着汤,马上屁颠颠跑去拿碗。 秦老爹却看出了我眉宇间的忧色,很不安地问我道,“周小哥,你跟我说句实话,是不是今晚只要找她谈过了,我家就能平安没事?” 我苦笑一声,刚想说哪有这么简单,可话刚到嘴边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一声惊恐的惨呼声打断, “啊……” 我和秦老爹同时站起来,听出这道惨叫声是秦涛发出来的,立刻对视一眼,匆匆跑去厨房查看情况。 秦老爹虽然嘴上骂秦涛不是东西,可心里还是疼这个“幺儿”,边跑边问怎么了。 秦涛没有回答,把身体靠在厨房门框上,整个人好似都傻了,战战兢兢地指向家里那口大铁锅, “鸡、鸡……” “你个不争气的东西,都什么时候还顾着那口吃的!” 秦老爹哭笑不得,骂他是个废物,我却透过秦涛惊恐的眼神察觉到了什么,加快脚步走向那口用来炖鸡的大铁锅。 等我把锅盖揭开一看,顿时人也傻了,露出和秦涛一样惊恐的表情。 只见热气腾腾的铁锅内,一只被拔了毛的死鸡还在沸水中不停地翻滚着,惨白色的鸡皮和刚下锅的时候完全一致,煮了半天,居然一点都没有被煮熟的迹象! 我浑身盗汗,没记错的话这只鸡是下午两点左右下锅的,秦涛不会剁鸡,就整个丢进大铁锅里煮。 煮到现在也超过三个小时了,锅里水蒸气咕噜噜地往外冒,可那鸡皮就跟车轮胎似的,怎么煮都是硬的。 秦老爹也发现了不对,不自然地问道,“这鸡怎么炖不熟啊?” 我没吭声,绕到灶台下面,眯着眼睛一看,瞬间头皮发麻! 灶台下的柴火早就烧没了,只有一张泛黄的纸钱,还在安静地燃烧,散发出诡异的惨碧色泽。 纸钱散发的绿光照在我脸上,显得惨淡又冰凉。 我后退了一小步,怒视着早已吓傻的秦涛,“谁让你把坟头纸塞进灶台下炖鸡的?” “什么,坟头纸!” 秦老爹脸色大变,低头往灶台下看了一眼,脸色比石灰还要白,跟我一样怒视着秦涛。 秦涛哆哆嗦嗦道,“没……坟头纸不是我丢进去的,我根本不知道它打哪儿来的。” “你个畜生,还嘴硬!” 秦老爹气得要抓起擀面杖抽他,我赶紧挡下来,脸色阴沉地摇头,“算了,这事不怪他。” 就算秦涛再混蛋,也不会拿专门给祖先上供的坟头纸来炖鸡,能干这种事的只有一个。 这是陈寡妇在诅咒他家灭门! 秦老爹已经吓得不能说话了,结结巴巴地望向我道,“那、那我家……” “天黑了再说!” 我深吸一口气,返回到布置法坛的地方,手上握住刚用桃木枝削好的木剑,心里却说不上的忐忑。 直觉告诉我,今晚的谈判一定很凶险。 可事已至此,就算硬着头皮也要上了,秦老爹和秦涛都被吓得不轻,躲在我身后一言不发。 我静坐在法坛旁边,心里一遍遍回想着玄真子教我的那些口诀,等到子时左右,秦家院子外面突然刮来一股大风,吹得满屋子杂草簌簌发抖。 阴冷的夜风夹着阴恻恻的白雾,缓缓朝秦家门前聚拢。 来了! 我手拿桃木剑跳起来,死死看向浓雾袭来的方向。 这些浓雾可不是村口那种毒瘴可比的,浓雾中弥漫着一股阴寒的森冷,好似提前进入了严冬,院里的气温也开始骤降。 冷风刮在脸上,我寒毛也跟着竖起来,赶紧对已经吓傻的秦涛吼道, “烧纸,快!” 秦涛早就吓得六神无主了,直到我使劲推了他一把,这小子才打了个哆嗦,七手八脚地蹲在火盆边上,摸出打火机准备把纸钱点燃。 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每次打火机刚点燃,就会被一股冷风吹熄,无论他怎么尝试都没有办法点燃那些冥纸。 院里风刮得越来越大,冷风把木板摇晃得嘎吱作响,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推门,一前一后地开合着,每一次开合,都会有一股森冷的阴气灌进来,就连盆里的纸钱也被掀得到处乱飞,飘得满屋都是。 秦老爹脸色煞白地喊道,“周小哥,不行啊,她、她不肯接受我们家的纸钱!” 第46章 鬼垫脚 “别喊了,先把蜡烛点燃再说!” 秦老爹的呼声让我心烦意乱,就算他什么都不说我也知道这是为什么。 陈寡妇生前受了委屈,压根就不肯接受秦家的道歉,这跟我娘当初下葬的场面差不多。 我只好取了一张红布,用红布挡住倒灌的阴风,先帮秦老爹把白烛点燃。 点燃白烛之后,依次是黄香和冥币,好不容易火盆烧起来,我立刻按住秦涛的后脑勺,强迫他对着大门磕头。 秦涛这时候也知道怕了,边磕头边扇自己的嘴巴, “我有错,我不该骗你,可我真没想到你会自寻短见啊,我只是怕村里人说闲话,说我们秦家娶了个寡妇进门,小红,我没想害死你啊。” 秦老爹也跪着地上,跟着赔罪,“是啊陈小红,是我家教不严,养出这么个忤逆子,我知道他对不起你,你大人有大量,就放过他吧!” 咯咯…… 父子俩拼命磕头赔罪,可换来的确实阴风中夹杂着阴厉冷笑。 忽然,推门的动静更大了,秦家院外的两扇大门坚持不住,居然咔嚓一声,笔直地朝院里倒下来,发出一道闷响。 紧接着刚插进炉子的黄香也发出了“咔咔”的折断声。 三支黄香断了两支,一左一右直挺挺地塌下来,仅剩下最后一支黄香竖在那里,同样停止了燃烧。 看到黄香烧成的形状,我的嘴皮跟着发抖。 还真应了那句老话,人最怕三长两短,香最忌两短一长。 门外仍旧刮着呼呼的狂风,我看见好几个气旋打着转飘进来,连洒在门口的香炉灰也被卷起来,形成了几道诡异的气旋。 一股迫人的寒气不断朝院内逼近,眼看浓雾就快灌入院子,我再也坐不住了,用力握住桃木剑,将镇宅的符纸往法坛上一贴,厉喝道, “开山的路,过水的桥,你已经是阴间的人,何苦留在阳间作孽,快回你该去的地方!” 说完我抓起了法坛上的桃木钉,用尽全力朝门口丢过去。 看陈寡妇搞出来的阵仗,劝退是不可能,必须让她知道点厉害,才有可能放弃复仇的念头。 我把桃木钉丢进浓雾里面,紧张地眯着眼睛等着,过了一会儿,浓雾中却再次传来“咯咯”的狞笑,随后有什么东西被丢进来,倒在地板上滚动了好几圈,表面散发出漆黑的浓雾。 我定睛一看,魂都要吓掉了。 刚洒出去的桃木钉被原样丢回来,桃木完全变成了黑炭色,上面还滋滋冒着浓烟。 陈寡妇怨气太重了,普通的桃木根本镇不住! 此时门槛那里也传来砰砰的跳动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进来,我抬头一看,浓雾中已经出现了两个黑色的脚印,八字朝里,正试图跨进秦家的门槛。 “你给我滚出去。” 来不及想太多,我抄起一筐糯米,用力丢向大门。 糯米好似天女散花般洒落在地上,随着米粒的跳动,发出更多诡异的“滋滋”声。 浓雾中传来一道低沉的闷吼,我擦亮眼睛看去,发现铺满糯米的地上浮现出一行黑色的脚印,脚印还在不停移动,踩得糯米滋滋冒烟。 似乎忌惮我在院里布置的鸡血符咒,脚印的主人迟迟不敢进来。 “怎么办,大师,她来了,他马上要来了……” 秦涛嘴巴张到了极点,几乎变成一个O字型,夸张到几乎可以嗓子眼了,原地蹦起来又叫又跳。 “现在知道怕了!” 我凶巴巴地瞪他一眼,擦掉冷汗说,“别慌,院里贴着符呢,只要她敢进来,我就有办法治她!” 我故意把话说的很大声,其实心里虚的一匹。 就我那点画符功底,用来充充门面装样子还成,根本对付不了像样的厉鬼。 所幸的是陈寡妇还没度过头七,现在的她魂魄很弱,一旦过了回魂夜,我的符纸就克制不了她了。 浓雾中的陈寡妇似乎也听到了我的话,风声变得凄厉哀怨,夹杂着阴恻恻的哭泣,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 “妈呀!” 秦涛吓得抱住了秦老爹,两排牙齿不停地打架,我则硬着头皮挡在门前,对他大喊道, “你鬼叫什么?门口贴了符,她现在进不来,只要待在圈子里就没事了。” 说完我用手捧了一把糯米,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子。 糯米同样有驱邪功效,以陈寡妇现在的能力,应该还闯不进来。 我重新站在法坛前面,握住桃木剑,开始诵念起了往生咒语,可门外的风水太过凄厉,直接盖过了我的念咒声。 “该死!” 我急得额头不停流汗,清楚自己这点能力根本超度不了那么凶戾的阴魂,只能放弃念咒,死守着这扇大门。 没一会儿,那种凄厉的风声忽然停下了,连浓雾也消失了不少,我正感觉错愕,就看见那片白茫茫的雾气中,忽然传来一声喊叫, “爹,弟弟,你们在家干什么,怎么把院子搞得这么乱?” 是秦勇! 望着浓雾中那个跌跌撞撞走向院子的人,我脸盘一抖,秦老爹则快速给出了回应, “大勇,你不是在村医室养伤吗,怎么大半夜跑回来了?” 浓雾深处,一道僵硬麻木的身影缓缓走近,只见秦勇低着头,正用机械的脚步跨过门槛,嘴里还木讷地说道, “我回来看看你们。” “唉,你怎么在这种时候回来,赶紧进来吧,路上有没有遇到那个女人?” 秦老爹跺了跺脚,正要去接秦勇,我却用力拽着他胳膊,大喊道,“别去,勇叔不对劲!” “怎么?” 秦老爹怔了怔,继续看向徘徊在门外的秦勇,说没错啊,那就是我大儿秦勇,你怎么不认识了? 我铁青着脸,“你再看看勇叔脚下。” 随着我的手指,秦老爹看清了自己大儿子走路的姿势,居然是脚后跟不沾地,垫着脚在往前走! 他走路姿势格外别扭,一颠一晃的样子像极了一个裹脚的老太太,明明走得东倒西歪,却跟个不倒翁似的立在那儿,明眼人一看就有问题。 趁着秦老爹愣神之际,我飞快取出蜡烛,点燃后搁在法坛上,又抓了一把镜子立在蜡烛背后。 通过调整镜子角度,我把蜡烛上的光线折射出去,照在秦勇僵硬的身上,透过蜡烛投在墙壁上的影子,我看见了两个“人”! 一个是正麻木站在门口的秦勇。 在他背上则“挂”着一道长头发的黑影,黑影的双手伸得笔直,完全是推着秦勇在走路。 鬼垫脚! 第47章 高兴得太早 望着投射在墙上的鬼影子,我紧张到脚心都出汗了。 陈寡妇是个新鬼,没过头七暂时成不了气候。 她进不了这个宅子,所以才把自己挂在秦勇背上,想通过他闯过我留在院里的布置。 “给我停下来!” 想到这儿我一刻都不打算耽误,立刻端起了用来盛放鸡血的碗,一个健步冲到秦勇面前,直接把盛满了鸡血的瓷碗扣在他脑门上。 “啊——” 被鸡血淋头,秦勇的五官都痛苦地扭曲在一起,脸上黑烟阵阵,一下就被我按倒在了。 不过陈寡妇的冤魂很执着,依旧附在他身上不肯离开,我只能壮胆压在秦勇身上,用力按住他疯狂挣扎的四肢。 秦勇在陈寡妇的控制下挣扎得越来越厉害,额头上的青筋全都鼓起来了,通常被鬼附身的人力气也特别大,这是因为鬼魂在拼命压榨他的潜力。 我自问力气也不小,却差点按不住发狂的秦勇,赶紧对身后已经吓瘫在地上的秦老爹吼道, “拿生鸡蛋,还有竹筷过来!” 秦老爹已经吓得不能思考了,畏畏缩缩地跑进厨房拿鸡蛋和竹筷,秦涛则吓得蜷缩在我用糯米画成的圈子里,像只鸡仔一样抖着,对什么都不管不问。 很快秦老爹就拿了一筐生鸡蛋过来,手足无措地问我该怎么办。 我二话不说,直接摆开秦勇的下巴,大喊道,“快生鸡蛋塞进他嘴里,快点!” 秦老爹七手八脚地照做,刚把生鸡蛋喂到秦勇嘴边,他就啊啊地惨叫起来,被咬破的蛋壳中流出一大股粘稠的蛋清,与他身上的阴气中和,很快就冒出了更多浓烟。 最终这些鸡蛋清都变成了黑色的粘稠固体,被秦勇狠狠咳出来,我趁机抓住他左手,用两只竹筷夹住他的中指,用力朝指尖滑动。 筷子赶鬼属于民间留下的土方子,因为筷子一阴一阳,代表阴阳调和,所以有驱邪功效。 当年在周家沟的时候,二叔就曾经用筷子定住了两个鬼奴,我根基太浅,没办法做到那一步,只能设法用筷子夹住秦勇的中指,把他身上的冤魂赶出来。 果然这办法很有效,在生鸡蛋和竹筷的作用下,陈寡妇终于受不了了,发出一声凄厉的闷吼,一股白烟喷出秦勇的天灵盖,飞快冲出院子。 “别跑!” 我抓着桃木剑要去追,浓雾中却灌来一股阴冷的风,吹得我差点站不稳,打了一个趔趄。 好不容易才稳住重心,等我抬头再看向门外时,发现浓雾已经散了,那股阴恻恻的气息也消失得没影。 跑了…… 我心头很沉重,回头走向秦老爹。 他正半跪在地上,使劲晃动秦勇的肩膀,不停喊着“大勇”。 我叹气说,“别摇了,被鬼魂附体的人阳气衰弱得很快,一时半会醒不了,先把人抬回房间吧,等天亮之后再说。” 秦老爹无奈地点头,陪我一起把秦勇弄回了卧室,事后我们重新回了院子,却看见身为始作俑者的秦涛仍旧撅着屁股趴在那个圈子里,跟只鸵鸟似的,嘴里还喃喃念叨, “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我都气笑了,秦老爹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对着他屁股就是一脚, “你个逆子,看看你干了什么好事,连你大哥都被连累了!” 秦涛捂着屁股蹦跶起来,鬼头鬼脑地看向四周,发现陈寡妇已经不在了,这才松口气,又恢复了那种没脸没皮的泼皮相貌,振振有词说, “怪我咯?谁知道那个瓜婆娘会去找我大哥啊,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秦老爹气得又要踹他一脚,秦涛却飞快地躲开了,笑嘻嘻地说, “那婆娘刚才被赶走,家里应该没事了吧?” 我黑着脸,哼笑一声道,“恐怕你高兴得太早了。” “什么意思?” 秦涛脸色一变,又不安地抖动起来。 我深吸一口气说,“这女人怨气极重,能力会一天比一天强,今天我能把她赶跑,是因为她还没有过头七,魂魄不稳成不了气候,但只要过了头七,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你不是道士吗,你特么刚才怎么没有把她弄死?” 听我这么说,秦涛嘴皮又开始抖了,一脸崩溃地跳脚吼起来。 我都懒得搭理他,看向脸黑如墨的秦老爹道,“很抱歉,我虽然跟玄真子学了几年,但这几年都用在打基础上了,能力不够,根本没办法对付这么凶的鬼。”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生来就是捉鬼天师,能力需要一步步的积累,我入行时间太短了,只学会了一些简单的法咒,连气感都没掌握,根本算不上真正的“先生”。 秦涛更崩溃了,用力晃着我的脖子,大喊大叫, “你特么算什么道士,连个鬼你都对付不了,你对付不了,凭什么招惹她?现在好了,这个贱女人肯定恨透了我们,将来报复起来只会更凶……” “你够了!” 我再也受不了这家伙的聒噪,反手就是一耳光,抽得他晕头转向。 秦老爹也凶巴巴地咬牙,指着秦涛怒骂道,“你个畜生,你还有脸怪别人,都是你自己闯的祸!” 秦涛反倒委屈上来,跟个撒泼的小孩一样大声哭喊, “死老头子,你到底哪头的,怎么帮着外人说我?” 秦老爹面色铁青,满脸失望已经不想再搭理这个不争气的小儿子,扭回头,一脸苦闷地看着我说, “周小哥,老头子活了一把岁数,过不过得了这关都无所谓了,可大勇他是无辜的,能不能想办法把他带出村子,让他不遭到报复?” 我苦笑摇头,说恐怕不行。 陈寡妇已经把自己的怨气留在这家人身上,不管我把秦勇带到哪儿,她都一定能找上来。 更何况我在玄真子那里接到的任务,是必须留在阎王村等他赶到,村口外的大雾已经持续两天了,这个节骨眼上我也没办法带秦勇离开。 秦老爹惨笑一声,彻底绝望了,二话不说,拎着柴刀就准备找秦涛算账,秦涛看出苗头不对,一股脑爬起来,边往外跑边喊道, “老不死的,我可是你儿子,你敢劈死我,当心死了没人送终!” 家家都有本糊涂账,我看着秦家这乱糟糟的一幕,不由自主又回想起了自己那个悲惨的童年,无奈地甩甩头,转身去检查秦勇的状况。 第48章 吃手 天亮之后秦勇才悠悠转醒,一睁眼发现自己回了家,顿时惊讶地从床上蹦起来, “我怎么回家了,我记得自己明明在村医室……” 我按住他肩膀,“昨晚你被鬼上身了,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鬼赶跑。” 秦勇一脸惊恐,瞪大眼说几个意思? 见他还蒙在鼓里,我只能叹口气,把他家发生的事情一股脑说出来。 秦勇直接石化了,吊着那条摔骨折的手臂,呆呆愣在床上坐了半天,忽然蹦起来说, “靠,我终于明白陈寡妇为什么骗我坠崖了,原来是小涛……他人呢?” 秦老爹一脸神伤道,“别提那个现世报,他已经被我赶出了家门,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什么,爹你糊涂啊!” 秦勇原本还很生气,可听到秦老爹的话之后,脸色却立马变了,蹦跶起来说道, “陈寡妇是因为被小涛欺负,才选择了悬梁自尽,她最恨的人就是小涛,你把小涛赶出家门,他一个人能往哪儿躲,这不是送他去死吗?” 秦老爹咬着后槽牙道,“生出这种大逆不道的儿子,还不如让他死了干净,免得败坏我们秦家的家风!” 秦勇哭笑不得,跺脚说爹呀,再怎么说那也是你儿子,我亲弟弟啊,怎么能就这么放着不管! 看得出,秦老爹和秦勇都是心善的人,十分重视亲情。 同样是一家人,秦涛怎么就表现得猪狗不如呢? 这道理我想不明白,只好对父子俩说了心里话, “秦涛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也是陈寡妇怨气的源头,要化解陈寡妇的怨气,恐怕他非死不可了。” 我话刚说完,秦老爹和秦勇都呆愣住了,同时转过发白的脸,带着颤音说,“难道……难道没第二种办法?” “也许有,但我想不出来。” 我无奈地摊开手,说我不是玄真子,没他那么大本事,能保住秦老爹和秦勇就是万幸了, “如果秦涛不死,陈寡妇的戾气就会不断加深,到时候铁定会灭了你们秦家满门,怎么选还看你们自己。” 话说到这个份上,这父子俩都沉默了。 我则起身走出房间,重新在院子里布置起来。 不清楚陈寡妇今晚还会不会来,谨慎起见,我必须重新把院子布置一遍,确保这家人的安全。 至于秦涛,祸是他闯的,当然要自己去面对陈寡妇。 直到下午我才布置完毕,搬来一根竹凳,边守在院里打瞌睡,边期待玄真子能够早点进入阎王村。 不久后我听到脚步声靠近,回头发现来人是秦勇,对我小声道, “周小哥,真的不能想办法救我弟弟一命?” 我揉了揉太阳穴,“勇叔,你别为难我了,我不是什么捉鬼大师,只是奉了师命来你家送信的,要有能力的话也不至于拖到现在了。” 秦勇无话可说,只能愁眉苦脸地蹲在我旁边抽闷烟。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天又黑了,我看着逐渐被阴云覆盖的天空,对秦勇说道, “今晚你哪儿都别去了,陪秦老爹好好待在房间睡觉吧,不出这个家就没事。” 秦勇嗯了一声,没精打采地往房间方向走去,刚走了一半,却忽然想到什么,猛回头盯着我道, “我爹呢?” 他的话顿时也让我崩了起来,这才想起秦老爹自从中午吃过饭之后,就回了房间一直没有出来过。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一直在睡觉,总该出门活动下才对。 感觉情况不对,我和秦勇拔腿就冲进了秦老爹的房间。 果然,床单被套都被叠得整整齐齐,秦老爹根本就没在屋里。 我急得团团转,“天都快黑了,这老爷子怎么还到处跑。” 秦勇已经猜到了什么,靠着墙壁苦笑道,“我爹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要小涛去死,却不可能真的放着他不管,估计是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翻窗去找去小涛了吧。” 该死。 我咬牙说,“他这根本是自投罗网!” 我起初的想法是把秦老爹和秦勇留在院里,做好布置,确保陈寡妇进不来。 如此一来,陈寡妇就只能去找秦涛算账。 老话说冤有头债有主,等害死了秦涛这个罪魁祸首之后,她的怨气就会逐渐消失,到时候或许就会放过其他人。 可秦老爹居然在这种时候跑了出去,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秦勇也很无奈,苦哈哈道,“可小涛毕竟是我爹的血脉,那个当爹的不疼小儿子啊?” 我无话可说了,眼看天已经黑透,只好抓起了桃木剑,对秦勇叮嘱道,“留在家,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开门,我去把秦老爹找回来!” 说完我也跟着翻窗,直接跳到了外面。 我不能放着秦老爹不管,他是玄真子那封书信的接收人,如果刚拿到书信就死了,我岂不是白来一趟? 想到这儿,我只能打着手电筒到处找。 可惜自己刚来阎王村不久,对村里的路还不熟悉,这天黑得也快,刚入夜,村里家家户户都关灯休息了,偌大的村子静悄悄的,连个问路的人都没有。 没辙我只能在村里到处瞎转悠,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村口,望着村子外面那片诡异的白色雾瘴,稍微迟疑了一会儿,正打算换个方向继续找。 这是余光却瞥见一道佝偻的背影,正蹲在村口的一棵桂花树下面,保持背对我的姿势,耷拉着脑门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拿手电光一照,瞬间认识那道背影就是秦老爹,心里一激动,急忙跑上去喊道, “秦老爹,你怎么来这儿了,你……” 话刚说到一半,我就停下来。 秦老爹的状态不对,一直保持背对我的姿势,麻木地蹲在那棵挂花树下面,嘴里还发出“嘎嘣嘎嘣”,仿佛嚼脆骨的声音,对我的喊声无动于衷。 由于角度的关系,我看不清他在干什么,只好谨慎地绕过田坎,从侧面走向亲老爹。 直到距离拉近,惨白的手电光照在他身上的时候,我头皮一下就麻了,瞬间变得毛骨悚然。 只见秦老爹目光呆滞,直勾勾地蹲在那里,正把自己左手的手指塞进嘴巴,用牙齿疯狂地咀嚼着。 两根手指已经被啃没了,湿哒哒的鲜血染红了整个胸襟,脸上也涂满了血浆。 可他一点都感受不到疼,将咬断的手指塞进嘴巴里,一脸木讷仿佛在啃鸡爪子。 随着“嘎嘣嘎嘣”的脆骨声,他忽然转过目光,把血淋淋的断掌伸过来,脸上流露出痴痴呆呆的诡笑,语调沙哑森怖到极点, “吃、孩子,你怎么不吃啊……” 第49章 砍房梁 秦老爹露出阴恻恻的眼神,配上满脸扭曲咀嚼手指头的恐怖模样,当场吓得我头发丝都竖了起来,本能地转身就要跑。 可跑不了两步我就停下来,迟疑着把目光转回去,望向他满脸痴呆的表情,心里涌上一股怒火。 一开始我还觉得陈寡妇可怜,死得这么惨,就算要找秦涛报复也是理所应当。 可秦老爹是无辜的,秦勇也很无辜。 他们没有伤害过陈寡妇,可陈寡妇却出于对秦涛的怨恨,连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都不肯放过。 这样的恶鬼绝对不能放过! 想到这儿我壮着胆子走回去,秦老爹仍旧保持着那副痴痴呆呆的傻相,没有做出攻击我的动作。 我翻开他眼皮看了看,发现眼仁中间有一道隐隐的灰气在蔓延,应该是感染了陈寡妇的怨气,才导致神智涣散,并不是真的被鬼附了身。 不过比起昨天,陈寡妇的怨气明显重了很多,我暂时想不到唤醒秦老爹神智的办法,只好先解下秦老爹的裤腰带,把他的四肢捆起来,避免秦老爹做出进一步伤害自己的举动。 他意识浑浊不清,被我扛在肩上的时候,嘴里还痴痴念叨着“报应,是报应”之类的话。 我心情很复杂,加快脚步返回秦家的院子,打开后面的窗户,把人塞了进去。 秦勇一直守在房间等我回来,望着满脸鲜血,已经啃断了自己手指的秦老爹,他满脸惊恐地大喊道, “爹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说着他扑在秦老爹身上,使劲晃着秦老爹的脖子。 秦老爹则张大嘴,目光痴痴的,麻木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痛苦,依旧露出呆滞的傻笑。 我吸了口气说,“秦老爹被邪煞之气影响了神智,暂时没办法恢复正常了,只能把人绑起来,继续守着他,避免干出过激的事情。” 回想当年,我奶奶也曾被邪煞入体,没等被治好就一命呜呼了。 这种通过冤魂体内积攒下来的煞气,对人的神智有极大的影响,加上秦老爹年纪大了,阳气太弱,没有丁点的抵抗能力,要唤醒他的神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秦勇十分紧张地看向我说,“那我弟弟小涛呢?” 我摇了下头,说还是别管那个畜生了。 秦老爹就因为放心不下秦涛,大晚上跑到外面去找他,才会被陈寡妇折磨成这样。 这也说明,不管秦涛最后是什么下场,陈寡妇都不会轻易放过这家人,她真正想要达成的心愿,是让整个秦家灭门。 秦勇吓得五官扭曲,“难道我们一家就真的只能等死了吗?” “那倒不一定!” 我加重了语气说,“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趁陈寡妇过完头七之前,找到她吊死的地方,砍掉她上吊的那根房梁。” 吊死鬼之所以凶,是因为头不沾天,脚不挨地,魂魄无依无靠,只能以游魂的方式存在于这个世界。 但头七之前,陈寡妇的怨气全都来自于那根吊死的房梁,只要砍掉这根房梁,她的魂魄就会受到很大的影响,严重点甚至会魂飞魄散。 我吸着气说,“一开始我没打算用这么狠的方式对付她,毕竟她身世足够可怜了,现在砍断房梁会让她永不超生。” 可现在想想,对陈寡妇的仁慈只会害了秦老爹,就算心里再不情愿,我也只能这么干了。 秦勇迟疑了一下,“那……陈寡妇会让你砍掉房梁吗?” 当然不会。 我苦笑了一下,说砍掉房梁也会有危险,不过这已经是我唯一能克制她的办法了。 我让秦勇继续留在家里,好好看着秦老爹,自己则找来一张白纸,扎成灯笼,点上一根蜡烛轻轻放进灯笼里,又用毛笔蘸着鸡血,把秦涛的生辰八字写在灯笼下面。 这是最简单“替身术”,鬼魂和人不一样,它们没办法直接“看”见人,只能通过活人身上的阳气锁定目标。 我把秦涛的生辰八字写在灯笼上面,就等于为他做了一个替身,陈寡妇会把灯笼当成是秦涛,肯定会第一时间攻击这盏灯笼。 不过这么简单的替身术骗不了陈寡妇多久,我必须加快行动。 夜里十一点,我把灯笼挂在了秦家宅子外面,用来吸引陈寡妇的鬼魂,自己则别了把柴刀在腰上,按照秦勇的指示,匆匆去了陈寡妇生前的家。 这间屋子自从死过人后,就一直闲置下来,村民们根本不敢进屋。 门上积了一层灰,门窗也是锁着的,我用柴刀撬开门锁,硬着头皮走进房间。 陈寡妇家不大,是一栋很普通的木质房屋,我打着手电走进里屋,望着散落在地板和床铺上的各种杂物,微微皱了下眉。 动手之前,我跑去杂物室搬来一把竹梯子。 农村人家里的房梁一般都不是很高,尤其是这种木质结构的房梁,上面又很多框架,刚好能用来搭梯子。 死寂一片的屋内静悄悄的,我飞快搭好梯子,警惕地看向四周,暂时没有察觉到陈寡妇的怨气,这才松了口气,一脚踩上竹梯。 老式的竹梯发出嘎吱的呻.吟,陈寡妇用来上吊的横梁就悬在我头顶,连那根吊死绳也绑在上面没有解下来,在手电灯光下反复摇曳,气氛格外诡异。 我心有点发抖了,咬了咬后槽牙,硬着头皮往上爬,刚爬了两节竹梯,大门方向就刮来一股冷风,随后是砰砰的砸门声,好像什么东西踢在了门槛上。 不是吧,难道我的布置没有效果? 我吓一跳,赶紧回头去看那扇门,冷风呼呼地吹奏着,飘来似有似无的白雾。 我仍旧没有捕捉到陈寡妇的怨气,看来她应该不在门背后,只是屋里安静得出奇,静得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让人倍觉惊悚。 妈的! 我脑门上全是冷汗,不管不顾地往上爬,只想尽快把房梁砍掉再说。 吊死绳就垂在我脑门上,不知道从哪儿涌来的冷风,吹得吊死绳不停晃动,好像有舌头在舔舐我的脑门,我越爬越快,巴不得飞起来。 可渐渐的,我开始察觉到情况不对。 爬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没爬到房梁上? 竹梯只有三米高,十几节梯子应该早就到了才对。 我越想越不对,刚想下梯子,可没等跨出脚步,就明显感觉自己的视线矮了一截,竹梯猛地往下一沉,距离房梁更远了。 糟糕…… 我想到了什么,猛地往下一瞧,瞬间毛孔全都吓得竖起来了。 视线中出现了一团红影子,正缩着身体趴在竹梯下面,我每爬一步,它都会张开嘴,把梯子啃掉一截,三米多高的梯子已经被啃坏了好几节! 第50章 我叫慧真,你呢? 妈呀! 我头皮一炸,瞬间吓得不敢乱动了,此时那团红影子也停止了啃梯子的动作,浑身骨节咔嚓响着,慢慢把脖子扭动起来,偏移了180度,恰好让我看清楚了它的脸! 那是一张阴鸷、惨白扭曲到了极致的脸,两腮挂着黑紫色的血丝,嘴巴乌青,咧开的嘴角好像鲨鱼一样,露出钉板似的牙! 感觉那两排牙齿简直比鱼刺还要锋利,坚韧的竹梯在她的啃噬下咔嚓掉渣,竹梯也一节一节地往下沉,那张鲨鱼似的嘴巴已经快啃到我脚心了。 握草! 我脑壳都快吓亮了,啥也顾不上,拼尽全力往上爬,打算用最快的速度跳上房梁。 可刚爬到一半我就感觉脑门湿哒哒的,传来一阵彻骨的凉意,那根吊死绳好像鞭子一样垂下来,绳环不偏不倚地卷向我的脖子。 她想让我当替身! 被吊死绳缠住的那一刻,我浑身每个细胞都吓得缩紧了,大脑空白一片,可身体还是出于本能的反应,将双腿一蹬,直接从竹梯上跳下来。 落地后我没能找准重心,掉到地上摔了个狗啃泥,也顾不上身体难受了,急忙抬头看向那根吊死绳。 绳子已经恢复了正常,孤零零地悬空挂在那里,随着冷风嘎吱摆动。 就连被“啃坏”的竹梯子也完整地搭在房梁上,完好无损。 “是幻觉……” 我后背浸出了冷汗,几乎把整个身体都濡湿了,战战兢兢地爬起来,刚才手电筒已经掉在床脚,我不敢弯腰去捡,只好顺手点燃了一根白蜡烛,靠着烛火散发的光芒,紧张地看向四周。 直觉告诉我陈寡妇已经回来了,可能就躲在的哪个角落关注我的一举一动。 我肉眼凡胎看不见她,只能依靠烛火来寻找她藏身的位置。 蜡烛可以照鬼,因为烛火上有阳气,可以和鬼魂身上的阴气产生反应。 而就在我举着蜡烛,紧张地寻找陈寡妇时,又一次感觉头皮上痒痒的,传来冷冰冰的触感。 她在上面! 我打了个激灵,急忙把头抬起来,瞬间就看见一条猩红的舌头,几乎下垂了半米长,湿哒哒的舌苔就悬在我头皮上,好像蛇信子一样蠕动。 鬼舔头。 我吓得脸都抽搐了,目光沿着猩红的舌头往上移动。 然后就看见了陈寡妇那张阴鸷扭曲的脸。 她把身体倒挂在房梁上,保持一个诡异的姿势,上半身好像毒蛇一样扭动,猩红的舌头上滴落着湿哒哒的黏液,一滴一滴地掉落在我额头上。 瞪大的眼球只剩下眼白,活像两颗剥了皮的紫葡萄。 “妈呀!” 我脊椎一麻,好像踩中了高压线,二话不说撒腿就往外跑。 冷风拍在我不停抽搐的嘴角上,半张脸都麻木了,此时此刻什么念头都没有,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咯咯!” 陈寡妇阴恻恻的冷笑声却一直在脑后徘徊,伴随着无尽的冷风飘卷,宛如跗骨之蛆般跟随着我。 我往哪个方向跑,冷风就往哪个方向吹,白雾中还跟随着她“踢踏踢踏”的脚步声,距离我越来越近。 “糟糕了。” 我欲哭无泪,这才意识到自己压根就没有降服她的能力,被鬼魂追得满山蹿,已经来不及去想其他事。 跑着跑着我就跑出了村口,一头扎进浓雾,却因为不熟悉路况,一脚踩在松动的石板上,尖叫着滚下一个斜坡。 斜坡下面有条小河沟,我半个身子都浸泡在了水里,七手八脚地爬起来,可心越慌人就越容易出错,挣扎了好久都没有站起身。 就在我不知道怎么是好的时候,手却搭在了一条大毛腿上,瞬间借力蹿起来,心里还奇怪河沟旁边怎么会有根柱子?赶紧回头去看那条大毛腿。 下一秒,眼中却蹦出一张大毛脸,把我吓得一蹦三丈远, “靠,河边有头熊在喝水!” 我嘴角都吓抽了,撒腿往后跑,耳边却传来哗啦啦的水响声, “什么熊,哪有熊在喝水?” 靠,熊怎么说话了? 我吓得一出溜,赶紧踩了一脚急刹,呆滞地回头看向那头“熊”,这才发现是自己看错了。 河边并没有什么熊,只有个蹲在那里喝水的大黑胖子,身材魁梧得跟个石墩一样,正对我露出一张黝黑的大脸,憨厚地笑道, “你看错了吧,我一直守在这里,哪有熊啊?” “你……你是谁呀?”我摸了摸后脑勺,心脏依旧跳得很快。 “我叫慧真,你呢?” 大黑胖子从水里站起来,露出超过一米九的身高,浑身的腱子肉,壮得好像头发情的老母熊,身板比铁塔还硬,脸上却保持着很憨厚的笑,冲我呵呵傻乐, “天这么晚,你怎么一个人在山里乱跑,多危险啊。” 我彻底蒙圈了,看向这个满身横肉,壮得好像活熊一样的家伙,恍惚了很久,才忽然想起来陈寡妇还在后面追我,急忙蹦起来大喊, “快,快跑,村里有鬼,马上就要出来了。” 说完我伸手去拽这个黑大个,打算拉他一起跑,谁知黑大个却摇了摇头,傻笑说, “没事,有我师父在,什么孤魂野鬼都不敢来。” “你师父?” 没等回神,背后再次涌来一道阴嗖嗖的冷风,我扭头一看村口一片白雾正在翻滚,浓雾中那种阴恻恻的“咯咯”狞笑距离我已经不足十米了,吓得我心肝一颤,赶紧跳到那个黑哥们身边, “来了、鬼来了……” “还真有鬼魂?” 这傻大个也听到了浓雾中传来的声音,却没有任何惧怕,反倒撸起了袖子,一脸滑稽地岔开腿大喊, “呔,哪里来的孤魂野鬼,敢在佛爷面前放肆,看佛爷不收了你。” “咯咯……” 阴风阵阵,冷笑声越来越近,我看见白雾中飘出一道血腥的红影子,正把手臂直立起来,保持着要抓向我们的动作。 这黑哥们却冷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面镜子,反手往前面一扣。 噗嗤! 浓烟阵阵,传来陈寡妇凄厉的惨叫,随后白雾竟然快速缩了回去,那股纠缠在我身后的阴风也瞬间没影了。 “你是修道之人?” 我眨了眨眼,看向这个身材魁梧的傻大个,心里别提有多惊讶。 傻大个摇头晃脑说,“我不是道士,是悬空寺的俗家弟子,对了,你还没把名字告诉我呢。” 第51章 明通法师 这黑哥们长得粗犷魁梧,笑起来却很憨厚,我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交谈的时候我也表现出了好奇,悬空寺好像是佛家的寺庙,这么说来慧真应该是佛门弟子,怎么会大半夜跑到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 慧真则笑了笑说,“我是跟师父一起来的。” 谈话间我又看到另一道痴肥的身影,正大步从后山的一片坡地上走下来,边走边对黑大个说道, “慧真,不是叫你看好行李吗,怎么背着我跑到河边洗脚来了。” 忽然传来的声音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立马扭头看去,发现来人是一个身材肥大,头上戴着竹笠的老和尚,穿着一件宽大的黄色僧衣,面色慈祥,长得慈眉善目,手里还拿着一串念珠,脸上时刻保持着笑眯眯的表情,乍看起来好似一尊弥勒佛。 这大和尚身材同样很魁梧,可在一身肥肉的衬托下,却显得格外和蔼。 我看傻了,想说和尚不都是吃素的吗,怎么师徒俩一个比一个肥? 正当我愣神的时候,这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已经来到我面前,面露惊讶地看了我一眼,对黑大个问道, “慧真,这位小兄弟是谁?” 慧真赶紧解释,说自己刚才走累了,正在河边洗脚,忽然看见我从山坡上滚下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很凶戾的女鬼。 “女鬼?” 老和尚耸动了一下鼻子,用带着精电似的目光,朝陈寡妇消失的地方扫了一眼,继而又基础仁慈宽厚的微笑,把肥大的手掌放在我肩上拍了拍,含笑说, “小兄弟,你怎么会被一只女鬼搞得这么狼狈?” 我早看出这对师徒是有本事的人,刚才要不是慧真出马帮我赶跑了陈寡妇,估计这会儿还被撵得满山跑了,赶紧吸了口气,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讲出来。 “慢,你说自己是奉了师父的命令,特意赶来阎王沟送信的?” 老和尚听完我的讲述,脸上露出了更大的疑惑,眯着眼睛在我身上一扫,似乎想到了很多,很快就笑呵呵地补充了一句, “你师父,可是玄真子?” 他的话让我再次愣了一下,反问道,“大师,您认识我师父。” “呵呵,自然是认识的。” 老和尚哈哈一笑,冷不丁伸手在我后脑勺上拍了一下,他下手贼重,疼得我龇牙咧嘴,赶紧捂着后脑勺后退两步,一脸不解地问, “大师,你打我干什么?” 他若无其事地缩手,“哦,没什么,师父欠的债,本就该徒弟还。” 我一万个不解,还想说点什么,老和尚已经伸手打断我,“走吧,先带贫僧进村,去秦村长家里看一看。” “嗯!” 感觉这老和尚特神秘,身上总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派,我不敢违逆,一通小跑走在了前面带路。 回去的路上,我仍旧是一脸疑惑,很想打听这个老和尚的来意,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老和尚看出我的疑惑,笑着说,“贫僧法号明通,和你师父是故交,这次进入阎王沟,也是为了兑现三十年前的那个承诺。” “什么,您也是为了三十年前……” 我傻眼了,很想问三十年前的阎王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仅玄真子这么在意,连这对佛门的师徒也要着急忙慌地赶来处理? 明通老和尚宽和地笑了笑,却不予解释,看向通往秦老爹家门口的那条路,微微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追忆的神色, “三十年了,想不到今天故地重游,阎王沟已经闹到了这步田地。” 我依然是满脸的不解,又不好多问,只能跑到前面用力拍了拍大门,大喊道, “勇叔,开开门,看我把帮手替你找来了。” 连喊了三声,屋里才有回应,秦勇拿着一根扁担,战战兢兢地跑来把门打开,望着跟随在我身后的师徒俩,一脸疑惑道, “周小哥,这两位是……” 不等我回答,明通老和尚便慈祥一笑,“你是秦勇?” 秦勇一愣,诧异地看向明通老和尚,满脸疑惑说,“大师您是……” “呵呵。” 明通老和尚笑着甩甩头,“难怪你不认得老僧,一晃三十年了,当年我离开阎王沟的时候,你也就刚满十岁吧。” 秦勇完全怔住了,呆若木鸡地傻了好久,这才满脸欣喜地跳起来, “我想起来了,您是明通法师,当年我年少无知跌进臭水沟,还是您亲手把我捞起来的呢。” “呵呵,难为你还记得。” 明通老和尚哈哈一笑,可笑着笑着,脸色却变得有点僵硬,朝秦家院内快速扫视了一眼,下意识地皱紧了眉, “你家怨气可不小啊。” 秦勇立马苦涩地笑道,“是啊,都怪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让大师您见笑了。” “无妨,既然老和尚撞见了,自然会为你家化解这个难题。” 老和尚摆摆手,示意先去拜会秦老爹。 这会儿秦老爹还处在那种“失心疯”的状态,被绳子绑得死死的,靠在墙角呵呵傻笑,对明通和尚的到来无动于衷。 老和尚走到他面前,翻开眼皮看了看,若有所思道,“邪傻入体,被掩盖了本我意识,倒是不算麻烦。” 老和尚让徒弟慧真把秦老爹扶起来,抬到床上坐好,自己则绕到秦老爹身后,双手结了一个佛家外狮子密印,朝着秦老爹后背一拍,舌绽春雷,大喝一声, “洽!” 这一道佛号声比打雷还要响,震得我耳朵发懵,差点站不稳,震惊地瞪大目光,却看见原本痴痴呆呆的秦老爹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神情,闷哼着张大嘴,吐出一口带着黑血的浓痰,人却精神了不少。 这老和尚好厉害! 秦老爹感染的怨气极重,我本以为起码要五六天才有可能清醒,想不到老和尚一个手印就把他身上的邪秽之气生生逼了出来。 