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个炼丹炉》 第1章 赶尽杀绝 “玄都,你还不悔悟?” “该悔悟的是你们!” …… 天地黯淡,日月无光,黑压压的云层如同山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那云层上立着的,是无数威风凛凛的天兵神将,此时,他们均将手中神兵指向凡间的一座险峰,严阵以待。 险峰之巅,一个身着粗布短衫的中年男子正傲然而立,脸上没有一丝畏惧之色。 那被唤作玄都的男子身长八尺,肩膀宽厚,面容谈不上十分俊秀,满是风吹日晒的痕迹,看上去与凡间那些终日耕作的农夫没什么两样。 此时,他正冷眼盯着被众天兵天将层层环护的一位天神。 “雷尊,你当真要赶尽杀绝?”玄都冷声喝道。 “玄都,你身为八景宫亲传弟子,不但私自婚配凡人,还出手打伤地府勾魂使,已是触犯天规,再不束手,太上道祖也救不了你!”雷尊声若惊雷,响彻云霄。 “我早就说了,等在凡间过完这一世,我自会去师尊那里请罪,你们为何还要如此咄咄逼人!” “天规森严,岂能由你拖延。今日你又伤了诸多天兵天将,已是罪加一等,此时你若交出神兵,天帝念在道祖的情面上或会留你一条性命。” “我那妻儿,你们待如何?”玄都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 “天规只管神仙,凡人自有凡人的规矩。”雷尊淡淡答道。 玄都回身深深望了一眼远处的村落,短短数载的凡人历练竟让他对凡间极为留恋,这里虽然有生老病死、饥寒愁苦,但也有在天界感受不到的温情暖意,只可惜时日太短,今日一别,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来人间。 “只愿他们母子平安。”玄都心中叹息道,随即一抬手,一把九齿钉耙出现在他手中。 玄都深深地看了一眼师父亲手为自己打造的神兵,与此宝相伴数百年,除妖伏魔不可胜计,从未想过会在这种情形下与之分离。 “也不知日后会不会在废物手中蒙尘。”一声叹息之后,玄都将钉耙往上一抛,立马有两个黄巾力士上前接住,抬到一旁。 见玄都交出神兵,雷尊嘴角微扬,有如万载寒冰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这钉耙他太了解了,乃是太上道祖亲手打造的神兵利器,名为上宝沁金钯。此宝无坚不摧,名震三界,不知有多少神仙眼热,可惜皆是求之不得。如今以仅伤了百余天兵天将的代价便将玄都擒获,立下如此大功,天帝说不定就会圣颜大悦,将此宝作为赏赐。 “缚龙索。”雷尊一声令下,一条手腕粗细的黑褐色铁索从云层中窜出,犹如一条长蛇,将玄都牢牢捆住。 “玄都!” 就在玄都束手就擒之时,一声带着哭腔的嘶吼从他身后传来。 玄都如同被天雷劈中,浑身猛地一颤,转身便见到了最想见也是当下最不想见到的人。 是爱妻温婉儿。 “婉儿!”玄都忙大声叫道:“别过来,快回去。” “我不走!你说要陪我到老的!”温婉儿双手滴着暗红色的鲜血,大声地喊道。爬上这满是尖石的犬牙山,早已把她的指尖磨得血肉模糊,不过温婉儿此时仿佛感受不到手上的疼痛,脚步有些踉跄的朝玄都跑去。 “拦下。” 雷尊下令,立马有一名天兵按下云头,伸手挡在温婉儿面前。 “别碰她!”玄都一改之前的从容冷静,怒声吼道,可稍一挣扎,这缚龙索上便雷光闪烁,玄都只觉得筋酥骨软,无力瘫倒在地上。 “快走!!!”玄都强忍着天雷在体内游走时带来的痛苦,依然咬着牙朝温婉儿吼道。 “不准伤我夫君!” 温婉儿也是慌了神,一把推在天兵的手臂上,想把阻挡自己的天兵推开,哪知道这手好似推在一棵大树上,天兵纹丝未动。 无计可施,温婉儿只能用尽全身力气不停推打着挡在身前的天兵。可她毕竟是一介凡人,就算体力充沛时,也不可能动摇天兵分毫,更何况如今她生产不过七日,又刚爬上这百余丈的险峰。 就在温婉儿无计可施之时,她眼前那天兵突然捂着手臂在地上痛苦地哀嚎起来,温婉儿见状,忙趁机从一旁闪过,朝自己的夫君跑去,一把扑倒在玄都身上。 雷尊不等发话,身旁已有人将那天兵带回,剥去甲胄,发现他的手臂此刻已被腐蚀得血肉模糊,深可见骨,而且这腐蚀居然还在朝肩头蔓延。 一道雷光闪过,是雷尊出手了,那天兵的手臂被生生砍了下来,砍掉的那只断手很快便被腐蚀殆尽。 雷尊盯着那个断手的天兵愣了一下神,突然回想起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 “弑神血!” 雷尊有些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道:“这个凡人居然是弑神血脉?” 众兵将大多面面相觑,显然是初次听说这个大逆不道的称呼,但雷尊身旁的几位地位颇高的天将则是闻之大惊,脸上露出如同雷尊一般的惊恐之色,有一人甚至稍退了半步,生怕那断手的天兵碰到自己。 “不可留,杀!” 雷尊话音刚落,就有一位天兵张弓搭箭,箭尖所指,正是温婉儿。 “闻伯,你答应过我,不为难我妻儿的!”玄都挣扎着起身,挡在温婉儿身前,怒目圆睁,瞪着云层中的雷尊厉声喝道。 雷尊又是一愣,除了天帝,已有数百年未有人直呼他的名讳了,猛得被人叫起,听上去十分刺耳。 “其本尊可以不计较,但她是弑神血脉,这已是死罪。” “血脉是天生的,与她何干?况且她从未修炼,为何不能放他一条生路?” “玄都,你是肉身成圣,自然不畏惧弑神血,可你问问这天界万千鬼仙,谁能容下这妖女!千年前的那件事决不能再发生!”雷尊说到此处,面容多了几分狰狞。 “放!”一神将厉声一喝,那支神箭如流星般射向玄都身后的温婉儿。 温婉儿从身后抱着玄都,大口地喘着粗气,她的体力早已耗尽,此时必须依靠双手的力量,才能勉强站立。虽然身处绝境,但她脸上并没有绝望的神情,抱着心爱的人,她心里很安稳。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夫君不是寻常人,只是没想到居然还是个神仙。 “命真好!” 温婉儿心中暗暗得意,丝毫不理睬这天兵天将们投来的惊惧目光以及流露出的浓烈杀意。她搂着她的夫君,嗅着夫君身上熟悉的味道,正如二人初次相拥时那样。 已来不及再说什么了,温婉儿最后看了玄都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随后用尽最后的力气闪身挡在玄都身前,迎上了那支金光闪闪的神箭。 “啊……” 一声凄厉的嘶吼响彻寰宇,玄都想救下温婉儿,但缚龙索上的雷电之力突然增强了许多,整根锁链都闪烁着耀眼的淡蓝色雷火,玄都刚抬脚便又栽倒在地上。 这一耽搁,神箭已经洞穿了温婉儿的身体。 凡人之躯如何能抵挡神箭之威?在锐不可当的神箭之下,温婉儿的身体仿佛纸糊的一般。 神箭透体而过,温婉儿的肉身被箭矢上裹挟的神力击碎,整个人化作一片血雾,洒在身后玄都的脸上、身上。 目睹了爱妻消散在自己身前,玄都整个人变得如同一块木头,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瞪大了双眼盯着方才爱妻站立的地方,此时仅有一片衣角残存下来。 鲜血汇集成珠,从额头流入玄都眼眶,眼前的一切变得血红。 “拿下。” 雷尊一声令下,四名天兵按下云头,便要上前擒拿玄都。 “啊……” 又是一声凄厉地嘶吼。 一名天兵刚碰触到玄都的肩头,玄都像是从梦中惊醒了过来,一声嘶吼竟让犬牙山都剧烈震动起来,那四名天兵更是被生生震晕了过去。 “放肆!” 一名天将立在云头,他手持缚龙索的另一端,大喝一声,将修炼数百年的雷霆之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到缚龙索中。只见无数雷火在玄都身上剧烈的闪烁,玄都衣衫尽碎,周身都冒起了淡淡青烟。 玄都痛苦地蜷起身子,早已成就大罗金仙之身的他此时头脑一片混沌,肉身与精神的苦痛撕碎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杀!” 随着这一声怒喝,同样沾染了温婉儿鲜血的缚龙索被崩碎成无数碎片,那手持缚龙索,原本还颇为自得的神将登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瘫软在云头。 “玄都,休要猖狂!” 一神将见状立马领数十神兵跳下云头,各执神兵扑向玄都。 玄都此时神情还有些恍惚,毫无抵挡之意,那神将见状心中暗喜,若是能擒下大名鼎鼎的玄都,那他的名号足以响彻三界。 “受死!” 那神将大喝一声,手中神斧已蓄起千钧之势,重重地劈向玄都的肩头。 这一击卷起的狂风将山顶的碎石向四下吹散,神斧中蕴含的神力看上去要将这座犬牙山劈成两半。 可就是这足以开山覆海的一击,落在玄都肩头,居然如同石沉大海,连个水花都没有溅起。 又有数位天兵的利刃也落到玄都身上,也像被什么挡住,难入分毫。 “怎么回事?” 那神将皱眉,还没等想出应对之策,就见玄都睁开了赤红的双目,随即自口鼻之中喷出一道三色烈火来。 坚韧无比的铠甲和神兵在烈火中瞬间消融,连同那帮天兵天将,更是被烧得连飞灰都不剩,整个犬牙山顶登时化作一片火海。 就在众天兵天将的惊恐中,一条火龙盘旋而出,直奔云头而来,几息间便冲到最近的一位天兵面前,那天兵还不等开口求援便被火龙吞噬。 天兵天将纷纷四下逃窜,乱作一团,无数兵将躲闪不及,成了这火中的一缕亡魂。 “三昧真火?” 闻伯大骇,这是传闻只有太上道祖方能驱使的至强神火,没想到玄都居然也能操控。 一边留意着火龙,闻伯迅速祭出他的最强法宝,雷神锤与雷神凿。 闻伯没有去对付火龙,而是将目光落在依旧站在山巅的那个身影上。只见他运足神力,猛地将锤凿相击,一道粗大的淡蓝色劫雷便自凿尖激射而出,化作一条雷蟒,扑向玄都。 这正是雷尊闻伯名震三界的绝招。 “八劫雷!” 劫雷迅捷,应声而落,不知玄都是躲闪不及还是不屑躲闪,硬生生受了这一击,整个人都被雷蟒吞没。 这劫雷与那缚龙索上的雷火不可同日而语,不知有多少欲飞升天界的凡人妖魔死在这劫雷之下,号称“神魔俱灭”。 如今见到劫雷劈在玄都身上,拼命躲避火龙的众兵将都松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他们当中最自大的那位也不会认为靠人多就能擒住太上道祖的得意弟子,若不是军令如山,雷尊亲至,哪怕是被骂作逃兵也万万不敢来这趟这滩浑水。 劫雷八重,一重强过一重,闻伯也断了生擒的念头,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几息的工夫,八重劫雷已尽数劈在玄都身上。 闻伯的双手在颤抖,有血丝从指缝渗出,对他而言,即使借助这两件法宝,施展完整的八劫雷也极为吃力。 还没来得及开口吹捧这劫雷的强大无匹,众天兵天将赫然发现那个本应灰飞烟灭的玄都此时依然如山岳般挺立着。 此时玄都仍站在原地,头发在头顶炸开,如同一个鸟窝,看上去有些滑稽。 可是没人笑得出来。 此次闻伯所率的雷部众兵将都是几百年来跟随他南征北战的旧部,也曾亲眼目睹百年前闻伯修成八劫雷,将修为达到大罗金仙境界的魔头劈得体无完肤,命丧黄泉。众兵将本以为圣人之下无人扛得住这八劫雷,眼前这人却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八景宫首席大弟子——玄都法师。 “不可能!”闻伯大惊,他对他的手段很有信心,即便是玄都,也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扛下八劫雷。 “雷尊,您看他身上!”一名神将提醒道。 闻伯定睛,发现不知何时,玄都身上居然多了一层血红色的铠甲,若隐若现,像一层薄膜覆在玄都身上。 “你还护着我呢。” 玄都摸着胸口的血甲,露出一丝苦笑,随后抬起头看着惊诧的众人,轻声道:“婉儿,看我替你报仇!” 只见玄都一举手,原本扛在黄巾力士肩上的上宝沁金耙如同乳燕归巢,挣脱开束缚,飞回到玄都手上,顿时光华大盛。 “玄都,我等受天帝之命前来劝降,你若负隅顽抗,那便是与天帝作对!”闻伯高声叫道,手中雷神锤雷神凿早已收起,八劫雷刚猛无铸,但损耗极大,每施展一次便要修养数日,雷尊自知玄都修为深厚,一出手便是最强杀招,没想到仍不能将其降伏。 “与天帝作对?” 玄都喃喃自语,语气中尽是不屑,“我不是跟他作对,我要宰了他!” 语罢,只见他双手猛地在钉耙上一抹,一道血线沿着钉耙铺散开来,钉耙瞬间变成了可怖的血红色。 “挡我者死!” 一声长啸,玄都手中的血色钉耙化为巨龙之爪,直奔闻伯,数百雷部兵将赶忙结阵抵挡,却被这血色钉耙如同摧枯拉朽般瞬间击溃,近百名雷部兵将命丧当场,坠落云端。 “撤!” 雷尊大骇,高呼一声,便要退避。 可惜不等转身,血色钉耙已到了身前。 “劫雷盾!” 闻伯低喝一声,抬手已施展出最强的防御仙法,只见他周身立马闪烁起无数淡蓝色的雷火,化作一面圆盾,挡在他身后。 虽有雷盾护身,但闻伯没有想过要与玄都拼个生死,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比活着更要紧的了,而且,他除去了弑神魔族的余孽,已经是大功一件,足以向天帝交差。 闻伯捏起雷遁法诀刚要施展遁法,突然胸口一痛,缓缓低头,便见到几根红色的尖刺已从胸口刺出,血流如注。 闻伯瞪大了双眼,看着梦寐以求的神兵刺穿自己的身体,脸上的惊骇仿佛凝固了一般,想不到上品仙法劫雷盾在上宝沁金耙面前,居然连一息的工夫都抵挡不了,这不可能! 除非是…… “弑……神……血……” 闻伯嘴里迸出这几个字后,整个身躯便化作飞灰消散在玄都面前。 正如闻伯所想,在弑神血的加持下,这上宝沁金钯俨然已成了天地间的至强凶器,任何仙法在它面前都形同虚设,不堪一击。 见闻伯都抗不住玄都一击,雷部众兵将如同受惊的鸟雀,慌不择路,各自逃窜,天上笼罩的层层密云终于散去。 对待其他兵将,玄都没有赶尽杀绝,半空中默默回望了一眼远处的一个村落,玄都脸颊微微抽搐了一下。转过头,双眼又布满杀意,只见他倒提宝耙,御起长风,直奔天门而去。 第2章 天降奇缘 “老黄!你给我站住!” 一阵气急败坏的叫喊声在旷野上响起。 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瘦削少年一边叫骂着,一边攥着一根细长的藤条卖力地朝前跑。 他的前方不远处是一头膘肥体健的大黄牛,皮毛油亮水滑,此时正拖着一截断开的麻绳,撒着欢儿的朝远处的一片青翠树林跑去。 “福哥儿,我跟你一块儿去抓牛!”一个瘦小的男孩儿牵着一头小牛犊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其他几个放牛娃却无动于衷,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你回去拿饭,帮我捎着。”徐福边跑边转头喊,话刚出口,脚下一绊,整个人朝前狠狠地摔了出去。 “嗯!”徐福咬着牙发出一声呻吟,有些粗糙干瘦的手掌被满地的细碎石头磨出几道血痕,火辣辣的疼,可望见越跑越远的黄牛,也顾不上收拾伤口,一咬牙,便又爬起来,忍着疼追了过去。 徐福自打记事起,爹娘就不在身边,一直是与姥姥相依为命。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徐福自小就比同龄孩童老练许多。 姥姥是个十分和气的老妇人,很是能干,这些年靠着祖上留下的五亩良田将徐福拉扯大。农闲时,姥姥还会给村里的地主黄有财家做针线,挣几个零钱补贴家用,虽然辛苦,但也让徐福衣食不愁。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一年前姥姥突然一病不起,徐福四处借钱,求医问药,可最终还是没能把姥姥从黑白无常手里夺回来。 家徒四壁,无奈之下,徐福只好去黄有财家赊了一副棺材,将姥姥安葬,哪知道还没过头七,黄有财就派管家来催债,徐福一个半大孩子哪里拿的出钱? 于是,几间祖宅和五亩良田被黄有财冠冕堂皇地占为己有,最后还是念在徐福的姥姥给黄家缝补多年衣物的情分上,才同意收留徐福在黄家干活。 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一没力气二没手艺,能干什么?黄家自然不会养闲人。徐福被安排和几个半大孩子一起,每日白天放牛,傍晚回来后再打扫牛棚,铲牛粪…… 地主家有个儿子叫黄大福,年纪比徐福还小半岁,非说徐福不配叫福这个名字,让徐福改名,徐福不肯,他便隔三差五来使坏。其他几个同在地主家放牛的孩子在黄大福的授意下,有事没事就给徐福找茬,比如每次都把最难料理的那头大黄牛留给徐福去放。 这头大黄牛在整个村子都很出名,它不但个头大,食肠大,力气大,而且脾气倔,性子野,每次徐福都得比其他人多放半个时辰它才能吃饱,最后还得费老大的劲儿才能把它牵回牛棚。 也不知道随谁,虽然无端吃了很多亏,但徐福就是不愿像其他放牛娃那般唯唯诺诺,他一直对黄大福爱搭不理的模样,这也让黄大福很不痛快。 这一回又是那个黄大福使坏,趁徐福没留意,把栓牛绳给割断了,牛没了束缚,疯一般地撒起欢儿来,这才有了你追我赶的那一幕。 徐福摔得鼻青脸肿,黄大福和其他的放牛娃笑得前仰后合,只有一个比徐福还要小两岁,名叫狗蛋的小男孩脸上看起来有些担忧,此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咕噜咕噜……” 半个时辰之前,徐福的肚子就开始叫了,晌午也只是啃了个拳头大小的窝头,根本不顶事儿。 在黄家放牛没有工钱,只是一天供应两顿粗饭,还不管饱。徐福只能瞅着机会抓点儿野味给自己打打牙祭,这才熬过这一年。 大黄牛寻到一片嫩草地,停住脚啃食起来,徐福总算松了口气,不过一停下来,感觉肚子更饿了。 看那大黄牛吃草吃得自在,徐福不禁也拔了一根新鲜野草嚼了两口。 “呸呸,真苦!”徐福吐掉草叶,看着那黄牛竟有些羡慕“要是跟你这样就好了,光吃草就能顶饱。” 那牛好像听到徐福的心声,抬头看了徐福一眼,扭头撒腿又朝前跑去,恨得徐福又叫骂了两句,强忍着饥饿和疲惫朝那黄牛追去。 不远处有一片林子,徐福见那牛钻了进去,便没了踪影,心里咯噔一下,若是丢了牛,黄有财还不剥了自己的皮啊! 徐福赶忙也钻进林子,仔细探听着周围的动静。本来天色就暗,再加上林子里草木茂盛,徐福根本看不远,好在这牛踩过以后有些痕迹,徐福这才没跟丢。 但很快,天便完全黑了下来,徐福又饿又累,只觉得头重脚轻,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已经无法辨认方向了。 实在走不动,徐福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是觉得有些头晕,又干脆直接躺了下来,快散架的身子总算得以喘息。 太倒霉了,这世上恐怕没有比自己更惨的人了吧! 望着天上已经升起的那轮圆月,这才发觉又到十五了。以前姥姥在的时候,每逢十五都会做饼吃,圆圆的大饼香甜劲道,徐福一顿就能吃两个。 那时候可真好啊!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不识字的姥姥不知从哪听来的这两句话,以前经常叨念,说这是这天大的道理,徐福不懂,不过感觉很有趣,在玩耍时经常假装捉鬼的天师,将这两句作为施法的咒语。 徐福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那块长生牌,粗糙的纹理摸上去感觉很安心,姥姥说这是爹娘留下来的,要一直戴着,虽然很丑,但也算是个念想。 “好好活着!” 姥姥临走前没有什么遗愿,只留下这么一句叮嘱。徐福之前从未觉得活着是什么辛苦的事,直到在黄有财家过上连牛都不如的日子,这才明白姥姥那句看似简单的叮嘱包含着多少牵挂。 “也不知道姥姥在天上过得好不好。”徐福正望着月亮出神,忽然见到一颗火红的流星划过夜空。徐福忙双手握住长生符,嘴里喃喃说道“老天爷在上,给我来点儿吃的吧!” 这也是姥姥教的,看见流星就可以跟老天爷说愿望,徐福以前总是许愿能找到父母,能让姥姥活过来,能点石成金,这些都没有实现。徐福觉得或许是愿望太大,老天爷觉得自己贪心,于是,这一次,徐福就许了这么一个小愿望,心里默念“老天爷,你就灵一回吧!” “轰!” 