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烟》 第1章 久别重逢 斑驳的血迹,模糊的肢体……视频中的一幕幕刺激着魏栀的神经,特别是当那个熟悉的面孔转向镜头时,魏栀终于遏制不住内心的恐惧,颤抖地扶着座椅站起,“这…这不可能!不是他!” 离开警局时已至黄昏。没有绚烂夺目的晚霞,也没有灯火霓虹的夜景,魏栀抬头望向混沌的天空,就好似此刻她混乱的内心。望向前方拥挤的人群,她默默地拉低了帽檐。 “已经多久没有和这么多人并肩同行了……”,视线的停留,纷杂的议论,在以往只会给她带来不安和害怕,可在此刻,人潮的淹没反而让她无比的放松。 或许是因为没有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魏栀长舒一口气,感觉长期郁结的思绪在此刻被抛之脑后。 她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就顺着人流向前,慢慢地她发现前面的人都纷纷驻足。跟着众多的视线往上看,有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正站在路中央。男人眉清目秀,一脸茫然地盯着自己的手,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缓缓抬起头,正巧与魏栀目光相对。两人都默契地偏过了头。魏栀在心中敲响了警钟。 “夏至川。”在几乎心脏骤停的那一瞬间,魏栀的脑海里蹦出了这个原先尘封5年的名字。她本以为将会永远听不到的名字,将永远见不到的人,突然就被很多人提起,突然就又闯进了她的生活。 魏栀选择了撒腿就跑。她低着头穿过熙攘的人群,向着冷清的小路上跑。耳边传来同样急促的脚步声。她听着那一步一步逼近的喘息声,慌张地转入了狭窄的小道,想隐身藏匿于角落。 可是下一秒那个高瘦的身躯就俯身把她压在了墙上。魏栀僵直在原地,昏暗的窄路之中她看得见夏至川手上闪烁着的刀光。未知的恐惧占据了大脑,操纵着魏栀做出了闭上眼睛的决定。当彻底沉浸黑暗后,听觉和嗅觉被无限放大,空气中的血腥味让她觉得自己像是来到了视频里的案发现场。仅仅只靠闻,她都能想象到一地的鲜血。很可能她睁眼就能看见视频里画面的重现。她现在还忘不了前面在警察局看的那个画面。视频里最后贴上镜头狰狞的脸不会就在鼻息之间出现在自己眼前吧 “没事了,”声音突然离得远了,“小姐你可以不用再害怕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魏栀总觉得这人说话的声音里夹杂着讥讽。 睁开眼,夏至川正一脸嫌弃地擦着刀尖上的血。可是四周什么受害人都没有,这小道上也只有她和连连后退的夏至川。 “你是在演什么?”魏栀颤颤巍巍地说。她猜测是夏至川使了什么诡计把尸体藏了起来。这么短的时间,他应该来不及做视频里的那些操作。 “只要是做过的事,就一定会露出马脚。”刚刚警察说的话又在魏栀的脑中浮起。即便从未怀疑过夏至川,经历了不久前警局的谈话,魏栀还是没有办法装得镇定。她一再地环顾四周,神经紧绷。 夏至川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目不转睛地盯着魏栀看。“或许现在应该逃跑了……”魏栀心想。还在犹豫着如何进行下一步动作,怎样谨慎地脱身时,自己的声音却突然出现在耳旁。 “为什么叫我小姐?” 魏栀自己都愣住了,问题竟然就这样脱口而出了。千万只蚂蚁在此刻迫不及待地啃噬起她的身体。 “抱歉,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出乎意料的,久违的柔声细语从夏至川的口中传出,“是我唐突了。” 确实唐突。魏栀只敢默默地想。 小心地看过去,是比想象要温柔的眼神,仿佛先前的冷漠都消失殆尽。抬头直视以后魏栀发现,原来这条路没那么黑。夕阳的余辉悄悄洒进这条小巷,不偏不倚映照在夏至川的脸上,光影下,那个视频里阴森狰狞的男人笑了,露出一对小酒窝。直到现在,魏栀慌乱不定的心才终于平静下来。理智重新占据了上风。 “你不记得我是谁了?” “我没有与你有关的回忆。” 一来一回快速的问答很爽快。魏栀感觉这个人变了,抬头重新审视了眼前这个大高个。他说话时干脆利索的样子,既不像五年前那个讲话含糊不清的中央空调,也不像几分钟前警方给的视频里那个分尸的变态杀人魔。不过无论是那个比一般人大一点的桃花眼,还是那个总是保持着弧度的嘴角……实在是一模一样。可以确认的是,现在眼神柔下来的夏至川态度明显不一样了,危机警报可以解除了。 四目相对时,有一个声音默默地在魏栀的心里响彻,“他就是夏至川。” 对魏栀来说,他可以不是自己认为的渣男,也可以不是警方认为的杀人犯,但他一定是自己认识了五年的那个人,“你失忆了?你叫夏至川。” 魏栀努力地无视脑海中一直出现的那段视频,缓缓地开口:“至于我,我叫魏栀。是你的前女友。” 看夏至川站直了身体没有理她,魏栀不依不饶地拽住他。这可能就叫得寸进尺吧!反正魏栀确定了自己在他身边不会有生命危险,也就什么都不怕了。今天不聊个彻底,她不会放任这个人离开。 “我今天因为你被警察带走了。但我在警局也表明了我的态度……我觉得你不是一个有杀心的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这五年经历了什么?”魏栀越说越激动甚至晃起了夏至川的身体。正准备继续逼问下去,夏至川伸手堵住了她的嘴。 “嘘!小心暴露了我们的位置,一起被便衣警察抓走。” 这句提醒的话瞬间点醒了魏栀。眼前这个人,不论怎样,也是被通缉了的嫌疑犯。 “那你怎么不找个地方躲起来!没事来人这么多的地方干嘛!” “都让你安静了还嚷嚷什么!” “怕什么呢!清者自清,我给你撑腰!抓走就抓走,我相信你不是杀人犯。” “万一我就是个杀人犯呢?” “那我相信你肯定有你的苦衷!你就直接跟警方坦白,可以减刑的!” 夏至川用力甩开了魏栀的手开始奔跑,现在倒换魏栀追他了。 “话还没说完你跑什么!”魏栀大喊着。还好是在一条偏僻小路,否则一定有很多人向她投向诧异的目光 夏至川明显不想理会她,突然转身拐进了另一个路口。循着身体的本能,魏栀继续往前跑了几步,被夏至川用力地拉过去甩在墙上,还没出声就又被夏至川夹着脑袋压在了脏乱的地上。 反抗不了和夏至川躺在一起,也顾不了一身的尘土,魏栀动弹不得,只能转过头质问他: “你跑不是为了躲我?” 夏至川握紧了刀,脖颈上青筋毕现,像是在隐瞒什么,不过最后还是没有回答。 托了夏至川的福,他们两个现在正躺在一堆垃圾里面。 魏栀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味,她想脱离这里,可是夏至川依旧紧紧抓着她的手腕。数次的尝试无果后,她无奈地接受了现实。 就在周围渐渐安静下来的时候,男人低沉的声音突然在魏栀耳边响起。“从刚刚就想问了,你真的看不见吗?” “什么?”魏栀好奇地看着夏至川用刀尖拨开了一点她眼前的垃圾。 “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追你。” 顺着刀尖看去,垃圾的缝隙中一个血淋淋的身影,正拖着及地的长发缓缓站起身…… 第2章 好久不见 按住旁边蠢蠢欲动的身体,莫雨晴摆出了一个“嘘”的手势。 “我们等一会儿再过去。”莫雨晴尽量压低声音的说。 旁边打扮成了女人样儿的牛长老焦躁不安,使劲地扒拉着伪装成自己的莫雨晴,想和他说说话。 “你听我这声音,咳咳……”牛长老边夹着嗓子说话边抛了一个媚眼,“可以吗?” 被口水呛到的莫雨晴猛咳了几声,躲开了牛长老频繁摸上来的手。 “您可以不用说话的。”说着,莫雨晴忍不住压下了牛长老卷着自己假发的手。 “我真是搞不懂,”牛长老用原本粗犷的男音说着,“明明可以你来扮女人的,我保持原样就行。反正我们只要把今天开会的家伙们都作了不就行……” 牛长老还在唠叨个不停可是却没人听了。莫雨晴的视线被一个白衣女子的身影吸走。牛长老也顺着视线看过去,但那个女人他并不认识。 “这是哪儿来的黄毛丫头?这、这还戴个面纱……装什么神秘呢!” 没理会牛长老,莫雨晴依旧打量着这个人。透过纯白的面纱,他隐约能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一张化成灰他都认识的脸。 “不怪你卧底了五年都没被怀疑,根本就没接触过骨干!这是你们寒雨会真正的老大,她叫‘俞霖’。”耐下心中的无语,莫雨晴拿腔拿调地介绍起了这个人,眼神里还透露着不屑。看着原先冰块脸的莫雨晴谈论起俞霖突然生动起来的神色,牛长老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可以看出莫雨晴很了解俞霖,但是寒雨会的老大他怎么会这么了解呢?低头思索了一下,牛长老心生了一个有意思的问题,又夹起了嗓子怪声怪气地说话,“真正的老大怎么会是这样一个小丫头呢?” 牛长老困惑又带着捉弄的表情让莫雨晴暗暗皱了下眉。他微微张了张嘴,不过很快就紧闭了。取而代之的是对牛长老轻轻地一瞪。莫雨晴觉得自己没必要替俞霖解释什么,她被人看低不也正是自己想要的吗?挥了挥手,莫雨晴收起了表情,也不去想和俞霖有关的事了。眼下的任务能不能顺利完成,显然更加值得关注。 莫雨晴伸手去拉牛长老准备行动。他本来准备让牛长老挎着他伪装成亲密的样子。可是手伸了半天掏了一团空气。 莫雨晴转头看过去才发现牛长老已经不在他的身边了。他突然置身在了一群人中,但是一个也不认识……一个个放大的面孔迎面而来,逼得莫雨晴连身往后退,甚至脚步不稳坐在了地上。但他被挤在人堆中却没有任何感觉,他以为会被踩到,但每一个落下的步伐都穿过了他的身体。毫无阻挡地站起身来,莫雨晴才发现他变成了一团空气。每个路过的人都可以肆意地穿过他的身体。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他从没见过那个矗立在远方的高楼大厦,更没见过上面发光的屏幕。街道的两边有数不尽的店面,一排看过去,他只认识一个词——“馄饨店”。 听不见声音,也抓不住人。即便站在了整条街道的中央,茫茫人海中,也没有一道视线会在他的身上驻足。 这就是……幽灵的感受? 这一切变得太突然了,只是眼睛一闭一睁的瞬间,他就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甚至毫无预兆。他这辈子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变故,也不知道牛长老那边有没有开始完成任务。可是自己都不见了他应该也不会冲进去送命了吧。这本来是个可以和俞霖交手的好机会……都筹划了几天了…… 一时间,无数抱怨的话挤满了莫雨晴的脑袋,他看着自己透明的手陷入了沉思。 慢慢的,手有了实体。也就在那一刻,嘈杂的声音灌入了脑海。耳边,有匆匆赶路的脚步声、有摊煎饼的烟火声,也有猝不及防的惊呼声。视线从自己的手上挪开,莫雨晴才发现自己成了人群的焦点。一眼望过去,在一群依然陌生的脸庞里,竟然多出了一抹不一样的色彩。 是一张他认识的脸,一张他化成灰都认识的脸。 不可置信地看了过去,突然对上的视线让莫雨晴触电般偏开了头。 如果硬要形容现在莫雨晴的心情,那就是丢了芝麻却捡到西瓜。虽然他不知道现在自己到了哪里,但是仇人和他一样毫无防备地待在一起。 一想到胜利的果实就在眼前,莫雨晴忍不住扬起了嘴角。可是再一抬头望去,俞霖的身影却渐行渐远,她的身边还有一个怪家伙跟着。没记错的话,那个浑身溅血的身躯和及地的长发……应该是罗刹鬼。 俞霖……以你的能力应该不怕这种小家伙吧。远远地看过去,那张带着些许慌张的表情,莫雨晴只见过一次。 为了不放任俞霖跑掉,莫雨晴迈着大步追了上去。俞霖像是昏了头一样带着罗刹鬼跑进了狭窄的小道。 实在是看不过去了,莫雨晴抽出了别在腰身的尖刀准备刺穿罗刹鬼的脖颈。借着转弯的力刚往罗刹鬼身上扑过去,它却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是自己的身体压着俞霖撞在了墙上。 我去!莫雨晴除了感觉到疼痛,还感觉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这么多年来经历过最尴尬的事情莫过于此,真没想到和仇人的第一次交手会以这样无语的身体接触作为开端。 莫雨晴瞬间就弹开了,用没拿刀的手撑着墙和俞霖保持了距离。低头看去,这个人竟然闭上了眼睛。怎么会这么没有防备?难道……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还在疑惑着,腹部突然绞痛起来。罗刹鬼的魔爪穿过了莫雨晴的身体正在靠近俞霖。那一瞬间,莫雨晴不假思索地挥刀切断了罗刹鬼的胳膊,接着,忍着痛利落地刺穿了罗刹鬼的脖子。 随着罗刹鬼的倒下,一团黑气瞬间升起。在黑气散去之后,罗刹鬼消失了,贯穿自己腹部的胳膊消失了,甚至地上的一滩血也消失了。这倒是莫雨晴厮杀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的情景,看了看刀尖上的血,这应该是唯一残存的战斗痕迹。 边擦拭着刀尖上的血迹,边和俞霖拉开了距离。奇怪的是,这个家伙怎么还闭着眼睛!睡着啦? 上下扫视着这个许久没见的仇人,隐隐的能看出她的身体在发抖。虽然没有读过书,但莫雨晴记得,上一次他向俞霖坦白身世、诉说恨意时她也在发抖。那时的俞霖和他说,“你真是让我害怕。” 现在同样发抖的身体是不是也在诉说着,这个人此刻害怕的情绪? 为了什么害怕?罗刹鬼?莫雨晴只是想也忍不住要发笑。俞霖……我为了打败你等了整整10年,你可别让我太失望了。还是说,你想和我续演10年前那场戏? “没事了,小姐你可以不用再害怕了。” 语毕,俞霖慢慢地睁开了眼。 “你是在演什么?”颤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引得莫雨晴感到无语。刚想开口回答这个戏多的人,一句话突然堵住了他的嘴。 他听见这个人安静了片刻后问他,“为什么叫我小姐。” 他从来只叫俞霖小姐。 现在,换莫雨晴害怕了。但他害怕的不是这个长得和俞霖一模一样的陌生人,而是刚刚那个有着一系列失礼表现的自己。现在他只庆幸,在他打算杀了眼前这个人时,罗刹鬼的攻击阻止了他…… 第3章 寒雨会老大 “孤狼啊……你说我这打扮真的能骗过那些人吗?”牛长老又搔首弄姿一番,转过头嘟了嘟嘴,“你觉得我这样……够美……” 还没说完的话凝固在了嘴边,本来还准备偷亲下孤狼恶心恶心他,现在却只剩牛长老自己尴尬地留在原地。 他的身边没有孤狼,只有那个不认识的白衣少女,好像叫什么“芋头”的人走了过来。 “美女?躲在这儿……准备干嘛?”透着白色的面纱,牛长老看不清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表情。听声音……倒是挺悦耳的。 “美女。咳咳……本美女没什么事儿,不可以在这儿赏赏风景吗?”努力地夹住了声音,牛长老伸出手挡着半边脸,摆出一副魅惑的表情。 “呵呵呵……”白色的面纱下传出了一阵银铃一般的轻笑,没过一会儿,这个“芋头”就又忍不住和“美女”搭话,“你特意来这儿赏风景,那你一定对这附近很熟悉吧?” “嗯……好像是的。”犹豫再三,牛长老决定承认。这个应该暴露不出什么,这儿本来表面上就是一个小酒馆。如果这“芋头”再问起,我就说我喜欢来这儿喝几壶小酒。 “这个酒馆好像关门了……你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从别的地方进去吗?”面纱之下,这个“芋头”的声音好像有些委屈。 这……真的是寒雨会的老大吗?如果是老大的话怎么会不知道怎么进去?而且听这话的意思,好像是要自己给她带路。这不就让他有机可乘,能混进去完成任务了吗! 果然是丫头片子!不管刚刚孤狼和自己说的话是不是真的,这个女孩都和自己想的一样天真。哎,可惜孤狼突然不见了。不然他还能和孤狼炫耀炫耀,又或者能看孤狼和这个“芋头”来点互动。不管是哪个,都比自己现在一个人在这儿演戏要有意思。 洋装得意地笑了笑,牛长老迫不及待地站起了身,“我知道呀,我来带你进去吧!” “来来,跟我走!”牛长老一蹦一跳地走到了前面,朝身后连连招手,“快来呀!” 看“芋头”一直站在那儿不动,牛长老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是等他准备跑开的时候已经动弹不得了。 再一看脚下,布满了写着猩红“爆”字的咒符。它们堆在脚下像胶水一样黏住了牛长老,在他用力准备扯开咒符时只觉得有一股锥心的疼痛感升起。 “我跟你走啊,你怎么不动了?”俞霖靠近了牛长老,一只手抚上了他抬起的胳膊。这个女人的手搁着白色的手套都让牛长老感觉到了寒冷。 牛长老很想挥拳揍这个家伙,但是他现在像是冻住了,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能动了。 “这位老姐姐……你可得保持冷静啊。”白色的面纱之下,又传出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可是牛长老已经不觉得这声音悦耳了。他现在觉得这个有点发嗲的做作声音,恶心至极。 “不冷静,又能怎么样!”生气地朝着俞霖大吼,牛长老卯足了劲也只是推开了俞霖的手。但他还是摆出了一副凶恶的表情,不管怎么样,气势要到位。“你个小丫头片子能把我怎么样。” 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听都听腻了,这“芋头”除了会笑还会干什么?怎么了,他说话有这么好笑吗。 “你应该知道……我在一开始和你搭话的时候就可以给你施咒。” “我不知道。” “这样啊。”俞霖这个时候倒是有些愣住了,这个牛长老还真是说话不按常理出牌啊,不过也挺厉害的,一直不露怯。 “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给我施咒呢?害得我费力演半天!是不是该交点表演费补偿我一下?”牛长老自暴自弃地蹲了下来,抬头看着俞霖欠欠儿的说着。 俞霖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分享欲,摆了摆手没再说什么。牛长老刚松了口气就听见了“嘣”的一声。伴随着剧烈的疼痛,灼烧感遍布了他的肩颈。不用看过去也知道,他的胳膊爆掉了。牛长老也听得到自己手臂掉在地上的声音。不过这点儿小伤,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芋头,这对我构不成威胁。我不怕这点伤,不怕你那种渗人的笑,更不怕你这个黄毛小丫头!” 抬眼对上了视线,透过面纱俞霖茫然的眼神中透出着一点愤怒,“你还敢这么叫我?” 牛长老也不是傻子,他明白自己激怒了俞霖。不过这就是他的目的。脚下的咒符开始松动,牛长老也混过这么多年了不是没见过这东西。更何况孤狼还和自己介绍过——这种写着“爆”的咒符虽然可以瞬间引爆牛长老这整个人,但是既然他站了这么久就说明…… “有一些人可以利用这种咒符来困住你。当你被它黏住时不用害怕,因为这个咒符真正可怕的功效其实反而被操纵者克制住了!要想压制住这个咒符引爆的功效需要操纵者一直稳定的情绪和坚定的意志,你一定要想办法动摇这个操纵者!在这个咒符失控爆炸之前,你就获得了足以你脱身的两秒钟。在你成功动摇了操纵者以后,你可以感受到咒符在晃动……这个时候……” “就是跑!” 在奋力跳开了以后牛长老头也不回地向边上冲,他像是油门踩到了底的汽车发动一样跑得脚底生烟。酒馆的门口响彻了引爆符一个个炸开了的声音,一时间烟雾缭绕,但是牛长老早已利用黄金两秒跑没了影。在烟雾退却以后,看着茫无一人的空地,俞霖再也笑不出来了。 “哈、哈……”跑进了一片偏僻的树林里的牛长老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低头忍不住笑,“没想到这孤狼说的话关键时候还真有点用。”回想起了刚才和俞霖短暂交手的一幕又一幕,牛长老还是有点后怕。如果不是孤狼在出发前跟他交代过那么多事,他这次恐怕真的会丢了命。他记得孤狼还跟自己说过——“有的人喜欢躲在面具之下是因为要偷偷摄人心魂。” 还好他当时问了“摄人心魂”是什么意思……就是读人的心声。 从相遇的第一刻起,牛长老就尽力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思绪,从心声开始就想办法激怒俞霖。如果不是知道那么多,这个看似年轻却阴险狡诈的人应该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三言两语击溃的。 用仅剩的右手抹了抹顺着脸颊流淌下来的汗珠,牛长老躺在草堆上获得真正的放松。这短暂的几分钟让他觉得度过了几个世纪。不过看情况剿灭寒雨会老巢的任务只能暂时放弃了。这一次交手虽然牛长老成功脱身了,但他也没捞到什么好处。失去了半边胳膊不说,身份可能也暴露了。闭上了眼睛,他突然觉得被困意席卷了……还有……他突然好想念那个大概几分钟前还在吐槽自己的孤狼…… 第4章 罗刹鬼 “看清楚了吧。”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让我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追我?魏栀看着眼前的庞然怪物,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是什么……是戏服对不对……怎么打扮成这样乱跑……”垃圾遮住了大部分的光线,魏栀躲在这里面和黑暗融为一体。她的手伏在胸口,慢慢掐紧了衣领。或许因为闷热,魏栀的额头已渗出了汗珠。 “看见那家伙身上的窟窿了吗?”夏至川看上去极为淡定,“你觉得那像戏服?” 魏栀的手指已经掐得发紫,嘴唇也是惨白。夏至川的话萦绕在她耳边,像是魔咒。 “那是罗刹鬼。刚刚就在追你,被我解决了……”夏至川的声音越说越小,眉头也紧皱在了一起。 狭窄的小道,血腥刺鼻的气味……先前的一幕幕重回眼前。魏栀这才知道,夏至川是救了她一命。 “谢谢你,刚刚救了我。”克制住了声音的颤抖,魏栀回避着夏至川的视线。 在看了警方提供的视频后,魏栀也是害怕的。虽然她嘴上说着“不可能”“绝不会”,但五年没见,再加上自己曾经伤害过他,所以重逢后她有些怯懦,害怕被报复。现在想来,说不定视频里的他就是在斩妖除魔呢。不过如果真是这样,要怎么跟警方交代呢? “你刚刚能解决他……现在也能解决他吧。”魏栀的脸恢复了一些血色,看着紧紧贴着地面,像是个缩头乌龟的夏至川,甚至差点笑出声来。 “你想听实话吗?” “啊?” 看到夏至川的嘴唇有些发白,魏栀又紧张了起来。说起来,夏至川以前也是和自己一样的普通人,现在遇到同样的情况,害怕是自然。 “我的刀已经有所磨损,不如之前锋利。而且这罗刹鬼能消失了现在重新出现,事有蹊跷。还有就是……” “啊?” 魏栀盯着不再开口的夏至川,大概已经知晓了他的意思。这一瞬间,她的脑中涌入了很多的画面…… 魏栀从不相信什么妖魔鬼怪。以前在路边被算命的拦截了,说她有血光之灾,魏栀都是不屑一顾地把对方教育一顿。 魏栀恍惚间又记起,学生时代班上有同学咒过自己,拿着贴有她名字的小人扎来扎去。当时她也是不放在眼里,还抢过那小人,亲自用美工刀割下了一刀又一刀。她还清晰地记得当时自己凑到了那个同学面前,得意洋洋地说:“你看你魏姐伤到一星半点了吗?” 现如今,魏栀后悔了。在那双猩红的眼睛扫过一次又一次时,魏栀感觉心提到了嗓子眼。她那么多年积攒的罪孽好像一起来找她算账了。这个面目狰狞的怪家伙张着血盆大口,仿佛在嘶吼着:“老子来教育你了!”那浑身上下遍布的窟窿,那锋利可怕的魔爪……这些超现实的元素都刺痛着魏栀的神经,仿佛宣示着魏栀的愚蠢。 作为一个无神论者,魏栀还是在这一刻默念起了“保佑我,阿门”,身上那些平时避之远及的垃圾,也恨不得再多来一点。 正屏息静气着,那怪物猛地靠近了魏栀。隔着一层腐烂的香蕉皮,魏栀感觉到一股冰冷的鼻息喷了自己满脸。还好刚刚夏至川及时地拨回了那些垃圾,否则现在该和这个怪物贴脸了。 但和贴脸也没什么区别了。魏栀透过缝隙能看见的猩红双眼,正一动不动盯着自己。放大的血色瞳孔锁定着目标。 “夏至川……你准备怎么办?”魏栀转过头去,努力地想办法使自己镇定。 可是转过头后魏栀才发现,夏至川白色衬衫的侧边都已经被血染红了。可能是因为垃圾那浓郁的臭味掩盖了血腥味,也可能是之前注意力都在那怪物身上,魏栀这才发现地上都是血。 “你哪儿受伤了?”魏栀着急地伸手抚上了夏至川的背,轻轻地把闭上了眼睛的他拍醒了,“别睡啊!你现在可不能睡!” 半睁着眼睛的夏至川尝试着握紧尖刀,但他的手已经使不上什么劲了。他每尝试着动一下身体,他的腹部就会淌出更多的血。 浓郁的血腥味盖过了腐蚀的臭味,罗刹鬼似乎已经觉察了魏栀和夏至川的存在,猛地伸出魔爪捅进了垃圾堆之中。 即便夏至川迅速地把魏栀拽到身旁,那锋利的爪尖还是蹭过了魏栀的后背,戳进了地里。 虽然感觉背后火辣辣地疼,但看着咬牙忍痛的夏至川,魏栀觉得自己是心上被划了一个口子,不断往外面流出酸涩的血液。她鼻尖也酸的厉害,但还是强忍住了眼泪鼻涕往外冒。 在夏至川翻身准备冲出垃圾堆时,魏栀突然夺过了他手里的刀。 “你疯了!” 夏至川一直压低的嗓子在这一刻恢复清亮,他看着起身的魏栀,想伸手拉住她,可是浑身上下撕裂般的痛感阻止了他的行动。他垂下无力的臂膀,努力地撑开自己的眼皮,看魏栀握紧了刀挡在自己面前,回头看他。一双动人的杏眼在黑夜里也明亮无比,美得让夏至川愣神。那一刻,他想起了以前说过的一句话,“我会永远记得你的脸。”但此时,这句感概被赋予了不同的含义。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让你保护我,那我才是疯了。” 罗刹鬼长长的胳膊虽然伸向了垃圾堆,但他的身体其实退到了远处。当魏栀钻出垃圾堆后,那猩红的瞳孔才终于又一次锁定了目标,朝着确定的方向迅速地移动。 “告诉我该怎么做!” “如果可以,刺穿它的脑袋;做不到的话就戳爆它的眼珠!” 在罗刹鬼狰狞的面孔窜到魏栀面前的瞬间,魏栀也挥刀捅向了它的眼睛。但是刀尖似乎是捅在了铜墙铁壁上,怎么也刺不破眼球的表面。罗刹鬼圆形的瞳孔在“呯”的击打声后立刻变成了竖线样,无尽的怒意不言而喻。 魏栀在下一秒就体会到了窒息。不仅是心里紧张害怕到窒息,她的脖子也被罗刹鬼紧紧地掐住了。纤嫩的皮肤被划破,鲜血不断顺着脖子往下流,魏栀此刻就像架在了断头台上,那锋利的爪子但凡再用点劲,她都没有活命的可能。 在临死亡最近的时候,逐渐模糊的视线里突然血肉飞溅。 空中飞过的砖块砸断了罗刹鬼的胳膊。夏至川又在墙角捡了一块大砖头,朝着罗刹鬼的头颅狠狠地扔了过去。魏栀面前狰狞的鬼头被砸得稀碎,无数的血点也溅在她的脸上,是冰冷、没有温度的。 披着猩红的衬衣,夏至川化身为了一个浴血的怪物。他带着砖块凑到倒地的罗刹鬼身旁,依然一下又一下地高举砖块,然后竭力落下。 原本高大的身躯,如今化成了一滩肉泥。魏栀回想起了那个碎尸的视频,但她现在没有害怕的心情,她只是莫名地觉得心口一紧,很想拉住失血过多、失去控制的夏至川。 一团浓雾蓦然升起,淹没了整个街巷。