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嫁皇子后,病弱嫡小姐掉马了》 001盗墓 寒夜凄凄,银月如钩。 深秋冷冽的风裹着刀子似得,吹得人汗毛直立,也衬着眼前这片坟林越发阴森恐怖。 姜玉菀站在自己的坟头,百感交集。 谁能想到,七天前,她还是永安伯府被宠上天的大姑娘姜玉菀,一觉醒来却成了户部尚书府的嫡小姐沈清辞。 之前的她,虽打小没了娘,却是被老爹娇宠着长大,生龙活虎,娇纵肆意。 现下这身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爹不疼娘不爱,风吹就倒的小白菜。 而她之前的壳子,现如今就躺在她眼前这个冷冰冰的新坟里。 外人都传,她是靠在水榭边上喂鱼,失足掉进莲池淹死的。 可她自己清楚,在落水之前,她就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头晕目眩,还不等她开口叫人,却被一股大力猛地推下了水。 再一睁眼,她就成了沈清辞。 怕是老天爷都看不得她死得不明不白,才给了她这机缘。 只是,除了这死因,姜玉菀还有些地方琢磨不明白。 她既成了沈清辞,那原本的沈清辞呢? 人说七日回魂,她回到了沈清辞的壳子里,那沈清辞会不会回到她身上去了? 这念头才冒出来,姜玉菀突然听到“笃笃笃”几声闷响。 声音不大,但在这夜深“鬼”静的坟林里,就显得格外清晰且瘆人。 姜玉菀睁大了眼睛盯着那坟头,再仔细听,却才发现那声音并非来自坟堆底下的棺木里,而是她身后。 姜玉菀一个激灵,慌忙转身就要探查过去。 谁料,她忘了自己现在这身子是走路都打飘的病秧子。 这一扭头,还没等她看清身后的景象,倒是不听使唤的身子一个不稳,直接摔进了一旁的草坑里。 姜玉菀疼得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像是被石头碾碎了一般。 她却顾不上疼,因为这一次她听清楚了,有脚步声响。 有两人朝她这个方向来了。 姜玉菀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晚还会有人往这种地方跑。 谨慎起见,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将身子往后面的坟包上靠了靠。 她身后是她阿娘的坟茔,已经立了碑。 这些年,每逢阿娘忌日,她老爹都要带着她在此给阿娘扫坟,亲自打理周边的一切,并且还要在这后山腰的小竹屋里住上几日。 她自是比旁人更熟悉这一带的地形。 她这边才努力翻上了阿娘的坟包藏好身形,就听到那两人的声音由远及近。 “头儿,你这回没找错地方吧?” “废话,这一片都是姜家坟地,葬在这里的新坟,除了那姜家大小姐,还能是谁?” “啧啧啧,姜大小姐的外祖曾是青州首富,这被两家人宠上天的姑娘,陪葬的东西怎么可能是凡品!还是头儿聪明!” “那是自然,亏得我机灵,给那两个守墓人下了一剂重药,估摸着那俩明天早上都未必能醒得过来,但咱们也得抓紧点,免得夜长梦多。” …… 说话间,这两人已经走到了新坟跟前,拿起了铁锹杵子就开始掘坟。 躲在旁边坟茔后头的姜玉菀看得目瞪口呆。 只听说不能露富,怕被人惦记,没曾想,死人也躲不过。 只可惜她如今这身子实在气力不济,不然的话,这种程度的盗墓贼,她抬抬脚就能踹飞。 她本是想装神弄鬼将这两人吓跑,可转念想着,等这两人开棺之后,再把他们吓走也不迟。 她也想看看死后的自己是个什么模样,好来确定死因。 顺便拿走长命锁。 那是阿娘留给她的遗物,她从不离身。 以她老爹的性子,这长命锁大概也会陪着她一起下葬。 除了意义特殊以外,那长命锁里面还个机括,打开之后里面藏着一把钥匙,可以开启她的小金库。 如今她这副身子,莫说去调查自己的死因、去复仇,就连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先调理身体。 可无论是请大夫,还是开药方买补品,都需要不少银子。 也不知道这沈清辞生前都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明明是户部尚书府嫡出的小姐,却被丢到了城郊的庄子上,任其自生自灭。 莫说请大夫吃补药了,就连日常花销都得勒紧腰带。 沈家指望不上,她只能打起了自己小金库的主意。 横竖那些都是阿娘给她备下的,就算她换了个壳子,也还是她的。 更何况,那小金库的机关也只有她自己能打开。 不用白不用。 打定了主意,姜玉菀便趴在原地一动不动。 眼看着这两人将埋在棺木上的土层推开,拿出了铰头和铁杵,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强行撬开棺木一角的时候,姜玉菀突然感觉对面风声一紧。 