而在喷出那口浓痰之后,秦老爹浑浊的目光也恢复了清明,身体晃晃悠悠地倒下,半睁着眼睛,一脸茫然地看向身后的老和尚,整个人都呆住了。 经过几秒钟的愣神之后,秦老爹的身体再次抖了起来,但再次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极度的激动,满脸惊喜地大喊道, “大、大师……我不是做梦吧,您怎么来了?” 明通老和尚略微颔首,“小秦,你不是在做梦,三十年约定到了,贫僧是赶来赴约的,只是没想到晚来一步,害你受苦了。” 第52章 尸斑 秦老爹六十好几的人了,可在明通和尚面前却委屈得跟个孩子一样,擦了把眼泪说, “大师,我可算等到您了,对了,前些日子,老神仙差他徒弟送来一封信,这信是转交给您的,我这就帮你取来。” 说完秦老爹就强撑着要坐起来,打算把我送来的信件交给明通和尚。 明通老和尚按住他肩膀,默默摇头,“信上写的东西我大概能猜到是什么内容,还是先解决你家的事吧。” 接着明通老和尚站起来,对那个黑大个说道,“慧真,你刚和那个陈寡妇打过照面,怎么说?” 慧真嘟囔着大嘴唇,“师父,这只女鬼的道行不浅,估计没那么容易放弃对秦家的复仇,只是当时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出手留下她。” 老和尚又说道,“如果我把你留在秦家,让你配合秦风一起处理陈寡妇的事,你能否做到?” 慧真惊讶道,“师父,你不留下来帮忙啦?” 明通和尚默默摇头,缓缓抬高视线,朝后山阎王沟所在的区域扫了一眼,口中喃喃道, “陈寡妇不过是一个引子,真正麻烦的东西还在后山,刚进村子的时候我已经感应到后山邪墓传来那股蠢蠢欲动的气息,看样子三十年前的封印已经支撑不了多久,我得抓紧时间去阎王沟看看才行。” 慧真砸吧了一下嘴唇,勉为其难道,“那……行吧,我留下来解决陈寡妇的事,师父你进山后可千万小心点。” 明通老和尚淡淡地嗯了一声,这才扭头,再次看向秦老爹道, “小秦你别怕,我这徒儿跟了我十二年,也学会了一点超度亡灵的本事,留下他照看你家不会有问题的。” 秦老爹一脸感激地要坐起来给老和尚磕头,只是身体太虚弱了,加上手上被啃掉的手指还传来阵阵剧痛,只能无力道, “大师请便,我家的事劳您费心了。” “哈哈,无妨!” 老和尚淡笑一声,又抓起了随身携带的行李,脚步匆匆地离开了秦家,刚走出不远,又好似忽然想到什么,扭头冲我一笑道, “秦风,我这徒弟比较容易犯痴,老僧进山后就把他交给你了,你们命中注定有一场善缘,可以好好亲近亲近。” 他的话让我感觉不太理解,但还是点了点头,“大师放心,我会和慧真好好相处的。” “那就好。” 他展颜一笑,眼中流露出宽厚的目光,从上到下扫了我一眼,含笑着大步走了。 我却是一脸迷惑,看向老和尚肥壮魁梧的背影,在黑暗中渐行渐远,心里浮现出大量问号。 感觉这些有本事的人脾气都怪怪的,玄真子是这样,老和尚也这样,老是讲一些我不太能理解的话。 老和尚一走,秦家就剩我和慧真了。 我看这个身高将近两米、活像头老母熊的傻大个,咧嘴一笑道,“慧真,你师父走得好快,他到底去后山干嘛了?” “我也不太清楚,只听说后山有个特别大的麻烦,他这次带我进阎王沟,就是奔着那个大麻烦去的。” 慧真一脸憨傻地摇了摇头,这黑哥们虽然长了一身横肉,性格却很淳朴,似乎很怕生的样子,不太擅长言谈。 我无奈地叹口气,等安顿好秦老爹,又带慧真去了我的卧室,让他先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 今晚是陈寡妇头七的最后一夜了,子时一过,怨气将会得到集中释放,到时候我还得靠慧真帮忙挡灾呢。 慧真看出了我的担忧,笑笑说,“秦风你别怕,我跟师父十几年了,早就学会了怎么超度亡灵,只要咱们一起合作,肯定能搞定这只女鬼。” 我想起他刚才在河边赶走陈寡妇的一幕,顿时来了兴趣道, “你们佛家也要学抓鬼吗?” 慧真笑道,“当然了,不过佛家忌讳杀生,通常以度化为主,不像你们道家的修行者,动辄就把鬼魂打得魂飞魄散。” 我眼珠一转,又问他什么时候开始学佛的? 慧真说自己六岁就上山了,跟了老和尚十二年。我大吃一惊,说六岁就进寺庙了,你父母怎么舍得? 慧真笑了笑,依旧是那副憨傻的表情,“我父母早亡,除了师父外没有别的亲人。” 他的话也让我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不禁鼻头一酸,和慧真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可能真是缘分吧,打从我认识慧真的第一天,就跟这傻大个特别聊得来。 经过交谈我才知道,慧真和我同岁,比我晚出生三天,就是长得比较着急,八岁的时候就有成年人的饭量了。 闲聊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放亮,经过昨天晚上的折腾,我已经疲惫得不行,不知不觉就靠在墙壁上歪头睡去。 直睡到中午我才醒来,起床时发现慧真不在,忙打了个哈欠走出院子,发现慧真不知道从哪里砍了一堆毛竹,正用篾刀削竹签子。 我走上去问他在干什么?慧真对我路痴一笑,说竹子能通灵,只要利用得到,也能作为驱邪的法器,他打算摆个阵,先把秦家布置一下,应付起来也会轻松一点。 一聊到陈寡妇,我这心里又变得不踏实了,很不淡定地说, “你有信心能超度它吗?” 慧真晃着肥硕的大脑门,呵呵一笑,“凡事随缘,有我师父留下的法器在,应该没问题。” 我心说随缘个屁,陈寡妇可是复仇的厉鬼,今晚又是她的回魂日,所有怨气都会集中爆发,万一搞不定咱俩也得跟着倒霉。 好在经过昨晚的事,我对慧真的能力很有信心,身边多了个“大肉盾”,我到底还是安心了不少,赶紧找来黄符纸画符,陪他一起准备。 快到傍晚的时候,我听到院子外面传来砰砰的砸门声,心里一惊,暗说不会吧,天还没黑,难道陈寡妇已经迫不及待要上门寻仇了? 好在开了门,外面出现的并不是陈寡妇,而是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人 ——秦涛! 这小子跑出家门两天,居然还奇迹般地活着,只是人已经被折腾得不成样子,不仅蓬头垢面,还散发着一股格外浓郁的酸臭味。 两个眼窝深陷,连眼眶也变成了紫黑色,形销骨立的样子连鬼都不如! 我大吃一惊,虽然内心很不喜欢秦涛,甚至都不太在意他的死活,却很好奇陈寡妇为什么会放他回来? 秦涛不知道受了多少惊吓,这会儿也没之前那么嚣张了,哆哆嗦嗦地进了屋,用半死不活的语气说, “我、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放过我,那天我跑出家门后,本来打算去镇上躲一躲,可山里雾气实在太浓了,我怎么走都找不到出去的路,在山里迷迷糊糊地游荡了两天,按理说她早就该弄死我了……” “那你为什么还能活着?” 我眼芒一厉,意识到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刚想逼问这小子究竟用了什么保命的办法。 慧真却扯了下我的袖子,指向秦涛脖子后面的一块黑斑,语气中夹杂着一股莫名的森怖感, “他身上被下了鬼印,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了,你看他背上那块黑印,像不像尸斑?” 第53章 横死相 活人怎么可能长尸斑? 我被慧真的话惊到了,用力扯开秦勇背上的衣服,果然在他皮层下发现了大量紫黑色的斑纹。 这些褐状的斑块好像牛皮癣一样贴在秦勇背上,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看得我密集恐惧症都犯了,吓得撒手倒退了好几步,惨青着脸说, “你是死人!” “什么死人,谁死了?” 秦涛脸庞发抖,露出十分惊恐的表情。 慧真又立马摇头说,“他暂时还没死,但距离的死掉已经不远了,陈寡妇吸走了他大量的精气,看样子是打算利用秦涛来做点什么,才故意把他放回来。”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我是不是真的快死了?” 秦涛恶狠狠地打断我们,用力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看着满脸扭曲害怕的秦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尽管心里一直都看不起这家伙,可联想到他生气被陈寡妇剥夺,变得半死不活的状态,已经没那么反感了,平静地抽回手说, “你自己做的孽,只能用命去填,老老实实找个凉快的地方待着吧,我们救不了你,但至少能救下秦老爹和你大哥。” “呵呵,我真的要死了吗?” 秦涛不再吵闹了,两眼空洞四肢发飘,好像个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头人,跌跌撞撞地想要奔向里屋,却一脚踢在门槛上,不留神跌了一跤。 等他麻木地爬起来的时候,额头已经变成了紫青色,五官僵硬,满脸的秽气,妥妥的一副横死相! “不,我不能死,凭什么你们都能活着,就我一个人死掉?” 他麻木地看了看手背上的尸斑,脸色越来越扭曲,忽然露出阴狠歹毒的凶相,发疯似地跑来,用力推到了我和慧真刚刚搭建好的法坛,口中疯狂地狞笑道, “哈哈,死吧……都死吧,我要你们陪我一块死,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你个狗崽子!” 我气得咬紧牙关,一个健步冲上去,抬脚踢中他小腹,慧真也冲上来,绕到秦涛身后,一个手刀劈下去,秦涛立刻双眼翻白,软软倒在了地上。 事后我找来绳子,把这家伙绑起来塞进柴房,拿不准该怎么处理秦涛,只能一脸复杂地走向慧真,“胖子,这小子怎么处理?” “难说!” 慧真拧了下眉毛,看向刚被推倒的香炉,“先关起来吧,他满脸死气,注定是活不长了,只要不影响我们捉鬼就好。” 我忧心忡忡地抬头看天,秦家宅院上空已经被一片黑漆漆的阴云笼罩起来,眼看着就要到晚上,这片翻滚的云头中伴随着强烈的死气,浓得好像墨汁一样,一直笼罩在秦家院子上空不肯飘走。 很难想象这只女鬼现在的戾气有多重。 时间一点点流逝,天也差不多黑透了,我走进里屋,对正躲在米缸里的秦老爹和秦勇说道, “今晚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许出声,也别离开这个米缸,天亮后就彻底太平了。” 秦老爹哆哆嗦嗦道,“刚才我好像听到秦涛的声音了,他是不是……” “秦涛活不了了,这是他自己做的孽,谁也帮不了!” 我语气生硬地回了一句,找来一块红布,直接把米缸盖起来,又找来鸡血线,在米缸上面打了个死结,贴上用来驱鬼的符咒。 这是我和慧真一起想出来的办法,让秦老爹和秦勇躲进米缸,盖上压邪的红布,配合符咒掩藏他们的气息。 这样一来,陈寡妇就感应不到爷俩的气息了。 安置好他们,我在门上挂了一把锁,重新退回院子。 夜幕降临,院里再次变得静悄悄的,只有不知道从哪儿刮来的冷风,卷起了满地树叶和枯草。 慧真一脸严肃地盘腿坐在院子中间,脚边摆满了刚画好的符布,正在默默诵念佛经。 我感觉这院子太冷了,胡乱刮来的冷风搞得我寒毛骤起,正打算将大门关起来,慧真却忽然停止念经,抬头望着我说, “周玄,别碰门上的布置,她来了……” 这么快? 我脸色惨变,本能地倒退一步,定睛看向大门外洒满的糯米,发现地上的糯米粒正在“沙沙”滚动,诡异地弹跳起来,被一股阴沉的冷风吹得到处滚落。 与此同时,院子外面的风声中,也夹杂起了凄厉的“呜呜”惨哭声,阴气汇聚成一片浓雾,正在张牙舞爪地朝门前扩散,熟悉的脚步声也在浓雾深处“踢踏、踢踏”地传来。 果然来了。 我强装镇定,其实小腿已经有点打飘了,扭回头看向慧真,这家伙依旧保持着盘腿坐地念经的模样,身子连动也不动一下。 我只能咬咬牙,硬着头皮对门外喊道, “陈寡妇,冤家宜解不宜结,如果你害死了这家人,自己也会被业障缠身,到时候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何必呢?” “咯咯……” 浓雾更深了,凄厉的鬼哭声渐渐变得沙哑,传来一道森怖的低吼, “我!要!他!们!死!” 随着陈寡妇一字一顿的怨毒低吼,刚装上的大门再次发出嘎吱的晃动,一股冷风吹动门板,狠狠朝我脸上撞来。 “握草!” 我闪躲不及,被门板撞在脑门上,低头揉了揉,来不及做出多余的动作,咧开的门缝中已经伸出一只惨白的人手,五指猩红,迅速朝我脖子上抓来。 她就躲在门外。 我脑神经一炸,来不及喊慧真帮忙了,好在跟随玄真子学了不少功夫,立刻把身体往后一仰,一个硬桥硬马的“铁板桥”,躲开了这指甲的抓扯。 “冥顽不灵,那就别怪我打得你魂飞魄散!” 我也来了火气,把事先准备好的黄符丢向大门。 符纸感应到了阴气的存在,立刻噗嗤一声,蹿起一缕火苗,好似鬼火般渗到大门背后。 啊—— 符纸散发的灵力灼伤了那只惨白的人手,我听到噗嗤的冒烟声,定睛一看,地上的糯米全黑了,露出一道趴在地上的黑色轮廓。 “周玄,当心,她爬到墙上了!” 这时背后传来慧真的大吼,我打了激灵,迅速转移目光,果然在院子墙壁上发现了很多黑色的手印,这些手印的位置在不断改变,已经绕开了被贴满符纸的大门。 “想爬墙进来?” 我冷哼一声,抓起桃木剑,用力朝黑色手印爬动的地方刺去。 桃木剑刚挥出一半,眼前就蹦出了一张乌黑惨青的鬼脸,几乎跟我脸贴脸,黑色的长头发从墙壁上垂落下来,好像野草一样疯长,死死裹住了我的桃木剑。 是陈寡妇,她被逼的显形了。 第54章 邪胎 这些头发比水草还要密集,虽然桃木剑散发的阳气将它灼烧了一部分,但疯狂生长的头发却变得越来越密集,没一会儿就布满了整个剑身。 我被这些疯长的头发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撒开手,后退了好几步。 陈寡妇挂在墙头上的脸却显露出阴恻恻的诡异笑容,手指如飞,继续往屋檐上爬。 “胖子,你倒是搭把手啊!” 陈寡妇爬动的速度太快了,臀高头低,四肢扭曲古怪,像极了一头巨大的蜘蛛,我根本追不上,只能对慧真喊了一声。 “来了!” 慧真停止念咒,从怀里摸出一面铜镜,咬破中指画了一道“卍”字形的佛家符咒,调整铜镜角度,对着陈寡妇背后照去。 我听到“嗡”的一声,铜镜上面的“卍”字形符咒忽然放大,形成一股念力落在陈寡妇背上。 它凄厉地哀嚎一声,四肢一僵,直接从墙头上坠落下来。 我则抓起了一把竹签子,用最快的速度扑上去,狠狠刺向陈寡妇的后背。 这些竹签子全都浸泡过鸡血,瞬间穿透了陈寡妇的后背,把它活活钉死在地上,慧真则抱着那面铜镜跑来,调整铜镜的角度,继续用“卍”字佛印镇住陈寡妇,嘴里还在大声地诵念佛经。 看得出陈寡妇很痛苦,它被浸泡过鸡血的竹签刺穿了身体,身体好像毒蛇一样奋力地扭动着,却怎么都挣脱不掉。 加上慧真手上的铜镜似乎有很强的镇邪效果,镜面散发出一道佛光,把它死死压在地上不能动弹,随着慧真诵念的佛号声,陈寡妇身上也冒出了“滋滋”的白烟,怨气正在不断地消解。 成功了? 我难以置信地张大嘴,没想到今晚的行动居然这么顺利,眼看陈寡妇被铜镜镇压得无法动弹,正要扭头对慧真夸上两句。 可正在念经的慧真却狠狠抖了下脸上的肥肉,好似觉察到了什么,直接停止念咒,一脸错愕地瞪大眼说, “不对,它身上的戾气怎么变得这么弱?” 我说戾气减弱了还不好?慧真却使劲摇头,抽搐着嘴角看我,“周玄,你不是说它肚子里还有一个鬼婴吗,为什么我没有发现?” 我瞬间愣住,低头看向陈寡妇干瘪瘪的肚子,顿时大吃一惊,“对啊,上次开棺的时候,我明明发现她肚子鼓鼓的,怎么现在却……” 咯咯! 被铜镜镇压在地上的陈寡妇却笑了,恶狠狠地抬头,露出一张凶戾变幻的鬼脸,眼中居然流露出人性化的嘲讽。 “啊!” 没等我们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听到柴房里的秦勇发出无比凄厉的惨叫,随后屋里传来大量翻箱倒柜的砰砰声,数不清的瓶瓶罐罐全都被撞倒在地上。 “糟糕,我知道她肚子里的鬼婴去哪儿了。” 慧真抖了下脸上的肥肉,猛地扭头,看向不断传来哭喊声的柴房,忽然骂了句“靠”,再也顾不上镇压陈寡妇了,拔腿就朝柴房方向跑去。 柴房大门依旧锁着,慧真提气暴喝了一声“啊”的,犹如一辆冲锋的坦克,扭着肥硕的屁股往前一拱,两指厚的门板居然被他撞得四分五裂,“咔嚓”一声后化作碎木板纷飞,连门框都差点被卸下来。 握草,这家伙力气简直比牛还大! 我看傻眼了,随着门板的坍塌,更让人震惊的一幕还在后面。 只见原本被我用绳子帮助的秦涛,已经强行挣脱了绳子的束缚,正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喷着白沫,肚皮却宛如皮球一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胀大! 在他鼓起来肚皮下面,则印出了一张狰狞扭曲的鬼脸,明明只有拳头大小,却给人一种阴狠乖戾的即视感。 “鬼婴居然被转移到了秦涛身上?” 我头皮发麻,同样想到了什么,对慧真大喊道, “我知道陈寡妇为什么把秦涛留到今天了,今天是她的回魂日,同样也是鬼婴的回魂日,她想掠夺秦涛的生机,让鬼胎降世!” 慧真跟随师父的年头比我长,能力也比我强了不少,我能想通的事情他当然也明白,头也不回地大喊一声, “我知道,你继续对付陈寡妇,这里交给我。” 说完他就一个虎扑,死死压在秦涛身上,快速咬破中指,点在秦涛高鼓的肚皮上画起了佛印。 鬼魂是没有办法产子的,因为尸体无法给胎儿输送营养,再加上生机绝断,失去了孕育生命的能力。 但只有一种情况是例外,那就是掠夺别人的精血来饲养鬼婴! 秦涛是鬼婴的生父,就算他再不是东西,毕竟和鬼婴血脉相连。 陈寡妇之所以把他留到今天,是为了给鬼婴制造一个“温床”,一旦鬼婴吸走了他的生命力,就能破胎而出,变成半人半鬼的婴尸。 这才是陈寡妇的目地! 此时的慧真正用力按住秦涛,挤出中指血,在他鼓起来的肚皮上快速画咒。 可他画咒的速度根本赶不上秦涛肚皮膨胀的速度,没一会儿秦涛肚皮下的鬼脸就阴恻恻地狞笑起来,同时秦涛也猛地瞪大眼球,喉咙里发出一道不似人类啼哭。 我听清楚了,那特么分明是胎儿的哭声。 而在发出这声啼哭之后,秦涛的面部也变得极度扭曲和狰狞,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一把就掀开了压在身上的慧真。 “握草!” 慧真也被逼得暴了粗口,七手八脚地爬起来,顺手抄了一根竹凳,狠狠朝秦涛高鼓的肚子上砸去。 鬼婴一旦出世,肯定会先害死全家,这玩意并不是普通的婴儿,而是大凶的邪胎,哪怕会沾上因果,慧真也必须想办法阻止他降生。 但秦涛似乎被鬼婴的邪气控制了,居然把四肢贴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快速爬出柴房,以极快的速度逃离院子。 “周玄,按住他!” 慧真的竹凳砸在空处,自己也因为用力过猛摔了个大马趴,只能抬头对我发出大喊。 “妈的!” 我再也顾不上陈寡妇了,硬着头皮冲上去,一脚踹向秦涛歪斜的脑门。 可丫的居然躲开了,我赶紧大吼一声,学着慧真的样子,一个虎扑压在秦涛背上,使出吃奶的劲去掰他脖子。 慧真也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帮忙,抱住了秦涛胡乱蹬踹的双腿。 我们合力把人压在地上,正要想办法将秦涛肚子里的鬼婴给逼出来,这时候耳边却一声清脆的呵斥声, “你们是什么人,快放开我小叔!” 大半夜的,谁在大喊大叫? 我吃了一惊,还没等抬头,后脑勺就狠狠挨了一下,疼得我龇牙咧嘴,忍着剧痛抬头,却见一个模样俏丽的女孩,正怯怯地抓着一根木棒,保持着朝我脑门上打下来的姿势。 什么情况? 第55章 搅局 “你谁呀?” 这一棍把我干懵了,错愕地看向这个陌生女孩。 女孩还没来得及回答,原本被我们按在地上的秦涛已经尖叫一声,疯狂地蹦起来,跃出两米距离,一下就爬到了陈寡妇的鬼魂身边。 “靠,快追上去!” 我和慧真同时大喊一声,七手八脚要跟上去,刚才那个陌生女孩却拎着棍子对我大喊一声站住,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干嘛要伤害我小叔?” “你家?” 我又懵了一下,可现在已经顾不上再思考这女孩究竟从哪儿冒出来,扭头就要赶去阻止秦涛,一回头却发现根本来不及了。 虽然陈寡妇被我们用竹签钉在地上动不了,秦涛却爬得飞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她身边,接下来发生了一件更加让人始料不及的事。 只见陈寡妇忽然张大嘴,乌青色的嘴巴里喷出一口黑色的死气,同时秦涛也麻木地张大嘴,嘴对嘴接住了那一口黑气。 随着黑气被导进身体,秦涛肚子鼓胀得更加明显了,肚皮也被撑大到了极限,还在诡异的一涨一缩。 “啊……这是什么啊?” 门口的女孩这才发现了家里情况不对,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尖叫起来。 慧真咬牙喊道,“坏了,女鬼把所有怨气全都给了鬼婴,这小崽子还没出生就吸饱了怨气,必须阻止她!” 可当我们快速跑上去的时候,什么都来不及了。 只见陈寡妇的身体越来越淡,因为把所有怨气都给了鬼婴,导致她魂魄虚弱到了极点,却不忘把脑袋旋转180度,向我和慧真投来令人心悸的目光。 那双眼睛带着白炽灯泡一样的亮度,充满了形容不出的扭曲和怨毒,接着她咯咯地狂笑起来,身体飞快变淡,直至化作一缕青烟消失。 可那充满怨毒的狞笑声,却仍旧伴随着阴风徘徊在我们耳边, “孩子,我的孩子,将来你一定要帮我报仇,咯咯……” 砰! 陈寡妇变淡的身体轰然爆开,形成了一片飘散的鬼火,彻底告别了这个世界。 然而吸收了那口死气的“秦涛”,脸上却流露出格外狰狞扭曲的表情,将脖子“咔咔”转动起来,用爬满了红血丝的眼球直勾勾地望向我们。 恶毒的视线停留在我们脸上,每看向一个目标,他的视线都会停顿一秒,发出“咯咯”的狞笑,随后居然一跃而起,手脚并用地爬上墙头,用极快的速度消失在浓雾深处。 “别跑!” 慧真急疯了,抓着铜镜跌跌撞撞地跑去追,我则沉浸在了巨大的惊恐中,麻木地呆立原地,满脑子都是“陈涛”翻墙离开前,对我投来的怨毒目光。 这鬼崽子已经记住了我的长相! 我冷汗湿了裤裆,心脏也好似被毒蛇咬了一口,这时候那个坏事的女孩却三两步来到我身后,用力晃着我的肩膀,大喊大叫道, “刚才是怎么回事,我小叔到底怎么了,你们对他做了什么?他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你闭嘴!” 我心烦意乱地回过神,厉声打断了这女孩的大喊,咬着后槽牙说,“我还没问你呢,你到底是谁呀,大半夜跑到秦家来干什么?” 女孩被我的样子吓一跳,加上刚才那一幕实在太可怕了,她怯怯地退了两步说,“我……我叫秦妮,秦勇是我爸!” 秦勇还有个女儿? 我瞪大眼珠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千算万算,我怎么都没算到秦家还有一个人,而且偏偏在这么巧合的时候回家,打断了我和慧真的布置。 该死的! 我被一股怒火冲昏了头,骂骂咧咧地冲进里屋,一脚踹开大门,对躲在米缸下的秦勇喊道, “勇叔,你赶紧出来,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你还有个女儿?” 秦勇听从我的吩咐,一直躲在米缸下面,怎么都不肯把脑袋冒出来,直到我用力一脚踹在米缸上,踢倒了米缸之后,他和秦老爹才连滚带爬地跳出来,瞪大茫然的眼睛说, “周小哥,你怎么进来了,陈寡妇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你还好意思说!” 我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揪住秦勇的衣领,把人拎起来说, “你有个女儿,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们?知不知道我们为了你家的事出了多大的力!” 刚才明明都快把鬼婴困住了,偏巧秦勇的女儿在这个时候跑回家搅局,导致功亏一篑。 虽然陈寡妇已经灰飞烟灭,可她却在魂魄散尽之前,把自己的冤孽气全都种在了鬼婴身上! 现在鬼婴已经控制秦涛跑出去,假以时日,它会吸收掉陈寡妇留下的所有怨气,当时候破膛而出,就算我和慧真加起来也不可能克制得了它! 秦勇一直躲在米缸里,对外面的事情不了解,面对我的追问,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倒是秦妮飞快跑进来,用力推开我的胳膊,“你放了我爹,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小叔怎么会变得那么可怕?” “小妮,你怎么回来了?” 看着忽然闯进来秦妮,秦勇同样愣了神。 这一连串的意外搞得所有人都很懵。 隔了好久,秦勇才反应过来,一脸歉意地看着我说, “不好意思周小哥,我结过婚,但后来老婆嫌弃我太穷,就带着年幼的女儿跑回了娘家,这几年我和女儿很少见面,不知道她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我满头黑线,心里憋了一团火,却发作不出来,一脸懊恼道,“你怎么不早点把这个情况告诉我?” 秦勇一脸无辜,说你也没问啊,他和老婆都离婚好几年了,女儿秦妮一直跟着前妻生活,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家陪长辈住几天。 秦勇确实也没想到,自己女儿会卡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还这么凑巧地破坏了我和慧真的法事。 我无言以对,这事确实怪不了秦勇。 简单了解完经过,我已经气得不想再说什么,秦老爹这时候也爬起来,走向孙女问道,“小妮,你怎么在这种时候回了家啊?” 秦妮委屈巴巴道,“爷爷,我刚放完暑假,想着回村里来看你们,谁知道山里起了这么大的雾,差点害我迷路了,直到天黑才好不容易回了村子,谁知道……谁知道刚回家就看见了这两个怪人。” 听完秦妮的解释,秦老爹嘴皮抽了一下,秦勇也是满脸无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第56章 水中的冤孽气 这场意外来得太巧,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沉默了好一会儿,秦老爹才苦笑一声说,“这都是命啊,看来上天注定不会让我们秦家有好报。” 我叹了口气说,“老爷子,你也不用这么悲观,至少陈寡妇已经被灭掉了,只剩下这个鬼崽子,不一定能成什么气候。” 秦老爹麻木道,“可这孩子他……毕竟也算是我们秦家的骨血吧?” 我摇了摇头,“您老可千万别这么想,这鬼崽子没等成型就夭折,还不能算你们秦家的骨肉,更何况它吸收了陈寡妇的怨气,就算真的能降生,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讨债鬼,首先要做的就是报复自己的亲人。” 我对尸胎的成因不是很了解,只知道这个死婴是积怨而生,继承了陈寡妇对秦家的怨恨。 现在它爬进了秦涛的肚子,一定会拼命吸收他的生气,等到秦涛因为生气耗尽而死亡的那一刻,尸胎就会剖开他肚皮降生。 这东西非人非鬼,是一种比较特殊的邪物,普通的方式没有办法克制它,具体会变成什么样还不好说。 听完我的话,秦家父子陷入了沉默,秦妮则是吓得脸色发白,难以置信地瞪大眼说, “你们在讲什么啊,我小叔肚子里怎么可能有孩子,他明明是男人……不、这不可能,简直太荒谬了!” “没什么不可能的。” 我冷冷地打断她,摇头说你应该很久没回过家了,还不知道村子里究竟发生了,你这个小叔干了件无比混账的事情,害得人家一尸两命,这是他该有的报应。 秦妮吓呆了,怯怯地说,“那我小叔他……” 我咬牙道,“被尸胎寄身的人还能活吗?你小叔自己做的孽,死了也活该,只是这讨债鬼一出世,恐怕会连累更多人。” 我话刚说完,屋子外面已经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大家全都跑到了屋外,却看见慧真绷着个大脸,独自一人跨进了小院,十分无奈地说, “那鬼崽子跑太快了,我撵不上,只能亲眼看它爬进后山。” 得,忙活这么久,最终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疲惫得不想说话,对慧真摇了摇头,说胖子,能做的我们都做的,只怪秦家时运不济,恐怕剩下的事情咱俩也管不了了。 慧真吸了下鼻子,同样挤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话不能这么说,既然让我们撞上了这种事,也算一段因果,等天亮后我们再设法进山找找吧。” 尸胎刚寄身在秦涛身上不久,又吸收了陈寡妇留下来的冤孽气,恐怕没有这么快消化,按照慧真的推测,估计这鬼崽子还需要继续发育一段时间,才能破开它“老爸”的肚子爬出来。 在这之前它会很虚弱,只要及时取出尸胎,就有办法消灭。 我无奈只好同意,折腾这么久大伙也都累得不行了,连法坛也顾不上撤,便迫不及待地回屋休息。 好在陈寡妇已经灰飞烟灭,秦家的人暂时不用担心会遭到报复,这一觉睡得还算安稳。 隔天一大早,我还在熟睡时听到了敲门声,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开门,就看见秦妮端着两碗荷包蛋,正一脸歉意地站在门外,用胆怯的语气说, “对不起啊,我已经从爷爷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昨天是我太冒失了,不该跑进来搞破坏。” 经过一夜调整,我的火气也消失了,摇头说不怪你,要怪也只能怪秦家命中注定,活该要背这场因果孽债吧。 慧真也被谈话声吵醒,坐起来揉了揉肚子,看向秦妮亲手端来的荷包蛋,顿时两眼放光,傻呵呵地笑着说, “太好了,我好久没吃过荷包蛋了。” 这家伙食量特别大,连筷子都懒得动,接过装着荷包蛋的大瓷碗,对着嘴巴一通猛灌,两排大板牙就跟泄洪的闸门似的,三两下把碗里的东西炫得精光不剩,还意犹未尽地咂咂嘴,眼巴巴地朝我碗里看过来。 我都看傻了,这傻大个吃东西都不用嚼的吗? 慧真可能觉得不好意思,抓了抓后脑勺,嘿嘿一笑,“我生来饭量就比较大,寺庙又不准沾荤腥,平时吃个鸡蛋已经算是打牙祭了,有时候饿极了只能去后山抓野兔吃,搞不好还要挨师父揍……” 见他说的可怜巴巴的样子,我赶紧把自己碗里的荷包蛋递给他。 丫的倒是真不客气,把荷包蛋往嘴里一倒,几下就咽光了,还眼巴巴地对我眨眼睛,说昨晚消耗的体力比较大,这六个荷包蛋只能管三成饱,还有没有别的东西能填饱肚子, “我不挑食,给几个烤土豆就行。” 我满头黑线,倒是秦妮觉得有趣,噗嗤一声笑了,“胖哥哥你别着急,家里还剩了好几筐鸡蛋,肯定能管够。” 一听到这话,慧真顿时两眼放光,比夜猫子还亮,“妹子,你对我真好,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多鸡蛋。” 我都无语了,趁秦妮去厨房煮鸡蛋的时候,对慧真问道,“悬空寺的生活真有那么苦吗,连个鸡蛋都算奢侈品?” 慧真傻笑说倒也不是,只是自己从小就特别能吃,一顿饭能顶师兄弟们三天的量,加上练功辛苦,对食物的消耗量比较大一点。 说到这儿,这傻大个还委屈巴巴地吸了下鼻子,说周玄你是不知道,寺庙里吃得可差了,天天啃馒头和咸菜,你看我都瘦成啥样了? 我看了看身边这堆肉山,咽着唾沫点头,“那是,你这身材还能再长肉,估计脑袋都能当簸箕使了。” 瞎扯了几句,我感觉慧真虽然外表粗犷,可内心特别淳朴和善,怎么开玩笑都不急眼,真应了那句心宽体胖的老话。 没一会儿秦妮就端来一筐煮熟的鸡蛋,笑着招呼我们吃早饭。 这傻大个别的都好,一看见吃得就管不住嘴,连吃带塞,还偷偷把几个煮好的鸡蛋藏在裤腰带里,把我乐得不行。 吃人嘴短,等吃饱喝足后,我俩也没闲着,继续带着家伙进山里找尸胎。 后山那片雾瘴依旧很浓,我都进村好几天了,这该死的大雾依旧没有散开,我一边寻找秦涛的踪迹,一边跟慧真开玩笑,说你打小就进了寺庙,肯定学了不少本事吧,老和尚都教你啥了? “念经呗,还能有啥。” 慧真搓着脚丫上的汗条,说佛门清规戒律很多,而且作息时间特别严格,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做早课,八点吃饭,然后就是挑水劈柴,干杂活,到了下午还念经。 我瞪大眼珠子,说那你就没学点有用的,比如练功画咒啥的? “练啊,一般都是晚上。” 慧真憨厚地笑了笑,说自己是俗家弟子,没资格进藏经阁,平时都是老和尚偷偷教他本事, “对了,你师父是玄真子,这老道爷可厉害着呢,他教了你啥?” 我想起了玄真子那张猥琐的脸,苦笑说跟你差不多,白天背道德经,晚上练功画符,隔三差五挨条棍,都快被他打死了。 闲聊了一会儿,我看向后山那片笼罩的大雾,又把话题转移到阎王沟上, “对了胖子,老和尚千里迢迢带你来阎王沟,目地肯定不简单吧,他嘴上说的那个三十年之约到底咋回事?” 慧真一脸茫然,还是摇头,表示自己真的不知道, “我师父很少跟我聊山下的事,也很少带我下山走动,不过看他这么着急的样子,估计阎王沟里的事情小不了。” 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刚想说点什么,慧真却忽然捧着罗盘站起来,低头看向罗盘上不断跳动的红色指针,脸色一沉, “先不聊了,指针在动,这附近肯定有邪气,没准那鬼崽子就躲在附近。” 我赶紧握住桃木剑,紧张地站起身,蹑手蹑脚地跟在慧真后面,朝罗盘指针摆动的方向走去。 可走着走着我发现不对,这附近很安静,连个脚印都没有,尸胎不可能控制秦涛爬到这里。 慧真却一脸严肃道,“我师父留下的罗盘不会有假,指针一直朝这个地方摆动,附近肯定有邪气存在,还是当心点吧。” 我嗯了一声,默默点头。 慧真入门的时间比我早,基础也打得比我更牢靠,他说这地方有问题,多半就有。 可沿着后山转了老半天,我们依旧没能发现尸胎的踪迹,正当我怀疑他的风水罗盘是不是出了问题的时候,慧真却忽然停下脚步,蹲在一条溪水旁边,望着脚下清澈的水流发愣。 我跟上去,问他在看什么? “这条溪水不对劲。” 慧真抽动着大脸盘上的肥肉,很疑惑地说,“我的罗盘指针一靠近这条小溪,就会抖个不停,说明那股邪气应该是从水里传出来的。” “溪水能有什么问题?” 我一脸纳闷,刚想提出疑问,就看见慧真捧了一把溪水浇在罗盘上。 不浇还好,罗盘上的红色指针刚接触到溪水就颤个不停,涂抹在上面的朱砂红印更是逐渐转黑,变成了浓墨一样的颜色。 “不好,这溪水下面的冤孽气好重!” 慧真被惊得站了起来,我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第57章 水下有东西 阎王村位于大山深处,村民们靠山吃山,喝的水也是从山里渗出来的山泉。 可这里的水质居然这么糟糕,甚至还附着了大量的冤孽气,怎么看都不正常。 慧真已经放弃寻找尸胎的想法,指着溪水流向村口的位置说,“周玄,咱们沿着水流下去看看吧,山泉水中冤孽气这么重,如果让村民长期饮用的话,后果就不得了了。” 我嗯了一声,赶紧跟上了慧真的脚步。 我们沿着溪水流淌的方向一路往下寻找,走了半小时后,来到村子后面的一个小水潭,水潭看似清澈,可当慧真拿着罗盘测量的时候,上面的红色指针却在不断的跳动。 慧真大脸一绷,紧张兮兮道,“这里的怨气太重了,好像一个山泉的汇流点,所有泉水全都汇聚在了这里,简直比乱坟岗散发的邪气还要惊人。” 我不淡定道,“这些山泉水中附着了那么强大的怨气,可村民们平常饮用的水全都来自这里,如果任由这种势头发展下去的话,恐怕……” 慧真不说话了,凝目朝水下打量了很久,忽然背对我说, “周玄,你有没有感觉奇怪?” 我错愕地眨眨眼,问他指的是什么? “就是陈寡妇和那个尸胎啊。” 慧真把嘴唇抿起来,回头看我一眼,说陈寡妇虽然死得很冤,可这年的怨鬼多了去了,能够变成子母凶的厉鬼却不多见,说明村里肯定存在某种比较特殊的气场。 陈寡妇也多半是因为受到了这种气息的感染,才会在短时间内汇聚这么大的戾气。 我大吃一惊,直勾勾地看向他脚下的水潭,“你的意思是,导致陈寡妇这么凶戾的主因,除了因为她本身怨气很重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接触这些含有大量冤孽气的泉水?” “我不敢肯定,只能说的确有这个可能。” 慧真把眉头皱成一个川字,指向水潭深处说, “我的风水罗盘刚到这里,就感受到了一股特别强烈的怨气磁场,连指针都快失灵了,看样子水下应该存在什么邪门的东西,要不要下水试试看?” “还是别了吧。” 我不自然地把身子往后靠了靠,感觉这水潭同样很邪门。 慧真却嘿嘿一笑,说你咋这么胆小呢,根本不像个修行的人。 我年少气盛,被他的话勾起了火气,说放屁,你才胆小呢,我只是……只是觉得这样下水可能不安全,起码要做点准备吧。 慧真想了想,点头说,“那要不这样,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回村拿几件东西,都说黑狗能辟邪,我去村口牵条大黑狗来,万一有什么情况还能镇一镇。” 我俩都是第一次下山,并不擅长处理这种复杂的邪门事,虽然慧真能力比我强,可毕竟没什么经验,能搞条大黑狗过来自然是最好了。 我急忙答应,让他快去快回。 慧真拔腿就往村子里跑了,我则继续蹲坐在水潭边,盯着那一潭渗深水发愣。 打从进入阎王村的第一天起,我就明显感觉这个村子不正常,又说不出来具体哪里奇怪,直到爆发了陈寡妇的事,成天东奔西跑,也没时间好好琢磨这个村子的秘密。 直到今天我才意识到,村里的事情或许只是个引子,真正邪门的地方应该在后山才对。 慧真离开了很多,我一个人枯坐在地上,望着水潭边缓缓飘起来的水雾,心里越来越觉得不是滋味。 山泉水汇聚的地方,怨气特别浓郁,就算不借助风水罗盘,我也能明显察觉到水潭下面散发出来的邪寒之气,甚至连我娘留在肚子里的尸丹,也在这种邪寒气息的影响下产生了某种共鸣,感觉我肚皮凉飕飕的,浑身都不舒服。 左等右等,慧真还是没回来,我等不及了,正打算起身回村里看看,一扭头才发现这家伙在怀里踹了一只巴掌大的小奶狗,正气喘吁吁地朝水潭这边跑。 我赶紧迎上去,不停抱怨道,“胖子,你怎么离开这么久?” 这家伙累得不停喘气,“别提了,跑遍全村都没看见一条像样的黑狗,也就这条小奶狗是纯黑的,为了把它弄进山,我被村口那条大黄狗撵了好几里地。” 我低头看向他手里的小奶狗,也就巴掌那么大点,估计还没断奶呢,正蜷缩在慧真怀里瑟瑟发抖,好像还拉稀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撮着牙花骂道, “死胖子你特么能不能靠点谱,巴掌大的奶狗,找来有什么用?我特么拿指甲刀给它放血啊!” 慧真也不恼,挤出一副憨傻的面容,笑嘻嘻道,“不用放血,只要把黑狗拴在旁边,如果附近有什么风吹草动,它就能起到警示作用。” 