在视线逐渐清晰后,地上的肉泥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昏迷的夏至川。 脱下羊绒面料的西服外套,魏栀毫不犹豫地冲到夏至川的身边,将衣服揉成一团堵住他腹部还在源源不断流血的伤口。 心慌地掏出裤子口袋的手机,可是在按下“120”几个数字后,魏栀的手悬在空中,还是迟迟不敢拨打这个号码—— 通缉犯可以去医院吗…… 第5章 等待死亡 纯黑的迈巴赫缓缓地驶进了偏僻无人的小路。 天空似泼洒了黑漆,黑暗吞没了整片寂静的荒地,连同着保姆车。那透着无尽黑夜的车窗仅仅亮着一抹金黄——染着金发的男子带着符合这天色的黑口罩,不耐烦地扶了一下他的墨镜,“这都开了快1个小时了,怎么还没到?” 金发男子的身上穿着紫蓝色的外套,上面还有大堆的亮片,衬得他整个人在黑夜里都更加亮眼。墨镜底下,他瞪圆了还抹着浓妆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前面驾驶座上的后脑勺,让那个开车的人从内后视镜里看到了隐约透出来的怒意。 “急什么?”开车的是一个披着黑色小马甲的中年男性,叫李元,带黑框眼镜。他紧紧握着方向盘,僵硬地目视前方。 “听魏姐电话里的声音,她应该很着急!”坐在副驾驶上的人玩味地开口,瞥了一眼身旁,看李元听到了自己的话后咬紧嘴唇,他笑得脸上的酒窝都加深了。这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青年人,他身上还别着铝合金制的胸牌,上面标着“总执行——钟铭”。 “不过突然联系张骛带我们几个来这儿,我有种不妙的预感。”看着金发男子投来的不满的视线,钟铭收敛了嬉笑玩闹的脾性。 “这鬼地方一个人影都没有,你开这么慢是怕撞鬼吗!”金发男子气愤地拿起身旁的剧本,从后面敲了一下李元的脑袋。 被张骛的火气煮沸的气氛在瞬间归为零度,再次望向窗外,远方显现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李元赶紧动着自己僵硬的胳膊,打转起方向盘,朝着人影靠近。 在这杳无人烟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基本可以确定是打电话喊他们来的魏栀。可是在车子慢慢开过去看清了人脸时,连总是喜欢扬着嘴角的钟铭都沉下了脸,紧张地啃起了拇指指甲。李元猛地踩下了刹车,回头看着摘下了墨镜,挠着一头金发的张骛。 这确实是魏栀,可是他们都不敢相信,也不能接受,眼前的这个人就是魏栀。 车灯照亮了蜷缩在地上的瘦弱身躯,苍白的脸上沾满了暗红的血点。纯黑贴身的衣服衬得她细白脖子上的一圈血痕在暗夜里更加狰狞、扭曲。魏栀红肿的眼睛在强光的刺激下艰难地睁开,她木讷地看着钟铭从车上下来,双手依旧紧紧地攥着身前染血的粉色西服外套。 “没……没事吧……”钟铭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只能轻轻地晃着魏栀的肩膀,企图给她无神的双眼添上些许光彩。可是魏栀完全没有理会钟铭的呼唤,她探头看向了纯黑的迈巴赫,寻找她期盼已久的身影。 走到魏栀身边后,钟铭看到了她背上的伤。黑色的衣服都被破开,露出了里面皮开肉绽的划痕,目测足足有一尺长。再看魏栀望着车子寻人的样子,他心知肚明她在找谁。可惜那个人在钟铭推开车门时,还嚷嚷着——“别下车,别下车!” 隔着车前玻璃,李元对上了魏栀求助的目光,他有些退缩地低下了头,握着方向盘的手不受控制地发颤。 “再说一遍,不许下车!”在张骛趁机要下车的时候,李元反手拉住了他,“我有强烈的预感!如果你下车,会惹上很大的麻烦。” “你个懦夫!亏你以前还是个外科医生,见到了急需援救的患者,你竟然满脑子想着退缩!”张骛不管不顾地打开了车门,硬是拖着李元一起下了车。李元的腿跪在地上,双手死死地环抱住张骛的大腿,“我可以去,但是你必须在车上老实待着!” 看着两个人在远处拉扯,钟铭急得直跺脚,他又啃起了已经凹凸不平的拇指指甲,绞尽脑汁地想着该怎么办。刚刚他仔细看了魏栀背上的伤口,伤口不是很干净,已经污染发炎了,而且魏栀的额头也极烫无比,可能伤口感染已经导致了她的发热。最可怕的还是围着脖子一圈的割伤,随着魏栀咽口水的动作,还有血不断往外面流出。 “张骛你乖乖在车上待着吧!你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李元你来的时候记得把急救药箱带上!” 听到一向心大的钟铭用严肃的声音发号施令,张骛只好违心地回到了车里。 李元站起身来,狼狈地整理了一下衣领,一手提着急救药箱、一手拿着手电筒,一路小跑着到了钟铭身旁。 才蹲下身准备帮魏栀清理伤口,李元伸出的手就被牢牢地抓住。魏栀沾满了血的手紧握着李元,向下看了一眼,很困难地开口讲话,“他……他还有救吗?” 开着手电筒往下一照,李元和钟铭这才发现原来西服外套底下一直盖着一个人。 掀开了染血的西服,平躺在地上的这个男人浑身浴血,身上暗红色的衬衣只能通过边角判断它本身的纯白。 腹部醒目的伤口让人难以忽视。似乎是腹部贯穿伤,可是贯穿物已经不见踪影了。再看这遍地的血迹,如果是拔出贯穿物导致了大量的出血,这个人估计是没命了。 探了一下鼻息,果然如李元所想,这个人已经停止呼吸了。就算是戴上了听诊器,也听不到任何心跳声。 抬头直视魏栀写满了期盼的双眼,李元蠕动着嘴唇想吐出“没救了”这三个字,可是钟铭站在一旁踢了他一脚。 李元、钟铭和张骛都是和魏栀一起长大的,可以说魏栀除了经历家庭的变故,再也没有过这么绝望的表现了。 钟铭透过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认出了这个让魏姐表现的反常的元凶——夏至川。他不是很清楚魏栀和夏至川五年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只知道五年前夏至川突然找到自己,那时候他才知道魏栀还有这么一个男朋友。 这之后钟铭在魏栀危难的时刻救助她,才听她谈起了夏至川。 她总是说些讨厌夏至川的话,但是又似乎很想念他。 钟铭记得当时魏栀品着杯子里的热茶,她说:“希望他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生活里,能获得他想要的幸福生活。” 紧紧地盯着李元,钟铭用眼神暗示着他继续检查下去。在魏栀关注着李元的一举一动时,钟铭已经悄悄地给魏栀的伤口用酒精消了毒,正举着纱布准备包扎伤口。 行吧,全当做是转移魏栀的注意力了。 举着手电筒,李元尝试着剥开夏至川紧闭的眼皮,在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皮肤时,他瞬间感觉坠入了零下几十度的冬天,手上起了鸡皮疙瘩。肌肉微有收缩,李元尝试着弯曲夏至川的胳膊,可是关节已经难以曲屈。 难不成……是尸僵?不出意外的话,死了也至少得有一个小时吧。 “他什么时候昏倒的?” “就在我给你们打电话的时候。”魏栀的声音略显沙哑,不过她的表情逐渐生动了起来,说话的时候眉毛还挑了一下。 他们接了电话后开车来这儿花了快一个半小时,人应该是在魏栀打完电话一段时间后就彻底死了。 现在问题已经由“人有没有救?”转变成了“人死多久了?” 李元不想再继续检查了,看到钟铭的包扎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步,李元只好再拖一会儿时间,用力地用拇指强力压迫夏至川两侧眶上切迹。还是意料之中的毫无反应。 “走吧,还是得去下医院。”钟铭整理好了医药箱,拉起蹲下身的李元准备回车。可是魏栀还是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魏姐……走啊?”钟铭帮着搀扶了一下,可是被魏栀推开了。 魏栀指着夏至川,看着满脸茫然的李元和钟铭,“把他一起搬上车。” 钟铭对魏栀的担心瞬间化为乌有,他浅浅笑了起来。怪不得要喊他们几个人来呢。看着有了神采、目光坚定的魏栀,钟铭发现这还是那个强势、固执的魏姐。 “好家伙,指名喊我们几个来,让我负责查尸,让我和钟铭一起搬尸,那张骛是要干什么?你果然不怀好意!还好我没让张骛下来,你说,你打了什么鬼算盘!”李元倒是有点被一系列的指挥激怒了,不顾魏栀的状态,责备了起来。他打小就和张骛关系更好些,对魏栀总是心怀芥蒂。 “行了行了,你不搬就得让张骛下来帮忙了。还是说,其实你之前是装的,你其实迫不及待想让他下来?”看钟铭嬉笑着调侃他,李元不爽地咋了一下嘴。 掏出口袋里的车钥匙,李元一边按开了后备箱,一边喊张骛坐到了副驾驶。 “跟你声明一下,尸体只配待在后备箱!” 魏栀听了李元的话倒是听话的点头。或许她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 其实在犹豫了大概两三分钟后,魏栀发现打120已经没什么意义了。魏栀早就觉得夏至川已经死了,但她想让一个专业一点的人来告诉她——其实她想错了。在等待的那段时间里,她用西服外套盖着夏至川,双手紧攥着,可是也抓不住溜走的温度。即便她紧紧环抱住了夏至川,也依然只能感受到怀里的躯体迅速地降温,原先鲜活的生命仿佛也在她面前迅速地消散了。 魏栀对夏至川还存在疑问,他们之间还有很多的误会没有理清,警察局看到的视频都还没有查到真相,她都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一问他,那是不是在斩妖除魔,这人……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她隐约觉得,夏至川是被自己拖累了。这伤如果是在第一次保护她时留下的,后面为了救她,夏至川还拉着她一起扑在了地上。这么大的冲击力,这么重的伤……夏至川会死,全都是因为有魏栀的存在。 这么想着,再加上全身发痛,头脑发昏,魏栀渐渐变得眼神空洞。 现在确认了夏至川已死,看着李元和钟铭搬着尸体的身影,魏栀拼命地想要忍住泪水,她要藏起自己的脆弱。不顺她意愿的是,无数的回忆如潮水般冲击了她的大脑,再匆匆从眼眶里涌出。 在钟铭回来找她时,魏栀用手遮着脸。钟铭站在她旁边等了会儿,听着寂静的夜空里显得格外清晰的抽泣声,礼貌地背过身去。 终究还是要启程。 魏栀借了几张纸,擦干净了混着血点与泪水的脸,在钟铭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腿已经彻底麻了,脖子和背上也是格外地刺痛,但是所有痛觉也时刻提醒着魏栀该好好面对现实了。钟铭摸了一下魏栀的额头,还是很明显地在发烧,于是小心地帮魏栀贴上了自己刚刚顺手拿出来的退热贴。 “搞什么搞了这么久?”关上了车门,坐在副驾驶上的张骛气愤地瞪着执意要他换座的李元。 “没什么,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而已。张先生这就等不及啦?”钟铭略带夸张的语气换来了一个不屑的白眼,张骛握着手里的剧本给他来了当头一棒。 重新戴上了墨镜,张骛跷着二郎腿,翻看起了增添了一点皱褶的剧本,“回去的时候还是开快点,现在都快凌晨两点了。” 李元点了点头,他知道张骛明天还有很多行程,况且他也不想魏栀和张骛在同一个空间里待太久。 “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慢?”缓了一些的魏栀忍不住问出了她特别好奇的问题。 “魏姐,我可以发誓我演唱会结束后接到你的电话,妆都没来得及卸就拉上他们两个来了。”张骛做出发誓状的手势,不过他越想越气,还是卷起剧本轻敲了一下开着车的李元,“还不都怪你开车开得太慢了!” “就现在这个车速吗?也不算太慢吧,一个多小时是不是太夸张了。”魏栀不敢相信地看向了李元。 “比这个速度再慢一点。” “可是我就在你们那附近出发的,可是跑了没多久就跑到那个小路的。”魏栀倒是神色自若,引得车里的其他人纷纷皱起了眉。 “魏姐……你认真的?你怎么变得比我还会开玩笑了……”钟铭嘴上打趣着,脸上却笑不出来了。他知道魏栀是不会说谎的人。 “你说你从我们那附近出发?”张骛率先动起了脑筋,扶了扶他脸上的墨镜,“你本来是准备去我的演唱会吗?” “本来是在犹豫要不要去看看的……”魏栀回答的时候,李元忍不住要口吐脏字,被张骛瞪了回去。 “你之后碰到了事,跑了不算长的一段时间到了那个荒路上?在那里你又经历了一些事,然后在十点四十左右给我们打了求助电话……是这样吗?”随后开始思考的钟铭发表了一长串他的分析。 十点四十分?魏栀找出了她放在裤子口袋里的诺基亚查看了一下通话记录,她之前打电话的时候没在意时间。 在她打给张骛的电话上面就是警察给她打的电话。在她离开了派出所的时候好像是6:30左右,正好离张骛演唱会开始还有一个小时。后面在路上就碰到了夏至川……继续深入地思考起了和夏至川相遇之后的种种,再看着现在诺基亚主页面上的“凌晨2:15”,魏栀总觉得自己度过的时间好像加速了。 一道刺眼的光线突然照了过来,凝聚本来各有所思的四个人的视线,逼得李元踩下了刹车。 穿着黑色警服的人踩着单皮鞋走到了他们车旁,敲了敲车门。他持着的手电筒在黎明前夕的黑夜里提前带来了白昼。 车内的气氛整个凝固,钟铭倒是相对心情最放松的一个人。魏栀又掐紧了手指,指甲盖都泛出了白色;李元疯了一样连锤了几下脑门;张骛则是找出了帆布帽,默默地套在了头上。 车窗缓缓地下落,这位警察又凑近了些,“抱歉,依法执行紧急公务,请下车配合调查。” 魏栀的指甲在她看清了这个警察眉角的伤疤后深深地嵌进了指腹的肉里…… 第6章 紧急调查 “请配合一下。”警察俯身看向这一车人,阴冷的眼神慢慢地扫过每一个面孔。 看着警察示意下车的手势,只有钟铭一个人挠着头下了车。他努力地直视这位警察,但还是忍不住掏出了口袋里的纸,轻轻地擦着脸上淌下的汗珠。 警察并没有立刻解释什么,他静静地看着车里,盯着魏栀、李元和张骛,可能还有车里的物品和车内的布置。在这其实短暂但又显漫长的时间里,警察的沉默反而掀起了惊慌。他在观察什么?他在思考什么?究竟……有没有露出破绽? 李元攥紧了手中的方向盘,透过内后视镜看魏栀的表情,拼命压抑着内心的怒火。 “该死……我就知道不会有好事发生……果然不应该和这个家伙有任何瓜葛。” 在异样安静的环境中,李元暗自嘀咕的声音被张骛听得一清二楚。透过墨镜,李元和张骛对视着,李元能感觉到张骛对他的不快,但还是没有掩饰自己对魏栀的厌恶,他觉得他理直气壮,因为他的所有情绪都是为了张骛。 魏栀下了车。如果想要逃脱,沉默没有办法解决任何问题。她对于警察的突然拦截虽然有些迷茫,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头绪。先前和夏至川在街上追逐的画面一个接着一个浮现,再怎么说那都是一个通缉犯。魏栀想象着,可能是有一个路人在网上看到过关于夏至川的通缉令,又目击了她和夏至川待在一块儿…… 现在麻烦的是——后备箱里躺着那个通缉犯的尸体。 无论是和通缉犯见面,还是后备箱里装着尸体……都足以定罪。总不能让魏栀和警察坦白她是和夏至川一起应对罗刹鬼,然后夏至川为了救她受重伤身亡吧。这样或许魏栀能不去警局,但肯定要去精神病院。 思考的片刻,冰冷的肩膀被温暖的手覆盖。张骛不顾李元的阻挠走到了魏栀的身后,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支撑着她略显颤抖的身躯。 “不好意思啊警察先生,我们这个朋友……你看她脖子上还缠着纱布,实在是伤势严重,急着赶去医院。”钟铭也扯着笑脸挡在了这个警察身前,微妙地隔绝着他进一步靠近魏栀。 但这个额角有伤疤的警察却霸道地拉开了钟铭,眼神直直地锁定着魏栀,“晚上离开警局后你能去见了什么人,让你受伤?” 警察的话勾起了魏栀不愉快的回忆。之前去警局被问话的时候,就是这个警察给她播放了夏至川的视频,而且那也并不是他们第一次的见面。魏栀轻轻地摸着手上被指甲划破的口子,逐渐解开了被封锁起来的过去,同时也想起了这个警察的名字——顾诠。 他额角的伤疤在魏栀的眼里扭曲,好像是野兽紧闭的嘴,会随时张开,露出獠牙。 “不好意思,我不能轻易地放你们走。有人给警察局打电话说目击到魏女士和通缉犯待在一起,所以……”顾诠望向了魏栀的身后,“能请你摘下帽子和墨镜吗?” 魏栀也顺着顾警察的视线望向了身后的张骛,余光看见了李元着急的面孔。 因为停在路边接受调查,后面的车辆一个接着一个从边上开过,虽然有着其他的警察维持秩序,但还是有不少人透过车窗向这里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以张骛现在的知名度,如果他露脸,难保没有路人发现,不知道会引发多少麻烦事……但他现在被怀疑,也不能不配合警方的调查…… “没必要自证,他不可能是那个通缉犯!”李元激动地阻止了张骛摘帽子的动作,眼神似乎是不经意地飘向了后备箱。 不仅魏栀察觉到了李元的用意,顾诠也读懂了这个眼神中暗含的信息。 “打开他们的后备箱!”随着顾诠的一声令下,随行的警察越过钟铭的阻碍强制地按下了后备箱底部的按钮。 后备箱启动的声音在魏栀的脑中炸开了花,李元拉着张骛下了车,和这个等待着审判的车子隔开了距离。 “你小子!”张骛盯着一脸冷漠的李元,甩开了他的手,气不打一处来,扯住了他的衣领,举起了拳头…… 一瞬间,空气里弥漫着硝烟的味道,每一个人的情绪都被引爆,即便本来并不激动的人也会被氛围所渲染,心跳开始加速。 “嗯?”铆足了劲的拳头凝固在了空中,听到了李元疑惑的声音,张骛也好奇地转头看向顾诠。 站在后备箱旁的顾诠脸色凝重,伸手在里面来回抚摸,但指间除了灰尘,没有沾上任何可疑的东西。 钟铭也看了过去——后备箱里竟然空无一物,当然,包括他们辛苦搬进去的尸体。 不可置信瞬间爬满了整张脸,但又立刻被掩盖掉。不应该出现的疑惑只能深埋在心。 “可以了吗,警察先生。我们真的没有碰到过夏至川,而且你看那个穿戴可疑的男生,他可是一头金发啊。”指着张骛帽檐露出的几缕金发,钟铭笑着走到顾诠旁边,放松地呼出了一口气。 顾诠也眉头紧锁地贴近钟铭,顺便用透着怒气的眼睛瞪了一下魏栀。但他伸着手不断抚摸着额角的疤痕,却突然发出笑声,眼角挤满了笑纹。 魏栀被顾诠的转变惊吓到,面对他貌似不怀好意的靠近连连后退。 “打扰各位了,”顾诠依然不停摸索着自己的伤疤,看到魏栀脖子上的纱布渗出了血,“先去医院再处理一下吧,然后,我们再慢慢聊……” 黑夜已被驱赶,破晓的天空发出刺眼的亮光。顾诠戴着微笑的假面将魏栀等人带上了警车。 不甘心的李元还在挣扎。“喂,我们真的和这个魏栀没有一点关系啊,我就是个被叫来开车的……为什么连我也要带走啊!”他还拉着乖乖配合的张骛准备跑走。 “请你配合。如果你真的什么事都没做,等警方调查清楚了自然会放你走。但如果你一直不配合……你将涉嫌妨碍公务。” “开玩笑,我们跟这个案件一点关系都没有,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对我们有所怀疑?” “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盯着魏栀和钟铭上车以后,顾诠板着脸望向了不断提出异议的李元,“刚刚所有的反应我都看在眼里,是不是有关人士你自己心里清楚。” “够了!”还没等到李元的回应,张骛的怒吼声先一步到达。他一边利落地扯下了帽子和墨镜,一边推开了一直拉扯着他的李元,“别老我们我们的……” 漂亮的眉眼脱离了掩盖暴露在众人面前。即便眼尾抹着夸张的眼影,脸涂着来不及卸的浓妆,俊郎的五官依旧没有显得阴柔。张骛摆明了身份,坐进了警车,但他却比任何时候都冷静,“你是你,我是我……我愿意配合调查,因为我问心无愧,你不敢吗?” “我敢不敢……”你不知道吗?李元只敢在心里默念着。 顾诠也认出了张骛。 听着耳边传来的拍照声,李元绝望地看着从边上疾驰而过的车辆。 天越来越亮,就好像这场闹剧,都刚刚开幕。 第7章 突然到来 “啊!”牛长老痛苦的对着天空大吼,这个他为了逃跑而躲进来的树林,竟然怎么也走不出去。 “真的好痛。”牛长老一边的手臂之前被俞霖生生地炸断,可是在树林里最多摘些草来捆住,仅仅只能做到止点血。 望着由湛蓝染上昏黄的天空,牛长老不禁感叹,“明明是两个人一起来的,现在……怎么就我一个人……” 又走过熟悉的曲折小路,在树林遮蔽下的远处却露出了别样的建筑。 拨开叶片向前走去,随着建筑的全貌映入眼帘,牛长老才发现这是一个简陋的小酒馆。 一想到小酒馆,俞霖那个被白纱包裹的身影就又不断浮现在眼前,让牛长老的脑袋都快要爆炸了,手臂的疼痛感也再次加倍。 “肯定有诈!那个该死的‘芋头’不会又出现吧!” “什么芋头?” 正小声嘀咕着,耳边却突然有清脆的声音响起,惊得牛长老浑身一颤。 捂着断臂僵硬地转过头去,不是被白纱包裹的纤细身躯,而是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且身高比俞霖矮了整整一截的小丫头,正眯着眼笑,露出嘴角的两个小梨涡。 “这位姐姐,你胳膊这是怎么了!快进我们酒馆里歇歇,我们这儿有医生可以给你治疗!” 看到牛长老的断臂,这个小丫头着急地搀扶着牛长老要往酒馆里走,可牛长老却用力地挣开了小丫头的拖拽,往反方向跑了几步。 这位姐姐……虽然说话的音色完全不一样,牛长老听到这个称呼还是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伸手抹了一下脸,手指上还能沾到厚厚的粉……这妆倒是很持久啊。 小丫头又趁机靠近牛长老,逼得牛长老连连后退,到了已经看不见酒馆的地方。 “别过来啊!你果然是‘芋头’吧!” “什么‘芋头’?”小丫头睁圆了眼睛,还嘟起了嘴,一副纯良的表情。 牛长老不知道俞霖究竟长什么样子,还无法彻底卸下防备。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得体的中年男人从远方的树林中探身走了过来,“您别惊慌,我是前面那个酒馆的馆长,我们家小玉是见您受伤了,真心想帮你治疗。” “小俞?”听见牛长老疑惑的声音,小丫头激动地抬手指了指自己,又戳了戳脖子上挂着的玉吊坠,然后笑着过来拉牛长老。 不过这一次牛长老没有再反抗。 再一次穿过树林走向酒馆。这个酒馆虽然从外面看很破很旧,但是进去了以后,里面的桌子椅子都是崭新的,地板锃亮的,还映着他们的身影。 中年男人快速地从柜子里拿出了药箱,走到了牛长老身边,“我先帮您消个毒,再好好包扎一下。” “姐姐,你的胳膊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啊。”中年男人处理伤口的时候,小玉忍不住询问了起来。 牛长老的嘴角不断抽搐着,用另一边的手艰难地摘下了他的假发,“你听我的声音,我像是女的吗?” “啊,不好意思!”小玉目瞪口呆地连连鞠躬道歉,“那先生你的胳膊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啊。” 咬牙忍着消毒的疼痛,牛长老盯着小丫头充满疑惑的眼睛。不管这个丫头是否与俞霖有关,牛长老都无所谓了,至少面上这个小丫头不会攻击自己。 牛长老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孤狼跟自己说过的话,他好像没有提过俞霖有什么变身的能力。不过如果这个小丫头真是俞霖变得,孤狼肯定能一眼识破吧。这么想着,牛长老又感觉到了心酸,这次任务算是失败了,还把孤狼给搞丢了,他没脸回“地帮”了啊。 中年男人从药箱里掏出了绷带,小心地缠上了牛长老的断臂。正慢慢地缠着绷带,外面突然一声巨响,吓得中年男人手一抖,把牛长老给扯痛了。 “痛死了……”牛长老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先听到了外面传来的惊呼声,声音非常的熟悉。 疑惑地循着声音出门,只见一个草丛里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身边还散落着不明物品。 “啊。”那个浑身是血的人艰难地爬了起来,伸手轻轻地碰着腹部,那里已经没有鲜血往外流淌,他环顾着四周散落的不明物品,脸上也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当他抬头准备看向远方时,视线完全被另一个人的身躯遮挡。牛长老站在他的身前,用仅剩的一边胳膊拉住了他,眼泪不禁挤满了眼眶。 “你他妈跑去哪儿了啊!”在看清了突然出现的人就是孤狼后,牛长老一瞬间激动地吼出了声,“你怎么一下子就消失了,留我一个人对付俞霖啊!” “你的手臂……”莫雨晴刚开始被牛长老吼得一愣一愣的,但是看见了他左边的断臂,大概了解了情况。他想起了离开这里之前看见的披着白纱的俞霖,想必她也注意到了埋伏的自己。 下手还是一如既往的狠辣啊。 中年男人看着对视的牛长老和莫雨晴,不好意思地走了过去,“这又增一个伤员啊……那个……方便的话一起进来治疗吧。” 听到了中年男人的话,牛长老才从激动的情绪中抽离,发现了莫雨晴身上沾满了血的衬衫,“怎么回事?” 莫雨晴冷静地解开了衬衫的扣子,冲着牛长老爽朗一笑,“什么事都没有。” 明明腹部那一块儿的衬衫都被彻底染成了暗红色,可是衬衫之下只见白净的肌肤,一点受伤的痕迹都没有。 牛长老撇了一下嘴,隐隐地有些不爽,“但我是真的有事呢。”说完,还摆出痛苦的表情摸了一下左边的断臂。 “走吧,我们回‘地帮’治疗。”莫雨晴警惕地瞥了一眼那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凑在牛长老的耳边小声地说。 牛长老觉得孤狼的担心不无道理,而且他会留在小酒馆里是因为自己找不到出去的路,并非是信任了这个中年男人和什么“小玉”。现在孤狼也回来了,有他在肯定能走出这个树林,也就没必要让这个陌生人帮他们疗伤了。 思考的片刻,中年男人挡在了他们面前,“小玉,小玉!快出来帮忙啊。” “小俞?”莫雨晴也发出了和牛长老一样的疑问,并且在听到中年男人这么喊的时候就立刻拉着牛长老跑了起来。 银铃的笑声从身后传了出来,牛长老回头一看,小丫头笑着追赶他们,红色的裙子被风吹得漂浮起来,露出了底下白色的内衬。 “这个小玉是俞霖吗?”牛长老即便喘着粗气,还是想向莫雨晴求证一下,毕竟他并不知道俞霖的长相。 莫雨晴边跑边回头看了一眼,可就是在这回头的一瞬,尖锐的长矛戳穿了他的眼睛。 牛长老其实反应很快地握住了长矛,但竟然不敌这小丫头的力气,甚至被小丫头踹倒在了一边。 被称作“小玉”的小丫头又掏出了裙子底下藏着的镰刀,在牛长老冲过来之前刺穿了莫雨晴的身体。 血顺着镰刀不断滴下,本就变得暗红的衬衫又再一次沾上鲜血,莫雨晴握着刀想往外拔,一边用着力一边和小丫头对上了视线。 那一刻,牛长老听到耳边响起了一句——“好久不见。” 第8章 各方询问 坐进了警车的后座,钟铭担心地将手背贴在了魏栀的头上。 “受伤很严重吗?”顾诠系好了安全带,不解地看着钟铭苦涩的表情,“不是伪装?” “装什么啊……”钟铭无奈地叹着气,此时心疲力竭的他没有力气再想些什么俏皮话缓和紧张的氛围,任由顾诠用质疑的眼光扫视自己,“受伤不严重,但是伤口感染很严重。” “你和魏女士是什么关系?” “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还有那两个人,我们都是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哦……”顾诠轻轻地点了点头,确认了李元和张骛上了后面的警车后,握紧了方向盘。 “所以你们就包庇魏栀吗?” 听了顾诠的话,钟铭瞬间睁大了眼睛、摇起了手,“我们真的……没做什么。” “你刚刚提到夏至川……可我并没有说那个目击者看到的通缉犯是夏至川。”顾诠冷静地开着车,在警车的鸣笛声下一路畅通无阻。 “我有了解到夏至川被通缉的事,你又那样询问魏姐……这是很正常的联想吧。”钟铭也并没有表现出慌张,面不改色地回复着顾诠。 “你以为警方为什么会通缉他。夏至川都消失了整整一年了……如果不是最近见过他,你怎么确定他现在没有染一头金发。” 钟铭的眼神还是出现了动摇,他回想起了先前自己坚定的发言,觉得一阵头皮发麻,果然言多必失。 “你知道夏至川干了什么吗?他杀了人,还明目张胆地发布自己碎尸的视频,你知道你在袒护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顾诠严肃地说着,眉头紧锁地看着内后视镜里钟铭呆愣的表情,颇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顾诠所说的一切钟铭还真的一点也不了解,他看向闭目养神的魏栀,他也不清楚魏栀对这一切是否知情。 “那个视频……真的能判断夏至川就是凶手吗?”魏栀虽然很虚弱,但还是忍不住加入了这个话题,“就不能是被别人栽赃陷害吗?” 顾诠不屑地扬起了嘴角,并没有回答魏栀的疑问,他和身边的另一位警察心领神会地对视了一眼,才缓缓地开口,“到医院了,魏女士快去接受治疗吧!等你烧退了……我们会来找你慢慢聊的。” “以什么身份?”在钟铭的搀扶下下了车,魏栀突然觉得心跳的厉害,被一阵不好的预感席卷。 但顾诠还是没有立刻给魏栀答复,目送着钟铭带魏栀进了医院。 “和魏女士是什么关系?” 另一边,张骛和李元已经进了警局接受正式的问话。 “认识而已。”李元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看表,今天的节目似乎是注定赶不上了。 “那你认识夏至川吗?” “夏至川……我不认识。”李元诚恳地看着警察,他还真没有说什么假话。他又回顾了一下刚刚被魏栀叫来做了什么,开车、帮魏栀简单的包扎,这两个事情应该可以放心地交代。至于搬运尸体,因为那个尸体已经消失不见,所以只要他自己不说出来就可以……问题是,张骛不会把自己给卖了吧。 上车前张骛说的话还不断回荡在脑内,真要说的话,张骛还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他要是知情不报,才是触犯了法律。所以他可以轻易地说出实情,然后全身而退…… 警察举起了夏至川的照片,果然照片中的人就是李元刚才搬运过的尸体。 “见过吗?” 李元忍不住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他看着警察镇静的面孔,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我有权保持沉默对吗?” 警察明显被李元的话惊到了,他无奈地挠了挠头,再一次看向嘴唇发白的李元,“这你就要保持沉默了?” “不不不,我等会儿再沉默……额……见过。”李元尴尬地笑了一下,飞快运转着大脑思考合适的回答。 “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很久很久之前,这个人好像是魏女士的男朋友。” “之后就没再见过了?最近有看见过魏女士和这个男人待在一块儿吗?” “完全没有。我和魏女士是真的一点儿也不熟,那个……张骛和她也不熟的,他们就一起拍过几部电影,只有工作场合会见面,私下完全不联系的!” 警察对着似乎要开始喋喋不休的李元做出了制止的手势,“那你们今天为什么会和魏栀坐同一辆车?” “实话说,这个车是张骛的。额……你要是比较关注娱乐圈的话,应该知道今天张骛在这儿有演唱会,我们演唱会刚刚结束就收到了魏栀发来的消息……虽然张骛和那个魏女士一点儿也不熟,但是他比较热心肠,听说她受伤了,就准备开车去接她,然后送去医院。那作为经纪人我肯定要跟着啊……” 李元自以为构想好了一套完美的说辞,于是面对警察开启了话痨模式,势必要自圆其说。 “要是真不熟,魏女士为什么会请你们去帮她。” “这就要去问她了,我怎么会知道。” 李元不再紧张,也没有遇到他认为要行使沉默权的情况。他滔滔不绝说着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要注意自己的话会不会和其他人有所偏差。 “和魏女士是什么关系?” “很好的朋友,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面对警方的询问,张骛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看着面容精致且眼神坚定的张骛,那个警察倒不好意思了,几次眼神飘忽,接不住张骛直视的目光。 “我有看过你们一起拍的电影,所以你们私交也很好吗?” “对。”张骛淡定地点了点头,云淡风轻地整理了一下遮眼的刘海。 “今天和魏女士因为什么见面?” “你看我脸上的妆,”张骛凑近了一点警察,指了指自己的脸,“演唱会刚结束就接到魏栀的求助电话,我妆都没来得及卸就赶去找她了。” “你说求助电话?” 张骛拿起了面前的纸和笔,洋洋洒洒写下了一排字递给警察,“她很着急地让我带人去这个地方接她……” 张骛环起了了双臂看着面色沉重的警察,犹豫了片刻又开口说道:“以我对魏栀的了解,我能感觉到她的状态很不对劲……我能不能说一些我的看法……” 警察看着表现得有些紧张的张骛,大方地点头表示同意。 “与其说是魏栀和通缉犯见面……倒不如说……是魏栀被通缉犯盯上了……”张骛的眼里多出了一丝恳求的意味,“看到她今天受的重伤,真的希望警方能帮帮她……” 多方的谈话还在继续,无论是谎言还是真话,一言一行都或多或少透露出有用的讯息。 魏栀的病房被敲响,看着推门而入的顾诠,魏栀内心的警铃也被敲响。 顾诠摸着额头狰狞的伤疤,向着魏栀一步一步靠近,他阴沉地看着身着病号服魏栀,眼里没有丝毫对受害者的同情。 “现在,我们也来好好谈谈吧。” 魏栀从病床上坐直了,毫不退缩地接下了顾诠颇有压迫感的视线。现在,她的战斗开始了。 第9章 病房谈话 敞亮的天空一点点褪去了光芒,墙上时钟的指针竟然已经竞走了半圈。 魏栀的手上还贴着针头,吊瓶里的液珠慢慢地滴下,顺着输液管缓缓地流入魏栀的身体里。从中汲取了力量的魏栀挺直了腰板,双手紧紧地攥着被单,看向顾诠的眼里没有半点害怕。 顾诠搬来椅子用力地砸在地上,故意制造了点声响来惊吓魏栀,不过魏栀并没有任何反应。 倘若这不是一个单人病房的话,大概会有护士过来警告顾诠吧。 顾诠这个突然的行为让魏栀接收到了一个讯息——他没打算好好谈话。 顾诠坐在了病床的旁边,翘起了二郎腿的同时,眼睛一直死盯着魏栀。而魏栀也散发出了一丝怒意,来回敬顾诠表示出的无礼。 作为一名刑警,顾诠显然没有把魏栀当做接受调查的一个普通市民看待;而作为一个病患,魏栀也自然没有把顾诠当做可以帮助自己的一名警察看待。他们两个看向对方的眼里,似乎都写上了“仇人”二字。 说起来,他们也是时隔五年再次相见。 “昨天下午6:35,有一个群众在箱里街上看见了疑似夏至川的男子和你见面。事件竟然就发生在你离开派出所的五分钟后。”顾诠弯下了腰与魏栀保持着平视,脸上却还保持着轻蔑的笑容。 魏栀直面着他的挑衅,按下了内心的不爽,强迫自己咽下恨不得立刻回击的冲动。听着安静环境下指针清晰的声响,魏栀开始冷静地思考。 “五分钟后啊……你们肯定去调查了监控吧!有证据能证明那个群众的发言属实吗?” 经过魏栀的回忆,她和夏至川相遇时是在人海中远远相望,在他们一起狂奔、拐进偏僻的巷子前,应该是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的。况且,就算有监控确实拍下了他们同框的画面,也应该是魏栀在前面跑,夏至川在后面追……这能说明什么?说明她魏栀是一个被通缉犯追杀的受害者吗? 顾诠的手指敲着病床的床沿,久久用沉默来回应魏栀的质疑。当魏栀笃定了她的话直击痛点时,顾诠又露出了诡异的笑。魏栀很害怕,因为她发现顾诠总是忍不住想要笑……他是不是掌握了什么关键信息?那一阵不好的预感又再次袭来。 魏栀调整了下病床,靠在枕头上,以此来给自己提供支撑力,惴惴不安地猜测着顾诠似笑非笑的表情下藏着什么心思。 在魏栀鼓足勇气准备出言试探顾诠的时候,他好像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就是不小心……跌了一跤。” “跌了一跤……撞到脖子了?怎么背上也被划破了……你这是以一个什么姿势倒地的啊。” 顾诠摸着额头上的伤疤,强忍着没有笑出声,他饶有兴趣地盯着胡扯的魏栀,突然解起了警服的扣子。 “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通知你。” 那一刻魏栀仿佛听到有一个人和她说“来了”……那个她暂时还没有推测出来的关键信息,应该就要从顾诠的口中跳出来了。是否会给她致命一击呢? 顾诠脱警服的动作或许在旁人看来会非常不解,但魏栀不是第一次见了。五年前,顾诠也像这样脱过一次警服,当时他额头上受的伤还没有结成如今的疤痕。魏栀记得,那一次顾诠脱下警服后,咬着牙跪在了她的面前…… “经过鉴定……在视频中的碎尸地点找到的尸块……正是你哥哥魏源。” 顾诠这一次没有下跪,他堂堂正正地坐在凳子上,在说这一句话时,眼里面闪烁着类似胜利的光芒。 而对于魏栀来说,顾诠从五年前站起来了,然后给了她致命一击。 指针都完全停住了,这一秒的时空里只有魏栀的心在跳动。她只听得见自己变得沉重的呼吸,然后又用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不能被击溃”。指针重新被拨动时,魏栀恢复如初,淡定地点了点头,“是吗。” 顾诠将警服整齐地折叠好,挂在胳膊上。此时的他身穿着白色的衬衫,在褪去了警服后与常人无异。 “作为一名警察,我有义务在查明了死者身份后告知家属……而脱下警服,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也迫不及待地想要散布这个喜讯!” 顾诠的声音虽然不大,却一个字一个字用力地吐出。在他说完了这些话将眉头舒展时,魏栀才终于读懂了他之前那些似笑非笑的表情,那些奇怪的笑容。 “现在,还是一名警察在问话吗?” 魏栀努力地克制住了澎湃的情绪,保持着面对顾诠的理智和冷静,但眼睛难免湿润。 “当然不是,”顾诠站起了身,搬来了椅子,“没想到魏女士受了伤还得住院,我会等你出院后,以一个称职的警察身份和你谈话的。” 顾诠不知为何没有立刻离开这个病房,他还是凝视着魏栀,可能想等着看她崩溃的一刻。而魏栀没有如他所愿,笑着对顾诠招了招手,“那等你穿上警服的时候,可要好好地办理这个案子,不要感情用事啊。” “你放心,如果并非夏至川所为,我一定会尽全力找到这个真凶的。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执行了这个正义的死刑。” 话毕,顾诠离开了病房。魏栀一个人坐在病床上,看着纯白的被单被一滴泪侵染。 魏栀的哥哥魏源,是一个杀人犯。 五年前,她的哥哥杀了一个人,之后她无法再继续演艺活动,也彻底和夏至川分离……当然,导致了这一切的也并非只是她的哥哥杀了一个人。 转头看向了病床边上的柜子,顾诠竟然留下了一个被透明袋装着的信封,似乎是经调查后确认与案件无关的魏源的遗物。 “亲爱的妹妹: 好久不见了,现在过得好吗? 看电视你好像宣布退圈了,你终于拥有了个人的生活,现在是不是过得很幸福?还会做噩梦吗? 这两年我表现的很好,已经被减为了无期徒刑……再努努力,说不定我还有和你见面的那一天……不过你还想见哥哥吗?放心吧,现在我的病情稳定很多了……以后,我也不会再成为你的拖油瓶。 如果我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我来扛起赚钱的大任,你就舒舒服服享受生活。 你男朋友怎么联系不上了?我好不容易有一次打电话的机会,还想问问他你的近况呢。 也不知道信能不能送到你的手上。” 魏栀浏览着手上白色的信纸,上面的字歪七扭八的很影响观感。 她来回看了几遍,视线被一行字锁定。“男朋友”这三个字让她有些迷茫。 这个男朋友是指夏至川吗? 有一些疑虑慢慢地升起,不好的预感也并没有消散,反而愈来愈浓。 回想着顾诠出门前说的话,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魏栀上网查询了夏至川的通缉令。因为夏至川是b级通缉犯是可以被查到的……不过现在…… 网上已经没有关于夏至川的通缉令了。 第10章 无言的秘密 “你这个小玉,果然就是俞霖吧!”牛长老看见自己的好兄弟危在旦夕,赶紧搬起了身边的石块,铆足劲儿朝小玉砸去。 让牛长老大跌眼镜的是,莫雨晴竟然握着镰刀转动身体,挡下了这个石块的攻击。 当巨大的石块儿被撞成碎片散落在地,莫雨晴的脚下也已经淌满了鲜血,绿色的草都不见了踪迹。而他丝毫不在意身上所受的伤,握着镰刀,依然两眼望着小玉,“是谁在说话呢?” “你这家伙干嘛呢!”牛长老不解地冲了上去,靠着奔跑的助力撞开了小玉,而镰刀也随着她的后退从莫雨晴的身体里拔出。 本想着借机就拉莫雨晴逃掉,可他却好似自投罗网地向前一步,手缓缓伸向小玉的脖子。 “快……跑!”牛长老眼看着挥舞的镰刀朝莫雨晴的脸逼近,心急如焚地大声吼道。 莫雨晴快速地收回了手,在偏头躲开了挥刀的动作后,用膝击将小玉踢倒在地,又顺势跪在了她的身上。牛长老好像在莫雨晴的脸上看出了一丝犹豫,但当他膝盖下的身躯准备有所行动,莫雨晴还是死死地抵住了她挪动的身体,手再一次朝她的脖子探去。 牛长老见镰刀掉在了一边,眼疾手快地跟上前夺走了镰刀,在真正握住了刀柄的一刻,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开始能大口大口地呼吸。 只听“喀嚓”一声,莫雨晴的手上多出了一张符纸。 “现在她不是俞霖了。” 莫雨晴将符纸举着给牛长老看了一眼,暗黄的纸条上用暗红的血画着奇怪的符号。 “咳咳……” 小玉还被莫雨晴压在身下,膝盖的部位直戳她的内脏,让她难受地朝外吐出了一口鲜血。莫雨晴满脸歉意地退到了一边,绅士地俯身将小玉拉起。 “这……这是什么啊。”回头一看,牛长老站在一旁还满脸不解。 “俞霖的附身符啊,俞霖可以通过附身符来操控别人的身体。”莫雨晴一边帮小玉掸掉粘上身的杂草,一边抬眼看着远方靠近的身影。 在中年男人挤着笑脸靠近的一瞬,莫雨晴握紧了牛长老的手,一鼓作气将镰刀的刀尖刺入了中年男人的腹部。 冰冷的血液四处飞溅,有几滴落在了牛长老的衣服上,而他却完全不知道避开,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僵在原地,还是小玉从后面拉了他一把,带他躲过了中年男人的袭击。 莫雨晴拿走了镰刀,在中年男人准备再次出击的时候,用镰刀勾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撂倒在地。 身体被用力地摔在地上撞出一口鲜血,莫雨晴乘胜追击,将刀刃刺入中年男人的脖颈。 中年男人意识到死期将至,抬手想做最后的挣扎,被莫雨晴一脚踩下。 “先别杀我……最后让我说一句话……” 没理会这个中年男人的发言,莫雨晴果断地落刀,用力的一划将脖子彻底地割开。 随着大量鲜血如泉水一般喷涌而出,男人睁着眼睛没了气息。 牛长老捂着小玉的眼睛,对着捡了几片叶子来擦血的莫雨晴生出了恐惧。 虽然他们搭档多年,但自从牛长老进到寒雨会卧底,已经很久都没和莫雨晴并肩作战了。此时看着莫雨晴陌生又熟悉的模样,牛长老还有点不适应。 “孤狼啊……不让他说最后一句话……真的好吗?” “老牛啊……你还记得这次行动前我让你记住的照片吗?” 听了莫雨晴的话,牛长老拼命地回忆,但只记得早上莫雨晴对他女装扮相的吐槽。 见牛长老对他瞪着迷茫的双眼,莫雨晴无奈地扶着脑袋。 “他就是今天要参加会议的……关键人物之一——成杰。我说你怎么还跟他谈笑风生呢,原来你完全忘记了。” “啊!对哦……寒雨会今天不是要召开会议来着。”牛长老一拍脑袋顿时豁然开朗,经过了俞霖的搅和,他都快忘了他们前来的目的——要把开会的那些家伙都作了。 “至于他要说什么……你应该知道吧。”莫雨晴转身看向要溜走的小玉,轻轻地摸了一下她的头。 小丫头转头灿烂地笑着,两个可爱的小梨涡也露了出来。莫雨晴歪头看向小玉,牛长老能看见他咬紧了后槽牙。 “等会儿。”笑了半天,小丫头就蹦出了这三个字,不过她从地上捡起了那个掉落的“附身符”,将它撕成碎片飘洒在空中。 之后,小丫头没有再说话,莫雨晴也没有逼着她马上回复自己。跟着小丫头的步伐,三个人沐浴着落日的余晖,穿过树林又走进了酒馆。 牛长老总觉得空气里弥漫着一个让他闭嘴的气息,因此也一直保持着沉默。 不急不慢地再次打开药箱,小丫头看着地上的血迹,对莫雨晴说道:“我先给你止个血吧。” 牛长老连连点头,走到莫雨晴身边要解他扣子,被莫雨晴嫌弃地推开,“我不需要任何治疗。倒是你!” 莫雨晴突然的一指让牛长老吓得浑身一抖,没过一会儿,牛长老似乎会意地点了点头,看着自己的断臂说:“还是先给我好好包扎一下吧。” “不是不是……你准备什么时候卸妆啊!” 小丫头懂事地递来了一个镜子。牛长老凑进一看,一个油光满面的大花脸正冲着自己眨眼,还有一撮假睫毛挂在鼻子旁边充当鼻毛。 “啊!”牛长老被自己惊吓过度,在小丫头懂事的指引下,飞毛腿一般跑到了水池边,把自己一头栽在水里。 清凉的池水唤醒了牛长老,他的大脑在直接的刺激下恢复了运转,想起了那一张张照片,和照片底下的一排排介绍。 当时有一张照片底下突兀的出现了“寒雨会老大”这几个字,牛长老还多看了几眼……这都要怪俞霖的出现,让牛长老经历了死里逃生,仿佛度过了一个世纪,导致对上个世纪的事记忆不清。 当他再一次回来看见小丫头时,已对她不再陌生,“小玉……你是‘芋头’的活人玩偶?” 此时,莫雨晴和小玉正坐着打牌,小玉帅气地甩出了四张牌,大喊道:“炸弹!” “喂,等等……”牛长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莫雨晴抽出了两张牌。 “真是太可惜了……”莫雨晴摇着头感叹道,将手里的两张牌摊在了小玉的面前,“王炸!” “你们……”牛长老尴尬地站在桌旁,和莫雨晴对视了一眼,看着莫雨晴放下了他手上的最后一张牌。 “对不起……我赢了……”莫雨晴无视了牛长老用手比出的“耶”字,收走了小玉手上剩下的牌。牛长老好不容易想插入这两个人的互动,帮孤狼庆祝他的胜利,结果这家伙竟然不理自己。 见莫雨晴把牌都收进了牌盒里,应该是结束了战局,牛长老赶忙见机插话,“哪里来的扑克牌?” “酒馆里面肯定有点娱乐项目啊。”小玉笑着说。 “你们……”牛长老攥紧了拳头,“你们两个人怎么也能打得起来!应该等我回来一起玩斗地主啊!” 小玉笑着拉住牛长老的衣角,做出了鬼脸逗他开心,可是这被扒开的眼角竟缓缓地流下了一行血泪。 那一行血泪像是解开了封印,牵扯出了更多的血往下流淌。小丫头憋住了一口气没有吐出血,血就从她的鼻子里喷了出来。那一瞬间,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旦有了一个漏气的孔,谁都没有办法再保持它原本的形状。 牛长老惊慌地抽着柜台的纸要堵住小丫头的鼻孔,但小丫头鼻孔用力地出着气,把纸吹到了一边。 “你还能说话吗?”在牛长老试图捂住小女孩身上喷涌的血时,他惊讶地听到耳边有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 小丫头狼狈地抹着满脸的血,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张开嘴吐出了满口鲜血。她又对着牛长老拉下眼角,吐着舌头,然后挤出了两个字:“秘……密!” 这是他见过最丑的鬼脸。 牛长老想扶住她的身体,却被莫雨晴拉着往外跑,在挣扎中,身后爆出了一阵巨响。 牛长老在巨大的“轰”声中强硬地转过头去,看着小丫头的身体整个爆炸。 “这是怎么回事?” “扯下了‘附身符’就会这样……” “你本来就知道,然后你还扯下来了?” “她被俞霖附身了,不扯下来我也只能杀死她。这样……她还能多活一会儿。” “你不是为了让她多活一会儿吧!你是为了让她给你提供更多信息。” “结果……她不也什么都没说吗。” 莫雨晴看着牛长老淡淡一笑。 “你们刚刚是不是故意支开我?还说了什么吗?” 正当牛长老以为莫雨晴要一直自顾自的往前走,保持沉默不语时,他又笑了笑,“我就回了她一句‘好久不见’。” 牛长老不解地看着莫雨晴,他摸不清这个人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他原以为孤狼只将那个小丫头视作没用的工具人,可现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孤狼的笑是万分苦涩的。 被莫雨晴在背后推了一把,牛长老快步走在前面。 看着身前少了一只手臂的背影,莫雨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牌……是小丫头放在他口袋里的黑桃a。 在看向前方,心里是五味杂陈。 第11章 追忆往事 门口的台阶边,一个疲惫的身影蹲在地上,手里掐着烟头。 顾诠徐徐地吐出了一口气,看烟雾在空气中散开,可他郁结的愁绪却无法散开。他又用手背贴上了额头的疤……这是他难以释怀的伤口。 “你去看望魏栀了?”有人推门走了出来,“你别为难她了!她已经和这个案件没有关系了。” “我为难她?”顾诠不敢置信地抬头,皱起了眉头。跟顾诠说话的人叫肖霆,是和他在同个刑侦组的同事。 旧疤痕在顾诠刻意的触碰下更加引人注目,肖霆指了指额头的位置,面色凝重地说道:“现在……魏源被杀,通缉犯夏至川的尸体也被找到……这个案子已经不归我们管了。” “但是……你觉得那个视频会是假的吗?我们不是一帧一帧检查过了,那个视频没有一点剪辑痕迹!”顾诠还是皱着眉,他似乎在纠结夏至川是如何进去监狱杀死服刑人员,还带出来碎尸的。 “你怎么变得这么死脑筋了……”肖霆看着起身的顾诠,手举到头上绕圈圈,这是“一休”的经典动作。 他又接着开口道:“你冷静下来想想!夏至川杀的那个人……不一定就是我们找到的尸体啊。我们都因为那个视频受到了视觉冲击,然后到了现场找到尸体,就先入为主地认定是视频里被杀的那个人。现在想想……也有可能是狱里面的某个人把魏源给杀了,出狱后恰巧抛尸在那儿了。” 站在原地,顾诠还是满脸惆怅,他不是想不通这个道理,而是不能接受这个案子从他手中溜走,他还想查清真相,找到他口中执行了正义死刑的“真凶”。 就在这天中午,夏至川的尸体在别的城市找到,经过鉴定,是在这天上午的四点死亡。 而魏栀等人也正是因为接受了紧急调查,具备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带到警局问话的张骛、李元和钟铭很快就被放走,夏至川的通缉令也在确认死亡后撤销。 服刑中人员的死亡由监狱管理局处理,而死在另一个城市的夏至川也不由他们分局来调查。纵使有再多疑点,他们要做的只有把证据移交。无论真相如何,都与顾诠无关了…… 他握住了烟头,残存的温度灼烧着皮肤,就好像他明明就该放下这个案件,内心却依然有一把不甘心的火在燃烧。 走到垃圾桶边丢下了手中的烟头,垃圾桶的金属边映着顾诠难看的表情。 “下班了也没什么事……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放松一下心情?”肖霆走过来关切地询问。 “我……不在外面吃饭。” 顾诠勉强地笑了一下,他看着同事转身离开,距离变得越来越远,思绪渐渐飘回了五年前—— “啊,难得一起轮休,放开了吃!” 面前坐着的,是一个穿着深蓝色t恤,头上有不少白发的人。虽然现在端着啤酒杯的他看起来很颓废,但他平日里工作的时候,是个佩戴着两杠三花的警衔,并且眼神犀利的人。 他们正在一家烧烤店里,虽然这里不是路边烧烤摊,有那种自由的气氛,但店里面也一样热闹。喝酒碰杯的声音尤为频繁。 门外有一个开阔的广场,广场上许多人来来往往。这里算是一个比较繁华的地方,广场边有多栋高楼,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林队……”顾诠坐在板凳上腰板挺直,“您还没说我在上次的那个任务中,是哪里表现得不好。”林队是顾诠尊敬的中队长,他逻辑缜密、决策果断、指导有方……工作之余,他这么懒散的状态还真让顾诠不习惯。 林队摇了摇头,放下啤酒瓶,拿起面前的羊肉串儿。转眼间,他就将面前的一盘羊肉串儿一扫而空,吃得满嘴油光,“你快吃啊!说好我请你吃饭,怎么你一口都不吃。” “吃……我吃啊……”顾诠在林队的劝说下拿起了一串四季豆,看林队一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嘴角僵硬地上扬。 “我找你来是想一起放松放松,不是为了要批评你。难得的休息,不要再想工作上那些事了!”林队又举起了啤酒杯,眼神暗示顾诠。 “哦……我……我不喝酒。” 听顾诠这么说,林队欣慰地笑了一下,“你……” “啊!”门外穿来的尖叫声堵住了林队的嘴。 一开始是一个高亢的男声,后面又响起了尖锐的女声……越来越多的尖叫声响起,广场上已经炸成了一锅粥。 逐渐有人往这边店里跑,店里面一下子人满为患。原先吃烧烤的客人坐在位子上呆住了,钻进店里的人慌乱地抵着门,后厨的人都被外面的声响惊动。 “怎么了?”“怎么了!”“什么情况啊!” 一时间,店里面全是疑问或感叹,嘈杂的人声吵得不可开交。 “外面有个疯子!” “是个报复社会的吧!嘴里面一直说‘去死去死’……太吓人了!” “你说他包里会不会装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你们报警了吗?”吵闹声中,顾诠的声音显得异常的冷静。看着一些人仍处在慌乱之中,他淡定地掏出手机拨打了号码。 当他把手机贴在了耳边,环顾四周,发现林队不在身边了。再转头一看,林队正拨开人群往门口走去。 “林队!”顾诠跟上前,在林队身边小声地念叨着,“咱们现在轮休,你身上也没保护自己的装备……” “警方也不会那么快赶到……我出去看看情况。” 这么说着,林队就推门出去了。透过透明的玻璃看着林队离去的背影,电话里传来了询问声,顾诠赶紧交代了具体的地点。 “这里……有一个疯子在闹事……” 说话间,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突然停滞,偌大的广场上唯有刺耳的枪响统领了上空。 一道玻璃门,那一瞬间隔开了生与死。 乌鸦的嘎嘎叫声把顾诠拉回到现在,距那时混乱的场面已过去了五年。 顾诠之前握住了烟头,现在手上还有烟灰残留。