一声旱天雷猛然炸响,震得徐福两耳轰鸣,随即便见到不远处腾起一片火光,整个人像是被热浪扫过,脸上火辣辣的,身边的很多小树甚至都被这热浪吹得拦腰折断了。 徐福吓得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才起身,看着林子深处,泛着一片淡淡的红光。 “是什么?”徐福有些心惊胆战,正在犹豫要不要过去时,猛地闻到一阵肉香。 “肉?”徐福贪婪地嗅了嗅,没错,确实是肉的香味。 “难道,老天爷开眼了?”徐福想到自己刚才许的愿,心中大喜,三步并作两步,朝那红光奔去。 约莫走了百十步,徐福就找到了红光的所在,地上一个深深的大坑,红光正是从坑里透出来的。 徐福强忍着灼热,走上前一看,坑底躺着一个烧得通红的红疙瘩,红光就是它发出来的。 “我的牛!”徐福惊呼道,他找到了肉香的来源,居然是自己放养的那头大黄牛,此时就被那红疙瘩砸去半截,只剩半条牛身露在外面,牛肉被烫焦,发出诱人的香味。 徐福顾不得热气袭人,冲到跟前看了一眼那牛,显然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顿时欲哭无泪。 “这可怎么办?”徐福心中哀嚎。 这牛可是地主黄有财家的宝贝! 方圆三十里,没人不知道黄有财多么爱养牛。据说他也是穷苦出身,后来有位算命先生给他批了四个字——“遇牛则兴”。他就卖了祖宅和田地,去买了十几头牛,农忙时把牛租借给四里八乡的村民耕种,等收了粮食再还租,赶上几年大灾,那些交不上租的,只得任由他把房屋田地都占了去,黄有财正是靠这个起了家。虽然如今他已不干这个养牛收租的营生,但家里依然养着八头牛,没事儿他就爱到牛棚那边去转转,看着比养儿子还上心。 徐福放养的这头大黄牛最壮实,也最得黄有财欢心,这才给这牛惯出这么个倔脾气,让徐福倍受其苦,平日里放牛回来,若是被管家发现这黄牛有什么损伤,都少不了要挨一顿打骂。 徐福打心底恨极了这头大黄牛,甚至还自创了一套宰牛拳,经常趁人不注意时在这头牛身上施展,可惜他人小力微,对牛来说,跟挠痒痒差不多。 徐福早就受够了这“人不如牛”的日子,但受不了又如何,他如今这个年纪若是逃走,除了要饭,什么也干不了。不过他也没想就这么一直忍着,再咬着牙熬两年,再长长个子,长长力气,等到这宰牛拳修炼至大成,就真宰了这头牛,然后远走高飞,等到了出头之日,再回来狠狠地教训黄有财一家! 可如今…… 徐福看着那个天上掉下来的红疙瘩和那半头有点烤焦的牛,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若是回去说,不用想,肯定会被黄有财和管家活活打死的。 一不做二不休,徐福也是受不了这肉香的诱惑,打着“死也要做个饱死鬼”的决心,强忍着热气,去扯那牛腿。 可越是近前,这股灼热越是难以忍受,还没等摸到牛腿,徐福已被那红疙瘩烤得满脸流油。 正不知所措时,只听“当”的一声,红疙瘩顶端有个盖子猛地弹开,先是涌出五颜六色的烟,随后一颗牛眼大小的圆球从中跳了出来,落在不远处,隐约可见圆球上还有七彩斑斓的光彩。 徐福还没等弄清怎么回事,就闻到一股扑鼻的异香,这香味极为诱人,甚至压过了牛肉的香味,让人精神一振。 “这是什么?”徐福走过去,小心地捡起这个圆球,略带温热,离得近了,这香味便更浓郁了。 “这个能吃吧?”徐福犹豫了一下,不过看到那半头牛,心里也就没了顾忌,管它有毒没毒,吃了再说,一把将那温热的圆球塞进嘴里。 或许是徐福太饿了,这圆球入口,还没开始嚼,就十分顺滑地顺着嗓子眼一下子溜进他肚子里,咸淡苦辣竟是一点儿没尝出来。 “这么大个东西怎么一下子就咽下去了?还没尝尝什么味儿呢?”徐福有些遗憾,不过吞下去后觉得肚子里暖洋洋的,暖意过后,好像更饿了。 “怎么能把肉拿出来呢?”徐福站在坑边,打量着眼前的红疙瘩,看着它红光渐渐褪去,灼热的感觉也慢慢消失了。 “这东西应该能卖些钱,可惜太大了,要是能小点儿就好了。” 等到红疙瘩凉透,徐福尝试着摸了摸,不禁叹息一声,嘴里喃喃说道。 话音刚落,这红疙瘩瞬间消失在徐福眼前,把徐福吓了一跳,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怎么回事?做梦吗?”徐福朝着自己的大腿狠狠地捏了一把。 “疼!不是做梦!难道……我要死了?”徐福突然想起曾听人说过,人死之前就会看到很多奇怪的东西,叫什么“回光返照”。 “难道就这么死了?我还没饱饱地吃一顿,我还没揍黄大福一顿,我还没……”徐福有些颓然地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浓郁的肉香无法体会徐福的难过,可劲儿地往他鼻子里钻,引得徐福的肚子叫得更欢了。 “要死也当个饱死鬼!”徐福扭头看到坑边的半头熟牛,心里多了几分火气,要不是这头蠢牛,自己也不至于年纪轻轻的就死在这荒郊野林中。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徐福扯下一条牛腿,也不管干不干净,大口撕扯着有些烤焦的牛肉。 此时没了红疙瘩,地上多了个大坑。虽然大黄牛的前半截被砸成了烂泥,但后半截少说也有三百斤,就算除去骨头内脏也得还有一百多斤肉,徐福就蹲在半截牛旁边,吃一块撕一块。 牛毛已被烤成飞灰,牛皮烤化后附在牛肉上,护住了里面的肉没有被烤得太焦。徐福吃了几口突然发觉有点儿淡,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拿出一个小布袋,小心翼翼地把布袋中的粉末均匀地洒在牛肉上,然后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不愧是我的宝贝!”徐福眉开眼笑,加上宝贝调料后,牛肉更好吃了。 徐福小心地把小口袋放好,这才继续大快朵颐。这些宝贝调料是徐福费了很大的心思才做出来的。先是从厨房偷偷拿了些盐,又趁着放牛的时候采了一些味道浓郁的野菜种子,将这些野菜种子晒干、磨粉,按比例和盐混在一起,试了很多次才得到现在的配方。徐福每次放牛的时候,抽空就会布置几个陷阱,一旦逮到野味就靠他的宝贝调料来调味,每个月总能吃几顿荤腥。 也不知道吃了多久,那堆牛骨渐渐多了起来。 徐福在啃完一条牛脊骨后,猛然发现能吃的肉居然没有了,他自己居然吃了半头牛。 低头看了一眼肚皮,只是微微隆起一点,这让徐福很是诧异,不过想到自己就要死了,也就没了一探究竟的心思。 “吃饱了,也该上路了。”徐福扫了一眼,感觉这个大坑就是给他准备的,随手扯了根牛大腿骨当枕头,静静地躺着在坑里,等着黑白无常来勾魂索命。 “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姥姥。”徐福最后冒出这么个念头,昏沉着睡了过去。 徐福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巨大的屋子里,四处云雾缭绕,看不清边界,屋里不少人都在匆忙奔走,不知道在忙活什么,屋子正中,一个三丈多高的巨物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停火……” 一个缓慢悠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徐福抬头,却什么都看不见。 很快,屋中的烟雾很快便消散了大半,那巨物也露出了身形。 “啊?”徐福惊叫道。眼前这一巨物正是砸死牛的红疙瘩,除了大了许多,别的地方都一模一样。 “炼丹炉,开炉……”一个十分沉稳的声音响起。 “当”的一声,盖子打开,一枚闪着七彩光华的圆球从中飞了出来,悬在半空之中,滴溜溜地打着转儿。 所有人都被这个圆球吸引,停下手中的话,呆愣愣地盯着它。 “启禀师尊,七心丹,炼成了!”一个高大道士,背对着徐福,声音高亢中夹杂着一丝颤抖。 “炼丹炉?七心丹?这到底……怎么回事?”徐福直愣愣地看着欢呼雀跃的众人,突然脑袋一疼,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再一定神,就见那巨大的炼丹炉像被人踢了一脚,猛地朝他砸了过来。 第3章 自证清白 “哎呀!” 徐福猛地坐起,大口地喘着粗气。 “原来是梦啊!”徐福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松了口气。 奇怪了,自己怎么会睡在这里,还做了那么离奇的梦,居然梦见一个红疙瘩从天上掉下来砸死了黄有财家的牛,自己还吃了牛肉,太荒唐了。 徐福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在一个大坑里,身旁还有一堆骨头。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梦是真的? 自己真的吃了黄有财家的牛? 徐福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感觉随时都要一头栽倒,不过一阵腹痛如潮水一般涌来,让他暂时没法再逃避现实。 “难道是吃坏了肚子?”徐福捂着肚子爬起来。 这片林子里就他一个人,也没什么好讲究,刚准备就地解决一下,起身的时候一把按在一块硬物上,扎了徐福的手一下。 “这是什么?”徐福感觉不像是块石头,抓起来一看,居然是砸死牛的那块红疙瘩,不过此时已褪去红色,变成青黑,除了大小,模样与那梦中的炼丹炉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这炼丹炉此时只有拇指大小,看上去像个铁铸的怪葫芦,还有三个细小的腿,看起来颇为精致。 “怎么就变小了?” 徐福没心思细想,肚子实在疼得要命,也不管那么多了,脱了裤子就直接蹲在坑里痛痛快快地拉了起来。 半柱香后,徐福才爬出大坑,狠狠地喘了几口粗气,抓了几把杂草进坑里遮挡住那一大滩秽物,这才赶忙逃到一边。 “太臭了!比牛圈还臭,一年加起来也拉不了这么多啊!”徐福感叹了一声,不过此时也觉得浑身轻快舒畅,昨日的疲惫一扫而空。 徐福此时总算静下心来,一边揣摩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一边把玩着手里那个小小的炼丹炉。 “你是昨天那个吗?还是昨天那个大的下的崽儿啊?”徐福被自己的话逗乐了,随即笑道“小崽子就小崽子吧,你使劲儿吃,快点长大!” 话音刚落,炼丹炉青光一闪,猛地长到一尺高。 “鬼啊!” 徐福吓了一跳,如烫手一般丢下炼丹炉,朝一边跑去,跑了百十步回头却发觉身后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又有些不甘心的壮起胆子慢慢走了回去,见那炼丹炉老老实实躺在地上,暗骂了自己一句“胆小鬼”,又小心翼翼地拾了起来,仔细打量了一番。 此时这个炼丹炉如今已比他的巴掌大了一点,依旧是青黑色,看上去像铁,却比铁要轻很多,从上到下都篆刻着古怪的花纹图案,两下分两层,都有盖子,可以打开。 “这个,放上炭不就能当个手炉了?”徐福突然惊喜地想到一个用处。 地主黄有财就有个黑陶手炉,一入冬就成天捧在怀里,让手上生冻疮的徐福很是羡慕,他从没想过这么快就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手炉。 “可怎么能藏起来呢?”徐福又开始犯愁了,就这么拿回去,肯定会被黄大福和他那几个狗腿子抢走。黄大福可是出了名的爱抢东西,只要见了别人的东西好,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抢了再说。 “对了,你不是会变吗?来,变一个,小!”徐福话音刚落,手中的炼丹炉青光一闪,瞬间就变成拇指大小。 “哈哈……捡到宝了。”徐福举起来狠狠地亲了一口,嘴里大叫“再来,大!”炼丹炉又变了回来。 徐福玩了一阵子,把变小的炼丹炉和长生牌绑在一起,看起来有点儿别扭,不过也没别的好办法,自己的口袋里的窟窿都比这炼丹炉大,实在是放不住。 无处投奔,还是得回去。徐福这一路上走得虽慢,但脑袋转得飞快,他很清楚,若是实话实说,肯定没人信,反正都是没人信,那就干脆往邪乎了说,只要不承认自己吃过牛肉,未必不能逃过这一劫。 “不好啦!不好啦!”徐福眼见已快到村口,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一边大喊大叫,一边跌跌撞撞地朝黄有财跑去。 “徐狗,你不是找牛去了吗?牛呢?”黄大福正巧爬在墙头上玩,头一个就看见远远跑来的徐福,怒声问道。 因为徐福名字里有个福字,这让黄大福很不满,平日里没少找茬,也从不叫徐福的名字,都是以徐狗代之。徐福权当狗叫,根本不做理会。 “不好了,牛让妖怪给吃了!”徐福装出一副惊恐的模样,气喘吁吁地说道。 “妖怪……哎呀!” 就听一声惨叫,黄大福竟然被吓得从墙上摔了下来,倒在地上,捂着胳膊嚎啕大哭。 “大福怎么了?”黄有财听到儿子的哭声,忙从里屋出来,见此情形,也是一惊,赶紧喊管家去找大夫,吩咐家丁先把黄大福抱进屋里。 众人忙作一团,徐福乐得没人搭理,偷偷溜回了牛棚旁的屋子,爬上属于自己的那张摇摇晃晃的旧木床。 这屋子是旧牛棚改成的,低矮潮湿,霉烂味、脚臭味、牛粪味混在一起,令人作呕,可就这么个狭小的地方,挤了六个放牛娃,也亏着人多,要不然冬天指定得冻死。 徐福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炼丹炉,想着冬天抱着它的暖和感觉,心里美滋滋的。 “徐福,老爷叫你。” 徐福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险些睡着了,就听到外面有人喊了一句,赶忙起身出了棚屋,平复了一下紧张地心情,跟着一个家丁,从一处小门儿进了黄家大宅。 徐福只有第一天来黄家时进过这个宅院,这也是他见过最气派的地方,当时就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使劲儿攒钱,买一座一样大,一样好看的宅子!后来听那些大人闲聊才知道,就算在黄家不吃不喝干十辈子,也别想买得起这么大的宅子。 “老爷,人带到。”那家丁站在门口禀报完,便低头站在一边。 徐福见门帘一动,黄有财从中走了出来。 说起黄有财,最初在徐福眼里是个极为和善的富家翁,平日里一直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胖乎乎地大圆脸上很少有怒容,眼睛不大,笑的时候就会眯到一起。 徐福之前很爱看黄有财笑,直到姥姥去世后,他让管家带着一群家丁将自己赶出屋去,用那副熟悉的笑脸逼着自己画押时,徐福才看清这人的嘴脸。 “小徐来啦。” 黄有财刚出门便有下人搬来了椅子,面上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嘴里客套地说道。 “见过黄老爷。”徐福低头行礼,这是黄家的规矩,自进黄家第一天起,就有人教自己见到黄老爷该怎么做,这就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老爷,这人什么味儿啊?”一名颇有些姿色的年轻小妾站在黄有财身后,突然捂着鼻子娇嗔道。 黄有财也皱了皱鼻子,管家牛八不等黄有财吩咐,憋了一口气,快步上前,喝令徐福往后站出去一大截。 “你说,我那头黄牛让妖怪给吃了。”黄有财接过下人端上来的茶水,抿了一小口,轻声问道“你看见了?” 福应道,只觉得心几乎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了。 “那妖怪长什么样?”黄有财问。 “那妖怪有一丈多高,浑身通红,满口獠牙,一口就把那牛咬成两截。”徐福绘声绘色地答道,反正没人看见,自己随意胡诌即可。 “胡说八道!”一旁的牛管家听不下去了,厉声喝道“从没听说有这样的妖怪,怎么就让你碰上了?” “我也不知道,赶巧了吧?”徐福被喝斥声吓了一跳,面露慌张的神色,小声答道。 “牛壮什么时候回来?”黄有财问向管家。 “爹,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一个少年的呼喊。众人看过去,只见一个微胖的高个子少年领着几个放牛娃在门口被家丁拦了下来。 “让他们进来!”黄有财吩咐了一句。外人想进这宅院,必须经黄有财点头,就算是管家的儿子也不能随意进出。 “黄老爷好!”那叫牛壮的少年长得倒是十分高大,不过脸上还是稚气未脱,一进门便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少年刚走到徐福身边时,院中的众人就闻到一阵扑鼻的恶臭,那小妾干脆躲回屋里,黄有财也端起茶水,迟迟没有放下,似乎是想用茶香挡挡这难闻的味道。 “你怎么回事?”牛八脸上有点儿挂不住,忙上前厉声问道。 “爹,我这不是听你的去那边林子里去找牛嘛,不知道是谁在那挖了个大粪坑,还用干草挡着,我没留神就滑下去了……”牛壮越说声越小,最后那一句还没说完就被牛八狠狠地打了一耳光。 “废物!”牛八恨铁不成钢道。他本是黄家的家丁,后来因为姓牛而被黄有财重用,盼着儿子能接自己的班,就给他安排了个牛棚管事的闲散活,让他多陪着黄大福玩耍,谁知道安排他这么点儿小事儿都能丢人现眼。 “找着牛了吗?”黄有财强忍着臭味开口问道。 “只在粪坑里看见一些骨头和内脏,肉都没了。”牛壮低头答道。 “先去洗洗吧!” 黄有财一听心爱的牛真死了,心里极不是滋味,脸上已没了笑意,喝退牛壮,又看着一旁的徐福微微皱起了眉头。 “老爷,您看这样如何?”牛八凑上前,在黄有财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只见黄有财微微点了点头,就起身回了屋里。 “徐福,我再问你一遍,黄老爷家的牛是不是你吃的?”管家走到徐福跟前,厉声问道。 “不是!”徐福语气很坚定。 “好,这么说你昨夜开始就没吃饭,这眼看就要晌午了,我请你吃顿饱的!”牛八说完就叫上徐福朝后院走去。 徐福一路跟着,绕过中间的大屋,又过了两道门,进到宅院的一个角落。 角落里有一间十分宽敞的屋子,此时开着窗,锅碗碰撞声夹杂着菜香从中飘出来。 “老王,拿三十个馒头。”牛八高声叫道。 “好嘞!”屋里传出一声粗重的回应。 没多时,三大个拳头大小的馒头装作一盘,便摆在屋前的一条长桌上。 “你要是能吃得了这些馒头,就证明这牛不是你吃的,若是吃不了,那你就等着在黄老爷家干一辈子吧!”牛八恶狠狠地说道。 “没有菜吗?”徐福望着热气腾腾的馒头,没有着急动手,自己昨夜吃了那么多肉,现在还没觉得饿,于是打算跟这个跟这个狐假虎威的牛管家磨蹭一阵子。 “要菜?好啊,能吃多少吃多少,老王,你看着他,让他吃个够!”管家吩咐完毕,瞪了徐福一眼,转身朝门外走去。 “给!” 老王是后厨的管事人,平日里最见不得脏乱,徐福现在的模样让老王恨不得躲到十丈外去,但管家已经发话了,老王只好强忍着恶心,给徐福端来一大盘刚炒熟的青菜豆腐,刚放下盘子,就立马逃也似的回到厨房。 徐福看着眼前的饭菜,心中感慨万千“要是能带走就好了!”想想若是每天晚上饿醒的时候能有馒头吃,那得是多么惬意的日子啊! “带不走就多吃点!”徐福打定主意坚决不能吃亏,抓起一个馒头就往嘴里塞。 “真香!”徐福原本不怎么饿,但一开吃就觉得停不下来。刚吃了五六个馒头,菜就吃光了。 “老王,加菜!” 难得管家开口让随便吃,徐福也没大没小的吆喝起来。 老王没出来,不过出来一个比徐福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手里端着两盘菜。徐福认得,这人是老王的儿子,大家都叫他小王。 小王是给后厨打杂的,比徐福大不了多少,平日里经常跟这群吃不饱饭的放牛娃讲他吃过的那些美食,每每馋得众人口水横流才肯罢休。 这回他端来两大盘菜,其中一盘居然还有荤腥,这让徐福眼前一亮,这菜可比这馒头还要好吃,既然可以敞开了吃…… 两个馒头下肚,两盘菜吃了个底朝天。 “加菜!” …… 徐福一个馒头一盘菜,吃到最后,老王不得不趁着他吃的工夫赶紧去做,徐福身前的桌上则很快摆满了空盘子,盘子底的油汤都被徐福用馒头擦了个干净,跟洗过似的。 眼见馒头还剩两个,菜却迟迟没有上来,徐福敲着桌子问道“菜呢?” “没菜了!”老王的声音从窗户里传来,但人没有露面。 “没菜我可走了啊。”徐福把剩下的俩馒头塞进怀里,也不等老王回答,起身便往外走,出门后,径直回了棚屋。 回到棚屋后,徐福顺手把馒头塞在狗蛋的枕头下,这才爬上自己的床。 躺在床上,徐福仔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里满是疑问。上次吃了半头牛,这回又吃了这么多馒头和菜,这肚子居然装得下,甚至都没觉得很撑,真是太奇怪了!不过老王的手艺还真不错,做的菜很好吃。 吃了那么多,此时一躺在床上,竟有些犯困了,屋里的人都出去放牛,一时也回不来,正好没人打扰。 徐福这边在床上打盹儿,却不知黄家的后厨已经闹翻了天。 第4章 神力初现 “老王,什么时辰了?快开饭!” “怎么就开不了饭?” “什么叫没菜了?” …… 牛八去看了看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仔细问了问林子里的情形,又叮嘱了几句后,赶在晌午开饭前回到了后厨,正巧听到前来催饭的家丁跟老王的对话。 正是他给黄有财出的主意,让徐福到后厨吃饭,徐福若是吃饱了牛肉,这顿饭无论如何也是吃不多的,到时候就以这个由头拿他问罪,谁也说不出个不是来。 没看到撑得爬不起来的徐福,只见后厨的那帮人在忙活着刷盘子。 牛八了解原委后,正想骂这几人榆木脑袋,突然心里一紧,赶忙跑进去厨房,脸色煞白的指着一个空空如也的木盒问道“这里面的东西呢?” “吃了。” “谁吃了?” “你带来的那小子。” “你怎么什么都给他吃?” “不是你说的吗?能吃多少吃多少,我把能做的都给他做了,不过这小子的饭量真是……啧啧,我活了大半辈子,头一回看见这么能吃的小子……”老王还在那感叹,却见管家脸色阴沉得吓人,忙闭了嘴。 “这是,这是老爷从老神仙那儿求的灵菇,你居然……居然让他吃了。”牛八有些狰狞地咆哮道“给我把徐福抓来!” 徐福睡得很好,丢了牛居然还能吃饱饭,这让徐福深感意外,总算是放下心里的石头,觉也睡得很安稳。 睡得正香时,徐福觉得有人把自己揪了起来,迷迷糊糊地被拖出了棚屋,原本就破烂的衣服更是被扯开一道大口子。 “干嘛?”徐福感觉到衣服被撕破,立马怒喝道,一挥手竟把扯他胳膊的那人甩出去。 只见那人居然一下子被甩出两丈多,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身。 “老实点儿,你闯祸了知不知道,管家让我们来带你。”另一人见徐福力气如此之大,也是一惊,顿时没了用强的念头,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徐福只当是吃牛的事被人发现了,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老老实实地让两人用绳子捆了,带到了宅院西门外的一处空地上。 这空地自徐福来的时候就有,既不耕种也不盖屋,看上去像是块闲地,但如果哪个家丁犯了大错,就会被拖到这里来处罚。这块空地也由此被众人叫做“扒皮场”,意思是到了这儿,不死也得扒层皮。 徐福见过好几次在这儿受罚的家丁,还做过噩梦,此时虽然使劲儿地想着等会儿如何辩解,但脑袋里却满是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脊背和屁股,一时什么也想不出来。一直走进“扒皮场”,徐福还是浑浑噩噩的。 “大胆徐福,你可知罪?”牛八铁青着脸,坐在当中一把灰木椅上,身旁是几个手持棍棒的壮汉,显得威势十足,四周已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 “我,不知道。”徐福决定先来个死不认账,实在熬不住打再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你居然敢偷吃黄老爷的灵药,简直无法无天。”牛八厉声说完,围观的众人都是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议论起徐福到底偷吃了什么宝贝要受这么重的罚。 “什么灵药?我没吃过啊?”徐福一听不是牛的事,又有些糊涂了。 “还敢嘴硬?给我打!”牛八见徐福不知所谓的模样,怒意更胜,犯下这等大错,身为管家自然脱不了干系,如今只好先把徐福打服,把一切罪责推在他身上才好。 左右四个壮汉听令行事,两个人将徐福按在一条长凳上,一人抽出一根藤条,朝着齐浩的后背狠狠地抽了下去。 徐福早就料到有这一顿打,此时也懒得跟姓牛的争辩,咬紧牙关,浑身绷得紧紧的,心里早就骂了这个“牛扒皮”一百八十遍。 “啪…啪…啪…”声音倒是清脆,不过徐福却没感觉到预料中的疼痛,这藤条打在身上,跟挠痒痒差不多,还挺舒服。 “给我狠狠地打!”牛八见徐福一副不疼不痒的模样,朝那打人的壮汉怒喝道。 “啪”的一声,藤条断成两截。 或许是那壮汉力道使得大了些,才打了几下,这藤条就已吃不住力。再看齐浩脏兮兮的后背,只是打出几道白印子。 “给我换鞭子!”牛八怒道。 平日里打这些半大的孩子可没有动鞭子的先例,毕竟打残了对黄家的名声也不好,就算是成年的强壮男子,挨上几鞭也得皮开肉绽,可见这牛八此时也是气极。 另一个壮汉听到牛八发话,立刻从腰上取下一根四尺来长的皮鞭。这皮鞭看上去有些年岁了,原本是什么材质已经看不出,不过上面斑斑点点的暗红,据说都是浸染上的血迹,看上去让人毛骨悚然。 “啪!”一记鞭响在身后响起,徐福只觉得后背一凉,这一鞭竟把后背处的衣服都抽破了,不过对徐福来说虽然比刚才重了点,但也差别不大,如果说藤条是轻轻地挠痒痒,那皮鞭就是……重重地挠痒痒。 二十鞭后,徐福竟有些迷糊地要睡过去了,牛八以为徐福要晕,忙令停手。谁知还没走到徐福跟前,就听到徐福的呼噜声已经响起,顿时一股怒火直冲头顶,整个人简直要炸开了。 “给我上大棍,狠狠地打!”此时牛八双目发红,似乎是被怒火迷了心智,也不管周围人的口舌,歇斯底里地喊道。 牛八声音尖锐,倒是把徐福吓得一激灵,见还没完事,又趴在凳子上打起了瞌睡。 “啪…啪…啪…” 声音虽然不如皮鞭和藤条打人那么清脆,但下下到肉,但让人听起来不禁汗毛直竖。 来回打了十几下,那使棍的二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了手。 “怎么了?给我继续打!”牛八火还没消,见人停下,忙叫道。 “这小子太硬了,震得手都麻了。”其中一人搓着手道,另一人也忙点头称是,惹得围观的村民一阵哗然,众人纷纷议论这不可思议的奇妙景象,忽有有人在人群中喊了一句“这孩子不会是神仙转世吧?”众人纷纷议论开来。 “放屁,我看是饿鬼投胎。”牛八厉声道“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野种,要不是那个老不死的养活,早就饿死了。” “你说谁是老不死?”徐福原本还迷迷糊糊的犯困,闻言立马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姥姥在他心中地位非比寻常,此时听到被人侮辱,登时来了火气。 “别以为皮糙肉厚我就拿你没辙。”牛八从身后掏出一把匕首来,声音有些嘶哑地叫道“我就骂了怎么着?老不死,老不死,老不死!我是黄家总管,我想骂谁骂谁,我今天不光骂了,我还得让你小子见点儿血!” 徐福只觉得胸口被点着了一般,涨得难受,两只眼睛泛起一丝赤红,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凶猛野兽。只见他猛地站起,一声怒吼,吓得牛八连退数步,忙把匕首横在胸前。 随着徐福的怒吼,被层层捆住的双手一下子挣脱开来,那绳子竟是被他生生地崩断了。 那可是拇指粗的麻绳啊!这得是多大的力气! 不少围观的人已经吓得作鸟兽散,只有几个胆大的,躲在远处偷偷地看着犹如鬼神般的徐福。 “来人,快来人,给我拦住他!”牛八高声呼喊着,一人举棍上前,却被徐福一把抓住手腕丢了出去,生死不明,把几个原本拿着棍子跃跃欲试的家丁吓得纷纷逃窜。 牛八也想跑,腿脚却有点儿不听使唤,抖得十分厉害,刚挪了两步就被徐福一把扯住了后背的衣裳。 “啊……”牛八挣脱了两下发现纹丝未动,嘶吼着转身闭着眼拿匕首狠狠地刺向徐福。 牛八没有杀人的胆气,只盼着徐福躲闪的时候松手,自己好趁机逃走,哪知道徐福居然没闪开,生生挨了这一下。 匕首刺在徐福胸前如同砍在一块硬牛皮上,居然刺不进去了,这让牛八彻底吓傻了。 匕首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此时的牛八已经吓得握不住匕首了。 “徐福,我错了,我不该骂你,不该打你,我跟你赔罪,你饶了我吧,你放心,我去跟老爷说,所有的事都跟你没关系,都是我的错!”牛总管此时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已彻底被徐福给吓住了,低声下气地求饶,要不是徐福扯着他的衣服,他怕是早就跪下了。 “你去说?”徐福冷冷一笑。 “对,我去说。”牛总管见徐福没了刚才杀人的气势,稍微松了口气,慌忙应道。 “那我送你一程。” 只见徐福弯腰一把抓住了牛八的一条腿,兜了两圈,一甩手,牛八便张牙舞爪地朝着黄家大宅“飞”了过去。 牛八虽然不是个胖子,但好歹也有百十斤的分量,被齐浩提在手里却跟提着只鸡差不多。只可惜牛总管没有鸡的翅膀,只见他嚎叫着“飞”过院墙,随后便听到沉闷的落地声,再就没了动静。 “痛快!” 徐福想大叫几声来发泄胸中的畅快,这个牛八为虎作伥,没事儿就四处找茬,稍有不满意,非打即骂,平日里徐福和众家丁不知吃了他多少苦头,私下里都叫他“牛扒皮”,今天这一回可算是解气了。 徐福见还有不少人在远处围观,挠了挠自己的后背发现已经衣服已经碎得不成样子,屁股都要露出来了,脸一红,一溜儿烟朝棚屋跑去。 换了衣服,徐福的脸色变得难看了很多,自己不论冬夏只有这两身衣物,如今身上这身现在已经有点小了,腋下和裤裆都有些紧绷,但平日里徐福还是舍不得穿,如今也是没有办法才换上。 “找牛扒皮赔衣服!”徐福心念一动,起身便朝黄家宅子走去。 如今徐福已经切实感受到了自己的变化,不但力气大的惊人,而且居然被匕首刺中也没事,其中的缘由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定是那神秘圆球七心丹的功劳,既然这么厉害了,那黄有财还有什么好怕的? 徐福不敢把步子迈得太大,生怕一不小心扯破裤裆,小步快走,也很快来到黄家门口。 徐福先装出一脸阴沉的模样,见院门紧闭,也不敲门,一脚踢出,竟将一扇大门从门框上踢了下来,“咯噔”一声砸在地上,无数尘土从门框上掉落。 院中的家丁纷纷停了手中的活,一脸惊恐地望着徐福,看来自己在“扒皮场”的神勇已经传到了这里。 徐福大步迈进宅院,大声叫道“牛八呢,让他滚出来!” 牛管家的本名平日里少有人直呼,如今徐福一喊,家丁们登时都愣在那里。 “徐福?”黄有财听到外面的喧闹声走了出来,见到徐福先是一愣,显然是没想到他闯下这么大的祸还敢上门,不过随即笑逐颜开,招呼徐福进屋说话。 里屋没有徐福想象得那般富丽堂皇,暗红色的木制桌椅虽然整齐但感觉没有很值钱,墙上也只是挂着些字画而已,只有桌上一个木制的小摆件看上去憨态可掬,让徐福多看了两眼。 “小徐你眼光不错啊,一眼就相中了我这屋里最值钱的物件,这可是兰香木雕的,有钱也没处买,别客气,拿着!”黄有财十分阔气地把那兰香木摆件递到徐福跟前。 仔细嗅一下,果然有一股淡淡的幽香。 “不用!”徐福冷冷说道,也不接过,而是随便找了把椅子就坐下,一脸的油盐不进。 “小徐,你找牛八什么事?”黄有财丝毫没有表露出不满,自己则坐到徐福旁边,笑眯眯地问道。 “他指使人打坏了我的衣服,我找他赔!”徐福理所应当道。 这话听得黄有财的笑脸僵了一下,心说你把人家摔得骨头折了四五处,差点死了,居然还有脸让人家赔你衣服? “好说,好说,我替他赔了。”说罢,吩咐丫鬟去找了两套新衣给徐福送来。 “你替他赔?我看他也是你指使的吧!”徐福冷哼一声,冷冷说道。 “天地良心,我这半年一直潜心修道,哪能干出这种事儿来?”黄有财忙解释道“我早就看明白了,家财万贯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都得去阴曹地府,平日里还是得积德行善。” 徐福假装没听出黄有财话中的意味,沉着脸不说话。 见徐福没理睬他,黄有财又命人安排下酒席,非说自己管教无方,要替管家给徐福赔礼,徐福推脱不过,只好应承下来。 后厨今天备的菜已经被徐福吃光了,黄有财这边命人去宰牛,做一桌全牛宴,那边命人搬来最好的酒和各色点心。如此大排场把伺候的下人都惊得够呛,今日之前,没人能想到一向对牛慷慨、对人吝啬的黄有财会为了一个放牛娃宰一头牛。 徐福对黄有财没什么好感,但不知为什么,自打吃了七心丹后,这肚子似乎就不知道什么叫撑,虽然现在也不饿,但看到满满一桌子精致点心,口水还是不争气地流了出来,离开的想法也就没那么强烈了。 点心大多香甜软糯,徐福又是一顿胡吃海塞,满满一桌子转眼就吃了大半,期间还黄有财又劝了好几杯酒。 这也是徐福头一回喝酒,虽然有点儿微辣,但一下肚就觉得暖洋洋的,倒是个驱寒的好东西。 黄有财满面堆笑,不住地劝徐福喝酒吃点心。徐福前后喝了十几杯,越喝越觉得头重脚轻,眼前也越来越迷糊,终于一头撞在桌子上,满脸通红地睡了过去。 “徐福?徐福?再起来喝一杯吧!”黄有财脸上的笑意更盛了,“不喝就只能下辈子再喝了!” 黄有财在徐福身上摸索了一下,瘦骨嶙峋,皮肉虽然还算结实,但也摸不出异常,这可不像传说中刀枪不入的皮肉。 “你们亲眼见着牛总管拿匕首刺中他了?”黄有财盯着徐福,嘴里低声问道。 “回老爷,我俩亲眼看见的,还有好些乡亲也都看见了。”旁边一家丁低头回道。 “把他送到后厨,让老王洗干净。”黄有财说完便起身要走。 “老爷,刚才老王来问,宰哪头牛?”门外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 “宰这头!”黄有财拍了拍趴在饭桌上的徐福,两眼笑成一道缝。 第5章 恶有恶报 后厨此时已在院里支起一口大锅,老王蹲在一旁照看着。 眼看一锅水马上就要烧开,老王有些着急地喊了一嗓子“牛怎么还没送来?” 话音刚落,就见黄家的两个家丁抬着徐福进了院里。 “老爷让你把他洗干净。”两个家丁说完便赶紧溜之大吉,这个徐福不知多久没洗澡了,自身的牛粪味,熏的二人险些背过气去。 “这怎么洗啊?”老王呆了一下,瞅着醉成一摊烂泥的徐福,发起愁来。 “儿子,过来帮把手。”老王朝屋里吆喝了一句。 “没吃饭,没劲儿!”屋里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回应。 “赶紧的,黄老爷发话了,磨磨蹭蹭的,小心姓牛的来找你茬!”老王怒道,他对这个懒儿子没什么办法,多数时候都得把牛八搬出来吓唬他。 “没听说吗?牛总管差点让人摔死,现在都下不了床了。”小王慢悠悠从屋里出来,叹息道“也不知道哪路神仙下凡,为民除害啊!” “别贫了,赶紧的。”老王憋了口气给徐福扯开衣服,露出一身脏兮兮的皮肉来。 “这不是今天在这儿吃饭那小子吗?怎么还喝醉了。”小王一走近,便认出徐福来,此时他满脸通红,身上的牛粪味和酒糟味混在一起,格外难闻。 “这是要干嘛?”小王捏着鼻子问道。 “黄老爷吩咐把他洗干净。”老王强忍着恶心把徐福扒光,调了一盆温水,先将徐福从头到脚冲了一遍,随后扔给小王一个硬毛刷子,让他帮忙洗刷徐福的身子。这是平日里刷锅用的,去油污倒是合适,头发则是用存下来的淘米水冲洗。 二人合力,也足足花了一柱香的工夫才把徐福收拾干净。 “这小子多久没洗澡了!”小王喘着粗气说道,刚才这一顿搓洗可把他累够呛。 老王颇为满意地看着光溜溜的徐福,他们父子二人搓下来估摸着得有半斤油灰,看着如今干干净净的徐福,老王感觉心情格外舒畅。 “你说这小子喝了多少酒,居然这样都不醒。”小王累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盯着睡得死死的徐福问道。 “喝了一斤陈年映山红,今天怕是醒不过来了。” 小王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一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了进来。 “黄老爷。”老王见来人忙起身问好,小王则是老老实实退到一边。 “你们爷俩回家去吧,今晚不用做饭了,明天一早再来。” 黄有财打发完王家父子,又把这个小院仔细搜了一遍,确定没人,这才让家丁都去外面守着,叮嘱了一句不管发生什么,谁也不准进来。 不多时,整个院子里只剩黄有财和徐福两人。 黄有财看着赤条条徐福,脸上的笑容逐渐收起,他俯下身,费力地把徐福抱起,来到锅边,嘴里喃喃地说道“小子,要怪就怪你吃了我的灵菇,抢了我的机缘,现在我吃你,一报还一报,这都是命,谁也怨不得。”说着便将徐福轻轻放进冒着热气的大锅里。 这锅热水被王家父子用了大半,又添上些凉的,此时水温倒是正适合泡澡。这也正合黄有财的意,若是太烫,黄有财还怕把徐福烫醒,以徐福现在的本事,黄家上下可没人制得住他。 锅很大,徐福躺在里面只有个头和脚露在外面,此时躺在锅里,还是醉得不省人事。 黄有财一边烧柴,一边看着锅里的徐福,不由得想起那位仙师说的话,“这菇乃是罕见的灵物,但有剧毒,可先蒸煮半日,稍祛其毒性,再引牲畜食之,若牲畜不死,再食其肉即可。” 灵菇之事只有管家牛八知道一点,黄有财很是小心,安排牛八去蒸煮灵菇,再喂那头最大的黄牛,哪想到不但牛死了,连灵菇也被这天杀的徐福给吃了。 “老天眷顾,这份机缘该是我黄有财的。”在黄有财眼里,徐福如今变得如此不同,必定是那灵菇的功劳,没想到这灵菇居然有如此神效,这让黄有财欢喜至极,只当这是天降福缘,丝毫不觉得吃掉一个人有什么不妥。 火烧得很旺,锅里的水很快就变得热气腾腾,又烧了半盏茶的工夫,黄有财惊恐地发现,沸水中的徐福居然还在睡。 “果然是灵物啊!”黄有财不禁叹息道,只是眼前这场景过于诡异了些。 黄有财又强忍着热气,把徐福从锅里拖出来。看了眼毫发无损的徐福,黄有财又眯起眼来。 “我就不信烧不死你!”黄有财自言自语了一声,索性一把火把厨房外墙的一大堆柴全点上了,见火势已旺,黄有财抱起徐福来到火堆旁,一抬胳膊就要往里扔。 并没有预想中的火花四溅,黄有财赫然发现自己的衣服被紧紧攥住了,再看徐福,此时已睁开眼,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黄老爷,你可真狠啊!”徐福淡淡地说道。 “徐福,你醒啦?我这是……我这是怕你冷,给你烤烤火。”黄有财笑着说道,身子已经有些止不住地抖了起来。 “我看你也挺冷的!”徐福说完,翻身落地,一把抓住黄有财的脚,转身随手一抛,黄有财肥硕的身子撞碎了厨房的木门,摔了进去,响过一阵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便再没了声息。 徐福把丢在一旁的衣服穿好,再回头时,发现厨房已被引燃,浓烟从里面冒了出来。 “活该!”徐福心中骂了一句,见大门紧闭,想了想,从另一头翻墙出了这院子。 最初徐福是真的醉倒在饭桌上,自己如何到的后厨,如何被人洗刷,甚至刚泡在锅里的时候都没有印象了。但热水的蒸腾冲淡了酒劲儿,被黄有财从锅里拖出来的时候,身子一凉,让徐福醒了过来。 徐福独自来到姥姥的坟前,呆了一会儿,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沿着小路朝东走去。 村子是待不下去了,虽然自己也算是除了黄有财这一害,但如今自己在别人眼里就如同妖怪一般。 自己终于要离开这生养自己的地方了,要去哪里?能去哪里?徐福不知道,不过只要朝前走,总能找到吃饭睡觉的地方。 