农村养大的黑狗特别有灵性,能看见一些普通人用肉眼看不到的东西。 我按照慧真的说法,把小黑狗系在了旁边一棵树上,叹气说,“这么小的狗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希望能派上用场吧。” 接着慧真就脱掉了宽大的外套,露出一身黝黑的滚刀肉,缓慢地跃进了水潭。 水潭不大,直径也就十来米,但吃水特别深,慧真在水里扑腾了一圈,跟只落水母熊一样,愣是沉不下去,我趴在一旁忍不住笑, “行了胖子,你身板太粗,根本潜不到下面,还是换我来吧。” 我打小生活在水边,六岁就开始下河洗澡了,说到水性还算不差。 慧真只好同意,划水朝岸边游过来,打算跟我换一换。 水潭太冷,他被冻得直打哆嗦,很笨拙地游向岸边,不知道是因为水性不好还是怎样,扑腾了半分钟,愣是没靠岸,我都忍不住要催他了,可慧真下一句话却让我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周玄,赶紧搭把手,我感觉下面好像有东西在拽我!” 他表情严肃,划水的动作不断加快,可不管怎么扑腾,身体还是悬在那个地方没动,渐渐地表情已经变得有些惊恐了。 我心里也有了不好的预感,水下怨气这么重,该不会遇上水猴子了吧? 眼看慧真没有办法自己回到岸边,我赶紧抓了跟木棍递过去,大喊胖子抓住。 慧真手快,一把就握住了木棍,更用力地往上爬,我则借力抱住他胳膊,使劲往后拽。 很快我就感觉不对劲了。 慧真的胳膊特别凉,而且水下有一股相反的力量,一直在阻止他上岸,沉得好像一块石头! 第58章 腐尸 “胖子,你自己也加把劲啊!” 这时候我已经明显感觉不对了,按理说水流是有浮力的,越是肥胖的人在水里的浮力就越大,像慧真这种情况应该很轻松就能被拽起来。 可事实是我已经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还是没有办法拉他上岸。 其次慧真的胳膊也变得越来越冷,比冰块还要动手,他脸庞涨得发青,挣扎得频率也明显加快了,但始终没有办法挣脱水下的那股力量,慌乱中对我大喊道, “周玄,快用力啊,我感觉下面抓得越来越紧了!” “我知道!” 我费劲地往上拖拽,除了刺骨的冷,就是一股让人难以抗拒的怪力,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变得这么紧张了,人一落水,就算有再大的力气也使不出来。 我只能咬紧牙关,拼命抗拒那股来自水下的力量,好不容易把他上半身拽出水面,透过粼粼的波光,我能十分清晰地看见那水深的地方,出现了一大团黑色的“水草”,正死死盘在他腿上。 同时水下散发出的寒气也更明显了,慧真被拽起来的地方,居然飘起了墨汁一样的水雾,把整个水潭都染得浑浊起来。 果然水下有东西! 我瞳孔一缩,急忙对慧真喊道,“胖子,童子尿,快往水下撒一泡!” 慧真正在水下用力扑腾,听到我的提醒后也来不及解裤衩子了,表情就跟便秘似的,肌肉一松,瞬间一股暗黄色的水渍从他裤裆下渗出来,散发出刺鼻的腥臊味,污染了一大片水源。 果然童子尿的效果不错,我立刻感觉水下的拉力消失了,双手握住慧真的膀子,用尽全力把人拖出了水面,低头看向慧真被“水草”盘过的地方,居然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暗青色手印,皮层发紫,仿佛渗进了他的血肉。 狗曰的,好浓的邪气。 慧真自己也看呆了,头皮一麻,一股脑蹦跶起来,望着脚下那片浑浊的水潭,狠狠抽了口凉气, “这下面果然不对劲,难道又有水鬼?” 我二话不说,跑到旁边树林里折了一根大树枝,用篾刀砍掉多余的纸条,伸进慧真刚才落水的地方用力捅咕了几下。 没一会树枝就勾到了什么东西,我大喊“胖子,快来帮忙!”慧真急忙陪我一起拽动树枝,随着水下的东西被慢慢“拔”出水面,紧接着映入眼帘的一幕也让我头皮直发麻。 我看到了一句被泡得肿胀的尸体,这尸体浑身漆黑,脸都被水流泡烂了,皮肤鼓胀得如同被吹过气的皮球,浑身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孔,露出发白的烂肉。 那双眼睛绝对是我这辈子见过瞪得最大的,大半个眼珠都跳出了眼眶,嘴巴也张成了极致的O字型,露出两排发黄的牙。 喉咙中还渗出大量充满了浓腥腐臭的尸水,和池塘下面积攒了几十年的淤泥是一个味道。 “妈呀!” 我和慧真都下意识夹紧了双腿,直接从地上蹦起来。 慧真瞪大眼珠道,“阎王村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怎么后山会出现这种腐尸?” 我也惊魂未定,虽说这不是我第一次看见尸体,可死状这么凄惨狰狞的腐尸还是头一回看见,这玩意应该在水里浸泡过很久了,全身皮肤涨大,活像是被拔了毛的死猪,脸上则布满了水下生物肯出来的骷髅眼,密密匝匝的肉坑下面,隐隐还能看见外翻的白蛆…… 我直接看吐了,恨不得把胆汁都呕出来。 慧真的脸色也极度难看,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指着尸体说, “怪不得它要勾住我的脚踝,估计是在水里泡久了,打算求我把自己弄出来。” 我把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得差不多了,强忍着令人作呕的尸气说,“胖子,看尸体的腐烂程度,估计被泡在下面不是一两天了,咱们赶紧回去,把山里发现尸体的事情告诉秦老爹。” 秦老爹是村长,这种事必须交给他来处理。 其次水潭下的邪气这么浓,我严重怀疑下面的尸体远远不止一具! 慧真同意了我的说法,立刻拔腿陪我跑回了村子。 十几分钟后我俩的带着一身露水返回了小院,连衣服也顾不上换,直奔秦老爹房间。 让我意外的是秦老爹并不在房间,连秦勇也不在,家里就剩下秦妮正在厨房生火,替我们准备晚饭。 我赶紧对秦妮说,“妹子,秦老爹上哪儿呢,我找他有急事!” “我爸和爷爷都去村委会了,你们搞什么呀,怎么身上都湿漉漉的?” 秦妮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向我和慧真这幅狼狈的样子,语气格外不解。 顾不上多做解释,我们赶紧换了身衣服,在秦妮的带领下火速赶往村委会。 路上我感到不解,忙对秦妮问道,“你爹和爷爷去村委会干什么,这个时候不应该留在家里养伤吗?” 之前陈寡妇报复秦家的时候,害得秦勇坠崖被摔伤了胳膊,秦老爹也因为邪煞入体,生生啃掉了自己的几根手指头,现在伤势还没有恢复,好好地为什么要去村委会? 秦妮无辜地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 “就在半小时前,村里有人找到我爷爷,说在村口附近的河沟发现了很可怕的事情,让他赶紧过去处理,我爷爷走得急,一句话都没来得及交代。” 她的话让我产生了更不好直觉。 果然,当我和慧真急匆匆跑到村委会,把在后山发现腐尸的事情告诉秦老爹后,他立刻露出了比我还要夸张的表情, “什么,你们也发现了腐尸?” 这个“也”字让我感到不对味,赶紧反问道,“难道除了我和慧真在后山发现的腐尸外,村里别的地方也出现了腐尸?” “是啊!” 秦老爹脸色发青,狠狠嘬了一口烟说, “就今天下午,村民去河沟洗衣服的时候,看见小河沟上游飘出了好几具尸体,这些尸体村里人都不认识,像是被泡了很久的样子,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哪儿来的。” 有这种事? 我和慧真都不自觉地抖了下嘴角,赶紧跺脚问道, “这些尸体在哪儿,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 “好的,两位小师傅请跟我来!” 秦老爹见识过我和慧真抓鬼的能力,对我们早就无条件信任,立刻带上十来个精壮的村民,陪我们跑到了村外那条小河沟附近。 还没等跑进河滩,我就捕捉到一股冲天的死怨气息,吓得脚后跟一软,差点没站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慧真也懵了,瞪大眼珠,望着被村民们打捞上来的一具具腐尸,双手合十赶紧念起了阿弥陀佛。 第59章 问题很严重 被村民打捞上来的死尸不下十具,距离河床更远的地方还飘着很多来不及被捞起来的死尸。 水下不断冒出一张张肿胀得犹如馒头般死人脸,瞪着发白的眼珠,用充满死气的眼球望着岸上的所有人。 这些尸体浑身高度腐烂,眼珠充满了麻木和空洞,发白的腐肉在水流冲刷下不断地浮浮沉沉,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因素,我居然感觉腐尸们的眼球正在轻轻转动,流露出令人心悸的歹毒。 “妈呀!” 不止是我,就连留在岸上的村民也都吓得炸了锅,好多跟在秦老爹身后的村民都吓得一声尖叫,远远地跑开了。 秦老爹也想离开河边,和腿脚不太方便已经走不动路了,吓得把拐杖一扔,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我和慧真则一动不动,死死看向被河床冲刷下来的尸体,在沉默了几秒钟后,慧真忽然拽了拽我的袖子,用很诡异的语气说, “周玄,这些尸体应该都是从后山水沟里被冲刷下来的。” 我嗯了一声,艰难点头。 村口的河沟同样与后山相连,看来应该是通过某一条直流被冲刷出来的,只是我想不明白,这个偏僻的大山沟子里怎么会出现这么多尸体? 村民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我和慧真壮胆靠近了河边的一具死尸,强忍着河床飘来的浓郁尸臭,慧真找了一根木棍,在一具被浸泡的发胀的尸体身上翻翻捡捡,脸色就变得更奇怪了, “看这些尸体的穿着打扮,应该都是现代人,他们被泡在水里的时间估计有一个多月了!” 我惊讶不已,强忍着恐惧回头,“后山就是一片荒地,哪儿来这么多人?” “没准,他们也是奔着阎王沟里面的秘密来的。” 慧真脸色铁青道,“我师父说过,阎王沟后山存在一个了不起的秘密,除了他自己之外,应该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个秘密,看样子是有人捷足先登,先一步进了阎王沟后山,但途中不知道经历过什么,全都变成尸体,被河水冲刷了下来。” “什、什么……” 我不说话了,连呼吸也跟着颤抖,看向这些尸体身上的装扮,感觉慧真说的应该没错。 这里的大部分尸体都穿着同一个款式的衣服,打扮得十分老气,一看就出自同一个组织或势力。 阎王沟的后山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啊,值得这么多人争先恐先地跑去凑热闹? 慧真绷着个大脸盘,声线同样在发抖,“阎王沟有什么秘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一定是个吃人的地方,我师父这么着急进山,估计也是觉察到了什么……” 这时候秦老爹已经哆哆嗦嗦走来,脸色铁青地看向飘在河床上的尸体,紧张道,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陈寡妇的事情还没彻底搞定,村里又出现了这么多腐尸,叫我这个村长怎么解决啊?” 他露出一副吓抽筋的表情,转身就嚷嚷着要去镇上报警,出乎意料,慧真居然抢先一步挡住了秦老爹,脸色难看地摇头, “老爷子,不能报警。” “为什么?” 秦老爹咽了口唾沫,一脸惊讶。 慧真脸色发青,指向河床上游说,“这里的事情不是警察能搞定的,上午我和周玄看过了,徘徊在你们村子里的死气极重,绝不仅仅只是一个陈寡妇那么简单。” 我也苦着脸说是啊,原本以为只是一场怨鬼复仇,谁知道查来查去,居然牵扯到了这么多邪门的事情, “你们村的麻烦不是一般的大,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个尸胎了,我建议你赶紧通知村民撤离吧,早点转移到外面,或许能躲过一劫。” 听了我的话,秦老爹又吓得猛一哆嗦,“周小哥,你什么意思啊?” 我脸色难看没有说话,慧真则是双手合十,直言不讳道,“老爷子,我也不瞒你了,村里的死气太重,加上飘来这么多腐尸,而且风向全都是沿着村子飘的,当这些死气浓郁到一定程度,就会彻底污染你们村的风水,到时候恐怕……” 秦老爹一脸紧张,“会怎么样?” 慧真看了看我,摇头没有说下去,但表情已经不言而喻。 如果任由这件事发酵,后果一定会变得很严重。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赶紧说服村民们转移,可要劝说村民搬走又谈何容易?别说外面那些村民了,就连秦老爹这关也难过。 他连连摇头说,“不行啊,村里的人世代居住在阎王沟,都有感情了,我们的祖坟和祖庙全都修在这儿,不可能有人因为这些尸体就搬走。” 我叹气说,“不搬走可能会有很大的麻烦。” 秦老爹还是摇头,不肯答应我们的建议,只是一个劲地催我和慧真想其他办法。 慧真狞眉道,“这样吧,让村民把能捞的尸体都捞起来,用荔枝树做柴火,趁天黑前赶紧烧掉,绝对不能让它们在村里过夜!” 河床浮尸,尤其是正脸朝上的浮尸,代表着一种很不祥的预兆。 我们暂时还不清楚它们的出现会给村子带来什么麻烦,只是直觉告诉我尸体必须尽快被处理,已经等不及让警察过来调查了。 “诶,好,我这就去办!” 秦老爹拿不定主意,只能遵照我们提出来的建议去做。 在打发走秦老爹后,慧真也一脸严肃地看向我,“周玄,明早跟我去镇上跑一趟吧,多买些黄符纸钱回来,最好能找到河床上游操办一场法事,看看能不能把这些浮尸带来的怨气度化掉。” 我没有反对,急切地点了点头。 村外的诡异浓雾,陈寡妇诞生的尸胎,再加上这些突如其来的河床浮尸,种种迹象都表面这个村摊上大事了。 我和慧真能力有限,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傍晚,秦老爹重新召集起一帮胆大的村民,把所有浮尸全都打捞上岸,用荔枝树铺满了整个河滩,浇上煤油点燃。 慧真则盘腿坐在这些尸体前面,一脸慈悲地念起了佛家的超度经文。 也不晓得这些超度经文究竟有没有效果,我站在河床的上风口,手拿风水罗盘测算,感觉阎王沟的风水磁场变得越来越紊乱了,浓郁的死气集中在河床上游爆发,好似洪水般倾斜而下,大有将整个村子完全覆盖的趋势。 这一夜谁都过不安宁,我和慧真心惊胆战地蹲在院子里,小声商量该怎么善后,秦妮还蒙在鼓里,见我们后半夜还没入睡,便揉着眼睛走来问道, “周玄哥,还有胖哥哥,你们怎么都不睡觉啊?” 我苦笑一声,摇头说,“妹子,你回家探亲的时辰不好,要不明天跟我们一起回镇上吧。” 第60章 口角 秦妮并不住在阎王沟,自从父母离异之后她就跟老妈在县里生活,这次是趁着放暑假的机会回村探亲的。 我感觉阎王沟早晚要出事,出于谨慎考虑,希望能说服秦妮,让她早点离开。 谁知秦妮却不肯,很坚决地摇了摇头,“我不,爷爷和我爹都受伤了,小叔又……家里发生这么多事,我必须留下来照顾他们一段时间。” “傻妹子。” 我和慧真对视一眼,都不由得苦笑摇头。 难为她一片孝心,只是这个时候留下来,到底是福是祸害很难料。 隔天一大早,我便和慧真带上家伙,准备去镇上买些祭奠亡灵用的香烛纸钱。 秦老爹要留下来操持村里的事,秦勇胳膊脱臼一直没痊愈,没办法替我们带路,出村的人只有我和慧真两个。 很快我们走出了村口,来到被雾瘴笼罩的那片山林,慧真边走边说,“真奇怪,山的雾瘴也太离谱了,我都进村超过三天了,怎么浓雾还是没散?” 我苦笑道,“何止啊,我比你提前三天进村,那时候浓雾就已经覆盖了这座山头,胖子,说真的,我现在预感很不好,总觉得这些雾瘴的出现,很有可能跟后山的秘密有关。” 慧真抽了下鼻子,环顾四周道,“或许吧,一切只能等我师父下山后才能搞清楚了,也不晓得他老人家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聊起这个,我也是满心无奈,之前玄真子托我送信的时候,曾经保证过自己会尽快跟上来。 可这都过了一个星期了,那老匹夫还是没现身,别是路上又出什么意外了吧? 想到那个导致玄真子受伤的红发老头,我心里更加的不安。 花了两个多小时,我和慧真才翻越了大山,重新返回了山脚下的集市。 这次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为了节省时间,我和慧真各自跑向不同的店铺去购买香烛。 完事后我提前回了约定好的地方,站在电线桩下等待慧真,这时身后却出现了一个年轻人,直接把手搭在我肩上,用很不客气的语气说, “小子,向你问个路!” 我回头看向问路的人,是个身材笔挺、皮肤白皙的青年,个子高高的,长相英俊,浓密的一字长眉,搭配上高挑的鼻梁,有点像年轻时候的费翔。 只是这家伙长了一对三角眼,眼神有些阴鸷,破坏了整体的面相,让人看起来格外的不舒服。 见我没吭声,年轻人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头,“我问你话呢,耳聋啦,没听见?” 我被他的语气搞得心里不舒服,冷冷地说,“大白天问路,你找不到爹了?” “臭小子你说什么?”年轻人把脸一沉,看那架势好像要教训我似的,我心情本来就很不好,冷冷地抬头瞥他一眼,警告他别找事,要问路找其他人问去。 这小子还来劲了,皮笑肉不笑说,“果然是个没教养的乡下人,找你问个路怎么了,是不是想要钱,大爷我可以给你。” 说完这小子拉开皮包,取出一沓钞票,趾高气扬地在我面前晃了晃, “乡巴佬,没见过这么多钱吧?只要你帮我带个路,这些钱都是你的了。” 我已经很不耐烦了,有钱了不起啊?甩甩头没打算搭理他,心里还在琢磨阎王沟的事。 这小子见我不开腔,立刻扬起了高傲的眉,话里话外体现着城里人的优越感, “你怎么傻了吧唧的,有钱也不赚,是不是没见过世面,不认识我手上拿的是什么?” 我已经很不高兴了,黑着脸说,“我不要你的钱,也没打算给你带路,镇上这么多人,你随便换个人问吧。” 这小子还不服气,哼了一声说小爷就要找你,我就不信了,还有拿钱办不了的事,你开个价吧,多少钱我都给,只要你能带我去阎王沟就行。 “等等,你要去哪儿?” 我脚步一僵,回头一脸诧异地看着年轻人。 阎王沟究竟藏了什么秘密,怎么一个个都上赶着去那个鬼地方? 年轻人显然会错了意,一脸桀骜地掏出更多钱,故意在我面前扬了下胳膊,高高在上的眼神仿佛在质疑我怎么还不来跪舔, “钱都给你,这总行了吧?” 我最看不惯这种盛气凌人的姿态,冷笑着耸肩,失去了继续搭话的兴趣。 自己确实很穷,陪玄真子在山上待了五年,连内裤破了都舍不得扔,但我打小有志气,从来不稀罕不属于自己的钱。 年轻人的脸已经垮下来,把眉毛一拧,露出很深的戾气,说小子,你别给脸不要,带个路也磨磨蹭蹭的,果然乡下人就是缺教养! 我实在压不住火,回头怼了一句,“城里人了不起啊,你这么高贵,不一样来乡下找爹了吗?” “兔崽子,你特么找死!” 他眼里蹦出一抹凶光,搭在我肩上的手指一直用握紧了。 我冷笑一声,自从吃了我娘留下的尸丹,加上玄真子五年的培养,虽然术道修为不怎么样,可力气还是有一把的,跟一般人动手从来没吃过亏,正打算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可当我把手搭在他胳膊上的时候,心里却狠狠震了一下。 这小子很有劲,筋骨健硕大异常人,而且身上有一股很明显的“气”,估摸着跟我一样修过法。 我一脸惊讶,同时这个满脸桀骜的年轻人脸上也闪过一抹诧异,看了看被我抓痛的胳膊,很吃惊地抽回手,瞪大眼说, “你……呵呵,没想到乡下的野小子也练过功,不知道从哪里学了点皮毛,居然在小爷面前撒野,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内心已经很愤怒了,看向那张趾高气扬的脸,有种问候他八辈祖宗的冲动,刚要说点什么,慧真已经扛着一大袋东西走来, “周玄,你怎么还在这里啊,咱们赶紧回村吧,晚上还有正经事办呢。” “没事,我这就来!” 慧真的声音让我压住了火气,懒得跟这小子一般见识,匆匆跟了上去,那年轻人却还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表情揶揄,仿佛再说你小子等着,早晚要你好看。 慧真不了解事情经过,边走边问我,“周玄,你脸色不太好,刚才咋了?” “没事,遇上一个自命不凡的家伙,差点跟他干起来。” 我甩甩头,并没有在意这段小插曲,心里还惦记着等回了阎王村以后该怎么做这场驱邪法事。 谁知刚走了不久,我就听到附近农舍里传来一声野狗的狂吠,一扭头,只见一头身材高大的狼狗正龇牙咧嘴地扑向我。 这狼狗眼里冒着凶光,脏兮兮的狗嘴挂着不知名的黏液,边跑边对我龇牙,那副凶巴巴的表情就跟我刚抢了它骨头似的。 握草! 农村长大的孩子都有过被狗咬的经历,我特别怕这个,当场吓得尥蹶子。 慧真也吓坏了,扭着大屁股跟我一块跑,边跑边呼哧嘴,“这谁家养的狗,怎么也不系绳子?” “别特么废话,赶紧找树林!” 我小时候被狗追怕了,直到现在还有心理阴影,眼看那条大狼狗要追来,吓得一头扎进树林,绕着大树不停转圈。 哪晓得林子里很快又传来更多的狗叫,吓得我菊花一紧,扭头看向狗叫声传来的方向,少说有十几条土狗正恶狠狠地朝我扑过来,一副等着开饭的节奏。 这些畜生嘴里喷着腥臭的口水,眼珠子发红,看我的眼神比磕了春.药还要激动,我吓得脚下不稳,差点摔在地上,慧真忙捡起了一根木棍,用力驱赶这些野狗,恶狠狠地喊着, “瘪畜生,快滚。” “胖子,别打了,赶紧找棵树爬上去。” 人不能跟狗一般见识,打输了丢脸,打赢了也不光彩,还得随时防备被咬伤,我大喊慧真快过来,指了指身后的树干,招呼他跟我一块爬。 慧真吸了吸大肚腩,哭丧着脸说,“你见过狗熊爬树吗,能爬我早就爬上去了。” 我这才想起他两百多斤的体重,根本上不了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那群野狗却直接抛开了慧真,全都奔着我一个人冲上来。 “什么情况,它们怎么只盯你一个人?” 正在打狗的慧真愣了一秒,扭头看向那些疯狂追逐我的野狗,一脸奇怪。 “我特么哪知道啊,胖子你皮糙,赶紧帮我挡一挡!” 我被野狗群吓得都快尿了,一个劲往慧真身后躲。 慧真却好似发现了什么,忽然拦了我一下,把手伸到我后背,很快就在我背上揭下来一张被叠成三角形的黄符,脸色一沉,赶紧把黄符用力丢开。 接着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原本疯狂追要我的野狗纷纷转向,全都扑向那张黄符,不顾一切地撕咬,被咬破的符纸中间则出现了一撮黑色的鬃毛,散发着一股腥臊的气息,这种毛色我见过,好像是从野猪身上拔下来的鬃毛。 难道这些野狗之所以追我,是把我当成山里的野猪了? 我目瞪口呆,慧真则皱了下眉头,绷着个大脸看向我, “你被人整了,有人利用这张符给你下咒。” 我也意识到了什么,脑中不自觉浮现出一张桀骜不驯的脸,气得把眉毛竖起来, “靠,就因为几句口角,那孙子居然下咒整我,真特么不是东西!” 第61章 驱邪无术 “管他呢,这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气冲冲地哼了一声,为了赶时间回村,只能放弃了找场子的打算。 摸索着穿过浓雾区,等我们再次返回阎王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刚进村的时候我发现村口有好几户人家门口都挂起了白幡,进村的路上更是洒满了纸钱,隐隐的还能听到一些村妇传来哭泣声。 这奇怪的一幕引起了我和慧真的好奇,上午出村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太阳还没落山就又出事了? 我俩加快脚步去了村委会,秦老爹正在里面焦急地踱步,看见我们就跟看见了大救星一样,飞快赶上来说, “周小哥,慧真,你们可得帮帮忙,村里又出事了,好几个昨天打捞过浮尸的村民都失踪了,我找了一帮村民去小河沟附近找,发现有三个村民无缘无故地溺水,被淹死在了河道上……” “村长你别急,有话慢慢说!” 慧真赶紧扶着他胳膊,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秦老爹急得火上房,跺脚说自己也说不清楚, “就是昨天下午,村民不是在河沟捞上了一些浮尸吗?我按照你们的交代,让村民用荔枝树把这些浮尸烧掉了,为了确保不会有遗漏,我还专门安排了几个人守在河道边上,看看还会不会有其他浮尸被冲下来。” 结果凡是被秦老爹安排到河边巡视的村民,居然一个都没能回村,天亮后秦老爹得不到他们的消息,只好亲自带人去河边找,然后就发现了这几个村民的尸体。 狗曰的,敢不敢再邪门一点? 我把眉头一拧,看向慧真道,“胖子,有没有可能是那些腐尸怨气太重,所以趁天黑到岸边找替身?” 慧真把眉头皱成个川字,喃喃说,“不可能啊,我明明超度过它们了……” “先不说了,赶紧去河床上游看看吧!” 阎王村一下发生这么多事,我和慧真再也坐不住了,赶紧拎着去镇上买来的香烛祭品,一溜烟返回了河边。 村口小河边还是那么安静,看着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可当我把目光集中在那些静谧流淌的河水下时,却分明捕捉到了一股强大的怨气。 慧真取出一把刚买来的朱砂,来到溺死过村民的地方,把朱砂投入水面。 瞬间朱砂粉末被染成了黑色,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阴气在水下蔓延! “怎么会这样?” 我看着被河水染黑的朱砂,整个人彻底傻眼了,慧真脸色复杂,朝河沟上游的源头处看了一眼,咬牙说, “这些尸怨之气都是从上面蔓延下来的,我们往山里走走,找地方搭个法坛,看看能不能找出尸体蔓延的源头。” “行吧!” 尽管心里很没底,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和慧真只能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去试一试了。 我们沿着河沟往上走,很快就抵达了几条小溪的汇流处,这里有个大型的瀑布,瀑布坐落在山涧中间,与地脉相连,经过地下河水的冲刷,在河流上游形成了一个独特的水潭,也是尸怨气比较浓郁的地方。 慧真看向瀑布上游,发现那里有个直径超过两米的山洞,里面不断有浑浊的溪水喷涌出来,形成落差超过七八米的瀑布, “这些尸怨气应该就是从洞里流出来的。” 时间紧迫,我俩顾不上去洞里查看了,赶紧在水边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法坛。 我把黄香点上,稳稳地插进香炉,取出买来的黄纸,沿着水流上游抛洒,慧真则盘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怀里捧着风水罗盘,念经测算这些尸怨气游荡的方位。 时间过得很快,天色没一会儿就黑了,慧真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木鱼,放在膝盖上轻轻敲打着。 木鱼声缓缓传递,慧真念经的声音也在不断放大,当我把心思沉浸下来后,居然在这家伙身上捕捉到一缕淡黄色的佛光,随着经文念力缓缓散发开来。 天色越来越黑,慧真盘坐在地上一遍遍地重复着经文,足足念了两个小时,随着天色渐晚,我们布置法坛的地方也被夜幕完全笼罩,小河边缘刮来阴风阵阵,掀起了慧真的袍子,也让我感到浑身莫名发冷。 冷风还在持续,变得越来越刺骨,法坛上的火烛也在这时疯狂地闪烁了几下,竟快速熄灭掉了。 这可不是好兆头。 我脸色一变,急忙用身体挡住这股阴风,取出打火机继续点燃蜡烛。 可打火机刚凑近火烛,河边立马就飘来一股阴风,把打火机也吹熄掉了。 “胖子,情况不对劲,要不咱们赶紧撤吧。” 这时候我已经感觉气氛不妙了,河床下面渐渐起雾,随着阴风漫卷,满地纸钱到处飘来飘去,不仅法坛上的火烛熄灭,就连香炉也在冷风的吹拂下微微颤抖。 “不行,水下的怨气太重了,如果不能及时找到源头并设法解决,村里还会继续死人的!” 慧真很固执地摇头,让我赶紧把法坛弄好。 我只好硬着头皮取出一瓶米酒,凑到嘴边猛灌了一口,对准打火机上的火苗一口气喷出去。 酒雾见火就燃,在空中拉出一道火舌,熄灭的蜡烛也再次燃烧。 正当我擦掉汗珠,暗自松口气时候,余光却看见一道浑身发黑的影子,正蹲在法坛边上,张开嘴,对着火烛大口大口地吹冷气。 火烛上的光焰立刻被压成了绿豆般的小点,绿油油的火苗散发出惨淡的微光,烛火上面根本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胖子,你快看……” 我后背再次被冷汗浸湿,结结巴巴地后退一步,慧真也察觉到了那团趴在烛火下的黑影,默默起身,一点点朝火烛方向挪过去。 火烛燃烧得很快,没一会儿就融化掉了,形成两滩红色的蜡油,好像鲜血一样沿着法坛流淌下来。 法坛也狠狠颤动了一下,摆在地上的一碗半生熟的糯米饭也开始“滋滋”冒烟,米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焦黑色。 我吓得手足无措,只好求助似地看向慧真,却发现慧真同样露出惊恐的表情,目光死死定格在风水罗盘上。 他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吓得眼珠慢慢凸了出来。 第62章 救星 “胖、胖子你怎么了?” 当时的我还不了解事情的严重性,小声喊了一句,问他发什么愣。 慧真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没吱声,直接把手上的风水罗盘递给我看。 只见罗盘中间的红色指针,正好像疯了一样转圈,指针摇摆不定,连同罗盘的底座也跟着抖动起来。 “你这罗盘坏了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风水罗盘是用来测算阴气的,哪里的负面磁场最浓,红色指针就会定格在哪里,怎么会诡异地转起了圈子? “罗盘没坏,坏的是这里的风水……” 慧真嗓子眼发颤,颤巍巍地掏出一面铜镜,十分紧张地递来,让我自己看。 我调整镜子的角度,往铜镜中飞快扫了一眼,瞬间吓得头皮发麻,差点原地升天! 只见铜镜上面有着微弱的光芒闪烁,倒影出密密匝匝的鬼影儿,几乎挤满了整个河道。 起初我以为自己看错了,努力眨了眨眼,朝河滩方向看去,除了一片浓雾外什么都没有,可当我再次低头,重新看向铜镜的时候,通过镜面反应出来的画面,河边依旧沾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影”! 瞬间我就吓得冒汗了,术道中有一种说法,镜子是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通过镜面折射,同样可以看见一些肉眼看不见的东西。 难不成我和慧真搭建的法坛,把整个河床下的鬼魂全都招来了? “快离开这儿!” 慧真直接从石头上跳下来,拉着我的胳膊往村子方向狂奔,边跑边喘气说, “我念力不够,根本超度不了这些冤魂,它们的数量太多了,等吸完了法坛上的香,一定会上岸找替身!” 话音刚落我就看见了更诡异的一幕,只见原本插在香炉上的黄香,此时正“滋滋”地冒着火星子,以肉眼乐见的速度从头烧到尾! 火星子疯狂闪烁,忽明忽暗的光线映照出一张又一张惨白的人脸。 它们贪婪地吸着香,一边品尝着香烛祭品,一边用死鱼般的白色眼珠瞪视着我们,有的还在恶狠狠地磨牙! 我“啊呀”一声怪叫,脚后跟发软差点跌坐在地上,慧真也吓惨了,拽着我的胳膊用力往后扯,嘴皮子不停打哆嗦, “阎王村后山居然住着这么多孤魂野鬼,简直比庙会还热闹,快走,它们追来了!” 呜呜! 随着一股白雾漫卷,身后吹来更多凄厉的冷风,视线中大量模糊的鬼影儿在浓雾中穿插交替,把整个山道都填满了。 我惨着脸看向四周,到处都是隐藏在浓雾中,疯狂爬向我们的鬼影子。 这些鬼影子一边爬,一边保持阴恻恻的笑容,充满阴毒的狞笑随着山风起伏,封锁了整个村道。 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只能扭头往后山深处跑,可后山的浓雾比村子还要明显,跑着跑着慧真忽然拽了我一把,大喊道, “前面是悬崖,不能在跑了!” 我赶紧踩了一脚急刹,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和慧真不知不觉竟跑到了一个断崖前面,前面是落差几十米的陡崖绝壁,雾瘴太深了,从我这个角度根本就看不到崖底,这要是摔下去还了得? “赶紧换一条路跑。” 我咬牙爆了声粗口,拉着慧真正打算换一条路,慧真却愣在原地没动,两排牙齿不断地打架,一脸绝望地指向后面山坡,“来不及了。” 我目光顺着慧真的视线一看,很快就明白他为什么变得这么胆怯了。 通往后山的山道上,此时正飘满了阴恻恻的鬼影,密密匝匝的好像一堆蠕动的黑虫。 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全都在浓雾中露出惨青色的色,用发光一样的死鱼眼珠看向我们,磨牙狞笑。 在这些鬼影汇聚起来的方向,我能够感受到一股冲天的死怨之气,猛烈地就像一条河! “咯咯……” 阴风吹过,空灵麻木的鬼哭声响彻了整个山坡,此起彼伏,根本望不到尽头。 这特娘的根本就是来赶集的! 我呼吸都快吓停了,慧真也露出一张快要吓哭的脸,惨兮兮地说道, “完了,这么多孤魂野鬼,谁来了也挡不住啊,周玄,我们怕是过不了这道坎了。” 围绕在山下的鬼影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上百只孤魂野鬼聚在一起的场面有多吓人?没经历过这一切的人永远都想不出来。 鬼潮中,无数阴魂发出空洞的狞笑,一张张青色的鬼脸在浓雾中不停交替,一步步地围向我们。 我呼吸急促,一动都不敢动,早把玄真子教我的东西给忘光了。 这场面别说驱鬼,光是看一眼就让我害怕! 慧真比我稍微镇定点,虽然同样吓得舌根发颤,却还是硬着头皮咬了咬牙, “周玄,快用童子尿,这些孤魂野鬼最怕童子尿了。” “好。”我结结巴巴地应了一声,准备脱裤子拉闸,可人一紧张就越容易出错,刚还吓得想尿,现在却一滴尿都挤不出来,急得我都要骂娘了。 就在我俩吓得缩成一团,不知道怎么是好的时候,一道浑厚的佛号声却由远及近,从山脚下缓缓传来, “唵!嘛!呢!叭!咪!吽!” 洪亮佛号声犹如暮鼓晨钟,振聋发聩,让我们即将陷入绝望的情绪被点燃了一丝清醒。 我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慧真就率先指着山脚下佛号声传来的地方,激动得嗓音带起了哭腔, “我师父,是我师父……周玄,咱们有救啦!” 我努力眨了眨眼精,山道上浓雾依旧很深,根本看不清是谁在念咒,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但很快这种疑虑就被彻底打消了,浓雾在渐渐变淡,在我们的视线尽头处果然出现了一个身材肥胖,面色红润的大和尚,正敲着一面铜鼓,宣着佛号缓缓从鬼潮中信步走过来。 真的是明通老和尚! 他身材臃肿肥大,步调却显得坚定而从容,一边走,口中一边诵念着佛经,靡靡梵音化作一道道声浪,一股中正平和、但又不失肃穆的气息很快就笼罩了四周。 那些鬼影形成的浓雾正在飞快变淡,好似遭遇了暖阳的积雪,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我看向那个浑身散发着金色佛光、庄严宝相的老和尚,目光痴了一下,难以想象世界上竟然真的存在这种人,仿佛从佛经中走出来的佛陀一样。 而就在我发愣的时候,耳边再次传来另一道清朗呵声, “周玄,你小子发什么呆,还不赶紧下来!” 我浑身一颤,目光沿着老和尚背后看去,又看见了一个背影削瘦挺拔、不失猥琐的小老头。 玄真子,他终于赶来了。 第63章 老相识 望着忽然出现在山脚下的玄真子,我激动得眼泪都快淌出来。 虽然鬼潮依旧没有散开,可玄真子的出现给了我一颗大大的定心丸,只要这个老头子出现,总会让我无比安心,赶紧对浓雾中招手大喊道, “在这儿,我们在这里!” 玄真子并不是空着手来的,我的喊声刚刚落下,浓雾中就浮现出了一道光,视线中居然出现了一盏脸盆大小的红色灯笼,从玄真子站立的方向缓缓飘了起来。 灯笼下面连接了一条红线,被玄真子单手抓在手上,随着红线一点点放松,那个红色的灯笼也在慢慢飘向半空,并一点点地朝我们靠近。 距离慢慢拉近,我发现灯笼下面画满了弯弯曲曲的符咒,经过烛火光线的照射,这些符咒形成了一片图案,被放大了无数倍,形成一张巨大的阵纹图,缓缓从高空投射下来。 凡是被阵纹图笼罩的地方,白雾都在飞快消失,滋滋的烟雾声不绝于耳,充斥着这些孤魂野鬼们凄厉惨绝的哀嚎。 同时耳边也传来玄真子落雷一样的叮嘱声,“谨守灵台,抱元守一,什么都不要管,跟着灯笼的指引下来!” “……是!” 我激动不已,赶紧带上慧真一脚跨进了阵纹图案。 灯笼投射下来的法阵纹路笼罩着我们,也隔绝掉了那些翻滚的浓雾,四周依旧是不绝于耳的贵哭声,但有了阵纹的遮挡,这些孤魂野鬼已经无法伤害我和慧真。 几个戾气比较重的家伙还想尝试一下突破阵纹,可刚把森白的胳膊伸进来,就收到了法阵纹路的排斥,胳膊上立马冒出浓郁的黑烟,伴随着几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化作一片鬼磷炸开。 明通法师则保持着诵念佛号的姿势,伫立在浓雾深处,浑身散发出慈悲的念力,不断接引和超度这些亡魂。 老和尚肥胖的躯体中蕴含了无数的能量,一缕缕金色的佛光化作“卍”字形的光印,不断驱散浓雾中的阴寒,不知不觉,那些徘徊在山下的鬼影们渐渐散去,再也不想之前那么凶戾了。 “师父!” 慧真满脸激动,加快脚步冲到了明通法师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喊道, “你怎么才来啊,这几天我和周玄一直在处理阎王村的事,可这个村子里的冤魂实在太多了,我根本……” “我都知道了,先随我下山去吧。” 明通法师展颜一笑,露出宽厚慈祥的笑容,打断了慧真的话,随后看向我,用十分柔和的语调说, “周玄小友,这几天对亏你照顾我家徒弟了。” 我诚惶诚恐,赶紧双手合十说,“大师客气了,应该是慧真一直在照应我才对。” 浓雾渐渐散开,在玄真子和明通法师的合力之下,原本追逐我和慧真的鬼潮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我们终于能松口气,跟随他走下山坡。 没一会我们又来到了玄真子身边,我赶紧迎上去问道,“爷,你怎么才来啊?” “兔崽子,慌什么?” 玄真子对我翻了个白眼,又露出那副贱兮兮的表情,扭头看向我身后的慧真,一脸惊讶道, “哟呵,这胖娃是老和尚带来的?倒是有几分你年轻时候的风范,该不会是你和哪个尼姑庵的师太乱搞出来的吧,八十岁老蚌生红珠,哈哈,可真够惊世骇俗的!” 