抖了几下手,看着还是有些不干净,顾诠决定去附近的公共厕所洗个手,顺便冲一下脸,让他的大脑清醒一点。 公共厕所自动亮着灯,但这里的环境还是比较简陋,墙面泛着黄,拧水龙头会有“咯吱咯吱”的声音。 顾诠洗过手后,用手接着水,大力地拍在自己的脸上,凉爽的水刺激着脸上的每一个毛孔,让他短暂地从悲伤的情绪中脱离。 又接了满手的水扑在脸上,头脑变得清醒后,顾诠又不禁开始回想那个视频。 那个视频是直接发在了顾诠的邮箱里,刑侦组调查到了对方发件的ip地址,确认了是由夏至川家的电脑发出的。但没找到夏至川,问了周边邻居,说是大概有一年没见到他,房东也有说他提前交了一年的房租。 查了监控,发送邮件的时间前后,他家的房门都没有人进出…… 还在思考,身边的灯突然灭了。 “咳咳。” 这公共厕所的灯可以声控。又有了光线,顾诠抽了一张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擦着脸上没干的水,但是怎么擦,脸上的水都没被擦掉,而且额头上显眼的疤痕竟然消失了。 “感觉干了呀?”顾诠伸手摸着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有抬起手,那半边的胳膊好像断了。 灯又灭了。 第12章 扑克牌 “俞霖……应该是找到什么新乐子了。”小丫头把扑克牌全部倒在了桌上,胡乱地洗着,“现在经常看不见她的人影儿……也是这样我才能逃出来。” 她边说话,边回头看着水池,见牛长老还把头埋在水下,便拍了拍胸口,舒畅地呼出一口气。 莫雨晴能看出来,她在防着牛长老。之前她一直不愿意说,恐怕也是因为牛长老在现场。 在察觉了这个可能之后,莫雨晴想办法支开了牛长老,当时小丫头的积极配合也让莫雨晴进一步确认了他的猜测没错。 再次对上视线,她淡蓝色的瞳孔颤动着,抽出了很多牌在手里紧紧地攥着。 小丫头似乎很难再开口讲话,在莫雨晴的注视下,她将手里的牌又小心地挑选着,抬头看向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那一刻莫雨晴的心揪成一团,看着一个一个放进了他口袋里的扑克牌,他听见了脑袋中持续的“嗡”声。 他对这扑克牌的认知只停留在表面,因为之前被俞霖逼迫着玩过,所以他从俞霖口中听说过游戏规则,仅此而已。 他没有再进一步地了解过扑克牌,因为从俞霖的手中逃脱后,他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他又想起了自己之前穿越到另一个世界的经历,在那个世界的大街上,能看见一个规模很大的店,店上的“牌匾”印着像这样有红、黑色图案的纸片。 当时他就隐隐地猜测:或许这扑克牌本就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你以前不是说过,你能看透我的心思……我给你全部的关键信息,你来猜猜我想说什么。”小丫头说的每一个字都很用力,莫雨晴能看出来她处在爆炸的边缘。 如果她注定要死,她在死前留下的最后的信息……还会是假的吗? 莫雨晴摸着口袋里的牌,看向小丫头的眼眶有些微红,他犹豫着想要说些叙旧的话,但他们根本没有叙旧的时间,牛长老已经背着他们站起了身。 匆忙地掏出了口袋里最外层的一张卡牌,是黑桃a。 看过牌以后,莫雨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起了卡牌,并在桌上散乱的牌堆中随便拿了三张牌。 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他的手都在颤抖。他即便不懂牌,也能读懂眼神。小丫头分明是要告诉自己牛长老有问题,这牌上刺眼的黑色也在暗示着这一点。 但是……这怎么可能。莫雨晴从未怀疑过牛长老,而且他们交情很深,他觉得牛长老不会害自己,于是他卑鄙地对小丫头有了猜疑之心。 但其实,这么一路下来,莫雨晴一直在配合小丫头防备牛长老。要说他完全不相信,当然不可能。只能说怀疑的种子在他心里种下了,而他不希望这个种子发芽,于是推开了那个播种的人。 接收到了莫雨晴质疑的目光,小丫头捏着牌低下了头,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但通过上扬的嘴角可以看出:她在笑。 牛长老自然不懂这两个人复杂的心理活动,走上来问道:“小玉……你是‘芋头’的活人玩偶?” 牛长老的话音未落,小丫头就突然站起了身,帅气地甩出了四张牌,“炸弹!” 是四张不同花色的“8”。 “8”有什么含义?四张不同的花色也有所暗示吗? “喂,等等……” 牛长老的声音让莫雨晴从思考中抽离,他看了看手中的牌,竟然刚好有一个彩色大王的和一个单色的小王。 “真是太可惜了……”莫雨晴摇着头感叹着。此时的他强装着镇定,实际内心充满了疑虑:是这么打的吗? 怕引起牛长老的怀疑,莫雨晴没有再继续犹豫,将这两张牌摊在了小丫头面前,“王炸!” “你们……”莫雨晴转头看去,正好与牛长老对上了视线,牛长老的眼睛撑得很大,露出的满是迷茫的神情。 手里只剩下一张牌了,莫雨晴自然地放下。这是一张红桃a,小丫头对着这张牌发出了轻笑,看向莫雨晴的表情,写满了“嘲讽”二字。 “对不起……我赢了……”牛长老对着莫雨晴摆出了“耶”的手势,可能是在庆祝胜利,但莫雨晴只顾着观察小丫头的表情,完全没有闲心去管他。 “哪里来的扑克牌?”牛长老又开始说话。 “酒馆里面肯定有点娱乐项目啊。”小丫头笑着说。 “你们……”牛长老攥紧了拳头,“你们两个人怎么也能打得起来!应该等我回来一起玩斗地主啊!” 小丫头笑着拉住牛长老的衣角,做出了鬼脸逗他开心,可是这被扒开的眼角竟缓缓地流下了一行血泪。 牛长老表现地非常慌张,他还拿纸帮小丫头擦血,这一切都不像是表演,而是真心地关切。 可莫雨晴开始了表演。 “你还能说话吗?” 小丫头狼狈地抹着满脸的血,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张开嘴吐出了满口鲜血。她又对着牛长老拉下眼角,吐着舌头,然后挤出了两个字:“秘……密!” 那张黑桃a已经塞回了口袋,但此刻又浮现在莫雨晴眼前。 看见小丫头的皮肤开始发生膨胀,莫雨晴拉着牛长老往门外冲,抓着的衣袖都被汗水浸湿了。逃跑的过程中,莫雨晴不禁再次看到了牛长老被炸断的胳膊,除了耳边的爆炸声,他好像也能听见他消失后的那一声爆炸:他留下了牛长老独自一人直面俞霖,而他现在因此失去了半边手臂。 他们两个人逃出生天,而身后的房子被火焰吞噬。 牛长老转头看着屋子,用透着虚弱的声音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扯下了‘附身符’就会这样……”莫雨晴尽量用淡然的语气回复他。 “你本来就知道,然后你还扯下来了?”质问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哭腔,是因为难以接受吗? “她被俞霖附身了,不扯下来我也只能杀死她。这样……她还能多活一会儿。” “你不是为了让她多活一会儿吧!你是为了让她给你提供更多信息。” 为什么要生气? “结果……她不也什么都没说吗。” 表演还没有结束,莫雨晴朝着牛长老淡淡一笑。 表演的高潮片段,是牛长老对这个笑容的回应,他默认了这个结局,然后看向身旁双手插着口袋的人,“你们刚刚是不是故意支开我?还说了什么吗?” 莫雨晴的手伸进了口袋,抓住了那张黑桃a,挤出笑容,“我就回了她一句‘好久不见’。” 怀疑的种子正无限的发芽,原先听起来正常的话在莫雨晴的耳朵里都变成了暗藏玄机。 莫雨晴在背后推了一把牛长老,望着他背影的眼神变得复杂。 无论莫雨晴是否猜出了卡牌真正的含义,小丫头都用自己的死,开出了一条裂隙。 第13章 新的住户 “没问几个问题就把我放走了,我准备好的演讲都没机会说。”电话那头传来了钟铭的声音。 “夏至川的通缉令也搜不到了,是撤掉了吗?”魏栀边打着电话边往小区走。 不是一个很大的小区,地面坑坑洼洼的。 魏栀站在门口望向里面,寻找记忆里的住所。在她绕了一圈后,锁定了25号的大楼。 “这我哪儿能知道。你跟警察咨询具体情况吧!”钟铭说完这句话便挂断了电话,魏栀也就把手机装回了挎包。 大楼旁种着一棵很高大的树,粗壮的树干边突兀地放着一盘蚊香。独特的气味闻着让人安心,但魏栀在踏进大楼前,隐隐嗅到了一股焦味。 转头一看,蚊香上冒出了异样的黑烟,魏栀走过去吹灭了燃烧的火星,黑烟才慢慢消散,焦味也似乎消失。 大楼里的楼梯都落满了灰尘,墙角结着大片的蜘蛛网,楼道里很多小虫子来回飞。 疲惫地爬上了8楼,魏栀翻着包找出了备用钥匙。 “咔哒”一声,破旧的深褐色大门被魏栀成功打开,她小心翼翼地探头,确认黑暗的客厅里没有其他人,才放心地迈步进去。 “灯……”在门边的白墙上摸索了半天,以前是开关的位置,现在只有破损的电线。 无奈下,魏栀只好顶着黑暗前进。从简陋的阳台传来声响,魏栀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是窗外有鸟在扑腾翅膀。 这里是魏栀哥哥的住所,他去服刑后,这个屋子就空了出来,房东说有人把这里买下了。 魏栀厚着脸皮让房东转告新的住户,她想进来找点东西。可是现在进来一看,这里完全不像有人正在居住,以前放在这里的东西,也基本上保持原样。 阳台的盆栽竟然还是以前魏栀送给她哥的,是一盆芦荟。现在,盆栽里的泥土大多被打翻在地,有很多陶瓷的碎片散落在墙角。 魏栀凑过去看时,感觉扑腾的翅膀打在了她的身上,原来纱窗的角落有了破损,小鸟的部分羽毛都挤了进来。 这些可能都是魏源发疯的时候留下的,不仅阳台,甚至客厅的大屏电视机上都有裂痕,折断的塑料扫帚就摔在旁边。 魏源决定在这里独居的时候,明明看起来已经精神稳定。可是这个房子现在留下了他疯狂的印记。 不对…… 本来沉浸在自责中的魏栀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她最后一次来这里是五年前,为了提供自己哥哥患有精神疾病的证据。 可能是因为过了五年,记忆都有些模糊了。但她不应该忘记的,因为当时她没有找到证据。 如果屋子是这样,就能证明她哥哥处于精神失常。但其实屋子整洁干净,屋内也没有任何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 这之后魏源就被判了死缓,进监狱服刑。 那么这里……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鲜艳的色彩吸引了魏栀的注意。 大理石材质的茶几上布满了涂鸦,像是有人用颜料胡乱地图画。 魏栀擦干净了沙发上的灰尘,拎着包坐在上面。从这个视角来看,茶几上抽象的涂鸦可以理解为一只鸟,灰色的羽毛上有蓝色的花纹,踩在五颜六色的树枝上。 若是走到茶几的侧边看,又像是一个奇怪的人,脸上五颜六色的,脖子上围着一个灰色的围巾,上面有蓝色的花纹。 魏栀认为是鸟的可能性更大,灰色的图画边上有着黄色的三角形,只能是鸟嘴了。 “鸟嘴”正指向魏栀的身后,是关着门的卫生间。没有片刻的犹豫,她决定进去看一眼。 当她握住门把往下按时,从门缝里透出了一阵恶臭。她又仔细看了一眼,门边沾着红色的液体。 血? 无数的猜测瞬间涌入魏栀的脑海,她甚至想像到拉开门后会看见尸体。这扇门背后的景色揪住了魏栀的心,让她害怕之余又充满好奇。 寂静的房子中,现在除了鸟扇动翅膀的声音,还有剧烈的心跳声。魏栀屏住呼吸往外拉门,却怎么也拉不开。她感觉门有轻微的晃动,是有一股力量在卫生间的里面控制住了门。 再一次凝视这扇诡异的门,这下,魏栀打开它的决心已被点燃。 魏栀一只脚抵住门底,两只手握住了门把,使劲往后拽。 在使出了全部的力气后,门内强大的力量一下子松懈了,魏栀打开门的同时倒在了地板上。 顾不上身上的疼痛,魏栀立刻探头看过去。卫生间里没有她想像中的尸体,只是门的背后有一个巨大的画像。 “魏栀?” 她起身刚想去仔细研究那个画像,耳边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 声音还不断响起,魏栀面对着卫生间,不敢转过身去。 卫生间的镜子也有破损,一些碎片散落在洗手池上。镜子里魏栀的斜后方站着一个人,带着卷的黑色长发,棱角分明的脸庞,一双深邃的黑色眼睛。 她不会不认识这张脸……是她的哥哥。 视线依旧停留在镜子上,身后的人正一步一步靠近。 “哥……”魏栀说话前,忍不住咽下了一口口水,“你不是在服刑吗?” 前进的脚步声异常清晰,每一步都踩在魏栀的理智上。 镜子里,魏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开口回复魏栀。 “啊……家里一点药都没有……”魏栀紧张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包,“我出去给你买药……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说话间,魏栀就朝着屋子的大门挪步,快要握住门把的时候,身后的手抵住了大门。 “我不用吃药,”魏源一边说话,一边伸出另一只手,捏住了魏栀的肩膀,“你在害怕我吗?” “都怪那个警察……”魏栀的手还是搭在了门把上,“他告诉我你死了呢……看来他是骗我的。” 魏栀说话的时候都没有抬头,注意力集中在魏源抵门的手上,他没有一丝要放魏栀走的意思。 “我们很久没见了,都没有聊天的话题了……”魏源捏着魏栀肩膀的手在用力,强硬地把她往后拉,而他虽然放下了抵住门的手,整个身子却倚在门上。 深黑无光的眼睛盯上了魏栀不安的面孔,魏源的嘴角微微上扬,然后接着开口道:“我很想念我亲爱的妹妹,你不想念我吗?” “想念我?”魏栀朝着阳台的方向伸出手指,“你亲爱的妹妹送你的盆栽,你就是这样对待的?” 魏栀边说边走向阳台,手一直指着那盆芦荟,“这是我精心为你挑选的,你把它搞成这样……你还说你不用吃药?” 小鸟还在窗外扑腾,纱窗上的破洞比起魏栀刚进来时看到的,大了一圈。 魏栀试探地撕起裂开的纱网,小鸟迫不及待地挤进屋子,开始到处乱飞。 魏栀追着小鸟在屋子里跑了起来,魏源没有继续盯着她看,靠在门上默默低下了头。 “卫生间!它飞到卫生间去了!” 魏栀的喊声吸引了魏源的注意,他才转过头去看,灰色的小鸟停在了厕所的门把手上,尖嘴接连啄击着门上的画像。 魏栀不断地后退,而魏源着急地冲了过去。趁着他离开大门的机会,魏栀成功逃离了这个屋子。 当她拉开大门,从门缝钻进了一缕黑烟。 呛鼻的焦味扑面而来,本以为逃离了危险,但其实冲进了火海。 看着被火焰吞没的楼道,她又想躲进屋子,可备用钥匙却插不进钥匙孔了。 火势蔓延到了脚边,滚烫的火焰灼烧着魏栀的裤腿,她急忙后退,在惊慌间猛吸了一口浓烟,喉咙里一下子带上了痛意。 呼吸变得困难,顷刻间头晕目眩,在视线彻底模糊前,魏栀又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14章 死去的面孔 灯突然灭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响起,“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活着?” “你怎么不去死。” 这是他自己的声音……是顾诠自己的声音。 顾诠震惊地摸着自己紧闭的嘴唇,在黑暗中慌张地四处张望。 “咳咳。”急于摆脱黑暗的处境,顾诠用力地咳了两声,但公共厕所的灯并没有亮起。 他又使劲地跺脚,明明踩在瓷砖地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灯还是没有亮起。 “快死吧!” 声音在公厕内不断回荡,吓得顾诠拔腿就跑,忘记拿走放在了水池边上的打火机。 “死……”声音还是跟在顾诠的耳边,他只能加快速度冲刺,指望着呼啸的风声能盖过它。 怎么回事……难道我疯了? 顾诠的心中充满了疑虑,身体不随意识控制的在向前跑,眼前的街景变得模糊,街上汽车的鸣笛声都完全听不见。 再次回过神来,面前竟然已经是一片湖水。 好在,身体被桥边的护栏挡住,撞击的痛楚让顾诠拿回了掌控权。双手用力地扶住了护栏,手指因为过度弯折而剧烈地疼痛。 夜晚繁华的街景重回到顾诠的视线,而此刻他已无心欣赏,浑身瘫软地倚在了桥边,呼吸几乎要暂停。 “呼……”顾诠大口地吸气吐气,额头冒出了冷汗,他好像差一点就要经历死亡。 耳边可怕的声音已经消失,吹着清冷的晚风,顾诠掏出了一根烟叼在嘴上,但打火机怎么也找不到。 公共厕所的经历重新回到眼前,顾诠无奈地拍着脑袋,不想再回去那个诡异的地方。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一个未知的号码。 顾诠烦躁地挂掉电话,转身欣赏平静的湖面,咬紧了嘴里的香烟,让自己的身心逐渐恢复平静。 身后很吵闹。皮鞋慢慢踏在地上,清脆的声响,和布鞋加速奔跑,急促的脚步声…… 还有打火机重复开、关,金属摩擦碰撞的声音…… 当顾诠意识到声音越来越靠近,后退一步准备离开时,刀尖已经抵到了他的后背,一点点疼痛穿过衣服到达皮肤,激起了全身的鸡皮疙瘩。 不过顾诠也不是吃素的,他反应极快地擒住了背后的手臂,与对方进行力量的较量,又迅速转身踢对方的下盘。 还没来得及抬头看清楚这个人的长相,宽大的手掌就拍在了脸上,将顾诠整个人推翻出去。身体置于空中的那一刻,心脏真的悬停,颤抖的瞳孔看不清眼前的风光。 这回……真的要死了吗? 顾诠的身体掉进了湖里,水花四溅,挣扎的同时不断下沉。 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他惊奇地看到一根麻绳抛了下来,于是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了绳子。 “咳……咳……”身体在绳子的拖拽下往上升,头很快露出了水面,顾诠咳出了肺里的水,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清晰。 拉绳子的人身上的灰色长衫都湿透了,头发上不停有汗珠滴下,清秀的脸紧盯着爬到岸边的顾诠,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总算是赶上了。”清秀的小伙子卷起了麻绳,麻利地将绳子掩藏在长衫之下。 顾诠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还没从惊吓中恢复,甩了甩头。看着地面平复了一下情绪,他再次看向眼前的救命恩人,缓了几秒后,还是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牛……哦不……你叫什么名字?”救命恩人迁就着坐在地上的顾诠,蹲下身和他平视着说话。 “夏至川?” “这是你的名字吗?” “不……”顾诠拉过这个人的衣领,“你不是夏至川吗?” “我的名字是莫雨晴。”莫雨晴被顾诠突然一扯,脚下不稳,差点跪在地上,脸上灿烂的笑容瞬间凝固,嘴角僵在脸上,表示出了一丝怒意。 听到回答后顾诠迷茫地凝视着莫雨晴的脸,视线上下浮动,最后和莫雨晴尴尬地对视。 刺耳的铃声打破了片刻的寂静,犹豫了一下,顾诠才掏出手机,眼神依然停留在莫雨晴身上。 “我不会逃跑的。”莫雨晴苦笑地回答道。 之后,顾诠才放心地看向手机界面,是房东打来的电话,“喂……房东先生啊,怎么了?” “你现在在家吗?” “我还没到家……不过马上就会回去。” “是这样的,你屋子之前租户的妹妹说想进去找个东西。” 之前租户的妹妹……那不是魏栀吗?看来那封信给她的冲击还是挺大的,让她决定提前出院一探究竟。 顾诠攥紧了手机,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你让她进去吧……” “好的。” 电话挂断了,顾诠看着莫雨晴,大脑又进入了短路阶段,“你和一个死人真的长得一模一样。” “那个死人是夏至川吗?这个名字还挺耳熟。”莫雨晴笑着把顾诠扶了起来,经过了一系列折磨,顾诠即便头脑还是清醒,身体却已经万分疲惫。 “你为什么会来救我?你认识要杀我的那个人?” 莫雨晴用笑容回应顾诠的问题,搀着他往前走,“我送你回家。” “今天真是热闹。”顾诠推开了莫雨晴,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环顾周边陌生的环境,不知道该继续往哪里走。 “直走,前面有台阶可以上去。”莫雨晴热心地伸手帮他指路。 “这么远!”顾诠循着莫雨晴的指引看见了遥远的台阶。他又回头看向莫雨晴破烂的布鞋,回想起了他在桥上听见的急促的跑步声。 “不管怎么说……还得谢谢你。” 听到顾诠的话,莫雨晴会心一笑,揽着他的肩膀带他往前走。 “对了……”顾诠还是忍不住盯着莫雨晴的脸看,怎么看都觉得是夏至川,连耳边一颗细小的痣都完美复刻,“你听过……‘魏栀’这个名字吗?” 脚部略有停顿,莫雨晴的笑容有所收敛,眼睛里覆上严肃的色彩,“你认识她?” “我认识……所以你也知道这个人?” “刚刚……”莫雨晴指了指顾诠手里握着的手机,“那个房东说的话我能听见,他不是提到了一个叫‘魏栀’的人?” “嗯……是这样的。”顾诠扶着额头叹了口气,为自己愚蠢的提问感到追悔莫及。 他们一起走了很长一段路,终于上了台阶,再次看到繁华的街景,天色渐晚,路上的车子还是很多。 顾诠按开手机看了看时钟,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间,而且魏栀应该也进了他的屋子,他得抓紧时间回去。 “我打车回家吧。” 点开了软件叫车,莫雨晴还是站在他身边没走。 挠了挠头,顾诠再次开口道:“送我到这里就够了……谢谢你。” 莫雨晴还是没走,站在旁边凝视着顾诠,半晌后塞给他一张黄色的符纸,“有事找我。” 目送着莫雨晴离开的背影,顾诠拿着那张黄色的符纸,觉得一头雾水…… 坐进车里,先前的对话在脑中循环播放…… “唉……电话里……有提到‘魏栀’这个名字吗?” 第15章 被蒙骗的双眼 出租车慢慢拐进了小区附近的街道,停在了边上。 顾诠下车的时候,还看着黄色的符纸,思绪万千。 莫雨晴离开前复杂的眼神重复放映,礼貌弯起了眼角,瞳孔里却布满阴翳。 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这个奇怪的人为什么救下自己,是怎么找过来帮助自己的。 手机又拨下了号码,在一阵音乐声后,对面接通了电话。 “肖霆。” “哟,怎么打电话给我,不是拒绝了我的邀请?别说你后悔了。”对面的声音听起来,夹杂着埋怨的意味。 “你不是去确认了……那个尸体。” “什么鬼……你不是也确认了?有什么问题吗?” “我……没在意看脸,你看到脸了吗?是夏至川的脸吗?” “哈?是啊。”肖霆大概觉得莫名其妙,声音放大了不少。 顾诠有些歉意的跟肖霆说要挂了,脑中非常混乱,手机的对面徐徐传来关切。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你说……世界上真的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顾诠坦言了自己的不解,出神地望着地板,碎石随意地散落在地上,组成了圆圈一样的图案,好像要把顾诠吸进去。 莫雨晴那张脸又浮现在眼前,和记忆中疲惫的面庞,还有视频中狰狞的面孔重叠在一起,随着圆圈在顾诠的眼前旋转、放大。 “眼睛会被骗,但证据确凿……或许……你再想一想别的可能。”肖霆说完就挂了电话,留下顾诠一个人愣在原地,看着吹落到地面的树叶,陷入沉思。 时间不早了,顾诠收起手机走进小区,却有很多人在指引下往外跑,他一步步陷入了人群,被吞没在中间,寸步难移。 无数惊慌的面孔朝自己冲来,顾诠艰难地一一避开,在人流中逆行,一双手将他推了出去。 人们在小区的大门外驻足,热情的大妈拽住了顾诠,阻止他前进。 顾诠疑惑地看着满脸着急的大妈,烦躁地甩开了她的手。他的额头隐隐作痛,在疼痛下,他又尝试着走近小区。 “小伙子你不要命啦!”大妈生气地抓住了顾诠甩开她的手,破口大骂,“随便你,随便你!要死你就去!” 无理取闹的家伙。 他眼熟这个大妈,平日里爱坐小区门口打牌,嘴里总是念念叨叨,每次看见了他,都要没完没了地和他扯家常,一点边界感都没有。 顾诠忍住了吐槽,瞥了一眼大妈的脸,就转身往里走。他又一次甩开了这个大妈的手,脸上摆出了烦躁的表情,他特别讨厌别人妨碍自己,尤其是没头没脑地妨碍自己。 劳累了一天,他只不过想回家休息。 小区里没有任何异常,不过比起外面热了一些。 外面传来嘈杂的对话声,类似“消防车”的词汇不断被提起……这些人在说什么啊。 烦躁的心情在移动的脚步中逐渐冷静。偏见也在身后的惊呼声中褪去。 顾诠望着面前如常的大楼,自在地准备推开铁门,但内心的疑问在不断堆叠。 在那些人眼里,这里好像着火了……着火了吗? 脚边升起些许灼烧感,风刮过掀起了热火。顾诠再次抬头看着再正常不过的大楼,伸向铁门的手附上了犹豫。 心脏在不安地跳动,顾诠决定先提前做好准备,掏钥匙的时候口袋里的符纸掉了出来,顺着风穿过铁门的门缝,飞进了无尽的黑暗,似乎飘落在了地上。 “有事找我。” 莫雨晴说过的话盘旋在脑海。之所以会突然想起,是因为他塞进顾诠手里的符纸,在进入了这栋楼内,便带上了火焰。 一瞬间,顾诠看见了那张符纸的边角燃烧。黄色的符纸被火海吞噬,当它化为了灰烬,呛鼻的烟尘才争先恐后地冲入顾诠的鼻中。 再一回头,顾诠已经闯入了火海,在虚晃的火焰中,外面人们的身影都变得模糊,唯有印象中那个大妈担心的面孔逐渐清晰,在顾诠的心中炸开。 他甩开了,要救下他的人。他现在只想咒骂刚刚没头没脑的自己。 “眼睛会被骗……”他被骗了吗? 慌张中,顾诠转身准备一鼓作气跑出去,心里想着赶紧冲出火海,腿却定在原地不得动弹。 似乎有胶水在鞋底粘住了地板,顾诠探头去看,在脚踝的地方,明晃晃贴着又一张符纸。 什么时候? 在恍若与世隔绝的火焰中,一个清冷带着点沙哑的声音回答着他——“刚刚。” 隔着一扇绿色的铁门,莫雨晴的身影出现在了楼道里面,脚边是黄色符纸燃烧成的灰烬。他的表情是顾诠熟悉的微笑,眼角都挤出了几道纹路,眼中却没有笑意,他看着顾诠,好像在看一个小丑。 “你想做什么!”顾诠崩溃地拍打着身上燃起的火,脸上的五官全部都扭曲着,包括额头上狰狞的疤痕,每一处都诉说着对莫雨晴的愤懑。 “你没有完成任务……怎么能走?”莫雨晴站立于火焰中面不改色,手攥成了拳头的同时,顾诠能感受到脚上的符纸贴得更紧,像是带着刺一样戳进了他的皮肤。 绿色的铁门缓缓的打开,莫雨晴手张开的一瞬,顾诠脚上的符纸立刻掉落,但没等顾诠喘口气,莫雨晴就将他拽进了被火海吞噬的楼道内。 就像是被拉进了没有氧气的热浪,顾诠不仅感受到灼热,更感觉到窒息,咬紧了嘴唇,不敢泄气。 “我救了你,你才没有死。一命还一命,你也要进去帮我救一个人。”莫雨晴凑到了顾诠的耳边,用蚊子哼一样的声音对他说,每一个字吐出伴随着的气息,都让顾诠打寒颤。 “开什么玩笑……”顾诠摸着额头的疤痕试图让自己冷静,在皮肤的灼烧下还是对面前莫名其妙的人发起了火,“这么大的火,你是想让我死吧!我怎么帮你救人!神经病!你要救你不能自己去啊!” 激动的口水喷了莫雨晴一脸,他淡定地看着顾诠,没有急于擦脸,而是先掏出了一张符纸贴在顾诠脖子上。 随着这样符纸黏住顾诠的皮肤,周身的火焰消失不见,灼烧感依旧,不过有所减弱。 最奇妙的是,似乎有新鲜空气不断涌来,顾诠的呼吸开始变得顺畅。 “又用这张符纸……来欺骗我的眼睛?” 莫雨晴看着顾诠,嘴角还噙着笑,默默走到了背后,将他推上了楼。 “如果你不能把人救下来,等待你的还是死亡……”莫雨晴的声音极其冰冷,“这张符纸你千万别摘下来。” “不过是眼睛被蒙骗了……事实又不会变……该被烧死的还是会被烧死。” 听到顾诠这么说,莫雨晴突然冷笑了两下,这次,他的眼中带着笑意,不过是近似嘲笑的笑意。 “眼睛被欺骗了,大脑也跟着被欺骗,人们便真以为这里有一场大火。” “你的意思是……”顾诠瞪大了双眼。 “等你救下了楼上的女孩,你就会知道……真正受欺骗的……是谁。” 在莫雨晴意味不明的眼神下,顾诠决定上楼一探究竟。 他也不是真怕了莫雨晴,催促他动起脚步的,是对未知的探索。 在他走动的时候,他的心里在想:别太嚣张了,臭小子!等我破除了这个谜团,我一定把你捉去坐牢…… 第16章 化敌为友 魏栀撑着梯子,在昏迷之前看见了顾诠的脸。即便视线模糊,她还是能明显看出这个人瞪大了眼睛。 “是你!”看见魏栀的脸,顾诠心里的一点疑惑慢慢解开,至少他确认了莫雨晴和魏栀是认识的,他们肯定还有点关系。 “醒醒,醒醒!”顾诠拽起了倒地的魏栀,不留情地拍打着她的脸。他不可能完全顺从莫雨晴,莫雨晴逼自己来救魏栀,说明这个人很关键。顾诠的嘴角开始上扬,他心里美滋滋地想着:说不定我能靠这个家伙和莫雨晴周旋。 “你肯定知道些什么吧,快告诉我!”顾诠一边把魏栀往楼下拖,一边尝试把她唤醒。 迷迷糊糊间,魏栀一直听到一个声音在问自己发生了什么。她看见了她哥哥……这种事情她怎么可能告诉顾诠。 魏栀一直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也不知道是真死了还是装死。要是带着一个尸体下去,算是完成了任务吗? 带着这个疑问,顾诠一脚踩在了魏栀手上,那种要把骨头碾碎的疼痛让魏栀睁开了眼睛,求生欲让她奋力挣脱了顾诠的掌控,但是身体顺着楼梯滚到了地上。 “你想死啊!”顾诠冲下去想拉起了魏栀,但她还是拼命地反抗,“别妨碍我完成任务……我是为了救你!” 顾诠激动的怒吼声让魏栀稍微冷静了一点,但看着顾诠的眼睛里还是充满了不信任。 “有一个人让我来救你……”顾诠收敛了很多怒气,垂着眼睛看向倒在地上的魏栀,“他叫莫雨晴……” “莫雨晴”三个字出口,魏栀的脸上没有一点波动。她躺在地上,背上的皮肤有强烈的灼烧感,胳膊上又增添了许多伤口,被烟尘沾染的灰头土脸的,只剩一双明亮的眼睛,写满了她想逃离的心思。 也顾不上火焰、楼梯……魏栀用手撑着地板,一点点向后挪动,不惧怕从楼梯上滚下去的疼痛,在她的眼里,一步步向她靠近并板着一张脸的顾诠此时更加可怕!可能光是碰上了大火她并不会死,但是在大火里碰到了顾诠……那就不好说了。 看着面前畏缩的魏栀,顾诠蹲在地上无奈地摸着自己额头上的疤痕,他和魏栀之间永远竖着一堵高墙,绝不可能互相信任。而莫雨晴对这一切是否了解……他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思,指使自己来救魏栀的呢? 顾诠眉头紧锁,不耐烦地逼近魏栀,在她又要向后翻滚时扯住了她的衣领。 “你冷静下来听我说话!我们谈谈……” 顾诠的眼里没有的这场大火,在魏栀的眼中熊熊燃起。魏栀完全听不清楚面前的仇人在念叨什么了,因为她看见顾诠头顶的横梁,在火的包裹中向下坠落…… 嗓子被烧伤,想开口时都会有撕裂般的疼痛,来不及出声警告,魏栀无言地向后挣扎,连带着顾诠一起滚下了楼梯。 两个人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浑身难受。趁着顾诠还没有从疼痛中缓过来,魏栀拖着瘸了的腿,跌跌撞撞地就要逃跑。但顾诠很快就恢复了清醒,一伸手拽住了魏栀,粗糙的大手握紧了魏栀纤细的小腿,留下了深红的印子。 在两个人之间的大战即将爆发之际,远方传来刺耳的鸣笛制止了他们。 “消防车吗?”顾诠不解地望向窗外,红色的巨型车辆在烟尘中依稀可辨,“这不是闹大了……明明就没有起火。” 顾诠想起莫雨晴与他说的那些话——“等你救下了楼上的女孩,你就会知道……真正受欺骗的……是谁。” 突然听见咯噔一声。是顾诠不安的心跳。 “你知道真相的对吧!这场大火是真是假……你知道吧!”顾诠边说边慌张地往楼下跑,他一下子感觉到不对劲。他的身上有很多灼烧的痛感,但他之前都以为是眼睛被欺骗了,心理暗示产生的。其实没有这场大火的,所以一点事儿都没有。 但真的……没有这场大火吗?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他们连滚带爬地应该是下了几层楼,很快魏栀就看见了冲上来的橘红衣服的身影。在真正安心以后,所有紧绷的神经松散,魏栀再也撑不住疲倦的身躯,陷入了昏迷。 而在魏栀倒下之前,顾诠听见了她用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句——“真的。” 两个人都被消防员用担架就走,在脖子上的符纸被弄掉之后,顾诠才看清自己身上那些烧伤的痕迹…… 再睁开眼,已是在医院。 顾诠和魏栀身上都有一定程度的烧伤,魏栀除了原先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腿又摔骨折了。 两个人躺在同一个病房里,气氛说不出的凝重。 “果然是真的,”顾诠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我还是被骗了。” 他虽然没有放下对魏栀的仇恨,但他也希望能从魏栀身上得到更多信息,为自己谋求平安。莫雨晴难保不会再次出现……还有其他可能要杀自己的人。莫雨晴既然认识魏栀……那魏栀很可能成为顾诠了解真相的突破口。 魏栀躺在一边没有多言,只是也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知道是真的……”沉默良久,顾诠还是试探性地抛出了这个问题。 “我也不确定……”魏栀犹豫了片刻,最终决定继续说了下去,“但我肯定我刚从一个假的世界里逃出来。” 她之所以在大火之中对顾诠那么恐惧,大概是因为她藏着一个秘密——她见到了和她死去的哥哥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在那个房间里顺手拿走了一样东西。 魏栀下意识看向床头柜上摆放的挎包,幸好消防员帮她捡起了这个包,那样东西应该还在里面。 “你不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你一开始就知道?”魏栀应该是害怕顾诠深究那个“假的世界”,于是迅速向顾诠提问。 被谜团笼罩的两个人,似乎有意识地开始拼凑彼此的信息。 “我说了……是一个叫莫雨晴的人让我去那儿救你。你真不认识吗?” 但是也依旧有所保留。 “从没听过这个名字……”魏栀又继续思索,“你问我真的假的……你为什么会觉得这场大火是假的?” “当然是那个莫雨晴骗我……”顾诠说这话时有点心虚,有张符纸能蒙骗人的眼睛,说出来也不知道魏栀会不会相信,大概只会觉得自己是满口胡言。 “骗你……”魏栀细细品味着顾诠的回答,有一些猜测逐渐在脑中形成。 她好不容易从假的哥哥手下逃走,却跑进了大火里,她似乎也是被骗进了大火中。而顾诠若真如他所言,是被逼着救她,被骗进了这场大火中,那会不会……那个人的目的就是让顾诠和魏栀一起死于这场大火。 而那个人,就是所谓的“莫雨晴”吗? “你说的莫雨晴,有没有什么比较突出的外貌特征?”沉默了一会儿,魏栀还是问出了自己好奇的问题。 顾诠却奇怪地笑了,看起来明显不怀好意。 “我可以很轻易地让你知道他长什么样……”顾诠又抚摸起额头难消的疤痕,眼里闪着兴奋的光,“他和夏至川……长得一模一样……” 说到这,魏栀想起了……那个被撤销的通缉令。 第17章 诡异的一切 夜幕降临,可睡意却没有袭来。 同一个房间中,顾诠已闭上眼睛,发出鼾声。 而魏栀平躺在病床上,侧头望向窗外,睁开的双眼在黑夜的衬托下更显明亮。 她向深灰色的天空投去目光,没有挥洒在偌大画布上的颜料,都在她自己的脑中形成图案。 图画中关键的线条,是下午的那些对话。旁边正在呼呼大睡的人告诉她:莫雨晴是一个和夏至川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你怎么确定……他就不是夏至川呢?”魏栀小心翼翼地开口,其实她做出了一些猜测,但她不敢妄言。 因为原因有很多……如果她抛出了一个错误的假设,她很怕顾诠就会将错就错,以此来敷衍她。 就在短暂的几秒之后,魏栀听见了她最不想听到的回答。 “你觉得呢?” 侧头看过去,顾诠还是一脸不怀好意的笑,面上都堆起了不少褶子。 此时的他和在落叶堆里潜伏好的毒蛇一样,脸上有大大小小凸起的纹路,藏起了毒牙,在等待着猎物的靠近。 可是,他要抓捕什么…… “被逮捕了……或者……确认死亡了。”魏栀也不想绕圈子,干脆乖乖地回答问题,顺着顾诠的话说下去。 虽然旁边的人一直控制着情绪,但在“死”这个字眼出现时,眼皮还是跳动了一下。魏栀庆幸着自己捕捉到了这个微表情,也不可控地轻笑了一下。 “一摸一样的……”已陷入宁静的病房里响起水震荡的声音,顾诠艰难地拿起水杯,手还有些许颤抖。 在水咽下肚的咕噜声停止后,畅饮的人才又开口,“你还见过几个?” 啊? 听到这个突兀的问题,本来盯着顾诠喝水的魏栀下意识地转头,嘴角保持着僵硬的弧度。 一直隐藏的秘密,一下子好像被看穿。 可能是因为她没有喝水,也可能是因为她嗓子有轻微的烧伤,她的嗓子里一直卡着一个刺,在这一刻开始搅动,刺破了她的肉。 正常的反应大概是立刻质疑,所以魏栀马上就瞪大了眼睛,“什么?” “我真不懂你为什么会这么问,”魏栀以前也不是没演过戏,她运用着经验克服耳边持续的轰鸣,“太奇怪了……” 顾诠笑了,虽然还没有说话,但魏栀就听到了一句——“你输了。” 确实见过。和魏源长得一模一样的假哥哥,还有……她可能见过这个莫雨晴。 一切都只是猜测。 “一模一样……你都不好奇……是有多像?你问我的问题让我觉得,你也见过一个和谁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那是你当时的疑问……”顾诠放下了水杯,出乎意料地说了一大段话。 头脑风暴中魏栀闻到了烧焦的味道,可能是她的脑子也受到了火灾的影响,她没法再和顾诠继续聊下去了。 两个彼此戒备的人根本没法正常聊天! 缓慢转过身准备结束话题的魏栀,还是在动作的最后一步被叫停。 “你是怎么判断的?” 见魏栀没回应,隔了一会儿顾诠认真解释道:“即便是仇人,我们也应该合作。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也会帮你解答疑惑的。” 说起来,顾诠之前也和魏栀提过要合作。 但魏栀就是无法信任顾诠,毕竟他们五年前就站在了对立面,彼此都让对方吃了不少亏。顾诠甩不掉头上的疤痕,魏栀也不可能忘记是谁逼迫她退出娱乐圈的。 “你就是在转移话题,”魏栀的眼神变得坚定,“夏至川是不是死了!” 没有声音回应魏栀的质问,顾诠阖上眼,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准备入睡。 “你有什么不敢告诉我的?” “警方办案的细节为什么要告诉你。” 握着被子的手攥的更紧,魏栀侧头看着顾诠,这个人分明没有要共享信息的意思,他所谓的合作不过就是想套话罢了。 “我哥的屋子有新的租客……”魏栀不急不忙地吐着字,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透心思。 偌大寂静的屋子内,咽下口水的声音分外清晰,和摇晃的汽水开瓶一样,“嚓”的一声后气泡争先恐后往外涌。 顾诠的停顿让魏栀意识到,她的猜测很有可能是正确的。如果新的住客是顾诠的话,那他也见过那个和魏源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推车的声音堵住了两个人的嘴。一个身穿护士服的悄声将门打开,微笑的看着这两个人,把推车缓缓拉进病房。 门被关上以后,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魏栀抬头和护士对视。护士略过顾诠,径直向魏栀走去。 看着无言的护士露出诡异的笑容,魏栀心里发毛,还是无助地瞥了一眼顾诠,他皱着眉坐在病床上,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空气里弥漫着焦味,是树皮燃烧散发的气味,夹杂着脏乱的公共厕所里会有的那股恶臭,能想象无数苍蝇围绕着飞翔。 “护士小姐,贵姓啊?”待在一旁的顾诠打破了沉寂的空气,护士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后,魏栀才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 顾诠盘着手,视线绕过护士与魏栀有些许交错。在感受到目光的指引后,魏栀才意识到什么,脸上写满茫然的面具被一个明显的疑点揭开——这位护士小姐没有戴胸牌。 “姓林。”这位护士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违反了医院的规定,用清冷的语气回答了顾诠的问题。 这之后林护士很快为魏栀与顾诠消毒了创面,并更换了纱布。 车子伴随着物品碰撞的声响推出病房。空气又变得清新,和吃了薄荷糖一样,呼吸间都是淡淡的香气。 “那个人很奇怪吧!”魏栀主动挑起了话题,但顾诠没理会地躺下身,闭目养神…… 回忆过后,魏栀的思绪再次回到眼前的夜幕,不安让她完全没有入睡的想法。 鼾声还在阵阵作响,魏栀无奈地捂着耳朵,望着纯白的墙顶准备放空自己。 突然,几下干脆清晰的敲门声如弓箭惊动了小鸟。纵使一边腿摔得骨折,魏栀还是在这个突兀的声响下弹坐了起来。 循声音转头的魏栀正好和推门而入的林护士对上视线。 “林护士?这么晚了……” 林护士没有带着推车,她手背在身后,朝着魏栀走去。 “有什么事吗?”魏栀当然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她行动不方便,双手用力地撑在床上,企图用对话拖延时间。 “你的伤还挺严重的。”林护士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 “哦……谢谢林护士关心了。”魏栀偷偷使着劲,在和林护士保持直视的同时,尝试挪动身体。 “没事……我来就是想帮你……”林护士已经走到了床边,身后的鼾声略有停滞,“我来帮你……” “截肢。” 两个字落下之前,“轰轰”的嘈杂声先一步填满了整个病房,等魏栀再抬头,林护士背在身后的双手已经拿着电锯,高举在头顶。 “哐当。” 电锯披在了病床之上,中间开出了一条裂缝。本应该溅上血的床单依然干净洁白。 魏栀在巨响中用尽全力翻身掉在了地上,一手还装着病床另一侧的床沿。 骨折的腿隐隐作痛,情急之下魏栀尝试着拖着一条腿移开,可行动自如的林护士已经到她的面前。 站立的身影让趴在地上的魏栀笼罩在阴影之下,“轰轰”的声音贴近她的耳朵,即将把耳膜炸裂。 极致的恐慌让魏栀难以发声,连大脑都变成了一片空白。 “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18章 选择死亡 “啊啊啊啊啊啊啊!!!!” 陌生又刺耳的尖叫在封闭的病房上空回荡,魏栀艰难地挪动到病床前面,抬头撞上一双凶狠的眼神。 在魏栀跌在地板上的几秒内,顾诠已经控制住了林护士举着电锯的手,一条胳膊还紧紧地夹住了她的脖子,用力地勒着。 林护士的脸涨得通红,电锯掉在断开的病床上,两个眼睛都痛苦地向外凸,还不死心地瞪着魏栀。 “就算真要截肢,也不该由你这个护士来动手吧。”顾诠用阴沉的声音说着,同时用脚将电锯踢远。 应该是抓捕罪犯的习惯,顾诠紧接着就用膝盖将她压在地上,两只手抓着她手背在身后。 “我枕头底下放了手铐,帮我拿一下。”顾诠头都不转地和魏栀说话,眼睛直直地盯着远方的电锯。 “哦……好。” 魏栀撑着床沿,艰难地站起身来,身上的疼痛被接连的动作放大,单腿跳的每一步,都会让骨头传出碎裂的感觉。 就在快要接近床头的时候,突然听见了“啪嚓”一声。 林护士的两个胳膊竟然直接被拔下,顾诠拎着两个膀子,先前一直保持冷静的瞳孔里也涌出了一些不安。 他手上拿着的胳膊渐渐变了色,由正常的人类皮肤变成了绿色的坚硬的表皮,上面还开始分泌粘稠恶心的液体。 在顾诠的面前,失去了双臂的林护士蹭着床边,扭着身体站了起来,身上的皮肤又都变得和胳膊一样。 顾诠迅速丢开了胳膊,看着林护士分泌着粘液的躯体,咂了一下嘴,皱着眉远离了她。 林护士转过了身,她整张脸也变成了绿色,眼睛依然像死鱼眼一般突出,舌头吐在外面。她诡异地扭动着头,双腿扭曲地走着,像是油炸好的麻花在地上行走一样。 “僵尸?”魏栀边向门边蹦,边感叹着。 行动自如的顾诠已经先一步握住了门把,“不清楚。但我知道情况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想,你自己保重吧!” 话音刚落,病房的门就被打开,还没等魏栀眨眼,顾诠就冲了出去,和学生时代百米冲刺似的。 用力打开的门正好撞在了林护士的额头,她就维持着那样一个诡异的姿势倒在了地上,扭曲着朝魏栀爬去。 魏栀也着急地蹦出病房,门外漆黑一片,她只能摸着墙壁,扶着墙往前移动,疼痛还不停缠住她的步伐。 直到冰凉的粘液终于触碰到了魏栀的脚后跟,恐惧再一次提到嗓子眼,她不顾一切地向前冲,途中还撞到了椅子之类的物品,眼泪都被激了出来。 黑暗中,有一只手揽住了魏栀的腰,将她悬抱起来。魏栀害怕地挣扎,慌乱的拳头锤在了这个人的身上,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人类皮肤应该有的温度。 难道是顾诠?他会这么好心? 黑暗夺去了视觉,嗅觉同听觉更加灵敏。魏栀之前就在林护士身上闻到的腐臭味还萦绕在周边,依稀能听见粘稠的口水顺着舌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像是不能关紧的水龙头,不断有水滴砸在池子里,此刻即便一直在移动,水滴的声音却还是阴魂不散,每一次不是砸在水池上,是砸在魏栀激烈跳动的心脏上。 因为林护士可能维持着诡异的爬行的姿势,也能听见“咚咚”撞击地面的声响。 抱着魏栀的人带着她狂奔。 一个显著的危险,和一个潜在的危机。不必过多权衡,魏栀松开了握紧的拳头,环抱住了这个人的脖子。 在手触碰到这个人脖颈的皮肤时,有一下轻微的颤抖。 “干什么呢?” 这个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 “你跑太快了,我怕被你甩飞。” “能不能别这么用力,你想把我勒死?” 黑暗之中,这样正常的对话不知不觉给魏栀打了镇定剂,她也放下了对这个人的戒心。 来自林护士身上酸臭的味道慢慢消散,应该是已经远离了。 “可以了,”魏栀捏了一下这个人的衣角,声音带着害怕的颤抖,“放我下来。” “你不是行动不便,万一再追上来怎么办。” 这个声音怎么听怎么耳熟。危险退去以后,魏栀恢复冷静的大脑快速地运转,回顾了遇到过的每个人…… “啪。” 突然响起的一声打断了魏栀的思路,但亮起的灯为她揭示了答案。 清爽的短碎发…… 清秀的五官…… 笑起来露出的两边的酒窝…… “夏至川?” 魏栀脱口而出这个名字,但她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不仅是因为这个人在听到了“夏至川”这个名字时不悦地挑了下眉,还因为她也隐隐觉得夏至川已经死了。 那么按照顾诠的说法,那个和夏至川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叫…… “莫雨晴。” 在被放下来以后,莫雨晴笑着和魏栀做了自我介绍。 “我知道你……你叫魏栀。”莫雨晴边说边关上了门。 视线随着莫雨晴往里移动,魏栀这才注意到他们现在进的是医院的厕所,还是女厕。 “在外面追你的那个是尸鬼……”莫雨晴走到了水池旁边拧开了水龙头,“不知道从哪儿跑来的。” 说话的同时,莫雨晴抽了几张纸,在水龙头下打湿。然后抬脚踩在水池边,轻轻地擦拭着黑色裤腿沾上的绿色粘液。 魏栀抵在门边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不过莫雨晴那张熟悉的脸让她此刻觉得很安心。 “所以那个尸鬼伪装成林护士接近我……那她怎么不一开始就下手,又等到半夜下手?” “尸鬼自己没有思想的,”莫雨晴叠起了纸,扔进垃圾桶,“它们只听从命令。” “那它说的话,也是别人让他说的吗?” “很有可能……”莫雨晴背过身去,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又抽了几张纸擦拭着。 好奇地转过头望着镜子,魏栀看到他的手里握着一个手术刀。 隔着镜子,手术刀闪着刺眼的光,锋芒只逼魏栀眼底。 察觉到了魏栀的视线,莫雨晴笑着回头和她对视。 “我在地上随便捡的。”他边说边晃着手术刀,笑起来又露出嘴边的酒窝。 抵着门的魏栀不动声色地握住了门把。 此刻她身体完全贴在了门上,有一些微小的冲撞让她站得有些不稳。 “哐哐!哐哐!” 冲撞声越来越大,魏栀也不得不加大抵住门的力量,而她握住门把的手微微松开。 望向笑脸盈盈的莫雨晴,魏栀艰难地咽下口水。 自己体内喉结滚动吞咽的声音,是魏栀现在发懵的状态下能听见最清晰的声音。 “看来尸鬼还是找过来了。” 莫雨晴拿着手术刀,一步一步走近魏栀。 “尸鬼被下达了杀你的命令,你觉得开了门,你会怎么死。”他的声音没有什么情感的起伏,也不像是真的在问问题,只是冰冷的陈述。 “我怎么知道。”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魏栀在说话的时候,根本不敢盯着莫雨晴的眼睛。 “它大概只能一口一口撕咬你……一点一点把你咬死……”莫雨晴的手术刀架在了魏栀的脖子上,“你将会不断挣扎,试图逃脱……然后你又会一次又一次被抓住,被撕咬……” “粘稠的液体会遍布你的身体,难闻的味道会一直在你身旁……” 莫雨晴虽然快速地说了很多字,但他的声音如同他手上拿着的手术刀,一直都是冰冷的。 冰凉的刀尖划开了魏栀脖子上缠着的纱布。 “而我会让你痛快的、干净的死掉。” 身后的门已经快抵不住了,莫雨晴强势地和魏栀对视。 “来选择吧……” 第19章 恢复出厂设置 “来选择吧……” 架在脖子上的手术刀已经割破了皮肤,血液在慢慢往外流,顺着脖颈染红衣领。 莫雨晴盯着魏栀的双眼更像是在野外遇到的狼,布满杀气,在夜里会反射瘆人的光。 “需要我选择吗?你特意装作救我,把我带到这里……不是已经替我做选择了吗?”魏栀放下了握住门把的手,与莫雨晴对视的时候颇有气势,眼里的害怕和畏惧全部消失。 “你不怕了?”莫雨晴说这话的语气,透露出了一丝的惊奇。 “你的手在抖什么?”出乎意料的,魏栀反问莫雨晴,她的手握住了莫雨晴拿着手术刀的手腕,再一次感受到了他在皮肤相贴那一刻的颤抖。 身后的门就要抵不住了,魏栀拉着莫雨晴的手,在使出全力往后抵门的同时,将他的手术刀的刀尖对准自己脖颈处的皮肤,刀尖戳出的血刺激着外面的尸鬼,让它更加兴奋。 “如你所愿,我确实不想落到尸鬼手上,你要下手就快点!” 听到魏栀这么说,莫雨晴的嘴角扬起,但他的眼里没有笑意,看着魏栀时,反而显得越发隐忍。 “我来教你一个词。” 莫雨晴无端挑起话题,低下头没有再看着魏栀,思绪飘到了远处。虽然此刻莫雨晴在对着自己说话,但魏栀更觉得他是在自言自语。 还在思考话语的含义,脖颈上锋利的刀尖突然深深刺入了皮肤之中。 随着鲜血喷涌而出,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发晕的大脑支撑不住站立的身体。 剧烈的疼痛下魏栀顺着门框倒在了地上,在彻底陷入昏迷前听到了莫雨晴在她耳边说的几个字——“动脉出血。” 这是在……进行嘲讽吗? 世界被黑暗吞没。 “滴……” “滴答……滴答……” 耳边忽然能听见微小的声音,是自己的血液在流淌吗? “滴答……” 听起来更像是水滴砸在水池发出的声响,在黑暗的世界里敲出了一点光彩。 再次睁开眼,什么都看不清,但是能感知到整个人是躺在冰冷的地面。屋子里是黑暗无光的,只能扶着墙缓缓站起身来。 手顺着墙壁四处摸索,指尖触碰到阴冷的瓷砖,浑身都会轻轻发颤。 “莫雨晴?”魏栀尝试着呼唤了一下人名,确认了无人回应以后,才更放心大胆地往旁边移动。 手指终于碰到了类似开关的东西。 “啪!” 手上用力一按,白光争先恐后涌入眼前,刺激着疲惫的眼睛下意识闭上。缓了好一会儿,魏栀才敢慢慢睁开眼睛。 还是在女厕所。 “莫雨晴?莫雨晴!” 魏栀边喊着人名边向里走去,推开一个个隔间的门,空无一人。 莫雨晴不在这里了。 可魏栀加速的心跳依旧没有减慢的趋势,引得每一次迈步时的呼吸都更加困难,没有力气吸收足够的氧气。 按着胸口有力跳动的心脏,在寂静的厕所里听着耳边不断回荡的“咚咚”的节奏……魏栀感受到了自己鲜活的生命。 她还活着。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身上本来缠着纱布的烧伤处都消失不见,骨折的腿也能行动自如。 但是脖颈上原先被罗刹鬼划伤的地方还是存在,脖颈一圈的伤痕依然清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对着镜子瞪大了眼睛,魏栀有点理解不了现在发生的一切。 莫雨晴特意把她带到这儿,说要杀了她。但她并没有死。 尸鬼本来找到了门外。但它现在也不在。 更惊人的是在火场留下的伤痕。现在全都消失不见。 女厕…… 尸鬼…… 烧伤…… 经历过的一切都在眼前重映,无数细小的拼图都握在魏栀的手里,但她现在还不知道要拼出什么样的图形。 “喂!” 思绪被喊声打断,声音听着也是很耳熟。沙哑、无力又带着迷茫。 “魏栀?你在里面吧!” 声音里门离得很近了,魏栀握住了门把,在犹豫中还是开出了一条缝。 “啊!” 手电筒的光从黑暗里透过门缝照进来,一张大脸贴着门缝望里面看,在手电筒的光照下呈现出恐怖的阴影,圆溜溜的眼睛在阴影下凸显,盯着魏栀的目光阴森恐怖。 魏栀被吓得浑身一抖,嗓子里不禁发出小声的尖叫,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先说好,我不是有意要吓你的。”门外的人轻轻地推开了门,板着脸看向魏栀说。 这个人正是顾诠。 他身上本来缠着的纱布也不见了。 “你的烧伤也恢复了?” 顾诠点头回应魏栀,但他的脸上却写满了魏栀没有的疲惫,眼皮无力地耸拉着,眼睛无神。 虽然以前魏栀一直把顾诠看做仇人,但身处诡异的情境里,见到了熟悉的人,还都同为人类,还是有亲切感的。 “我还没进过这里呢?”顾诠苦涩地挤出了笑容,迈着步子走进了女厕。 他回头拿着手电筒又照了半天,才松了一口气把门给关上。 “你见到了吧……莫雨晴。” 听到顾诠的话,魏栀的眼睛明显瞪大了。 “你也见到了?”因为相同的情况而惊叹,魏栀的声音不免有些大。 “嘘!”顾诠将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魏栀不要大声喧哗,他努力地撑起疲惫的眼皮,低头凝视着魏栀,“我是见到了……真是可怕的回忆。” 