之前听说书先生讲起外面的奇闻异事时,徐福就有了外出闯荡的打算,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徐福头一回出远门,本想着凭借自己过人的力气大展身手,可一直走到天黑,鬼影也没见到一个,更别提村子了。 “难道要睡在外面?”徐福犯愁了,自己还从没在野外睡过觉,心里还有点儿发慌,附近不会有狼吧? 今夜月明,徐福借着月光,依稀望见不远处有个树林,心想还是爬到树上对付一宿吧,总好过躺在湿凉的草地上。 “要是那两个馒头还在就好了!”徐福此时特别想念自己藏在狗蛋床上的馒头,狗蛋发现应该会很高兴吧,估计他也不会一个人偷吃,多半会分给一个棚屋的其他人,这个小兄弟心肠软,从来不会吃独食。 心里想着,徐福人已迈进了树林,正打量着哪棵树的树杈够粗壮,能睡人,猛地闻到一阵肉香,香味中还夹杂着一种特别的味道,惹得徐福口水不争气的流了出来,自打吃了七心丹,好像特别容易饿。 徐福仔细嗅了嗅,顺着香味朝前走了百十步,到了一处草木稀疏的空地上,一只烤得焦黄的兔子在月色下微微冒着热气。 几步远的地方,一只银白色的小狐狸正盯着那只烤兔,慢慢朝前挪步,眼看就要扑上去了。 徐福见状急忙高呼一声,快步上前,那小狐狸胆子极小,听到呼喊声迅速窜进旁边的草丛里。 徐福大喜,上前一把抓起穿着烤兔的木棍,不知是谁布置在这里一个陷阱,徐福拿烤兔的手居然被一下子套牢了。徐福随手一扯便挣断了绳子,抄起烤兔狠狠地咬了一口。 “你干什么?谁让你吃我的兔子?”一个清脆的女声在树林中响起,吓了徐福一跳。 转眼见三个人从旁边的林子里出来,二男一女,看不清模样,手中的长剑倒是在月光下清亮得很。 “你的兔子?”徐福打量着手中只吃了一口的兔肉,一脸不情愿地给三人递了过去。 “放肆!你是想让本小姐吃你的口水吗?”纪清柔娇声喝道。 郑全见纪清柔恼怒,几步来到徐福跟前,伸手便将手中长剑架在他脖子上。 徐福也算是看清了这人的相貌,模样倒也俊秀,跟自己一般高,一身穿着打扮潇洒干练,腰上还挂着一块精致的玉佩,想必是哪家地主的儿子吧。 “哪儿来的臭要饭的,竟敢坏我们好事。”眼前这人虽然看起来相貌堂堂,但言语间颇为强硬,倒是勾起徐福的火气来。 “谁是要饭的?你才是要饭的呢!”徐福丝毫不顾及脖子上的剑刃,大声反驳道。 “说!你是干什么的?”郑全没想到这剑架在脖子上还敢顶撞,气势立马弱了一截,又开口喝道。 “我是……赶路的!”徐福犹豫了一下,但又怕输了气势,大声回答道。 “赶路?你的行李呢?” “没有行李。” “没有行李你说你是赶路的,分明撒谎。” “谁说赶路非得带行李?” …… “柔妹,我看他鬼鬼祟祟的,多半是个马贼,说不准想对镇子不利,咱们先把他带回去严刑拷问如何?”郑全懒得跟徐福争辩,对着身后那女子柔声说道。 “谁是你柔妹?先带回去再说。”名为纪清柔的女子走上前来,打量了徐福两眼,恶狠狠道“你吓跑了银狐,看我怎么收拾你!” 因那女子走到跟前,也让徐福看清了她的容貌,一下子把徐福看愣了。 清冷的月光下,眼前这女子鬓发精致,眉眼柔媚,一点丹唇,动人心魄。 “真好看!”徐福盯着纪清柔的脸,心里只冒出这么一个念头,村里哪有这么标致的姑娘,就算是黄有财的小妾跟眼前这人比,也是野鸡比凤凰。 “哈哈哈……居然还脸红。”纪清柔见徐福的模样突然大笑起来,如清澈的铜铃一般,徐福只觉得这笑声也是格外好听。 “给我老实点儿!”郑全见此情形脸色有些难看,收了剑,一把扯过徐福厉声喝道。 “你们凭什么抓我?”徐福虽然惊愕于少女的面容,但还不至于任人宰割。 “凭什么?你吓跑了银狐,你知道我们费了多大的劲儿才把这畜牲引出来吗?”纪清柔早止了笑,怒声问道。 “我哪知道兔子是你们放的?”徐福回了一句,不过气势已经被压过去了,毕竟是自己理亏。 “难道兔子还会把自己剥了皮烤熟等你来吃吗?让你犟嘴!”纪清柔怒道,说完从腰间取下一根淡红色的鞭子,朝徐福的后背狠狠地甩了一鞭。 “再废话就打死你!”那女子吓唬人的模样在徐福眼里却别有一番味道,而且这鞭子打在身上一点儿都不疼,他巴不得让这女子再打上一百鞭。 “等等。”几人走了几步,徐福突然开口道。 “又怎么了?” “现在这只兔子能给我了吗?” …… 徐福在前面边走边啃着烤兔,身后这二男一女在后面跟着,反倒是像徐福的随从。郑全本想使个绊子给徐福点苦头吃,讨纪清柔开心,可哪知徐福脚步极快,稍一迟疑反而被他甩下,只是跟上就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三人中只有纪长河看起来游刃有余,见二人辛苦的模样,不禁苦笑。 “小哥,请等一下。”一直沉默的纪长河开口叫道。 “嗯?叫我吗?”徐福说着,嘴里吐出一小块骨头,此时他手里的兔子只剩一根脊骨。 “不用急,慢点走吧!”纪长河上前,与徐福并肩而行。 徐福见他谈吐颇为客气,面上丝毫没有盛气凌人的表情,顿时心生好感,就放慢脚步,边吃便和这人聊了起来。 说了一路话,徐福也对三人有了一些了解。原来三人中纪长河与身后那女子是兄妹,三人都是长乐镇人,此行就是为了抓捕那只银狐,只是这银狐警觉性极高,行踪不定,听闻有人在这林子里见过,三人这才连夜赶来设下陷阱。 前后走了足足两炷香的工夫,四人总算是看到一点亮光。 “少爷、小姐,你们可算回来了!”一个高瘦的山羊胡老头提着灯笼如释重负地说道“再晚半个时辰,夫人非拆了我这把老骨头不可。” “见过郑公子。”那老头挨个行礼,见徐福面生,忙问道“这位公子是……” “老伯,我叫徐福,不是什么公子。”徐福爽快说道。 “他是马贼的细作,姜伯赶紧找人把他抓起来。”纪清柔娇声道。 “哪有什么细作?姜伯,帮我好好招待一下徐兄弟。”纪长河忙开口,方才这一路,他跟徐福聊得很投机,已经有了招揽的心思。 “公子不必客气,您赶紧去夫人那儿问个安,你们这趟出门可把夫人急坏了,您也知道,最近不太平。”姜伯忙说道。 “好,徐兄弟,咱们明日再会。”纪长河道了声别,叫上一脸不忿的两人,先走一步。 这镇子比徐福住的村庄要大不少,道路两侧,是各式各样的店铺,不过此时夜深,只有一两家还亮着灯火。 “去哪儿找点儿吃的呢?”徐福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地方,微微叹了口气。 第6章 最挣钱的活 “徐公子……” “姜伯喊我徐福就行。”徐福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自小到大,哪有人称过自己公子,乍一听,真是别扭。 “那我就卖个老,叫你小徐吧。”姜伯笑起来胡子一翘一翘的,很有意思,一边介绍着长乐镇的一些风土民情,一边引着徐福走到了一处还亮着灯的商铺。 推门进去,是一个开阔的大厅,里面摆满了桌椅,四下不知点了多少灯,照得整个大厅如同白昼一般。虽然入夜已久,但还有两桌人在这里喝酒。 “这是我们长乐镇最大的饭庄。”姜伯站在门口介绍道。 “哟,姜总管,您来啦!”一个看起来和徐福年纪差不多的店小二见到姜伯忙迎上来招呼。 “还是老规矩,再给这位小兄弟加几个拿手菜。”姜伯熟门熟路地安排了一句,就近找了张空桌子坐了下来。 茶还没喝几口,酒菜便陆续端了上来,四碟凉的六盘热的。 徐福重重地咽了下口水,他哪见过这么大的阵势,黄有财一顿饭听说也就六个菜而已,自己居然有生之年能吃到十个菜的大席面,一时间有些激动,都忘了动筷子。 姜伯见徐福的模样,微微一笑,夹起一块蜜汁肉片放进徐福面前的碗里,徐福这才回过神儿来。 “那我不客气了。”徐福抄起筷子便开始大快朵颐。之前虽然吃了一只野兔,其实没多少肉,根本不顶事。自打吃了七心丹,不知为什么,这饭量大的吓人。 姜伯随意夹了两口,便停了筷子,虽然晚上担心家里的公子小姐没怎么吃晚饭,但如今这个年纪,就算一两顿不吃也没什么胃口。 再看徐福,一开始还把菜夹到碗里小口吃着,见姜伯放下了筷子,徐福就不再假装矜持,狼吞虎咽的模样看得姜伯满脸羡慕。 不得不说这饭庄厨子的手艺,可比老王强多了,不但摆盘十分精致,味道更是没话说。 风卷残云般吃完一桌子菜,徐福有些意犹未尽地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见姜伯正盯着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年轻就是好啊!吃饱了吗?”姜伯笑了笑,又问道。 “要是再来点馒头米饭就更好了。”徐福摸了摸肚皮,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道。 …… 徐福和姜伯是最后两个出的饭庄的,也不是徐福吃不下了,而是……饭庄没饭了。饭庄每日备的饭菜都有数,一般都会剩一点给厨子和伙计做宵夜,徐福这一餐吃得掌柜的眼笑眉开,吃得小二愁眉苦脸,吃得姜伯目瞪口呆。 “果然是奇人!”姜伯心中感叹,一把年纪也算见识了不少风雨,但如此能吃的年轻人还是第一回碰到。 虽没有十分饱,但是吃得痛快,不过徐福走出饭庄的时候突然有些担心,这么大的饭量得干多少活才能养活自己啊? 饭庄打烊后,整个长乐镇就只剩那家客栈还亮着几分灯火。 “姜伯?”二人走在街上,徐福突然开口问道“在咱们镇上,干什么最挣钱?” “挣钱?”姜伯一愣,没想到徐福会问这么个问题,转念又很快想明白了,笑着说道“要想来钱快的话,当然是抓马贼了。” “马贼?”徐福想起那个郑全之前怀疑自己是马贼来着。 “从这儿往东南四十里有座马蹄山,山上住着一伙贼人,隔三差五就下山抢掠。镇上的大户就联合附近村子的地主一同出钱,张榜悬赏,要是能抓到马贼,那赏金可是相当丰厚的。”姜伯说道。 “马贼很多很厉害吗?”徐福问,他虽然想挣钱,可不想把命搭进去。 “当然厉害,这帮人每次下山都骑着快马,挎着快刀,杀人不眨眼,十里八乡的人都吓怕了,忍气吐声好几年了,没别的办法,只好多捐赏钱,盼着有人能除掉这伙贼人。”姜伯边说边引着徐福朝不远处的客栈走去,正打算把徐福安顿下来,突然听到一阵急切的马蹄声。 整个镇子仅有的那处灯光也迅速熄灭了。 “怎么大半夜就来了?”姜伯脸色大变。 “怎么了?”徐福忙问道。 “马贼来了!”姜伯声音有些慌乱,一边拉着徐福赶忙快步朝前走,一边借着月光四下寻找可以躲藏之处。 马蹄声由远及近,才十几息的工夫,便有一道黑影追到二人身后。 “格老子的,赌钱背,抢钱也背!你们两个,要钱要命?” 一个粗犷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 “大王息怒,我们身上确实没钱!”姜伯将徐福拉在身后,回头朝那马上之人行了一礼,颤声答道。他平日里是习惯带些银钱傍身的,可哪想一顿饭就花光了,剩下一点儿零碎也没留,直接打赏给小二了。 “格老子的,拿不出钱来,就送你俩去见阎王!”那马贼气急败坏地叫嚣道。 徐福抬起头,见一壮汉歪歪扭扭地坐在高头大马上,手里提着一把厚背大砍刀,脸上的一道又粗又长刀疤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姜伯,这个马贼值钱吗?”徐福悄声问姜伯。 “啊?”姜伯正在苦想如何能拖住这马贼,听到徐福的问话,一时没明白徐福的意思。 “什么值钱?把值钱的玩意儿都交出来。”那刀疤脸马贼似乎没什么耐性,隐约听到个钱字便两眼放光,长刀直指徐福,有些气急败坏地喝道。 “大哥,有个东西还真挺值钱的。”徐福有点憨憨地笑道。 “什么?快拿出来。” “这个。”徐福手里像攥着什么东西似的,伸手递给那马贼。 马贼不疑有他,伸手去接 徐福趁那壮汉伸手的工夫,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稍微用力一扯便将他从马背上扯下来,顺势往地上一摔,那壮汉一头栽在坚实的路面上,干脆的晕了过去。 转眼间,不可一世的刀疤脸马贼便如同一摊烂泥一般躺在地上,这让见过大场面的姜伯也是吃了一惊,喘了好几口粗气才平复过来。 “了不起啊!真是好手段,果然英雄出少年。”姜伯赞道。 姜伯立马去找人把马贼绑了,又将徐福安排在一处颇为精致的庭院中休息。 徐福躺在暖和柔软的床上,忍不住打了几个滚,真是太舒服了,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睡这么舒服的床。 最让徐福开心的还是今晚抓到一个马贼,之前出手的时候还有些紧张,没想到凶名在外的马贼居然这么弱,对徐福来说这是天大的好事,以后隔三差五抓一个,估计就不用为吃饭的事发愁了。 徐福睡得很踏实,却不知有人此刻坐立难安。 抓到落单马贼,因为事发半夜,大多镇上的人并不知晓,但并不包括镇上最富有也是最有势力的两大家族——纪家和郑家。 此时虽已是后半夜,但两家的家主和镇上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却坐在同一个厅堂内,厅堂中灯火通明。 “纪老爷,这闯祸的人听说是纪大公子带回来的,闯祸时也是贵府的姜老管事陪同,纪家是不是得有个交代啊?”一个面色阴沉,身材矮小的瘦削中年男子沉声说道。 “闯祸?闯什么祸?”纪坚面色淡然,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热茶,反问大半夜气势汹汹来府上兴师问罪的郑家家主郑兴。 “闯什么祸?你知不知道为什么马贼近一个月都没来长乐镇?”郑兴本来就憋着一口气,闻言怒火更盛,嗓门也大了几分,平日里两家虽然暗地里争斗不少,但面上还是一团和气,从未有过今夜这般面红耳赤的情形。 “还请郑兄直言。”纪坚淡淡说道,养气功夫显然极好。 “这一个月,我多次甘冒奇险与马贼首领祝帮主谈判,昨日已经谈妥,每家每户只要月奉银二两,马贼便再也不会踏足长乐镇半步。我花了如此多的心思才促成的好事,却被你的好儿子给毁了!”郑兴说到最后竟站了起来,指着纪坚,情绪极为亢奋。 “放屁!”纪坚声若洪钟,一把拍在身旁的茶桌上,桌上的茶杯被震得发出一声脆响。一向温文尔雅的纪家家主口吐脏言听得厅内的众人一惊,郑兴更是不自觉退了半步。 郑家虽然近几年发展迅猛,隐隐有和郑家分庭抗礼的苗头,但毕竟纪家在长乐镇有数代的经营,底蕴不可谓不深厚,此时见纪坚发火,厅内竟无一人敢出声。 “利民之事?你郑家家大业大,自然不在乎每月这二两银子,你可知寻常一户人家辛苦忙碌一年,能挣多少钱吗?收成好的时候也只有二十多两!你让全镇百姓拿一年的收成去喂养那群杀人不眨眼的马贼,还大言不惭说是利民之事?荒谬!”纪坚一番言语义正言辞,说得郑兴额头上竟冒出淡淡的虚汗,在灯珠的照耀下闪着亮光。 “我也是为了全镇上下的身家性命考虑,既然纪老爷心高气傲,不愿朝马贼低头,那我郑某人就得问问纪老爷,如今抓了这马贼也算是彻底得罪了祝三刀,这两日必有大股马贼杀到我长乐镇,到时候怎么办?”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纪坚冷声说道。 “马贼刀马娴熟,身强力壮,你拿什么挡?拿长乐镇青壮的命去挡吗?”郑兴厉声责问。 “不然又能如何?”纪坚思虑片刻,叹息道。 “决不可与马贼硬碰硬,依我之见就应该先释放马贼,好生招待,再多备银钱粮食,以平祝三刀之怒,还有便是将那捉马贼的人绑了,交由祝三刀处置。如此一来,或许还有转机。”郑兴说完便盯着纪坚,等着他的反应。 纪坚思虑良久,叹息道“我纪家在此数代经营,若是丧于我手,实在对不住列祖列宗。” “纪兄深明大义,能屈能伸,实乃长乐镇之福啊!”郑兴闻言也是送了口气,微微笑道。 “若我真的让马贼踩在头上还得笑脸相迎,让纪家变成马贼的鹰犬,那九泉之下,列祖列宗怕是也难以瞑目。”纪坚慢慢说道,语气中的决绝之意极为浓重。 “你要如何?难道想以卵击石?”郑兴刚有点儿放松的心情又提了起来,若是纪家真与马贼火拼,他郑家想独善其身恐怕没那么容易,万一惹急了马贼,说不准会殃及池鱼,郑兴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 “以卵击石也罢,血流成河也好,纪家男儿都是铮铮铁骨,绝不向马贼摇尾乞怜。” “你纪坚说得大义凛然,死的当然不是你纪家人!” “若有马贼大举来犯,我纪家定然首当其冲!”纪坚说完,不再理会郑兴,转身离开了厅堂。 厅内众人见正主走了,都把眼光落在郑兴身上。 “待到马贼杀过来的时候,但愿纪老爷还有这等魄力!”郑兴高声叫道,说完一甩袖子,也转身走了。 此时,月已西沉,隐约可闻几声鸡啼犬吠,夹杂着些许婴孩儿的哭闹,让这个看似寻常的夜显得格外静谧。 纪坚并未回到卧房休息,而是独自登上了本家的祠堂,也是长乐镇最高处——摘星楼。 纪家历代的祖先牌位都供奉在这里,终日香火不绝。这楼已有百岁以上的高龄,在纪坚出生之前就有了,据说是祖父花重金请来一位巧匠,携数十青壮,耗费数月之功,倾力建造而成,盼着纪家的先祖都能离天近一些,子孙多得神仙庇佑。 纪坚扶着光滑的扶梯朝上走去,这座近仙楼不知来了多少次,但都不如此次心情复杂。 缓步踏上最后一层,除了熟悉的布置,还有一个熟悉的人在此处,不是别人,正是长子纪长河! 看到儿子在此处,纪坚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意,长河自幼养在身边,纪坚也是一点点看着其长大成人,不但生得气宇轩昂,而且文武双全,在镇上颇有威望,日后掌管纪家应该不在话下。 长河听到脚步声,见是父亲上楼,忙躬身行礼。 “你来这里做什么?”纪坚说着走到香炉前,点上一炷香,恭敬地拜了拜祖先牌位。 “思虑对敌之事。”纪长河道“爹与郑家家主方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奥?那你说爹的决定是对是错?” “自然是对的,郑家家主异想天开,那马贼的胃口岂是那么容易填饱的,以银事贼,如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纪长河淡淡说道。 “你这个年纪都能看到这点,那个老东西精明得很,自然也看得出,他如此不遗余力地主和,自然有他的小心思。”纪坚叹息一声,走到一边,打开两扇木窗,长乐镇大半都尽收眼底,微凉的夜风吹在脸上,让疲倦的精神为之一振。 “爹,小心着凉。”纪长河忙解下披风,给父亲搭上。 “我还没娇贵到那个地步。”纪坚笑了笑,不过也没有拒绝儿子的好意,接着问道“对付马贼你有什么想法?” “毕其功于一役!”纪长河面色坚定,沉声道。 第7章 马贼招揽 “如何毕其功于一役?”纪坚眉心微皱,淡淡问道。 “马贼之强,胜在骑术,旷野之上,十倍于贼亦不能挡,若是无马,一马贼派三个青壮足以对付。”纪长河也学着父亲望着窗外泛白的天边,沉声说道。 “马贼马贼,若是无马,那便是寻常贼寇,自然容易对付,可是如何能令其无马?”纪坚皱眉道。 “将计就计!”纪长河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若真是想攻下长乐镇,马贼必然倾巢而出,不妨让郑叔叔届时派人前去求和,将马贼引入镇中好生招待,我们暗地藏下伏兵,就算马贼警惕不肯下马,在镇子里,马也跑不开,一旦惊了马,必然乱作一团,届时我带全镇青壮从两侧杀出,必能除去这些祸患。” 纪坚微微点头,微微叹了口气,“计是好计,不过也是险招,你不可出头,我自会安排,你且留意马贼动向,若是此计不成,你便立刻带你妹妹离开长乐镇!” …… 日上三竿,徐福才醒过来,脑袋仍有些迷迷糊糊的,过了好一会儿这感觉才缓缓褪去。 睁眼打量了一下,徐福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老旧的矮屋里,周围全是整齐堆砌的木柴,手腕上锁着一条拇指粗细,锈迹斑斑的铁链,另一端埋在地下,不知深浅。 “这是怎么回事?”徐福使劲回忆着昨夜发生的事,吃兔子,进饭庄,抓马贼,然后自己睡在一张舒服的床上,再然后…… “难道是我吓跑了狐狸,那个郑全报复?”徐福思前想后,自己刚到长乐镇,好像也就得罪过这位郑公子了。 “咯吱”一声,木屋的门开了,徐福一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郑全,这让徐福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就是一只狐狸吗?你也太小气了吧?”