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1993》 第1章 重生了 顾正东是被一声巨响惊醒的，窗外烟花灿烂。 他苦笑一下，这场焰火表演耗资千万，原本是为了庆祝他的生日，现在成了替他送行。 胰腺癌是连乔叔都无能为力的恶疾，就算他是首富，有钱，又能怎么样？他能做的就是在医院要了一个能看到烟花的房间。 他们大概以为他昏睡了，助理和护士在悄声说话。 “没有一个亲人来吗？” “可怜！林总就没有亲人！拿到病危通知，我都不知道去找谁。”助理的声音透着无助。 亲人？他们都不在了。 顾正东的眼角滑过一颗泪。 二十年前，他已经把他们给弄丢了。 年轻时他身上沾满恶习，青梅竹马的老婆不堪忍受，扔下一双儿女离家出走。 那天他如常在外面通宵打牌，天亮时才醉醺醺回到家。 走进小区，他就感觉有些异样，前面停着一辆救火车，院子里站了很多人。他住的棚屋已经烧得面目全非。 这时一辆救护车嘶鸣着开进来，他这才发现，地上有两个蒙着白布的小小躯体。 他努力告诉自己，没事，是他想多了。 可是白布下露出的那只黑炭一样的手臂上，闪着银光的镯子刺痛了他的眼，那是他给女儿小小买的！从出生就戴在手腕上。 他是个浑人不假，可是他深爱着自己的孩子，那是他的至亲骨肉！ 他回过神来时，孩子们已经被车拉走了。 他像发了疯一样，拼命追出去，一路哀嚎…… 有人说他疯了，有人说他死了。 没有人知道他上了最先发出的一列火车，一路南下。他面对不了，就选择逃避。 他只剩下一条烂命去拼了。也是他命硬，踩准了改革开发的大潮，摸爬滚打，终登顶首富之位。 可这有什么用？这些年，他一直未娶，那些关于他的绯闻都是假的。他不会留人过夜，因为怕人看到，夜深人静时他的失态。 当年的事，无时无刻不在焚灼着他的心，让他悔恨不已。 现在让他在孤独痛苦中死去，是报应，也是一种解脱。 如果人生能重来…… 嗵！又是一个烟花腾空而起。烟花在制高点绽放，千条万条流火缤纷四散。 有一团流火像带了一条燃烧着的尾巴，划破天际，越来越亮…… 顾正东瞪大眼睛，用力盯着窗外，流火是向他的方向飞来的，转眼间就到了他的眼前，不等他叫出声，瞬间就被火焰吞没了。 啪！重重的一巴掌，是拍在他的肩上的。 顾正东猛然抬起头，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这人很面熟，可是又叫不出名字。 他茫然四顾。 这是一个乌烟瘴气的小屋，四个人围个牌桌，从顶棚探下来的100度大灯泡子，烤得空气都有一股子糊巴味了。 他看了一眼手里的牌，同样很陌生。 熟悉顾正东的人都知道，他不会打牌，还深恶此道。当年他最得力的手下就是因为打牌被他开除的。但是现在的他，就是坐在牌桌前。 “你今年还能不能打一个出来？都tm等你呢！”旁边的人又骂了一句。 顾正东的脑子一片混乱，现实和记忆拼命冲撞，火花四溅，他的头都要炸开了。 他是谁？他在哪？他在做什么？ 三个灵魂拷问得出的答案就是，他重生了。 突然，他豁得一下站起身，牌桌被他的身体撞得剧烈晃动了一下，几张牌倒下来，桌旁边的人都错愕地盯着他。 他的眼睛则死盯着墙上的月历牌，1993年6月26日。 就是今天，他失去了一双儿女，家里要着火了！ 顾正东在男人们的叫骂声中，破门而出。 他要救他的孩子。 凌晨的街道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男人在狂奔，刚下过小雨的路很滑，在一个街口他摔倒了，拖鞋也飞了出去。 可是他什么也不在乎，爬起来继续跑，时间就是生命，他的宝贝们命悬一线。 他原本的房子早就输掉了，现在住的是个简易棚子，靠着父亲家的一楼接出来的。当年就是因为下了一点小雨，楼房外面的电线短路，把棚顶引着的。 只有两个孩子在家，发现时已经被砸在落架的棚子里救不出来了。 一想起当年他跟在救护车后的绝望奔跑，他就跑得更快了。 这是上天给他的机会，他一定要赶到出事前救出两个孩子。 他跑进小区时，正好来得及。 啪，火光一闪，电线断了，垂到棚顶。棚顶铺的是油毡纸，很容易就烧起来。 棚顶火光冲天，刚走近就觉得脸烤得生疼。顾正东可不管这些，他直接冲进去，在床上一捞，把两个孩子夹在掖下，原路逃出门。 两个孩子睡得迷迷糊糊，被放到水泥地上，还在揉眼睛。 顾正东这才有时间看一眼他思念了二十几年的宝贝，他双手颤抖着捧起女儿小小的包子脸。 “爸爸！”女儿小小刚两岁，长得像个洋娃娃，白白嫩嫩的，闪动的大眼睛里有万千星辰，她撅着红嘟嘟的小嘴，把毛茸茸的头向顾正东的怀里钻。 那一刻，他的心都要化了。 儿子龙龙已经五岁了，这孩子一向沉稳懂事，可能从小见过的大风大浪多了，遇事不慌张。 他用手指了一下棚屋，“着火了！” 顾正东这才想起来，这把火可不止烧了一个棚屋，后面的楼房也受了牵连，虽然楼里没有人员伤亡，各家的财产损失也不少。 “着火了！救火啊！”他大声叫起来。 这工夫棚屋已经烧得进不去人，顾正东这么一喊，楼里人都惊醒了。转眼间涌出一大群人，断电的，灭火的，打电话叫救火车的。 因为发现及时，最后只是把棚屋烧落架了，后面的楼房也就熏黑了一些，问题不大。 “我就说这违章建筑，早晚要出事！你们就不听！”说话的是老邻居陈老师，退休老师，说话一向占着理儿。 “就是，差点出大事！” “哎呀，以后可别在这儿盖房子了。”邻居七嘴八舌都开始数落。 “你个死老头子，说话！好人都让你做了！”一个胖女人挤出人群，拎过一个瘦弱的小老头推了一把，那是顾正东的父亲。 这些年，顾正东也打听过他的下落，据说是95年就离世了。 对这个男人，顾正东是百感交集，恨不起来，也爱不起来。 因为他的父亲是个酒鬼，顾正东2岁时，母亲就被父亲打跑了。顾正东能活下来都是靠邻居随机投喂，他父亲把生活中的所有不如意全发泄在他的身上，非打即骂。 顾正东十岁时，后妈进门了。说也奇怪，一物降一物，林父竟然被后妈给降住了。 那个彪悍的女人给顾正东又生了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因此上，顾正东也成了最多余的人。 他连饭都吃不饱，又因为学费原因被退学，在家没饭吃还挨打，不得已，16岁就走上社会。他本质不坏，只是家里没想给他活路。 “小东啊，你看这棚屋都倒了，你就走吧，我求你了。”林父说得有气无力，腿一软，还给他跪下了。 顾正东无声地叹口气，这还真不是林父戏精上身。他成年后，已经知道反抗了，就是搬到这个棚屋住，都是他用武力争取来的。 要是换成之前的顾正东，只怕直接就搬进楼里正屋住，当年的他早把自尊抛在脑后，可是现在的他能。 他要凭自己的能力，有尊严地把两个孩子带大，有什么能比这一双儿女健康成长更重要的吗？ 他蹲下身抱过小小，又示意龙龙过来。 “龙龙上来，爸爸背你。” 龙龙吃惊地睁大眼睛。 他长得更像妈妈，不像小小的眼睛又大又圆，他是丹凤眼，狭长深邃，薄薄的小嘴紧抿着，看着就比实际年龄成熟。 他也没少挨揍，顾正东不打小小，可有时脾气上来，还是会拿龙龙出气，突然爸爸变得这么温柔，龙龙有点接受不了。 可是他不敢反抗，乖乖爬上去，用细细的小胳膊搂紧顾正东的脖子。 顾正东带着两个孩子走出小区，当时是觉得很有骨气，可是站在街口他就后悔了，骨气能当饭吃？ 因为他无处可去。 那些狐朋狗友是不能再联系了。这些年，哪有一个像样的朋友。虽然现在是夏天，气温还可以，但是带着两个幼子，总不能露宿街头吧。 他这是把自己逼上了绝境？ 龙龙在他的背上拍了拍，从上面滑下来，重重叹了一口气，那模样就是这个不省心的老父亲又给他添麻烦了。 “去我朋友家吧，还能混口饭吃。” 他还有朋友？还能混饭？ 顾正东当时就臊得满面通红，当年他是怎么活的？都不如一个五岁孩子！ 【作者有话说】 开书新了，请新老朋友们多多支持。新书以创业为主，男主奶爸，捡破烂儿发家致富。 第2章 同行找同行 这时街上的人多起来，很多早餐摊也像雨后的蘑菇冒出来，一家挨一家，香气四溢。 别说小小一路吞口水，连顾正东都扛不住了。 这些年他吃的喝的，都是顶级的享受，已经麻木了。可是现在，这质朴的味道，却让他的味蕾重获新生。他的肚子里一阵阵肠鸣，叫得比两个孩子还响。 小小虽然也懂事，可还是小，可怜巴巴地嘟起嘴，“爸爸，我饿。” 顾正东不知怎么回答她，只能在她毛茸茸的头上抚摸了一下，亲了亲她的额头。 “别急，一会哥给你弄吃的。”龙龙话音刚落，人就像箭一般飞出去，转眼间就拖着一个纸盒回来了。 “爸爸，你先拿一下，我装破烂儿的袋子烧没了。”龙龙又叹了一口气。 顾正东突然想起来，这段时间，老婆不在了，他也没怎么管孩子，龙龙好像在捡破烂儿。 他接过纸盒，乖乖跟在龙龙的身后。 穿过一条街，顾正东手里的纸盒子已经装满了，有玻璃瓶子，有废纸，还有几块木板，一小根钢筋，一团烂铁丝。 他有点沉不住气了。 “龙龙，你不是说去你朋友家吃饭吗？”顾正东问这话有点心虚。 “爸爸，总不能空着手去吧？”龙龙扬起小脸，满眼的无奈，把顾正东噎着说不出话来了。 这小家伙在人情世故上，比自己强得多了。 龙龙把他们带进一个小巷，里面有一家废品收购站，几个字是写在木板上的，歪歪扭扭。 大门紧闭。 龙龙轻车熟路，上来‘啪啪’拍了几下。 “大叔，起来收货了！” 半晌，里面才传出一个浑厚的声音，“滚！” “大叔，求你了，我妹妹饿了。” 龙龙回头给了顾正东一个眼神。 这下顾正东懂了，他放下盒子，配合地往后站了一些。 门里传出来稀哩哗啦的声音，不知是碰到了什么，门开了，一个满面于思的黑胖子走出来。 “你这点儿东西能卖几个钱！”黑胖子也不过枰，看也不看就抽出五毛线递过来。 “大叔，里面有根钢筋。”龙龙没有接钱，卑微地小声说。 “你可把我气死吧，还一根！说得跟有半米似的，行了行了，再给你两毛！”黑胖子看了一眼小小，又掏出两毛，塞给龙龙，转身要往屋里走，看到太阳不由得打了一个哈欠。 这时他看到了顾正东，不由得怔了一下。 龙龙正小心翼翼把七毛钱往口袋里掖，那表情好像藏的是一笔巨款。 “那是谁？”黑胖子用下巴向顾正东的方向一比画。 “那是我爸爸。”龙龙的话里带着羞愧。 “呸！”黑胖子啐了一口，嘟囔一句回屋去了。 那句话很轻，可是像一把利剑，把顾正东扎了一个透心凉。 “挺大老爷们，让孩子捡破烂儿养着。” 顾正东的拳手握紧，指甲快要扎进肉里了。放心！以后就是我养着他们！他暗自发誓。 