从他的话里可以判断出,他现在表现出的疲惫应该就是莫雨晴造成的。 “对我来说也是可怕的回忆……我们应该遭遇了同样的事情。” “不是吧……你看上去挺有精神的。”顾诠摸着他的寸头冷笑了一下,手又停在额头上的伤疤,似乎这个动作能给他增添力量。 魏栀刚想开口继续和顾诠说道说道,他却转过了身,开了一条门缝,拿着手电筒往外照。 “快找过来了……”顾诠的嘴里喃喃着。 听不清顾诠在说什么,魏栀试图凑近他,顺势就瞥了一眼门外。这一瞥,刚好和一双布满红血丝的发黄的眼睛对上视线,和看恐怖片时的贴脸杀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惊吓直击心底。 “它要来了……” “尸鬼?” “对……”顾诠关上了手电筒,但还是开着门,一条腿甚至迈了出去,“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怎么又要做选择。”魏栀在心里这么想,对着顾诠倒是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 “一是我们就留在原地……无非就是一死;二是我们出去,还是有很大几率能逃走的。” “你不是已经暗示我选哪个了吗?”魏栀的语气不是不满,只是有一点不理解——既然顾诠已经有了一个更好的计划,为什么还要让她选择? “我并没有暗示你。” “留在这里就是死……那不就是要逃吗?” 顾诠盯着魏栀,阴沉的眼神让她更加疑惑。 半晌,她听见沙哑疲惫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里……可以一直死……” 第20章 不做选择,做“赌徒” “这里……可以一直死……” 顾诠的眼神不像是在开玩笑,更何况魏栀自己亲身经历过了一次死亡,她知道这是真的。 “但不是重生……”顾诠还是关上了门,高大的身体压在门边,转过头和魏栀聊起了天,“而应该说是重置。” 这个时候,他们再也没有在病房时的互相隐瞒,自然地把想法说了出来。 “因为……”魏栀的眼睛亮了起来,她的手缓缓摸上自己脖子一圈的伤痕,“这里并没有恢复。”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切……但如果比作游戏的话,在这里了以后,游戏都重新开始……而我们都恢复了游戏最初开始时的状态。” 关上门后,顾诠整个人松弛了下来,卷着袖子边走到镜子边,打量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样子。 透过镜子,他能看到身后的魏栀微微张开了嘴唇,他佯装理头发的动作,似乎是为了掩饰对魏栀暗地里的观察。 魏栀的视线并没有落在镜子上,顾诠向镜子走去以后,她就回到门边,重新变成抵门的姿势,双眼盯着脚底,一会儿又移向远处。 厕所的角落里放置着一个蚊香盘,但上面并没有点燃的蚊香。盯着落满灰,被蜘蛛网包裹的蚊香盘,一些场景被再次拉扯到眼前。 消失的蚊香,可能在别处点着。 树下…… 屋内…… “你闻到了吗?” 镜子里张开口的人发出了声音,顾诠转身看向她,对她写满了震惊的眼神感到不解,疑惑地皱起了眉。 “有什么味道吗?”顾诠扫视了一下周围,“消毒水的味道?” “啪。” 魏栀抵在门边翘着脚,突然恍然大悟一般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发出了一声巨响。 等顾诠再次望向魏栀,她切换成了蹲下的姿势,瞬速在地上捡起了什么,起身时发现了顾诠的注视。 门外开始有了动静,“碰”“碰”撞击着地面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出乎意料,魏栀放开了抵着门的手,身体也不再靠在门上。 “那个林护士真的要来了……”顾诠满脸问号地走过去,伸手撑住门,“你不怕了?万一只能重置一次呢?” “不怕……我们先好好聊聊。” 魏栀拍掉了顾诠伸直的手,拉着他一直往厕所角落走,等顾诠的脚碰到了蚊香盘发出清脆的声响,魏栀才停下了脚步。 被反常的魏栀惊到,顾诠揉了揉眼睛,重新看向魏栀,面前强势又霸道的魏栀是露出了他没见过的一面。 “先回答我一个疑问……”她一只手紧紧攥成拳头,手背在身后,不断逼近后退的顾诠,“你不是问我是真是假吗?” 这么小的一个躯体,本来是不会对顾诠造成威胁的。但是从魏栀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让他都有一点害怕,乖乖接受提问。 接受提问后,顾诠细细回忆了起来,“在火场里?” “为什么会这么问我?”魏栀紧接着问道。 这还是顾诠第一次看到魏栀这么着急的样子,眼睛里全是对答案的极度渴望,就算是在病房里她问自己关于夏至川的问题,都没有这般激动。 毕竟这关乎到他们两个人的生命。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顾诠推开了魏栀,无奈地扶着脑袋,“莫雨晴给我了一张符纸,只要拿着它,就看不见那场大火了……我问他这场火是不存在的吗?他说等我救了你就能知道答案了。” “我怎么可能不信。”魏栀背在身后的手稍有放松,手落下贴在裤子旁。 没过一会魏栀就继续开口。 “我刚刚闻到了蚊香被点燃会飘出的味道。” 她的右手指向了角落里落灰的蚊香盘。 “我总觉得脚底下踩着什么,所以抬起了脚。” 顾诠一边聆听魏栀的称述,一边也观察起了这个蚊香盘。 “然后……”魏栀说话的同时也演示着自己当时的动作,“我就闻不到了……” 她的右手指向悬空的脚下,顾诠低下头去看,什么东西也没发现。 “当时在门边……我捡起这个东西后……”魏栀摊开了之前一直攥成拳头的左手,“我就又闻到了。” 顾诠疲惫的眼皮突然来了精神,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魏栀手里的东西,呼吸在视线刚落到上面时几乎要停止。 现在封闭的厕所里,仅能听见粗重的呼吸声和剧烈的心跳声。 即便魏栀手上的黄色纸条只有小小一片,边上还经过燃烧,泛出了黑色和焦褐色,顾诠依然能认出——这是莫雨晴给他的那个符纸的一角。 “我觉得现在我能给你答案了……”魏栀的手再次握紧,将纸片完全包在手里,“是假的。” “这一切都是假的!你拿到符纸时看不见的大火,的确不存在,而我拿着符纸时闻到的蚊香味儿,是真实存在的。” 听着魏栀头头是道的分析,顾诠陷入了沉思,看着放在角落里的蚊香盘,眉头紧锁。 “那和蚊香盘有什么关系?就算蚊香的味道是真实存在的,又怎么样呢?” “我也只是猜想。” 魏栀蹲在蚊香盘旁边,她还在另一个地方看到过这种东西。 楼下…… 树旁…… 之前留心观察到的细节,全部在这一刻隐隐地契合。 “反正都是假的了,会不会……我们其实并不在医院里!”魏栀指着这个蚊香盘,“你们小区里我也看见了一盘蚊香……会不会……会不会这就是同一盘,我们其实就呆在那里。” “按你这么说,你拿到了符纸不是应该能看见真实的场景吗?” “或许……因为这个符纸受损了,所以它的功能有限,只能让我闻到蚊香的味道了……”魏栀边思考边说。 “哐哐!” 厕所的门被敲响了,由于没有人站在旁边堵着门,门在魏栀和顾诠的面前一点一点被撞开。 涂满绿色粘液的手先伸了进来,扒在地上来回挪动,像是在找着什么人,在地上留下了许多绿色的痕迹。 锋利的指尖戳在了地上,瞪着双眼的头颅彻底把门撞开,探向厕所里面,看到了魏栀和顾诠两人。 顾诠待在魏栀的身边脸色镇定,但身上却微微发抖,嘴唇发白。 “再死一次?” “反正都是假的……有什么好怕的……”魏栀拉开了一个又一个隔间的门,朝厕所隔间里看。 在尸鬼半个身子都爬进来的时候,她找到了一个放在隔间角落里的扫帚。 “我还遇到过比这个更可怕的呢。” 握着扫帚说起这个,魏栀又回想起了那个晚上。 垃圾堆…… 罗刹鬼…… 砖头…… 夏至川死在自己面上…… 现在看来,这个夏至川……很有可能其实是莫雨晴。 在魏栀陷入回忆的时候,顾诠从他的手上夺过了扫帚。 转过头,尸鬼已经完全爬了进来,朝着魏栀快速地挪动着。 “是可以赌一下……” “赌什么?” “赌他会来救我们!” 第21章 任务 “赌他会来救我们!” 顾诠一手紧握着扫帚,一手挡在魏栀身前,两眼牢牢盯在尸鬼的身上,面上虽然强装镇定,腿却止不住地打颤。 “他?”魏栀看出来顾诠的害怕,一把夺过顾诠手上的扫帚,“你不敢就让我来。” 尸鬼大张着嘴扑向了面前的两个人,舌头上淌着的绿色唾液,随着它身体的跃起甩到外面,滴在地上腐蚀出了一个一个小坑。 跃起的身体投下的阴影罩在了身前,虽然尸鬼还没有真正伤到顾诠,但他却顿时泄了力,一下子跪在地上,整个人蜷缩了起来。 在顾诠倒下的时候,魏栀为求自保,闭着眼睛胡乱地挥着扫帚。 挥了半天,感觉都在挥空气。 “它跑哪儿去了,是不是走了?”魏栀握着扫帚还不敢睁眼,边往后退边问着顾诠。 退了几步后,脚边踢到了什么东西。 “我好像踢到了……没走没走!”魏栀又挥起扫帚胡乱的拍打,能感觉到每一下都结结实实打在物体上,于是一下比一下有力。 “啊!” 刺耳的尖叫声回荡在厕所里,魏栀听出来是顾诠的声音。 “怎么了……它咬你了?” 魏栀铆足劲又重重挥下扫帚,这一次被拦在了空中。 紧张地睁开眼,竟然是顾诠拦住了魏栀挥下的扫帚。 “你干什么?” “你还问我?你看身后!” 魏栀瞅见尸鬼不在面前,隐隐读出了顾诠脸上埋怨的意思,可能刚才几下,都打在他的身上了。 猛地吸了几口气,魏栀做足了心理准备才转头看去,鼻尖一下子沾到了黏黏的液体。 视线被绿色的东西阻挡,耳边传来野兽般低吼的声音。 被顾诠拉扯着往后退,魏栀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碰到的是尸鬼的舌头,她差点把头钻进尸鬼大张的嘴里。 汗毛一下子全部立起,魏栀受到惊吓又接连后退,已经撞在了墙上。 不过尸鬼虽然张着血盆大口,锋利的爪子也都露出来,深深嵌入地里,但它却停住了,似是踩在胶水上,被彻底黏住了。 “还想对付尸鬼?你这样行吗?” 不爽地瞪着站在一旁说风凉话的顾诠,魏栀生气地回怼:“至少我还能站得住,刚刚是谁被吓趴了!” “等一下……你的鼻子……”顾诠的声音听上去很是震惊,魏栀这才想起来刚刚鼻尖碰到了尸鬼的舌头。 地上一个一个小坑还清晰可见,鼻子上黏黏的感觉尚存,魏栀没照镜子,眼前也能浮现她腐蚀后的烂脸。 “我是不是毁容了……” “没有。” 顾诠伸手擦了一下魏栀的鼻子,手指上能看见绿色的粘液。 “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他还盯着自己的手掌,但是就像抹了一把鼻涕,除了看着恶心,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损害。 “难道就正好对人体无害?” 听到魏栀的感慨,顾诠目光坚定地摇了摇头,他抿了一下嘴唇好像想说些什么,最后在魏栀的凝视下没有开口。 握着扫帚上端长长的木棍,见尸鬼没有动静,魏栀也没有主动冲上前,这怎么说也是看上去很吓人的鬼,能不招惹还是不想招惹。 “它要是扑上来,我就用扫帚堵住它的嘴,然后我们就趁机逃。”魏栀又稍稍退后了几步,盯着静止不动的尸鬼,开动脑筋筹备计划。 “你说得倒轻巧,你能牵制住它吗?”顾诠也随着魏栀往后退,两人已经贴在了墙角,顾诠的脚又差点踩在蚊香盘上。 “它……”魏栀拿着扫帚挡住了自己,从缝隙中观察尸鬼,“它怎么一动不动啊!” 尸鬼还是停在原地,眼睛瞪得很大,载着红血丝的眼珠凸的就快要掉出眼眶,它不断张口闭口吐着恶心的唾沫,但就是没有再向前一步。 “尸鬼的目标是我……它应该不会轻易伤你,你要不要试试看能不能出去?”魏栀看着贴在墙边的顾诠,指了指尸鬼旁边能从厕所出去的路。 干涩的喉咙咽下仅有一点的口水,顾诠光是喉结滚动了一下,人还是贴在墙边没有动,眼睛甚至不敢看向尸鬼,“还是算了……” “你刚刚不是还气势汹汹挡我前面……现在连探路都不敢了。” 魏栀放下扫帚吐槽顾诠,话音刚落便准备从尸鬼边上绕过去,被尸鬼的低吼声吓回原地。 尸鬼手臂弯曲下来,贴在地上,看上去浑身用力,绿色的黏液一点一点从身上滴下,流遍了身前的地板。 可就像漏水漏了满地,现在的尸鬼的口水应该完全没有腐蚀性。 “怎么会这样?” “应该是……”顾诠恍然大悟地看着魏栀说,“我赌对了。” 顺着顾诠手指的方向,魏栀看见了尸鬼晃动的头发下露出的符纸,更看见了从门外走进来的人。 莫雨晴笑着走进来,手上戴了一副医生做手术会戴的手套。 “地上什么装备都能捡到呢。”看到魏栀一脸蒙地盯着自己,莫雨晴还随口解释了一下。 不过无论是在说些什么,他的声音都是那样冷漠,视线扫过顾诠,眼睛里面还露出了讥讽的笑意。 魏栀此刻就如被美杜莎看了一眼,和石头一样定在了原地,衣服被汗水沾湿都黏在身上,尤其是背上那一块儿,在风的吹动下,能感觉到刺骨的寒冷。 怎么办?尸鬼和莫雨晴都到面前了,估计是又得死在这个厕所里了。 魏栀对顾诠使着眼色,试图和他互通心声,但是顾诠面色发白,一副神游的样子。 莫雨晴轻轻关上了门,端着手向两人一步一步靠近。 他每走一步,魏栀就能看见自己的死期更近了一点。 认命地闭上眼,半天没有动静。 魏栀犹豫了片刻后决定睁开眼,直视恐惧,眼皮刚动了一下,就听见了……爆炸的声音。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溅在了身上。 “嘭”的一声,等睁眼以后莫雨晴手上拿着符纸,而尸鬼不见了身影。 绿色的烂肉碎成一块一块儿的散在地上,白色的墙壁被绿色的血液沾染,魏栀低头看见鞋上有绿色的血迹,她伸手摸向沾了东西的脸,摘下了米粒大小的肉沫。 爆炸的声音停了,魏栀的脑袋里的轰鸣声没停,持续的耳鸣开始袭击她,只能无助地看向半边裤子都染绿的顾诠。 “接下来就是你们……” 顾诠脸色惨白地看着靠近的莫雨晴,手摸在了裤子后面的口袋,在他衣服遮掩下,藏着一个小小的手术刀。 他耳边不断回响着莫雨晴和他说过的话,拿出了手术刀。 “这!”魏栀看见顾诠掏出了手术刀,死去的回忆又涌现在面前。 “终于来了……我马上就完成任务……” 看见顾诠动着嘴在说些什么,可魏栀怎么也听不清了…… 第22章 恶魔 一片漆黑中有了微弱的光,指引着迷茫的人赶去。 小心地迈着脚往前走,在酸臭的味道越来越重时,也看见了远处门缝透出来的一丝光。 耳边听见了怪兽一般的低吟,还有敲打着地板的声音,顾诠不敢再往前走了。 即便黑暗中他看不见那个怪物的全貌,他也能根据听见的声音判断出一二。 伸长的舌头向下滴着贪婪的口水,露出的爪子勾在地板上等着猎物的靠近。 “得去别的地方。”顾诠喃喃自语,伸腿仔细探索着四周的路。 但突然照来的光阻挡了他的去路。 远方的门被狠狠推开,“哐当”一下巨大的声响吸引了顾诠的注意,在他转头看见明亮的房间时,眼睛受不了刺激半眯了起来,不禁用手放在眼前遮挡。 指缝间能看见一张熟悉的脸——莫雨晴。 他早已深深地记住了这个人,不仅因为他有着和杀人犯夏至川一模一样的脸,还因为他用单单一张黄色的符纸就骗自己深入火海。 适应了光以后放下手看去,莫雨晴站着的地方是厕所,而那个变成怪物的林护士趴在它脚前,虽然一直吼叫着,却停在原地没有动弹。 莫雨晴的身后还有一大摊血迹,里面还躺着一个人,不过看不清面貌。 见莫雨晴盯着怪物没有看向自己,顾诠屏住呼吸躲在了身后的黑暗里。 “你怎么进来的?” 只见莫雨晴蹲下身来和怪物说着话,表情自在从容,对面前绿色恶心的怪物没有一点害怕。 “给我把咒符拆了!这个幻境你撑不了多久了,我是来帮你!” 怪物的脸一点点恢复成林护士正常的模样,在和莫雨晴说话的时候是接近歇斯底里的怒吼。 帮他?他们是一伙的? 顾诠摸索着藏在墙壁之后,偷听着莫雨晴和林护士的对话。 “我不用你帮。”莫雨晴语气平淡地说着,听不出他说这话时心里到底是什么个想法。 顾诠贴着墙壁探头看去,只见莫雨晴朝着怪物背上贴着的符纸伸出了手,可在要碰到符纸边缘时手又停在了空中。 这是要干嘛? 顾诠思索着将视线由莫雨晴的手移至脸,本想着观察莫雨晴的表情,却惊奇地发现他们对上了视线。 莫雨晴正在看着他。 “不会的。”顾诠瞬速将头缩回墙后,安慰着自己。 但背后还是响起了他不想听见的声音。 “你能看见我,我怎么会看不见你呢?” 说话的人越靠越近,等顾诠再转过头,莫雨晴的脸已经正对着他,即便身处黑暗,他还是能看清莫雨晴带上杀意的瞳孔。 现在莫雨晴就站在他的身边,一只手架在他的脖子旁,锋利的金属刀片紧贴着他的皮肤,额头的冷汗不断往外冒。 “是你啊……废物。” 看不清莫雨晴是个什么表情,但听出他语气里的讥讽之意,顾诠就攥紧了拳头。 “你拿着张黄纸骗我,还骂我废物!” 顾诠不动声色地出脚,准备把莫雨晴踢倒。作为身经百战的警察,顾诠也曾遇到过这种刀架在脖子上的情况,但他没碰到过……力气这么大的人。 拼命踢出的一脚就像踢在了钢板上,莫雨晴的身体稳如泰山,显得以卵击石的顾诠非常可笑。 脖子上的刀反而收了下去,莫雨晴用顾诠无法挣脱的力量将他拽到了光下,拽到了那个怪物的面前。 比摆了一个月的尸体还臭的味道钻入顾诠的鼻子里,呕吐的冲动第一次这么剧烈地袭击他,让他有了腿软的感觉。 “我骗你?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了,你怎么不相信我呢?”莫雨晴说话的语气听着不像是质问,但看着顾诠的表情明显不爽。 “你用符纸骗我入火海,现在还联合那个怪物一起杀人……” 说着,顾诠望向了厕所里的血泊,那里面躺着的竟然是他更熟悉的人,是魏栀! “你说让我帮你保护她,你却又杀了她!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要是你能在那场大火里把她救出来,就不会有现在的这一切发生,你们就能从这个幻境中逃出去……”莫雨晴冷冷地叙述着,讲得顾诠是一头雾水。 “你选错人了……”顾诠再次望向倒在血泊里的魏栀,咬着牙红了眼睛,“她死了……我……” 他本来想说“高兴还来不及呢!”,但发现他也没多高兴,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我知道你们之间的事。” 没想到莫雨晴竟然说出了这句话,顾诠愣在了原地,从不敢看莫雨晴到震惊地盯着他的眼睛。 “她哥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偷了你的配枪,杀了你敬重的前辈……明明是经过了谋划和算计的故意杀人,而她不分是非黑白说他哥有精神病,给她哥请律师做无罪辩护,还冤枉你失职,害你差点做不了警察。” 听到莫雨晴用冷漠的声音轻易地道出了自己多年来的伤疤,顾诠摸着额头上的伤疤陷入了崩溃,连恐惧都遗忘了,拽住了莫雨晴的衣领。 “你怎么会知道!” “如果你觉得事实就是如此,你敬重的前辈恐怕无法安息。” “你说什么呢?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顾诠暴怒地朝莫雨晴挥拳,却被一一躲开,莫雨晴一掌将他推翻在地,让他沾到了地上怪物的口水。 衣服裹着绿色液体黏在身上又恶心又难受,顾诠挣扎着想起身,却被莫雨晴死死地压在地上。 “你还有一次机会能逃出这里……等你死后,一切会重新开始,而这一次,你要给我保护好了。” 莫雨晴一脚踩住了顾诠,嘴里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只见怪物身上贴着的黄色符纸消失不见。 在顾诠疑惑的目光中,莫雨晴跨过他走远了。 幽幽的声音随着脚步的远去传来。 “因为你之前表现得不怎么样,所以……让你吃点苦头了。” 声音彻底消失在远处,顾诠一直努力想爬起身,但怪物的爪子扒住了他,酸臭的黏液碰在身上带来强烈的灼烧感。 在低头看去,皮肤都被腐蚀,被爪子勾着的手臂变得血肉模糊。 怪物张着嘴靠近了顾诠,口水顺着舌头滴落,在顾诠的脸上腐蚀出一个又一个窟窿。 “啊啊啊啊!” 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尸鬼享受地啃食着嘴边奄奄一息的猎物。 藏在了远处黑暗里的人闭着眼靠在墙上,他还能听见被撕咬的猎物小声地念着——“恶魔。” 他贴着墙壁蹲在地上,看着地板陷入了沉思。 他在回想自己和魏栀说的话,他和魏栀说:“我来教你一个词……” 果然看着同样的脸还是很难做到不联想到另一个人,不过他克制住了让仇恨吞噬自己。 “俞霖……” 他小声念叨着。 转头看向了血都流干了的顾诠,莫雨晴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还是被仇恨吞噬了……” 不过在这幻境之中,死也是为了生。 第23章 杀了他 在窸窸窣窣的声音中醒来。 厕所的门已经关上了。 “要我保护她到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 “其实很简单……等你再次看见我,就差不多要结束了。” 莫雨晴和顾诠简单交代了几句后就走远了,留顾诠一个人坐在原地。 顾诠那时在地上摸到了手电筒和手术刀。 就是他现在手上拿着的那把手术刀,也是之前拿在莫雨晴手上的。 现在,顾诠掏出了这把一直藏在裤子口袋里的利器,脸上露出带有一点紧张的神色。 “终于来了……我马上就完成任务……” 在顾诠喃喃自语的时候,莫雨晴已经如瞬移一般来到了他边上,手掐住了魏栀的脖子。 还没来得及反应,魏栀已经被掐着撞在了身后的墙上。 头狠狠地撞击,发出“嘭”的一声,像是蒙在被子里爆炸的声音,不是清脆的响,但也能从声音听出内里的燃烧。 只这一下,魏栀眼前清晰的世界就覆上了一层模糊的纱,还在颤抖、摇晃,让面前看到的一切逐渐扭曲。 都还没听清楚身边的顾诠在说些什么,魏栀的耳边就只剩下轰鸣声,一辆不存在的火车持续在她脑子里行驶。 听过了莫雨晴说的那些话,什么“救魏栀”、“重新开始”、“逃出这里”,顾诠本以为莫雨晴出现是要保护他们,但看他出场的气势,似乎是要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下意识丢开了手术刀,迅速地使出浑身力气撞开莫雨晴,用身体的重量压制住他,顾诠才成功地让魏栀脱离了莫雨晴的魔手。 但她本就有伤痕的脖子上又现出了深深的红色指印,坐在地上还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 “你不是要我保护她吗?” 顾诠死命地压住莫雨晴动弹的身体,还没有搞清楚他想要干什么。 “对啊……”莫雨晴冰冷的眼睛盯上了顾诠的背后,“你负责保护她,而我要你们死。” 地上的黏液还在腐蚀着皮肤,顾诠扯着莫雨晴的衣领从地上站起来,突然感觉到像冰块一样的东西触碰到后背。 他看到莫雨晴伸手了,但看不到背后被贴上了什么东西。 顾诠的头脑还一片空白,莫雨晴已经开始向后退,同时,顾诠看到他张嘴,做出了一个口型——“爆。” “轰隆!” 爆炸声响起的一瞬,世界就被黑暗吞噬了。 明明说好“很简单”、“要结束了”的,可是顾诠和魏栀又再一次在厕所醒来。 “咳咳……” 魏栀不停地咳嗽。 “你很难受吗?按理说不是重置了……我们被炸死了,身上都一点伤也没有啊!” “不知道……”魏栀摸着脖子,又碰了碰后脑勺,她脖子上的红印其实已经消了,“倒是没受伤,可能时间隔得比较短,那种窒息的感觉还有残存……” 听完魏栀的话,顾诠轻轻点了点头,他的身上也有一些痛感,不过身上确实没有伤口。 休息了片刻,顾诠便捡起地上的手电筒,又朝门外探去。 手电筒的照耀下,能看见一个趴在地上的绿色身影。 那个身影似乎察觉了远处亮着的微光,开始挪动起来。 顾诠立刻关上了门。 “那个怪物也还在。” “尸鬼吗?”魏栀站起身来整理着衣服,“那我们这次是不是出去比较好。” “你疯了?出去要是死了就真死了!” “不会的。”魏栀的声音听起来比顾诠冷静了不少。 看见顾诠一脸疑惑,魏栀细致地解释了起来。 “刚刚我不是在厕所死的。你是和尸鬼一样的爆炸,是血肉炸得飞溅,砸在我身上还怪疼的……”魏栀边说边摸了一下脸,“但我没有死……不过我意识不是很清晰了。” “然后呢……你是怎么死的?” “我模模糊糊看见莫雨晴靠近了我,又掐住了我的脖子,就这样拖着我走。我脑袋一路磕得生疼,气也喘不过来……” “然后你就死了?” “不。我听见了开门的声音……莫雨晴一边和我说话,一边往我嘴里塞石头……然后我才窒息而亡。” 顾诠啃起了手指,看着魏栀诚恳的表情点了一下头,“我才想起来,我第一次也不是在厕所里死的。” 两个人愣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才继续疲惫地展开多话。 “你知道他为什么往你嘴里塞石头吗?” “他让我把东西吐出来……”魏栀说完后揉了揉脑袋,“我实在是弄不明白……” 魏栀刚想要接着开口,顾诠背后的门就被踹开。 莫雨晴倚在门边,正用袖口擦着手术刀。 顾诠这才发现,这一次莫雨晴没有给他留下反击的工具。 按他所说……应该快结束了,可是到底怎么样才能结束? “保护”的话,挡一下攻击不算是保护,到底要到什么程度“才算是“保护”。 “退后。” 顾诠拦住了想上前的魏栀,给她指着墙角的位置。 趁着莫雨晴低头的时刻,顾诠率先冲了上去,双手牢牢地抓着他的肩膀,将他推出厕所。 刀掉在地上发出声响,尸鬼循着声音找了过来,对着顾诠张着大嘴扑了过来。 顾诠抱住了莫雨晴的身体,将他挡在身前,这一下尸鬼的牙齿钻进了莫雨晴的皮肤里,血一滴一滴顺着脊背往下流,染红了衣服。 青筋从莫雨晴的脖子上凸起,他拽着顾诠往后倒,尸鬼伸出的獠牙刺穿了莫雨晴的身体,已经快顶到了顾诠的肚子。 顾诠赶忙挣脱了莫雨晴的束缚,但脚踹在了他的身体上,将他连同尸鬼一起踩在地上。 尸鬼没有反应。 而莫雨晴沾上绿色黏液的身体在一点一点被腐蚀,腹部还不停往外淌血,随着莫雨晴每一次轻微的呼吸,挤出更多的血液。 顾诠并非主动出脚,而是莫雨晴伸手拉住了他的脚。 现在莫雨晴的手松开了,偏头看向了摔在手边的手术刀,顾诠眼疾身快地将它抢走。 “虽然你几次让我都死得很痛苦……但折磨人不是我的喜好。” 拿着手术刀,顾诠蹲下身,戳进了莫雨晴的脖子里。 但他没有杀过人,也不会想杀人,看着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的手下变得奄奄一息,他的脑子被“收手”的冲动填满。 “这样可不行……” 清冷的声音虚弱至极,顾诠在泄力听莫雨晴讲话时,他的的手又被莫雨晴握住。 “要让我死的痛快……要准确地……” “划破大动脉。” 手被莫雨晴控制着游走,当眼前鲜血大面积喷涌后,这一切都消失了。 手上的刀、莫雨晴、尸鬼……还有那些遍地的血和绿色的黏液。 顾诠还跪在地上,他还能看见同一块——医院的地板。 “啊……” 有一个陌生的女生经过。 “那个蹲在女厕所旁边干嘛?” “看哪儿……” 旁边一排排椅子上坐满了拿着单子的人,男人、女人……老人、孩子…… 他们都是小声地念叨,但顾诠听的很清楚。 “不好意思。” 听到声音,顾诠抬头和陌生的女人对视。 “你能让一下吗?” 被这么说了以后,顾诠才注意到自己堵在了女厕的门口,但他腿软站不起来。 身后有人拉着他挪到了一边。 “对不起啊,他是为了等我……”说话的人是魏栀,她畏畏缩缩地不敢抬头。 他们……还在医院…… 但这应该不是幻境了。 第24章 忘不了 “轰隆!” 魏栀看见顾诠的嘴一开一合,可她还没来得及去听清他究竟说了什么,耳朵就被持续的轰鸣填满。 