徐福不屑地撇嘴道,刚说完,就见郑全身后又走进一人,此人身形比郑全高大许多,站直身子几乎要顶到这柴房的房顶了,一道刀疤从眉心划到嘴角,进屋后便一脸狞笑地看着徐福。 “是你!”眼前这人,徐福印象深刻,不正是昨夜擒下的那个马贼吗? “没想到吧,大爷我确实很值钱,可惜你没命拿!”那人一说话,徐福便闻到一股浓重的酒糟气。 “把这小子给我宰了,拿他的心肝下酒!”看到徐福此时的模样,那马贼心情大好,恶狠狠地说完,便大笑着出了柴房。 全此时全然没有昨夜的傲气,有些唯唯诺诺地跟在刀疤马贼的身后,只是临出门前有些幸灾乐祸地瞥了徐福一眼。 徐福糊涂了,抓住的马贼怎么又放了,还成了贵客,自己这抓马贼的功臣没领到赏钱不说,反而成了阶下囚。 还没想清楚怎么回事,就见一人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来到徐福跟前,把食盒打开,拿出一大碗米饭,一只熟鸡,一碟酱肉,一盘青菜,最后还端出一大碗汤。 “吃饱了好上路。”那人扔下一句话便离开了柴房。 “上路?上什么路?真要拿我心肝下酒啊?”徐福呆了一阵,旋即又放下心来,今时不同往日,自己早已不是那个让人随意拿捏的放牛娃了,有什么好怕的! “先吃了再说。”徐福本来没觉得很饿,但一见眼前的饭菜,肚子突然觉得空落落,好像一整天没吃饭似的,也不知道昨天吃的那么多东西都去哪儿了。 徐福大口地吃着饭菜,连带着锁链哗哗作响,虽然有些凉了,但对几天前的徐福来说,这已是过年也未必吃到的美味,才吃了几顿的佳肴,还不至于这么快把嘴养刁。 不到一柱香的工夫,身前就只剩一堆干净的鸡骨头了,只剩个鸡爪子被徐福捏在手里慢慢啃着。 徐福起身伸了个懒腰,另一只手则是抓住锁在手上的那根铁链,稍微用力一提,本想试试看能不能扯断铁链,谁知脚下的土地松动了一些,再一用力,竟从土里拔出一个两尺长一尺宽的石锁。 徐福提着这石锁掂了掂,份量不重,拿着防身好像挺不错,徐福把石锁朝门的方向一丢,“啪啦”一声,木门碎成了几块,再一扯,那石锁又飞了回来。 徐福满脸惊喜,这石锁加铁链出乎意料得好用。 一手鸡爪子,一手石锁,徐福大模大样地出了柴房。 一出门便见两人拿着刀正一脸戒备地盯着他,刚才的破门动静有些吓人,这二人倒也没敢轻举妄动。 徐福掷出石锁很容易便打晕二人,在徐福过人的力量下,这二人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先弄清楚怎么回事!”徐福啃着鸡爪子,翻墙出了院子。还没等搞清楚自己的位置,徐福就听到一阵杂乱的马蹄声,赶忙循声跑了过去。 徐福把铁链缠在手臂上,麻利地爬上一处屋顶,趴在上面往下看。只见颇为宽敞的街上,两边站了不少人,似乎在迎接那几个骑马的。 “哪个是纪坚?”马上一个高瘦的白面汉子高声叫道。 “在下便是。”一个相貌端正的中年人一步跨出,拱手答道。 “纪老爷,马蹄山王六有礼了。”那人在马上随意拱了拱手。 “王兄有礼,不知祝帮主身在何处?纪某聊备薄酒,还望祝帮主与众位兄弟赏脸。”纪坚恭敬地问道。 “帮主最看重兄弟情义,本想屠了这镇子,再救人出来,幸好纪老爷的人去得及时!”王六轻描淡写地说着这话,把杀人说得跟拍死一只苍蝇似的,不少人闻言都觉得脚底一阵发软。 “王兄可否帮忙通传一声,纪某已摆下酒宴,款待马蹄山众兄弟,也算是给祝帮主赔个不是。”纪坚又道。 “帮主来的话倒是容易,想走怕是难喽。”王六冷冷笑道。 “王兄说得哪里话?”纪坚脸色大变。 “纪老爷可不像郑老爷那般实在啊!”王六见眼前的诸人一阵骚乱,眼神也变得冷冽起来,“若不是郑老爷提醒,我们帮主说不准还真进你的圈套了。” “王兄说什么呢?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纪坚心已凉了半截,正欲开口解释。 “好了,不跟你废话了,我来就是给你捎个信儿,以后长乐镇每户每月奉银四两,每月初一送到马蹄山,少一文钱,咱就新帐旧帐一块儿算!”王六将马转过头,看了眼随行的几人,高声叫道“老八呢?怎么还没过来?” “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刀疤马贼醉醺醺地从一旁走了过来,身后还有一人为其牵马扛刀。 “走了,我还得回去找帮主复命!”王六道。 “等等,我还没宰了那小子呢!”刀疤马贼高声叫道“我要那……那小子的心肝下酒。” “大王,心肝正在取,或是下人怕脏了您的马,洗净了才敢送来。”郑全从一旁探出身子,躬身应道。 “郑全,你们……” 如今这计策被郑家父子毁于一旦,纪坚如遭雷击,听了郑全的话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好在身后有人赶紧将他扶住。 “纪伯伯,没必要因为一个外人惹恼了诸位大王,我们郑家……哎呦!”郑全说得心安理得,正想借此时机表达一下忠心,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众人不解,连带着马贼都被吓了一跳。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郑全的随从忙上前。 郑全抽筋似的,大声地叫着“我的屁股!我的屁股!” 众人闻言,见郑全的屁股上果然插着一物,一随从忙伸手从郑全的屁股上拔下,又引得郑全嚎啕声愈加凶狠,听得众人纷纷皱眉,这郑全平日里一直与纪长河并称“长乐双秀”,如今一看,也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年轻人罢了。 “骨头?” 众人看清那随从手中的异物后面面相觑,骨头居然也能当暗器? “谁?”马上的王六突然抽出腰间的长刀,厉声喝道,众人也纷纷四下寻找,议论纷纷。 “不用找了,在这儿呢!”徐福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从房顶爬下来,盯了这么一会儿,他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这个纪坚本想把马贼头子骗进来宰了,哪知道被人告了密,如今只能任凭马贼狮子大开口了。 “你小子还没死啊?”一旁的刀疤马贼见状就要去拿他的刀,可惜酒喝的有点儿多,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扑倒在那个扛到人身上。 “绑了,带回去。”王六打量了一下徐福,只见他虽然瘦弱,但提着偌大的石锁竟然毫不费力,显然是有些能耐的,难怪老八会吃亏。 “对了,还有一事忘了跟纪老爷说了,我们帮主听闻令爱是难得一见的美女,愿意纳她为妾,事成之后纪家和马蹄山就是亲家了,以后的好处自然不用多说。帮主还发了话,若三日之内不见令爱上山,我们帮主将亲率马蹄山众兄弟来此迎娶,还望纪老爷早日筹办,王六在这儿先给纪老爷道喜了。”王六说完,冷笑几声,率数名马贼扬长而去。 手脚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徐福被一马贼横在马上,多了徐福和石锁的份量,身下这马显然极为吃力,落在马队的最后。 一路颠簸,徐福快把刚吃的饭吐出来了,好容易熬到马蹄山,这才被人从马上拉下来。 马被人牵走,徐福脚上的绳子被解开,两个马贼推推拉拉的带着他朝山上走去。 眼前是一条蜿蜒的山路,崎岖不平,每个险要之处都有人值守,见到王六纷纷招呼,看来王六在这山寨地位不低。 转了几个弯,眼前豁然开朗,半山腰处藏一大片空地,空地上耸立着十几间草屋,正中的那间比其他的大一些,上面挂着一块牌匾,写着“百马堂”三个烫金大字。 其他人到此都各自散去,只留刀疤脸马贼看着徐福,王六则是自己进了百马堂。 没多会儿,王六领着一个高大威武的中年汉子从厅堂中走出来。只见此人比徐福要高上半头,浓眉大眼,一身劲装显得身材十分威武,隐隐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架势。 那人走到跟前,面无表情地打量了徐福几眼。 “这就是我百马帮的帮主,祝三刀祝帮主。”王六在一旁介绍道。 徐福并不惊讶,看王六恭敬的模样就知道眼前这人在山上地位很高。 “听说你有些手段,我们帮主惜才,准你加入我百马帮,还不快谢过帮主。”王六正色厉声道。 “加入百马帮?”徐福又惊了一下。 “帮主,不能收这小子。”刀疤脸马贼比徐福吃惊更甚,听到王六的话,忙叫道。 “以后都是自家兄弟,之前的恩怨自然就一笔勾销了。”王六冷声道,祝三刀在一旁微微点头。 刀疤马贼恶狠狠地瞪了徐福一眼,扭头便朝一处草屋走去。 “你们百马帮管饭吗?我饭量大。”徐福小声问道。 “酒肉管够!”王六大笑几声,只当徐福应下来了,忙亲自给徐福松了手上的捆绑,引着徐福往一处房舍走去。 徐福见那帮主自顾自地回了厅堂,前后居然一句话都没说,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王六引着徐福进了一间草屋,一进门便闻到满屋肉香,只见屋内的一口大锅里煮着一头羊,屋里两个人正在忙活着蒸馒头。 见王六进来,二人忙停下手里的活,给王六行礼。 “这位是新来的弟兄,以后不管什么时候来,都得让他吃饱了。”王六看了看锅里,接着道“肉差不多了吧,先来条羊腿。” 二人不敢怠慢,赶忙把熟羊拖到案板上,切下条后腿给二人端过来。 “自家兄弟就不用客气了,你先吃着,我去办点儿事!”王六见徐福的模样就知道这人是真的馋肉,对徐福的提防去了几分,起身就离开了厨房。 徐福见王六走了,一把抓起羊腿骨,大口地啃了起来,没多少工夫就啃了个干净。 徐福吧咂了一下嘴,意犹未尽。 还没等说话,又有一条羊腿已经端到眼前。徐福见那两个厨子满脸陪笑,自己也没客气,又是一顿狼吞虎咽,这刚出锅的羊肉徐福也丝毫不觉得烫,只是嫌自己口太小,恨不得把整条羊腿一下子塞进嘴里。 那两个厨子见徐福又吃完一根羊腿,呆了片刻,索性把整头羊都抬到徐福面前的桌子上,一人拿刀给徐福拆解羊骨羊肉,另一人则是端来馒头,羊肉汤,几碟现成的凉菜。 徐福大喜,一手馒头一手肉,一口肉汤,这种管够的饭吃得实在是痛快。 可惜痛快也就一阵子,看着堆积得如小山一样的羊骨,徐福十分满足地拍了拍肚子。 “虽然好吃,但也吃太多了吧!”徐福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转念一想,反正是马贼的,不吃白不吃。而且从小姥姥就说,能吃是福,自己如今还真对得起自己的名字。 不过自己的福气看来有点吓人,两个厨子看向自己的眼神乍开始还是惊讶,但现在已经变成惊恐,徐福扫了他们一眼,差点把他们吓得跪下来,好像徐福会把他们也吃了似的。 “臭小子,你给我滚出来!” 徐福正想跟两个厨子示个好,突然听到门外有人叫嚷,声音有点儿熟悉。 正愁没理由翻脸呢,机会就找上门来了。 第8章 落魄帮主 徐福把铁链捋了捋,提着石锁就走出厨房。 门口多了四个人高马大的壮汉,为首叫嚣的便是被自己在长乐镇擒下的刀疤脸马贼。 刀疤脸马贼一见徐福,气就不打一处来,还没等发话,身后三人都笑出声来。 “老八,你就被这小子给逮了?也太没用了吧,连个小屁孩儿都打不过。” “我还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大人物呢!” “八哥,你这人可丢大了。” 看着三人笑作一团,刀疤脸咬牙切齿骂道“笑个屁,这小子力气不小,我是没留神着了他的道儿。” 刀疤脸马贼名叫李八斤,因其出生时足足有八斤重,他爹就给他起了这么个滑稽的名字,也是因为这个名,李八斤自小没少让同龄人笑话,嘴上说不过别人,就动手打人,进而养成了一个爱动手的暴躁脾气。三年前,也是因为名字被人笑话,李八斤失手打死了人,无奈逃到这马蹄山上,做了马贼。 被这么个小屁孩儿给生擒了,李八斤想着这要是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一辈子啊!在得知王六有心拉拢这小子进百马帮,趁着这臭小子还没答应,赶忙叫了几个要好的来做个见证,揍那小子一顿,挽回下颜面。 “你要干嘛?”徐福明知故问道。 “少废话,老子要拿你的心肝下酒!”李八斤说罢便大步冲了上来。 徐福没说话,只是盯着李八斤快要近身,一锁砸了过去。 李八斤反应不慢,侧身闪过,一把抓在铁链上,脚下用力就想把徐福拉扯过来。 徐福握着铁链的手只被拉扯着微微动了动,双脚跟钉在地上似的,李八斤憋的满脸通红,就是不能让徐福挪一步。 反而是徐福瞅准机会,一松手,只听“哎呦”一声,李八斤摔了个大跟头。 “这小子还真是有膀子力气。”李八斤身后的三人收起笑脸,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李八斤被徐福戏弄了一把,脸色已如同煮熟的螃蟹,对他而言真比砍他一刀还难受,尤其是不少人已经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这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李八斤使劲抓了一把脸,那感觉恨不得把面皮撕下来,站起身便冷着脸跑开了。 那三人自然知道李八斤的脾气,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最好的法子就是打死眼前这小子,给他出了这口恶气。 三人一同出生入死多年,只互相看了一眼,便已知晓各自的意图,见徐福收拾起石锁正准备转身回厨房,三人不约而同,一起发力,朝着徐福扑了过来。 徐福听到脚步声,再转身时,三人已经冲到眼前,两人扣住徐福的双手,中间那人一脚当胸踢来,娴熟的配合让徐福根本来不及反应。 被这一脚踏踏实实地踢中,徐福整个人朝后飞去,重重地撞在身后的墙上,灰土扑簌簌的掉下一片,这一撞险些将这堵墙撞倒。 三人对这个结果丝毫不觉得意外,这套连击之法乃是三人的绝招,对敌之时从未失过手,对付一个瘦削少年自然不在话下。 “这小子死没死?” “实实在在地挨上我一记碎石脚,你说死没死?” “死了就死了,也算是给老八出气了。” …… 几人正在讨论把徐福的尸体埋在什么地方,突然一个石锁飞来,将其中一人击飞,落地时那人已不省人事。 剩下二人惊恐地发现,本应是死人的徐福,正一手揉着胸口,一手扯着锁链,又重新站了起来。 “这小子,这么能扛?”李飞满脸的不可思议。这碎石脚是他家祖传的功夫,在这门功夫上,李飞练了足足有十五年,十成功力的一脚踢死一头牛不在话下。可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少年硬生生挨了一脚后,居然还能站起来,这已经比马蹄山的绝大多数人都强了,今日若不除去,日后若是得到重用,几人恐怕就再难翻身了。 “小子再吃我一脚!”李飞见徐福的脸色很难看,认为徐福只是在硬撑而已,一个箭步上前,蓄足劲力的一脚猛踢向徐福的脑袋。 “啊!”一声呻吟响彻马蹄山。 随后就见李飞抱着有些扭曲的右腿在地上嚎叫。 原来是徐福一把将石锁甩起来护住头,与李飞的右腿撞到一起,石锁完好无损,可那条腿远不如石锁坚硬。 徐福此时也缓了过来,刚才被踢了那一脚,实在是难受,倒不是疼,只是刚吃了一整只羊,十几个馒头,还喝了差不多小半锅汤,挨了这一脚,肚子里这些东西好似翻滚起来。 徐福倚着墙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张口就吐出来。这才让那三人误以为他被李飞一脚踢死了。 “你不是碎石脚吗?”徐福拎着石锁靠近李飞说道“这就是石头的啊,你怎么踢不碎?” 说罢一石锁便将李飞砸晕。 最后剩下那人见徐福如此不好对付,忙朝不远处看热闹的人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嗓子“快来人!” 话音刚落,石锁飞出,那人立马倒地不起。 此时不少人听到了呼喊都纷纷朝这边赶来,十几个看热闹的最先到,徐福没跟这这些人客气,铁链拴着石锁硬生生使出流星锤的感觉,把赶来助拳的那帮人砸得哭爹喊娘,除了见势不好,跑了几个,其他的无一例外都挨了徐福一锁,有一些躺在地上不住地呻吟,大多却都跟先前那将人一样,直接晕了过去。 再有人来,再砸一圈,这小小的空地上很快躺满了人。 “住手!”王六终于闻声赶到,见此情形,忙大声喝止。 还有来得较晚的十几人见王六来了,纷纷靠拢过去,人一多,胆气自然也壮了,浑然忘了刚才的慌乱,又开始叫骂起来。 见徐福打倒数十人而毫发无损,王六不再妄想能将其收入麾下,有这样的本事,若有一天反了,谁能制得住他。想到此处,振臂一呼“兄弟们,抄家伙,剁了这小子。” 马贼大多都过了多年刀口舔血的日子,无论到了哪里都不曾吃过这么大的亏,如今被人欺负到这步田地,早就有人按捺不住了,此时听到王六的呼声,纷纷大声叫嚷着,举着找来兵器,一窝蜂地朝徐福冲了过来。 马贼来势汹汹,徐福一时间招架不住,肩头和后背也挨了几下,但身体的坚韧程度令人咋舌,马贼手里那些刀剑不知道是不是许久没打磨了,砍在他身上跟挠痒痒差不多。 没了后顾之忧,徐福的石锁自然挥舞更为洒脱了,他如今力气大得惊人,几十斤重的石锁在他手里跟纸糊的似的,再加上他出手极快,就算有点儿身手的马贼也很难躲过,徐福也越打越来劲儿,这可都是钱啊! 甩着石锁在空地上转了两圈后,便再已无一个马贼能站起来。不过好像没看到王六,这人对自己不错,徐福还想着对上他的时候手下留点儿情。 “你们两个,出来!”徐福听到身后的屋子里有响动,才想起来还有两个厨子。 两个厨子哆嗦着,一出门便跪倒在徐福面前,不住地叩头求饶。 “既然当了马贼,就应该明白早晚有这么一天。”徐福说着就要甩出石锁。 “大侠饶命,我们可不是马贼啊!我们是长乐镇人,一年前被虏到山上来做饭,从没干过烧杀抢掠的事儿啊!”一个年长一些的厨子凄声道。 “长乐镇?”徐福一愣,随即问道“你们认识纪长河吗?” “知道知道,那是纪家的大公子,在镇上很有名望。”那个年长的厨子忙不迭地答道。 “你们俩就算不是马贼,那也给马贼做了一年饭,算是帮凶!给你们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去把这些马贼手脚都绑了。”徐福指了指身后的几十个马贼,厉声说道。 那两个厨子不敢怠慢,连忙称是,找来一捆绳子,一个接一个地绑了起来,手法倒也麻利。有几个马贼虽然伤重,但还算清醒,自然不会束手就擒,可刚挣扎两下就被徐福一石锁砸晕了过去。 两个厨子干活,徐福监工,不多时,满地都是被捆住手脚的马贼。 “你这手法,挺熟练啊?”徐福看着捆人的厨子手法娴熟,看起来可不像个寻常厨子该有的模样。 “不瞒大侠,我在镇上的饭庄干活时,牛羊都是我来采买的,这绑牲口的活自然不在话下。”那厨子说话间,又捆好了一个马贼。 “我可不是什么大侠。”徐福听厨子这么称呼自己,赶忙说道,嘴上虽然拒绝,但心里还是十分受用,对这个厨子也多了几分好感。 “马贼的那个帮主住哪儿?”徐福问道,刚才特别留意了,确实没见过那个黑矮帮主,都说擒贼先擒王,这马贼帮主估计值不少钱,这条大鱼要是跑了就太可惜了。 “那百马堂后就是帮主的住处。”年长厨子老实答道。 “你们下山去找纪长河,跟他说说这里的事,让他赶紧派人过来,我去抓那个帮主。”徐福交代完,便提着石锁进了百马堂。 百马堂里摆着许多椅子,这里应该是马贼平日里聚集的地方。 百马堂后,穿出回廊,是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庭院,与前面的气派厅堂比较,天差地别。 庭院内有几间木屋,此时都是关门闭窗,像是无人居住,但徐福却隐隐听见有细微的声响从最里面的一间传了出来。 “出来!”徐福大喝一声,但无人回应。 徐福走向前,一脚便踢倒了房门,还没等踏进去,就听屋里传出一阵疾呼。 “出来了,出来了,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 随后就见祝三刀连滚带爬地从里屋跑出来,那狼狈模样跟他的容貌实在是反差太大。 “赏钱到手了。”徐福暗自高兴,正准备出手打晕祝三刀。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别杀我啊!”祝三刀头在地上“砰砰”作响,哪里有半点马贼帮主的气魄。 