龙龙带着他们，又往街口走去，这次顾正东学乖了，也不敢多问，跟着就行了。 “哥哥，我饿！”小小很聪明，知道哥哥手里有钱了，拉着他就不让走，在一家卖包子的小摊前撒起娇来。 “怎么卖的？”顾正东脱口而出，没有哪个爸爸能抗拒小公举的嘤嘤嘤。 “素的一毛五，肉的三毛。来几个？”摊主见有大人问，忙打开笼屉，做出要捡包子的样子。 “我们不要。”龙龙严肃地说，拉起小小继续往前走。 顾正东虽然尴尬，无奈自己没有财产大权，只好灰溜溜追上去。摊主气哼哼把笼屉盖回去。 走到一家小卖部前，龙龙对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叫了一声阿姨。 “龙龙呀……”女人一抬头，看到顾正东，脸一下就沉下来。 “阿姨，我想买挂面。”龙龙掏出五毛钱递过去。 “正好来了一批做活动打折的，还有赠品，你等着。”女人对龙龙还是很热情地，钻进小屋里翻了半天，拿出三包挂面，外带一包豆瓣酱。 她把东西都装到口袋里，想了想又加了一袋旺仔qq糖，这才递过来，龙龙刚要接，她把袋子一抖，递到顾正东面前。 “一天让你儿子养活着，干点活儿总行吧！” 顾正东被怼得没脾气，忙接过袋子，抢先往门外走。 不想这门是下窖的，就是进门口低，他的个子高，也没看前面，一头顶在门框上，真是脑袋瓜子嗡嗡的。 这次龙龙又带他们从原路出来，穿街过巷，路上还捡了两片纸板，终于到了一处平房区。 这是一个东北的三线城市，九十年代时，几大国企还都健在，经济虽然也有滑坡，但没到穷途末路。这些年基建项目不停地上，几乎所有城区都有建筑工地，暴土扬尘。 现在平房已经很少了，散落在几个集中的地区，住的人很杂，都是社会底层的人。 这条路直通江边，是上坡路，窄窄的道，因为各家直接把脏水泼出来，格外的泥泞。 走到里面时，顾正东猜测，他们到了。因为他看到了熟悉的东西，这户人家门里门外，堆着很多废品。 他的心里有点悲哀，原本还有点期待，其实他应该明白，龙龙能交到什么样的朋友。 小小应该跟龙龙来过，跑在前面先推开木栅栏门，脆生生叫了声，“小强哥。” 没听到回话，里面已经窜出一只大黑狗，扑到小小的身上就是一顿舔，差点把她给拱倒在地。 “大黑老实点！” 小强是个黑瘦的男孩，看样子也就八九岁。 听到小小的声音，从屋子里又钻出一个小子，六七岁的样子，小眼睛不大，可是很机灵。 “小明，小强，你们吃饭没有？”龙龙从顾正东手里接过袋子，露出里面的挂面给他们看。 “进屋！”小强一歪头，一行人走进屋去。 屋子里一言难尽，废品把屋子都要撑爆了，几乎见不到光，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顾正东进退两难，正琢磨怎么办，几个孩子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们拿了一个搪瓷盆出来，在院子中间的简易灶前生起火。 小明接了一盆水倒进盆里，小强去弄了些木头回来。小小竟然学着他们的样子，扇起小纸板让火着得更猛烈一些。 很快水就沸了，龙龙忙打开一包挂面散着放进去，用一双筷子用力搅起来，让挂面一根根分开。 小强跑进屋，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盆凉水，盆里的面条已经快要煮熟了，龙龙把凉水盆放在地上，开始挑面条出来，他力气小，一次挑不了多少，慢慢的搪瓷里水越来越少，面条汤粘稠起来，面条已经夹不起来了。 龙龙伸出手去，小明果断递上两个黑黝黝的抹布。龙龙一咬细碎的小牙，用抹布垫在盆边，用力端起来，把里面的面条和汤水一起倒进地上的凉水盆。 顾正东看得目瞪口呆，竟然没想起来帮忙。龙龙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好像这是常态。 小强从屋子里又取出几个小铁盆，龙龙夹了满满一碗面条，第一个送到顾正东的面前。 顾正东饿得前胸贴后腔，哪里还管这是面条还是面糊，接过来就往嘴里扒。龙龙不失时机地往他的盆里又挤了一坨面酱。 顾正东吃了平生最香的一顿饭，是他失而复得的五岁儿子做的。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人生吗？ 他吃完一盆时，大盆里的面条已经不多了。龙龙吃了一小盆，小小不知哪来的饭量，吃得也不比他们少。 大盆里连面条带汤水，也盛不上一碗。顾正东见孩子们都没动，厚着脸皮刚要伸筷子，小强已抢在他的前面，把大盆端起来走向旁边，那里有个脏兮兮的小铁盆儿，是大黑狗自己叼过来的。 刚大家吃饭时，它就一动不动坐在那里等着，现在见小强过去，忙起身迎接，摇头晃脑，尾巴都快断了。 顾正东又差点弄个大红脸，还好他没动手，不然抢了狗食，真是没脸活着了。 “奶奶回来了！”小小突然叫道，眼中有了恐惧之色。 顾正东细听，外面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越来越近。 第3章 想赚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院门被撞开了，先映入顾正东眼中的是一辆小推车，上面的东西放得很高，把推车人都给挡住了。 