即使现在的身子不争气,但她对危险的洞察力依然敏锐。 那一瞬,姜玉菀将将屏住呼吸,就见一道黑影如鬼魅一般掠到了正在费力推开棺木的两人身后。 随着一道月华寒芒从眼前划过,刚刚还沉浸在即将暴富的狂喜中的两人顷刻间被人一剑穿喉,血溅当场。 他们至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待两人的身子直挺挺倒下,刚刚出剑的那黑衣蒙面人才收了剑,转而从那已经被撬开大半的棺材口子探了半个身子进去,在里面摩挲着…… 这一幕也看呆了姜玉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除了她之外,竟然还有人在等着那两人撬开棺木! 寻常的盗墓贼只是为财,不会害命。 毕竟偷盗罪不至死,若非情势所迫,没人愿意去背上人命官司。 就比如刚刚被杀的那两人,也只是给守墓人下了药而已。 可眼前这黑衣人身手极佳,出手狠辣,绝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姜玉菀实在想不通,自己怎会跟这样的人挂上钩。 更想不通她身上还有什么值得这人不惜开棺去搜的。 她这小金库以及长命锁的秘密,阿娘只告诉了她一个人,就连她老爹都不知道。 这黑衣人到底想从她身上找到什么? 会不会跟她的死有关? 姜玉菀正想得出神,却见那人手上的动作突然一顿。 下一瞬,便见他从棺木边上直起身来,一把哗啦啦从棺材里抓出来许多东西放到了盖顶上。 里面有她的金钗发簪各类珠宝头饰,金镯玉镯护心镜…… 往日姜玉菀并没有放在心上的东西,如今却让为了二斗米折腰的她眼前一亮。 最要紧的是,她在这一堆价值不菲的首饰中,看到了她的长命锁! 002 惊魂 姜玉菀眼皮子直跳。 眼看着那人捡起了两个金钗,拿在手上仔细查看了一圈,就又随手丢到了一边,转而又抓起了长命锁。 虽然知道那长命锁看似简单,但里面的机括复杂,寻常人不得法根本无法打开,但姜玉菀的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儿。 眼前这人可不似之前那两个盗墓贼,使点儿雕虫小技或者利用她对地形的熟悉就能拿下。 在绝对强悍的实力面前,莫说从这人手上讨得东西,若贸然暴露了自己,便是这条小命都得交代在这里。 姜玉菀紧张得手心里都出了汗。 直到看见那人转了转长命锁,似是并没有从上面看出什么端倪,一抬手就将那长命锁丢了出去。 姜玉菀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好巧不巧的,那被他随手丢出去的长命锁正好砸在阿娘的墓碑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差点儿砸中姜玉菀缩在石碑下的脚。 那黑衣人还在一堆首饰里继续翻找,姜玉菀的注意力却落在了眼前的长命锁上。 跟她不过一臂远。 只要她努力抬抬手就能够到。 但以对面那黑衣人的身手,毋庸置疑,她只要稍稍一动,甚至只是呼出口气,都会被发觉。 姜玉菀只能屏息凝神,咬牙等着。 盼着这人达到目的赶快离开。 老天爷似乎也听到了她的心声。 那黑衣人一番挑挑拣拣之后,并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他抬手胡乱的将那些金钗首饰往棺木里推了一把,转身便要走。 见状,姜玉菀以为自己提着的这口气终于可以放下来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一道破空声从右后方呼啸而来。 那携带着凌厉杀气的箭羽转眼就朝着那黑衣人的面门射去! 姜玉菀惊得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万万想不到,她生前的日子招猫逗狗百无聊赖,死后坟前倒是热闹刺激得很。 这一波又一波,一个又一个,跟下饺子唱大戏似得往她坟头凑。 到底是要做什么?! 当然,活命要紧,她的这口气自然又给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就这眨眼的功夫,不知道从哪里又掠出来两道黑影,先前的那黑衣人才险险的避开箭羽,就陷入了后来两人的包围。 跟前者不同的是,后来的这两人虽着黑衣,却不是夜行服,也并未蒙面。 月光暗淡,看不清衣服上面的纹络,但看那形制,已经有些头脑发昏的姜玉菀隐约记得自己在哪儿见过。 一阵刀光剑影之后,先前的黑衣人很快被人用剑锋锁了脖颈。 这时候,姜玉菀才看到,从不远处款步踱来的一道黑色身影。 那人气场极强。 他的步子不紧不慢,但却偏偏给人一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心尖儿上的感觉。 