顾诠的身体瞬间被撑大,鼓起的皮肤底下已经能看见鲜红的血。 眼睛几乎要从脸上弹出,红色的血丝爬满了眼球。 魏栀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一手捂住了脸,透过指缝能看见不断滴在地上的血。 寂静的厕所里,响起了莫雨晴的声音。 “爆。” 又一阵轰鸣。 魏栀没敢拿开手,耳鸣的同时,指尖更用力地贴紧了眼睛。 手背上能感觉到血溅在上面,可能还有沾血的肉块。黏腻的肉泥飞到手上,然后又顺着皮肤滑了下去。 放开手,手背上果然有一条条血痕,还有小到不容易看清的肉渣。 低头看,裤子已经被血点布满。 脖子上的一圈伤痕再次开裂,随着魏栀吞咽的动作溢出血,疼痛一层一层晕开。 可魏栀最害怕的……是抬头和莫雨晴的对视。 顶着她熟悉的脸,这个陌生人披着血衣,手上拿着刀,一步一步……正向魏栀走去。 熟悉的脸上咧开陌生的笑脸,夺取过魏栀一次生命的手术刀再次贴上皮肤。 当眼前的视线全部模糊时,魏栀伸手试图推开靠近的莫雨晴,但刚抬手就被他甩开。 她已经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了……她知道她死了一切能重新开始,但她还是害怕刀捅入喉咙,在里面割破动脉的痛。 莫雨晴的劲很大,一个甩手的力气就把魏栀摔在墙上,而她又背靠着白墙滑倒在了地上。 脑袋已经疼痛欲裂。 感受到死亡的临近,脑海里涌现起过去的记忆。 包括,一张她准备带走的照片。 “合照……” “什么?”莫雨晴在魏栀的旁边蹲下。 “合照里是你……” 魏栀的手向莫雨晴靠近,指尖微微碰到了衣边。 莫雨晴偏过头,默默地凝视着靠近他的手,滚动的喉结似乎是想要说出什么话来,但最后还是保持着沉默。 很快,魏栀陷入了昏迷,手垂在了地上。 双眼被黑暗蒙蔽,这种感觉非常熟悉。 “咳咳……” 喉咙的刺痛将魏栀唤醒,她边咳嗽边从草堆里坐起,身上还很酸痛。 魏栀的手小心地摸上了脖子,除了之前留下的一圈血痕,没有其他的伤口,“重新开始了……” 嗓子里不断传出针刺一般的痛,堵住了魏栀其他的话。 “你只是吓晕了……还没有死。” 毫无感情的话语声在耳边响起,魏栀转头看去,莫雨晴蹲在一边,头低垂着,视线对着草堆。 说完话,莫雨晴蓦然抬起头,看着魏栀扬起嘴角。 习惯了看他冷脸的样子,这一笑激起了魏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魏栀的视线偏移,没再继续和莫雨晴对视,手臂撑在草堆上,悄悄往后挪动了身体。 “不杀了我吗?” “我也想啊……”莫雨晴的手揪着面前的杂草,脸上保持着意味深长的笑,“可……要让你活着……” 魏栀盯着莫雨晴,两眼写满迷茫。 在魏栀持续的注视下,莫雨晴挠了挠头,手背蹭了一下鼻尖。 “就只是……带你出来吹吹风。” 听了莫雨晴的话,魏栀环顾了四周才发现,这里已经不在医院里了。 远处有在黑夜下绿意不减的树,周围有看不清样子、飘出清香的小花朵,还有叶子上沾了泥土的一个个草丛,以及手边的石块。 石块上的血块看得魏栀喉头一紧,一些模糊的声音在脑海中回放。 “吐出来……” 这个声音,是黑暗中一直存在于魏栀耳边的。 魏栀回想起了她一路在地上被拖着走,还有个人撑开她的嘴,往里面塞石头。 “你到底……在干什么……” 听到魏栀的质问,莫雨晴扯下了手中的那一撮杂草,笑容僵硬在脸上。 莫雨晴的面孔在魏栀的眼里扭曲,和夏至川视频里的样子逐渐重叠。 视频里的画面又重新放映,那里面是一个同样浴血的疯子,正对着镜头的眼睛瞪得很大,突出的眼球上密布着血丝。 那双捧着尸块的手……在剧烈地颤抖。 魏栀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手已经扯住了莫雨晴的衣领。 “是你……是你?” 魏栀的手用力地攥住了莫雨晴沾血的衣领。因为用力过猛,甚至整个手臂明显地发抖。 “到底是谁……你不是应该能分清吗?你不是说……这合照里是我……” 在魏栀感到诧异的目光中,莫雨晴拍开了她的手。他从身后拿出了一个东西,是魏栀之前带在身上,落在了病房的那个黑色的挎包。 莫雨晴纤长的手指从里面掏出了一张照片。 “啊……”顾不得喉咙的疼痛,魏栀深吸了一口气。 那是一张“夏至川”和“魏源”的合照。 不对…… “我知道……是你。”魏栀的眼神很坚定。 “在你离开这里之前,能不能告诉我……”莫雨晴又低下了头,手碰上枯黄的叶子,“为什么?” “你的衣服……很旧了。” 魏栀的手指向莫雨晴的衣角。 “照片里也是。” 莫雨晴的大拇指摩挲了一下发黄的衣角,冷冷地看向魏栀。 “如果是夏至川……这样的衣服他不会再穿了。他再没钱,都会把自己包装地光鲜亮丽。” 心猛烈地收缩了一下,魏栀还记得以前和夏至川住在一起,偶尔会对他虚伪的样子抛出白眼,她嫌弃过的举动,现在倒成了铁证。 “视频里……”刀尖戳在了皮肤上,魏栀并没有后退,而是抬头直接对上莫雨晴的视线,“也是穿的旧衣服。” 莫雨晴的刀靠近魏栀的脖子,刀尖停在了脖子一圈的伤疤处。 “原来……我没有和夏至川重逢……”魏栀艰难地咽下口水,悬在旧伤边的刀尖在夜晚反射出光。 “你还挺有心眼的……”莫雨晴冷笑了一下,“扣包里带的胡萝卜,把那些碎末粘在厕所的门把上……以此来吸引那个小鸟。” “不仅逃出来了……还把这个照片带出来……” 莫雨晴边说话边用刀背碰魏栀的下巴,魏栀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后退,她应该要死,要让这一切重新开始。 “不过是徒劳无功。”莫雨晴压低声音在魏栀耳边说。 “你总是在尝试……可经常失败呢。” 魏栀不断地往后退,莫雨晴一步一步慢慢地逼近她。 他的个子很高,足以居高临下地俯视魏栀。 “做演员……最后被迫退圈……” “想保护你哥……最后他也死了……” “想挽回爱人……最后他也没留在你身边……” 一连说了好几句伤害魏栀的话,莫雨晴陷入了沉默,期待泪水在魏栀的眼中积攒。 但魏栀下巴抵着刀,眼睛盯住了莫雨晴。 在这寂静的几秒里,魏栀的手碰到了莫雨晴垂着的手臂。 感受到手指的触感后,莫雨晴的胳膊一抖,手术刀毫无防备地从手里滑出,被魏栀眼疾手快地夺过。 下一秒,魏栀就握着刀奋力刺向莫雨晴的脖子,但也被莫雨晴紧紧地扣住了手腕,刀尖悬在莫雨晴的脖子边,和皮肤仅剩一毫米的距离。 “你要杀了我?” 莫雨晴的眼睛不时瞥向锋利的刀刃,视线转向魏栀时,向来平静的瞳孔放大了。 “任务……”魏栀虽然没听清,但也通过口型辨清了顾诠说的那些话,“是不是杀了你?” “你可想清楚了……现在你杀了我,一切结束……那么顾诠就是炸掉的尸体,你的嗓子也不会好……”莫雨晴扳过魏栀的手腕。 “啊……” 吃痛发出的惊呼声和金属坠地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魏栀怎么使劲也收不回被扯住的手,只能不甘心地望着地上的手术刀。 莫雨晴手上的照片随风飘落在地上,照片上夏至川的脸在草丛里沾上了泥土。 动手前,莫雨晴又瞥了一眼魏栀脖子上的伤痕。 接着,手术刀狠厉地插进了魏栀的脖子,鲜血瞬间喷涌而出,连莫雨晴的领口都完全变红。 等待魏栀彻底咽气,一切都再次重启。 魏栀本想痛快地在重启之后杀了莫雨晴,但她最后没有出手,而是旁观着顾诠杀了莫雨晴。 那一刻,她从头到脚都在颤抖。 她这一次,连尝试的勇气也没有了。 意识从回忆中抽离,魏栀看清了镜子中的自己。 “不好意思……你能让一下吗?” 被声音吸引注意,魏栀转过头看去,才发现坐在女厕所门口的顾诠挡住了别人的道。 “对不起啊,他是为了等我……”魏栀赶紧带着顾诠离开了这里。 说话的时候,不忘自己是个失败的公众人物,魏栀畏畏缩缩地不敢抬头。 她用力地撑着腿软的顾诠,走出了医院。 脑中一个声音不断回响。 在魏栀被划破了大动脉,濒死之际。 她的意识还是有那么几秒的停留。 那个时候杀了她两次的莫雨晴摸上了她脖子上的伤痕。 清冷的声音贴近耳朵。 “谢谢。” 第25章 再度出名 “你的手机……” 在医院外边,魏栀翻着包和顾诠清点随身物品 “都齐了……你有少什么东西吗?”顾诠接过了魏栀递来的手机,找齐了他的东西,松了一口气。 魏栀看着自己的包,里面那张照片……没能带到现实世界。 真的是徒劳无功吗? 感受到顾诠灼热的视线,魏栀摇了摇头。 “都齐了。” 她硬挤出了这三个字,包括她脸上不自然的微笑。 顾诠沉默地盯了一会儿,点了几下手机又递了过去。 “加个微信,以后方便联系。” 听了顾诠的话,魏栀僵硬地掏出了她的诺基亚,在顾诠的面前摇晃。 “这什么年代了……你不用智能手机的吗?” 顾诠震惊地看着魏栀在上面按键,犹豫了一下接着开口道:“那要不把你号码给我……” 魏栀抬头对上顾诠的视线,沉默了许久。 “不好意思……手机没电了。” “你!”顾诠的眉毛挑了一下,又瞬间抿嘴控制住了他要爆发的情绪,“你不记得自己的手机号码吗?” 魏栀笑着,把手举到自己的脸前,对着顾诠挥摆着,拒绝的意思很明了。 顾诠咬紧了后槽牙,想起莫雨晴和他说的那些话才放下了拳头,无奈地准备离开。 “等等……” 魏栀带着颤抖的声音喊住了顾诠,他刚转过一点角度的身体,停在了原地。 “夏至川是死了吗?” 这一次,顾诠没有再和她兜圈子,直接地点了点头。 点完头,顾诠干脆地转身离开了,身影渐渐在魏栀的视线范围里消失。 魏栀还凝固在医院门口,直到一个陌生的人震惊地指向了魏栀。 “你是……” 指尖因离眼睛太近而失去焦点,模糊的手瞬间激起了魏栀全身的鸡皮疙瘩。 不知不觉间,身边竟围满了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震惊的表情,还有人掏出了手机。 “天呐……” “她怎么在这儿?” “医院门口……” 嘈杂的声音听得耳朵难受。 找准了空隙以后,魏栀捂着脸冲出了包围。 身后还响着拍照的声音。 按理说她退圈都五年了……还能有这名气?莫不是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众人注视着逃离的身影,让魏栀无论何时回头,都能对上一个视线,即便一直在远离,却一点也没有逃掉的感觉。 脚底摩擦得发热,鞋边沾上了污泥。 如果这狼狈的样子被拍下来了,一定很丢脸吧。 在一个桥边,魏栀停下了步伐,无措地整理起杂乱的刘海。 在手指剥开挡眼的发丝时,一滴泪水落到了指尖。 逐渐更多的眼泪落了下来。 可能最近遭遇了太多的事,面对的打击已经压垮了魏栀。 魏栀走到桥下、湖边,湖水倒映着她瘦弱的身影。 穿着好看的衣服、背着有品牌的包,实际上手里没有多少钱。 现在的她……像谁呢? 无数的泪珠打湿了湖边的杂草,湖面浮现出夏至川的脸。 魏栀喜欢抱怨他虚伪的装扮,他也不会生气。 “我是穿给自己看的……落魄就代表着我不能穿华丽的衣服吗?” 他总会这么说,然后对着魏栀的白眼露出微笑。 夏至川笑起来是会露出酒窝的,所以他的笑容很亮眼,就像露出了藏着的甜酒,香味缓缓溢出。 魏栀不断擦着脸上的眼泪,抿着嘴也想做出微笑,但泪水频繁地涌出让她无法绷住自己的表情,干脆捂着脸失声痛哭。 其实她以前不是那么容易失控的人,也不是那么喜欢表露自己情绪的人。 她突然想起每次疲惫地躺在沙发上,夏至川会摸着她的头发。 “想哭就哭出来吧。” 回忆……在人死后才变得生动了起来。 “魏姐……魏姐!” 突兀的喊叫声把魏栀拉回现实世界。 回头望去,桥边有个人着急地朝魏栀挥着手,他的身旁停着一辆车。 是钟铭。 按照钟铭的指示,魏栀迷茫地坐在了副驾的位置上,上车前侧头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 “你怎么找来的?” “因为我一直跟踪你啊……”钟铭嬉笑地看着魏栀说,引起了魏栀的不满。 “哎呀……开个玩笑,”钟铭关上了车门,手握在了驾驶盘上,“但你的位置已经有人在网上发了。” 车子启动前,钟铭将他的手机抛给了魏栀,上面是一张合照。 照片里……有魏栀、有穿着警服的顾诠以及……张骛。 “昨天凌晨被警方紧急调查的场面还是被拍下来了。”钟铭抽出一只手无奈地扶额,又迅速放回了方向盘。 “昨天凌晨……”魏栀放下了手机,表情陷入了沉思。 “魏姐!你昏头啦!时间你都搞不清了?”钟铭苦涩的表情在后视镜里一览无余,“怪不得你失联了这么久,你不会一直在梦里吧……” 魏栀看了一眼钟铭手机上的时间。 顾诠急着走,魏栀还以为是早上要赶着去上班,没想到都已经是下午了。 “昨天晚上,还有今天大半天……怎么都联系不上你!” 给钟铭气得,说话差点咬到舌头。 车子快速地拐弯,入眼的都是陌生的道路。 “这……是去我家的路吗?” 听到魏栀的话,钟铭笑出了猪叫。 “你要想死,可以回你家……”钟铭停在了路边,掏出了一个口罩让魏栀戴上,“不想死就先在我家将就着。” “张骛……有火到这种地步吗?”魏栀疑惑地看着眉头紧锁的钟铭,“李元不是很有能力……没把这事处理好?” 钟铭快速地打着方向盘,驾驶着车子一路疾驰。 “本来……是可以处理的……” 钟铭先前高亢的嗓音低了下去。 边看着路,他接着小声开口道:“但是不知道谁在网上散布了你失踪的消息……同时……那张照片里的警察也被证实了处于失踪的状态……” 魏栀的呼吸已经随着钟铭的陈述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这还不是最失控的……” 停好车子以后,钟铭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魏栀快速地上楼,一路伸手挡着魏栀的脸。 直到关上门,放下钥匙,他才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发现魏栀再次打开他的手机要看消息,钟铭赶紧夺了过去。 “你先听我说……” 钟铭示意魏栀坐下,端了一杯水放在她的面前。 坐在了沙发上,钟铭先调整了一下呼吸,却还是平复不了乱飞的五官。 “我跟你说最离谱的事……”钟铭一手握着手机,一手在空气中胡乱地挥着,“张骛也失踪了!” “并且……他在社交平台发布了自杀倒计时!” 钟铭努力克制着颤抖的手,点开了软件。 张骛的账号在社交平台发布了这样一则消息——“张骛本人……将于今天晚上八点自杀身亡。” 向魏栀展示了这条消息,钟铭躺倒在沙发上,手不断地捋着头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震惊地抬头看着狂笑的钟铭,魏栀拿着水杯,有点不敢喝里面的水。 钟铭的笑凝固在他的脸上……就像小丑面具上的笑脸…… 这个人是傻了,还是疯了? 还是…… 第26章 自杀预告 “你……”魏栀放下了水杯,猛然站起身,“你是钟铭吗?” 平静的环境被这一个问题彻底煮沸。 本来拿起了水杯的钟铭,在听到了魏栀的话后放下了水杯,玻璃底砸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魏栀的心里生生划出一条口子。 钟铭也站起了身,没有急着移动,手插在了裤兜里,笑得很自然。 当魏栀抬起头和钟铭对视时,内心的不安达到了巅峰,她快步地后退,手也迅速地背到了身后。 钟铭的笑声停止,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抬头看着魏栀,表情变得凝重。 盯着奇怪的钟铭,魏栀一步一步退到了门边,背在身后的手握住了门把,冰冷的金属触感反而增添了一丝安全感。 “我不是钟铭……能是谁呢?” 钟铭摊着手,又摆出笑容向魏栀走了过去。 着急地按下门把,身体往后撞,魏栀身后的门竟然还纹丝不动。 此时,钟铭已经到了魏栀身旁,脚尖碰着脚尖。 快速地瞥了一眼身后,这门竟然从里面反锁了。 慌张地想要开锁时,钟铭先一步伸手挡住了门把。 靠近脖子的呼吸是对魏栀死亡的预警。 也不管这是否是幻境了,首先得找到从这里逃走的方法。 除了门……眼前还有没被扣紧的窗户…… 躲开了钟铭移动的另一只手,魏栀拼命地往前跑,朝着窗户加速冲刺。 钟铭的手试图拉住魏栀,但只拽住了小小的衣角,很快就被魏栀挣脱了控制。 在钟铭屏住呼吸的注视中,魏栀已经大步迈到了窗边。 “够了!”边上传来熟悉的声音,“你们在闹什么?” 一声怒吼为魏栀踩下了刹车,她伸手扣住了窗沿,让自己的身体在撞上了墙后能稳稳停住。 这是张骛的声音。 张骛的自杀预告在脑海中闪过,疑惑牵绊住了魏栀的步伐,虽然没有发生爆炸,但她却能在耳边听到轰响。 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正是张骛。 “钟铭你在干什么啊?” “不好意思……我开个玩笑,没想到魏姐反应这么大。”钟铭的声音带着一点虚伪的歉意。 缓缓地看向扒在窗户边还喘着粗气的魏栀,张骛向她走去,小心地拉住她的胳膊,将她带到一边。 “魏姐……发生什么事了吗?你怎么看上去这么害怕。” 张骛担心的表情在面前放大,突然的靠近吓得魏栀往后一退。 转过头,钟铭笑着坐在了沙发上,拿起水喝了一口。 “你不是失踪了?” “你不是八点要自杀吗?” 魏栀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冒出,在她的眼里张骛的面孔不断的扭曲,逐渐变得模糊。 都是假的。 一定是幻境。 “你……”来回地看着房间里带着的钟铭和张骛,魏栀又退到了门边,“你不是张骛!” “你不是!” 解开了锁,魏栀拉着门就准备往外跑,张骛及时拽住了她。 看着魏栀,张骛的眉毛一挑。 “魏姐……你怎么了……我还能是谁?” 张骛温柔地带着浑身僵硬的魏栀重新进了屋,一手轻轻地关上了门。 魏栀甩开了张骛的手,想出门却被张骛死死地拦住,只能悄悄地挪动到一边,尽量远离张骛和钟铭。 “到底什么情况。” 听到魏栀的话,张骛埋怨地回头看了一眼,不爽地瞪着摆出无奈表情的钟铭。 “让你开玩笑!快点解释……” 钟铭被张骛训得不敢再喝水,边挠着头边不好意思地看向魏栀。 “魏姐……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大的反应……”钟铭凑上来把魏栀拉到了沙发边,让她坐下来好好冷静冷静,“其实我是骗你的……” “骗我什么……” “除了那个合照……其他都是我随口说的……” 钟铭重新为魏栀端上了一杯水,挠着头有点不好意思看魏栀。 “随口……你是说我失踪、那个警察失踪还有张骛发布自杀预告……这些都是假的?” “你确实是失联了……然后我就随口胡编那个警察和张骛也失踪了。” 随着钟铭的讲述,魏栀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怒意渐渐升起。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知不知道……” 魏栀突然停住不说了。 张骛和钟铭都迷茫地看着魏栀,但她只是坐下,用颤抖的手举起了水杯。 那些荒唐的事,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谁会相信呢?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和李元待在一起吗?”魏栀平复了慌乱的心跳,向张骛提出问题。 “我们……确实被拍到了……”张骛坐在了魏栀的边上,“谣言四起……” “李元应该能处理吧。”魏栀和张骛拉远了距离。 “魏栀……我是想和你谈谈……”张骛垂下眼,浓长的睫毛藏起了他眼里的情绪,“可以借着这次机会……” “快澄清谣言吧!”魏栀用手势示意张骛拿出手机,“对你来说应该是很简单的事。” 看着魏栀刻意疏远的表情,张骛的表情有些失落。 坐在一边的钟铭见两人僵持住了,笑着开了口:“并不简单……” “因为……” 钟铭颇有深意的音调唤起了魏栀的记忆……软件里,她确实看见了张骛的社交账号发布了自杀预告。 “自杀预告……是真的……”张骛的声音听起来很苦涩,“但不是我发的……” 盯着张骛阴沉的双眼,魏栀想安慰他,却又不敢靠近。 “为什么……”观察着面前二人的表情,魏栀猜测着,“是你的手机丢了吗?” “嗯……” 张骛倚在靠垫上,温柔地回答了魏栀的问题,在对视了片刻后又偏过头,从口袋里掏出了墨镜。 戴上墨镜,把腿翘在桌上,撩着金色的头发……张骛又恢复了他往日放荡不羁的样子,张狂的笑容让魏栀松了一口气。 “放心吧……我们都报过警了,楼下也有便衣的警察守卫……就看看八点,那个恶作剧的人准备怎么收场。” 钟铭还端来了零食,翘着二郎腿磕起了瓜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难怪他之前笑得那么大声。 “所以你是拉我来看戏的。”魏栀拒绝了钟铭递来的瓜子,走到窗边望着楼下的风景。 风轻柔地拂过面庞,屋里钟铭和张骛开心地碰起了杯,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但魏栀一直能模糊地听见他们的说话声。 能看见楼边停着车子,有人坐在里面张望。 也能看见附近有别的人在四处走动。 似乎戒备森严。 似乎非常安全。 “不过你确实得在我这儿带一段时间……”钟铭对着站在窗边的魏栀喊话,“那个照片曝光了以后,还是有一些比较疯狂的粉丝盯上了你。” “你不见的那段时间,我还帮你清理过‘炸弹’呢!”钟铭带着笑在说话。 “炸弹?”回过头,魏栀和满脸笑意的钟铭对上了视线。 张骛正坐在钟铭的对面,从魏栀的角度看去,能看见他后背的衣服上贴着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 魏栀立刻走过去拉开了张骛的衣服,他还有些害羞地推了一下墨镜。 衣服里……贴着一张黄色的纸条。 “炸弹……” 听到魏栀喃喃自语,钟铭不解地看向呆住的她,张骛也回头查看情况。 魏栀站在原地没有动。 在幻境里的种种经历像电影一样在眼前倍速播放,那些已经消失的伤痛又席卷了整个身体。 脑子里又响起了莫雨晴的一声——“爆。” 第27章 爆炸 “别动!” 张骛好奇地看着呆住的魏栀,伸手向脖子后面摸去,被魏栀吼了一声。 魏栀一惊一乍的样子很是新奇,张骛的手悬在空中的同时,脸上露出了笑。 “怎么了吗?” “有可能……”魏栀的手拽住了黄色的纸片,“真的被很可怕的人盯上了。” “能有多可怕……”张骛的手也抓住了背后莫名其妙出现的黄色纸条,“都说了……我们现在很安全……” 听着旁边两人的对话,钟铭嬉笑的脸沉了下去。 就好像轻松自在的表现都是伪装,魏栀开始能闻到空气里隐隐的紧张气息。 如果拽下来的话……会不会爆炸…… 顾诠炸成碎片的经历在脑子里还特别清晰,即便现在手背看着很干净,却总觉得还有血点和肉渣黏在上面,那种震撼的感觉是短时间很难忘记的。 连顾诠在自己面前爆炸都让人那么难以接受,如果换成是张骛…… 根本不敢想象。 张骛的手缓缓将黄色的纸片从背后抽走。 “啊啊啊啊!” 一声尖叫后,魏栀双手捂脸蹲在地上,在寂静中不敢将手拿下来。 直到轻软的触感碰到发抖的手背,那些飞溅的肉块于黑暗中浮现出来,魏栀才惊恐地抖着手,把手在面前摊开,窥探她惧怕的现实。 不过…… 没有一地的鲜血。 也没有炸开的肉块。 更没有瞪着眼珠子、写满不甘心的头颅。 张骛拿着黄色的纸片,将它轻轻地碰在魏栀的手背上,“什么事都没有。” 随后,将纸片随意地丢下了。 “这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纸片……”钟铭打开了手机,“魏姐你怕什么?” 问话的时候,钟铭和张骛对上视线,收获了他的一个浅浅的微笑。 似乎是这个笑提示了钟铭。 没等魏栀回复,钟铭又看向张骛接着开口:“你不是要打电话给李元讲一声。” “讲什么?”魏栀有点疑惑。 “不急。” 张骛转过头,白墙上挂着一个白色宽边的时钟,现在离八点还差三个小时。 “等会儿再打。” 古老的时钟,指针刮过钟盘带着笨拙的声响,让时间的流逝也更显得缓慢,一分一秒都被放大,加重了等待的煎熬。 在魏栀默默聆听着分针绕过整整两圈的音律后,终于还是打破了宁静。 “到底要打电话和李元说什么?” “李元要处理爆料照片的事……等八点以后确保了我的安全,我要告诉他,好让他处理平台上的自杀预告。” “你们这么处理……不是说明了你们知晓真的会有危险出现吗?”魏栀紧盯着张骛,“否则你们大可以立刻处理掉那个自杀预告,然后正常进行你的工作,让谣言不攻自破。” “怎么……”钟铭开口想反驳什么,不过思考了一会儿还是闭嘴了。 “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确定真的存在危险的。” 看到张骛的视线偏移到落在地上的黄色纸片,魏栀将它从地上捡起,攥在手心里。 长时间的高度紧张让手心出了汗,纸片在手里变皱、变软。 张骛的手交叉着置于身前,即便脸上没有表现出害怕的神情,但手指能看出在发颤。 “告诉你……你就能保护我了?魏姐……” 沉默再次席卷整个屋子,魏栀看着蜷缩在沙发上的张骛,没有办法给出一个让他放心的答复。 正是因为什么都做不了,这最后的时间里才那么的焦虑。 叹了口气后,张骛平复好了消沉的情绪,端起了面前的水,喝了一口又一口。 无力的感觉促使魏栀反复抬头看着时钟,又在张骛的注视下倍感压力而起身离开。 手里的黄色纸片依然紧紧握着,魏栀就这么走到了阳台边,盯着楼下的动静。 楼下,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男人往里走,黑色的帽檐遮住了他的面庞,从楼上根本看不清他的样貌。 卡其色的裤子能明显看出来裤子口袋很鼓,里面应该装着什么东西。 魏栀也不知道便衣警察有哪几位,可能那个一直站在车旁抽烟的人是在看守,可能那个四处走动的大爷也是…… 推车的孕妇跟上了黑色卫衣的男人,他们的身影在赶路中消失在视野里,或许是上了楼。 谁会是危险人物呢? 魏栀的头又往前探了探,她总觉得有一道视线一直监视着这里,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你这儿还有望远镜啊?” 转过头随便一扫,阳台角落里放的柜子上就有一个单筒的望远镜,让魏栀感到诧异。 “想用就给你用……这个我平时也派不上用场。”钟铭像看戏一般,翘着二郎腿观看魏栀向窗外探索。 对楼正对着的那户人家拉着深蓝色的窗帘,里面也没透出什么光,可能家里都没人。 借助望远镜可以清晰的看到其他的细节。 能看见那家阳台晾着的衣服…… 有一件…… 看上去很熟悉的衣服。 袖口微微泛黄…… 是那张合照里莫雨晴身上穿的衣服! 手里的黄色纸片隐隐发热,在手心里已经增添了很多道皱褶。 透过望远镜再次看过去,深蓝色的窗帘打开了一角。虽然看不清楚是谁,但能通过窗帘的反复掀开和放下,判断出里面也有人在观察楼下。 回头看向时钟,离预告中的八点还差半个小时。 再转头望去,有个人从对楼里下来了。魏栀还没来得及用望眼镜去看是谁,这个人就进了自己所在的大楼,不见了踪迹。 什么都不做的话,什么也改变不了。 但又能做什么呢? 魏栀缓缓地展开自己的手心,看着里面黄色的纸片。 指针转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清晰。 魏栀紧张地用两手捏紧了手中的纸片,手指转动将纸片撕成了两半,然后又撕了很多次,把很小的碎片撒在了空中。 无数的碎纸片坠入黑暗,在风的吹拂下四处飘散。 屏住呼吸等待着八点的到来,巨大的声响冲散了魏栀紧绷的状态。 “轰隆!” 附近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那个魏栀经历了多次的爆炸……又发生在了身旁。 