等他们几个齐心协力把车弄进院，顾正东才看到孩子们的奶奶。 他还真见过，这是一个拾荒老人，好像他小时候，她就在这一片活动了。也不知有多大年纪，背是驼的，整个人好像变成了弓型，脸都是朝向地面的。 别说小小，他小时候，也挺怕这个老太太的，像恐怖片里的角色。 她好像对家里来人的事也不怎么关注，嘟囔着说了什么，也没人听得懂。 小强拿出一小盆面条递给她，原来孩子早就给她留出来了。 老太太端着盆一步一步挪到窗下的小椅子处，坐下来，开始稀哩糊噜吃起来。 “奶奶，晚上，在你这儿住一宿。”龙龙开口了。他是用力喊的，估计老太太耳朵背。 “住呗，还用打招呼吗？”小强不以为然地说。 顾正东不由得佩服起龙龙来，这孩子的情商太牛了。事情办得滴水不漏，了不得。 是说借宿，这种环境想要入睡太难了。屋子里闷热，院子里又脏又乱，苍蝇蚊子能把人吃了。 孩子可不管那些，累了就横七竖八躺下，顾正东守着小小，拿一块纸板扇着风，小小的皮肤娇嫩，被咬一口可不得了，他心疼。 夜越来越安静。顾正东开始计划人生。 以现在的他来讲，没有任何资源。 现在还是计划经济为主的年代，尤其像这种东北重工业基地，进工厂上班是最稳定的事。 这条路对他来讲，已经断了。话说回来，他也不可能满足于一个月赚二百元，撑不死饿不着的。再者说了，马上就要到了大批下岗的时候，这铁饭碗哪天被砸都是不一定的事。 他上一世能摸着石头就把河过了，这一世发家致富是早晚的事。 但是现在他没有资源，他要想办法把最开始的困难时期熬过去，淘到第一桶金，为以后的发展铺路。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什么都好说，现在带着两个孩子，就难办了，要先想办法把吃住的问题解决掉。 顾正东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没合眼，也没想出最稳妥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二天一早，龙龙又煮了一盆面，老太太吃过就出去了。 顾正东这才仔细看了屋里屋外存的东西，看着很多废品，其实真就是废品了，没有回收价值。老太太年龄大了，耳聋眼花，已经没有分辨能力，所以小强和小明的生活也是风雨飘摇的，他们好就好在，还能有一间房子。 “这味儿！什么时候能把他们撵走！” 外面有人走过，边走边嫌弃。 “就是，再去委员会找找！赶紧撵走！”邻居都把老太太这三口视为眼中钉。 这一点顾正东倒是能理解，太阳一出来，把院子里的东西一蒸，空气都变得粘稠了，他在院里多呆一分钟，就是快要窒息的感觉，味道实在不能恭维。 龙龙有自己的安排，他去里面掏了半天，手里多了一个编织袋。 “爸爸，你带着小小吧，我去捡破烂儿。” “我跟你去吧。”顾正东抱着小小追出来。 他是想顺便找个临时工先干着。 他们三人顺着街道走下来，龙龙看到能用的东西就往编织袋里装，顾正东则东张西望看哪里贴着招工。 墙上有个招工启事，他快步走过去。 招的是晚上打更的。工资不高，好在有个地方住。 顾正东刚要揭招工启事，就听有人断喝一声，“别动！” 出来的是一位大妈，一瞧就是段位不低的。 “大姐，你们这儿招人吗？”顾正东堆了一个笑脸，虽然这大妈年纪不小了，可女人都爱听好话，叫姐比叫姨强。 “你管谁叫大姐呢，有病吧！不招了！”大妈一听还不乐意了，手里的条扫一个劲撅灰，顾正东站不住，只能往前走。 前面乱哄哄的，挂着劳务市场的牌子。 他心念一动，怎么忘了，还有劳务市场这东西。也是，前一世，他在这个城市时，还没有找工作的觉悟，就是混吃等死。 “你带一下妹妹，爸爸进去找工作！”顾正东把小小交给龙龙，大步流星往里走，他就没看到，龙龙正望着他的背影摇头呢。 劳务市场很热闹，里面很多人，手里都有个牌子，有写瓦工的，有写木工的，还有水暖工。 顾正东细想一下，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做。 也许他能出力气？好像有专门做力工装卸或是扛楼的。 他偷着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有点水。也是，天天吃吃喝喝打牌的人，能有什么好体力？ 可是为了孩子，他决定拼一回。 正好有两个男人过来，一边走一边喊。 “卸一车皮水泥五块钱，有没有人来！” 忽啦一下，围上一群人。 一车皮水泥卸下来，五块钱？ 顾正东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这劳动力太不值钱了吧。可是看大家排队这么踊跃，他也不知不觉站进队里。 很快，被选中的十个人被带上卡车，剩下的老弱病残，满眼的羡慕。 “爸爸……” 龙龙看着顾正东上车，已经惊呆了，他向前追了两步。 “你带妹妹回家去，晚上爸爸给你们买包子！”顾正东已经下决心了，先把家庭的担子扛下来，不能让儿子养活自己。 可是等他站在站台上时，就有点不自信了。 同来的人已经开工了，一起扛两袋，有人甚至扛三袋。可是顾正东扛一袋就有点吃力，没走了几回，腿就有点软。 