徐福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人可是百马帮的帮主啊!抢劫的钱财自然不会少了,之前居然把这一茬给忘了。 “有钱吗?有就去拿。” “有,有。” 徐福跟着祝三刀走进屋内,只见祝三刀走到床边,掀开被褥,拿钥匙打开了床上的一个暗格,提出一个木箱来,哆哆嗦嗦地奉给徐福。 徐福没接过,而是直接打开了,里面除了七八块银子,就只有几样金首饰。 “就这么点儿?”徐福诧异道,好歹也是一帮之主,这点钱也太寒酸了吧。 “你真当我好糊弄啊!”徐福当即把石锁举起,铁链甩得哗哗作响,吓得祝三刀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大侠,我就这么多,真没了。”祝三刀哭丧着脸道。 “我不信,你们成天烧杀抢掠,怎么可能就这么点儿钱。” “钱粮马匹都归王六管,这些都是我这些年偷着攒下的。” “王六?钱粮马匹都归他管了,那你这帮主那还管什么?”徐福心说你这甩手掌柜干得也太容易了吧。 “我,我管着下山前给大家壮行,回山时安葬死了的弟兄。”祝三刀低声回道。 “帮主干到你这份上,也够丢人的。”徐福听祝三刀这话,这不就是管家成了地主,地主成了下人吗?简直荒唐! 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委屈,祝三刀竟趴在地上大哭了起来,看得徐福有些莫明其妙,哭了一阵,然后把百马帮的事尽数说给了徐福。 原来,这位能止小儿夜啼的祝大帮主,原先只是个屠户,名叫祝平,不管是杀牛宰羊,三刀下去,牲口铁定死得透透的,这才得了个“祝三刀”的外号。那王六本是个落魄地主家的公子,念过书练过武,家里败落后不甘心当下人,他就拉拢了祝平和几个闲汉,跑来占了这马蹄山。抢了几家地主之后,打出一些名声,引得不少人前来投奔,才有了现在的百马帮。至于为什么王六让祝平当这帮主,祝平自己也说不明白。 “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你这点儿钱不足以买命。”徐福心里惦记着赏钱,决定先把人带回去再说。 “饶命啊!大侠,我真的只有这些钱,我早就想逃出去了,这都是我攒的盘缠啊!”祝平一个大老爷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自己的不容易,那口气跟个被虏上山的小媳妇儿差不多。 “对了,我还有一件宝贝!大侠,求你饶我一命,这宝贝给你,你要是把我抓回去,我非让人千刀万剐了不可。”祝平说着又在地上磕起头来。 “宝贝?你能有什么宝贝?”徐福撇着嘴道,不过心里也在犹豫,正如祝平所说,马贼犯下的事,多半都得记在这帮主头上,王六不知是不是打了这么个心思,才让这个祝平当白马帮帮主,要是真如他所言,那这人也挺可怜的。 “大侠请看。”正想着,祝平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册,双手颤颤巍巍地递到徐福面前。 第9章 秘籍 绝尘步法! 四个大字写在这本书册的正中,一下子便将徐福吸引住了。 “这难道是……秘籍?”徐福咽了口唾沫,心好像被什么揪了一下。 在徐福六岁的时候,村里来过一个老头儿,每天傍晚就在村头说书,一直说了半个月。徐福每天都早早过去候着,从来都是一字不漏地听完,自那时起,徐福就时常幻想着自己跟书中一样,有朝一日遇到一位绝世高人,把毕生功力传给自己,又或是捡到一本最厉害的秘籍,练成以后行走江湖,行侠仗义,战无不胜。 可惜徐福自知家境贫寒,能去私塾读书识字都是私塾先生体谅姥姥不易,只收了一点粮食作为学资,学武这事儿,徐福连想都不敢想。不过徐福也知道,就算有钱,也没处学,整个村子只有黄有财能请得起武师,黄大福只练了两天就装病不起,死活不肯再练,这使得徐福连偷学的机会都没有。 没人教就自己创,反正世上的招数都是人创出来的。徐福没事的时候就琢磨,琢磨出来就去找同村的小孩“切磋”,打完再回来接着琢磨,最后记下来,这才有了后来的宰牛拳。 可当他发现“呕心沥血”创出的绝招居然只能给牛挠痒痒,这让徐福十分沮丧,渐渐的也就淡了习武的这份心思。可如今这本秘籍摆在徐福面前,像是把徐福心中一团即将熄灭的余烬又重新点燃了起来。 徐福深吸一口气,十分小心地接过这本秘籍,放在手心翻开,一页文字配一页图,既有修炼心法又有行功路线,就连徐福这样的门外汉也能看得明白。 “天下步法,殊途同归,内修于身,外化于形。神足气盈者,疾行百里而不知倦……” 徐福一翻开就沉浸其中,浑然忘了祝平还跪在一旁。祝平见状也不敢打扰,过了好一阵子,跪得实在是受不了了,微微挪了挪腿,发出了一点儿动静,这才把徐福从秘籍中拉出来。 “起来吧。”徐福合上秘籍,淡淡说道。 心里想着这秘籍中所写,徐福不禁微微叹了口气。照秘籍中所述,这绝尘步法若要施展,必然要以灵力为源,灵力越足,步法越快,可他从未修炼过,哪有半分灵力。 “你从哪里得来的这本秘籍?练得如何了?”徐福看了弓着身子一脸惶恐的百马帮帮主,冷着脸问道。 “大侠,这秘籍其实是去年王六喝醉了酒,从身上掉出来的。”祝平见徐福脸色不善,慌忙又跪下,小心说道“我,我本想练成这步法,偷跑下山,可练来练去,都跑不快,难道这秘籍是假的?” 说到此处,祝平突然瘫坐在地上,他突然意识到一点,若是真如自己所说,秘籍是假的,那自己唯一的筹码也就丧失了,下场可想而知。 “你之前修炼过吗?”徐福问。 “没有。” 果然没错,徐福看着秘籍叹息一声,没有灵力支撑,这步法只是徒具其形。 “带我去找王六。”徐福想了一下,开口说道。既然这步法是从王六那里得来的,那他那里或许还有修炼灵力的功法秘籍。 平脸色有些为难,但嘴上还是答应了,慢慢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在前面引路。 走出去几十丈,拐了个弯,一个精致的宅院出现在二人眼前。整齐的木篱笆将这宅院团团围住,院中栽种不少花木,香气怡人,一条白石子铺成的小路送屋前延伸到院门口,看上去十分雅致。院中除了正中的一处宽大木屋,两侧还各有一间小屋,同样十分精致考究,让人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是一个马贼的住处。 问了祝平才知道,这也是王六假借帮主之命建成的,后来又找了个由头,让祝平当众赏给了他。祝平哪里敢说半个“不”字,于是这里便成了王六的私宅,那两侧的偏房,居然是王六安置妻妾的所在! “你们一群马贼还三妻四妾?”徐福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那些妻妾都是从山下虏来的女子,看向祝平的眼神也多了一丝恨意。 “没有没有,这山上只有王六有人伺候,其他人都没有。”祝平忙解释道。 “我倒是听王六说,你想纳纪家的大小姐做妾呢。” “没有的事,这都是王六拿我做幌子,之前强抢了好几个姑娘也都是这么说的,最后都是被他收在房里,腻了就装进麻袋让人扔下山,不管死活,这些年他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好人家的姑娘。”祝平说着说着也多了些怒气,听起来倒也不像是装模作样,看来这些年也是积攒了不少怨气。 “你这帮主,真是……”徐福嘟囔了一句,便进了院门,祝平这帮主当得这么窝囊,徐福打心眼里瞧不起,也懒得听他再说,边走边凝神听着,却没听到一点儿动静。 徐福先进了主屋,门没锁,屋里有些凌乱,地上散落着不少东西,其中还有两块银子。看来王六比祝平聪明得多,见势不对,已经跑了。 徐福拾起银子,又在屋里翻了一圈,别说秘籍了,一页纸都没有,徐福有些沮丧地一屁股坐在正中的椅子上。 “什么东西?” 徐福刚坐下就觉得屁股底下有点儿别扭,这椅子上铺着软垫,软垫下明显有东西硌屁股。徐福起身提起软垫,只见一本书册安静地躺在椅子正中。 丹元宝菉,四个大字映入徐福的眼帘。 “这是什么书?” 徐福拿起那本名字奇怪的书册,翻来几页看了看,发现这竟是一本讲述炼丹的书。 徐福不明白为什么王六会把书放在这里,是走得匆忙忘记带了,还是无关紧要,随意丢在这儿。 徐福此时没空细看,刚想揣进怀里,却见一页纸从书中掉落下来,这页纸不同于书页的材质,像是从别的书上撕下来的。 徐福捡起来瞥了一眼,“壮体丹,四品丹药,以一钱山参,三钱白术,一钱杜仲,六钱山药……,间隔两息,置于丹炉之中,文火三十六息,武火一刻钟,放可成丹,服之可强身健体,增肌补缺。” 这显然是一张丹方,一共需要二十多种药材,有很多药材徐福听都没听过,不过这最后一句“增肌补缺”倒是让徐福心念一动。 徐福在黄家放牛的这段日子,几乎天天挨饿,又正赶上长身子,个头上虽然跟同龄人差不多,但浑身上下也没几两肉。这让徐福每次看到身强力壮的人都羡慕不已,盼着有一天也能像他们一样,毕竟靠力气吃饭总比放牛要强得多,不过现在徐福虽然看上去依旧瘦小,但力气却是极大,变壮这件事儿已经没那么上心了。 “要是真能炼出来,可以给狗蛋吃。”徐福心里对那个傻愣愣的小兄弟还是很挂念的,也不知道自己走后,黄大福有没有再欺负他。 把书连带着丹方都揣进怀里,徐福抬头看了眼天色,时候不早了,太阳都要落山了。 “你知道下山的路吗?”徐福问道。 这祝平倒也老实,徐福不发话,他就在一边老实地站着,像个伺候人的丫鬟。 “我……我知道。”祝平小心翼翼答道。 “今天晚了,明天再下山吧。你会做饭吗?”徐福又问。 “做饭我会,明天……”祝平满脸期待地望着徐福。 “明天下了山,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徐福已经没了抓这人去领赏钱的心思,看着那副可怜相,苦笑道。 “谢谢大侠,谢谢大侠,我这就做饭去。”祝平欢天喜地出了屋。 “大侠?”徐福重重地舒了口气,趟坐在宽大舒适的椅子上,细细回味着这个称呼。 祝平没多久便提回一些馒头和熟食,徐福随意吃了些,就在王六的床上睡了,这一日经历如此多的事,确实有些费神,这一觉睡得很沉。 第二日清晨,徐福在鸟鸣声中醒来,美美地伸了个懒腰,浑身上下发出一阵脆响,衣服的扣子一下子崩开了两个,徐福扭了扭身子站起来比划了一下,感觉好像又长高了一点儿,身上这套旧衣服实在是不合身了。 徐福突然想到昨日在王六衣橱里翻到不少衣服,赶忙过去找了一身换了下来。徐福身子瘦削,穿着王六衣服显得有些肥大,不过好在面料舒服,比他先前那件要好得多。 徐福又找了双靴子换下自己的破布鞋,大小竟意外的合适,徐福心情大好,把那两本书小心地揣在身上,大步出了门。 “祝平?祝平?祝三刀?祝帮主?……”徐福喊了好几嗓子,无人回应,倒是山里的回声惊起不少山里的鸟雀。 “去哪儿了?”徐福一边琢磨着,一边四处找。 “祝三刀,本姑娘来了!”刚找到正厅,就听一声娇喝从上山口处传来,随即一个穿着大红衣裳的少女出现在徐福眼中。 “是你!”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果然是你!”红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纪家大小姐纪清柔,此时见到徐福,一脸的咬牙切齿。 “你来马蹄山干什么?”徐福比纪清柔还要诧异,这可是马贼的老巢啊,别说是个妙龄女子了,就是身强力壮的武师也未必有这胆量。 “你果然是马贼!我来干什么你不知道吗?当然是来给你们帮主当压寨夫人啊!”纪清柔冷哼一声,有点后悔那晚没狠狠地多给他几鞭子。 徐福猛地想起上山前王六的那番话,没想到纪坚这么不顾及骨肉之情,真把女儿送到山上来了。 “你们帮主呢?叫他出来。”纪清柔冷着脸道,她听说了马贼帮主要娶自己,一开始也有些纠结,不过很快就想通了。没有跟父母兄长告别,纪清柔便趁着天色未明,一个人策马来到了马蹄山。这么做的缘由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其一自然是不想父兄为难,其二她心里还存留着一丝幻想,这神秘的百马帮帮主若是个英俊伟岸的奇男子,倒也不枉她以身侍贼。 “帮主?”徐福一愣,随即苦笑着答道“照如今看来,我就是帮主了。” 如今这山上帮主和管事不知去向,剩下的人都被绑了准备送去换赏钱,徐福想到自己既然被王六引荐入了百马帮,那这山上的帮主位子恐怕也只能由他来坐了。 “你……胡说八道!”纪清柔看着徐福嬉皮笑脸的模样,怒声喝道,她才不会听信徐福鬼扯,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还被人用铁链锁在在石锁上,说是个要饭的还差不多,怎么可能是凶名赫赫的百马帮的帮主。 不过还没等纪清柔再骂,不远处空地上的一堆人把她吓了一跳。这些人都被麻绳捆住,嘴里也塞了麻核,有些惊恐地看着二人。 “这些人是……马贼?”纪清柔感到不可思议,可看他们的装扮,就是和传闻中的马贼一模一样。 突然一阵极细微的沙粒摩擦的声音传入徐福的耳中,声音自上山的入口处传来。 “难道是王六?”徐福心念一动,悄悄挽起铁链,提着石锁,蹲在一旁,准备来个偷袭。按照祝平的说法,这王六可是练过武的,在整个马蹄山武功最高。 几息后,一只脚先小心翼翼地踏了上来,早就等得不耐烦徐福猛地跳过去,一石锁就朝那人砸去。 “啊?” 徐福一出手才发现,偷摸上山的居然是纪长河,不禁大叫一声。好在徐福反应极快,一把扯住锁链又把石锁扯了回来,不过劲儿使得有点猛,这石锁扯回来时一下子砸在他胸口上,惹得一阵气血翻涌。 “徐兄弟你没事吧?你怎么在这儿?”纪长河见徐福受伤,忙上前,有些疑惑地小声问道,看上去十分谨慎。他知道徐福被抓上了马蹄山,只是不知为何却能在这山上随意行走,这让纪长河有些不解。 “难道……”纪长河也是聪明人,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瞬间脸色煞白,他得知妹妹偷跑去了马蹄山,便明白了妹妹的心思,作为长兄,纪长河决不能眼睁睁看妹妹受这等屈辱,于是便带了几个亲信偷偷地潜入马蹄山,试图救回妹妹。 “哥?” 一声清脆悦耳的叫声吓了纪长河一跳,纪长河见妹妹面色慌张地从一旁跑了过来,身后则是一群躺在地上的马贼。 “这是……怎么回事?”眼前这一幕在纪长河眼里不亚于天崩地裂,一时间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些马贼能换多少钱?”徐福看着纪长河,有些期待地问道。 第10章 宰马大会 “寻常马贼,赏银百两,若擒贼首,赏银八千!”纪长河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对纪家而言,如今捣毁了马贼的巢穴,就意味着纪家不用再将自家的骨肉送入虎口,这可不是用金银能够衡量。 “哥,你别听他胡说,他怎么可能打得过这么多马贼!”纪清柔在一边娇声道,她对徐福的话是一百个不信。 “徐兄弟勇武过人,长河佩服!”纪长河虽然也不相信徐福能以一敌百,杀败如此多的马贼,但事实摆在眼前,不信也得信。 纪清柔闻言娇哼一声,脸色有些失落,心里没有虎口逃生的庆幸,反而有些空落落的,随即自顾自地朝那些草屋走去。 纪长河担心妹妹的安危,赶忙跟了上去,二人找遍了住处,确实没发现其他马贼,这才与徐福一道下了山。 三人刚到山脚,便见到纪坚策马而来,他身后还有几十个持械青壮,皆是骑坐着快马。纪坚见子女安然无恙,心中的巨石放下,重重地松了口气,随即赶忙过来一问究竟。纪长河便将始末告知了纪坚。 “纪家永感徐先生大恩!”纪坚说着竟单膝跪地,行了个大礼,把徐福吓了一跳。 “大叔你不用这么客气。”徐福忙避开一边,惊慌的模样让一旁的纪清柔很是不屑。 纪坚一拜之后便缓缓起身,随后便安排随行的青壮上山看住被缚的马贼,再安排一人回镇上再叫人来。 徐福被纪坚迎回纪家,先找锁匠给徐福解了手上的锁链,又亲自将他送至上房安歇,随后急匆匆的出门去了,剿灭马贼是大事,镇上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拿主意。 徐福作为纪家的上宾,也算是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大户人家的日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洗个澡都有人伺候,这让过惯了苦日子的徐福还有些不习惯。 美美地泡了个热水澡后,徐福又吃了些果品点心,就遣退服侍自己的丫鬟,拿出那两本秘籍读了起来。 “写在书上的字不是你的,记在心里的才是!”自打第一日去私塾念书开始,先生就如此教导过徐福,这也让徐福养成了背书的习惯。可惜书本都是有钱人家的藏品,他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哪里有钱买书,徐福也只从先生那里看到过几本。 如今得了这两本秘籍,虽然已是自己的囊中物,但毕竟随时都可能遗失,徐福可不愿冒这个险,觉得还是背过来比较稳妥。即便是那张拗口的丹方,徐福都一字不漏的记在心里,先生常说“艺多不压身”,徐福也觉得多学点儿东西总是好的。 徐福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静下心慢慢读上三五遍也就记得差不多了,徐福在私塾念书时就是出了名的好记性,如今衣食无忧,心无旁骛,背这两本薄薄的秘籍实在是小菜一碟。 背完书,徐福见天色还早,便跑到屋前的院子里,心里想着绝尘步法的要领,自顾自地练了起来。这步法的上半部是讲授如何利用灵力打通腿脚上的经络,徐福还做不到。后半部则是步法的修炼方法和一些发力的技巧,这个倒是可以先练着,不过这步法更看重速度,辗转腾挪的招式不多,主要讲的还是如何能快速地行进。 步法练起来并不繁琐,没多少工夫,徐福就走得有模有样。 “好!” 一声喝彩从身后传来,徐福停下脚步,转身朝看到纪长河站在院门口正满面笑容地看着自己。 “徐兄弟勤奋过人,难怪能只身剿灭马贼!”纪长河对徐福的吹捧让徐福脸一红。 “你忙完了?我正有事儿找你呢!”徐福刚才背书的时候就在琢磨一件事,见到纪长河来了,赶忙问道。 “马贼共擒获一百二十一人,赏钱可能还得再等两天。”纪长河笑道“如此大的数目,还得筹措一下。” “好说好说。”徐福一听这一下子挣了一万多两银子,自然是心花怒放。 “还有一事家父托我来问,我们清点马贼时,并未发现马贼的头领祝三刀,不知徐兄弟有没有见过他?”纪长河问道。 “见过,不过趁我睡觉的时候,跑了。”徐福没想到这祝三刀这么值钱,更没想到他会趁着自己睡觉的时候跑了,不过他若是不跑,就今天这形势看,估计想跑也跑不掉了。 “可惜了。”纪长河叹息一声,又与徐福闲聊了两句,就要告辞去复命。 “等等,麻烦你给我买点儿药材。”徐福忙叫住纪长河,然后朝把所需的药材都说了一遍。纪长河忙让身边的小厮记好。 “不知徐兄弟要多少?” “每样先来两斤吧。” 徐福的豪迈也让纪长河一惊,这些药材可不便宜,不过想到徐福有万两赏银,倒也不必担心花销。 纪长河安排妥当后就离开了院落,留下徐福在那儿继续研究绝尘步法。 徐福这一练,一直练到日头快落山,一个丫鬟过来邀请徐福赴宴,徐福这才停下。洗了把脸后,跟着那丫鬟,一直走到镇子正中的一块十分宽敞的空地上。 这片空地上不知何时已经整齐地摆下许多桌椅,将一堆篝火围在中间,桌上摆着酒具和糕点,此时已坐满了人。一只剥了皮的小马被架在篝火上烤,油脂滴落入火堆里,溅起点点的火花。 徐福毕竟年少,也是爱热闹的,坐下之后一边往嘴里塞着糕点,一边四处打量着空地上来往寒暄的老老少少,单看衣着打扮,这些应该都是有钱人。 没多久,纪坚和纪长河父子也来到此处,众宾客纷纷起身,纪家父子笑着回礼,场面一片祥和。众人重新落座后,纪坚清了下嗓子便开始说话。 “多谢诸位赏光,到长乐镇来参加这宰马大会……” 听完纪坚的话徐福才明白今天聚会的目的,说是宰马大会,宰的可不是烤的那匹马,而是那一百二十一个马蹄山马贼。 “能捣毁马贼老巢,这位徐先生居功甚伟。” 徐福听到见众人看向自己,只好也挤出笑容跟众人点头示意了一下。 “所以我提议,这第一刀就由这位徐先生来吧。” 纪坚说完,就有一个家丁端着一个大木盘,切下一条马腿,托到徐福跟前。 徐福见盘中那烤得焦香的马腿,道了声谢,直接把盘子接过,抓起马腿狠狠地咬了一口。 