整个大楼都因为爆炸而产生轻微的摇晃,桌子上的水杯被晃倒,里面的水不断顺着桌脚向下流淌了。 “发生什么了!”张骛从厕所出来,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 钟铭举着手机,惊魂未定。 “我……”钟铭支支吾吾不知道想说些什么。 “跟李元打电话说一声吧。”张骛和钟铭说完话后就往房门走去。 “你要干什么?”魏栀拦住了张骛。 “我就想出去看一眼……” 魏栀握住了门把,让张骛挪动到另一边,将他与房门隔开。 “你不能随意走动,离八点还有一会儿,万一你在外面遇到危险怎么办。” 贴紧了房门,门外一直有着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重重的踩楼梯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拿起了桌子上放置的剪刀,魏栀边做着深呼吸边拉下了门把。 “我出去看看吧。” 张骛明显想要拦下魏栀,但魏栀没有理会他。 在“嘭”的一声,门紧紧关上后,魏栀已经出去了。 屋子里,再一次迎来寂静。 张骛贴着门上的猫眼。 钟铭拿着手机不安地坐在沙发上。 手机里还停留在他刚刚拨打号码的界面。 上面写着“张骛”两个字。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 第28章 红烛 “刚刚是发生爆炸了……对吧。” 出门后,魏栀询问着门口守卫的保镖。 胖一点儿的那位往楼下看了一眼,“刚刚是发生了爆炸,不过都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 “因为有一个警察正好跟在那个嫌犯身后。” “爆炸不严重吗?我刚刚感觉整个楼都在晃。” 魏栀朝楼梯望去,楼梯间有一些气体残存,墙壁上有烧焦的痕迹。 “你的错觉吧……一个小爆炸。”胖一点儿的警察不屑地撇了撇嘴。 “但要是那个手机没被扔出去,说不定真会有人被炸死。”见魏栀张望着楼梯,瘦高个儿的保镖和魏栀说道。 这位瘦高的保镖脸色还有些惨白,刚刚没开口,兴许是还在发生爆炸的恐慌中,没有缓过神来。 手机爆炸? “那个嫌犯是谁?” “我也不认识……他们刚走,你跑下去应该还有可能找到他们。” 听胖点儿的保镖这么说,魏栀赶紧往楼下跑。 楼梯间的气味有点难闻,捏住鼻尖也依旧很浓烈。 忍着难受一路小跑,在楼梯的拐角,魏栀看见了黑色的帽檐。 楼下的人在讲话,魏栀一步一步小心地靠近他们,头往下探去,在上一层楼偷听着他们说话的内容。 “你怎么知道那手机会爆炸?” “嘘……” 楼道间突然安静了,魏栀伸长了脖子看去,前面那个穿着警服的人拉着穿黑色卫衣的人悄声往楼下走。 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也不敢轻举妄动被对方发现,魏栀只能待在安全的地方,拿出了和剪刀一样提前放在口袋里的单筒望远镜。 穿警服的人没有回头,看不见他的脸。 而那个穿黑色卫衣的人……好像是……李元! 犯人是李元吗? 等等……警服…… 因为不能确定嫌犯的身份,也不知道八点究竟会遭遇什么危险,所以楼下的警察都是穿着便服,埋伏在周边的。 这么大摇大摆地穿着警服,也没有扣押嫌犯……这个人真的是警察吗? 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已经走远了,魏栀大胆地迈了几步跟上他们,时刻用单筒望远镜观察着他们的动向。 也没注意下了几楼,他们停在了过道里。 这边楼梯过道是有窗户的,穿警服的人个子比较高,举手就够到了高处的窗户,小心翼翼地将其打开,没有发出太多声音。 “那个孕妇肯定是装的。” “你的意思是……她会来抓我吗?” “很大概率……她也能听见楼上的爆炸声,却没有急着上来……” “难道是……” “楼下可能已经被包围了……就等着你下去。” 说话的声音虽然被压低,但魏栀细心聆听还是可以辨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再拿望远镜看去,他们竟然没有按魏栀的猜测从窗户跳下去。 而是——身着警服的人从腰包中掏出了一根红色的蜡烛。 接触到空气以后,红烛周边就冒出了水汽,红色的液体在从柱头缓缓向下流。 穿警服的人在拿出打火机时脸正对着望远镜,橘红色的火光在没有开灯的楼道里照亮了他的脸。 这个人……真的是莫雨晴。 他怎么会穿着警服,又怎么能从保镖面前顺利带走李元? “咳咳……” 兴许是点燃的红烛冒出的烟呛到了李元,他忍不住咳了几声,让楼道里的灯瞬间亮起。 这一声咳嗽,就像又引爆了一个炸弹。 在灯光照亮了整层楼后,躲在楼梯上的魏栀举着望远镜和莫雨晴对上了视线。 就算拿掉了望远镜,魏栀也能看清莫雨晴对着她扬起了嘴角,就好像在欢迎她的到来。 红烛的烟越来越多,在弥漫整个楼道前,李元顺着莫雨晴的视线也看见了魏栀。 “魏栀?” 可能是亮起的灯,也可能是李元惊呼的声音。 反正无形的炸弹在此刻被点燃,引起了楼下的骚动,底层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已经快要逼近这里。 烟模糊了莫雨晴和李元的身影,也完全遮挡了魏栀的视野。 在吵闹的脚步声中,魏栀也被吞入了雾里。 她只能听见莫雨晴的声音。 伴随着一个刀捅进身体里的闷哼声。 “那就……抓到我吧。” 循着莫雨晴的说话声,魏栀向下踩,想要走下楼梯,却发现已经没有了楼梯。 脚下已是一片平地。 再试探性地往前走了几步,魏栀又伸出了手,没有被白墙挡住,是无尽的空气。 烟慢慢褪去,四周又被黑暗笼罩。 当魏栀的手环绕一周后,碰到了一个稍软的“墙”,上面还附带着温度。 “啊啊啊啊啊啊!” 是李元的尖叫声。 “谁……是谁啊?” “我……魏栀。” 魏栀的声音非常平静,她觉得自己已经见怪不怪了。 地上或许会留有手电筒。 魏栀蹲下身,在地上摸索,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坚硬又冰冷的物品。 这应该是手电筒了。 “恩人……恩人你在吗?” “别叫了……这里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 抓起了面前的手电筒,魏栀摸索着按下了开关。 刺眼的光恰巧直直地照在了李元的脸上,吓得他立刻闭上了眼睛,躲到了一边。 他这一躲正好撞在了身后的桌子上。 “死女人,你趁乱攻击我是吧!” 李元闭着眼睛胡乱指责魏栀,慌乱的手碰到地上冰凉的物品,吓得他一下子收回了手,缩在原地。 将手电筒往李元身旁照去,地板上有一根红色的蜡烛,和莫雨晴在过道点燃的那根红烛一模一样。 红烛正倒在一个桌脚旁边。 桌子上……还有很多的红烛。 “重大发现……”魏栀走到了李元身边,好心地把他扶了起来,“现在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所以你听我指挥吧。” “死女人,你在说什么啊!” “闭上你的臭嘴。” 魏栀拿起了桌上的一根红烛。 红烛非常的冷,抓上去的感觉和冰块一样,魏栀受不了这个温度,很快又放下了。 被手摸过的红烛开始融化,红色的液体不断在柱体上流淌。 这就是冰块吧!触感根本不像蜡烛。 但是在楼道里莫雨晴拿出“红烛”时,“红烛”就开始冒水汽,现在的“红烛”倒是好好地摆在桌上,除了被摸过的都完好无损。 “红烛”堆下压着一张纸。 上面草草地写着字母。 “bg zhu” “san tiao jian” “chang suo” “ren wu” “ru ng” …… 第29章 神秘的房间 “没有标音调的拼音?”李元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一旁。 “你确定是拼音?”魏栀后退了一步,把光照在桌面上,让李元上前一步查看。 李元又肯定地点了点头,“如果这是那个救了我的人写的……那应该是。” “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魏栀带着恳切的神情说。 她和李元关系一直不是很好,她也不确定李元会不会配合她。 “现在几点……到八点了吗?” 不出所料,李元没有马上回复魏栀的疑问,而是先一步提出他当前最关心的问题。 轻轻叹了一口气,魏栀调转手电筒的方向,寻找着房间里的时钟。 “手机呢?你没带手机吗……”李元掏着口袋,愣在了原地,“我的手机不见了……” “上一次我进这种类似的地方时,根本来不及关心手机在不在身边……能从这种地方出去,手机自然就能找到了。”魏栀一边寻找时钟,一边安慰着李元,用上一次的经验为他现身说法。 “这种地方……”听完魏栀的话,李元小声地喃喃着,然后突然……捂着嘴屏住了呼吸。 手电筒的光照在墙上,上面沾满了暗红色的血。 “啊啊啊啊啊啊啊!” 李元的手向上一指,魏栀抬头看去,也咬紧了嘴唇,艰难地喘了一口气。 沾满血的墙壁上,还贴着无比雪白干净的眼珠。黑色的瞳孔正对着魏栀和李元的方向,里面暗含的怨恨激起了他们一阵鸡皮疙瘩。 “这应该是活着的时候生生挖出来的。”李元的手放在了鼻子下面,不像是受不了血腥的气味,更像是内心在为这个悲惨的死者哀悼。 “但是怎么能保存的这么好呢……”借着手电筒的光,李元向前走了几步,似乎迫不及待地要研究这个眼珠。 “怎么了?”见李元伸手拍着脑袋,魏栀好奇地问道。 “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张骛的生命安全吧!到底几点了?” “没看到类似时钟的东西……”魏栀又大概探索了一番,皱着眉和李元说话,“我们能不能顺利出去都不一定呢。” 转头望向身后,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出去,但魏栀已经有了头绪。 因为身后,是深蓝色的窗帘。 这里……就是钟铭家对楼,正对着的那户人家。 没猜错的话…… “你认识那个救下我的人?” “见过几次……只知道他叫莫雨晴……还有……”魏栀和李元对上了视线,看到他沉下了脸,“这里可能是他住的地方。” 如果这真的是莫雨晴住的地方,那这面墙是不是说明了他杀了人。 应该不止一个人。 在之前的幻境里他下手那么果断,那么狠厉。 他或许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是吗……”李元从地上捡起了一张纸,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看见的,“这上面可是写了……” 魏栀从李元的手上接过了那张纸,是一张白色的硬卡纸,方方正正的形状,上面用红色的“墨水”规矩地写着——“莫雨晴一死。” “是这个莫雨晴吗?”李元的声音在微微发抖,他的视线又回到了墙上的眼珠,还有那一大摊血迹。 墙的边缘有生硬的黑线。 “你是在哪里发现的这张纸片?” “贴在这个墙角……”李元弯腰指了一下隐蔽的角落,“像是在记录什么实验一样。” “应该是这个莫雨晴吧……” 魏栀把纸片放在了桌上。 这里是幻境,那么一切都是假的。 生不是生,死不是死……这张纸片又能代表什么。 在魏栀陷入沉思的时候,李元的手摸上了墙边的黑线,他摸着摸着还蹲了下来,手指戳在黑线上。 “喂……有剪刀吗?” 李元的声音唤回了魏栀的注意,她的口袋还沉甸甸的,出发前带的单筒望远镜和剪刀都还在。 “正好有。” 魏栀递上了剪刀,学着李元蹲下来,试图弄懂他在干什么。 李元打开剪刀,用刀尖戳在黑线的下面,小心翼翼地向上挑,挑起了一角。 “这……怎么挑起来的……” “虽然你够不到眼珠,但你可以摸一下这摊血。” 按照李元的提示,魏栀把手放了上去,指尖瞬间感觉到冰凉。 但是关键应该不在于这种冰凉。 “什么感觉?” 听李元这么问自己,魏栀的手在血上来回抚摸,甚至手按在了墙上上下移动。 “滑……很滑……” 魏栀说话的同时,李元把小角挑得更大了一些,只见白色的背面翻了过来,挡住了眼前的血。 “我就说怎么能保存的这么好……”李元踩在了桌子上,剪刀向上刮,将它彻底地卸了下来。 原来,这是贴在墙上的一张大海报。 随着海报的掉落,从边缘开始它不断地缩小。 等落在了地上,这就变成了一页纸,上面贴着一张照片。 照片里就是刚刚的那面血墙,和那雪白的眼珠。 “这是你刮破的吗?”魏栀的手摸在纸边。 纸的边缘很不规整。 “你看……这像不像从本子上撕下来的一页。” 边说着,李元边从桌上拿起了那张纸片。 照片下面的空位,刚好够把这个纸片贴在纸上。 当纸片碰到纸面,自然地黏在了上面。 就好像它本来就在那儿一样。 “这就好像……拍下了照片……记录了莫雨晴的死一样。” 魏栀回想起了莫雨晴和她说的话。 在那一片白雾中,他在耳边对自己说:“那就抓到我吧。” 抓到他。 这算抓到他吗? 要怎么才能抓到他? “想什么呢?”李元把那一页纸放在了桌上,发现魏栀似乎在神游,“你不是来过这种地方吗?怎么帮不上忙?” 魏栀默默地低下了头。 嘴上说有经验,可是貌似关键的内容,是被李元率先发现。 按照上一次的经历。 或许和上一次一样。 有一个任务…… “我知道,我们要完成一个任务。完成了,应该就能出去。”魏栀的声音变得坚定起来。 “什么任务?” “找到莫雨晴。” 魏栀的视线再次放在了桌上,那些红烛也是非常奇怪。 有第一页,会不会还有第二页。 蹲下身,魏栀仔细地寻找着关键的黑线,在桌角的低端,看见了一条和桌脚与地面交界线错开的黑线。 “剪刀还我。” 魏栀果断地张手,要回了她的剪刀。 学着李元的样子,试图挑起这个边缘。 但是当剪刀划过黑线时,清脆的落地声在耳边响起。 黑线被划断,散落在地上。 魏栀将手电筒拿起,往桌脚后面照。 地上……是一个银色的钥匙…… “是不是可以出去了!”李元也看见了地上的钥匙,欣喜地准备抢先拿起。 可魏栀拉住了他,将他拦在身后。 只见钥匙上系着绳子,绳子连着后面的“东西”。 桌下,黑暗里,一双红色的眼睛盯着魏栀…… 第30章 经验之谈 绳子捆着桌子下怪物的嘴。 直接扯钥匙,就会把这个怪物引出来。 要拿钥匙去开门,就要把绳子割断,但同时也解开了对怪兽的束缚。 用力抓住了剪刀。 魏栀也不知道桌底下那是个什么样的怪物,但是她不怕死。 在这里死了也没事。 “怎么了?”李元不解地看向魏栀。 “你来够那个银色的钥匙,我会把线割断。”魏栀努力平复着自己剧烈的心跳,给李元下达了指令。 李元皱着眉看着深呼吸的魏栀,疑惑地凑到了她旁边。 他也发现了桌底下那双红色的眼睛,刚要伸出的手悬在了空中。 猩红的眼睛转向了李元靠近钥匙的手,浸没在黑暗里的鼻子喷出阴冷的气息。 指尖就已经要碰到那个银色钥匙了,但是畏惧着那个蠢蠢欲动的怪物,李元就是不敢彻底把手放下去。 “你是不是想害我!为什么是我来够,你来负责轻松的任务?” “轻松?”魏栀攥紧了手中的剪刀,脸上露出僵硬的微笑。 她还准备割完绳子,继续用剪刀对付这个未知的怪兽呢。李元的一个“轻松”差点要打垮她做了半天的心理准备。 “我是……” 还没等魏栀开口解释,李元一把夺过了她手上的剪刀,干脆地剪断了和怪兽嘴相连的绳子。 桌下不断传出低吼的声响,在李元躲到后面的时候,怪物已经抖掉了束缚着它的断开的绳子。 怪物的尖爪在它的低鸣中向前挥出,刺入了试图去拿钥匙的魏栀胳膊里。 爪子进一步向肉里戳刺,胳膊下面的皮肤已经能看到凸起,似乎怪物再多用一点劲,就能将魏栀的胳膊整个贯穿。 手使不上劲了,在怪物的攻击下,魏栀整个人被强大的力量压在地上,但她的手指还是碰到了钥匙的边缘,还在挣扎着往前,还想要抓住这个钥匙。 “喀嚓” 李元瞪大了眼睛看着地上的手臂。 怪物的尖爪甩飞了被切断的手臂,断臂落在李元的脚边,鲜血还在流淌。 “止血……得止血……” 李元站在原地喃喃自语,拿着剪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魏栀瘫在地上,因为疼痛而无法动弹。 怪物的脚踏过魏栀的身体,长长的指甲每一步都在魏栀身上戳出一个洞来,它慢慢地在向李元靠近。 “眼睛……” “你说什么?” 被压在脚下的魏栀小声地呢喃这什么,但声音实在是太虚弱,李元又不敢凑近了听。 “刺它的眼睛……” 魏栀努力地提高音量和李元说话,但李元拿着剪刀也不敢有什么大动静,只是在怪物的逼近下一步一步后退。 让他发现疑点还行,对付怪物可是真的做不到。 退到了上锁的房门前,李元着急地尝试用刀尖开锁。 根本徒劳无功。 怪物和李元现在已经靠得特别近,近到它的爪尖已勾到了李元的裤脚。 远处的魏栀被踩得像一摊肉泥,唯有模糊的血肉中露出的白骨还能看出形状。 密闭的房间里全部都是血的味道。 还有怪物张嘴时,从它伸长的舌头上冒出气味。 是摆了几个星期的腐肉才能比拟的味道,应该会有苍蝇遍布在上面。 尖爪勾过裤腿时蹭到了李元的皮肤,冰冷的寒意让他瞬间腿软,跪在了地上。 怪物长长的黑发扫过他的头顶,嘴里恶臭的口水淌在了他的衣领。 魏栀再也没发出过声音了。 “我搞砸了吗……” “梦吧……” “肯定是梦……” 似乎闭上眼就能躲过一切。 胸膛像是被撕裂了。 黑暗也在万分折磨的痛楚中,将李元吞没…… “可以……” “这个东西可以……” 伴随着一些脚步声,一个手掌拍上了李元的脸。 “疼!”李元被强硬地喊醒,眼皮子还很沉重,像是睡了很久的觉,脑子昏沉沉的,很难理科清醒。 “刚刚我们应该错了……” 魏栀见李元眼睛还睁着,赶紧在他面前指了一下。 揉了揉眼睛,李元顺着魏栀手的方向看向了桌底。 “你看!”魏栀看上去特别亢奋。 “你的胳膊没事啊……你……你没事啊……”李元这才发现魏栀和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 李元马上就摸了摸自己的胸膛。 “刚刚果然是梦!” 看着李元坐起了身,魏栀叹了口气,没和他解释,手依然指着桌子下面。 回过神,李元费力地撑着眼皮看了过去。 “怎么了?” “你没发现……这下面既没有银色钥匙,也没有怪物吗?” 经过魏栀的提示,李元大梦初醒一般站了起来,转过身,旁边……是沾满血的墙壁。 上面还贴着眼珠。 “这是……” “重新开始了……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李元混乱的大脑还没来得及思考魏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先被她手上的东西吸引了注意。 “这是什么?” “打火机。” 李元又仔细地端详了这个打火机…… “这是救我的那个人之前拿的那个打火机!” “对,应该是莫雨晴的打火机。” 回想着魏栀先前说的话,李元不禁问道:“你说错了是什么意思?” 用剪刀翘起了大海报的一角,魏栀按下了打火机。 “在我们撕掉墙上的这张海报之前,桌下没有出现那个银色钥匙和怪物。” 燃起了海报的一角,魏栀继续说着。 “只要那个怪物出现了,我们就难逃一死。” “但是换个方式,会不会这个怪兽就不会出现。” “况且我们不需要用钥匙来开门,逃出这个房间。就算逃出去了,也只是解锁了新场景,甚至新任务,而不能离开这个幻境。” 魏栀滔滔不绝,分析了一大堆,李元还没搞懂她思考的逻辑。 “为什么?” 还准备接着说下去的魏栀被李元的提问打断了,她苦涩地笑了,“经验之谈。都说了……我经历过来了……” 鲜血、眼珠、怨恨的情绪。 全部凝结在这张贴在墙上的海报里,被火焰点燃。 燃烧后的灰尘飘在空中,洒在地上。 在魏栀的脚边,这张之前他们选择掀下来的海报化为了灰烬。 李元蹲下向桌子底下看去,这次那个怪物没有出现。 “任务是……抓到莫雨晴……” 虽然此刻的生命安全保住了,但魏栀还不知道要怎么完成任务。 按道理说莫雨晴应该藏在这个房间里……在哪里呢? “这……”一旁的李元发出了惊呼,“这抽屉能开了。” 他拉开了桌子边的抽屉,里面放着一张纸。 是熟悉的黄色的符纸。 上面似乎是血画着扭曲的“符号”。 “zui hou yi ci” “应该还是没有标音调的拼音。”李元拿起了这张黄色的符纸。 符纸的边缘又被烧过的痕迹。 “最后一次?” “这个感觉挺像的……那要不要再解读一下桌面上放着的纸都写了什么。” 李元站起身去看桌面上的纸。 魏栀蹲下身看脚边的灰烬。 她拿起了一点,在指尖轻拈。 “啊!” “桌上的纸没了!”李元转身和魏栀说道。 魏栀也转过头看向李元,四目相对,两个认得眼里都写满了迷茫。 地上的灰也消失了。 第31章 安然无恙 优美又耳熟的音乐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 李元和魏栀都从诡异的状况中抽离,开始寻找声音的来源。 是手机铃声。 在李元的口袋里。 “啊……我的手机回来了!”李元欣喜地从口袋里掏出他的手机,上面显示是钟铭的来电。 “喂……”钟铭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你搁哪儿呢?帮你守了一晚上了。” 魏栀听不见钟铭在和李元说些什么,但她在捡回剪刀和单筒望远镜后,发现没法把它们都装在口袋里了。窄小的裤子口袋里已经鼓鼓囊囊,把手伸进去以后摸到了手机。。 拿出手机,锁屏上显示着时间——“7:20”。 “已经是白天了吗?时间过得好快。” 拉开深蓝色的窗帘,刺眼的阳光从窗户直直地照进来,白色的光芒犹如一把利刃,让魏栀和李元纷纷闭上了眼睛保护自己。 眯着眼睛看向窗外,是无尽的蓝,点缀着淡淡的金光,像是上天对他们成功的洗礼。 逃出来了。 意味着……抓到莫雨晴了? “张骛怎么样了?” 一旁的李元正着急地询问着。 电话那头传来钟铭慵懒的哈欠。 光听声音也能想象出他躺在床上,揉着眼睛的样子。 “过了八点我还怕他出事,晚上都不敢睡觉……结果……一点事儿也没有。你跑去哪儿了?还好团队已经做好澄清了,不然今天早上该有传闻是张骛死了。”钟铭不停地抱怨着。 “和魏姐打电话吗?”远处似乎有张骛的声音。 冲着魏栀甩了一个白眼,李元沉着脸开了免提,心里免不了骂骂咧咧。 “魏姐?” 还在房间里四处张望的魏栀听到了张骛的声音,下意识就要回应,偏过头看到李元不爽的眼神,咬住了嘴唇。 “李元……”张骛应该看到了通话上的“李元”二字,原本上挑的音调降了下去,说话也变得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了。 “没事,她也在。” 李元话音刚落,就听见了手机那头电话挂断的声响。 很快,魏栀的电话响了。 “喂……你没事就好。”接通电话,魏栀说完了简短的一句话就拿开了手机。 看到钟铭的来电,魏栀就知道了是张骛要和她说话,可是李元也在场,她恨不得立刻挂掉这个电话,免得尴尬加剧。 “你在哪儿?” “在……不知道是哪儿。” 挂了电话,魏栀走到了门边,一心想着离开这里。 “呵呵……你前几天打电话求助的时候是这种语气吗?别再利用他了!他是你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李元在背后的吼声叫住了妄图开门的魏栀,放下了搭在门把上的手,魏栀转头看着瞪眼的李元。 “门锁着,出不去。” “那趁着这个机会我们谈谈,你别再和张骛联系了。” “钥匙呢?”无视了站着想要谈判的李元,魏栀又回到了桌子旁,蹲下来在地板上细心查看。 “我和你说话呢!” 李元上手要拉扯魏栀,被魏栀反手一击挡掉了。 原先还算平和的气氛,被李元的怒火点燃。 他甚至还想动手,但魏栀先一步扣住了他的手腕。 这力气也不知道怎么练上来的,竟然完全压制住了李元。 叹了一口气,魏栀松开了手,带着不悦的眼神示意李元冷静。 也在幻境里死了几次了。 也见过几个超自然的怪物了。 怕人吗? 反正她是不怕李元,从来就没怕过。 虽然很想反驳几句,但沉思过后只剩了一句话——“出去再说吧……” 几乎是跪在了地上,魏栀的手在桌子底下来回摸索,除了蹭到几个木头渣子,并没有发现钥匙的存在。 桌子上,“红烛”还整整齐齐摆放着,幻境里被魏栀摸过放回去的那根“红烛”也维持着原样。 其实在幻境里,死了一次再重新开始时,这根“红烛”就已经恢复原样了。 右手边的白墙上没有血和眼球,只是一块非常干净的墙壁。 “这儿能开。”李元冷静了下来,翻开了抽屉。 凑过去看,抽屉里面放着的也不是黄色的符纸,而是一个相框。 里面……正是魏栀见过的那个合照。 “这是救我的那个人……旁边……是你哥吧!” “不是……长得一样而已……”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魏栀藏起了眼中的震惊,慢慢地看向李元,暗中观察着李元看照片时的神情。 很淡然,没有震惊。 比起看到莫雨晴,倒是看到和魏栀哥哥长得一样的人更惊讶一些。 “救你的就是莫雨晴……你们聊过什么……” “没什么……”李元放下了相框,准备关上抽屉。 “是吗?”魏栀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明说,边思索边打开了另一边的抽屉。 那个抽屉里面全是没有写东西的黄色符纸。 李元瞥了一眼,随后转头拉开下面的抽屉,查看里面的物品。 放了很多莫雨晴的一寸和两寸照片。 就是证件照,也没什么好看的。这么想着,李元觉得还是更好奇那边黄色的纸条。 等再看过去,李元有些愣住了。 “这黄色纸条是不是少了几张?” “没有……”魏栀关上了抽屉,凝视着皱着眉的李元,“你不惊讶吗?” “惊讶什么?惊讶这黄色纸条看上去少了几张?” “不是……你不惊讶莫雨晴的样貌吗?你不觉得眼熟?” 听到了魏栀的质问,李元也没有表现出慌张,只是顿了一下。 不讲话。 李元没有答复魏栀,默默地转身,到别处寻找钥匙,和魏栀拉远了距离。 没有得到答复,魏栀也是有点难受,李元和莫雨晴之间似乎藏着什么秘密。不过……她当然不会指望从李元口中问出答案,她突然抛出疑问,目的不在此。 “门是从外面上锁的……会不会房间里就没有钥匙……” “说不定有备用钥匙呢,还是找一下吧。” 长时间的寻找无果,魏栀站在了门边,重新开始思考。 她贴上了门上的猫眼,想察看门外的情况。 对上猫眼,视野完全被挡住了。 瞪大了眼睛一看再看,魏栀的心脏猛的一振,在胸腔里隐隐作痛,呼吸也变得粗重,需要微微张嘴增加氧气。 没看错的话,对上了瞳孔。 猫眼被眼睛挡住了! 一只眼睛死死地贴在门外的猫眼上,瞳孔向着前方。 门外,一直有人在看着里面。 震惊得向后踉跄了几步,魏栀在李元迷茫的注视下又回到了门边。 她握着拳用力捶在了门上,手一下子覆上了一层红色。 “莫雨晴……开门!” 魏栀不顾锤红的手,一下又一下砸在的门上,有着要把门弄碎的气势。 “喀嚓”。 在魏栀又一拳要落下的同时,门外传来了声响。 这一拳砸在门上,由于用力过猛,魏栀差点要摔在地上,扶着膝盖稳住了身体,抬头向下面的楼梯看去。 门开了,李元也往门外走去。 正好电梯到了,李元走进去,不耐烦了按住了“开”键。 “快进来啊……” 李元烦躁地催促着,抬眼和一个带着白帽子的人对视了,尴尬的同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帽檐遮着这个人的脸,但是大眼看过去应该是没见过的人。 挪到了电梯的一角,假装自己没有被陌生人注视着,李元探头向外面看去。 没有看到莫雨晴。 魏栀也不见了踪影…… “关门了!” 在陌生人的提示下,李元缩进了电梯里。 电梯门缓缓关上了。 楼层也不是很高,很快就要到一楼了。 李元放松地把手背在身后。 突然听见……铐上手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