他的嗓子又干又痛，这是人干的活吗？ “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你这磨洋工呢？”管事的不乐意了，过来训道。 “对不起，我尽快。”顾正东说得自己都不信。 “行了，你别干了，一看就不是干活儿的人，你别误了我的事！”管事的一把将他推开，随手一扬，地上掉了两毛钱。 顾正东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他有心就这样走。 可是一想到小小和龙龙，还是俯下身，把两毛钱捡了回来。 来时有车，回去要走，从货场走回去，整整两个小时。 偏这天就是骄阳似火，他脚下就是一双旧拖鞋，随时准备鞋面鞋底分离。 好容易看到前面有个街心花园，看到喷泉时，他差点哭出来。可是等他踉跄着跑过去时，就看到水里有几只雪白的脚丫子，把水花拍得好高，那叫一个欢快。 这把顾正东气得，再怎么也不能喝人家的洗脚水吧？ 这真是打击人，怎么重活一世，就这么艰难了？ 顾正东记得他长得也挺帅的，当年也是挺能打的颜值。直到他站在一个橱窗前，看到玻璃中的自己，才明白，这模样有人要才怪了。管人家叫大姐，人家不生气才怪！ 这是一个胡子拉茬儿的男人，脸上脏得看不出年龄，头发挺长还留个大鬓角，花衬衫是夏威夷风格的，配了一条同款花不溜秋的海滩裤。他都不记得自己的审美曾经如此的low。 用天津话说，介也不像个好银呐。 他应该马上剪个头发，整理一个仪表，再出去找工作！ 旁边就是一家理发店，门上明码实价:女烫发2元。男理发1元，儿童5角。 他总不能伸手跟儿子要一元钱理发吧。 顾正东把那两角钱攥得死死的，牙都快咬断了，怎么办？ 第4章 第一桶金来得很突然 顾正东走回住处时，小小站在巷口正张望呢，看到他就飞奔着扑过来。 “爸爸！” 抱起女儿，顾正东觉得身上的苦累都消失了。 龙龙的小脑袋在门口闪了一下，他也在担心，只是他不说。 晚上还是煮面，小强不知从哪里弄了点烂西红柿，几个孩子当宝贝一样分着吃了。 龙龙今天的收获不小，捡的东西卖了有八毛钱，说话的语气都有点飘了。 “明天就开学了。”小强是这些孩子里最大的，一想到同龄孩子都去了学校，他有些沮丧。 顾正东心里升起一阵怜悯，他赚钱的欲望更强烈了，原来世上有这么多人需要帮助。 龙龙一直没问他白天找工作的事，顾正东还是把那两毛钱交了过去。 “你留着花吧。”龙龙轻描淡写地说，可是眼中难掩喜色，那表情竟像是见到儿子第一个月工资的老母亲。 顾正东的心又被刺了一下。 就在这时，他突然有了新的念头。 他不能找工作，很多穷人，就是困在生活里，只为了生存，就用尽了全部力气。 上一世他就是破釜沉舟才能逃出穷的圈子的。如果这一世按部就班地活下去，那他就永远也赚不到大钱了。 现在不是急于找工作的时候，是找项目。 他看着龙龙的编织袋，陷入沉思。 第二天一早，龙龙又准备出门了，顾正东马上跟过去。 “我们去学校门口看看。” “为什么？”龙龙吃了一惊。 “今天那里有大生意做。”顾正东胸有成竹地说。 龙龙虽然将信将疑，还是跟着顾正东去了附近的第一小学。 他们在门口等了两个来小时，校门紧闭，里面不时传来朗朗的读书声，龙龙沉不住气了。 “爸，你在这里带妹妹，我去……” “别动！生意来了！”顾正东大喝一声，把龙龙吓得原地坐回去。 只见一辆小货车弄了过来，校工跑过来开门。 “你看着妹妹不要动，我去一下。” 顾正东随着小货车进了校园。 今天他起早收拾了一下，头发不能剪，总能洗吧，把个人卫生弄好一点，看起来这身花不溜秋的衣服也没那么突兀了。 校工只管开门关门，没注意他。 他小跑着跟随货车到了教学校门口。 几个女老师叽叽喳喳跑出来。 货车司机下车去一边抽烟了，女老师张罗半天，才喊出来一个男老师，推他上货车去帮忙。 原来是新课本到了，都打着包装呢，这一包可不轻。 小学里男老师少，还有年龄大的指不上，女老师力气小，整包的课本根本就搬不动，走几步就香汗淋漓。 顾正东见时机到了，小跑过去。 “老师，我是学生家长，来办事的。你们要搬书吧？我来吧！” 一听说有家长主动帮忙，老师们乐不得儿的。 扛水泥不行，搬书还能将就。 顾正东帮着她们把课本送到教室，这时又有几个长得高大的男同学出来帮忙，他也没怎么累着。 教室里老师已经喊班干部帮忙发书拆包装。 顾正东也没闲着，顺手就把拆下来的包装纸和包装带给带出来，很快就在门口存了一堆。 那时的包装纸都是上好的牛皮纸，一看就能卖个好价钱。顾正东也累了满头的汗，可是瞧着这堆东西，心里就舒坦。 他见差不多了，就走到货车司机身边。 “师傅，帮个忙行不行？” “干啥？”货车司机警惕地看了看他。 “这些东西，我家有用，你帮我拉一趟，我给您两块油钱，怎么样？” “行啊，帮你个忙吧。”司机一听，给两块钱，就应下来。 这是公家活儿，他跑空车也是一样，反正不用他装车，帮个忙等于白捡一盒烟。 顾正东忙把包装纸和包装袋装上车，这时刚才的一个女老师跑出来。 “家长，太感谢了！你家孩子哪个班的啊？” 这老师是真心感谢，想问出名字，照顾一下。 顾正东一听，我哪知道哪个班的，可是不答也不好，就一翻身上了车厢，回头摆手道，“不用客气，三班的，三班的！” 