还未走近,姜玉菀就下意识的避开了看向他的目光。 她的心砰砰直跳,并且有种强烈的直觉,但凡她多看一眼,都能被这人发现她的存在。 哪怕刚刚这人一直隐在阴影中并未出手,但他周身的气场和威压,却远在这几名黑衣人之上。 姜玉菀才避开目光,却听得他清冷低沉的声音随之响起:“你要的东西,可找到了?” 这话是对着那个被制服的蒙面黑衣人说的。 他的声音冷冽无波,仔细听来,隐约能听出一分嘲讽来。 被制服的黑衣人一仰头,不以为意道:“小的只不过出来盗点儿财,竟也能惊动大理寺的大人们亲自前来抓捕。” 原来是大理寺。 姜玉菀唏嘘,难怪她觉得那两人的衣服眼熟。 那是大理寺从六品寺副的官服! 至于那男子……她刚刚只敢匆匆瞟了一眼,虽未看清为首那人的容貌,但绝对是个年轻的男子。 只是他身着宽袖锦袍,并非官服,看不出品阶。 但在大理寺,能让从六品寺副为下手的人屈指可数,更何况还是这么年轻的。 几乎是刹那间,姜玉菀想到了一人。 大理寺左少卿,长信侯世子,林越。 传闻此人虽年少,但冷血冷面,杀伐果决,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虽只一个照面,但姜玉菀觉得,真人比传言有过之而无不及。 “阁下连这些价值不菲的金玉首饰都没放在眼里,倒好意思自称盗墓贼。” 他的声音不咸不淡,但却如这坟林里的萧瑟寒风,听得人毛骨悚然。 那黑衣蒙面人似是也料到会是这般局面,他的目光突然一沉,竟是不管架在自己脖颈上的剑锋,直接暴起一拳朝那年轻人的面门全力击去。 见此情形,压制住他的两名大理寺寺副也没手软,根本就不给他近身的机会。 一个手起刀落,就砍断了那黑衣蒙面人的脖子。 温热的血溅了一地。 两名寺副丝毫没被影响,只齐齐上前一步,朝那年轻人行跪礼,“是属下无能,让您受惊了。” 那年轻人却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他的目光朝已经被折腾得乱七八糟的棺木扫了一眼。 就在姜玉菀觉得,他下一句就要让部下将东西给她放回棺木、将坟头扒回去的时候,却见他收回了目光之后,直接转过了身子,并没有下文。 而他两个属下,提着地上的三具尸体,就要跟上去,也完全没有要收拾残局的意思。 合着他们就这样……走了? 这是要让她暴尸荒野? 再怎么说,她也是永安伯府的大姑娘,她阿爹袭爵,且还领着翰林院修撰的职。 跟他左右也算同僚,好歹帮她把地上的血遮掩一下,把这一地金玉翡翠藏藏,把棺木罩罩…… 不然就这幅诈尸一般的惨样,等天一亮,还不得把路过的活人给吓个半死? 不过,很快,姜玉菀就意识到,自己的操心完全是多余的了。 她连活着的自己都还顾不上,哪儿有闲工夫去管自己那具已经死得硬邦邦的壳子。 因为,那人才一转身,冷冽如刀的话也随之被寒风带了过来。 “还不出来?” 那一瞬,姜玉菀一个激灵,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此言一出,不仅姜玉菀有些意外,就连那扛着尸体的两名寺副明显都有些惊诧。 他们原本要跟上去的步子也随之一顿,肩上扛着的尸体也差点儿掉在了地上。 如果说,一开始,姜玉菀还抱着一丝侥幸的话,那么当下一刻她看见那个周身上下拢在阴影里的人突然转头朝着她藏身的坟头看过来的一瞬。 她就知道,完了。 003 乡野丫头 她要怎么解释,自己一个病怏怏的尚书府嫡出的姑娘,半夜三更跑到别人坟头鬼鬼祟祟藏着做什么? 尤其是对方可是大理寺的人! 寻常的谎言,一戳就破。 被人抓去大理寺监狱严加拷打审讯都是轻的,搞不好还要被当做刚刚那蒙面黑衣人的同党。 如果被查出她现在的身份,情况也只会更糟糕。 即使在夜幕的掩映下,姜玉菀也能感觉到那人目光的冰冷和阴沉。 她的一颗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 生死关头,她的脑子也转得快如闪电。 为了苟住自己的小命,姜玉菀一把掐住了自己大腿根儿,疼得眼眶发酸,她才一抬手,用力从坟头上翻了下去。 只一动不动趴得太久,她的双腿发麻,一个不稳就重重的砸在了地板上。 疼得她五脏六腑都像是瞬间挪了个位,这副只吊着一口气的孱弱身子,差点儿当场呜呼。 “大人——饶命!” 姜玉菀趴在地上艰难的动了动手腕,一点点撑起身子,并扬起脸来,朝那青年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我……我病入膏肓,活不长了……只是想在临死前给恩人再上一炷香……” 姜玉菀使出了自己平生最大的演技,努力挤出一泡眼泪来。 她哽咽着道:“之前家里遭了难,是……是姜小姐给了我们一家活命之恩……” “我……听说她今日下葬在此,才想着要……一定要来她坟前烧一炷香……让她等我一等……说不定我们黄泉路上还能遇见……” 她胡乱行了礼,将一个没见过世面,甚至连在贵人面前自称都不知道的乡野丫头演绎得出神入化。 