众人均是一愣。 那家丁倒也机灵,立马又起身去新切了一条马腿,给其他人端了过去。 徐福还是第一次吃马肉,只觉得吃起来有点像牛肉,不过有种奇怪的腥味。这条马腿烤得火候很好,抱着一整条腿吃,十分过瘾。 边吃着马腿,徐福瞥了眼其他宾客,发现其他人也就拿木盘上的小刀,切下一小片放在眼前的盘子里,一条马腿转了一圈居然还有剩余,难怪刚才这群人瞠目结舌的。 “还好有我。”徐福倒没觉得难为情,心说要不是自己,这么大只烤马岂不是得剩下大半。 “你们不吃我吃。”徐福没管别人怎么看自己,大口地吃着,没多会儿工夫,一整条马腿便吃得差不多了。 “再给徐先生切一条马腿。”纪坚见徐福吃完了,忙吩咐家丁再去切,心中也是惊讶徐福的饭量,不禁暗自称奇。 “两个家丁拖着一个马贼,来到火堆旁,火光的映衬下,那马贼的容貌倒也清晰可见。 “底价百两银,不知哪位想宰此马儿?”姜伯之前一直立在纪坚身后,此时见推上来了马贼,便来到火堆旁叫卖起来,仿佛在卖一头牲口。 “我出一百二十两!这个马贼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角落里一人站起来喝道。 “我出一百五十两,此贼辱我爱妾,我一定要把他千刀万剐!” “我出一百六十两。” …… 纪坚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此情此景不出所料,这群马贼作恶多年,谁手上还没几条性命,附近的富庶人家更是他们时常光顾的对象,这些人自然对这群马贼恨之入骨,如今举办着宰马大会,这附近村镇的大户来了八九成,如此一来,不但能大赚一笔,还能借此提高一下纪家的威望,实在是一箭双雕的好买卖。 正想着,一人以三百四十两银的高价笑到最后,那人欣喜若狂,立马抄起一根木棍来到场中,劈头盖脸地对那马贼就是一顿毒打,这马贼嘴里塞着麻核,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呜呜了几声便晕了过去。 那人打了个痛快,最后略有些颤抖地掏出一把解腕尖刀刺进了马贼的胸膛。 马贼已死,立马有人上前将其拖走,又拖上一个马贼,开始了第二轮的竞买。 徐福看着血肉横飞的场景,肠胃极为不适,抄起马腿便离了席,朝着纪府的方向走去。 “徐兄弟,等等我。” 徐福刚走出一小段路,就听身后有人叫喊,一回头,是纪长河。 “你怎么出来了?”徐福问道。 “这些马贼虽然死有余辜,但我还是见不得他们如此行事。”纪长河讪讪道。 “这大会好像是你们纪家办的吧?”徐福不解纪长河的想法。 “我不如父亲那般果决。” “果决?我看是心狠手辣吧。” “这个无可厚非,说句不中听的话,若是徐兄弟的至亲被马贼残害,徐兄弟会如何做?” 这一问倒是把徐福给问住了,自己看不惯刚才那些人的狠辣,可若是姥姥被马贼害了,自己岂能善罢甘休,如今自己只是个看客,自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见徐福语塞,纪长河接着道“一开始我也是不忍,后来想到,若是没有徐兄弟,舍妹便要被这群人的凌辱,如此一来,便也不觉得父亲此举有什么不妥了。” “说得对。”徐福啃了口马腿笑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二人一路走着说话,得知徐福买药材的原因居然是要炼丹,纪长河有些哭笑不得。 “炼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啊!”纪长河叹道“丹药要是来得容易,这炼丹师哪会受到这般尊崇,上品丹药也不用卖得比金子还贵了。我在少商城读过几年书,所以知道一点儿炼丹的事。” “快说说。”徐福被勾起了兴致,一边用小刀剔出关节处的筋肉一边催纪长河快点讲。小刀是跟着马腿一块端过来的,徐福拿马腿的时候就一起拿走了,这刀颇为锋利,用来剔肉很好用。 “这丹药也分三六九等,一品到九品,各不相同。炼丹师也以此为名,能炼出几品丹,便可以说是几品的炼丹师了,少商城中便有一位有名的炼丹师,可惜无缘一见。”纪长河说起炼丹来,目光中满是神往。 “炼丹到底难在哪里?”徐福关切地问道。 “想要炼丹必须要满足五个条件,炉、灵、火、法着徐福疑惑的眼神,纪长河没有卖关子,接着说道“炉是炼丹炉……” “炼丹炉?”徐福一听这三个字便没忍住出声打断了纪长河,手已不自觉地摸了下胸口。 “对,炼丹炉,按说品质越好的炼丹炉,炼出来的丹越好。”纪长河自顾自地说着,没太在意徐福的反应。 “灵便是炼丹所需的灵物,大多是用些灵花灵草,不过听说也有用灵兽和灵石来炼的,火是炼丹所用的灵火,灵火不同于寻常柴火,不过城里有卖的,价格不菲。法是炼丹的功法,方也就是丹方了。” “那炼丹的功法是什么?”徐福又问道,难得碰到个明白人,这才知道炼丹的难处,可笑自己原以为炼丹跟炒菜差不多。 “这功法正是成为炼丹师的关键所在,想成为炼丹师首先要成为修士,功法大多传承有序,别说中上品的,就连下品的功法都十分稀有。正是因为成为炼丹师的条件如此苛刻,我才说炼丹不易。”纪长河颇为感慨道。 “你知道得还挺多。”徐福笑道,并没有因为无法炼丹而过分失落,大不了以后花钱请炼丹师帮忙炼壮体丹就是了。 “不才,我自幼便立志成为一名炼丹师,可惜天资愚钝。”纪长河神色有些黯然。 说到此处,二人已走到纪家门口,徐福手里的马腿也正好啃完,二人作别,徐福回到住处。 躺在舒适的床上,徐福迟迟没有睡去,手摸索着小小的炼丹炉,想了很久,以后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第11章 擅闯民宅 第二日清晨,徐福还在纠结要不要离开,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出神。 “大喜大喜!” 一声叫喊把徐福吓了一跳,纪长河人还没到,喊声已经响彻全院。 就见纪长河刚踏进院子便冲着徐福高声笑道“给徐兄弟道喜了。” “什么喜事?”徐福起身迎上去,问道“是赏钱备好了吗?” “钱是备好了,不过这钱徐兄弟怕是带不走了。” 徐福脸色一变,还没等开口询问,纪长河已把一个钱袋拍在徐福手上,高声笑道“家父决定将舍妹许配给徐兄弟,以后大家可就是一家人了。” “啊?”徐福呆了一下,他如何能想到那个多看她一眼都会被嫌弃的何大小姐,居然要给自己做媳妇儿?想到纪清柔的娇美容貌,徐福不禁心头一热,还没等说什么,便被纪长河拖到了纪府正厅。 正厅只有纪坚和几个伺候的丫鬟在,见徐福过来,纪坚忙叫他到近处坐下,又命人去喊小姐过来。 纪坚今日极为热情,俨然已把徐福当作自家的晚辈,闲聊着便打听明白了徐福的身世。 “无依无靠,正好入赘。”纪坚对徐福是越看越满意。眼前这少年虽然瘦弱些,但天生神力,勇不可当,若是再修炼几门武技,足以保纪家几十年无外患之忧,而且这样还能把女儿留在身边,不用担心她在别人家受气,实在是皆大欢喜。 说得正高兴,一个丫鬟慌忙跑了过来,焦急说道“老爷,小姐,小姐她不过来,她说,她说……” “她说什么?”纪坚皱眉问道。 “她说死也不嫁这个,这个……这个臭要饭的,再逼她,她就悬梁自尽。” 听丫鬟说完,纪家父子与徐福脸色都是一变。纪坚让徐福稍候片刻,便带着纪长河朝女儿的闺房快步走去。 徐福双手攥成拳头,指甲刺入掌心,直到皮糙肉厚的他都感觉到一丝疼痛才松开手,胸口闷得难受,重重地舒了好几口气,还是无法缓解。 徐福拿出纪长河交给自己的钱袋,里面是厚厚一叠银票。徐福抽出两张拍在桌子上,起身便大步朝外走去。 出了纪府大门随便找人问了问少商城的方向,便发足狂奔,势如奔马,足足跑了一柱香的工夫,直到胸口的这口郁结之气消散了些,徐福才停住脚。 徐福反思了这几日一直被纪家奉为上宾,确实有些飘飘然了,如今纪家小姐的这番话让徐福醒悟过来,在那些大户人家的眼里,自己其实就是个“臭要饭的”。 不过这也无可厚非,从小徐福就明白这个道理,想要别人瞧得起,那就得比别人强才行。 “臭要饭的?等我成了炼丹师,看我不狠狠地骂回去!”徐福心里这般想着,心情舒畅了不少,摸了摸衣袋里的银票,心里很踏实,钱确实是个好东西。 突然,附近一阵细微的响动传入耳中,徐福扫过去,一眼便看到不远处有一只灰色的野兔正蜷缩在一团草丛里,不禁玩心大起。他先是蹑手蹑脚地朝那团草走了几步,突然大吼一声,吓得那兔子扭头就跑,谁知跑得太急,竟一头撞在旁边一棵枯树上,晕死了过去。 徐福大喜,心说还真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啊!忙上前拾起兔子,熟练的宰杀、剥皮,拾了些枯树枝,把兔子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徐福从小就爱干这套兔子、掏鸟窝之类的事,后来给黄有财家放牛,成天吃不饱,这些事更是没少干,烤肉手艺自然也就越来越娴熟。 烤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整个兔子已经烤得香气扑鼻,深褐色的兔肉上满是油脂,看上去极为诱人。徐福掏了掏口袋,暗自庆幸自己一直随身带着这些烤肉的“宝贝”,刚把自制的调味料均匀地撒在兔肉上,一股诱人的香味便扩散开来,令人食欲大开。 重重地咽了一下口水,徐福迫不及待地撕下一条兔腿咬了一大口。兔肉很有嚼劲,徐福烤得火候也好,再加上自制调料,比纪清柔他们当时拿来引诱狐狸的那只强多了,想起纪清柔,徐福心里还是觉得别扭,于是又狠狠地咬了一口,骨头则随手扔进不远处的草丛里。 正吃着,突然徐福又听到一阵响动。 “难道还有一只兔子?”徐福满心欢喜,蹑手蹑脚地想来个故技重施,这样晚饭也有着落了。 还没等靠近,就见一道白影从草丛里窜出,飞也似的逃开了,这倒把徐福吓了一跳。 “这不是那只银狐吗?”徐福看着那银白色的皮毛,心中诧异,“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银狐并没有跑远,跑到不远处后,就转过身十分警惕地盯着徐福,见徐福没有追它的意思,这才将嘴里叼着的东西放下,卖力地啃了起来,那是徐福刚刚丢掉的一块兔子腿骨。 徐福看了看银狐干扁的肚子,又见它啃骨头时的费力模样,心里莫名一酸,把手里那条只吃了两口的兔腿也丢了过去。 兔腿差点儿砸到银狐,把那个小家伙吓得不轻,朝一边窜出一大截,不过很快又抽着鼻子回来,见徐福还是远远地站在原地,这才低下头仔细嗅了嗅那条兔腿,大口撕咬起来。 徐福见它吃肉的模样,欣慰一笑,看了看天色不早了,拿起剩下的那大半只烤兔,边吃边朝前走。 刚走了十来步,徐福发觉身后有动静,回头就见那银狐嘴里叼着兔腿,正跟在他身后,见徐福停下,它也停下,然后放下兔腿接着吃。 徐福转身一走,这小家伙就赶忙再叼起兔腿,继续跟着。 “哈!”徐福猛地转身大声喊了一嗓子,吓得那狐狸掉头就跑,可没多久,这狐狸又跑回来,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徐福见这招不好使,撒腿就跑,以徐福现在的力气,跑几里路毫不费力,而且速度也不慢,就算是骑着马也未必能追上。 跑了一阵子,徐福停住脚,看了看空荡荡的身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一边朝前走着一边继续撕扯兔肉塞进嘴里。 眼见这兔子吃得差不多了,徐福突然心有所感,回头一看,就见那银狐正从远处朝这边奔来,银色的皮毛在阳光下亮得耀眼,嘴上叼着一条硕大的兔腿,使得它跑起来看上去格外吃力。 徐福没有再跑,眼睁睁地看着那小狐狸跑到自己跟前,费力地把嘴里的兔腿吐出来,身子微微的起伏着,显然累得不轻。 徐福只觉得心里有个柔软的地方被抓了一下,居然从这只小狐狸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温暖。 或许是跑得太累,小狐狸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撕扯那条还剩大半的兔腿。徐福干脆一屁股坐在旁边,陪着小狐狸吃了起来。 吃光了兔腿,小狐狸顺势就趴在地上,十分满足地眯着眼,似乎准备睡上一觉。 徐福可没工夫再耽搁,直接托着它的肚子把它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臂弯处,小狐狸先是挣扎了一下,感觉徐福没有恶意,便不再反抗,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老老实实地趴着。 “既然你不嫌弃,那以后就跟着我吧!”徐福又摸了摸怀里的银票,既然有这么多钱,就不差它一口吃的。 徐福不敢再停歇,继续赶路,总算在天黑前,来到了一座城下。 高大的城池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庄重肃穆,不愧是大城,单看这气势,就不是村镇能比的。 高大的城门之上,“少商”两个古朴的大字不知历经多少岁月,满是沧桑。 这可是头一回来城里,徐福很兴奋,抱着已睡熟的小狐狸三步并作两步,穿过了城门。 一进城,眼前是一条宽敞的旧石板大街,不少石板磨损断裂,也不知道被踩了多少年。此时天色已晚,大街两侧许多摆摊商贩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有几家临街店铺也点上了灯烛。 徐福沿着大街一边朝前走着,一边好奇地参观着两旁的商铺,有卖衣服首饰的,卖刀枪棍棒的,还有卖鱼虫鸟兽的,令人目不暇接。 虽然街上还很热闹,但当务之急还是找个地方落脚再说。转了一大圈,都没发现一个长得像客栈的地方,最后还是打听了一位路人才知道,这客栈都在少商城的西北角,自己一直在这片做买卖的地方转,自然是找不到的。 徐福辨明方向,就近寻了一处客栈住了进去,一个普通房间,一天就要一两银子,这价格让徐福一阵咋舌,不过毕竟有万两银子傍身,徐福也没计较太多,难得做回有钱人,也别太委屈自己。 房间很宽敞,徐福进门就把睡着的小狐狸放在一块软垫上,怕它口渴,又倒了一碗水放在地上。小狐狸应该是累坏了,徐福收拾了一会儿见它还在睡,就悄悄关了门,自己跑出去玩了。 天已擦黑,街上人依旧不少,两侧没关门的店铺也都亮起了灯。徐福悠哉游哉地在这条灯火通明的街上闲逛,没多久双手就抓了好几种吃的,边吃边逛。徐福还是第一回体会到有钱的滋味,确实极好。 吃完最后一根肉串,徐福四下打量,正在纠结再吃点什么,无意间被一面墙上贴着的几方黄纸吸引了过去。 徐福好奇上前,借着附近店铺的烛光仔细看了看,不禁感叹“这也太巧了吧!” 这黄纸是个悬赏榜文,说是找寻一只银色皮毛的狐狸。 “赏金是……三品灵丹?”徐福一见这赏金立马两眼放光,听过纪长河的讲解,他也知道了这三品灵丹的贵重,悬赏者为了一只狐狸就下这么大本钱,难道这狐狸有什么奇异之处? 徐福原本轻松的心情一下子纠结起来,与这狐狸萍水相逢,拿去换灵丹好像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但小狐狸叼着兔腿朝自己跑来时的模样频频在眼前浮现,就这么送走了,还真有点儿不放心。如果悬赏者是小狐狸的主人,那按道理也应该还给人家,但是如果不是…… 徐福纠结了一阵子,决定明天去悬赏人那边看看再说。 没了闲逛的心思,徐福回到了客栈,一开门发现小狐狸睡觉的那个垫子空荡荡的,徐福心里一惊,“难道被人捉走了?” 还没等徐福想到其他可能,一道银白色的身影迅速从角落里窜出,跑到徐福的脚边蹭了蹭脑袋。 徐福抱起银狐,不顾它的强烈反抗,浑身上下查验了一番,确定没什么标记才罢手。 徐福决定明天一定要仔细问问那悬赏人,丢的银狐到底什么样,要是对方答不上来,那就说什么也不能把银狐交出去。他记得纪长河说起过,灵兽也是可以炼丹的! 翌日清晨,徐福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带着狐狸出了门。 这少商城一大早就很热闹,很多商铺都已经开了门,大团的热气从里面冒出来,各色面点五花八门,很多徐福连见都没见过,到处都飘着令人食欲大开的香味。 徐福随意买了些点心吃了,这才照着榜文上所写,一路打听,朝着李府的方向走去。 站在李府大门外,徐福心中对这少商城的繁华又有了新的认识,眼前这座宅院,比纪长河家又大出不少,感觉就算有半个村子的人这都能住进去。 徐福没有直接从大门进入,而是若无其事地转到宅院的西墙外,仔细听了听墙里没什么动静,等到四下无人,把银狐放进怀里,轻轻一跳,便抓住了院墙的上沿,一个翻身便跳进院子里。 “既然榜文是以李府的名义发的,那发榜人应该就是李府的主人,主人家都住最中间吧?”徐福心里盘算着,估摸了一下位置,偷偷摸摸地朝前走去。 “应该晚上来的。” 头一回擅闯民宅,徐福有些做贼心虚,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生怕被人逮到,一声鸟叫都能吓出他一身冷汗。 好在偌大的宅院仆役不多,徐福机警地躲过几人后,发现在差不多府中央的位置,果然有一处独屋。 “有人!” 徐福刚一靠近,就听到这屋里传出轻微的脚步声,忙蹲下身,耳朵贴在墙上,想仔细听听里面的动静。 “咯吱”一声,就在头顶响起,把徐福吓了一跳。 徐福一抬头,却发现一个肤白胜雪的少女正诧异地盯着自己。 “你在干什么?”那女子声音极为柔美,像有只小手在徐福狂跳的心上抚摸了一下,徐福反倒觉得不那么慌张了。 “我在……抓老鼠。”徐福脑子转的飞快,假装又把耳朵贴到那墙上,装模作样地敲了敲墙,自顾自地说“这间屋没有,我去下一间看看。”说罢便起身快步朝一旁走去。 “等一下!”那少女叫道“这屋里好像有一只。” 第12章 少商第一炼丹师 “啊?真有?”徐福有些惊讶地回过头。 看着站在窗口的那个少女,徐福一下子愣住了,刚才看第一眼时,他还蹲在地上,只是觉得这少女十分白净,如今站起身再看这少女,徐福只觉得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停住了。 徐福自小对书就有种近乎于痴迷的喜爱,也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娶一个读过书的美貌女子,素手研墨,红袖添香。 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个少女,一下子满足了徐福的所有幻想,尤其是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眸,仿佛能一下子看到人的心里去。 只可惜少女的脸颊略显苍白,少了几丝血色,身子也单薄了些,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 “赶紧进来吧!”那少女说着便将窗户关上,将房门缓缓打开。 徐福不敢与她对视,只好硬着头皮,磨磨蹭蹭,进到屋里。 “把门关好,别让老鼠跑了。”那少女提醒道。 “啊?对!”徐福早已没了主意,心里纠结着等一下要是抓不到老鼠,岂不是露馅了,到时该怎么解释才好? “老鼠在哪儿?”徐福强装镇定问道,心里已打定主意,进都进来了,先试试吧,万一碰到只蠢老鼠,自己能逮到它就万事大吉了。 “你身上为什么有月华的味道?”少女语气骤然清冷,突然发问。 “月华?”徐福说话时感觉安静在怀里睡觉的小狐狸突然动起来,挣扎着从他领口处探出了半个脑袋。 “月华!”那少女见到那银狐,脸上露出难以言喻的喜色,好似一朵白莲花盛开在的皎洁月光下,看得徐福面红耳赤。 “月华,快过来。” 听到那少女的呼唤,小狐狸犹豫了一下,还是挣扎着钻出徐福的衣服,跳到地上,快步跑到那少女跟前。 “你跑哪儿去了?急死我了知道吗?”那少女抱起小狐狸,用脸轻轻地摩擦着它的皮毛,眼眶里竟隐隐流出泪来。 “看你瘦的,饿坏了吧?”那少女随手从桌上拿起一根拇指粗的人参,放在小狐狸嘴边,那小狐狸立马大口啃咬了起来,看得徐福目瞪口呆,那么贵重的药材居然就拿来喂狐狸了? “谢谢你把月华送回来,不过你怎么会绕到我这儿呢?”那少女摸了几下狐狸,抬起头看着呆呆的徐福,淡淡说道“若是走正门,必然有人接待,决计不会送你到这边来的,除非,你是翻墙进来的?为什么?” 