车已经发动了，女老师一看白问了，五个年段都有三班，到底是哪个呢。 顾正东见车到门口，喊司机停一下，把两个孩子抱上车厢。 “爸爸！这是……”龙龙看到车上的东西，惊得下巴都掉了。 “这都是我们的，去卖了吧。”顾正东笑着说，他就喜欢看龙龙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发财了！”龙龙真是小财迷，在车厢里直跳。 “不过要先有投资，你有没有两元钱？”说到这里，顾正东是赌一下。他猜测，龙龙一定有两元。 这孩子的城府很深。 果然龙龙听说让他掏两元钱，表情就僵硬了。 这分明是想说谎，又不擅长说谎，做不好表情管理的样子。 “没有。”他的声音有点小。 “龙龙，你听我说，一会东西不能直接卸到废品站，你想一下，我们卖了钱，再分他两块，下次还有这好事儿吗？他自己不会去卖吗？” 顾正东见拐个弯就到废品站的路口了，只能抓紧做工作。 龙龙到底是孩子，没坚持住，叹了一口气，从三个口袋里掏出点毛票，凑了两元给顾正东。 顾正东敲了敲车前厢顶，司机明白了，把车停到路边。 顾正东带着孩子们卸车，又付了两元钱。等司机把车开远，才让龙龙去废品站借三轮车。 黑汉子见他们爷俩推了满满一车的牛皮纸和包装带过来，眼睛也直了。 “龙龙，你出息了！” “这是我爸爸弄来的！”龙龙自豪地说。 “呵呵，父承子业。”顾正东自嘲地一笑，黑汉子看他的眼神，已经多了几分尊重。 这一天，爷仨个蹲了五个学校，扑空了两个，有三个都多多少少收到了东西。又零零散散在别的学校门口弄了点货，一天下来，卖了71块钱。 这可是一笔巨款！ 当时很多人一个月工资才100元。虽然这种好事不能天天有，可是顾正东还是看到了希望，所以打工是不可能的，自己做总归要赚得多。 “走，爸爸带你们买包子去！” 顾正东自豪地说，龙龙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满眼的崇拜，那小表情就是恨不得昭告天下，这是我爸爸！ 包子铺的老板还记得他们，印象太深刻了，见他们又站在摊前，眼皮都没撩。 第5章 临终托孤 “儿子你吃什么馅的？”顾正东把决定权交给龙龙。 “猪肉葱花的要五个吧，不对，是六个。”龙龙搬着手指算一下，有点不自信了，抬头看了一眼顾正东。 “儿子，你说要几个，就要几个。”顾正东宠溺地一笑。 “牛肉胡萝卜的，要十个！小小爱吃。”龙龙补充一句。 老板连手指都懒得动一下，就听龙龙在那儿一个人说个不停。 “装袋呀，看什么呢？”顾正东不乐意了，掏出十块钱，扔过去。 这十块钱好像按到了老板的麻筋儿上，他一下就弹起身，换了一张笑脸上来，按吩咐装了二十五个包子过来。 小小伸出小手就想要，顾正东一看那个小脏手，忙哄她。 “乖，回家洗手再吃，好不好。” 小小乖巧地点了点头。 小小已经累了，顾正东的胳膊也是酸痛难忍，他把小小举起来，让她骑在自己的脖梗上，一手拎着包子，一手拉着龙龙，往住处走。 正是下班的高峰期，满大街的自行车横冲直撞。 顾正东从来没觉得，生活这样踏实过。 他们刚走到胡同口，就见小强和小明从上面冲下来。 “奶奶让车撞了！”他们喊了一句，就从顾正东身边跑了过去。 顾正东把包子和小小都交给龙龙。 “你带妹妹回去吃饭！” 顾正东紧追小强他们，跑向前面的路口。 老太太的推车翻在绿化带，她躺在马路中间，小小的一团，像一堆破布。没有人过去看她，所有车辆都小心翼翼避开。 顾正东的心像被什么拧了一下。 小强和小明已经扑过去，一边大叫奶奶，一边哭。 老太太的情况不太好，看样子是伤到内脏了。 现在还不是人手一个手机的年代，要打电话也要找公用电话。 顾正东抬头看了一下，不远处有医院，比叫救护车来得快。 他过去把推车上的东西倒在地上，把老太太抱过来，放到车上，推着向医院跑去。 这个时间，急诊室正在交接班，他闯进去大叫，“救命！出车祸了！快救人！” 医生护士都围过来，迅速把老太太接过去，推进急救室。 “你是家属？过来办手续。”一个护士走过来。 “我，我不是家属。”顾正东犹豫一下说。 “那是你撞的？”护士眼睛一立。 “也不是我撞的，我就是看到没人管……”顾正东发现，他好像解释不清了。 这时小强和小明也跑了进来。 “我奶奶让车撞了，这个叔叔帮送的医院！”小强口齿伶俐，一句话就把顾正东给救了。 “是做好事啊。”护士和医生看顾正东的眼神马上就不一样了。 “那你们的家长呢？”护士继续问小强。 “我们的家长，就是奶奶。”小强抽抽噎噎地说。 急救室沉默了，大家都意识到了，现在发生的情况是什么。 医生为难地摇了摇头，顾正东知道有情况，忙凑过去。 “大夫，情况怎么样？” “她的情况很不好，内脏受伤，这么虚弱的身体，麻药都没办法用，还有这家庭情况……” 顾正东虽然已经是活过一世的人了，见过的事多了，还是难过了一下，这就是人生吧。 “这位同志，老太太让你过去一下。”护士跑过来叫顾正东。 顾正东有些惊诧，虽然昨天借宿一夜，可是老太太并没有跟他交流，眼神都没对过，他甚至怀疑老太太知不知道他的存在，现在为什么叫他过去？ 仪器管子都撤了，老太太躺在病床上，孤零零的。 她睁开长着一层白膜的眼睛，气若游丝。 “龙龙爸，你是好人。” 原来老太太并不糊涂！ 