再加上她又哭得梨花带雨,说得断断续续,让人一时间倒是找不到丝错处来。 但那青年并未吭声,只犀利冷肃的眼神依然没从她的头上挪开。 姜玉菀动了动依然发麻酸胀的双腿,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朝那人才走了两步,又是一个不稳,竟直接摔倒在身姿笔挺的他跟前。 那青年依然无动于衷。 倒是他身后的一名寺副已经放下了肩上的尸体,上前一步,拦在了他面前,大有她敢再有下一步动作,就能让她也如那黑衣蒙面人一样顷刻间血溅当场。 姜玉菀不敢动了,只怔怔的半趴在地上,抬眸泪眼婆娑的看着那青年。 这还是她今晚第一次正眼看向他。 虽然月色朦胧,但依然可见那人的五官深邃立体,俊美无俦,绝对是她见过的所有男子中,气质最顶尖的一个! 姜玉菀心中不由得一怔。 但也只是一瞬,眼下保住小命才是要紧,哪里有功夫顾得上美男! 她解释完之后,没有再吭声。 因为她知道,把话说明白了就好,这人自有判断,说多错多,反让他心生怀疑。 姜玉菀不吭声,四下便静了下来。 明明只是一瞬的功夫,那静谧压迫得却让她有一种几乎要窒息般的漫长。 “张政。” 那人终于开口。 被点到名字的寺副张政,也就是拦在他身前的男子点了点头,蓦地朝姜玉菀走近一步,然后弯下腰,朝姜玉菀探出了手来。 这一瞬,姜玉菀脑子里滚过诸多的念头。 若她还是姜玉菀,又怎会落到这般被人欺身的境地,只一抬脚就能退开丈许。 可她现在是沈清辞。 莫说跳起打人或者跑路,就连抬手都有些费力。 只一刹,她就放弃了下意识的挣扎和防备,抱着赌的成分,任由张政的手探了过来。 当那冷冰冰的指尖落在她的手腕上,意识到这是在探查她的脉象,姜玉菀才感觉濒死的心又才鲜活了起来。 她不怕他们查,就怕他们不查。 沈清辞这身子,跟她刚刚说的没什么出入。 而这青年既然叫人来探查,就说明对她的话信了几分。 哪怕不多,但至少有希望! 果然,张政很快便松开了指尖,转头对那青年点了点头,肯定了姜玉菀刚刚的话。 就在姜玉菀下意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听那人语气淡漠的反问道:“将死之人还能到处跑?” 即便张政已经确定了她的身体状况,这人依然对她的话保持怀疑。 当真是不好糊弄! 见状,姜玉菀泪眼婆娑,哽咽道:“这约莫是回光返照罢!” “这位大人刚刚也查过了,我这身子平日连床都下不了,今儿突然能使出两分力气来,我便想着临死前能……” 她又把话给绕了回去,说完便而哆嗦着肩膀哭了起来。 “呵,回光返照。” 那青年似是觉得有趣。 旋即,他说出来的话却让姜玉菀遍体生寒:“那要不要我让永安伯府送一份陪葬品名单来校对一下?” 这人竟然敏感至此! 那蒙面黑衣人当时随手抛了那么多东西,这人竟然还记得那长命锁被丢出去的位置! 而且还能察觉道她从坟头上翻下来的小动作! 即便震惊,姜玉菀面上依然镇定且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神色。 她抬眸,怔怔的看着他,眼底还噙着泪水。 下一刻,却见他冷笑了一声,朝着姜玉菀之前藏身的石碑处抬了抬手。 张政连忙走上前去,在石碑脚下捡到了那枚长命锁并呈了过去。 见状,那容貌俊美但神情冷肃的青年眼底这才划过一抹讶然,似是没料到眼前的女子竟然没有如他所料藏起这长命锁。 同时,姜玉菀声音颤抖:“大人……” 她的身子颤颤巍巍,大有下一瞬就要撑不住倒下去的架势。 那青年两指捏了长命锁在手,扫了她一眼,似是最终确定她没什么问题,这才转身离去。 他身后的两名寺副自然又忙不迭的扛起尸体跟了上去。 只是,走出了没多远,他蓦地顿住了步子,转头递给了身侧只顾着低头抬尸体的张政一记眼神。 张政这才反应过来。 自家主子起身离开并非是放下了对那姑娘的怀疑,而是有意放她离开。 张政哪里敢耽搁,丢下了手上的尸体,足尖一点,直朝着那座被掘开的新坟掠去。 可饶是他动作再快,那里除了一地烂摊子,哪里还有刚刚那个孱弱少女的影子。 张政急得以这坟头为中心,一口气跑了四五里地的圈子,都没见着半个人影。 半个钟后,跟丢了人的张政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原地,“殿下……那……那姑娘不见了……” 话音才落,却收到盛庭烨一记淡淡的眼神。 张政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一个气息微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竟然还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了,传出去都要贻笑大方。 