明通法师黑着一张老脸,咳嗽道,“道兄严重了,这是我徒弟。” “徒弟也好,儿子也罢,反正都是你的衣钵传人,无所谓啦!” 玄真子咧着一口包谷黄牙,贱兮兮地打量慧真那一身滚刀肉,还不忘伸出一双脏兮兮的爪子,在慧真身上捏来捏去,那表情好像第一次见动物园看狗熊似的。 我感觉有些丢脸,忙拉了他一把,小声说,“爷你摸人家干嘛?” “傻小子,要你多嘴!”玄真子在我脑门上揉了几下,又笑眯眯地指向明通法师,装模作样道, “这老和尚跟我认识一个甲子了,按道理你该叫他一声师伯。” 我赶紧双手合十,走到明通法师面前,毕恭毕敬地喊了句师伯。 明通法师笑呵呵地答应,又对慧真使了个眼色,还不得慧真叫出口呢,玄真子就笑眯眯道,“哎呀,称呼什么的无所谓啦,老头子今年九十六了,小和尚你叫我一声爷爷就行。” 慧真倒是个实在人,闻言立马叫了一声爷爷,回头一看自己师父的脸都绿了,这才意识到玄真子在占师徒俩便宜,顿时哭笑不得。 明通法师则黑着脸道,“十几年没见,道兄还是这么爱开玩笑,还真是风趣得很。” 玄真子笑起来的样子特别猥琐,“老和尚你也没变,都这么多年,还喜欢在人前假装正经,忘了当年翻墙偷看师太洗澡的事了?”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明通法师都快把佛珠捏碎了,一个劲地喊着佛主原谅,还不忘气呼呼地瞪了玄真子一眼,骂了句“老匹夫!” 我见这老小孩还不肯罢休,赶紧拉了拉玄真子的袖子说,“爷,你这是干嘛呢,明通法师刚救了我,能不能别闹了?” “兔崽子,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玄真子鼻孔朝天,朝我撇了一眼,这才问起我进入阎王村之后经历的事情。 我委屈巴巴地讲出了整个经过,他捋着山羊胡点头,收起了开玩笑的心思,把目光转向明通法师, “老和尚,你怎么说?” 明通法师一脸严肃道,“贫僧去过后山,发现三十年前留下的布置被人动过,看样子是有人捷足先登了。” 经他这么一说,我和慧真也想起了那些出现在河床上的浮尸,赶紧道, “大师,昨天村民在河床上发现了好多被水流冲刷出来的尸体,这些尸体都刚死没多久,应该就是他们进了后山,破坏了你们当年的布置。” “倒是有这个可能。” 明通法师若有所思,半眯着视线说道,“如此一来,那些人怕是已经来过了。” 不等我追问“那些人”是谁,又听到玄真子发出一声冷哼,“一帮不知死活的家伙,没必要搭理。” 我满肚子疑问,却没问出来,玄真子发完牢骚后便对我挥了挥手,说走吧,天太晚了,去小秦家歇一歇,等天亮了咱们再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明通法师点头,叫上慧真再次走向了阎王村。 第64章 黄家的人 回去的路上我有很多问题,不过现在却不好多讲,只能陪慧真一起走在两个老头后面。 看得出,玄真子和明通法师交情很深,虽然一见面就骂骂咧咧的,但却时刻并排着走在一起,偶尔会背着我们小声嘀咕,只可惜夜里风大,我和慧真站在上风口根本听不清楚。 刚走进村口,玄真子就拍了我一下,指着村里挂起来的白幡,问我怎么死了这么多人。 我一脸无奈道,“自从那些浮尸被打捞起来之后,村里就被一股冤孽气笼罩了,应该是浮尸变成了厉鬼,打算进村子找替身,所以害了这几个村民。” 明通法师立刻换上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双手合十道, “唉,因果难料,阎王村遭了大灾,说起来也有贫僧的一份责任。” 玄真子也收起了开玩笑的表情,脸色深沉地扫了他一眼,却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到了秦家小院,天色也快亮了,玄真子大喇喇地站在院子门口,大呼小叫道, “小秦,天都亮了你怎么还在睡觉,该起来撒尿了。” 我顿时哭笑不得,这老小孩都快一百岁了,脾气还这么跳脱,实在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别说他这一喊,秦老爹还真就屁颠颠地推门出来了,激动得脸颊颤抖,一口一个老神仙,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玄真子笑眯眯地说刚来不久,又看了一眼秦老爹脸上的褶子皱纹,颇为感慨道, “小秦,你也老了啊。” 秦老爹苦笑一阵,说都六十好几的人了,能不老吗?倒是老神仙您,三十年过去,居然越来越年轻了。 玄真子眯着眼睛嘿嘿笑,鬼头鬼脑地朝屋里扫了一眼,又拍拍秦老爹的肩膀说, “你家的事我都知道了,你那小儿子命中该遭此劫,不用太放在心上,当务之急还是想个办法,先把全村人转移出去比较合适。” 秦老爹浑身一颤,抖着下巴说,“老神仙,事情真的严重到这个份上了吗?” 玄真子和明通法师对视了一眼,一声长叹,说小秦啊,三十年前那场事你也经历过,应该知道阎王沟里的东西到底有多凶, “当年我和老和尚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堵住了法阵缺口,可经过三十年风吹日晒,那里的封印已经失效,这东西的怨气积攒了三十年,只会比之前更恐怖,你们村子里遭遇的一切不幸都源自于那个地方,也是时候有个了结了。” 秦老爹一脸动容,想到了自己家的事,最终只好点头说, “好吧,天亮后我就马上发动村民,只是乡亲们在这里生活久了,恐怕不一定会答应离开。” 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我们都坐在院里休息,趁着秦老爹去厨房弄吃的,我小心翼翼地挪到玄真子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爷,后山到底出了什么状况,那个所谓的三十年之约又是怎么回事?” 玄真子摇头晃脑,语焉不详道,“该怎么说呢,阎王沟地处湘西腹地,这里地势有多凶险你也看到了,毒瘴丛生,山脉经过千年滋养,形成了一股很恐怖的地煞之气,偏偏千百年前,又有人在阎王沟中心处修建了一个邪墓。” 邪墓坐落的地方,恰好是整个阎王沟的地煞阴眼,受到地埋煞气的千年滋养,已经形成了凶煞, “说是凶煞,其实还不够贴切,准确来说,那里已经变成了一座可怕的修罗墓。” 听到这里,明通法师也情不自禁地补充了一句,“是啊,三十年前这里的地煞曾经躁动过一次,虽然由我们联手压制了它,可经过三十年的岁月变迁,这一回可能是压不住了。” 根据他们的说法,笼罩阎王沟的雾瘴、陈寡妇孕育的尸胎,包括河床下不断冒出的浮尸,这一切的源头都和那个“修罗墓”息息相关。 玄真子一脸肃穆道,“出发前我已经测算到阎王村一定会出事,只是没想到来这么快,唉,说起来也怪我,没能提前洞察玄阴门的阴谋,导致姓姬的找来跟我硬拼了一场,这才耽误了那么久的行程。” 明通法师微皱着眉头说,“怪不得你会迟到,这么说那个人也行动了?” “是啊,单单是一个修罗墓就足够棘手了,如果连姓姬的也参与进来,只怕后果会更难预料。” 玄真子抽了口焊烟,缭绕的烟雾覆盖在他脸上,显得阴晴不定。 慧真忽然插嘴道,“师父,老道爷,你们说的玄阴门是怎么回事,那个姓姬的本事这么大,居然能伤到老道爷,他又是……” “多嘴,不该问的别问!” 明通法师把脸一沉,呵斥慧真不要瞎问。 看得出,无论是玄真子还是明通法师,都对玄阴门相当忌惮,当初那个跟玄真子拼的两败俱伤的红发老头,来头肯定小不了。 明通法师又说道,“幸好道兄让他也受了伤,估计那姓姬的应该不会再参与这件事了。” “难说。” 玄真子嘿然冷笑,说自己和姓姬的半斤八两,我能这么快调整回来,那老东西也未必不能, “这次的事情比较麻烦,谨慎起见还是先把村民们转移到外面比较合适,正好你我各带了一个徒弟,应该能胜任这个任务……” 话音未落,正在垂头叹气的明通法师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从板凳上站起来,手拿念珠,一脸纳闷地看向村口位置,奇道, “他怎么来了?” “谁来了?” 我被明通法师的话吓一跳,还以为是当初那个打伤玄真子的红发老头也进了阎王村。 同一时间玄真子也站起来,把眼角眯成一把尖刀,嘿然冷笑了一阵, “黄家的人,来得还真巧!” “谁是黄家的人?” 我都快被他们的搞糊涂了,怎么一会儿玄阴门,一会儿又黄家,阎王村到底要来几拨人啊? 玄真子没有回答,摇摇头,大步流星朝村子方向走去,边走边大笑着说, “姓黄的,你个老乌龟还真够有种啊,看来三十年前那场教训还不够深刻,居然又打起了修罗墓的主意。” 夜幕下很快传来一声冷峻的回应, “哼,玄真子,你不是和老夫一样来了阎王村?有什么脸面指责我?” 话音刚落,村道上出现了一老一少的两道身影,老的身形挺拔硬朗,黑脸白须,眉毛如同墨染,威势十足。 年轻人个子高挑,长得剑眉朗目,是个标准的大帅哥,只是那双熟悉的三角眼,让我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靠,居然是他!” 我发出一声低呼,玄真子略感意外,回头看我说,“你认识黄家的人?” 我把眉头一挑,指向那个个子高高、满脸桀骜的年轻人说, “我不认识什么黄家的人,不过昨天下午,这小子曾经在镇上找我问路,还下咒戏弄过我!” 第65章 挑衅 我不是个记仇的人,可这孙子干的事实在太混帐了,因为一点口角就对我下咒,要是换成普通人被那么多野狗围攻,恐怕不死也得残! 这件事我一直都记得,对面的年轻人看见跟在玄真子后面的我,同样愣了一下,随后就扬起了嘴角,露出很戏谑的笑容。 王八羔子,还有脸笑。 我气得当场就要上去找他要说法,玄真子却轻轻拦了我一下,不咸不淡地咳嗽一声,对那个留着长胡须,一脸冷硬的小老头说, “黄令公,难得你能千里迢迢从河北赶来这里,看来修罗墓下的东西对你诱惑确实很大啊。” 小老头停下脚步,同样不阴不阳地看向玄真子,又用冷峻的目光朝明通法师那边撇了一眼,时刻绷着一张老脸,好像谁欠了他五百万似的, “大家彼此彼此,都是为了同一个目地来的,谁也别说谁。” “嘿嘿!” 玄真子却嘿然冷笑,说可惜呀,那地方的邪气已经彻底爆发出来,比当年还要严重了数倍,你个老乌龟怕是没有这么长的命,能够坚持到下墓了。 黄令公哼笑一声,回敬道,“那就得看谁的命更长了,你个老不死的,莫非还想阻止我不成?” 看得出玄真子和这个黄令公的关系同样很不对付,一上来就把气氛搞得剑拔弩张,明通法师见状则口宣佛号,站出来道了句阿弥陀佛, “两位都是快百岁的人了,何必为了当年的一点恩怨闹得不愉快,既然大家都是奔着同一个目标来的,理当同心协力才是。” “谁稀罕呐!” 玄真子露出不阴不阳的表情,一翻白眼,神情满是抵触。 黄令公也冷冷地哼了一句,“大和尚,你别总说这些漂亮话,谁不知道你和这老道士是一伙的,当年就因为你们横加阻挠,害我错过了夺取阴玉的机会,同样的错误,老夫可不会犯两次。” 明通法师双手合十,不再多说什么了。 显然这三个老头子早就认识,而且年轻的时候肯定发生过很多不愉快的经历,导致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虽然不至于一见面就开战,但却彼此看不惯对方。 玄真子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双手环胸道,“既然你这么有信心,为什么不独闯修罗墓,反倒要夹着尾巴往村子这边跑?” 黄令公抖了下胡须,冷冷地说道,“修罗墓的封印一旦被打开,恐怕方圆十里内都会生机不存,老夫这次进村是为了通知这里的村民尽快疏散,免得殃及池鱼。” “呵呵。” 玄真子似笑非笑,说那可真是难为你了,想不到你姓黄的横行了一辈子,到老了还能有这份慈悲心,居然学会了为村民考虑,感情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黄令公把眉毛一抖,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明通法师再次扬手打断, “现在可不是争执的时候,既然人都到齐了,不如一起去后山看看吧,转移村民的事情可以交给这几个后辈,老和尚已经先你们一步去后山探过路了,那里的邪气无时无刻不再加深,除了大家联手之外,怕是没有更好的破局思路。” “好,那就按照你的方法去做,等大家联手进了修罗墓之后,再各凭本事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吧。” 看得出黄令公对明通法师还是比较信赖的,不再保持着那副剑拔弩张的面孔。 随后这老头又把目光转向身后的年轻人,低咳道,“云飞,这次原本是打算带你好好历练一下,可修罗墓暴发得太突然,已经变成了死地,已经不适合带你下墓,你就留在村里,帮忙疏散下这里的村民好了。” “好的,爷爷。” 年轻人神情桀骜,微微点了下头,目光却一直定格在我身上,还微微闪烁了几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玄真子也回头拍着我的脑门道,“小子,这次派你来阎王村是为了送信,既然信已经送到了,你的任务就算完成,接下来就负责带领村民离开阎王沟,去镇上等我吧。” “我会的,你自己也要小心点。” 我同样点头答应了下来,包括明通法师也拉着慧真的手,说出了类似的话。 看得出阎王沟后山的问题特别严重,必须要这三个老人一起联手才有可能搞得定,我和慧真还是头一次下山,能力不足以应付这么复杂的局面,早点带领村民撤走,也能避免拖他们的后退。 这时候天色也亮了,三个老头尽管相处得很不和睦,还是硬着头皮凑到一块,商量起了进山的办法。 我和慧真暂时没事可做,就坐在院子前面的空地上打盹,等着秦老爹把村民发动起来,随时准备撤离。 等待过程太无聊了,慧真忽然用手碰了碰我的胳膊,小声道, “周玄,你说我师父加上老道爷,再算上那位黄家的老前辈,能处理得了后山的问题吗?” 我摇了摇头,“这可难说啊,咱俩还不知道后山到底是什么情况,可光看两个老爷子的反应就知道肯定很麻烦了。” 我跟随玄真子这么久了,还是头一次见他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可以想象后山究竟是有多么凶险。 就在这时候,院子里面却传来一道女孩的惊呼,“你是谁呀,干什么拦着我?” 我和慧真一愣,同时把目光转回去,就看见那个黄家的小子正挡在秦妮面前,一副毛手毛脚的样子, “美女,我不是要拦着我,我爷爷说了,这个村子很快就要倒大霉,让我负责把村民转移到外面,你还是赶紧收拾东西,准备跟我去外面避难吧,别在村里闲逛了。” 秦妮摇头说,“不行,我还得去村委会给我爷爷送饭呢,他老人家这几天一直在操劳,连口饭都没顾得上吃,你别拦着我。” “美女,外面真的很危险,我这样做也是为你好,你就留在我身边哪儿也别去,这样才安全。” 这小子嬉皮笑脸地挡在秦妮面前,不管秦妮往哪边走,都会被他挡住去路,看得我心头火气,直接从凳子上站起来说, “你拦着她干什么,小妮只不过想给长辈送口吃的而已,你有什么资格在别人家里指手画脚?” 我对姓黄的没什么好印象,之前的账还一直没找他算呢,只是考虑到形势不妙,才一直按捺着火气,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又自命不凡,当我面难为起了秦妮。 听到我的话,这小子回过头来,摆出一张阴阳脸,挑衅道, “关你屁事,是不是皮痒了,还想尝试一下被野狗追咬的滋味?” 第66章 疏散村民 “靠,你说什么?” 一听到这个我就来气,立刻从凳子上蹦起来,虎视眈眈地走向他说, “会道术了不起是吧,别以为就你一个人练过法术!” 姓黄的哼了一声,满脸不屑地甩甩头,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城市人的优越感,“我跟你这乡下小子说不着,劝你别找事。” “你特么……” 我这暴脾气瞬间就被点燃了,刚要撸袖子找他算账,慧真却赶紧冲上来当和事老,笑着说, “算了,大家都别吵了,别忘了待会还要转移村民呢。” “胖子,你谁呀,我跟这小子说话,轮得到你插嘴?” 黄云飞把嘴角一撇,依旧摆出那副趾高气扬的作派,对慧真的态度很不客气。 慧真性格憨厚,轻易不会动怒,虽然早看出这小子不好相处,还是温和地说,“我叫慧真,是悬空寺的俗家弟子,明通法师是我师父……” “呵呵,这么年轻就当和尚,就不怕你家绝种?” 黄云飞一脸尖酸,刻薄的话语声顿时让慧真也把眉毛挑了起来。 我实在气不过,直接拽着秦妮的胳膊,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对黄云飞呵斥道,“你怎么说话呢,人家做不做和尚干你屁事?妹子,咱们走,别理这兔崽子!” 说完我就准备带秦妮去找她爷爷,黄云飞却把剑眉一扬,依旧皮笑肉不笑地挡在门口, “我说了,为了安全起见,她哪里都不能去,我爷爷交给我的任务是把村民通通带回镇上避难,在离开这个村子前,所有人都必须听从我的安排。” “你特么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是吧?” 我彻底气笑了,说猪鼻子插大葱,你装的哪门子像啊,别说你了,就算是你爷爷也没资格在对我们指手画脚! 其实我也看出来了,这姓黄的小子来头肯定不小,没准是出生自哪个修行世家的公子哥。 可那又怎么样? 我最看不惯有人在我面前吆五喝六,压根就没打算给他面子。 黄云飞将眉头一扬,眼中迸出一抹戾气,“小子,别以为你是玄真子的徒弟就敢放肆,你知道我是谁吗,知不知道我们黄家是什么来头?” 我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刚想回敬他两句,后山却忽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好似山体滑坡了,连同地面也在微微发抖。 我们都没有心理准备,同时打了个踉跄,赶紧朝后山传来异响的地方看去。 随后我就看见一片黄沙漫天,夹杂着大量淡紫色的浓雾在天边翻滚,在阎王沟后山的核心地带,居然喷发出了肉眼可见的黑色气柱,犹如井喷一般,笔直地射向半空。 狗曰的,地震了? 脚下的颤抖声持续了好几秒,不仅是山头在颤抖,就连天边翻滚的浓雾也变得越大剧烈了,大股邪寒气流夹杂着乌泱泱的冷风,在很短的时间内席卷了整个村庄,放眼望去,拉伸浓烟已经把整个天空都屏蔽了起来。 刚刚放亮的天空再次变得黑压压的,连太阳光也照不进来,萦绕全村的死气变得越来越明显。 “出了什么事?” 正在屋子里商量的玄真子也感受到了这股震动,第一个跑出大门,垫脚朝后山方向看去,脸色瞬间变得白惨惨的, “老和尚,你不说是后山的封印还能坚持两天吗,为什么这么快就被邪气冲破了!” 明通法师温润的老脸上也不由现出发抖的迹象,双手合十道,“修罗墓下邪气太浓了,比老和尚预计的爆发时间还要早了两天,想不到情况变得这么糟糕……” “现在说这么多废话有什么用,那里的邪气正在大规模走漏,用不了多久就会覆盖整个山脉了,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赶过去处理!” 黄令公同样眯着眼睛朝后山看了一眼,老脸一沉,转过身来对黄云飞喝道, “云飞,事不宜迟,赶紧找我的话去做!” 玄真子和明通法师也齐刷刷看向了我和慧真,一脸严肃地点头示意,随后三个老头就头也不回,拔腿朝后山再次冲了上去。 “师父,你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慧真还想跟上去,却被我一把拽住了胳膊,“胖子,别追了,后山的事情我们管不了,赶紧带村民撤吧!” 直到现在,我们都还不了解后山到底存在什么可怕的东西,只能捕捉到一些冲天的邪气正在漫山遍野地蔓延,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覆盖村子,已经没时间再耽误了。 秦妮早就吓得花容失色,看着不断变黑的天空,低呼道,“怎么会这样,天刚亮不久就又黑了……” “妹子,别说其他的,快带我去村长室!” 慧真也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了,扭头催促秦妮赶紧带路。 我们用最快的速度跑向村委室,远远看见了大量村民也正在朝村委会那边集合,天色黑的很快,村民们不得不打着火把照明,很快就围在了村委会前那片空地上。 身为村长的秦老爹则站在人群中间,不断地向村民阐述厉害,发动他们去镇上躲一躲。 可面对秦老爹的劝说,还是有几个年纪比较大的老人坚持不肯离去,拄着拐杖说, “我们年纪一大把了,还能往什么地方转移,不如守着祖宗的坟地,看看山里到底闹什么邪?” “就是,后山起个雾而已,又不是没见过,凭什么就要发动全村人离开阎王沟啊?” 村民们议论纷纷,吵得不可开交,人心不齐,秦老爹也拿不出办法,只能咬牙跺脚说, “乡亲们,村里已经死了好几个村民,你们也都看见了,这段时间后山一直不太平,又是浮尸又是人口失踪,就连我家小儿子也……总之这个地方是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大家信我一次,赶紧收拾东西跟我撤离。” “村长,不是大家信不过你,只是我们在村里生活多少年了,就这样转移到镇子上,以后靠什么生活啊?” 另一个村民也嚷嚷道,“就是,我还在后山养了一群羊呢,最起码也得等我把家里牲口处理掉才行。”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吵吵闹闹的也拿不出统一的意见。 这时候我们也赶到了村委会前面,望着群情激奋的村民们,我刚要清嗓子说话,冷不丁黄云飞这臭小子居然从怀里摸出一把短剑,对着吵得最凶的那个村民一剑劈过去, “不走,就死!” 第67章 魂灯引路 “握草,你特么在干什么?” 我和慧真都吓坏了,这孙子毫无征兆地掏出一把短剑,对着村民就是一剑,剑光一闪,那个正在大声提出反对意见的村民立刻中招了,胳膊挨了一剑,“嗷”一声提到了人群当中。 这一下来的太突然,所有村民都愣住了,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黄云飞。 黄云飞手拿短剑,盛气凌人地看向这帮被吓傻的村民,用威胁的语气说, “没时间废话,要么走,要么留下来等死!” “草,你特么谁呀,一个外乡人凭什么对我们说三道四,你还持械伤人,以为我们村没人了是吧?” 被剑锋砍中的村民气的脸都白了,哇哇大吼着要扑上去找说法。 黄云飞将眉毛一掀,满脸邪笑道,“刚才那一剑只是警告,如果你还不肯配合,就别怪我认真了。” 说完他把剑锋一扬,顶在了那个村民脖子上,眼中释放出狠厉的信号。 这些老实巴交的村民哪见过这种阵势,顿时被黄云飞眼中渗出的寒意吓得打起了摆子,一个个都闭口不言。 我和慧真交换了一下眼神,感觉这孙子虽然很有行动效率,可做事情未免太毒了,拿剑威胁这帮手无寸铁的村民算怎么回事? 考虑到情况危急,我没有再站出来阻止,趁着村民们被吓傻的功夫站出来,大声嚷嚷道, “乡亲们都听我说,你们村子后山出现了一个很邪门的东西,那东西一旦出来,整个村的人都会倒霉,我们真的没有骗大家,请大家想想村里最近发生的事,如果任由这种事情蔓延下去,那后果根本就不堪设想。” 秦老爹也趁热打铁,快速站出来说道, “就是,都什么时候了还舍不得家里那点祖产,保命要紧,大家赶紧跟我走吧。” 秦老爹当了将近二十年村长,在阎王村这种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很有威望,加上黄云飞的威胁,这帮村民也渐渐动摇了。 可就在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还没能彻底拿定主意的时候,后山却再度传来一阵晃动,紧接着便是轰隆一阵闷响,大地再次摇晃了一下。 这次的震感比之前还要强烈,好几个村民都因为站不稳摔在了地上,我和慧真一脸惊骇地回头,冷不丁看见一片紫黑色的浓雾正从后山方向快速笼罩上来。 呼呼的山风刮得树叶乱飘,伴随着孤魂野鬼们的“呜呜”惨泣,好像梦魇一样笼罩在所有人心上。 “不会吧,现在是白天,山里怎么会出现这么多孤魂野鬼?” 我吓得心脏狠狠抖了一下,连站都站不稳了。 慧真脸色难看道,“大雾封天,阳光照不进来,村里的死气太浓了,白天和夜晚没什么区别,快走,再晚一步就真的来不及了。” 怨气太浓了,浓雾中的鬼影正在不断显现,随着时间推移,我们明显看到了一些麻木的影子正随着浓雾晃动,正在缓缓朝村里飘过来。 村民们也看见了那些闪烁在浓雾中的麻木鬼影,一个个都吓得尖叫, “天呐,那些影子是怎么回事?” “二狗子,我好像看见你二爷了!” “胡说,我二爷三年前就死了,怎么会……握草,他真的回来了。” 这下没人再顾得上反对我们了,笼罩在村里的负面磁场越来越浓郁,导致大部分孤魂野鬼们开始浮现在了村民们的视线当中。 这些孤魂野鬼都是被山里的邪气吸引过来的,通常来说,阴气越浓的地方,就越遭这些阴灵喜欢。 照这个局面发展下去,要不了多久,方圆几十里内的孤魂野鬼都会朝阎王沟涌来。 “来不及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都跟我走!” 慧真大吼一声,推着秦老爹就往村口外面跑。 一帮被吓傻的村民也都紧紧跟随上来,因为跑得太快,好多人连鞋子都跑丢了,一片哭天抢地。 大白天看见这么多鬼影,每个人内心都被恐惧填满,已经顾不上再思考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一路狂奔,很快就到了村口,可刚到村口的时候我又猛地停下来,站在高处往下望去,此刻的山林早就变得死寂沉沉,宛如一块墓地,半空飘着粘稠的黑云,偶尔传来一缕缕野鬼的哭声。 这哭声很恍惚,跟一阵风差不多,风声带过,数不尽的冤魂厉鬼在浓雾中嘶吼,怨气直插云霄! “天呐……” 别说是那帮村民了,连我和慧真也看得脚后跟发软,没想过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 势态的发展已经脱离了控制,我们不敢耽误时间,慧真立刻取出一个白纸糊成的灯笼,点上蜡烛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面探路。 山风很大,带着丝丝的凉气,我和慧真走在队伍最前面,秦妮和秦老爹他们则死死跟在我们身后,至于黄云飞,这小子刚还大呼小叫地出尽了风头,此时却很聪明地躲进了队伍中间,没有丝毫出头的迹象。 走了很久,覆盖在我们周围的浓雾变得越来越浓郁了,不知道从哪儿刮来一片阴嗖嗖的冷风,吹得灯笼里的蜡烛忽明忽暗。 我心弦立刻就绷紧了,慧真手上的灯笼叫引魂灯,可以在浓雾中为我们指引方向,必须保证灯火不灭,才能指引我们离开这片浓雾。 如今灯笼上的火苗晃动得这么厉害,说明附近一定有脏东西盯上了这支队伍,搞不好正躲在哪里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秦妮胆子小,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脸色苍白,咬着嘴唇小声道,“周玄哥,这里好冷啊……” 我回过头,尽量保持着镇定,对她笑了笑,“没事,跟在我和胖子后面就行,不用怕。” 黄云飞也好像块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对着秦妮大献殷勤,“就是,小美女你不用怕,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带你们走出去的。” 我都快听笑了,不屑地扫了他一眼,这小子感应到我的眼神,趾高气扬地回瞪我, “你看我干什么?我从小就跟爷爷学习道术,哪像你这种半吊子,居然想靠着一盏灯笼走出这片浓雾,简直可笑至极!” 接着他又再次把目光转向秦妮,挤出示好的笑容,“你还是跟我待在一块吧,我一定保你平安。” 秦妮很不自在地侧了侧身子,距离这小子远一些,主动凑向我和慧真说,“谢谢你的好心,你顾好自己就行了,周玄哥和胖哥哥会带我出去的。” 黄云飞脸色一阵青红,冷笑着咬咬牙,“这两个废物能干什么,既然你不愿意接受我的好意,那就随便吧。” 听到这话,我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刚要反唇相讥,余光却发现引魂灯上的火苗跳跃起来,火星子乱颤,被山风压成了绿豆般的小点。 第68章 死人头 不好。 我和慧真的内心同时抖了一下,正打算用外套护住灯笼,山里却刮来一股更加浓雾的怪风,灯芯在疯狂闪烁一阵后,彻底失去了光泽。 “糟了,这条路的阴气太重,连引魂灯也镇不住!” 慧真率先发出一道低呼,赶紧把目光抬起来,很快就发现我们脚下的路居然多了一条。 怎么会多出一条路? 我心里浮现出很不好的预感,回头看向秦妮, “妹子,你在山里生活的时间比较久,知不知道那条路才是通往镇上的?” 秦妮一脸茫然,声音中已经带起了很明显的哭腔,“我不知道,出村的路明明只有一条,我从来见过这样的岔道口。” 她的话让我心里沉甸甸的,好似压了一块石头,只好停下了脚步。 后面的村民不了解情况,都大声催促起来,“怎么不走了,快走啊,你们怎么在这种地方停下来?” 慧真很无奈地摇头,抖着脸上的肥肉说,“我们好像迷路了。” “迷路?怎么可能,这条路我经常走,就算闭着眼睛都能出去!” 话音刚落,队伍中就走出了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的家伙,指着左边那条岔路说,“往前走一百米,那里有个界碑,只要走出界碑就能离开阎王村了。” 我半眯着眼睛,努力朝朝他说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浓雾中出现了一块黑色的界碑。 “奇怪了,这块界碑石怎么会被挪到这里来?” 慧真也是一脸疑惑,我们曾经一起出过村子,对这条路还算了解,印象中村子的界碑不应该怎么早出现,起码还要走上两三里的村道,才能彻底脱离阎王村。 我摸了摸下巴,很费解地说,“不对,这块界碑石很有可能被动过手脚,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慧真同样认可我的判断,点点头,刚想说点什么,那个尖嘴猴腮的村民却忍不住了,用力推了我们一下, “你们还在犹豫什么,赶紧走啊,只要走出界碑就安全了。” 我和慧真对视一眼,没吭声。 这两条岔路出现得太诡异了,印象中这里根本没有岔路,更加不可能出现什么界碑,加上引魂灯忽然被熄灭,直觉告诉我这条路比较诡异,不能再往前走了。 我把心里的判断讲出来,却引起了这个村民的不屑, “胆子这么小,还嚷嚷着要带我们出村,我就不信这条路真有那么邪门。” 说完这家伙也不搭理我们,直接从我和慧真中间挤过去,大步走向界碑石。 “陈斌,你小子干什么,快回来。” 秦老爹见他这么不听指挥,赶紧要把人叫回来,我则疑惑地拦下了他,摇头说,“算了,既然他想走在前面,那就让他去试试吧,我们等等再说。” 很快大家都把目光定格在了这个叫陈斌的村民背上,他腿脚很快,没一会儿就走到了界碑石附近,还不忘回头对我抬高下巴,一脸挑衅地说, “看吧,都说了不会有事,只要走出这块界碑大家就安……哎呀握草!” 可话没说完,这家伙就踩到了什么东西,忽然惊呼一声,直接倒在了界碑石下面,沿着矮坡滚了下去,一下就消失在了大伙的视线里。 “陈斌!” 秦老爹紧张的脸颊出汗,赶紧喊了他一声,同时村民们也吓得挤成一堆,都露出极度害怕的表情,谁也不敢跑上去查看情况。 慧真脸颊一沉,扭头对村民讲道, “这块界碑不对劲,我们还是退回去吧,顾不上再管前面那个人了。” 比起那个不听招呼的陈斌,我们身后还跟着几十号村民,谁也不敢冒险去查看他死活。 可就在慧真正打算招呼村民往后退的时候,我却听到界碑石后面“哎哟”了一声,随后就有一双惨白的人搭在界碑石上,露出一个跌得青肿的脑袋,骂骂咧咧道, “刚才不小心踩滑了,没事,界碑后面很安全,你们赶紧过来吧。” “你小子故意的吧?” “靠,都吓死我了。” 眼看陈斌没事,还主动爬起来跟我们打招呼,村民们都虚惊一场,哭笑不得地要继续往前走。 只有慧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继续挡在村民面前,对趴在界碑后面的陈斌问道, “你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不就摔了一跤吗?你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 陈斌垂着头,把脑袋搭在界碑石上,含糊地应了一声,“你们赶紧过来,再晚就来不及了,村里到处是鬼,早晚会盯上你们的。” 听他这么说,秦老爹也不淡定了,“对,大家别愣着了,赶紧上去啊……” “等等!” 我也看出了不对,急忙按住秦老爹,扭头看向那个正在不断怂恿村民的陈斌, “你为什么不站起来?” 陈斌依旧把脑袋靠在界碑石上,语调沙哑地说,“我刚摔了一跤,脚疼,站不起来。” “是吗?” 我半眯着目光,看向他脖子以下的部分,这家伙把大半个身体都藏在了界碑石后面,仅露出脖子以上的部分,乍看起来就跟挂在石头上似的,姿势很诡异。 我继续说,“恐怕你不止脚疼,脑袋也很疼吧?” 陈斌阴恻恻地看着我,“你小子在说什么?” 我吸了口气,“你脖子断了,你怎么没发现?”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脖子,可随着脑门的下垂,却露出了后脑勺上的一个大血洞,黏糊糊的脑浆混合着鲜血散发出来,头发也湿漉漉地黏在头皮上,整个脖子后面都是血! 可陈斌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后脑勺已经被挖掉了,仍旧麻木地自言自语, “我脖子掉了吗,我怎么不知道?呵呵,你骗我……” “妈呀!” 村民们全都看傻了,望着陈斌后脑勺上那个比碗口还要大的破洞,全都吓得脸色发青,一窝蜂似的往后退。 我上前一步,厉声说,“陈斌,你已经死了!” 陈斌依旧保持着那副麻木的样子,直勾勾地看着我们,咯咯一笑, “我死了吗?哦,我想起来了,刚才有东西趴在我后脑勺上啃,我怎么忘了,呵呵……” 露出傻笑的同时,陈斌把脖子一偏,血淋淋的脑袋好似篮球一样从界碑石上滚落下来。 这时我才发现,他脖子和身体早就分家了,只剩一个血糊糊的死人头,挂在界碑石上跟我们聊了半天! 第69章 中途折返 “鬼……鬼呀!” 跟在我们身后的村民全都大叫起来,被血淋淋的人头吓破了胆,一股脑跑向了身边的浓雾。 “该死的,大家不要到处乱跑,赶紧回来!” 我心里也很害怕,不晓得界碑石后面到底藏了什么邪门的东西,居然这么快就害死了陈斌。 但现在已经顾不上研究了,村民们因为害怕四处逃窜,每个人都往不同的地方发疯跑起来,场面一时间变得很混乱,我和慧真只能竭力阻止他们不要乱跑。 可这些被吓破胆的村民根本就不肯听我的招呼,一个个都跟吓掉了魂儿似的,撒丫子到处狂奔,没一会人群就跑散了。 慧真急得不行,跺脚大喊道, “你们都回来呀,鬼魂没你们想得那么可怕,只要大家把阳气聚在一起就没事,你们跑来跑去正好中了鬼魂的陷阱!” “放屁,现在不跑等死吗?”受惊的村民完全听不进去,人数太多了,大家好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跑,我和慧真根本阻止不过来。 就在我打算堵住村民去路的时候,耳边又传来一声特别尖锐的惨呼, “啊……救命啊,周玄哥快救我。” 是秦妮的声音。 我和慧真急忙扭头看去,发现秦妮好像被什么东西抱住了大腿,身体胡乱地倒在地上,正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拖到浓雾中去。 “妹子!” 慧真大吼一声,急忙甩开膀子追上去,我跺脚骂了一句“草”,同样着急忙慌地追上秦妮被拖进浓雾的方向。 可就在我俩即将跨越界碑石的时候,身后却再次传来冷冷的声音, “你们都不要命了是吧,那块界碑石后面被人布置了鬼阵,无论谁闯进去都要倒霉。” 我愣神回头,见黄云飞这小子正手握短剑,一脸紧张地看向那块界碑石,眼中闪过畏惧的神情。 这小子出身修行世家,感知能力很强,显然已经通过界碑石看出了什么。 我目光一转,大喊道,“既然你知道这里有事,为什么刚才不早点告诉我们?” 黄云飞哼笑了一声,眼中闪过冷漠,说关我屁事,刚才我让这个丫头跟在我身边,可以保证她安全,可她拒绝了,既然拒绝了我的好意,我就没有理由再管她的死活。 “你……” 我气得脑门都快抽筋了,慧真拉了我一把,大喊道,“周玄,别理他了,赶紧追上去救人!” 黄云飞直接换上了命令的口吻说,“你们站住!这里被人布置过了,目地就是为了防止村民离开,如果我们三个人一起走,应该还有闯出去的办法,如果大家都分散开了,很容易被逐个击破。” 我冷哼道,“说来说去你特么就是为了自己,根本没想过其他村民的死活。”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也想带这些村民出去,可你都看见了,带上这些累赘根本走不了。” 黄云飞冷冷地摇头,指着我和慧真道,“你们留下来,跟我一起走,只要大家合力还有机会。” “放你娘的屁!” 我怒不可遏,彻底看透了黄云飞的为人,什么要保证村民安全转移,这家伙根本就是为了带上那些村民打掩护,说到底他只关心自己,从没想过别人。 慧真也不赞同黄云飞的说法,指向秦妮被拖走的方位说, “周玄,咱们必须抓紧时间,别再理这家伙了!” “走!” 我已经懒得再看黄云飞一眼,二话不说,拔腿就跟慧真一起追。 “你们两个傻子,想当英雄是吧?随便你们,少了你们,小爷一个人同样能闯出迷阵!” 耳边徘徊着黄云飞骂骂咧咧的叫喊,我已经顾不上了,跟随慧真往前面追了好长一段距离,没一会儿就扎进了浓雾深处。 可奇怪的是秦妮已经没影了,不管我和慧真怎么跑,身边都只剩下一片灰白色的浓雾。 我急得火烧眉毛,大喊道,“妹子,你在哪儿?赶紧回答我!” 连喊了几声,浓雾中没有半点回应。 我还想继续喊,慧真却铁青着脸拦下我说,“周玄,别喊了,这些浓雾有问题,不仅是由后山泄露的邪气形成的,更像是有人刻意摆了法阵。” 我不明所以道,“谁会干这种事?” 慧真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没等开口就脸色大变,忽然指向前面的浓雾区,惊呼道, “你看那里是什么?” 我应声看去,同样吓得脸都变形了。 只见浓雾中距离我们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出现了一棵十几米高的槐树。 第70章 进后山 好吧。 尽管心里很担心秦妮他们,可我和慧真能力有限,已经没办法继续耗在这里了。 无奈下我和慧真只能调头往村子方向飞奔,可跑着跑着我又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村里的雾瘴越来越重,不仅封闭了整个山脉,甚至连我们走过的路线也变得恍惚起来了。 我和慧真发疯一样地往后跑,明明是按照出村那条路走的,可不管怎么跑,始终没有办法返回村子。 “鬼打墙?” 我不得不停下脚步,一脸骇然地看着眼前那片被浓雾遮盖的区域,眼中透着无助和迷茫。 慧真也发现了问题,喘着粗气说,“山里邪气太浓了,这些浓雾引来了大量孤魂野鬼,凡是孤魂野鬼们集中出没的地方,都会形成一片独特的磁场,我们的灵觉已经受到了这种负面磁场的干扰。” 鬼打墙的原理我自然明白,现在的问题是究竟要怎么做,才能顺利破解这里的鬼打墙? 慧真咽了口唾沫说,“或许可以用童子尿试试。” 我点点头,赶紧找了一片芭蕉叶,对着芭蕉叶开闸放水。 接满了童子尿后,我又找了一根柳树枝,粘在童子尿一路洒下去。 别说童子尿的效果确实不错,我们洒了一路,凡是被泼上童子尿的地方,浓雾都会自然变浅,原本朦胧的山道也变得清晰了很多。 靠着童子尿帮助,我和慧真在山里转了好久,终于找到了那条回村的路。 可现在的阎王村早就感应不到活人的气息了,随着村民们撤离,整个村子一片死寂,几乎变成了绝地。 我们在村口徘徊了一会儿,正考虑接下来该选择那条路,慧真却揉了揉肚子,眼巴巴地望着我说, “周玄,我好久没吃东西了,能不能先进村找点东西垫巴一下肚子?” 他这么一说我也饿了,望着死寂一片的村落说, “走吧,我记得村东头有人晾了一堆红薯,咱们可以去找找看。” 折腾了这么久,我和慧真的体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互相搀扶着重新走进村庄。 没等我来到村民堆放红薯的地方,慧真却忽然把耳朵竖起来,一脸欣喜地拍拍我的肩, “周玄,不用找红薯了,我刚听到了鸡叫声,咱们抓只鸡来解解馋吧。” 慧真虽然是佛门子弟,但没有正式剃度,所以不忌口,只是平时师父看管得严,很少有机会吃肉,现在明通法师不在,村里又萧条成这个鬼样子,抓只鸡来吃并不过分。 不等我说话,慧真就屁颠颠跑向了传来鸡叫声的地方,盼着能打一顿牙祭。 我则忧心忡忡地环顾被邪气覆盖的村庄,目光放到哪里都是一片死气沉沉的,恐怖压抑的气氛让我心口发堵,已经没心思去陪慧真抓鸡了。 歇了一会儿,我正好奇慧真怎么还没逮到鸡,耳边却传来他充满惊悚的大吼道, “怎么会这样……” “胖子,出什么事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急忙爬起来,快速往慧真那边跑去,却见这个傻大哥正好像截木桩一样傻站在原地,直勾勾地望着浓雾中的某个方向,脸上肥肉不停地颤抖。 感觉好奇的我沿着他目光看去,顿时也被下一秒映入眼前的一幕吓得心惊肉跳。 我看到了一只断头的死鸡,脖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拧掉,脑袋已经没有了,却依旧保持着站立的姿势,缓缓地走向我们。 无头死鸡的脖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拧掉,断裂的颈部沾满了发黑的鲜血,鲜血已经凝固,一看就死去很久了。 可这无头死鸡却依旧保持着昂首挺胸的姿势,失去了鸡头脖子依旧直勾勾地和我们“对视着”,爪子在地上刨来刨去,竟然直挺挺地向我们冲了过来。 妈呀! 这一幕别提有多诡异了,我和慧真差点吓得尿禁,二话没说,尥蹶子往后山一阵疯跑。 慧真边跑边抖着嘴唇,“村里邪气太重了,连死鸡都诈了尸,佛祖保佑,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我喘气说,“所有的源头都来自后山那个修罗墓,不能再等了,我们必须赶紧山上,尽快找到玄真子他们!” 慧真嗯了一声,心有余悸地看向无头死鸡的方向,确定它没跟来,这才小心翼翼地揣了两个红薯在怀里,陪我一起跑进后山。 后山依旧是一片被浓雾笼罩的树林,老林子里到处飘荡着白茫茫的雾气,越往深处走,环境却越发阴森诡秘。 走进林子后,我俩连鸟叫声都得听不叫,除了脚步踩在地上传来的“沙沙”声外,就只剩下自己的心跳。 连续走了半个小时,我们还是没有发现玄真子他们的踪迹,我越走越发慌,很不淡定地说, “胖子,你师父他们到底去哪儿了,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找到?” 慧真摇头说,“别急,我也是第一次进后山,不过之前听我师父说起过阎王沟的地形,大致方向应该不会错。” 在浓雾的遮掩下,天黑得特别快,继续走了一会儿,慧真忽然加快脚步,指着树下的一堆脚印说, “快看,这脚印应该是我师父他们留下来的。” 我低头一看,果然发现了一堆零散的脚印,一看就是玄真子他们留下来的,顿时心中一喜,拍着慧真的肩膀道, “太好了,脚印很新鲜,说明玄真子他们就在附近,我们走快点,或许马上就能……” 啊! 话刚说一半,我却听到前面树林传来一道熟悉的惊呼,赶紧闭上嘴,一脸惊讶地指着浓雾中传来惨呼声的地方道, “好像是黄云飞的声音!” 慧真目光闪烁了一下,沉声说,“看来这家伙也跟我们一样,没办法单独走出这片浓雾,只好折返回后山,打算向黄家的老爷子求救。” 呵呵! 我冷笑一声,通过刚才那声惨呼,已经判断出黄云飞这小子肯定遇上了麻烦,直接拉住了慧真的胳膊, “这小子跟我们不是一路人,没必要管他,还是各走各的吧。” 我对黄云飞没什么好感,当即就要拉着慧真离开,慧真却迟疑了一下,说这样不好吧,都是江湖同道,人家有危险了咱们理当拉一把。 慧真跟我不同,出家人讲究慈悲为怀,干不出见死不救的事,我虽然心里不爽,也只能点头, “行吧,听你的,就当做好事积德了。” 第71章 恩将仇报 虽然我一直看不上黄云飞,但这种不爽还没上升到非要让他死的地步,好歹是一条人命,如果撒手不管,以后想起来肯定于心不安。 想到这里我快步跟上了慧真,用最快的速度往惊呼声传来的地方赶去。 到了地方一看,我才发现原来这小子掉进了一个陷坑,腰腹往下的区域全都埋在坑里,只剩两只手趴在外面借力,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勾住双腿,怎么都爬不上来。 因为角度关系我也看不见那个陷坑下面有什么,远远大喊了一声,“黄云飞,你小子没事吧?” “快,过来拉我一下!” 正在苦苦挣扎的黄云飞看见我们,就好像快要溺死的人看见了救命稻草,再也顾不上维护那份富家公子哥的形象,冲着我们大喊大叫,声音很是凄厉。 见他这么难受,我也不再取笑黄云飞了,和慧真同时飞奔过去,一左一右地架住了他的胳膊,使劲往上拽。 可陷坑下面不知道有什么,一直在不停拉扯黄云飞,我和慧真把吃奶的劲都用上来,却迟迟没有把人拽上来。 “快、快啊,你们特么的用点力!” 黄云飞双腿乱蹬乱踹,嘴上骂骂咧咧地喊个不停,看样子是真的吓坏了。 我一脸不爽道,“你特么自己怎么不用力拱出来?” “下面有东西拽我,我出不来!” 黄云飞难受得连脑门青筋都快蹦出来,指甲深深嵌入我肉里,我疼得不行,叫骂着让他轻点。 慧真察觉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忽然趴在陷坑旁边,眯着眼睛观察了一会儿,不清楚究竟看到了什么,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起来,颤声道,“周玄,帮我争取点时间!” 说完慧真取出了包袱下面的念珠,双手合十念咒,看样子是打算用佛门经咒来对付洞下的东西。 我的视线被黄云飞挡着,依旧看不见洞下有什么,只是随着慧真撒手,所有力量全部都集中在我身上,我变得特别吃力,不得不把脚蹬在旁边的树干上,好像拔河一样拼命拽起黄云飞胳膊。 这股力量好强,我快撑不住了,黄云飞表情也越来越狰狞,大喊着,“草,你们快想办法,那东西就快爬到我腿上了。” “你闭嘴!” 我气不过骂了他一句,好在慧真已经念完了佛咒,把双手盘在一起结成莲花法印,声如洪钟,对着土坑下我看不见的地方狠狠拍出了一道法印。 法印打进黑漆漆的陷坑,下面立马冒出一股白烟,同时我听到了一阵尖锐的惨叫,好似夜枭般刺穿了浓雾, 啊—— 惨叫声响起的同时,作用在黄云飞腿上的力量减轻了不少,他双手撑地,好像拔萝卜一样高高跃起,凌空一个鹞子翻身,总算脱离了陷坑。 我也松口气,正低头擦汗的时候,却看见黄云飞脸上居然露出一抹歹毒的冷笑,落地的同时用力按住了我的肩膀,趁我没有防备的时候,使劲朝陷坑一推, “小子,你也下去试试这种滋味吧。” 靠! 我猝不及防,被他推得往前一扑,不偏不倚地跌进那个洞口,半个身子都陷了进去。 这个王八蛋! 心中一股怒火在疯长,我恨不得爬起来,找把刀捅进黄云飞的菊花,可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眼前却浮现出一张歪斜扭曲,狰狞到了极致的脸,正趴在陷坑深处,直勾勾地跟我对视着。 这张脸的五官完全扭曲在一起,眼窝深处爬满了一根根暗红色的血丝,好像筋膜一样延伸,吓得魂不附体,本能地叫唤起来, “秦涛……他怎么在这里?!” 我太意外了,想不到几天前被邪胎附身的秦涛,居然就趴在这个陷坑下面。 可震惊之余,内心立马被巨大的恐惧覆盖,这陷坑太窄了,我根本没办法周转身体,几乎和秦涛脸贴着脸,他呼吸中伴随着一股冰凉的冷意,喷在我脸上,让我寒毛全都竖起来。 “胖子,快把我拉出去!” 顾不上咒骂黄云飞,我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 “咯咯……”秦涛那铁青狰狞的脸颊距离我不足五公分,忽然伸出双手,飞快搭上我的肩膀。 瞬间我感觉身体一沉,肩膀涌出一股冰凉的冷意,身体也被一股力量拖拽着狠狠往下沉。 当时我脑门“嗡”了一下,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完了,这次肯定会被黄云飞给坑死。 但就在我心生绝望那一瞬间,悬在洞外的双腿被人死死抱住,传递出一股与秦涛相反的力量,用最快的速度把我拽出了陷坑, “周玄,用你的舌尖血!” 耳边传来慧真的大吼,当时我大脑一片空白,毫不犹豫地用牙齿咬破舌尖,舌尖传来的刺痛与咸腥感让我立马恢复了清醒,顾不上别的,我直接把舌尖血和唾沫一起喷出来,狠狠洒在了秦涛那张歪斜扭曲的脸上。 “啊!” 狭窄的陷坑内再次传来凄厉的惨叫,搭在我肩上的力量飞速消失,慧真也接力把我拽出了洞口,一脸紧张地大喊道, “周玄,没事吧?” 我心头一震,脑海中的那股心悸感还没有完全消失,喘着粗气看向黑乎乎的陷坑,发现下面迟迟没有动静,急忙点燃一根白蜡,用力丢进陷坑。 随着烛火的滚动,我看清楚了陷坑下面的环境,是一条弯曲迂回的通道,刚才攻击我们的秦涛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惊魂未定,带着颤音说,“秦涛怎么会爬到这里?” 慧真和我一样茫然,对着漆黑的陷坑傻愣了几秒,忽然一拍脑门,“黄云飞呢?” 经他一提醒,我才反应过来,回想这小子恩将仇报的一幕,我气得鼻子都歪了,破口大骂一声,七手八脚地爬起来想找那小子算账。 一扭头我才发现黄云飞早就跑没影了,估计这小子是打算拿我堵住洞口,给自己制造逃跑机会,这会儿已经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妈了个巴子,老子非活剐了这个孙子不可。” 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种亏,气得胸口发堵,捡起一块石头满世界寻找那小子下落,可找了半天愣是没见人影,看样子他已经找地方躲起来了。 刚折腾了一趟,我已经累得不行,实在没力气了,只好停下来靠在一棵树下喘气。 慧真见我这么激动,动了下嘴皮刚要说话,可目光却忽然定格在我身后某个地方,惊恐地喊道, “周、周玄,快看你背后,背后……” 啥? 我急忙回头,还以为黄云飞就藏在那儿,可回头之后却没有看见黄云的踪迹,反倒看见一张青色的人脸,正和我额头抵着额头,十分麻木地对视着。 第72章 大墓入口 “什么鬼东西?” 看见青色人脸的瞬间,我啥也顾不上想,第一反应就是爬起来跟着慧真逃命。 阎王沟太邪门了,到处都是我们理解不了东西,我一门心思只顾逃命,慧真却忽然拉了我一下,告诉我别跑了, “周玄,等一等,那东西好像是死的,根本不会动。” “不会动?” 我紧张的内心稍微平复了一些,扭头看向身后的青色人脸,足足观察了十几秒,才壮胆走回去,等到近距离看清这东西究竟是什么的时候,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种长相酷似人脸的东西,居然是一枚挂在树上的果子。 它的真人的脸庞大小一致,上面长着栩栩如生的五官,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只是表皮是绿色的,远远看去几乎和真人没有差别。 “搞什么啊,原来是树上结的果实!” 虚惊一场,我忍不住扶着胸口再次叹气。 也难怪我们会看错,这玩意长得实在太逼真了,不仅是我身后长了一枚“人脸果”,在树林深处的藤蔓上,还长着更多密密匝匝的人脸果实。 这些不会动的人脸就这样挂在树梢上,保持着麻木呆滞的神情,看得我后背发凉,心跳也在不断加速。 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诡异的事,我心里毛毛的,只想拉着慧真尽快离开。 可慧真却没动,反倒一脸严肃地观察起了这些长相酷似人脸的果实,用低沉的语气说, “看来我们已经找到地方了。” 接着他指向那些盘根错节的人脸果实,深吸一口气说,“我听师父说过,在远古时期,一些少数民族会采用十分残忍的活人献祭手段,简单来说就是杀死大量俘虏和奴隶,用他们的鲜血和尸骸主持祭祀活动。” 被杀害的奴隶们怨气不散,会徘徊在受刑的地方,这些大树的树根就在靠着吸收尸骸的养分长大。 可在吸收尸体养分的同时,那些亡灵的怨气也转移到了大树上面,这才导致树上结出了这样的人脸果实。 “这些果实上的人脸,有可能就是殉葬者生前的样子。” 什么? 慧真的话让我心惊肉跳,活人祭祀,这得献祭多少人的生命,才会出现这样的规模啊? “反正是少不了!” 慧真满脸严肃地晃了晃大脑门,又指着刚才那个陷坑说道, “我师父和老道爷说过,后山有个特别邪门的修罗墓,看样子长出这些人脸果实的地方,就是墓主人用来殉葬的区域,陷坑下面应该就隐藏着进入修罗墓的入口。” “你打算进去?” 我紧张地咽起了唾沫,回想刚才在陷坑下看见秦涛的一幕,仍旧觉得后背发凉。 慧真却皱着眉头说,“秦涛已经死了,真正操控他身体的东西,应该是他身上的邪胎,你想想看,邪胎为什么要操控他爬到这个地方?” 我心头再次一紧,玄真子曾经分析过,陈寡妇之所以能孕育出这么邪门的尸胎,就是因为受到了修罗墓的邪气感染。 这鬼崽子应该是打算爬进修罗墓里,继续吸收大墓下的邪气,以此来壮大自己。 慧真点点头,“你分析得没错,所以邪胎和秦涛出现的地方,一定是修罗墓的入口,这鬼崽子已经下去了,咱们也得赶紧跟上才行。” “行吧!” 事到如今没别的好办法了,玄真子肯定也进了修罗墓,我们只有跟着下墓才能找到他们。 商量好计划,我用颤抖的手点燃了一根白色的蜡烛,继续对着陷坑照明,等待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感应到太过明显的阴气,这才陪慧真小心翼翼地钻进了陷坑。 果然陷坑下面别有洞天,虽然一开始洞口十分狭窄,可随着继续攀爬,我们很快就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溶洞。 溶洞深处布满了积水,远没有上面那么干燥,好多地方积水甚至超过了人的膝盖,水质异常浑浊,散发着浓郁的恶臭气息。 慧真从外套上扯下一块布,遮掩了鼻孔说, “周玄,当心点,听说这座大墓下面可能积攒了尸气,会让人无声无息地中毒。” 我嗯了一声,同样扯出一块黄布,紧紧遮住了脸颊。 随后我们淌着溶洞下的积水,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大概走了十几分钟,前面居然出现了一条十分浑浊的暗河。 黝黑的水道好像一条蜿蜒的长蛇,我们走的很小心,好多地方的水流甚至没过了头顶,只能游到另一头。 这条暗河太长了,而且大幕下到处都是岔路口,也不知道这些岔道会延伸到什么地方,我越走越的心慌,刚想提醒慧真不要继续往前走了,慧真却在被水流覆盖的溶洞内找到一处台阶,指着台阶上的脚印说, “这些脚印肯定是我师父他们留下的,周玄,咱们加把劲,很快就到地方了!” 我也看向了那个台阶,果然在台阶上面发现了一些湿漉漉的脚印,青色的石板台阶不断往上延伸,通往一个看不到尽头的地方。 我和慧真划水游到对岸,好不容易才爬上了台阶,继续走了一段,我手中的蜡烛忽然闪烁起来,被洞里刮来的冷空气一吹,不仅烛火在晃动,我和慧真也不约而同地打起了摆子。 台阶后面是一个比较宽敞的通道,光线很阴暗,这里的阴气特别浓郁,我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大概两分钟后,我在一个石厅前面顿足了脚步。 这个石厅不大,里面黑黢黢的一片,摆满了不少瓶瓶罐罐,也不知道究竟是干什么用的,石厅的墙壁上还有很多暗红色的壁画,可因为存在的时间太久远,壁画早就风干剥落了,根本看不出实际性的内容。 我怔怔地看向这些残破的壁画,心里有股说不上的诡异感,一回头,发现慧真正蹲在石厅角落里,端详着一个黑色的陶俑罐子。 烛光惨淡,散发出诡异的火光,经过烛火的照明,黑色的罐体散发出一种诡异的光线,我心里很不舒服,走到慧真身边说, “胖子,你在看什么?” 慧真指了指前面的黑色陶俑,皱眉说,“这个罐子的造型很古怪,封口还涂满了蜜蜡,保不齐下面装着什么东西。” 我让慧真别乱碰这里的东西,修罗墓的氛围太诡异,搞不好墓下同样存在很多脏东西,万一触犯了这里的机关陷阱啥的,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慧真摸着后脑勺点头,打算陪我走出石厅,可当他站起来的时候,我却听到“咔嚓”一声脆响,定睛一看,那黑色的陶俑罐子居然毫无征兆地倒下来。 第73章 尸蟞 罐子滚落下来的地方,恰好就在慧真脚边,他不经意地用脚踢了一下,顿时传来瓶身碎裂的声音,把我们吓了一跳。 慧真赶紧跳开,睁开眼往下面一看,陶俑罐子可能是因为存在的时间太长了,已经变得很脆弱,直接裂成好几个碎片,渗出一滩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液体,特别难闻。 “这是什么问题。” 慧真立刻捂住鼻子,拉着我后退了一段距离,皱眉说,“怎么闻起来和尸体发臭一样?” 我紧张地看了一眼,不淡定地说,“这东西应该是尸水,胖子,咱们还是离它远点吧。” 慧真刚要答应,这时候罐子里的尸液已经渗漏得差不多了,发黑的尸液下面露出一块皱巴巴的东西,引起了慧真的关注。 他找来一根木棍,小心翼翼地在尸液下面翻捡,没一会儿就用木棍挑起了一块泛黄的人皮,直接举在了半空,惊呼道, “这张皮肯定是从活人身上剥下来的,还保存得很完整。” 我定睛一看,可不是嘛。 人皮是中空的,上面还粘连着黑乎乎的头发,应该是把一个活人的脑袋剁下来,强行塞进了这个陶俑,经过几百年的时间,里面的肉和骨头都腐化了,只剩人皮和头发还在。 “胖子,赶紧把它扔掉吧,太恶心了!” 我止不住一阵恶寒,让慧真赶紧丢开这张人皮。 慧真立刻照办,站起来说,“还以为罐子里可能装了什么好东西,没想到居然这么恶心,估计是古人用来祭祀的殉葬品,这些家伙可真残忍。” 慧真一边说,一边双手合十,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可就在他对着人皮念经的时候,我却忽然察觉到,那张人皮的嘴角诡异地动了一下,好像下面覆盖了什么东西,正在诡异地爬动。 “这东西不对劲!” 我眼皮一跳,赶紧拉开慧真,打算离开这里,慧真却一脸不解地问我怎么了? 我一脸不淡定,指着那张皱巴巴的人皮说,“刚才……它好像动了一下。” “你看错了吧,人皮怎么会自己动?” 慧真一愣,很不解地低下头,跟我一起看向那张人皮。 很快他就验证了我的说法,那张人皮的确在缓慢地蠕动着,似乎下面有什么东西正准备爬出来。 “靠!” 我两大惊失色,忍不住同时爆了句粗口,齐刷刷地退后两步。 随后人皮下面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眼眶下面的皮不知道被什么撑起来,形成一个鼓起的小点,慢慢蠕动到黑漆漆的眼眶位置上。 没过多久,那渗着尸液的人皮眼窝中就钻出了一只仅有指甲盖大小的虫子,椭圆形的背部,上面爬满了灰斑色的小点,披着一层甲壳,外壳坚硬,好像翅膀一样展开,发出“嗡嗡”的震动声。 我和慧真同时张大了嘴巴,没等研究出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它却忽然从人皮上跳起来,展开翅膀嗡嗡盘旋,随后露出一双绿豆似的小眼睛,动也不动地定格在我和慧真脸上。 这东西体型不大,可浑身却散发着浓郁的尸臭,腹腔下长着四对虫钩,比刀子还要锋利,随着翅膀的嗡嗡扇动,身上居然冒出一股黑色的烟,那股浓郁的恶臭让人感到恶心的同时,也变得不寒而栗起来。 “尸蟞……”慧真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唰”一下就变白了,露出比死了亲爹还要难看的表情。 我也露出了极度惊骇的表情,传说尸蟞是从尸体身上培育出来,因为一直靠着吃死人腐肉长大,所以剧毒无比,身上还伴随着大量的尸毒,普通人被咬一口根本无药可救! 我还在发愣,慧真脸上的肥肉却狠狠抖了一下,推着我大喊道,“周玄,快跑!” 当我们转身的那一瞬间,原本悬在半空的尸蟞也更快地震动起了翅膀,随着那种诡异的“嗡嗡”声传递,我回头一看,发现那个拇指大小的东西已经朝我们飞了过来。 尸蟞飞来的速度很快,好似一道闪电,眨眼就带着腥气扑到面前。 随着距离拉近,我嗅到了一股极度浓郁的尸臭,感觉脑门发胀,几乎忘记了要闪躲。 好在慧真反应及时,从后面狠狠拽了我一把,我身体失去重心,后脑勺磕在石壁上,疼的眼泪都快飙出来。 来不及喊疼了,尸蟞扑了个空,身体在空中巧妙地转折,绕了一个圈子,再次扑向我们。 “该死!” 我头皮发麻,双手在地上乱摸,忽然摸到一样尖锐的东西,想都不想,用力朝尸蟞身上剁了下去。 直到砍中尸蹩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在胡乱中摸到的居然是一把生了锈的匕首,估计也是大墓主人用来殉葬的东西。 这把匕首材质很坚硬,这么多年了也没被铜锈腐蚀掉,可见不是一般的材料打造出来的。 可当匕首狠狠砸在尸蹩身上的时候,耳边居然传出类似钢铁碰撞的“咔嚓”声。 这虫子的外壳居然这么硬? 我吓坏了,定睛再看,已经失去了尸蟞的踪迹,左右环顾了一圈,没发现尸蟞的去向,正奇怪尸蟞躲到哪里去了,耳边却传来慧真惊慌的大喊, “周玄,它趴在你的匕首上面!” 慧真话音刚落,我就感觉手上的匕首跳动起来,低头看向匕首的刃口,发现尸蟞并不是被我劈碎了,而是张开虫钩,死死趴在了刀尖上,十字形的口器张开,正在匕首上疯狂地啃咬着。 我立刻感觉刀身不受控制,差点掉在了地上,尸蟞每一口咬下,都会在匕首上啃出一个缺口,短短几秒钟,那把开了刃的匕首就多出了好几个窟窿眼。 这得是多硬的牙口啊! 我简直不敢想象被尸蟞咬中的后果,吓得脸色惨青,丢了匕首就往前面跑。 咔嚓、咔嚓! 随着我和慧真的跑动,墓道中传来更多罐体碎裂的声音,我用烛光一照,才发现整个石厅里到处都布满了这种黑色的罐子。 随着罐体的开裂,一张接一张的人皮从里面“蹦”出来。 每一张皱巴巴的人皮下面,都包裹着一头拇指大小的尸蟞! 这些畜生在人皮下横冲直闯,有的沿着眼窝爬出来,有的干脆带着人皮一起飞向半空,远远看见,视线中到处是飘荡的死人脸皮,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快跑!” 我头皮都麻了,慧真的五官也吓到几乎变形,二话不说,硬着头皮跑进了墓道深处。 第74章 撬棺 死寂一片的墓道中充斥着我俩的脚步声,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交替,身后则是大量振动翅膀的嗡嗡声。 这些尸蟞好像跗骨之蛆一样,死死跟随着我们的脚步,距离还在不断拉近,眼看就要赶上来,我吓得魂不附体,赶紧对慧真喊道, “脱衣服!” 慧真心领神会,脱掉僧衣用力在头顶上挥动,宽大的僧袍挡住了尸蟞的去路,这些畜生直接趴在我们的外套上,没一会儿就传来布条撕裂的声音,我的外套被啃咬得千疮百孔,像极了漏风的筛子。 “怎么办,这些尸蟞应该是用来守墓的,不咬死我们,它们不会善罢甘休!” 慧真没见过这样的阵势,表现得比我还要惊慌,我一边挥着上衣,一边快速后退,说我特么哪儿知道该怎么办,对了胖子,用火!这些尸蟞常年生活在阴暗潮湿的墓穴下面,多半会害怕火光。 “倒是个办法!” 慧真眼前一亮,赶紧用打火机点燃了上衣外套,外套很快烧起来,冒出一大片的火光。 果然这个办法很有效果,随着外套被点燃,那些疯狂追咬我们的尸蟞也停下了攻击,纷纷躲避火光,退回了墓道外面。 可它们虽然怕火不敢靠近我们,却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仍旧绕着墓道飞旋。 眼看外套就要烧光了,再这样下去我只能点燃自己的兜裆布,慧真却指着墓道后面的另一间石室喊道, “周玄,去那边,那里还有个石室!” 没顾得上多想,我立刻跟随慧真的指引后退,很快就钻进了另一个石室。 等钻进石室后,慧真立刻推动起了沉重的墓门,强行将石室的大门合起来,几百斤重的石门在他的推动下缓缓合拢,慧真恨不得使出吃奶的劲,连太阳穴上面的青筋都鼓起来了,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关闭了那扇石门。 轰隆! 随着石室的关闭,尸蟞们终于被挡在了外面,我背靠着石壁,累的不想说话,慧真却忽然半跪在地上,脸色发白地咳嗽了起来。 我赶紧扶着他说,“你怎么样了胖子?” 他甩了甩头,说没事,就是石门太沉了,刚使出了吃奶的劲,有点脱力。 这话没毛病,我俩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这一路狂奔了这么久,体力早就被消耗差不多了。 我取出之前在村里挖出的红薯,正准备分给慧真,垫巴一下肚子,慧真却顾不上吃东西,焦急地抬头看向我们所处的这间石室,忽然指向前面一口棺材,脸色大变道, “这里怎么会出现一口石棺,难道我们误打误撞进了主墓室?” 我愣了一下,扭头看向石室里面的环境,才发现困住我们的石室空间特别大,足足有一个篮球场的规模。 在石室正中间的位置,则摆放了一口青色的石棺,长度超过了两米,整个棺材都用石头打造,显得既笨重又诡异。 而除了这口石棺之外,整个石室就看不见其他东西了,在石室的对面还耸立着一扇暗门,暗门是敞开的,后面同样存在一条黑漆漆的通道,不知道究竟能通往什么地方。 我很不淡定地站起来,对慧真说道, “这个墓室的结构太奇怪了,搞不好暗门后面还存在另一个空间,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慧真把眉头拧成个川字,傻愣着没有说话,反倒直勾勾地看着那口青色的石棺,尝试着想要靠近石棺看一看。 我急忙拽住他胳膊,“胖子,还是别动这口棺材了。” 虽然石棺表面很平静,可修罗墓下危险重重,刚才摔碎了罐子,蹦出这么多尸蟞,搞得我现在还心有余悸,谁知道这口棺材里面藏着什么鬼东西? 慧真却轻轻挣脱了我的手臂,摇头说,“这口石棺摆放的位置很奇怪,而且我在石棺里面感应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气息。” 慧真入门时间比我长,感知邪气的能力也比我更优秀,他说在石棺里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应该错不了了。 我惊疑不定地看着那口石棺,还在犹豫要不要跟他一起过去,不料在这黝黑昏暗的石室深处,竟诡异地传出一阵滴答滴答的水声,吓得我再次打了个激灵。 这些流水的声音打哪儿来的? 我和慧真都很惊讶,谨慎地环顾起了四周,可找了一圈,我都没有发现渗水的地方,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慧真却忽然抓住了我的胳膊,冷不丁朝石棺下面一指,惊呼道, “我知道哪来的水声了,你快看,石棺在滴血!” 什么? 我寒毛全都竖起来,急忙看向那口石棺,发现水声果然是从石棺里面渗出来的,在石棺的棺材盖子下面,正流淌着大量暗红色的血迹,这些血渍沿着石棺缝隙流淌出来,汇聚成弯弯曲曲的线路,几乎把地面都染红了。 “靠,胖子,我们赶紧离开这儿!” 这时候我已经顾不上研究石棺下面到底有什么了,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诡异,直觉告诉我继续留在这儿肯定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慧真却不肯,惨着脸摇头,“现在还能上哪儿?石室外面到处是尸蟞,我们被堵在里面出不去了,只能打开这具石棺,看看下面到底有什么。” “……” 我嘴皮发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定了定神,沿着唾沫往石棺那头走去。 好在这石棺除了渗血之外,并没有出现其他诡异的征兆,我和慧真一前一后来到了石棺附近,慧真率先走向石棺,低头朝棺盖下面扫了一眼,咬牙说, “周玄,我们合力推开石棺看看,总感觉这下面的东西我好像认识。” “不是吧,你真的要开棺?” 我小腿抖个不停,嘴皮子都不利索了。 慧真胆子比我大,眼中迸出一抹凶悍,哪还有半点佛门俗家弟子的样子, “怕什么?人死鸟朝上,反正咱们已经被困在这个鬼地方了,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还不如把胆子放大点!” 他的话感染到了我,我点点头,咬牙说行吧,死就死,怕个卵! 商议好开棺之后,我和慧真分别绕到了棺材一头,同时把手搭在棺材盖子上,数着一二三,同时发力挪动棺材板。 石头打造的棺盖特别沉,我咬紧后槽牙,配合慧真一起发力,努力了好久,才勉强掀开了棺材角,正要探头往下看,咧开的棺材角中却喷出一股黑色的死气,直接奔着我面门涌来。 第75章 魔胎 “小心!” 耳边传来慧真的一声大喝,我赶紧屏住呼吸,飞快往后跳了两步,可到底是晚了一秒,被那股黑气喷了个正着,顿时头晕眼花,身体也变得摇摇晃晃。 “周玄你怎么了?” 慧真大惊失色,赶紧过来搀扶我,我却顾不上说话了,感觉脑子涨涨的,格外难受,一屁股跌坐在地,精神恍惚地倒在慧真怀里。 那股黑气已经钻进了我的身体,让我头重脚轻,大脑也变得轻飘飘的,感觉意识正在逐渐远去,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可就在我精神恍惚,即将陷入昏迷的时候,石室后面的那扇暗门中却闯出了几道声音,接着就是玄真子大呼小叫的声音, “臭小子,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爷……” 我吃力地喊了一声,然后两眼一黑,彻底栽倒在地,再也不记得后面发生的事。 意识恍恍惚惚,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我感觉身上有一股特别冰凉的气息在游走,身体好像被塞进了一个冰窟窿,每个细胞都好似要被冻僵了一样。 万幸的是这种感觉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迷糊中,我感觉身体逐渐回暖,又重新恢复了意识,眼前还渗出了一抹强光,刺得我眼皮不断收缩。 “啊……” 我难受得低哼一声,费劲地睁开眼皮,可刺眼的火光又让我赶紧把眼睛闭上了,过了好久才适应了这种光线。 随后耳边就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叹息,“你小子可真够不要命的,不是让你带着村民离开吗,为什么不怕死又回来了,还主动钻进了修罗墓?” 是玄真子的声音! 我大脑一团糟,迟疑着睁开眼皮,随后就看见身边围了一圈人。 慧真、玄真子,明通法师和那个留着山羊胡子的黄家老头,居然全都守在附近。 “你们怎么……我这是在哪儿?” 我一脸恍惚,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后脑勺却重重地挨了一下。 玄真子板着脸训我道,“还能在哪儿,不就在修罗墓的墓坑下面?” 明通法师伸手拦了他一眼,叹气说,“这孩子能找到这里也不容易,道兄就不要生气了。” 玄真子这才作罢,依旧虎着脸说,“早就提醒过你们,尽快带着村民撤离,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我看了看慧真,见他低着头,正露出一脸委屈的神色,估计在我昏迷这段时间也没少挨骂,只好苦笑着解释, “我也不想回来,可出村的路被堵了,我们试了好多办法,根本出不去。” 话音刚落,那个表情冷峻的黄令公却低咳了一声,板着一张阴沉老脸说, “那我孙子呢,为什么没跟你们一起进来?” 他的话让我愣了一下,回想起在大墓入口处,黄云飞恩将仇报的举动,立刻气鼓鼓地回应道, “我不知道这小子在哪儿,可能挂了吧!” “你说什么?” 黄令公把眼仁眯起来,冷峻的目光里好似藏了一把刀,刺得我浑身不舒服,语调也瞬间转冷, “小子,我孙子从小就学了那么多道术,哪会这么轻易死掉?你最好别拿老夫寻开心!” 他语气冰冷,带着严肃的警告意味,吓得我呼吸一滞,可脸上却不肯服软,同样哼了一声, “你孙子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他爷爷,犯得上跟你交代?” 我对黄家的人没什么好印象,他孙子嚣张跋扈,这个黄令公也是随时板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了他五百万一样,光是那表情就让我很不舒服,语气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听到我的答复,黄令公直接把脸沉下来,眼看就要发作,玄真子直接挡在我面前,皮笑肉不笑道, “老黄,我的徒弟可轮不到你来教训。” “目无尊长,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弟?” 黄令公哼了一声,不过以他的辈分确实不适合跟我这样的年轻人一般见识,所以就没再说什么了。 仗着玄真子撑腰,我也不怕他,缓缓坐起来,拍了拍依旧胀痛的脑门,“爷,那个石棺下面到底藏了什么东西,为什么我刚把石棺推开,马上就……” “你个兔崽子还有脸说!” 玄真子老脸一黑,没好气地骂道,“石棺里的东西还在,你要是好奇的话就自己过去看看吧。” 经他这么一提醒,我才意识到自己依旧待在那个石室里面,急忙抬头,看向了那口被推开的石棺。 石棺依旧好好摆在那里,只是棺材盖子已经被彻底掀开了,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大洞,仍旧散发着丝丝寒气。 我壮胆站起来,垫脚朝石棺下面看了一眼,然后就呆愣住了。 只见石棺里面躺着一具五官扭曲,面部表情极度僵硬的尸体,居然是秦涛! 尸体浑身僵硬,显然死了有一段时间了,肚皮上面还出现了一个血淋淋的大口子,像是被利刃从里面活活剖开了似的。 更诡异的是,在秦涛身边还躺着一个浑身发黑、表情麻木没有丝毫动静的婴儿,正转动着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 那婴儿满身鲜血,好像刚出娘胎不久,精光赤.裸,仅盖着一块红布,目光却歹毒阴鸷,吓人到了极点! 我悚然一惊,吓得把后背靠在石壁上,心脏又开始发抖了,连声音也带着颤抖, “这……这个婴儿打哪儿来的?” “你说呢?” 玄真子背着双手,怪笑一声道,“陈寡妇在魂飞魄散之前,把尸胎转移到了秦涛身上,经过这么多天的孕育,尸胎已经成功破膛而出,这鬼崽子就是秦涛和陈寡妇生下的孽种。” 什么?! 我整个人都吓迷愣了,战战兢兢地看向尸胎,发现这鬼崽子除了面无表情、目光歹毒之外,居然跟普通的婴儿没有太大的区别。 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这个胎儿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出过半点哭声,五官呆滞冰冷,简直硬得跟石雕一样! 其次是尸胎嘴里好像含着什么东西,还在默默咀嚼着,乌青色的嘴角边缘淌出大量血沫子。 玄真子语调森怖,一字一顿地告诉我,尸胎嘴里啃的是刚从秦涛肚子里咬下来的血肉, “这尸胎身世诡谲,还没出生就继承了陈寡妇的所有怨气,对这个世界抱有极大的怨恨,加上吸收了大量修罗墓下的邪气,经过这些冤孽气的滋养,已经变成了不折不扣的魔胎,如果处理不当,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天大的祸害!” 第76章 八脉的宿命 我被玄真子的话吓得浑身直打哆嗦,回想这鬼崽子的身世,心里的恐惧感更深了,颤声道, “既然知道它是个祸害,为什么要放任它出生?” 玄真子没说话,瞥了一眼旁边的明通法师。 明通法师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魔胎积怨而生,不仅继承了陈寡妇的戾气,刚出生就害死了生父,以咀嚼生父血肉的方式存活下来,的确是天下一等一的邪物。” 但相应的,也只有这个邪物,才能彻底解决修罗墓的麻烦。 我人都傻了,一脸不解地看向他们,追问这几个老爷子到底有什么计划? 明通法师叹气道,“修罗墓下封印着一股很可怕的冤孽气,这股冤孽气不属于我们的世界,也无法被彻底消灭,只能设法找到一个容器,把这股冤孽气转移到容器之内,才能保证它不会继续扩散。” 而这个魔胎,就是玄真子和明通法师用来封印它的容器。 “什么?” 我听到这里时忍不住直接蹦跶起来,怪吼道,“也就是说,你们是故意让这个邪胎降生的?” “是!” 玄真子点了点头,用冷硬的语气说道,“秦家的事,我一早就料到了,不仅是我,老和尚也提前预知了它的降生。” 虽然他们一早就料到秦家会诞生这个魔胎,却没有制止的打算,因为只有这个魔胎,才能成为封印的“容器”。 我大为吃惊,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玄真子和明通法师,嘴里喃喃道, “怪不得,你们一直没有出手制止秦家的事,反倒把这么棘手的难题交给我和慧真,原来你们压根就没打算阻止……” 明通法师叹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早在三十年前,我们就算准了秦家会有这一劫,既然是劫,就注定躲不过,即便我和道兄真的插手,也不可能制止这一切发生。” 