这一句，顾正东的鼻子一酸，眼泪掉下来，那一刻他突然有个冲动，砸锅卖铁也要救人！ “我不中用了，别为我花钱。你把小强和小明养大吧，拜托你了。”说着老太太慢慢抬起手，那手抖得像风中残叶一般，半晌也只能指了指胸前。 刚抢救时把她的衣襟解开了，顾正东这才注意到，她一侧衣襟里面有暗袋，里面鼓鼓的。 “拿着，这些都给你，照顾他们……” 这是老太太用尽力气说的最后一句话。 老太太的口袋里，装的是她的一生，一个户口本，一个房产证，还有个工作证，上面贴着一张黑白照片，上面是一个明媚的女子笑得天真烂漫。 还有最重要的两样东西，一个是380元存款的存折和还有个印章。 顾正东从医院走出来时，觉得身上的担子格外沉重。 给老太太办了个还算体面的丧事，他没动存折上的钱，这要留着以备不及之需。 现在他要考虑的不只是带大小小和龙龙了，又多了两个孩子，需要他想得更周到。 他领着哭红了眼睛的两个男孩回到家时，龙龙和小小眼巴巴等在院子里。 “小强，小明，你们过来，叔叔跟你们说一下现在的情况。”顾正东要把事情跟孩子们讲清楚。 那两个孩子虽然伤心难过，可都是吃了很多苦的，早见过人情冷暖，反倒比正常的孩子冷静，听话地靠过来，他们现在也需要依靠。 “奶奶临终把你们托付给我了，你们也听到了吧？”顾正东问。 小强点了点头。 “你们还小，现在我们住在一起，我照顾你们，会安排好你们的生活。奶奶留下的存折上面有380元，先放在我这里，如果需要我可以先借用，等你们成年了，加倍奉还。”顾正东说完，小强又点了点头。 “我看了一下户口本，小强马上就10周岁了，必须马上去上学，明天就去办，他们三个还小，还可以等，你的事要马上解决。” “让我上学？”小强的眼睛亮了一下，很快又暗下来，“他们能收我吗？” “不收也得收！你放心，这事儿叔叔一定能帮成功。” 顾正东拍着胸脯打包票，小强的小眼睛里，又闪出希望来。 “我们先吃口饭，然后听我指挥，把房子收拾出来。” 顾正东已经想好了，既然想要住下去，就得住得像个人样，穷可以，不能不干净。 他们饱餐了一顿，就开始干活。 顾正东推着小车，把垃圾一趟一趟送到河边，龙龙负责监督，能卖的东西收到一边，跟小强他们用箱子拖到废品站，又卖了五块多钱。 他整整干了一夜，才把屋子里外的东西都清出来。 孩子们累了，就各自找地方睡下。 第6章 小英雄救美 借着稀薄的晨光，顾正东打量了一下房子，这才发现，这房子很大，院子也很大，是原来的东西太多了，才显得拥挤的。 屋子是两间，一大一小带个厨房。常年不见阳光，墙上都捂长毛了，他决定白天买些白灰回来，粉刷一下。 现在他的口袋里，除了存折上的钱，还剩下41块钱，这钱要用到刀刃上。还有就是答应小强上学，这事也刻不容缓，再晚几天，他会跟不上课程的。 但是这副模样带去，学校要是能收才见了鬼。 想到这里，顾正东叹口气，看来又要破费一笔了。 早上起来，顾正东把剩下的一包挂面煮了，没有酱，就多放点盐。 孩子们吃饱了一抹嘴，他就带上四个娃去澡堂子。 成人票是8毛，1米2以下是免票的。 这边刚开门，见顾正东一个人带了四个孩子，看门的大姐眼睛长了。 “你这可不行，8毛让你进去了，带四个免费玩水的，谁受得了？再说这模样，下池子里，那水还能要？” “妹子，你帮个忙，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你看家里也没有别人了，我不带着能怎么办。”顾正东只能卖惨了。 “没人？”大姐好像咋出点不一样的味道，疑惑地问，“他们的妈妈呢？” “我没妈妈，我奶奶昨天刚死。”小强嘴快，一句话，大姐的心就软了。 “这小不点长得挺好看啊，你也带进男堂子？”大姐看了一眼小小，抱过来，更不忍心了。 “我也不知道咋给她洗澡。”顾正东也是为难，虽然孩子还小，可爸爸照顾还是不方便。 “行了！大老爷们都心粗，怎么会照顾孩子，你带那三个进去吧，这个给我。” 大姐抱着小小，扭扭搭搭送进女澡堂，还给顾正东解了围。 别人照顾，他也不祸害人。 先带着三个小子在沐浴使劲洗了一回，才让他们进大池子里泡一下。等到把那三个都捞出来，又使劲搓了一下，顾正东发现，长得都挺招人稀罕啊。 小强虽然长得黑，可是一双小眼睛特别有神，亮晶晶的，鼻梁高挺，脸上没有肉，身上倒有些肌肉，一看就是干活练出来的。 小明比小强白，可以说得上清秀，长相跟小强也不像。顾正东怀疑他们并不是亲兄弟，应该都是老太太捡回来的。 自家的崽，那就是最漂亮的一个。虽然龙龙也捡破烂儿，太阳底下走街串巷，可这小子就长了一个晒不白的皮肤，白不说，还细腻，丹凤眼，悬胆鼻，带着一股子古风的韵味，还一看就是爷们样，不娘炮。这小子长大了，靠脸吃饭都没问题。 顾正东是爱不够了，在龙龙的脸上又亲了一口。 “爸。”龙龙突然眼圈一红，不知想起什么。 顾正东懂他的心事，孩子想妈妈了。他也不知道媳妇现在去了哪里，后来怎么找也没找到这个人。 他只能尽力补偿了。 澡堂子都带理发店，洗澡这里让他们亏了，可以理发找补一下。爷四个排着队走进去，理发员乐得眉眼弯弯。 先让孩子剪，理一个，漂亮一个。 到顾正东了，他就一个要求，干净利索。 那年头很多人都留略长的头发，学的是港台风，郭富城的中分也流行了一段时间，本来洗头就少，看起来有些油腻。 