但盛庭烨的眼神却平静无波,没有半点情绪的起伏。 他垂眸看了看拈在指尖的长命锁,面无表情道:“封山,务必把人给揪出来。” *** 此时的姜玉菀已经抄着小路绕过了后山腰。 再没人比她更熟悉这一带的地形。 只怪这身子也太不争气,才勉力撑了这几步,都快要了她的小命。 姜玉菀不得不找了块背风的大石头先坐下来缓口气。 她一手撑着身子,一手摊开来,掌心里躺着的赫然就是那长命锁机括里藏着的钥匙。 虽然有惊无险,但这一趟没白来。 004 回府 姜玉菀不敢在此地久留。 即使她利用对地形的熟悉,也只能避得开一时。 以那人的机警,想必很快就会有所察觉。 强忍着浑身上下似被刀子滚过的酸痛,顺着小路才下了山,姜玉菀就瞧见了焦急等在那里的丫鬟春芽。 这孱弱的身子已经到了极限,还走至跟前,她眼前一黑,便彻底昏了过去。 再睁眼,跟她在沈清辞身上醒来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 不甚宽敞的房间,简陋的陈设,床上甚至连个帘帐都没有。 春芽正守在有些漏风的窗下熬药,一阵阵浓郁刺鼻的药味儿呛得姜玉菀直皱眉。 按说,这沈清辞的祖父好歹也是户部尚书。 就算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也不至于让府中嫡出的姑娘沦落到这般境地。 直到这一次醒来,姜玉菀脑子里多出了许多沈清辞本身的记忆,再结合之前听着春芽的碎碎念,她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 原来这姑娘,患有失魂症。 随着年岁的增长,她的精神越来越混沌,人看起来也越来越痴傻。 尤其是近几年,她脑子里的记忆几乎一片空白。 从某种角度上讲,说在她身死魂穿前的沈清辞是具没有灵魂的空壳子也不为过。 所以,这才让成了孤魂的她钻了空子? 姜玉菀忍不住叹了口气。 “小姐?您醒了?” 姜玉菀的声音不大,还是让春芽第一时间察觉了。 她忙放下手中的活计,一脸紧张和不安的看了过来,似是生怕她又恢复到往日那双目无神的状态中去。 一个痴傻的姑娘,对沈家来说,既是污点,也是耻辱。 再加上沈父沈母很快又有了一对龙凤胎,听人说沈清辞身带煞气,恐会冲撞了一双儿女,便一狠心,将沈清辞秘密打发到了这城郊的庄子上。 任其自生自灭。 那时候,沈清辞才五岁。 陪着她过来的,只有乳娘和比她年长五岁的 春芽。 另外虽安排了两名护院在外面守着,说是为了保护她,倒不如说是为了防止她出门,将这丢人现眼的事情泄露出去。 直至前几年,因府中一直无人过问,沈清辞又是这般半死不活的状态,那两护院也懈怠得十天半个月才来扫上一眼。 年前乳娘家中又出了事情至今未归,眼下只春芽同她挤在这二进的小破院子里相依为命。 沈清辞的突然清醒,最开心的莫过于春芽。 姜玉菀也不想伤了这丫头的心,摆了摆手道:“我没事,别担心。” 见她还能同自己说话,而且看起来确实“病”好了的样子,春芽喜极而泣:“小姐好起来了!奴婢是替小姐感到高兴!” 末了,她想了想,又低低的补充了一句:“老爷和夫人他们知道了,也一定欢喜得紧,说不定很快就要接小姐回去了!” “奴婢这就着人将这消息送回去!” 春芽是个急性子,说完就要转身。 “且慢!” 姜玉菀忙叫住了她。 这么多年对自己女儿不管不顾的父母,能有多好? 她眼下自己的事情都还顾不上,哪里来的闲工夫去跟沈家这边的人周旋。 只是,这话却不能对春芽明说。 姜玉菀抬手揉了揉眉心,岔开话题,“外面可有什么新鲜事?” 春芽忙转身走了回来:“有的,今儿一早,奴婢溜出去采药,远远就看到村东头围了好些人,说是大理寺在抓什么人,那阵仗可凶了。” 闻言,姜玉菀有些后怕的摸了摸沉闷的胸口,“昨日我们回来,可有人看见?” 她在床上浑浑噩噩了几天,昨天才终于能撑起身子来。 这庄子距沈家坟林所在的落英山不过二里地,想着去自己坟头看看,她就让春芽将自己带到了那鲜有人知道的小路入口。 没想到遇到了后面那么多事情。 春芽摇了摇头,保证道:“小姐放心,奴婢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会外传的。” 姜玉菀点头,正要嘱咐春芽几句,却听院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拍门声。 想起大理寺的搜查,姜玉菀有些不安。 春芽虽然不明所以,但却也知道要替姜玉菀遮掩,她朝姜玉菀点了点头,这才快步跟了过去。 砰! 还未等春芽走近,摇摇欲坠的院门就被人从外间暴力的踹了开来。 “大小姐呢!” 粗暴的声音一亮出来,不仅春芽,就连姜玉菀都是一怔。 竟不是大理寺来搜查的人。 姜玉菀刚刚揪起来的一颗心这才落回了实处。 熟料,来人并没有给她们半点儿喘息的时间,直往正房而来,并大声又焦急的对春芽训斥道:“快!把她拾掇起来回府接旨!” 