玄真子补充道,“更何况魔胎的降生,恰好能帮我们解决掉修罗墓下的麻烦,也就更没必要去阻止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只是回想起秦老爹家里发生的惨剧,感觉这一切也太残忍了。 玄真子拍了下我的脑门,一脸严肃道,“这是秦家命中注定要背负的因果,非外力能够干预,我虽然是修道之人,也没有能力去扭转。” 我苦笑道,“什么因果轮回,这些大道理我不懂,我只是想不通,秦老爹怎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注定要背负这种因果?” 明通法师悠悠道,“因果宿命并不是一代人造就的,怪只怪秦家人的祖先不应该去触碰那个禁忌……唉,作为‘八脉’的后人,这是他们躲不掉的因果。” 等等! 我浑身颤抖了一下,难以置信地抬头说,“秦家也是‘八脉’之后?” “没错。” 玄真子点了点头,用莫名复杂的眼神扫了我一眼, “从汉末之后,这八个世家就一直存在,延续至今已经超过千年了,他们曾经风光无限,号称最古老的修行世家,占据了术道界的半壁江山。” 可月满则盈,水满则溢,随着时代变迁,八大家族已经彻底走向了衰败。 “虽然这八个家族的后人都没什么好下场,可他们负责镇守的秘密却依旧存在,祖先欠下的债,需要后辈人来偿还,魔胎就是秦家宿命的产物。” 玄真子的话里透露了很多玄机,也不由得让我联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太公咽气前曾经说过,我娘所在的王家也是“八脉”之一,正因为背负了祖上的宿命,才遭遇了十八年前的那场灭门惨祸。 这也是我的宿命。 玄真子猜到我在想什么,在我脑袋瓜上敲了一下,语重心长道, “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但可以决定以后的活法,既然老天爷安排你出生,自然有你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好了,这些先不聊,还是讨论下怎么解决修罗墓的麻烦吧。” 随后他话锋一转,指向石棺下的魔胎,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 “你先把魔胎抱起来,我需要利用它来完成封印的最后一步,到时候再告诉你该怎么做。” “为什么要我去?” 我心里慌得一匹,使劲摇头,这鬼崽子太邪门了,我一看到他就直打哆嗦,说什么都不肯。 玄真子又在我脑门上拍了一把, “你不觉得自己的身世和魔胎很像吗?你已经参与了魔胎降生的整个过程,这一世,你们注定会有很多恩怨纠葛。” 玄真子的话让我更费解了,我和这个鬼崽子能有什么纠葛? 或许是同为“八脉”后人的缘故吧,当我得知了魔胎的身世之后,对他的排斥心理也小了很多,最终还是在玄真子的催促下走向石棺,把裹在红布下的婴儿抱了出来。 虽然是魔胎,可这小东西毕竟刚出生不久,除了满身邪气之外,倒是和普通的婴儿看不出什么区别。 魔胎不哭也不闹,就这么安静地躺在我怀中,连眼珠子都不转一下,始终保持着直勾勾看向我的姿势。 我人都麻了,感觉怀里抱的根本不是一个婴儿,更像是一颗定时炸弹,搞不好随时都会蹦起来咬我一口。 玄真子看穿了我的心思,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很快恢复了严肃的表情,把目光转向明通法师和黄令公,冷冷说道, “万事俱备,还剩下最后的一步,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转移失败,导致修罗墓下的邪气走漏,恐怕方圆百里都会生机不存,都做好心理准备了吧?” 明通法师口宣佛号,“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倘若没有舍身成仁的打算,老僧也不会千里迢迢赶来了。” 黄令公则冷哼一声,不咸不淡道,“啰嗦,这一刻等了三十年,也是时候有个了解了,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封印完这道冤孽气之后,那棺椁下面的东西必须交给我来处理!” 玄真子坏笑两声,“那东西留着也是个烫手山芋,你想要,就给你好了。” 几个老头子说着我和慧真听不懂的话,感觉每句话都藏满了玄机。 我不明白他们究竟在商量什么,只是直觉告诉我,修罗墓下牵扯到的秘密,可能远不止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只是那时的我和慧真还太过稚嫩,根本没有接触这些秘密的资格。 第77章 树中藏棺 在玄真子的带领下,我怀里抱着刚从秦涛肚子里破膛而出的魔胎,一步步地走向了石室后面的暗门。 慧真一直跟在我身边,时不时看向我怀里“婴儿”,表情同样很不淡定,甚至都不太敢靠近我了。 没来得及说什么,我们已经跨过了那扇暗门,而暗门后面呈现出来的画面,再次惊呆了我和慧真。 穿越暗门,我们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溶洞,几乎超过了足球场的大小。 而在巨型溶洞正中间,则生长了一棵枝繁叶茂,无比庞大的暗青色大树。 我敢赌一百块钱,这棵树绝对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大的、最高的一棵。 光是堆积在地上的根系,就有超过五米的高度,密密匝匝的树根好似纠缠在一起的大网,覆盖了直径超过十米的区域,笔直的树干延伸到了溶洞顶端,形成一个巨型的、直径超过了五十米的华盖,几乎遮掩了整个溶洞。 更诡异的是,在大树根部那些密密麻麻交叉的树根正下方,居然摆放了一口由青铜打造的巨型棺椁,比之前的石棺还要庞大了一圈。 青铜棺材表面布满了各种古老玄奥的花纹,好似云团一样紧簇,覆盖了整个棺材表面,气势恢宏又壮观,散发出极度沧桑而古老的洪荒感。 被震惊到的人不止我一个,包括跟在我旁边的慧真,也在看见那口巨型铜棺之后,不自觉地张大了嘴巴,满脸震惊道, “这口棺材好大啊,居然全部都是用青铜打造的,简直太壮观了,等我师父死的时候,我也要给他老人家弄这么大一口棺材……” “孽徒,青铜棺是用来镇邪的!”明通法师嘴角一抽,哭笑不得地瞪他一眼。 玄真子也恢复了贱兮兮的表情,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大和尚,没看出来你这徒弟还挺孝顺。” 只有黄令公神色冷峻,用低沉的嗓音提醒道,“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赶紧动手吧,铜棺下的邪气一直在渗漏,法阵就快压不住了!” 经他一说,我才发现铜棺下面居然布满了十分密集的红色条纹,这些弯弯曲曲的符咒全都是用朱砂混合鸡血画出来的,密集阵纹繁复交叉,结成了一个巨大的封邪法印,将铜棺死死地限制在了里面。 我不淡定地扯了扯玄真子的袖口,说爷,这口棺材到底什么来头啊,看着好邪门,还有,它怎么长在一棵树下面…… 眼前的一幕让我感到眼晕,我从没见过这么邪门的事,光是那棵高达十几丈的大树就足够让人震撼了,最让人想不通的,还是树干上垂落下来的根系,居然全都围绕在那口巨型的铜棺上面,几乎和它长在了一起。 远远看去,那尊青铜棺椁就好像从大树的根茎下长出来的一样。 “这叫树棺,一种十分古老且邪门的殉葬仪式。” 玄真子不笑了,目光低垂,语气中饱含着严肃。 简单来说,这是一种流行在古代少数民族的特殊仪式,他们认为人死后,将会以另一种形态续存于天地,所以遗体不能火化,必须用“树葬”的方式进行保存。 具体的操作流程已经失传了,大致就是在墓主人的棺椁下面,垫上成千上百的尸骸,然后在尸骸上面洒下这种巨树的种子。 巨树通过吸收尸骸中的养分成长,会变得无比高大,而随着巨树的生长,它的根茎也会死死附着在铜棺上面,逐渐融合成一体。 “古树在生长的过程中,会不断地吸收地脉的煞气,同时也会把吸收到的煞气融入铜棺,对铜棺的主人进行特殊的滋养,经过数百年的献祭,铜棺主人就会以另一种方式获得永生。” 玄真子话音刚落,便迎来了黄令公的不屑冷笑, “这修罗墓的主人居然妄想获得永生,搞出这么邪门的树葬仪式,结果却适得其反,把自己弄成了不人不鬼的恶修罗,真是可笑!” 呼呼! 仿佛为了回应黄令公的话,溶洞下面忽然涌来一个猩冷的狂风,原本安静摆放在树根下面的铜棺,居然开始剧烈晃动起来,一股紫黑色的气息沿着棺椁疯狂外溢。 这些诡异的冤孽气不停地往外喷发,所过之处弥漫着形容不出的阴邪感。 受到了邪气的带动,地表下的符文也在接连闪烁,好似得蚯蚓一样蠕动起来,看起来格外诡异。 铜棺里的冤孽气在不断扩散,试图冲击法阵的封锁,但这些紫黑色的气息来不及飘出多远,就会被地表闪烁的符文强行吸收,双方好似陷入了拉锯战,不断地消耗彼此的力量。 “这东西想出来,大和尚,赶紧镇住它!” 玄真子眼芒一厉,发出低吼,明通法师立刻有了动作。 只见他脱掉了身上的黄色僧袍,露出一身痴肥的肥肉,摘下胸口的佛珠,双手合十转动起来,脸上浮现出庄严宝相的肃容,念诵佛经的速度不断加快。 这些浑厚的佛咒声在空中不断地徘徊,彼此跌宕,化作无形的声浪,一重高过一重。 庄严的佛号声化作靡靡梵音,每拔高一个音节,明通法师的气势也会上升一截,宛如暮鼓晨钟,响遏行云,震得溶洞石壁也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随着佛号声一浪高过一浪的诵念,我竟然隐约看见了一道佛陀的幻影,缓缓覆盖在了明通法师头顶上,随着他诵念佛经步骤,结出了一道道莲华宝印。 而在这种佛经冲击下,原本剧烈抖动的铜棺也变得安静不少。 咯……咯咯…… 铜棺深处则传来几道如同指甲划动铁皮的刺耳摩擦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正在奋力挣扎,试图从里面冲出来。 随后便是轰隆一声,整个铜棺再次一震,连同那不知道几吨重的青铜棺盖也被狠狠顶起来,直接掀飞了一角。 而在咧开的铜棺下面,则喷射出更多紫黑色的冤孽气,就连地上的符文也被这些黑气感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染黑。 “该死,连老和尚的念力也镇不住了?” 玄真子和黄令公同时抖动下巴,各自拉开距离踩罩。 玄真子踩动的是道家的七星步,随着脚步的移动,一道道符咒也在脚尖下快速成型,对符文进行补充。 黄令公则从身后摸出一把纯钢的宝剑,长剑末端纂刻了一对阴阳鱼旋,舞动生风,汇聚出一道青朦朦的光泽,并配合脚下的符文,疯狂踩动起了另一种道门的禹步! 第78章 顶级斗法 尽管我对黄家的人没什么好感,但也不得不承认,黄令公这老家伙的本事绝对不是乱盖的。 他踩动禹步的姿势极为潇洒,步罩生风,好似风眼一样运转。 随着手中的法诀远转,那道削瘦的身影周围居然形成了一股罡罩般的飓风,将他整个气场拔高到了顶点。 当气势攀升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这老东西猛地把长剑举国头顶,目射精光,沉声诵念起了咒语, “三清祖师在上,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带印章……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对比明通法师那中正平和的佛号声,黄令公咒语明显多出了一分肃杀之气,随着强腔调逐渐拔高,他手上的长剑居然嗡嗡颤动起来,形成一道道湛蓝色的电弧,在我眼前“滋滋”闪烁。 “握草,雷诀……” 我这边还没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就听到慧真压抑不住震惊的低吼,他表情夸张,大脸盘上肌肉胡乱抽动着,显然被黄令公的举动吓坏了。 我也震惊得够呛,道门中的引雷术属于最顶级的法门,虽然各门各派流传的雷诀不太一致,但凡是能做到徒手引雷的,都属于道门中真正的顶级修法者。 这老小子可真不是盖的啊! 就在我们慧真呆若木鸡的时候,黄令公剑锋上雷弧也在加速运转。 他须发皆张,浑身被一股饱满而吓人的气势充斥着,面色狰狞得吓人,徒然一声怒吼,直冲云霄,将长剑一转,隔空对着青铜棺椁怒劈下去, “斩!” 轰! 婴儿手臂粗壮的湛蓝色雷电垂直落下天际,犹如雷蛇狂舞,不偏不倚地轰在震动的青铜棺椁上,刹那间爆出一团刺眼的强光,晃得我和慧真都睁不开眼睛,只觉得两眼晕眩,耳膜嗡嗡嘶鸣,居然被那道雷光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雷光所过,照亮了一切,同时也把铜棺中散发出来的邪气强行湮灭。 墓穴再度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只有耳边的嗡鸣声还在持续,不断冲击我的心房。 连雷诀都用出来了,应该搞定了吧? 我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再次把目光定格在青铜棺椁上,可就在我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那诡异的青铜棺椁深处,居然爆发出一道尖锐刺耳的鸣叫, 啊—— 仿佛有一万根针同时扎进大脑,我眼球充血,瞬间脑仁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胀痛感。 等到再次瞪大眼时,才发现一切并没有结束,反倒是铜棺底座再次发出了嗡鸣,随着符文的“滋滋”闪烁,一根红火色的、好像触须一样的东西,徒然从棺椁下面延伸出来,形成了密密匝匝的血纹,疯狂地沿着地面蔓延。 “来了!” 黄令公低沉大吼,直接咬破舌尖,一口精血洒向长剑,将剑锋扎向地面。 受到精血加持的长剑上,一道阴阳鱼旋快速闪烁,形成了一股无形的气场,与那些衍射出来的血纹疯狂交汇,发出“噗嗤噗嗤”,仿佛炒豆子一样的腐蚀声。 地面也开始颤动,我感受到脚下好似发生了地震,一道道森寒的邪气不断从地表下散发出来。 那些血纹就像小蛇一样,在地上疯狂乱窜,不断与阴阳鱼旋展开撞击。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黄令公挡下了大部分血纹,唯独对延伸到我脚边的那一部分不管不顾。 很快这些诡异的血纹就凝聚起来,形成了好似触手一样的东西,一下就盘在了我的小腿上。 “糟糕。” 一阵剧痛夹杂着冰凉,让我冷不丁打起了摆子,这些血纹中散发着无法想象的邪寒气息,正在疯狂地渗入我的身体。 就在我浑身麻木僵直,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一道炸响,“孽畜,滚!” 一道猩红的光线迅速破空袭来,快得好似流星,不偏不倚打在了那根红色的“触角”上。 我唯一的感觉就是小腿一凉,低头在看的时候,那些扩散的血纹已经被一柄铜钱宝剑死死钉在地上,像麻绳一样扭动。 玄真子火速赶来,凌空画了一道符咒,并指作剑,对着铜钱宝剑一指,铜钱剑尾端“嗡嗡”颤抖不休,猩红符印呈扩散趋势,强行推开了地上的血纹。 下一秒他一个鹞子翻身,从我头顶掠过去,单手握住铜钱剑,提气暴喝了一声, “开!” 铜钱剑深入地面三寸,与此同时,铜钱表面散发的符光也被强行灌入了地底。 猩红色的符光暴涨,宛如一片赤红的焦炭,陷入了更加疯狂的闪烁。 我感受到了一股至阳的罡气,自玄真子身体中暴涨出来,全都融入了地表上的符文。 原本被染黑的符纹再次闪烁起来,释放出比刚才还要刺眼的符光,一片片扩散,将大量血纹强行逼退到青铜棺椁之中。 玄真子的念咒声好似炸雷一样在空中传递,明通法师合十的双手在剧烈抖动,同样跟随他念咒的频率,疯狂诵念佛经。 一僧一道,两股念力并没有产生排斥,反而形成了奇妙的交融反应,对着疯狂震动的青铜棺椁狠狠碾压下去。 再看黄令公,这老小子同样踩动着我看不懂的步罩,一道道狂风随着步罩喷涌,卷起了满地的风沙,好似龙卷一样疯狂冲击青铜棺椁。 “啊、啊……” 铜棺下面的惨叫声变得无比凄厉,越来越尖锐难听。 但相应的,三个老头脸上也都露出了狰狞痛苦的表情。 忽明忽暗的法阵符光遍地闪烁,铜棺深处那一股冤孽气得到了暂时的压制,但却没有放弃冲击,依旧和他们的念力展开无形的碰撞。 每一次碰撞,铜棺都会狠狠颤动起来,三个老头的脸色也在剧烈抽动,咬着后槽牙拼命僵持。 大量冷汗布满了玄真子的额头,他咬咬牙,连念咒的声音都变了,明通法师红润的脸颊则变成了熟透螃蟹,看着好像要滴血。 最夸张的要数黄令公,这老小子连眼珠子都差点凸了出来。 我没有办法描述自己的心情,留在这里的人,无论是玄真子还是明通法师,又或者是遭人讨厌的黄令公,这三个人都号称是玄门最顶级的修法者,可三个人合力还是没有办法彻底镇压青铜棺下的冤孽气。 可想而知那玩意究竟是有多恐怖。 哐当! 僵持不到十几秒,忽然铜棺深处传来一道沉闷的炸响,就连几吨重的棺材板也狠狠跳动起来,一个横移,被甩飞了两米多。 随着铜棺盖子落地,玄真子、明通法师和黄令公也同时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惨淡地跌坐在地上。 玄真子目光如电,落地的同时对我大喊道, “周玄,时机到了,趁它元神被我们重创,赶紧把魔胎塞进铜棺,快!” 第79章 一物降一物 轮到我了? 玄真子的催促声是那么急切,看来已经在刚才的斗法中耗尽了体力。 我抱着怀里的魔胎,第一时间冲向了那口青铜棺椁,可随着距离被拉近,青铜棺椁下涌出越来越浓郁的冤孽气,却让我每走一步都感到内心打颤。 我不是玄真子,没有他们那么厉害的能力,别说对付铜棺里的恶修罗了,光是那股散发出来的凛冽邪寒之气,就压得我快喘不过气来。 我的脚步越来越沉,动作也越来越缓慢,虽然身体还保持走向青铜棺椁的姿势,可心里恐惧却慢慢浮现出来,笼罩全身,让我恨不得马上丢开魔胎,转身往后跑。 玄真子看出了我的恐惧,啐出一口带血的浓痰,大喊道, “它的元神大损,没有办法再离开那口棺材,你不用担心,你身上还有尸丹,不用害怕这些邪气。” 玄真子的大喊声给了我一些勇气,硬着头皮加快脚步,终于冲过被符咒覆盖的区域,来到了青铜棺椁面前。 冷,真的好冷啊。 被掀飞了盖子的铜棺之内,还在散发大量的冤孽气。 虽然不像之前那么夸张,可紫黑色的气流中蕴含的森寒邪气,依旧冻得我浑身直打摆子,感觉每一个细胞都被冻僵了。 面对这种层次的邪物,我光是靠近它就耗光了全部的勇气,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玄真子摇摇晃晃地爬起来,继续喊道,“魔胎是依靠这些冤孽气的滋养才诞生出来的,你只要把魔胎塞进铜棺,它就会自动吸收下面的邪气,不要怕,照我说的去做!” 好吧。 不明白玄真子为什么要把这么艰难的任务交给我,可事到如今没别的选择了,我鼓起了最大的勇气,颤巍巍地走向青铜棺椁,双手举着魔胎,正准备把它塞进铜棺深处。 可下一秒,让我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 铜棺里面的东西还在,我的视线无法通过这些浓郁的黑气,看清楚那东西的长相,但却听到下面传来极度刺耳的尖啸。 紧接着铜棺再次震动了一下,一截火红色的“触须”延伸出来,死死缠绕住了我的双手。 这次我看清了,那根本不是什么触须,而是一种由树藤组成的鞭子,质地柔软,但又韧性十足。 树藤表面还分布着一些类似血管般的东西,正在咕咚咕咚地蠕动着,好像被赋予了生命一样。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啊? 黑气太浓郁了,我依旧没办法看清楚铜棺下面的东西,只觉得身体发冷,被一股奇寒无比的气息笼罩着,那些缠绕在我身上的树藤,则用诡异的角度绕了一下,试图把我一起拖进棺材。 “爷,救命啊,你快来帮我……” 我吓惨了,撕心裂肺地求助,很想挣脱这些树藤的纠缠,可树藤缠绕得实在太紧了,努力了好几次都没有效果。 “别慌,它元神受损,已经掀不起多大的浪!” 玄真子怒哼一声,没有直接冲上来帮忙,反倒用一种缓慢的方式,重新踏动起了步罩。 明通法师也爬起来,继续捧着佛珠,念起了佛门经咒, 随着两股念力的传导,我感受到一股浑厚的气息,被注入了地上的符纹,封邪法阵再度运转起来,传递出一股炙热的气息,将青铜棺椁包裹起来。 同时,铜棺下面散发出来的邪气也再度得到了压制。 我不像刚才那么难受了,只是身体依旧僵硬,被那些树藤缠绕得死死的,依旧动不了。 不要慌,一定不能慌。 我深深吸气,默默提醒自己要保持冷静,然后鼓起了勇气,尝试把这些树藤拽下来。 入手是一种透骨的冰凉,这玩意湿滑油腻,好像一截黏糊糊的舌头,在我手心里不断蠕动,不仅让人感觉烦躁,甚至给我带来了很多负面的情绪,连意识也变得恍惚了。 我强装镇定,回想起玄真子教我的那些东西,咬破舌尖,用剧痛让自己保持清醒,同时把舌尖血喷在了上面。 接触到舌尖血的瞬间,那截树藤就变得焦黑了,还冒出滋滋的白烟。 棺材里的东西感受到了痛苦,挣扎得更加厉害,随着黑气的涌出,我居然看见了一张诡异的虫脸,试图从铜棺里面蹦出来。 很难形容这玩意有多恶心,根本就不像人类,虫脸上面长着无数细小的节肢,节肢末端还挂着一排排倒钩,脸上有两个鼓包,五官扁平,只剩一张人脸的轮廓。 这就是恶修罗? 我脑子里涌上阵阵眩晕感,脸上却多出了一股寒意,瞪大双眼看去,发现这虫脸居然张开了满是獠牙的嘴巴,正朝我脸上喷气。 妈呀! 我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样的恐怖,被那股黑气浇在脸上,大脑更加迷糊了,身体也变得摇摇晃晃。 我变得昏昏欲睡,好像又要昏迷了,可就在双眼即将紧闭的时候,小腹下却涌出了另一股邪寒的气息,忽然涌入大脑,让我恍惚的意识一震,很快就恢复了清醒。 是我娘留下的尸丹发挥作用了! 尸丹里面散发出另一股阴寒的气息,和铜棺下面的冤孽气中和在一起,抵消了它对我的影响。 怪不得玄真子会把这个任务交给我。 我眼前一亮,靠着我娘留下来的尸丹保护,无视了邪气的影响,强撑着挣脱树藤,把怀里的魔胎塞进铜棺下面。 虫脸感受到了惊恐,正在胡乱挣扎,试图阻止我的动作。 可它早已是强弩之末,元神大损,什么也做不了,那些树藤也软软地垂下去,对我构不成太大的阻碍。 很快我就把魔胎塞进了铜棺,当魔胎触及青铜棺椁底部的那一刻,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原本不哭不闹、好像人偶般面无表情的魔胎,忽然在这时候张大嘴,发出一道吸气声。 我一脸惊骇,发现魔胎张开的小嘴中,居然形成了一个诡异的漏斗型气涡,气涡在疯狂掠夺铜棺下面的冤孽气,紫黑色的魔气好像潮水一样旋转,被魔胎幼小的身体吸进了身体。 与此同时,魔胎身上也弥漫出一股紫黑色的光泽,似乎受到了这些冤孽气的影响,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珠也变得越来越亮,透露出人性化的妖异感,无法想象的诡异。 真不愧是魔胎,刚出生就能吸收这么多冤孽气。 都说一物降一物,看来魔胎就是恶修罗的克星。 我汗兢兢地缩回手,铜棺则陷入了剧烈的颤抖,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拼命抗拒魔胎的吸收。 可最终,那些紫黑色的气息还是一点点地被魔胎强行掠夺进去,魔胎的双眼越来越亮,棺椁下的邪气却越来越稀薄,直至彻底消失。 第80章 幕后的人 啊—— 铜棺陷入了最后的挣扎,它在拼命阻止魔胎的吸收,跳动得十分厉害。 可惜这一切都是徒劳,在经过一道声嘶力竭的尖锐惨叫声后,青铜棺椁停止了跳动,那股浓郁到令人心惊的冤孽气消失了,就连缠绕在上面的树藤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随着黑气的消散,我的视线变得清晰起来,瞪大眼一看,除了那个眼里闪烁着邪气的魔胎,依旧好端端地平躺在棺椁下面外,刚才出现的“虫脸”居然不见了。 难道是因为邪气被吸走,虫脸也跟着消失了? 我恍惚了一阵,看着空空如也的铜棺,脑子里一片迷糊。 这时魔胎居然张嘴发出了刺耳的啼哭声,充满童稚的哭声,显得是那么沙哑尖锐,刺得我耳膜剧痛,差点从棺椁上掉下来。 这鬼崽子,简直比恶修罗还要邪门! 我重新看向了魔胎,发现他居然也睁开了眼睛,同样直勾勾地看着我。 那双猩冷的眼球中,多出了一抹异样的妖邪感,不再像之前那么空洞,简直比毒蛇还要冷。 他已经吸收掉恶修罗的冤孽气,成为了魔胎和恶修罗的结合体,我无法想象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但直觉告诉我,这东西将来只怕会比恶修罗还要恐怖。 “哈哈……终于成功了。” 就在我浑身发抖,被魔胎的眼神吓得魂不附体时,耳边却传来了黄令公的大笑。 他跌跌撞撞地跑来,顾不得身上的伤势,一把推开我,用贪婪的眼神看向那口青铜棺椁,大笑着伸出手,似乎在铜棺下面摸索着什么,嘴里自言自语地喃呢道, “踏破铁鞋,老夫足足等了你三十年,现在这东西终于归我所有了。” 我茫然地退到旁边,看向黄令公这幅迫不及待的样子,心里很是迷茫,刚想问他到底在找什么,却听到那棵已经枯死的大树背后,竟诡异地传来一声冷笑, “姓黄的,那东西不属于你,还是被白费功夫了。” 什么人在讲话?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们集体愣住,就连玄真子和明通法师也露出十分意外的眼神,互相搀扶着站起来,纳闷地看向那棵树干。 黄令公更是浑身一颤,露出满脸的怒容,身体凌空一跃,冲向了冷笑声传来的地方, “藏头露尾,你到底是谁,竟敢在老夫面前卖弄玄机!” 这老东西虽然为人不怎么样,可身手却是一等一的厉害,哪怕受了重伤,动作还是快的离谱。 他第一时间冲到了树干背后,试图揪出躲在树后的人,可落地的同时,嘴里却发出了一道不可思议的惊呼,随后树干后面伸出一只筋肉虬结的大手,化掌为拳,径直砸在了黄令公胸口上。 我听到一声闷响,隐约伴随着肋骨开裂的声音。 刚刚冲出去的黄令公身体一震,被一股很大的力量反弹了回来,狠狠摔向地面,连着翻滚了两圈。 等到身体停止翻滚的之后,黄令公双手撑住地面,抬起了一张充满暴怒脸,一字一顿道, “姬凌云,你敢暗算老夫!” “呵呵,有何不敢?” 躲在树后的人笑了,随后大步走出,露出一道身形魁梧、肌肉虬结的身影,宛如铁塔般站在了青铜棺椁的侧面。 “是你?” 随着这个人的出现,连我也愣住了。 出现在这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半个月之前,那个和玄真子拼得两败俱伤的红发老头! 他背负着双手,好似闲庭信步一般出现,雄狮一般的脸上蕴含着不怒自威的威严,冷眼环视了一周,哈哈大笑道, “玄真子,明通大和尚,还有黄家老鬼,想不到你们三个人居然会联手下墓,这倒是让老夫有些吃惊。只不过嘛……” 话说一半,红发老头又故意拖长了音调,用戏谑的目光注视我们, “这恶修罗可不好对付,看来你们受伤不轻,已经没办法对我形成威胁。” “嘿嘿,姓姬的,想不到你个老家伙也学会了藏头露尾。” 玄真子擦拭掉嘴边的血渍,脸色阴沉,嘴上却一点也不客气。 黄令公则是一边咯血,一边默默地爬起来,用充满仇视的目光怒视着红发老头,语气低沉道, “那些封锁了阎王村出口的法阵,还有莫名其妙出现在村里的孤魂野鬼,都是你招来的吧?老夫早该想到的,除了你,天下还有谁能具备这个本事,能让修罗墓的封印提前爆发!” “没错,是我干的。” 红发老头心情大好,一脸得意地背负双手说, “是我破坏了这里的封印,逼你们不得不提前下墓,是我在村口布置了法阵,让这个村子的人没有办法把消息传递出去,同样是我,利用陈寡妇的尸体做局,孕育出了这个魔胎。” “你说什么?” 听到这话,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怪不得我和慧真带领村民离开阎王沟的时候,会遇上那些诡异的事。 原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 “嘿嘿,当然是我。” 红发老头傲然一笑,垂头看向我说,“小子,上次分手时我问过你,愿不愿意改换师门,以后跟着我混,现在想清楚答案了没有?” 我浑身都不自在,可想到村口发生的那些事,还是鼓足了勇气说,“放你妈的屁,谁要当你个老不死的徒弟!” “你胆子不小哇!” 红发老头也不恼,居高临下地审视我说,“玄真子受了重伤,现在已经不是我的对手,老夫要想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即便是这样,你还打算拒绝我吗?” 我被他吓人的眼神一瞪,差点连裤裆都湿了,但还是硬着头皮咬牙,恶狠狠地说, “男子汉大丈夫,宁死不能低头,有能耐你就劈死我!” “呵呵,有意思,真特奶奶的有意思,活了将近百岁,能被我看上眼的人实在不多,可惜你不能为我所用,实在遗憾得很。” 红发老头眯着眼睛,看我的眼神越发欣赏,可语气却寒冷得好似在嚼冰块, “你这小子命格不简单呐,既然不能为我所用,就不能留下你,免得将来会成为我的心腹大患。” 说着话,红发老头浑身的骨骼咔嚓爆响,气势不断拔高,宛如一座巍峨的大山,眼中透露出的杀意,让我甚至都不敢移动一下。 第81章 阴玉 我看得出,这老头是真想要我的命。 无形的杀意笼罩在我头上,让我呼吸冰冷,几乎吓得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可就在他迈开双腿,缓缓走向我的时候,玄真子却拎着铜钱宝剑,默默出现在我身后,一字一顿说, “老姬,你想要这孩子的命,问没问过我?” “你?” 红发老头将目光一眯,嘿然笑道,“玄真子,你都跟恶修罗拼到这个地步了,还有本事拦我?” 他一脸张狂,根本没有把此时的玄真子放在眼里,摇头晃脑道, “就知道你一定会进入阎王沟,所以我早就在这里布置好了一盘棋,为的就是等你上套,老夫必须感谢你,费了这么大劲帮我搞定恶修罗,现在的你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还是明智一点,赶紧带着大和尚逃命去吧。” “阿弥陀佛,乾坤未定,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姬施主把话说得太早了。” 明通法师也不知不觉地走上来,手握佛珠,和玄真子站定在了一起。 两人互成犄角,把红发老头隐隐围在了中间,同一时间黄令公也啐了一口黑血,一瘸一拐地走来,停止了腰杆道, “姬凌云,你个老东西确实很会算计,想不到连老夫也成了你用来对付恶修罗的棋子,但你最好别得意得太早,三对一,你不一定能讨到便宜!” 虽然玄真子他们都受了很重的内伤,可毕竟是术道界顶级的人物,正常情况下和红发老头半斤对八两,谁都弄不死谁。 现在三个打一个,不一定吃亏。 红发老头却一脸不屑,摇摇头说,“三个老顽固,到现在还认不清形式,实在可怜。” 他嘴上这么说,显然也很忌惮玄真子他们真的联手对付自己,没有再咄咄相逼,反倒缓缓伸出手,抱起了青铜棺椁里的魔胎,一脸满意地打量了一阵,眉头舒展道, “有了这魔胎,我的目地也算达成了,没必要跟你们耗在一起浪费时间,今天的事就先这样吧。” 说完他扯出一块红布,先把魔胎包起来,夹在了腋下,又继续伸手在棺椁里摸索了一阵。 几秒钟后,他摸出了一块造型独特的黑色玉石,大笑着将玉石揣进自己怀里,咂咂嘴说, “一天之内,魔胎和阴玉相继到手,老夫已经很满足了,就留下你们三个老家伙继续苟延残喘吧。” 说完他竟然作势要走。 “等等,把阴玉留下来!” 黄令公老脸一沉,握住长剑的手臂微微发颤,发出厉喝声的同时,已经打算出手拦截。 “姓黄的,你是真不怕死啊。” 红发老头虎目一瞪,一个眼神就制止了黄令公的动作。 他先是在和恶修罗斗法的途中受了内伤,又被红发老头偷袭,起码断了两根肋骨,显然不可能是这个红发老头的对手,无奈之下只好咬牙看向玄真子和明通法师, “你们就这样看着他离开?” 玄真子冷着脸没有说话,明通法师则是缓慢地摇了摇头,“这里确实没人能阻止得了姬施主。” 黄令公极为不甘地抖了下嘴唇,带着恨意说,“我们三个联手,不一定……” “姓黄的,你还是省省吧,就算弄死了这老东西,剩下那一块阴玉,咱们又该怎么分?” 玄真子不咸不淡地接了一句话,随后偏头看向红发老头,“老姬,这次是你赢了,但你可别忘了,这样的阴玉一共有八块,就算你取得了其中之一,也不可能破解那个秘密。” “嘿嘿,事在人为,你又怎么知道老夫没办法在有生之年凑齐全部的阴玉?” 红发老头淡然一笑,不再理会众人,大步走开。 走出没两步,这老头忽然顿住脚步,又扭头扫了我一眼,似笑非笑说, “小子,我在你身上嗅到了一股老熟人的气息,没猜错的话,你也是八脉之后吧?” 我呆愣原地,有些搞不清楚这里的状况,没有作声。 他继续哼笑了一声,摇头道,“可惜了,到了你这一代,八脉气运早就耗尽,靠你一个人可扛不住这杆大旗!” 大笑声中,他毫无顾忌地走了,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远,溶洞中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和慧真二脸懵逼,根本不明白这几个老头到底在争什么,见玄真子和明通法师都不说话,只能识相地退到一边。 黄令公则是气得腮帮子乱鼓,怒视玄真子道, “老道士,阴玉落到他手上,后果比落到我手上可怕了十倍,你刚才为什么不阻止?别告诉我你是因为怕死才放他离开!” 玄真子咧嘴一笑,“说到怕死,倒也未必,姬凌云不仅带走了阴玉,同样也带走了魔胎,这魔胎加上阴玉,已经成为了一个变量,与其落在我手上,倒不如大方一点送给他,反正修罗墓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我的目地也算达成了。” “可你想过没有,先不说那个魔胎,如果八枚阴玉被他凑齐,将来只怕……” 黄令公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玄真子依旧在摇头,“要凑齐八枚阴玉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谁也不知道关于那八枚阴玉的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何必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跟这个老疯子以命相搏?” “你……” 黄令公气得把后槽牙咬得嘎嘣响,又扭头看了看静默在一旁,从始至终都没说话的明通法师,恨恨地冷笑一声, “好,走着瞧!” 撂下这句话之后,黄令公也气鼓鼓地走出了溶洞,剩下我和慧真大眼瞪小眼。 我有很多疑问,虽然修罗墓的麻烦被搞定了,可他们口中的那八枚阴玉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个魔胎,它刚吸收了那么多冤孽气,如果不及时处理,将来一定会成为天大的祸害。 为什么玄真子这么轻易就放走了他? 难道真是因为害怕打不过那个姓姬的老头? 无数个疑问在我脑子里闪过,我看向玄真子那张写满了神秘的老脸,想问点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最终还是明通法师率先咳嗽了一声,走到玄真子身边小声问道, “道兄,黄令公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你这么做分明是在玩火啊,为什么要故意把这东西交到姬凌云手上?” 什么,玄真子是故意的! 我大惊失色,一脸意外地看向他们。 玄真子却神秘地笑了笑,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不轻,把手搭在我脑门上说, “姬凌云这个老东西,穷尽半辈子心血,一直想要凑齐那八块阴玉,包括姓黄的老乌龟也抱着同样的打算,可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八枚阴玉中最重要的那一块,其实一直被我留在身边。” 第82章 家族重担 玄真子话音脱口,明通法师也不禁动容,惊呼道, “这么说你手上也有一块阴玉,而且还是八枚中最核心的那一枚?” “那东西不在我身上,在这个孩子手里。” 玄真子似笑非笑,继续拍了拍我的脑门,明通法师一脸意外,又猛地把目光看向了我。 我同样很懵,茫然抬头看向玄真子,说爷,你老糊涂了吧,我身上哪有什么阴玉? 玄真子挤眉弄眼道,“五年前,我路过周家沟救下了你,当时你娘给你留下了什么,还记得吗?” 我浑身一颤,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小腹,大脑却陷入了一段回忆。 我娘消失前,一共给我留下了两样东西。 一个是她的尸丹,随着尸丹被转移到我身上,我那个身世凄惨的老娘也付出了魂飞魄散的代价。 至于另一样东西,应该就是当初从我爹尸体的嘴巴里,掏出来的那块玉坠了。 这东西是我娘的遗物,她生前特别重视,直到死后才借我爹的尸体把玉坠留给了我,这些年我一直收藏在身上,偶尔会拿出来看看,睹物思人,难不成…… 玄真子笑了笑说,“当娘的,留给儿子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你以为那枚玉坠真的只是普通的装饰品吗?” 接着他又解释说,“八脉”之所以神秘,是因为这八个大家族,世代都在守护一个大秘密。 而开启这个秘密的钥匙,一共被分成了八个部分,也就是那八枚阴玉,各自由八脉的后人负责保管。 “虽然随着八大家族的覆灭,那些阴玉已经流散到了各地,但最要的那一枚阴玉还一直在你娘手上,她魂飞魄散之前,又把这枚阴玉交给你来守护,小子你千万要记住,无论以后发生任何事,都绝对不能让最后一枚阴玉落到别人手上。” 玄真子边说,边轻轻拍着我的脑袋, “你是八门之后,是最有可能揭晓八脉秘密的人,如果有可能的话,也要尽可能地搜集残余的那几枚阴玉。” 我呆滞地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又问道, “既然我娘留下的玉坠这么重要,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玄真子笑了笑,说就算告诉了你又能怎么样?这东西是个祸端,无论落在谁手上,都会遭来大麻烦, “今天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你,是因为你已经成年,还亲自经历了修罗墓的事,你小子是道童子命格,注定会走上一条不平凡的道路,早些让你明白自己背负的家族重担也好,免得一辈子稀里糊涂。” 我似懂非懂,呆呆地点了下头。 恶修罗已经得到了处理,大家已经没必要继续留在墓穴里了,随后玄真子带我们沿着甬道走出了墓坑。 