顾正东的要求有点另类，理发员再三确认才敢下手。他是想以后会很忙，没时间总打理头发，短点好洗。 “刮脸多少钱？”顾正东看着这张脸，还是觉得别扭。 “你再加两毛吧。”理发员也没多要。 顾正东又掏出两毛摆在桌上，理发员忙拿出一个大茶缸子，在里面沏好肥皂水，用刷子刷到他的脸上，拿出剃刀，仔细刮起来。 等到全刮好，顾正东迫不及待站起身，用毛巾一擦。 理发员的口水就掉下来了。 她这是弄了一个什么东西出来？这么帅的吗？这都赶上明星了。 还不是港台风的，像韩剧里的。 顾正东也自恋地看了半天，才想起这张脸像谁，这分明就是蓝色生死恋里的男二，元斌啊。 顶着这张脸，他觉得前途又光明了许多。一直没注意，原来自己长这么帅。 他去接小小时，大姐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说话也不自信了。反反复复一句话，“你没事儿就来，孩子我给你看，你要来啊，你来啊……” 最后顾正东是带着孩子们逃出来的。 现在需要解决的就是孩子们的衣服了。身上洗干净了，衣服虽然昨天夜里也扔水里揉了一把，可是太破旧了。 他决定带孩子们去买衣服。现在市里有两家大商场最热闹，一个是百货大楼，一个是第一百货。但是里面的衣服都有些小贵。 所以他还是带着孩子们去了露天服装市场。 露天市场就建在一条马路的左右，中间过行人和车辆，两边摆摊，所以叫新开路市场。 现在是夏天，衣服并不贵，顾正东先给他们买凉鞋。塑料凉鞋五颜六色，小孩的两元，大人的三四元。 衣服也好解决，一人一件t恤，一条短裤，就是到小小这里特殊一点。 小小扯着一条公主裙就不撒手了。 “这裙子多少钱？” “三十。”女摊主看了他带的一群孩子，就估出他的消费能力了，翻了一个白眼，抬手就打掉小小的手，“别弄脏了！” “便宜点吧。”顾正东看她打小小，就觉得一口怒气顶上头来。 “便宜多少你能买得起呀？那边有十块八块的，快去看吧，别耽误老娘做生意！”女摊主从鼻孔里哼出一声。 “15块卖不卖？”这是顾正东将能拿出来的数额，刚才买衣服，钱都花得差不多了，还要留出午饭钱。 “你怎么不去抢啊，滚滚滚！” 女摊主不客气地把他们向一边轰。 小小委屈地一扁嘴，哭了。 顾正东心如刀割，可是人穷啊，就是拿不出钱，只能看着女儿受委屈。 “不就30块钱吗？你也别太看不起人了！”突然，旁边出来一个打抱不平的。 顾正东一瞧这位小英雄，也就六七岁的样子，可是瞧着衣着打扮，跟他身边的四个孩子可是天壤之别。 他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竖条衬衣，藏蓝色背带裤，皮凉鞋，尤其是那中分的小发型，配着一张精致的小脸，俨然一个小郭富城。 只见他挡在小小的前面，扬着小脸看向女摊主，满脸的不屑。 “这又哪出来一根葱？不就30块钱吗？你倒是拿出来呀！” “陈阿姨，过来。”小男孩回头叫了一声，人群里冲出一个中年妇女。 她穿着很朴素，可是很干净，一见小男孩就叫道，“你可不要乱跑，我偷着带你出来的，要是把你丢了，我还有命吗？” 第7章 改天换地新生活 “陈阿姨，给她30块钱。”小男孩打断女人的埋怨。 那女人竟然像中了盅一般，也不问为什么，直接掏出30块，递给女摊主，然后拉着小男孩就逃也似的跑了。 小男孩一边跑，一边回头喊，“裙子送你的，我叫杜君生，你叫什么？” 小小呆呆看着，她这么小的年纪，还理解不了发生了什么事。 女摊主收了钱，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了，把裙子摘下来，往顾正东的怀里一塞，就躲到架子后面不出来了。 顾正东觉得这个叫杜君生的小男孩挺逗的，他把这三个字牢牢记住，以后报答就是了。 小小换上公主裙，简直就是个小仙女，走到哪里都是回头率爆棚。 剩下的就是生活必需品，这钱省不得。 顾正东给每个人都买了毛巾和牙刷，牙膏和肥皂也要买，最后又买了一袋石灰刷墙用，只剩下一顿饭钱了。 “爸，还是省点吧，自己煮面，别吃包子了。”龙龙觉得，这个爸爸哪都好，就是花钱大手大脚的。 顾正东看出他的顾虑，就把剩下的钱都掏出来，递给他。 “龙龙，以后你管钱，这总行了吧。” 龙龙严肃地点了点头。 下午他没急着干活，先让那三个孩子在家玩，他带着小强去了学校。 那天在学校干活时，他留意了一下，有个女老师姓张的，很热心。所以在门卫就提了张老师的名字。 “这学校姓张的老师，有十来个！”门卫乐了。 “长得白白净净的，戴眼镜，有点微胖，对了嘴边有个痣。”顾正东比画着。 “那不是来了！”门卫用手一指。 “张老师，我正找您呢，有事相求！”顾正东一步窜上去。 “是您啊，家长同志，我记得您，有什么事？”张老师还是很热情。 “是这样，这是我邻居家的孩子，他奶奶去世了，现在我照顾，您看，都十岁了，还没上学呢。” 顾正东把小强的户口本递过去，张老师翻了一下，就明白孩子的处境了，眼圈一红。 “现在过了招生时间了，不过你这情况特殊，交给我吧，我给你办。正好我带一年级，把孩子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