这句话每个字姜玉菀都听清楚了,但凑在一起,姜玉菀愣是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春芽亦僵在原地,直到来传信的那人上前粗暴的推了春芽一把。 春芽这才回过神来,也顾不得同那人置气,只哆嗦着问道:“赵管事,你的意思是来接我们小姐回去的吗?” 话音才落,却被那赵管事啐了一口,“跟着个蠢货太久你也越发笨了是不是?” “看看她死了没?没死的话,就快给她拾掇一下回府,再晚一点,落了个抗旨的罪名,全家都得掉脑袋!” “不想跟着死就快点!” 一番劈头盖脸的训斥让春芽甚至都来不及思考,就要转头进屋。 “等等!” “给她换上,莫丢了沈府的脸面。” 话音才落,赵管事直接将带来的一整套头面和衣裙塞进了春芽怀里。 直到收拾妥当,上了沈府的马车,姜玉菀都有些没回过神来。 不是被沈家抛弃无人问津的痴傻儿吗? 怎么会有从天而降的圣旨? 他们的马车前脚离开,后脚就有大理寺的人前来搜查。 已经走出老远的姜玉菀不由得生出几分庆幸,但一想到那赵管事所提的圣旨,她忍不住蹙眉。 虽然不知道内容是什么,但瞧着那赵管事仿似要吃人一样的眼神,姜玉菀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眼下这一种。 当她被送到了沈家,跟着一群人如木偶一般,跪在地上听完嗓音尖细的太监宣读的赐婚圣旨,姜玉菀差点儿没吐出一口老血。 竟是要将沈清辞,也就是现在的她赐婚给当朝三皇子,盛庭烨。 不仅姜玉菀懵了,沈家上上下下也全懵了。 换做是谁,家里的姑娘能被赐婚给皇子,那都是天大的好事。 但待维持着表面的客套,送走了宣旨太监之后,沈家却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005 打算 他们一个个看着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姜玉菀,犹如在看一个会祸及全族的白痴、罪人。 那些眼神里,有嫌弃,有厌恶,有憎恨,有不屑……唯独没有半分儿亲情。 虽然,“她”之前确实是个脑子不清楚的,但任谁被人这样盯着,心里也不会多舒服。 在姜玉菀脑子里沈清辞的那部分记忆苏醒的同时,也将年幼的沈清辞面对这些人的恐惧和绝望一并感知到了。 她由春芽扶着才站起身来,尚未开口,就听为首的沈老太爷,沈正朗皱眉沉声道:“荒唐!” 一旁的沈清辞生父沈望舒低垂着头,一脸惭愧和懊恼道:“孩儿也未能想到,这一次圣上为皇子们选妃,竟有人将她的名字递了上去。” 还好巧不巧的还就给选上了! 话音未落,又有人阴阳怪气的插嘴道:“当年大哥也只是一时心软才会有今日之大错,到底是亲骨肉,所以舍不得也正常。” “早知道当初不该将这件事给瞒下来,就算给沈家丢脸,也好过现在这样。” “就是,这成什么了?一旦让人知道咱们沈家竟敢把一个傻子往三皇子府上送,这不欺君吗?” …… 府中的奴仆都被屏退,剩下的一个个衣着华贵的沈家人,沈清辞的至亲,就这样当着她的面,上演了一番唇枪舌战。 春芽委屈得都要哭了。 她本是第一时间要出声辩解,想说出大小姐已经恢复了神智不再痴傻的话来,但却被姜玉菀拢在袖子下的手给掐了一把制止了。 面上,姜玉菀放空双眼,面无表情的听着这场关于她的“讨伐”,这模样看起来越发痴呆。 直到有人觉得碍眼,让春芽将她带了下去。 待回到了给她临时安排的院子里,关起门来之后,姜玉菀的眼神才又恢复了灵动。 “小姐,您没事吧?” 连春芽都吓傻了,生怕她被这场面给吓住,又变回了往日那个没有灵魂的空壳子。 姜玉菀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刚刚那局面,她不好贸然开口。 那些人不是性子单纯好骗的春芽。 一个傻子突然变聪明了,搞不好要被当做怪物。 尤其面对的是这样一群冷血薄情的一家子。 就算要“病好”,也得徐徐图之。 从刚刚听到的那些话,她大致捋出来一些信息。 为了家族颜面,沈家将沈清辞痴傻一事瞒得死死的不说,甚至曾经有人动过杀心。 谁料圣人要替皇子们选妃,让人将朝中官员们家中适龄待嫁的姑娘们都做了登记。 在外人眼里各项条件都符合的沈清辞的名字,就这样被递了上去。 虽然觉得,莫说天颜,甚至连皇后的面都没见过,就订下了她当三皇子妃这件事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但圣旨既然已经下了,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 姜玉菀第一反应便是要逃。 不管是沈家,还是皇家,亦或者三皇子府,对她来说都是火坑。 差别无外乎哪个坑更大一些。 但这种情况下,她偏又不能向永安伯府求助。 她可以不管沈家这些冷血之人的死活,但却不能牵连拖累永安伯府。 