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我们才重新回到了地面,此时外面的天空已经放亮了,原本笼罩在阎王沟的大墓逐渐消散。 迎着天空洒落下来的那一抹暖阳,我把头抬起来,感受着久违的温暖,激动得热泪盈眶,感叹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结束了?还早得很呢!” 玄真子却冷笑了两声,望着死寂一片的村落道,“只是一枚普通的阴玉,就足以给阎王沟带来灭顶之灾,同样的阴玉还有六枚,每一块阴玉现世,都代表着一场浩劫,往后可有得忙了。” 我感觉玄真子话里有话,摸着后脑勺问道,“爷,你知道其他几枚阴玉在什么地方?” “知道一些,但不是全部。” 玄真子难得露出了十分严肃的表情,微微叹气道,“阎王沟的事情告一段落,我也该离开了,小子,再交给你一个任务,等到浓雾完全消失后,找到那些跑散的村民,看看究竟还有多少幸存下来的人。” 我先是点点头,但很快又意识到哪里不对, “爷,你要离开去哪里,怎么把我一个人留下来,等我找到跑散的村民之后,又该去哪里跟你汇合?” 这次玄真子没有给出答案,而是一脸认真地看着我,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当年你太公临死托孤,让我照顾你直到18岁,我已经兑现了这个承诺,咱爷俩也是时候分道扬镳了。” “你说什么?” 晴天霹雳,我从没想过玄真子会在这种时候赶走自己,顿时慌得不行,恨不得给他跪下了, “爷,我哪里做的不好,你要赶我走?” “大老爷们,哭哭啼啼的干什么!” 玄真子厉声打断了我的话,再次把手搭在我的脑门上,“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我已经教了你很多东西,你真正缺少的是江湖历练,只要能守住本性,多几年历练,未来的成就一定不会差。” 我泪水朦胧,想到自己还不满十岁就失去了亲娘,十三岁又失去了全家,到了十八岁,居然又要失去师父,顿时感到无比沮丧,仿佛整个天空都是灰色的。 玄真子叹息道,“不是我狠心,实在是接下来我和老和尚要去的地方,根本不是你能涉足的,你年纪太小,根基浅薄,没有经过江湖历练,还达不到接触这些秘密的资格。” 明通法师也走来说,“周玄,道兄这么做也是为你好,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他的苦心。” 我失魂落魄,茫然地垂下头。 慧真看不下去了,赶紧走到我身边说道,“师父,我们接下来到底要去哪儿啊,为什么不能带上周玄?” 明通法师叹了口气,“不是我们,是我和道兄一起上路,你同样要返回悬空寺,继续未能完成的修行。” “啥,师父你不要我了?” 慧真大脸一抖,瞬间变得比我还要慌。 明通法师没有说话,转过脸,和玄真子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早就商量好了什么,直接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递给慧真说, “傻徒弟,收好这封书信,等你返回悬空寺之后,第一时间把他交给主持师兄,就说我要离开寺庙几年,去办一件困扰了我一辈子的大事,以后不用再找我了。” “师父……” 慧真眼泪汪汪地接过信封,抖了几下嘴唇,一脸的茫然。 玄真子则单独把我拉到一边,递来一个符袋,里面放着几张他珍藏多年的符纸。 在交出符袋之后,他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严厉之色,用命令的口吻说, “跪下,临别之前,我有几句话要说给你听!” 第83章 分别 听到玄真子要我跪下,我就知道他接下来要交代的事情肯定很重要,顿时膝盖一软,跪在了他面前。 玄真子把手伸过来,重新搭在我头上,缓缓说道, “你跟了我五年,虽然五年都在打基础,但我已经教会你不少实用的东西,只要能静下心来好好沉淀,再花几年时间琢磨,将来未必不能成为一个厉害的修行者。但……” 他话锋一变,语气变得格外严肃, “你跟我没有师徒之名,以后行走江湖,不准打着我的名号到处招摇,也不能随随便便告诉外人,你是我教出来的,这一点你能不能做到?” 我咬咬牙,委屈巴巴地说,“知道了。” 玄真子又说,“第二点,你身世特殊,肩上背负了八脉的家族使命,如果没有必要,尽量不要把自己的出生来历告诉外人,免得引火烧身,这点也要记得。” 我依旧点头,表示记下了。 其实就算玄真子不说,我也意识到自己的身世比较特殊,仅仅是我娘留下的阴玉吊坠,就很可能引来别人的觊觎,财不露白的道理我很清楚。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玄真子按在我头上的手指忽然用力,带给我一些刺痛感,目光冷峻,一字一顿道, “我教你那些本事,是为了让你自保,将来你绝不能恃术逞凶,如果让我知道你入了邪道,我一定会亲自找到你,把给你的东西一一收回,这点你必须记牢!” 他俯视着我,眼神前所未有的严厉。 我浑身一颤,跪在地上磕头,哽咽道,“爷,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做人,绝不辜负你对我的期许。” 相处五年了,就算石头也能被焐热,我早就把玄真子当做自己最亲近的人,听到这些临别赠言,心里异常的难受,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以后……我们还能不能再见?” “江湖路远,只要有缘分,自然还能再见,只希望那时候的你能够成熟一点,别再这么哭哭啼啼了。” 玄真子默默把手缩回去,长叹一声,对我说出了最后一句交代,让我“行善积德,好自为之”。 说完他就走了,走得如此决绝,连头也不肯回。 我一脸落寞,呆呆保持着跪在那里的姿势,望着玄真子不断远去的背影,鼻头酸酸的,心也变得空洞起来。 “道兄,等等我!” 明通法师也交代完了事情,对着玄真子背影喊了一句,刚要追上去,又好似想起了什么,重新转过头来,慈眉善目的脸上露出一抹和蔼的笑容, “周玄,你和我这傻徒弟缘分不浅,将来一定会有再见的时候,到时候还要请你多多照拂。” 我用力点头,“大师放心,我和慧真一见如故,就跟亲兄弟一样,用不着说这些见外的话。” “善哉善哉,那就好……” 明通法师在我后脑勺上轻拍了三下,留下一抹莫名的笑容,同样大步转身,朝玄真子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两个老头一前一后,很快就消失在了村道旁,只留下我和慧真面面相觑,实在搞不懂他们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沉默了好一会儿,慧真走来扶起我说, “周玄,咱们回村子里,我师父临走前说了,他和老道爷要去干一件很重要的事,这件事已经困扰了他大半辈子,不解开这个疙瘩,到死了也不会安心,我们能力不够,没有资格接触这些秘密,等什么时候成长起来了,或许还有机会帮到他们。” “嗯。” 我呆呆点头,陪慧真重新走进了村子。 浓雾已经散尽,在天边那一抹暖阳的照射下,阎王村总算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我和慧真花了大把时间,总算把大部分逃散的村民聚集起来,好在没有出现太大的伤亡,除了一些因为惊吓而掉落山崖,摔得缺胳膊断腿的,大部分村民都幸存了下来。 唯一让我困惑不解的是,秦老爹一家却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起初我以为他们是因为害怕躲进了树林,还和慧真一起去树林里找了好久。 可连着一整天下来,却连根人毛都找不到。 就在我和慧真焦急万分的时候,又听到一个幸存下来的村民说,“村长一家人已经离开了,我亲眼看见他们被一群陌生人带走的。” 啊? 我大惑不解,询问那些陌生人的来历,到底是什么人带走了他们一家三口? 村民迷惑地摇头,说自己也不清楚,那些人穿衣打扮都很奇怪,一看就不是本地人,尤其是带头的那个老头,长得特别高大威猛,连头发也是红色的…… 什么! 听到这里,我和慧真都不由得迷愣住了。 这么说,秦老爹一家是被那个姓姬的老头“绑架”了,可好端端的,这老东西为什么要带走这家人? 这个问题我怎么都想不通,最终还是慧真猜到了理由, “周玄,老道爷不是说过吗,秦家也是八脉之后,算起来秦妮跟你一样,都是八脉的后人,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个姓姬的老头才盯上了他们。” 我茫然道,“这个姓姬的老头是玄真子的死对头,阎王沟的事情也有一半是由他策划的,秦老爹一家三口落在他手上,究竟会遭到什么待遇?” 慧真回答不出来,愁眉苦脸道, “我们的能力太弱了,根本就没有资格介入这种事,但我有种直觉,或许将来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和秦妮再见面的,只是不知道那时候,大家又会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 是啊,刚出师的我们还太过太弱小,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有什么能力解救秦家的人呢? 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和慧真留在村子里,帮助寻找剩下的村民,足足折腾了两天,直到所有逃散的村民全都被找回来,又疲惫地踏上了回程的路。 来到最近的镇子上,我和慧真也要分手了。 他接到了明通法师的任务,必须尽快赶回悬空寺送信,继续完成修行。 我则两眼迷茫,不清楚自己能去哪儿。 慧真说,“不如跟我一块回悬空寺吧,我会让主持师兄收容你,跟我一起留在山上修行算了。” 我苦笑了一阵,摇摇头,说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当和尚,更不习惯寺庙里的生活,连吃个鸡蛋都要精打细算。 就这样我和慧真分了手,一个向南,一个向北,依依不舍地踏上了各自的修行道路,约定好了等各自学成之后,再一起闯荡江湖。 第84章 紫微斗数 离开阎王沟后,我实在没地方可去,只能返回了和玄真子一起生活了五年的道观。 虽然玄真子不在了,可道观还在。 我依旧每天重复枯燥无聊的功课,白天练武,晚上打坐画符。 曾经的我只想着怎么偷懒,可现在玄真子不在了,少了人监督,我反倒比以前更上心了。 四季交替,又是一年过去,我死守着那个道观,期待有一天,玄真子会办完自己的事,还和以前一样,拎着烟杆回来,贱兮兮地指导我的功课。 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等了他整整一年,玄真子杳无音讯,好像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无奈我只好下山,开始了自己的浪荡生涯。 山中岁月静好,从前的我一直跟在玄真子身边,没有经历过这个世界的尔虞我诈,也不知道这个社会的复杂和凶险。 直到吃够了生活的苦,才明白一个人,要想在这个纷扰的世界中安身立命,究竟有多不容易。 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吃饭的问题。 那几年我睡过桥洞,在工地上抡过大锤、拧过钢筋,也捡过破烂,去夜市摆地摊,倒腾二手货,甚至连天桥下算命的生意都做了,整天浑浑噩噩,一晃又是三年,根本看不到自己的人生希望在哪儿。 因为没有文凭,我根本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只能流落到社会底层,到处摸爬滚打。 好在流浪期间认识了不少朋友,有个姓宋的包工头看中了我的块头,觉得我搬砖效率很快,人也踏实,无论到哪个工地都会带上我。 我跟着他走南闯北,今天去贵阳,明天去四川,哪个工地有活干,我就去哪个工地打杂,勉强混了个温饱。 工地也不是每天都有活干,闲下来的时候我就待在出租房,研究玄真子传授我的修行法门。 这几年我一直不敢懈怠,一有空就钻研那些术道经卷,渐渐地也培养起了气感,潜移默化地学会了很多道门的法咒。 只是,一直没有得到实践的机会。 13年,我跟随施工队来到了重庆,在江北机场路附近的一个大型工地做木工活。 赶上那个劳动节放假,我闲来无事,坐公交车去了市里的风水一条街。 风水街位于南城市集,里面有不少古董店,街头巷尾摆了很多摊位,大部分都是测算风水和算命的。 平时我一有机会就往这个地方跑,买些现成的黄纸,回去练习怎么画符。 修行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就拿画符来说吧,光材料就得准备好几种。 画符的符纸,必须是经过专门制作的道符,并不是随便找一张黄纸就能写写画画。 其次是画符之前,还必须准备朱砂、鸡血和狼毫笔墨,光这些东西就很不好弄,只有找到专门的摊位才有人售卖。 我经常光顾一家风水斋的生意,这家斋堂的老板姓龙,是个专门倒腾古玩的商人,五十来岁,性格比较和善,跟我处得还算不错。 干这行的人都明白,很多古董的来历都不怎么干净,尤其是一些刚从地下挖掘出来的“阴器”,因为长时间存放在墓坑下面,吸收了不少负面磁场,如果交到普通人手上,很容易带来麻烦。 每当龙老板收到阴器的时候,都会找人做一些“清洁工作”,长此以往,我们成为了合作伙伴。 那天下午,我和平时一样去了龙老板的古董斋,本打算买点画符用的材料,谁知刚进门不久,龙老板却着急忙慌地跑来,直接把我拉到了角落里,很小声地问道, “周玄,问你个事,你除了懂得给阴器除煞之外,还懂不懂别的,比如驱邪抓鬼啥的?” 我愣了一下,反问龙老板干嘛问我这个? 他摸了摸两撇小胡子,一脸鸡贼地眨眨眼,“是这么个情况,刚才店里来了一个女顾客,说是家里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最近老是睡不好,经常被噩梦纠缠,想找个有能力的人帮忙平事。” 龙老板的话让我忍不住笑了笑,撇嘴说得了吧,青天白日的哪有这么容易见鬼?更何况重庆是个拥有三千万人口的大城市,在这个人多得可以踩死鬼的地方,哪会有冤魂作祟? 我这么说也是有根据的,在一个常住人口超过千万的大城市,普通人见鬼的概率比中彩票还低。 人多的地方可以聚阳,鬼魂也害怕阳气重的地方,怎么可能跑到市中心闹事? 龙老板说,“我也觉得玄乎,老实说我干这行都二十几年了,还没见过真正的鬼魂长啥样呢,不过这次的客户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不太像是在开玩笑,要不你跟我去见见她?”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反正工地放了七天假,我这几天没别的事可做,真要是遇上撞邪的人,趁机练练手也不错。 就这样我跟龙老板一起去了里屋,推开门一看,屋子里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年纪跟我差不多大,穿着倒是挺时髦的,脸蛋白皙,长得很秀气。 龙老板走到那个女孩面前说,“赵娜,你要找的先生我帮你联系好了,有什么麻烦你可以直说。” “这就是你找的先生,怎么看起来这么年轻啊?” 赵娜把头抬起来,露出一张精致的瓜子脸蛋,柳叶眉,眼睛大大的,只是看我的眼神却充满了怀疑。 当她看向我的时候,我也端详起了这个女孩的脸。 她五官秀丽,可面色却带点暗黄,日角平滑红润,说明家里经济条件应该不错,可偏偏遥遥呼应的月角却未能成线,眉宇之间一条细纹阻碍了日月相应,可以断定父母关系应该不好,多半是生在一个离异家庭。 其次我还在赵娜鼻头山根上,捕捉到了一股淡淡的晦气,遮掩了中庭,眉间一缕灰气延伸,覆盖了大半个额头,看来气运确实不佳。 这些简单的相面技巧,都是我从玄真子留下的书上学会的,应该不会有错。 见我一直看着自己,赵娜有点不好意思,移开目光说,“你真的是先生?” 我笑了笑,说自己不是什么先生,只是碰巧懂得一点这方面的知识,看你气色不好,应该有几天没睡好觉了吧,年轻女孩一个人生活不容易,怎么不陪家长住在一块? 赵娜瞪大眼睛,吃惊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一个人住?” 我指了指她的额头,说我不仅知道你是一个人住,还知道你的父母早年关系破裂,已经离异多年,你的烦心事多半和你长辈有关。 她更震惊了,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说你调查过我? 我笑了笑,让她别紧张, “我懂得一点粗浅的面相术,这些都是从紫微斗数上学到的,不确定对不对,但可以肯定,你最近确实遇上了麻烦。” 第85章 梦魇 紫微斗数中有一章关于十二命宫的详解,讲的是教人怎么看相,我学的不是很精通,但赵娜脸上的晦气这么明显,我还是能一眼看出来的。 而听完我的话之后赵娜也打消了疑惑,用力抓着我的手说,“大师,看来龙老板没骗我,你果然懂这个,求你帮我想想办法吧,最近我总是被一个怪梦缠身,梦到家人出现各种意外,血淋淋地站在床边求我救命,这个梦已经持续好几天了……” 赵娜年轻貌美,身上带着一股好闻的香气,当她抓着我的手时,一股青春气息扑面而来,竟让我内心感到有些小躁动,尴尬地缩回手说, “别急,只是做梦又不一定是真的,还没发生的事情不用这么着急。” “可是,这个梦一直在不停地重复,我试了好多办法,只要一闭眼睛就会出现那些血淋淋的画面,实在太吓人了。” 赵娜还是心有余悸,一脸紧张又胆怯的样子,不仅刺激了我的男性荷尔蒙,也勾起了我的保护欲望。 我毕竟是个血气方刚年轻人,二十二三岁的年纪,免不了凡夫俗子的表现欲,立刻拍胸口表示没问题,她的事情我接下了。 可等到详细追问下来,我才意识到她的事情还挺棘手的。 赵娜的老爸是个开建材公司的老板,家里比较有权势,通常男人有了钱就容易花心,这话用在她老爸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我爸自从开公司赚到钱之后,就越看我妈越不顺眼了,嫌弃她黄脸婆,两口子总是吵架,直到我上初中的时候,他们感情彻底破裂,去民政局离了婚。” 之后赵娜老爸就彻底放飞了,隔三差五跟一些女人接触,总是带一些陌生女人回家。 赵娜没少为这事跟自己老爸吵架,还威胁她老爸,以后不能把不三不四的女人带回家,不然就跟他断绝父女关系。 赵娜老爸同意了,但打那之后父女之间的感情也出现了隔阂。 “去年我老爸又跟一个卖服装的女人在一起了,本来我以为他和以前一样,只是抱着玩一玩的心态跟那个女人接触,可谁知道他们感情发展的很快,没多久那个女人的肚子就越来越大,居然跟我老爸领证结了婚!” 赵娜气鼓鼓地说,自己特别讨厌这个女人,于是就跑到老爸公司里闹了一场,打那之后他老爸就带着女人搬出去住了,这小半年来,父女俩已经很少见面。 我听得有点迷糊,打断赵娜说,“等会儿,这跟你做的噩梦有什么关系?” 我不是一个喜欢听八卦的人,对赵娜家里的事情不感兴趣,听她聊了这么久还没进入主题,顿时就有点不耐烦了。 赵娜白了我一眼,有点生气,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我不把话从头说起,你怎么知道我到底遭遇了什么事。 我无奈地点了下头,示意她继续说。 赵娜道,“事情的转折点发生在半个月之前,那天是我生日,我专门订了一桌子菜,想让老爸陪我一起庆祝,他电话里答应得好好的,可到了吃饭的时候却一直没出现,我打电话去我老爸公司,才知道原来他陪那个狐狸精去医院做产检了,早就忘了跟我的约定。” 赵娜气不过,直接开车去了医院,当着医护人员的面跟他老爸大吵了一架,还用力推了那个“狐狸精”一把。 我听到这里已经把眉头皱起来了,赵娜一口一个狐狸精,却忽略了那女人已经跟他老爸领证的事实。 两人现在是合法夫妻,她老爸陪媳妇去医院做产检是正常的,说到底还是赵娜自己小心眼、不懂事,有点胡搅蛮缠了。 赵娜估计也看出了我的心思,哼了一声说,“那个狐狸精有什么好,成天就知道逛超市,买化妆品,一看就是奔着我爸的钱来的,哪像我老妈,在我爸最困难的时候不离不弃,谁知道居然反而被嫌弃……” 我咳嗽了一声,提醒她说重点。 赵娜气鼓鼓道,“那次吵架很凶,我老爸生气了,大庭广众地要我滚,那个狐狸精还假惺惺地让他不要跟我计较,真是太虚伪了!” 回家后赵娜越想越气,因为心情不好,她喝了点红酒,喝完后脑子晕乎乎的,迷迷糊糊去卫生间洗脸,结果却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眼窝渗血,面容枯槁惨白得跟个鬼一样,把她吓得尖叫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等她重新爬起来,继续照镜子的时候,却发现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起初我以为是自己喝醉了眼花,就回房间睡觉,谁知道一躺下就浑身不舒服,还一个劲地做噩梦,梦到自己被关在一个房间里,房间着了火,我怎么跑都跑不出去,最后活活被烧死……” 说到这里的时候赵娜脸色已经开始发白了,不淡定地咬着嘴唇, “而且我还发烧了,去医院打了一整天的点滴,好不容易高烧才退掉,我以为没事了,又回家休息,可躺下不久之后,就又做起了怪梦。” 这次的梦境和昨晚不一样,她梦到了自己老爸开车追尾,被两辆大货车夹在中间,整个人都被夹成了肉饼…… 然后是第三天、第四天,赵娜没完没了地做噩梦,不是梦到自己出现各种离奇的死法,就是梦到自己的亲人出事,总之只要一闭眼就会出现那种血淋淋的场面,搞得她心力憔悴,精神萎靡不振,都不敢再睡觉了。 听完赵娜的说法,我也感到奇怪。 按理说做噩梦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在梦里见到自己或者亲人的死亡也不稀奇。 怪就怪在类似的梦境总是反复出现,而且每次出现在梦里的人基本都是固定的,要么是赵娜自己,要么就是她老爸,总是重复各种各样的死亡经历,这事的确不符合常理。 赵娜擦着眼角说,“是啊,我问过医生,可他们说我是心理压力太大,所以才潜意识做这种怪梦,还给我开了不少安神补脑的药,可这些药根本没用,我都持续这种怪梦十几天了,再这样下去精神早晚会崩溃掉的。” 我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立马说道,“这样吧,你家住哪里,能带我过去看看吗?” 感觉赵娜这种情况比较特殊,应该不是单纯的撞邪,我现在还没有办法确定这件事的性质,只是直觉告诉我,这事可能跟她家里有关。 赵娜点头同意了,拿出车钥匙,带我上了一辆红色的宝马轿车,开了半个小时,来到南郊附近的一栋独立别墅。 刚进别墅的第一眼,我就觉察到她家的氛围有些古怪。 第86章 鼠怨邪咒 赵娜家条件不错,住的也是大别墅,位于风景秀丽的南岸区,前面就是一条蜿蜒的长江,别墅则坐落在一条弓字形的马路附近,路口反弓,正对大门形成了相冲。 这是典型的反弓煞格局,不知道当初修房子的人怎么想的,居然会把别墅修建在这种风水格局上。 见我对着房子东盯西瞅,赵娜也意识到不对,问我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我咳嗽一声说,“你家门口这条马路的位置不好,马路牙子好像一张绷紧的硬弓,弓箭如同一把尖刀,恰好正对你家大门,从风水学上说,这是典型的反弓煞,难怪你父母关系不睦。” 赵娜顿时紧张了,“这么说我做那些怪梦的原因是因为风水不好?” 我摇摇头,“风水只是一方面,应该不是导致你做噩梦的主因,还是进屋看看吧。” 接着我陪赵娜进了别墅大厅,她家别墅装修得很豪华,一看就花了大价钱,典型的欧式风格,唯一不好的就是走廊旋转台阶那里竖了块很大的镜子,破坏了整体的布局。 我在她家转了一圈,眉头越皱越深,也不知道赵娜家是怎么装修的,犯了好多风水忌讳。 赵娜问我有没有看出什么?我摇摇头,虽然她家的风水不好,但除此之外没找到别的毛病,简单的风水问题不可能导致她被噩梦缠身,除此之外应该还有别的事。 之后我提出了一个要求,想让赵娜带我去她闺房看看,赵娜也很大方地同意了。 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进女孩房间,心里多少有些不自然,推门进了她的卧室,发现是一个二十平米的大套间,映入眼帘的是满排的毛绒玩具,各种手办和名牌衣服,散发着一股好闻的香水味。 我皱了下鼻子,表示她房间的香水味太浓了,一个女孩怎么在房间喷这么多香水? 赵娜无奈地说,“我也不想,可家里不知道什么原因,总是传来一股臭味,我找了好就都没找到这股臭味的来源,只好满屋子喷香水。” 等等,什么臭味? 我抓住了这个细节,让赵娜把香薰全部拿掉,打开窗户,让房间自然通风。 大概半小时后,屋子里的香水味道散发得差不多了,我果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臭味,有点类似于什么动物腐烂之后散发的气味。 我沿着房间找了一圈,最终确定这股臭味是从她床下散发出来的,提出要把床挪开检查一下。 她家这床挺沉,我废了老大劲才把床铺挪开了一角,俯身往下一看,地板上有一个豁口,木质的地板存在明显被人撬开的痕迹。 赵娜很吃惊,指着松动的地板说,“奇怪,怎么地板是坏的,我家刚装修了没几年,现在的装修公司也太不靠谱了。” 我摇头说不关装修公司的事,你家的木地板明显是被人为撬开的。 随后我点燃了一截白色的蜡烛,把蜡烛凑到地板豁口旁边,果然地板缝隙下散发出一股邪煞的气息,与烛火产生反应,蜡烛火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淡绿色。 果然有问题。 我吸了口冷气,用力把地板抬起来,只见豁口下面放置了一只用火烤干了的老鼠,老鼠浑身干瘪,身上缠满了红绳,红绳一端还绑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赵娜和一个中年男人互相依偎在一起,显得亲热又甜蜜,同时对着镜头露出微笑,只是在老鼠尸体散发的臭味映衬下,这笑容显得十分诡异。 赵娜惊呼道,“这是我和老爸的合照,怎么会被人放在这儿?” 我没说话,只是深深皱紧了眉头,已经意识到这事不简单了。 果然当我翻转照片,露出照片背面的内容,发现上面被人用红笔写了一串生辰八字,一个是赵娜的,至于另一串生辰八字,不用说应该属于赵娜的老爸。 赵娜被这一幕吓惨了,不停问我怎么回事。 我吸了口气说,“你家的确是遇上事了,而且这事还不小。” 随后我告诉她,这叫“鼠怨”,通俗点说是民间专门用来咒人的邪术, “布置邪咒的人不知道跟你家有什么深仇大恨,居然会下这样的毒手。” 赵娜已经吓得花容失色,好半天才紧张地问我,这个鼠怨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叹气说,鼠怨是利用老鼠尸体为引,结合怨咒组成的害人邪术,需要在不长草的孤坟旁挖下一个深坑,将十几只母老鼠丢在坑内圈养。 期间老鼠不能见光,每天投入腐肉喂食,等到十五天后停止投喂。 老鼠饿得受不了后就会自相残杀,用同类的血肉为食,又过十几天,等到杀到只剩下最后一只母鼠后,再把它取出来,与雄老鼠交配,让它受孕,而母老鼠在受孕之后也会吃掉雄老鼠。 再然后每天用沾了死人血的白米饭喂养,等到母鼠腹部隆起之后,就取出来,用蜡烛烤干,制作成母鼠标本,用来下咒。 因为母鼠以同类为食,又吸收了坟墓下的阴气,加上怀孕的时候被火焰活活炙烤而死,因此会产生十分歹毒的怨念,一旦这股怨气附着在活人身上,就会迅速消磨掉一个人的运气,使之霉运缠身。 “这种邪术并不会立即让人死亡,但随着鼠怨之气的散发,会导致人心智错乱,产生幻觉和噩梦,最终失心疯发作,干出很多不理智的事。” 更绝的是鼠怨会消磨掉一个人的气运,长此以往,这家人会一个接一个地横死暴毙。 “这是萨满教的邪术,至今已经失传了,起初是用两三岁的胎儿为原料制作的,因为太过阴邪,有伤天和,所以被改良成了母鼠,但性质还是一样的歹毒。” 听完我的介绍,赵娜吓得喘不过气,差点当面晕死过去,扶着颇有规模的胸脯,吓得花枝乱颤, “我……谁会在我家布置这种邪咒,这个坏蛋到底要干什么?” 我冷笑一声,说这得问你自己啊。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利用鼠怨邪咒害人,有伤天和,施术者自己也会遭到一定的反噬,要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对方肯定舍不得耗费这么大精力来针对赵娜这家人。 我收拾东西站起来,直视着赵娜的目光,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老实告诉我,自己有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如果没有特殊理由的话,对方不会布置这么歹毒的邪阵来害你全家。” 第87章 真正的目标 赵娜很慌,估计没想到鼠怨效果这么厉害,顿时紧张得语无伦次, “我……没有啊,我才多大啊,还在念大三呢,怎么可能干伤天害理的事?” 仔细想想也对,赵娜二十出头的年纪,比我还要小上几个月,她家庭条件不错,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残酷,社会经验几乎等于零,的确不可能干出伤天害理的事。 既然问题不出在赵娜,多半就在他老爸或者后妈身上了。 我又问了她一些关于父母的事情,赵娜吓惨了,一个劲摇头表示不知道。 她平时生活很简单,除了上学就是逛商场,刷着老爸给的信用卡,从来不用为钱和生活发愁,也懒得管她老爸在生意上的事。 这女孩思想太简单了,我也拿她没辙,叹气说, “问题很明显,一定是你家得罪了什么人,才导致被人摆邪阵算计,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这个算计你们的人,当面聊一聊,把话说清楚。” 可赵娜什么都不知道,根本提供不了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只是一个劲求我帮她化解身上的麻烦。 我有心无力,表示自己也没辙, “鼠怨的效果已经产生了,找不到下咒的人就没办法破解。” 其次懂得用这种邪术害人的家伙,来头可能不小,我和赵娜只是泛泛之交,没必要为了她得罪这么厉害的主,于是收拾东西打算离开。 可赵娜却赖上我了,死乞白赖抓着我的胳膊不肯松手,当时天热,赵娜穿的也少,不经意间一阵拉扯,害她上衣外套也脱落了,露出雪白的凝脂,搞得我喉咙发干,别提有多尴尬。 最无语的是拉扯途中,她家长辈回来了,我刚把手抽回来,就听到别墅外面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呵斥, “娜娜,你怎么把不认识的男孩随便带回家,还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我一愣,回头看见一个留着短发,脸色四方四正的中年男人,正扶着一个怀孕大肚子的少妇走进来。 男人的身材匀称,气势很足,一看就是这家的户主了,少妇年级也不大,看骨龄也就三十岁出头,长得丰盈饱满,眉间一颗桃花痣,媚态十足,比赵娜这种年轻女孩要更有女人味。 不用说,男的应该是赵娜的老爸赵勇,女的则是她小妈了。 赵娜也一肚子火气,对赵勇说,“你回来干什么,不是在医院陪这个女人做孕检吗?” 赵勇对她很无奈,说你怎么讲话的,什么叫“这个女人”,周丽是你小妈,教过你多少次了,一点都不懂的尊重长辈。 赵娜哼了一声,满脸不服。 我夹在这父女俩中间蛮不是滋味,讪讪地打算离开,赵娜却再次用力抓了我的胳膊,说周玄你不能走。 赵勇也把目光转过来,严厉的目光中带着审视,“小伙子,你是什么人啊,怎么跟我女儿在一起,来我家干什么?” 显然赵勇是误会了,还以为我是她女儿早恋的对象。 为了避免误会闹大,我刚想解释,赵娜就白了他一眼,“你现在知道关心我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周玄不是我男朋友,是我托人请的大师。” “大师?” 赵勇眼里的防备更深了,从头到脚审视我,估计没见过这么年轻的“大师”,还以为我是个江湖骗子。 我尴尬得不行,恨不得用大脚趾抠出个三室一厅,无奈只好说, “我不是什么大师,就是懂得一点民间术咒,你女儿最近身体不好,被怨咒之气影响了神智,导致成天做噩梦,所以请我来化解。” 赵勇不置可否,瞥了一眼赵娜,说那你来我家看出什么了? 我迟疑了一下,看出赵勇对我一点都不信任,也没必要讨这个嫌弃,干脆耸了耸肩,对赵娜说, “不好意思,你的活我接不了,还是另请高明吧。” 本来我就觉得她家事情麻烦,说完就扭头要走,可赵娜认死理,还赖上我了,外套也顾不上穿好,衣衫不整地抱住我的胳膊,胸口在我手上蹭来蹭去,坚持要我留下来。 赵勇脸色越来越难看,搞不清状况的他直接火了,用力推开赵娜说, “你越来越不像话了,都不知道避讳人,我和你小妈还在呢!” 眼看误会越来越深,我赶紧解释不是他想的那样,可赵勇气急了根本不理我说什么,还撸袖子打算教训我。 就在我和这两父女拉拉扯扯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声野猫的尖叫,叫声沙哑尖锐,把我们吓得一抖,全都停下了动作。 与此同时,正站在门口的赵娜小妈忽然捂着肚子一脸难受,神情痛苦地哎哟起来。 赵勇赶紧把人扶起来,追问道,“周丽你怎么了,没事吧?” 赵娜的小妈脸色发白,一脸病态还流了不少冷汗,嘴唇哆嗦道,“赵勇,你别跟娜娜吵了,我肚子难受,不知道怎么搞的,一回家就特别不舒服……” 赵娜却不阴不阳地翻白眼,叫她别演戏了,“都成功嫁给我爸了,你还这么爱演,演技这么好不如拍电视剧算了。” “娜娜,你闭嘴!” 赵勇黑着脸训斥她一句,打算扶周丽回医院,我却看出了什么,快步走到周丽面前,发现她脸颊发青,手指头不间断地颤抖,额头一股灰黄之气聚而不散,顿时心里咯噔一下,说“糟了”! 赵勇急着带她去医院,没好气地问我在说什么? 我脸色凝重,指向周丽说,“她是一直这样,还是回了这个家才忽然这样的?” 赵勇有些心烦,懒得回答我,我加重语气,“人命关天,快告诉我!” 这声呵斥把赵勇吓一跳,下意识说,“没啊,周丽一直好好的,昨天做产检的时候医生还说一切正常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回这个家她就不舒服。” 看来症结找到了。 赵勇和周丽平时住在外面,怀孕期间一切正常,可今天一回到家,周丽马上就感到了不舒服。 结合那股呈现在她额头上的灰黄之气,我有理由相信,摆邪阵的人真正的目标应该是奔着赵娜的小妈,也就是这个名叫周丽的女人来的。 想到这儿我急忙垫脚看向门外,野猫叫声此起彼伏,别墅外正门外不过三尺的距离,一股腐烂的气味沿着水沟散发出来,同时我还感觉到了一股很明显的邪气,正围绕着别墅闹腾,甚至天上还有几只老乌鸦在盘旋。 老话说鸡飞狗跳,猫哭戴孝,这些野猫和乌鸦怕是循着死气找来的,看来随着周丽的出现,邪阵已经正式发动了。 第88章 守株待兔 “娜娜,你还愣着干嘛,快打120啊!” 赵勇已经顾不上跟我说还,周丽的脸色越来越白,表情更加痛苦,他一个人搞不定,只能对看傻眼的赵娜喊了一声。 “送医院没用,还是给我处理吧。” 我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揭开周丽的上衣。 她怀胎几个月,肚皮明显隆起,上衣很宽松,我很轻易揭开外套,露出略微发青的肚皮,发现她肚脐眼下有一团暗灰色的黑斑,正在不断凝聚。 该死,这邪阵发作得好快。 正当我思考怎么处理时,赵勇却感觉老婆被人冒犯,用力推我一下,咆哮道,“你干什么?” 时间迫切我懒得废话,反手挡开赵勇的胳膊,用力一带,赵勇立刻摔在地板上,倒地哼哼半天爬不起来。 趁赵娜手足无措去搀扶他的时候,我已经撕开孕妇周丽的外衣,露出圆滚滚的肚皮,咬破中指,用中指血按在她肚脐下方的黑印上画了一道安宁符。 这几年我跟着施工队走南闯北,玄真子教我的本事却一天也不敢落下,几年沉淀下来,已经比在阎王沟的时候强了很多。 等到符咒画完,我双手横推,把符印径直打进周丽身体。 她张大嘴“啊”了一声,喷出一股灰气,身体筛糠般颤抖,紧咬着牙关消停下来,只是神智变得有些恍惚,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这……我媳妇怎么了?” 这时赵勇才刚爬起来,看着周丽古怪的样子,吃惊地张大嘴。 我擦了擦冷汗,回头说,“把人抬进卧室,找糯米围着洒一圈,千万不要再惊扰到她。” 赵勇吓迷愣了,半天回不过神,见他没动我又对同样吃惊的赵娜说, “照我的话去做,现在看来那个人真正的目标既不是你,也不是你老爸,而是你这个怀孕的小妈。” 至于为什么盯上周丽,我暂时还不明白,恐怕得等周丽清醒之后才晓得了。 父女俩不敢再闹了,急忙照我的话把人抬起来,一起送进卧室,我则眯眼看向别墅大门,凝视着那一股煞气忽然冲过来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没一会儿赵勇跑出来,态度来了个180度转弯,毕恭毕敬说,“小伙……大、大师,周丽到底出什么状况了?” 我回头说,“有人在你家内外摆了邪阵,原本是冲着你老婆来的,但因为你和老婆经常不在家,于是鼠怨之气转移到了你女儿身上。” 但赵娜毕竟不是那人的主目标,所以虽然沾染了怨咒之气,生活方面还没受到太大影响。 直到刚刚,赵勇把周丽带回了这栋别墅,那股深埋在地下的鼠怨死气找到了正主,立刻发动起来,钻进了周丽身体,才导致她毫无征兆地发作,变得这么痛苦。 “什么?!” 赵勇吓呆,赵娜也吓得花容失色不停抖腿,忽然反应过来,对赵勇喊道, “我就说嘛,你根本就不该把她娶进家门,现在给家里带来这么多麻烦,你满意了。” “你别胡闹,大人的事轮不上你插嘴!” 赵勇心烦意乱,大声呵斥了赵娜,哆哆嗦嗦对我说,“大师,让你见笑了,我把女儿惯坏了,她一直跟我没大没小,我老婆的事情该怎么处理啊?” 我朝安置周丽的卧房看了一眼,皱眉说, “很麻烦,鼠怨咒术已经发动,就算丢了母鼠的干尸也破解不了,唯一的办法是守着周丽,等那个布阵的人自己现身。” 刚才我给周丽打入了符印,又让赵勇找来糯米,围绕周丽的床头撒了一圈。 糯米可以降解邪气,加上我的符印克制,可以保证周丽短时间内不再发作。 这样一来,对方要想继续对付周丽的话就必须亲自出马了,以这家伙歹毒的尿性,估计今天晚上就会出现。 经我这么一说,父女俩脸色更白了,赵娜对周丽没什么感情,慌忙要收拾东西离开这个家,我冷冷道, “你躲出去没用,鼠怨是针对你全家的,你身上已经吸收不少了,如果不能帮你后妈度过今天这一劫,等她暴毙之后,下一个倒霉的可能就是你们父女。” 