思来想去,不管逃与不逃,手上都得先有钱,养好身子才能做下一步打算。 姜玉菀觉得,眼下还是得找个机会潜入生前自己的闺房,摸到小金库才是要紧。 除此之外,她也迫切的想回家看看,想见见阿爹。 见过了沈家人,她越发想念这些年将她宠得没边儿的阿爹。 也不知道才经历了丧女之痛的阿爹现在怎么样了。 她得回去看一眼才安心。 只一想到永安伯府,姜玉菀的脑子里便浮现出昨夜那人如玉树芝兰的身影。 除了她堂兄姜明远在大理寺领了个不甚重要的闲差,永安伯府的人跟大理寺向来没什么关系和走动。 她潜过去了,应该不至于再碰上那人罢。 这样一想,她才稍稍心安。 *** 让姜玉菀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她刚刚还在担心着的人,此时正在姜明远的引路下,穿过了永安伯府的照壁,往前厅而去。 匆匆赶来的张政看了一眼在前面引路的下属姜明远,压低了声音对盛庭烨道:“殿下,属下依言封山,让人在几个路口守了一夜,又搜查附近村落,并未发现那女子的踪迹。” 这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人在他们之前就已经跑下了山,要么,就还藏在山里。 以她当时那样的身体状况,若是后者,一个人在那深山老林里,熬上大半夜……必死无疑。 盛庭烨顿住了步子。 他什么都没说,但周身的威压,已经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三殿下虽年纪尚轻,但这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狠辣劲儿,哪怕身在大理寺掌管过刑狱的张政都为之胆寒。 得亏圣上只派了他来大理寺监察三个月。 不过,哪怕是三个月,甚至三天,都让张政有种灭顶之感。 他无时无刻不得不提着十二分精神小心应对。 比如此时,他只一记眼神,就让张政心生惶恐。 他忙解释道:“但属下昨夜探查的时候,她的身体……” 确实行将就木。 这几个字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口。 毕竟,一个气息奄奄的乡野丫头,又怎会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张政垂眸,反思道:“是属下无能,可能对方藏得太深,属下一时被蒙蔽了,请殿下责罚!” 张政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天亮之后,属下已经加派了人手去巡山。”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盛庭烨抬眸看了过来,语气冷漠道:“她既不为财,又出现在那里,所求之事多半与永安伯府脱不了干系。” 在这儿守株待兔就是了。 他耳畔蓦地响起昨夜那女子哀婉颤抖的声音。 虽然月色朦胧,她又一直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但那一双晶亮似水的眸子却让他印象深刻。 盛庭烨直觉,那样的人,不会就这么死在深山里。 话音才落,张政豁然开朗。 盛庭烨却已经转头,看向躬身迎过来的姜明远。 张政会意,连忙上前一步,朝姜明远抱了抱拳。 “这几日还有许多卷宗须得劳烦姜公子校对,为便宜行事,我们几人打算在贵府上暂住几日,姜公子意下如何?” 姜明远浑身一怔。 他能如何? 莫说他伯父姜知舟眼下不在府中,他不能将人推了出去。 就算永安伯姜知舟面对这样的局面,也不能说一个“不”字将堂堂三皇子拒之门外! 姜明远连忙陪着笑意应了下来,只是心头不解,这向来不近人情的三皇子突然要住在他们府上做什么? 006清醒 “小姐?” 许是姜玉菀琢磨得太过出神,一会儿功夫没什么反应,就让一旁的春芽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生怕她又回到了之前那种懵懂无神的状态里去了。 “没什么。” 姜玉菀摆了摆手,“我只是糊涂了太久,一时间捋不清这府里的关系。” 对上春芽担忧的眸子,姜玉菀揉了揉太阳穴,压低了声音安抚道:“刚刚你也听到了。” “这家里,各怀鬼胎,我若还没搞清楚状况,贸然清醒了,到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话音才落,春芽已经红了眼睛。 眼看着就要掉金豆子,姜玉菀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丫头性子也太软和了些,要换做她之前的贴身丫鬟春花或者秋月,可不得撕烂了对方的嘴,哪里肯吃半点儿亏。 不过,那也是之前了。 她死得蹊跷,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海棠院每个人都有嫌疑。 她不能冒险。 她是姜玉菀,现在她也是沈清辞。 姜玉菀已死,她会用沈清辞的身份好好活下去。 在调查她死因,还有在她坟头唱大戏似得那些人的目的之前,她得先应付沈家的烂摊子。 “是,小姐说得极是。” 春芽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家小姐已经清醒了,刚刚却还在众人面前继续装傻。 她抹了一把眼泪,将自己所知道的沈家各方的关系都一一说给了沈清辞听。 沈家三子一女。 现在的沈老夫人钱氏,是沈正朗的填房。 除了沈清辞的父亲沈望祁是原配所出,余下的二房沈望兴,三房沈望运,幺女沈娇皆是钱氏所出。 虽是继母,但钱氏对沈望祁这个长房嫡子,倒是一视同仁。 至少面子上过得去。 只不过,这几房之间的关系并不太好。 刚刚在前厅,姜玉菀……现在的沈清辞,已经见识过了。 她这边才将关系理清,就有人找上了门来。 沈家也没想到还有接沈清辞回来的一天,哪里有给她准备什么院子。 今日事发突然,就随便给春芽指了一间偏西的废院。 破旧的院门才一打开,就发出陈旧的吱呀声响。 来人是沈清辞生母周氏。 穿着一袭鸦青色交颈襦裙,外面罩了一件同色系的褂子。 一整套水头极好的翡翠头面,将沈家宗妇的姿态端得很是稳当。 她只带了一个大丫鬟,踩着厚厚的杂草,穿过庭院来到了门外。 “夫人来了!” 春芽一脸惊喜,赶忙将人请进了屋,激动的小眼神儿不住的在周氏和沈清辞面上转。 沈清辞自然知道她想的是什么。 可若周氏当真是个心疼女儿的,这么多年又怎么会任她在外面庄子上自生自灭,不管不问。 哪怕她对沈清辞有心疼,有愧疚。 但那母女情分,怕是也单薄得很。 沈清辞没抱什么希望。 “大小姐如今怎么样?” 见她一言不发,双目无神的盯着自己,周氏叹息道:“怎地瘦成这样?” 春芽提前得了沈清辞的吩咐,不敢把她清醒起来的事情往外倒。 只低头垂眸道:“大小姐的身子一直不大好,半月前又重病了一场,没……没请上大夫……” 至于为什么没请上大夫,周氏转头扫了一眼春芽。 瞧见她那身洗得泛白的衣裙,以及她尽力往后缩着,想藏起来的鞋子上的补丁,周氏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混账东西!” 周氏动了怒,“拨出去的月钱,竟叫那些混账贪了!” 说完,她就要叫来管事,却听一道尖细的女声自外间传来。 “哟!这是怎么了,我这还没进屋呢,大嫂就发了好一通火。” 这声音沈清辞记得,就是之前阴阳怪气指责沈望祁早年怎么没把她弄死的二房夫人李氏。 这两妯娌向来不合。 周氏神色淡淡的看向来人:“我只是来看看阿辞。” 比起看起来端庄沉稳的周氏,李氏恨不得将值钱的东西都堆在一起,一身的珠光宝气。 “这倒是奇了,我还以为大嫂都忘了有这么大一个闺女呢!” 李氏笑了笑,也不管周氏冷冰冰的眼神,径直走到沈清辞跟前。 “这模样生得倒是极好,只可惜啊!” 李氏故作夸张的摇了摇头,又转向周氏道:“她发起疯来不会咬人吧?” 事实上,之前沈清辞只是痴傻,对外界没什么反应,但绝对跟疯子沾不上边儿,更匡仑咬人了。 被她这么夹枪带棍儿的一番奚落,莫说周氏了,就连她带着的丫鬟都被气红了眼。 “李氏!” 周氏正要呵斥李氏,抬眸却见刚刚一直茫然懵懂的沈清辞突然抬手,一把拽住了背对着她的李氏的袖子。 李氏显然也被这一突发状况给惊住了.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扯回袖子,却见沈清辞突然“哇”的一声,吐了她一身。 李氏下意识就要往旁边避去,奈何袖子还被沈清辞拽着,她一时间扯不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清辞吐了个干净,最后还用她的袖子擦了擦嘴。 那浓烈的带着药草腥臭的胃液和药汁沾了李氏一身。 “啊!” 惊怒之下,李氏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抬手用力推了一把沈清辞。 而这,正是沈清辞想要的。 砰! 她提前看准了位置,就等着李氏恼羞成怒的那一把推过来,将她推倒在床边,脑袋磕在了床栏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声音虽大,惊得在场的几人眼皮子都跟着跳了跳。 但却并不怎么疼,沈清辞是掐准了力道的。 在春芽不顾一切扑过来之前,沈清辞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李氏的咒骂声,周氏的惊呼声,丫鬟们慌乱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