赵娜吓得双腿一软,手足无措地搂着抱枕,“真、真的这么严重?” 我冷冷一笑说,“原来你一直把我的话当成是在开玩笑。” 我算看出来,有钱人家也未必事事顺心,赵娜不谙世事,性格叛逆,赵勇则是个喜欢到处拈花惹草的主儿,加上一个眉间长了桃花痣、眼泛春水性格浪荡的周丽。 这一家人还真是绝配! 赵勇不淡定地问我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叹气说,“目前最重要的就是稳住周丽的情况,她已经怀孕了,加上被煞气反冲入体,导致胎儿不稳,搞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这种事情处理起来特别麻烦,比起当年在阎王沟的时候,我虽然能力有所进步,可实操经验还是严重不足,按理说不该管这么麻烦的事。 可想起玄真子那句“行善积德,好自为之”的叮嘱,我只能表示尽力而为。 接下来我找赵娜要来了纸笔,写下一些需要用到的材料,递给赵娜说, “你带上这张清单,去龙老板那里替我买材料,记住了天黑前必须及时赶回来,否则不仅是周丽倒霉,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包括你老爸都会倒血霉。” 赵娜虽然不讨厌这个小妈,但不可能冷血到不顾老爸的死活,紧张兮兮地点头表示知道了。 可转身走了没两步,她又调头回来,惨着脸说自己害怕。 我安慰道,“大白天你怕什么,幕后的家伙不可能青天白日跑出来害人,就算要动手也是晚上。” 我再三叮嘱,赵娜才很不淡定地离开了,接下来我叫上赵勇,让他和我一起封闭了门窗,堵上别墅所有的出入口,只剩下大门敞开,一起静待天黑。 期间赵勇很不安地找上我,问我有没有把握能搞定自己家里的事。 说实在的我也没太大信心,拍了拍脑门,只能表示尽量。 好不容易守到傍晚,赵娜带着我要的东西回来了,我立刻找来一张桌子,扯来黄布盖在上面,随后用狼毫笔沾上公鸡血,飞快画了几张镇宅符,要求他们把符纸贴在每一扇门窗上。 接下来我取出墨斗线,用鸡血浸泡,等晾干之后交给赵勇,让他赶紧用鸡血线绑住周丽的手脚,随后捧着风水罗盘正襟危坐,独自守住了赵家别墅大门。 天很快就黑了,我守着大门等待目标出现,赵娜战战兢兢陪在我身边,刚想跟我说点什么,就听到卧室里传来一阵尖叫, “啊,老婆你干什么?” 第89章 蛇头纹身 “好像是周丽又出事了。” 一声尖叫吓得赵娜蹦起来,十分紧张地抓着我胳膊,我甩开她正要冲进卧室,赵娜加快脚步跟上来,嘴里说着,“你别去,你去救那个女人我怎么办?” 我都无语了,再恨后妈也不至于这么冷漠吧。 赵勇的声音让我意识到卧室肯定出了变故,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果然踹开卧室门一看,发现刚交给赵勇的鸡血线都扔在了地上,本该昏迷不醒的周丽却爬了起来,恶狠狠地骑在赵勇身上,咬牙切齿地咒骂,“贱人,让你背叛我,让你背叛我!我杀了你!” 她边说边用指甲去挠赵勇的脸,尖锐的指甲在赵勇脸上划出几道血痕,差点挠成了血葫芦。 赵勇骂也不是,想反抗又怕伤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只能大喊求饶,“老婆你干什么,放开我,我是赵勇啊!” 可周丽好像没听到一样,眼球上翻,露出白色的眼仁,嘴里含糊地叫骂着,“杀了你,我杀了你这个臭男人和狐狸精!” “住手!” 见状我赶紧大喊一声,快步跳到周丽前面,近距离观察,才发现周丽瞳孔涣散,眼神飘忽,显然是中邪了。 奇怪了,我明明把门窗都封好了,还在她身上画了符印防止邪气入体,怎么还变成这样? 这时我顾不上多想了,抓了把糯米放在手上,对着周丽脸上洒去。 周丽被糯米盖住脸,嘴巴和鼻孔都在冒黑气,猛地尖叫一声,从赵勇身上跳起来,远远地躲开了,眼神冷幽幽地盯着我,好像一只狡猾的老猫。 我把眉毛一沉,看出她应该是受到了某种邪咒的操控,赶紧大吼道, “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世,用这么歹毒的邪法咒害一个孕妇,你不怕遭天谴吗?” 周丽挺着肚子转过身,一双大眼直勾勾的盯着,嘴角还在不停抽动,语气沙哑完全不像平时说话的声音,“她该死,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我捕捉到她眼里散发的黑黄之气,意识到这是被人下邪术操控了,不过要下这种邪术暗害周丽,必须是她身边比较熟悉的人,至少要掌握她的生辰八字,可以断定这个施术者跟赵勇一家的关系肯定不简单。 我想着和对方沟通一下,赶紧说, “再大的仇恨也不能伤天害理,孕妇是受上天庇护的人,你害了她自己也不会好过,有什么恩怨可以明说,大家还是平心静气地聊聊好了。” “哪里来的小道士,不知天高地厚敢跟我讲条件,快滚,不然连你一起收拾!”周丽依旧满脸怨毒,咬牙切齿好像巴不得咬人。 狗曰的给脸不要,真以为我拿她没办法! 听到这儿我也懒得废话了,既然道理讲不通就用拳头说话。 我打开背囊,从里面掏出一把符纸,对吓得靠在墙角的赵勇说,“过来帮个忙,用鸡血线绑着她!” 说完我脚尖猛蹬墙壁,用最快的速度扑向周丽。 周丽在邪咒操控下咯咯冷笑,亮出指甲来挠我,可她一个弱质女流哪是我对手,被我握住胳膊用力一带。 周丽找不准重心,直挺挺摔在地板上,我一脚踏上她后背,在她后脑勺上猛贴了几张黄符,抬头怒视着已经失去了主见的赵勇,低喝道,“让你帮忙听不见,快拿鸡血线来!” 鸡血线是用墨斗浸泡鸡血织成的,属于纯阳物,克制邪晦的效果很好,刚才给了赵勇鸡血线,让他提前把周丽绑起来,可这家伙舍不得对娇妻动粗,迟迟没有按我的话操作,才导致周丽忽然暴起伤人。 听了我的话赵勇也不敢迟疑了,哆哆嗦嗦跑来帮忙,取了鸡血线绑住周丽手脚,把人捆成一个粽子。 有了鸡血线压制,她身上的邪气不再游走得那么厉害,只是身体依旧在翻转扭曲,好像蛇形一样扭来扭去。 赵勇嘴皮子乱抽,吓得脸白,“大师,我媳妇这是……” “闭嘴!” 顾不上讲客套,我把周丽提溜起来,放回床上说,“你是周丽老公,跟她相处亲密,有没有注意到她最近哪里反常,跟什么人接触过,又或者身上佩戴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邪术控魂是需要媒介的,周丽不会无缘无故被人操控,我怀疑她身上肯定藏了什么腌臜秽物,否则不会突然发疯。 赵勇手足无措,说没有啊,周丽自从怀孕后就深居简出,除了定期去医院做产检,偶尔陪我逛商场买点日用品外,几乎就没干过别的事了,对了…… 话说一半赵勇忽然想到什么,有点难以启齿道,“纹身算不算,我知道周丽身上有个纹身,一直好奇怎么来的,可周丽从来不肯告诉我。” 纹身? 我意识到什么,匆忙问周丽身上的纹身在哪儿? 赵勇欲言又止,很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周丽大腿,说在靠近臀部的位置。 靠,正常女人怎么会在臀部下面纹身? 我赶紧招呼赵娜过来帮忙,让她把孕妇裤子拔掉,赵娜很不情愿,一脸嫌弃说自己才不要呢,我虎着脸说你不帮忙是吧,不帮忙我现在就走,以后你家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管,看看最后是谁倒霉! 赵娜这才不情不愿照做了,把周丽翻过来,退掉裤子。 由于位置比较敏感,我不好意思直接观看,让赵娜用手机对着纹身部分拍张照。 赵娜照做了,很快把手机递过来,我点开图片放大,仔细观察那个纹身,瞬间亚麻呆住了 只见周丽大腿根部,比较靠近私密处的地方出现了两条蛇形纹身,首尾交缠,保持“搓绳”的姿势,两条蛇盘在一起,正对她尾椎骨位置,雄蛇头颅高耸,女蛇低眉顺眼,两条交.配在一起的蛇眼睛发红,透着诡异气息…… 我叹了口气,心里大致明白了。 赵娜觉得这种纹身很恶心,走向我说,“周丽腿上怎么会纹这种图案,果然是个私生活不检点的女人。” 我摇头说,不错了,这种蛇头纹身不代表私生活不检点,恰恰相反,这是对一个人保持忠贞的凭证。 赵娜大惊,问我怎么说? 我无奈道,“纹身应该是另一个男人在她身上留下的,留下这样的纹身,代表周丽必须一辈子忠于那个男人,否则就会遭到报应,看来这是一场由爱生恨的变故,躲在幕后下咒的人,和周丽的关系非比寻常。” 我话刚说完,别墅里忽然传来啪嗒一声,随着吊灯闪烁,屋子里陷入一片漆黑。 第90章 关系混乱 忽然变暗的环境把气氛烘托得更加诡异,赵娜吓得一声尖叫,握不住手机,恨不得直接钻进我怀里。 赵勇胆子大一些,紧张地站起来说,“怎么这个时候停电?” “不是停电,是有人关闭了你家的电闸,那家伙他来了!” 我把眼角一眯,目光转向大门方向。 赵娜父女俩又开始紧张了,瑟瑟发抖地后退一步,问我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人家都打上门了,我下去会一会这个人,赢了什么都好说,要是输了,你们一家三口等着倒血霉吧!” 说话的同时我深吸一口气,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接到业务都涉及到要跟人斗法。 可事到如今没第二种选择,我暗地里握紧了五帝钱,快速走出卧室,重新来到布置法坛的地方。 别墅外面刮起了一阵风,树叶子沙沙摇曳,漫天阴冷的气息围绕别墅盘旋,那种“呼呼”的狂风也在大门外不断徘徊,气氛越来越凝重。 我把目光定格在虚掩的大门上,清了清嗓子,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门外传来一个沙哑的男人声音,嘿嘿笑道,“小子,你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帮赵家人?” 我正色道,“你利用邪术伤天害理,既然被我遇上了就不能不管。” “找死的货!” 这家伙语气很不耐烦,低沉的嗓音中透过一抹沙哑,很快门外冷风大作,一股夹杂着寒雾的冷风推开大门,金属防盗门传来刺耳的“嘎吱”推动声。 来了! 我低头看向阴阳罗盘,红色指针飞旋,定格在大门左侧,毫不犹豫丢出五帝钱,朝阴风最集中的方向投掷过去。 翻滚的铜钱在破空时传来“嗡嗡”的颤动,铜钱表面符纹闪烁,与煞气中和,弹出一道明暗交替的符火。 光芒一闪,一道黑色人影浮现,用百米冲刺般的速度闯进别墅大厅,试图对我发起偷袭。 “怕的就是你不进来!” 我冷笑一声,揭开法坛上的黄布,把事先准备好的黑狗血包取出,对着黑影用力一甩。 啪嗒! 黑狗血包炸开,糊了那人一脸,他身上的阴法气息被黑狗血冲散,发出错愕的尖叫。 趁他愣神的功夫,我把手按在法坛上,借力一跳,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落到黑影面前,掌心贴了一张黄符,五指箕张,去抓这个人的面门。 对方这才意识到我不好对付,吓得把身体回缩,嘴里还不断念着阴邪法咒,一股灰黑死气喷向我面门。 我早有准备,厉笑一声,把贴着黄符纸的手掌缩回,挡在那股灰气前面,五指暴扣一抓! 噗嗤! 黄符纸与邪气接触,徒然炸开一团明火,明暗交替的火焰笼罩下,对面浮现出一张阴鸷低沉的脸,这张脸的主人看着岁数不大,估摸三十岁出头,额头上刻满苗族阴法斜纹,在火光中一闪即逝。 居然是个苗族法师,怪不得手段这么阴邪! 我挡下那股邪气,一个大脚飞踹,不偏不倚,正中他小腹 ——要知道我平时跑步都绑着三十斤沙袋,这一脚的力量足以踢碎三块砖,曾经把工地里的红砖嚯嚯得够呛。 这家伙虽然有八块腹肌,却扛不住我这一脚的力道,惨叫一声跌倒,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让我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子。” 屋里光线太暗,我伸手去抓他脖子。 冷不丁这家伙还有反抗的能力,从袖子下面洒出一把毒砂,当头就是一洒。 有毒! 我提前嗅到了腐臭的气息,脸色骤变,赶紧后退两步,用力扯掉窗帘,掩住了自己的口鼻。 那一把黑砂落在地上,居然冒出了“滋滋”的声音,随后黑影爬起来,捂着肚子往外面跑。 “想走?” 好不容易揪出幕后之人,我哪能这么容易让他跑路,顺手抓起法坛上的香炉,用力朝他背上砸了一下。 香炉少说也有两斤重,而且是铜质的,被我当成暗器使,重重砸在这家伙肩膀上。 他“啊”的一声惨叫,身体一折,差点再次摔倒,但还是凭借着毅力爬起来,跌跌撞撞朝别墅外面跑去。 我抓了一把黄符快速跟上,想看这家伙还能使出什么能耐。 哪晓得刚刚跑出别墅,却看见门外停了一辆陌生的轿车,车门提前打开,有个胖女人坐在驾驶室上,正在拼命朝苗族法师招手,准备接应这家伙跑路。 居然是联合作案,凶手还不止一个。 我更吃惊了,眼看那家伙就快要钻进汽车,赶紧从花坛抓起了一块石头,用力甩过去。 哐当一声,门口那辆等待接应的轿车前挡风玻璃被砸中,炸开一个大坑。 玻璃裂纹好似蜘蛛网扩散,吓得驾驶室里的女人发出尖叫,双手脱离了方向盘。 我一个百米冲刺,直接跳到汽车引擎盖上,力灌左腿,猛地一个蹬踹。 挡风玻璃彻底碎裂,被我一脚掏出一个破洞,驾驶室里的女人吓惨了,丢了方向盘跳到外面,露出一张肥胖臃肿的脸,大吼大叫地弃车逃离。 与此同时那个苗族法师也放弃了上车的打算,掏出一把尖刀,对我小腹捅来。 我跳下引擎盖,单手握住苗族法师的胳膊,拧腰反胯,一个过肩摔,把人狠狠砸在柏油路上。 苗族法师吃痛,尖刀掉落在地上,被我在肚子上重新补了一脚,疼的眼珠子直接鼓起来。 随后我快速赶上那个开车的胖女人,用力揪住胖女人头发,使劲一拉。 胖女人“哎哟”一声,捂着头发坐倒,正当我准备进行下一步的时候,耳边却传来赵娜的尖叫, “住手,你不要打我妈!” 啥玩意? 我震惊了,定睛再看向这个胖女人,发现她五十来岁,身材臃肿长相普通,一张布满雀斑的脸上堆满皱纹,但眉眼之间确实和赵娜有几分相似。 正当我傻眼愣住的时候,赵娜已经气喘吁吁跑来,用力推开了我,扶起坐在地上胖女人, “妈,你怎么会在这里,到底怎么回事啊?” 胖女人疼的直哎哟,没有说话,不一会儿赵勇也打着手电筒从别墅里面跑出来,用手电筒朝着胖女人脸上一照,同样发出不可置信的惊呼, “刘梅,你跑回来干什么,我们早就离婚了!” 这关系有点乱,我懵了好一会儿,才指着被赵娜护在身后的胖女人说,“这女人是你亲妈?” 赵娜点点头,说是。 我又指了指那个被我摔在地上的苗族法师,说那这位是…… 赵娜摇头说不认识,倒是那个苗族法师主动爬起来,捂着被我踹了两脚的肚子,疼得龇牙咧嘴道, “我是周丽的男人!” 次奥,这都什么跟什么? 第91章 前因后果 当时我真懵了,不怪我接受能力差,实在是这帮人的关系太乱了。 愣了好久我才反应过来,走向那个胖女人说,“你是赵勇的前妻,怎么大半夜跑到这里来,帮助这个给他们一家三口下咒的邪师逃跑?” 胖女人被我问得发不出声,赵勇脸色铁青估计是猜到什么,冲上来对着她大骂, “好啊刘梅,我早看出你居心不良了,当年结婚的时候给了你这么大笔钱,你居然还不知足,居然勾结外人报复我!” 胖女人原本还唯唯诺诺躲在赵娜身后,一听到这话顿时忍不了了,冷笑着跟他对骂, “姓赵的,你年轻的时候落魄潦倒,是谁接济你,忙里忙外操持这个家?后来你有了钱就到处拈花惹草,还嫌我这个黄脸婆丢脸,逼着我要离婚,居然有脸骂我居心不良,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所以你就勾结外人报复我?” 赵勇七窍生烟,被胖女人怼得说不出话,扬起了拳头要对胖女人对粗,赵娜却赶紧挡在胖女人前面,对赵勇喊道, “你本来就对不起我妈,她要报复你也是应该的,你凭什么我妈,要打打我好了,反正你现在有了新欢,女儿也可以不要了!” “你……” 赵勇气够呛,顾着腮帮子青筋乱颤,估计是觉得理亏,没法对女儿下手,反倒背过身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这家人的关系有够乱的,赵娜又转过身对胖女人埋怨道,“妈,你怎么回事啊,怎么找外人给自己女儿下咒,我都差点被吓出精神病了。” 胖女人说,“对不起娜娜,妈不是故意的,刘元跟我保证了,最多只是让你受点惊吓,不会真的伤害你的,妈真正要惩罚的是那对狗男女……” “你个贱人,骂谁狗男女呢!” 赵勇一听就来气,又要和胖女人吵起来,我见这么闹下去不是事,赶紧站到中间大吼道, “够了,到底什么情况,你们把话说清楚!” 赵勇这才不吵了,悻悻地把手缩回去,估计是觉得丢脸,家丑不可外扬,不肯说。 倒是那个胖女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交代经过。 情况是这样的,赵勇年轻的时候曾经潦倒落魄过一段时间,那时候穷得连饭也吃不上,更别说娶媳妇了。 好在他运气不错,被一个叫刘梅的女人看上了,不仅不嫌弃他穷,还倒贴了不少钱,帮赵勇上下打点做生意,慢慢积累财富,才有了今天的赵老板。 可男人有了钱就容易变坏,自从赵勇生意有了起色,当上老板之后,渐渐地就开始嫌弃刘梅了,觉得她文化水平低,性格又泼辣,和她生活在一起根本就没有任何情趣。 加上刘梅生完孩子后身材严重走样,慢慢变成了一个黄脸婆,更加让赵勇感觉厌恶,两口子那点激情也在经年累月的争吵中被消磨一空。 再然后赵勇就开始夜不归宿,没完没了地出轨,导致两口子矛盾越来越大。 一开始看在女儿赵娜的面上,赵勇还能稍微克制一下,直到后来赵娜上了高中,需要住校,赵勇就变得肆无忌惮起来了。 那段时间两口子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彻底过不下去了,索性就离了婚。 离婚后赵勇给了刘梅一笔钱,满以为这样就能打发刘梅离开。 可刘梅却很不甘心,一直对赵勇怀恨在心,加上后来又通过朋友打听到赵勇有了新欢,两人还有了自己的孩子,极度的不平衡导致怨气不断加重,产生了报复赵勇的念头。 可说到底刘梅也只是个普通女人,虽然有心报复,却找不到报复赵勇的方式。 恰好在这个时候,有个叫刘元的陌生人主动找来,通过交谈才得知,这个刘元来自苗族,是个懂得邪术的苗族法师,同样很憎恨赵勇。 两人经过商量,一拍即合,这才决定给赵家人种上“鼠怨”,要闹得他们鸡犬不宁。 至于刘元为什么会憎恨赵勇,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我把目光转向正捂着肚子,脸色极度难看的苗族法师刘元,冷哼道, “那你呢,说说吧,你和这家人又有什么仇恨?” 苗族法师刘元耷拉着一张铁青的脸,用沙哑低沉的嗓音说,“周丽原本是我的未婚妻,我们很早就订婚了,感情一直很不错。” 可周丽却不喜欢苗寨老家的生活,从小就立志要去大城市闯荡,所以虽然和刘元订了婚,却一直没有跟他生活在一起。 后来周丽跟几个老乡来到了重庆,又在朋友的介绍下干了很多份工作,见识到了花花世界的精彩,就更不想回老家了,甚至直接跟老家的未婚夫刘元断了联系。 刘元通过多方打听,才找到了周丽在城市工作的地方,本来打算说服周丽,跟自己回家履行婚约。 可谁知等他找到周丽的时候,却发现原本淳朴单纯的周丽已经大变样,不仅习惯了城市人的生活,还跟一个叫赵勇的老板不清不楚的…… 再然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刘元不甘心被周丽背叛,决心报复,可他孤身一人,不了解赵家的情况,也接近不了赵勇。 机缘巧合下他打听到了刘梅的消息,知道刘梅曾经被赵勇抛弃过,一直对这个家有怨恨,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制定了这个报复计划。 听完整个经过我整个人都不好了,现实世界的剧情简直比每晚八点档的黄金狗血还要精彩,这么奇葩的事情怎么就让我遇上了。 不仅是我感到凌乱,赵娜也被这段真相震惊得够呛,半天说不出话来。 赵勇和刘梅则是气鼓鼓的,互相瞪着彼此,一副苦大仇恨的表情,至于这个苗族法师刘元,依旧用充满仇恨的目光盯着那栋别墅,似乎很不甘心错过报复周丽的机会。 经过一段尴尬的沉默,我无奈咳嗽一声,对赵勇问道,“你恨不恨前妻刘梅?” 赵勇咬牙切齿,说废话,她差点害周丽流产,我当然恨。 我捡起掉在地上的那把尖刀,递给赵勇说,“那好,人已经被我抓住了,你干脆一刀捅死这个女人,以后就不会有人骂你狼心狗肺,抛弃发妻了。” 赵勇吓得一缩手,摇头说不敢。 我面无表情地把刀递给刘梅,说他不敢杀你,你敢不敢捅他一刀,把这个忘恩负义曾经抛弃你的贱男人下地狱? 刘梅同样吓得不停摇头,躲到赵娜身后,表示自己虽然恨赵勇,却没想过真的杀掉前夫。 我说那不就结了,好歹是同床同枕十几年的结发夫妻,日子过不下去离了就好,干嘛非要搞得鸡犬不宁? “既然你们都没胆子弄死对方,我看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大家和解,握手言和吧。” 第92章 工地死人 我的话让赵勇和刘梅同时颤了一下,飞快看向彼此,又气哼哼把目光移开了。 见这对老冤家有点下不来台,我又指了指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赵娜,说拜托你们替女儿想想,都特么老大不小了还搞这出,你们打算让女儿怎么办? 不管是当爹的弄死了当妈的,还是当妈的弄死了当爹的,对赵娜而言都是不可能接受的事情。 赵娜也哭着对他们喊道,“你们闹够了没有,谁能为我想想啊?” 这一声哭喊终于唤醒了老两口的良知,刘梅到底还是放不下对女儿的感情,哭哭啼啼地搂住赵娜说, “算了,看在女儿面上我也不求什么了,姓赵的以后无论干什么事都跟我没有关系。” 赵勇也觉得良心有点不安,毕竟当年是他先对不起刘梅,在我的目光注视下只好硬着头皮认错, “其实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唉……反正事情都这样了,我只有加倍对女儿好,就当是弥补对上一段婚姻的亏欠吧。” 听到这儿我吸了口气,老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这样闹下去对谁都没好处,刘梅和赵勇能够达成和解,也算是一桩善事。 接下来我把目光转到那个苗族法师身上,目光变得犀利起来。 苗族法师也冷冷地看向我,显然不甘心就这么算了,哑着嗓子说, “他们一家可以和解,我却不会放弃对周丽的复仇,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必须让她获得应有的报应!” 我面无表情道,“你觉得自己现在还有这个能力吗?” 刚才斗法时我已经破了他的邪术,加上内脏被我踢伤,苗族法师已经失去了猖狂的资本,如果还要坚持对手,他的下场可以想象。 我的话也让这家伙把眉毛拧起来,恶狠狠地看向我说, “小子你别得意,今天你能阻止我报仇,未必能阻止我一辈子,有能耐你就24小时守着那个女人身边,否则我早晚会再来找她!” 讲完他捂着肚子灰溜溜逃走,一瘸一拐走向了夜幕深处,还不忘用阴沉的眼神朝赵勇怒瞪了一眼。 赵勇被他的眼神吓得腿软,急不可耐地奔向我说,“大、大师,就这么放他走了?” “不然怎么办,难道真要在这里弄死他?” 我翻了个白眼,摇头说这个苗族法师能力不错,我虽然可以破了他的邪术,却没有信心一定能把人留下来。 更重要的是赵家的事情跟我没太大干系,实在没必要继续介入这家人的因果,今天我帮忙救下周丽,已经算仁至义尽了,可她自己欠的债,这个因果早晚还得由她自己来背。 事情处理到这一步,我也是时候离开了,冷着脸收拾起了自己带来的家伙什。 赵勇急忙拦下我说,“那……那刚才那个家伙要是再来找我家复仇怎么办?” “这是你的问题,不需要我来考虑。” 我摇摇头,一脸冷漠地转身要走。 赵勇慌了,拦在我面前恨不得下跪,赵娜也委屈巴巴地跑来,边擦眼泪边说, “周玄,你再帮我们想个办法吧。” 她倒不怎么在意周丽的死活,只是害怕苗族法师将来报复的时候,会连累到自己和赵勇头上。 我叹了口气,指向赵勇额头说, “你生性放浪,夫妻宫浅薄,是个孤独终老的命,经过这次的折腾,周丽肚子里的胎儿不可能保得住,这是你必须为前半生放荡付出的代价,命中注定好的事,谁也没办法更改。” 什么? 赵勇听到这话顿时膝盖一软,颤颤巍巍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继续说,“按照你的面相显示,不出三年,家道必然中落,到时候不仅周丽会离你而去,前妻和女儿也会逐渐跟你断绝往来,到老了生活会很清贫。” 要想改变这一切,就要通过做好事的办法不断给自己积累功德,最重要的是尽快脱离周丽这个女人,因为两人命格相冲,根本没有夫妻缘分,强行维持婚姻的结果就是的赵勇的气运会越来越衰败。 已经改变不了的事,我也懒得再浪费时间,留下一句“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的警告,转身大步走出了赵家的别墅。 之前跟随玄真子学艺的时候,他总向我强调“红尘练心”这句话,说是一个人修道要想成正果,就必须先入世,经历社会的历练,看透本质,才有可能回归本我,磨砺出属于自己的那颗道心。 起初我一直不理解这些话的含义,可在经历了赵家的事情后,渐渐对世间百态有了一定的认识。 说到底,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万事都躲不开因果二字。 我返回了工地,继续钻研玄真子送我的那些道家典籍。 平静了几天,假期很快就结束了,工友们也陆续返回了工地。 可到了第二天一早,我换上工作服,准备开工的时候,却意外赶上了一场暴雨。 这场暴雨持续了很久,连之前打好的木桩都被暴雨冲刷了出来,无奈大伙儿只好继续窝在工棚聊天,咒骂这该死的天气,耽误了工期,估计后面又要加班加点地找补很久。 暴雨下了一整天,一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闲得没事做,正陪几个工友打牌。 大概是凌晨三点左右,牌局散了,雨点也小了很多,我正准备躺回床上休息,却听到工棚外面传来砰砰的砸门声, “周玄,你睡了没,赶紧起来,我有急事找你!” 我听出是包工头老宋的声音,只好打着哈欠去开门。 门开了,外面站着一个瘦巴巴的中年人,穿着灰色夹克,一脸焦虑,额头上的褶子几乎皱成了一个川字。 我打趣道,“老宋你大半夜怎么不睡觉,该不会也想来参加牌局吧,你来得不巧,牌局刚散了。” “屁,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还有心思打牌!” 老宋叼了支烟走来,在乱糟糟的工棚里扫了一圈,满脸阴云让我感觉特别纳闷。 他是建筑队的包工头,性格向来和气,待人也不错,平时见了面总是笑嘻嘻的,很少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 我忙问他咋了? 老宋用力嘬了口烟,叹气道,“出事了呗,后山下了一整天暴雨,好几个地方都塌方了,我让老陈去清障,结果这家伙失足掉进了河沟,到现在还没被打捞起来。” 工地上死人了? 我大吃一惊,老宋则愁眉苦脸道,“是啊,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最近这个工地老出事,算上老陈已经死了两个工友了。你说,咱们工地该不会是闹邪了吧?” 第93章 河底捞尸 老宋语气神神叨叨的,表情也很诡异。 我笑笑说,“怎么可能,意外罢了。” 虽然我也是懂得一部分修行,但遇事很少朝那方面想,毕竟这年头见鬼的案例实在太少了,真要像电视上演的那样,满世界到处都是鬼魂,那这个世界得混乱成什么样子? 见我不信,老宋又唉声叹气起来,“唉,可能是我想多了吧,不过近些天工地上确实发生了不少诡异的事。” “啥诡异的事?” 我有点不解,自己平时不爱管闲事,除了上工的时候,平时基本都留在工棚研究自己的事,很少出门,所以不太了解其他部门的情况。 老陈头心烦地甩甩头,“先不说那个了,我是来找你帮忙的,周玄,听说你水性不错,可不可以帮帮忙,去后山打捞一下老陈的尸体。” 让我捞尸? 我有点为难,表示这种事情自己不专业。 老宋丢了烟蒂,“工地就属你水性好,老陈的家属已经接到消息,跑到工地上找我闹了,嚷嚷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是实在没办法了,周玄,你就当帮帮忙,等把老陈打捞起来后,我给你一万块奖金,咋样?” 听到一万块奖金,我有点心动了。 13年的时候工资普遍不高,我忙死累活一个月也就四五千块,捞尸顶得上两个半月的收入,算起来也不亏。 没犹豫多久我就答应了,简单收拾东西陪老宋去了出事的地方。 这个工地范围很大,除了我们负责施工的那一块,后山有一片荒废树林,树林下面有条小河沟,是嘉陵江的支流,平时水势挺平缓的,赶上夏天还有不少工友下河洗澡。 可遇上暴雨天,山里积水全都冲刷到河道里,形成了一股浑浊的激流,普通人根本没办法下水。 到了出事的河边,我看到好些人围在附近,除了施工单位的几个领导,还有几个穿制服的警察,已经在河边拉起了警戒线。 老宋不由分说,走到那几个警察前面介绍情况,又指了指我说, “他叫周玄,打小住在江边上,水性不错,我叫他来帮我打捞尸体。” 几个警察都露出疑惑的表情,领头那个中年胖警官更是上下打量了我几眼,说下河捞尸可不是小事,你行吗? 老宋急忙表示没问题,拍拍我的肩膀头,一个劲夸我水性好。 施工单位的领导也忙着催促道,“先下水试试吧,这条河道太陡了,专业的打捞队迟迟不来,时间耽误久了,尸体还不知道会被冲刷到什么地方,早点把尸体捞上岸,早点给家属一个交代,工地也能快点复工。” 工地上层的领导压根不关心工人死活,只想着尽快捞出尸体,等安抚完家属后尽快复工,这也是为什么肯出高价找我来捞尸的原因。 那两个警察面有难色,表示这样不太合规矩,施工单位的领导立刻把带队的警察拉到一边,小声嘀咕了几句,不知道是在进行什么屁Y交易。 没一会儿带队的警察就同意了,几个人一合计,很快就找来一条搜救的小船,由老宋和两个警察陪我一起上船,去工友落水的地方打捞。 连下了一夜暴雨,河床水流很浑浊,我们把小船划到河道上游,到了一个水势相对平缓的大水湾后,老宋指着出事的地方说, “有人看着老陈从这里落水,尸体应该就在下面。” 我看着浑浊的水流,心里暗暗鼓了把劲,扭头对老宋说,“行,那我下去试试,你可别忘了答应我的条件。” 说完我就把外套脱下来,只穿了一件大裤衩,翻身跳进河道,沿着水流往下摸索。 河水很急,可对于从小住在河边的我来说倒不算什么难事,我把救生绳绑在腰上,一口气下潜了五六米,伸手在河滩上摸索了一阵,等憋不住气了才重新浮出水面,对船上的人摇摇头, “不行,水下太浑浊了,我什么都看不清,根本找不到尸体。” 老宋想了想,从救生船上掏出一个渔网,说要不拿渔网试试? 我想了想,感觉这主意倒是不错,重新爬上搜救船,接过渔网,沿着工友落水的地方撒下去。 可几网下去还是没有捞到尸体,同行的两个警察都有点泄气了,建议我们先回到岸上,等专业的打捞团队过来接手。 我思索了一下,拦住他们说,“往上游再试试吧!” 通常水深一点的河道都有暗流,尸体落水后可能会受到暗流冲刷,往地势高一点的地方漂走,我们刚才撒网的地方主要集中在河道下游,换个地方也许能行。 带头的中年警察看了我一眼,皱眉表示,“来都来了,那就再试一试吧。” 很快我们把搜救船往上面划了一段,来到水湾尽头,继续撒网。 连续试了三次,当渔网第三次被抛下水时,我尝试着往上提拉了一下,结果发现拽不动,像是渔网下面勾住了什么东西,沉甸甸的,怎么拉拽都无济于事。 我眼前一亮,心说有门,赶紧对老宋说道,“你们先想办法把船固定起来,我再下水看一看。” 老宋急忙点头,叮嘱我自己也小心一点。 我笑着拍了拍胸口,说这有什么,我又不是下河洗过澡? 夸下海口后,我立刻把救生绳绑在腰上,重新跳下水。 可这次刚下水我就后悔了,不知道为什么,回水湾上流的河水特别冷,冻得跟冰窖似的,我下水没一会儿就感觉河床里边涌来一股阴冷的寒气,冻得我脚底板一僵,差点抽筋了。 啥情况? 五月份的重庆说冷不冷,说热不热,按理说水温不可能冷得这么刺骨,其次我还在水底捕捉到了一股特别阴沉的气息,这种冰凉的感觉和水温无关,更像是死人身上散发的阴气。 老宋趴在船头上喊,“周玄,怎么样了?” 我回过神来,咬牙说没问题,为了拿到那一万块奖金,虽然明显感觉水流下的气息不对劲,还是硬着头皮潜到了水下。 这里水流不像下游那么浑浊,我在水下睁开眼睛,勉强能看见河床下面的水草,在连续下潜了五六米深后,眼前出现了一团黑黝黝的东西,我快速划水朝那个地方靠近,很快就看见一具被水流冲刷得肿胀发泡的尸体,竖着呈现在了眼前。 老陈的尸体找到了! 我一脸兴奋,赶紧划水靠近,可随着距离被拉近,一种异样的诡异感却涌上了大脑。 这尸体泡在水里的姿势不对。 第94章 怪梦 我一靠近尸体就发现了问题。 通常溺死的人,身体都是背朝天,被卡在岩石活着河床的底部。 可诡异的是,眼前这具尸体他是竖着的。 好像一根笔直的木桩,直勾勾地扎在河床底部,保持着和生前一样的站立姿势! 冰凉的水流冲刷在尸体身上,随着水流的起伏,尸体也在一上一下地晃动着,别提有多诡异了。 刚才洒下的渔网已经套住了尸体的脖子,按理说尸体早该被渔网拽出水面,可当我壮胆靠近了尸体后,才发现尸体脚下竟然还拖着一具沉甸甸的棺材! 这是一口黑色的玄棺,棺材表皮腐烂严重,被泡得发胀的棺盖上面长满了水草和霉菌。 “握草!”冷不丁看到这口棺材,我被吓了一跳,差点憋不住气呛水。 等我平复下心情,继续往下面看时,又发现了更加诡异的一幕。 只见棺材盖子已经被掀开了一角,咧出一个半尺长的口子,好像鲨鱼在水里张开了獠牙大嘴,恶狠狠地“咬”在尸体的脚踝上。 尸体的左脚伸进棺材里,被卡得严丝合缝,远远看上去,左腿就像被棺材“吃”进去了一样,怪不得会悬在水中浮不起来。 这诡异的一幕看得我心跳加快,赶紧握住尸体硬邦邦的大腿,尝试把它抽出来。 可尸体的左腿被卡得特别紧,我怎么拔都拔不动,其次越靠近这口棺材,周围的水流就变得越凉,我坚持了一会儿,已经憋不住气,赶紧松开双手,拼命往上浮。 十来秒后,我重新把头探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老宋拉了拉安全绳,焦急不已道, “周玄,怎么样,你发现尸体了没有?” 我脸色难看地点点头,“尸体倒是找到了,不过他被卡在一具棺材下面,根本拽不动。” “什么……棺材?” 听到我的话,船上的老宋嘴角抽了一下,两个警察也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带队的中年警官一脸怀疑,“河床下面怎么会有棺材,你没跟我们开玩笑吧?” 老宋也一脸不信,说是啊,你肯定看错了。 见他们不相信,我刚要辩解,另一个站在船上的年轻警员却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忽然指了指我身后的河道,一脸惊恐道, “你们快看,那里的水面不对劲!” 嗯? 我们齐刷刷一愣,扭头看向小警察指向的地方,这才发现距离我不到两米的水面下,居然冒出了很多碗口大小的气泡。 这些气泡咕噜噜地往上涌,在靠近水面的时候快速炸开,散发出一股浓郁的恶臭,熏得所有人都捂住了鼻子。 随着气泡的炸裂,河道上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同时涌来的还有一股股黑色的液体,沿着水面扩散,好像墨汁一样把水面渲染得漆黑。 好像是尸气…… 我眉毛一抖,顿时脸色就变了,快速把手搭在船舷上,慌忙爬上搜救船,一脸惊讶地盯着水面。 水下的气泡持续了十几秒钟,当最后一个水泡炸开后,一股极度难闻的腐臭气息也扩散到了整个水面上。 这都不是最诡异的,真正诡异的地方在于,随着河床下的尸气飘上来,那具被卡在棺材裂缝中的尸体,也借助着水流的浮力,一点点飘了上来。 我看到一张麻木惨白的人脸,被河水浸泡得发胀,随着尸体的上浮,一点点呈现在眼前。 尸体的表情很安详,居然没有一丝痛苦和狰狞,反倒保持着嘴角微微上扬的姿势,仿佛正对着船上的我们露出微笑。 他的脖子伸得很长,正面朝向我们,眼皮外翻,露出一双泛白的眼球,配上那一脸诡异的微笑,让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凉气直冲天灵盖,有种不寒而栗的惊悚。 很多事,你不一定说得上理由,但就是会感觉到不好。 比如河床下莫名其妙出现的那口棺材。 再比如这具忽然浮出水面,正脸朝上,对着我们露出微笑的浮尸。 尸体双拳紧握,浑身绷得笔直,被水流冲刷的衣服紧紧贴在硬邦邦的胸口上,好像一截浮木,在水中浮浮沉沉,一直保持着那种姿势没动。 对视了三秒,老宋第一个吓得腿软,扑腾一声跌坐在甲板上。 两个陪同捞尸的警察也吓得够呛,掏出对讲机大喊, “尸体找到了,快,先去工地调一辆起重机过来,除了尸体,我们还发现了一口泡在水里的棺材……” 好在出事的地方距离工地不远。 半小时后工友们弄来一辆挖机,通过钢缆固定,把棺材也一起打捞了上来。 望着平躺在白布上的尸体,我感到了无穷的诡异。 通常来说,溺水的人在受到强烈窒息的痛苦后,一定会拼命张大嘴呼吸,在水下胡乱挣扎。 凡是溺水的尸体,肚子一定会胀鼓鼓的,被灌满河水,嘴巴和鼻子里面也会充满泥沙。 可工友老陈的尸体却异常安详,安详到让我感觉过分。 除了那双攥得死死的拳头,浑身上下没有丝毫挣扎过的迹象,甚至微扬的嘴角上还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怎么看都让人感到不对劲。 我好奇地走向尸体,正打算掰开老陈的拳头看一下,这时却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转身后,我看见包工头老宋正站在挤出人群,大步走向我说, “周玄,你在水里泡了这么久也累了,赶紧回去喝碗姜汤,换件干净的衣服吧,把尸体交给警察处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我嗯了一声,只好离开摆放尸体的地方,对老宋说,“尸体的死法很奇怪,我怀疑他不是简单溺死的,你最好把这些情况给警察反应一下。” “知道了,你又不是警察,还研究上尸体了。” 老宋不耐烦地挥手,催我快回去换衣服。 当时我没顾得上多想,在水里泡久了确实感觉不舒服,早早回了工棚,泡完澡后便换上干净的衣服,打算美美地睡一觉。 可一觉睡得不踏实,迷迷糊糊的,我老感觉有东西在床边晃来晃去,额头也凉悠悠的,好似发烧了一样。 夜里我还做了一个怪梦,梦到自己重新返回了捞尸地方,四周漆黑一片,有个穿白衣服的女人正坐在那口棺材上,背着我嘤嘤地哭泣。 我迷迷糊糊走上去,对那女人说,“美女,你怎么趴在棺材上哭啊,大半夜的也不回家。” “你们毁了我的家,我回不去了。” 女人停止哭泣,忽然把脑袋扭了180度,露出两个窟窿似的眼睛,阴恻恻地瞪着我笑。 “握草!” 睡梦中的我打了个激灵,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心有余悸地擦掉冷汗,越琢磨越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