被眼前这少女一语道破,徐福脸色大变,看着李家宅院就知道绝对是少商城的大户人家,如果她真要为难自己,以后在少商城怕是待不下去了。 “我也有几个问题,请你先回答我。你是谁?悬赏令是你发的吗?你要拿这狐狸来做什么?”徐福强忍着慌乱盯着眼前这少女问道,既然小狐狸跟她熟悉,自己的疑问在她这里应该也能找到答案。 “我叫李无疾。”那少女看着小口啃食人参的小狐狸,目光中满是怜惜,轻声说道“悬赏令是我爷爷李丹心发的,月华是我最好的朋友,它已经陪了我六年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徐福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些黯然,既然小狐狸回到自己家,那自然就不能带它走了。徐福把自己担忧顾虑跟李无疾说了说,倒是把李无疾逗得展颜一笑。 见李无疾没有追究他私闯李府,徐福轻松了许多。 “你鼻子倒是挺灵的,居然一下子就发现了。”徐福笑道,经过刚才的一番谈话,二人很快熟络起来,李无疾虽然长得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可莫名让人觉得很容易亲近。 “可能是吃的药多了,鼻子格外灵吧。”李无疾苦笑道。 “吃很多药?”徐福心中诧异,还没等再开口,就听到几下敲门声。 “无疾,开门。”一个略显沧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没事,是我爷爷。”李无疾上前打开门,门外一个身材高大,后背微驼,须发花白的老人。 门一开,老人一眼便盯上了徐福。 还没等二人说话,花发老人一把将李无疾揽到身后,厉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我孙女的房里?” “我叫徐福。”徐福说完这个,便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爷爷!”李无疾娇嗔一声,撒娇的模样与方才的稳重判若两人。只听她几句话便说清了徐福的来意,虽没有直说,但字里行间都在为徐福开脱。 李无疾是李丹心自小带大的,哪能听不出话里的维护之意,看眼前这小子举止坦荡,眉眼端正,应该不是采花贼之流,眼神便柔和了不少。 “既然是送回了月华,那就是大功一件,还请到前厅一叙。”李丹心做了请的手势,然后就走在了前面,徐福赶忙跟了上去,原本在啃食人参的小狐狸见徐福走了,忙叼起还剩半截的人参,追了过去。 “月华?你去哪儿?”李无疾原本不想出屋,但又担心银狐再走丢,赶忙也跟了上去。 李丹心和徐福前后脚进了李府正厅,还没等坐下,李无疾便追着小狐狸跑了进来。 小狐狸跑到徐福脚边,放下人参又开始了啃咬,这让李无疾大为诧异。这狐狸它可是养了六年啊!这才跟了徐福两天,居然就这副模样了,这也太喜新厌旧了吧! 徐福自然也看到了小狐狸,见李丹心盯着自己,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托起小狐狸的肚子就递还到李无疾手上。 李无疾道了声谢,刚抱着小狐狸出门,哪知那狐狸立马从她怀里挣脱开来,连人参也不要了,快速地跑到徐福身边,挨着他的腿蹭了起来。 “这月华怎么跟你这么亲近?”此时不光李无疾,连李丹心也觉得有些蹊跷了,这狐狸是罕见的异种,平日里傲得很,只和自己孙女亲近,别人碰一下都不让,可如今这副讨好的模样,让李丹心都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孙女丢的那只。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喂过它吧!”徐福想了半天,除了那虚无缥缈的投缘,就只能是自己喂过这只小狐狸烤兔肉。 “你喂它什么了?”李无疾问道,自己可是拿灵丹妙药喂了它六年呢! “烤野兔。”徐福脱口而出。 “不可能,月华只吃药材,从不吃肉。”李无疾皱眉道。 “哪有不吃肉的狐狸?”徐福心说“难怪这狐狸这么瘦!” 徐福便把与小狐狸相识的经过说了说,听得眼前二人都是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样。 “算了,先说说赏金吧。”李丹心将疑惑抛下,准备先谈正事。 “你想要何种灵丹?”李丹心问道。 “什么灵丹都行?”徐福有些诧异,听这老头儿的意思好像他家有很多灵丹似的。 “三品之下,常见的灵丹都可以。”李丹心微笑着说道。 “那我要壮体丹。”徐福想都没想就说出了丹名。 “壮体丹?” 李丹心先是一愣,随即眉心微皱,又仔细打量了徐福一眼,见徐福一脸期待的模样,叹了口气,说道“不行。” “为什么?”徐福有些不满地问道,心说刚才话不是说得挺好吗?真想要了又不行了。 “壮体丹是四品灵丹。”李丹心无奈道“况且,我也没有壮体丹的丹方,炼不了。” “四品灵丹?你没有丹方炼不了?”徐福突然想起纪长河的话,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瞪大了双眼,颤声道“你……你是炼丹师?” “我爷爷可是少商城第一炼丹师,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李无疾没有回卧房,她一直坐在徐福对面的椅子上盯着“忘恩负义”的小狐狸,生怕它再跑没影,见徐福如此惊讶,觉得有点好笑。 “少商城第一炼丹师?”徐福闻言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这个瘦老头,难怪纪家兄妹要抓那银狐,自己居然误打误撞,见到了这等厉害人物。 “大师,我有丹方的话,您是不是就可以炼了?”徐福语气已变得十分恭敬。 简直可以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刚到少商城,就能有幸结识少商城第一炼丹师,徐福觉得自己这壮体丹一下子有着落了。 “你有壮体丹的丹方?”这回轮到李丹心坐不住了,饶是他养气功夫极好,此时也让徐福听出几分别样的情绪,与之前大不相同。 李丹心一辈子都在和丹药打交道,他对灵丹的认知和见解绝非常人可比,他很清楚灵丹定品考量的地方很多,品级高的灵丹未必就比低品级的灵丹好,如同用药一般,再名贵的药也得对症下才行。壮体丹的功效在于增肌强体,听起来十分寻常,但内行人都知道,四品之下,没有其他能够调理人肌体的丹药,这就使得壮体丹显得尤为珍贵。相传气丹门中收录有壮体丹的丹方,李丹心曾亲自前往苦求数日,甚至不惜以六品丹方交换,可惜无功而返。 “我有壮体丹的丹方,不过不知道对不对。”徐福肯定地答道,他自然体会不到李丹心对此丹方的执念,同样也不知丹方的珍贵,只是对这丹方的真伪抱有怀疑。 “可否借我一看。”李丹心小心翼翼地厚着脸皮问道,心里却不敢抱有太大期待,毕竟如此珍贵的丹方实在是不应该出现在眼前这个少年身上,可他更愿意相信老天爷开眼,让这少年把丹方送来。 “可以。”徐福答应得十分痛快,随手便掏出那本丹元宝菉,把夹在其中的壮体丹丹方取出,双手递了过去。 徐福的举动让厅中的爷孙俩都是一愣,李丹心则是心底一沉,如此轻易地拿出丹方,多半是假的。不过李丹心还是接过,仔细看了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哈……” 只见李丹心飞快地扫视,脸上地喜色越来越盛,最后癫狂般大笑起来,“原来是这两味药,我居然没想到,哈哈哈……” “我爷爷这几年一直在琢磨壮体丹的丹方,最后这两味药想了好几年,如今得偿所愿,才会如此失态。”李无疾在一旁解释道,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朝徐福笑了笑。 徐福点点头,没想到这位炼丹师这么厉害,居然差点儿就破解了四品的丹方,真不愧是少商城第一炼丹师! 李丹心笑了一阵,心绪平静下来,看了看徐福手中的书册,微微笑道“你拿的可是丹元宝菉?” “正是。”徐福应道,“大师也看过这本书?” “何止是看过,这就是我年轻时写的。”李丹心有些感慨道。 一句话惹得徐福又一阵心潮澎湃,对眼前这位老先生的敬仰又多了几分。 “请随我来。”李丹心离开椅子,把丹方交还给徐福,朝后院走去。 徐福看了李无疾一眼,赶忙跟上,小狐狸自然尾随着,李无疾嘴里骂着“没良心的畜牲”,也快步跟了过去。 离李无疾闺房不远处,有一个八角形的奇怪房间,门上的牌匾上写着两个大字——丹房。 三人一狐前后脚的走了进去。 “认识这个吗?”李丹心指着正中的一个一抱多粗的黄褐色鼎炉问道,此时炉中有缕缕白烟冒出,整个丹房满是药香。 “炼丹炉?”徐福不敢确定,这是丹房,而李丹心又是炼丹师,除了炼丹炉徐福猜不到别的。 丹心微微点头,然后就来到墙边取药材。 靠着丹房的几面墙的地方摆满了桌子和架子,上面罗列着各种徐福都叫不上名字的药材,浓重的药味直冲鼻子,除此之外,还有些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 徐福还没等打量完丹房,尾随而来的小狐狸却撒了欢儿,一下子蹦到一张桌子上,用鼻子在几个瓶瓶罐罐上嗅来嗅去。 “月华,过来!”李无疾小声呵斥道,桌上的可都是爷爷的心血。 小狐狸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这一桌子的瓶瓶罐罐,叼起一个白玉瓶就跑回李无疾身边,讨好似地在她腿上蹭了蹭。 “这畜牲倒是识货!”李丹心此时心情大好,也不在意狐狸叼走了那瓶三品丹药,端着挑拣出来的一小簸萁药材,拍开丹炉,单手不停结印,将药材依次置于丹炉之中,手法快得令人眼花缭乱,直到放进最后一味药,手印才停下,丹炉也被重新盖上。 随后就见李丹心便盘坐在丹炉一旁的蒲团上,双手又掐了几个古怪的手印后,两指虚点,原本只是冒着细烟的炉膛,猛地升腾起青白色的火焰来。 片刻工夫,整个丹房就变得闷热难当,李无疾畏热,跟徐福打了个招呼,抱着挣扎的小狐狸出了丹房。 炉内火焰升腾,映得二人脸色通红。李丹心专心炼丹,徐福则是安静地看着,良久,只见李丹心慢慢收回手指,长舒一口气,闭目调息了片刻,炼丹炉中的熊熊烈火也逐渐消散殆尽,只剩一点小火苗若有若无的晃动着。 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李丹心瞥了一眼身后的少年,只见徐福居然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神色微变,要知道自己这炉里的火也不是寻常的柴火,一般人在这丹房里早就汗如雨下了。 “你不热吗?”李丹心问道。 “暖烘烘的,很舒服。”徐福笑着说道。 “不知你师出何门?老夫的手法可还入得了你眼?”李丹心看着丹炉淡淡说道。 “我没有门派,您的手法我也看不懂。”徐福有些奇怪为什么李丹心这么问。 “你刚才也看见了,老夫现在已是废人,刚才这炉四品丹药已经倾尽全力,实在没什么值得惦记的。壮体丹的丹方我不白看,在这府内,除了我孙女,你看得上什么尽管开口。”李丹心的冷漠言语把徐福说得有点迷糊。 “大师,我可没惦记你家什么东西啊!”徐福有点儿委屈道“我只想要一个壮体丹。” “一个,壮体丹?”李丹心扭头盯着徐福问道。 “对,一个就够,反正炉子、药材这里都有,您休息好了再炼就是。”徐福被李丹心盯得有点儿发毛,不过也不愿输了气势,大声答道。 李丹心被徐福一顶撞,也是一愣,叹息一声道“看来是我多心了。” 说罢便起身,一挥袖便打开了丹炉,炉中立马升腾起一道灰色的烟,一阵刺鼻的糊味弥漫开来。 第13章 拜师 糊味有些刺鼻,徐福憋着气凑过去一看,只见那炼丹炉内只有一堆黑漆漆的粉末。 “这就是壮体丹?”徐福抬头问道,他也知道良药苦口,这灵丹自然也不能貌相。 “这怎么可能是壮体丹?”李丹心白了徐福一眼,道“你没见过丹药?” “我们村里又没人会炼丹。”徐福撇撇嘴,小声说道“不过我熬过药,熬出来以后就是黑乎乎的。” “这是炼废了。”李丹心叹息道。 “那再试试吧,下一次说不准就成了。”徐福见李丹心的神情,还以为这炼丹也是个碰运气的事儿。 “炼多少回都一样。”李丹心苦笑一声,“若是能成,刚才就成了。” “难道丹方不对?”徐福也有些沮丧,原本以为少商城第一炼丹师出马,这壮体丹会手到擒来呢。 “丹方应该没错,是我有伤,控不好这灵火。”李丹心神色淡然,他早就料到如此结果,或许是被这偶然得来的丹方刺激到了,居然抱有一丝侥幸,又出手炼制了一回,果然还是不行。 “火?”徐福更迷糊了,刚才火不是烧得挺好吗? “你知道为何我能炼丹,你却不能?”李丹心算是看透了徐福对于炼丹一事一窍不通,此时看着眼前炼丹炉,开口问道。 “因为我不会炼丹的手法?”徐福答道。 “你还知道炼丹手法?”李丹心略有些意外,不过没等徐福回答,却又摇头道“这炼丹手法虽然要紧,但并非关键。炼了几十年丹的炼丹师大有人在,他们的手法不可谓不纯熟,却并不是人人都能炼出灵丹。” “那是为什么?”徐福不解道。 “是火!”李丹心郑重其事道“控好这丹炉中的火才是成丹的关键。” “刚才火不是烧得挺好吗?” “你不懂炼丹,自然看不出来。在用火上,炼丹与做菜相似,也有文火武火之别,文火稳,武火烈,武火不烈则药不融,文火不稳则丹不成形。” “这样啊!不过刚才那火不是很烈吗?” “虚有其表罢了。以我现在的修为,根本无法自如地驱动灵火。” “这就是灵火?”徐福盯着炉下的青白色火苗两眼放光,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灵火,没想到还挺好看。 “灵火是天地间灵物,炼化后便可受人驱使,比起凡火更稳也更烈,若要炼制灵丹,灵火必不可少。这炉内烧着的便是四品灵火——青花火。”李丹心看着炉中那朵看上去随时都会熄灭的火苗轻声说道。 听完李丹心的讲解,徐福不禁感叹道“这炼丹讲究也太多了,难怪炼丹师那么少。”最初看到丹元宝菉时,徐福还以为准备炼丹的药材是最麻烦的,可如今知道还有这么多讲究。 “您也别太难过。”徐福安慰道“你再好好练练,兴许能升到四品。” “升到四品?老夫可是六品炼丹师,要不是那畜牲……”李丹心说到此处叹息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壮体丹不是四品吗?怎么炼不成?”徐福诧异道。 “以前是六品,现在不是了。”李丹心说完便盯着那些瓶瓶罐罐陷入了沉思,满是皱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徐福听出眼前这位炼丹师似乎有什么不堪回首的过往,也没有再出声打扰,而是趴在炼丹炉旁盯着那青花火,想看看灵火有什么不同之处。 只见炉中已积了厚厚的一层草木灰,其中有一截烧得发黑的木头,一朵淡青色的火苗在木头的一端忽明忽暗的跳动着。这火只有一个焰心,却分出数个青色的焰尖,看上去还真像朵花似的,难怪叫青花火。 徐福把手伸进去,靠近青花火,想感受一下这灵火的温度,一直快碰到灵火了,也没觉得有多热,看来这灵火也不过如此。 “住手!”李丹心大喝一声,吓了徐福一跳,“你把手伸进丹炉里干什么?” “我……我想试试这火有多热。”徐福慌忙起身,有点儿不好意思答道。他心里暗骂自己冒失,灵火对于炼丹师来说如此珍贵,必然会格外珍视,李丹心不让自己碰也是合情合理。 “试试有多热?”李丹心眼睛瞪大了几分。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灵火,好像没你说的那么热。”徐福小心答道,生怕再刺激到这个咋咋呼呼的老人。 “不热?”李丹心问完还没等徐福回答,就见他一伸手便从炉内拿出点着青花火的那段黑木头,朝徐福递了过去。 徐福眼见那朵灵火都要烧到自己眉毛了,李丹心还在往前凑,这让徐福有些慌。 不自觉地往后一退,脚底却被蒲团绊了一下,徐福本能地伸手一抓,正巧抓在那火苗燃烧之处,那团青花火竟被他一把给抓灭了。 “这个,我不是故意的。”徐福自知闯下大祸,看着冒着细烟的黑木头,讪讪说道。 李丹心看了看手中的木头,又一把抓起徐福的手掌,仔细摸索了一番,突然大声笑道“好!好!好!” 三个“好”字把徐福彻底搞糊涂了,这灵火让自己抓灭了还好呢。 “想学炼丹吗?”李丹心突然开口问道。 “想!”徐福不假思索答道。 “跪下,磕头。” 徐福一听,老老实实地给李丹心磕了九个响头,李丹心将徐福扶起,这拜师礼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二人当下席地而坐,李丹心就开始了讲授。 李丹心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一开口就滔滔不绝,恨不得把平生所知所学一股脑儿全塞给徐福。徐福虽然还有些迷糊,但自知机缘难得,学起来格外用心。二人一直在丹房一直待到掌灯时分,这才各自休息。 第二日一早,李丹心便来到丹房。 “怎么不去客房休息?”李丹心已从家丁那里得知徐福在丹房待了一夜,诧异问道。 “师父早!我不困,就想着在这儿学着认认药材。”徐福笑着答道。 “欲速则不达,炼丹师更要休息好,最忌讳精力不济,以后不准熬夜。” “是,师父。”徐福忙应道。徐福昨天也是过于兴奋,自己莫名其妙地就拜少商城第一的炼丹师为师,这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徐福生怕过个一两天,李丹心再改主意不教自己了,就想趁现在能多学一点儿是一点儿。 安排徐福去吃了些早饭,洗了把脸,等徐福回来,李丹心又在丹房开始了这一天的讲授。 徐福记性好,悟性高,能吃苦,又好学,实在是无可挑剔的徒弟。不过就是胃口大了一点儿,李府家丁丫鬟不多,如今多了徐福,每日准备的饭菜竟比之前多了一倍,这令李府的厨子苦不堪言,不得不来求李丹心要了两个家丁去后厨帮忙。 李无疾这几日有些无聊。无端端多了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师弟,原本是个高兴的事儿,哪知道这个师弟勤奋得让人惭愧,每日除了吃饭睡觉上茅厕以外,一直都窝在丹房里。之前,爷爷每日都会陪自己散散步,说说话,可自打收了这个徒弟,这位老人家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一门心思全用来栽培这个新入门的弟子,连自己都不管了。最可气的是月华,吃饱喝足就跑去找徐福,都不用人带,熟门熟路,也不知道这位新来的师弟有什么魅力,连这不懂人事的狐狸都爱黏着他。 三个月一晃而过,对徐福来说,这是自己过得最充实的日子,恨不得这样的日子永远别停下才好。 “徐福,月华是不是又跑到你这儿来了?”李无疾在丹房外敲门问道,一大早这畜生就没了踪影,多半是又跑来这儿了。 丹房内的徐福此时看上去白了不少,但还是如之前那般瘦削,也不知道饭都吃到哪儿去了。 听到李无疾敲门,徐福赶忙起身,徐福又看了一眼趴在身旁品尝丹药的小狐狸,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一把便将小狐狸捞起来,小声逗弄道“我可是冒着被骂的风险给你炼的补气丹,你赶紧吃完,老实回去。”说着便把手里的两颗黄澄澄的药丸塞进月华嘴里。 “师姐好。”徐福打开门,满脸带笑地开门跟李无疾打招呼。这三个月时间,也让徐福清楚地了解到李无疾在李府的超然地位,对于李无疾的要求,李丹心从来都是有求必应,而李无疾也颇有大户人家小姐的风范,知书达礼,待人亲和,丝毫没有恃宠而骄,全府上下都十分喜爱这位病恹恹的大小姐。 见月华果然在徐福这儿,李无疾又好气又好笑,举起手要假意要打这喜新厌旧的畜牲,可刚抬起手却脸色一变,随即捂着胸口蹲了下来,大口地喘着气。 徐福赶忙转身取了杯水来,李无疾有些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丹药塞进嘴里,喝了两口水,这才慢慢缓过来。 轻轻道了声谢,李无疾抱起脚边的小狐狸,脸色煞白地离开了。 看着李无疾的柔美背影,徐福看得有些心疼,想想这位师姐的遭遇,不禁叹息“天妒英才。” 徐福自诩记性不错,一页书读上三五遍就能记住,可后来才知道,李无疾自小便过目不忘,如今不足二十的年纪,少商城的书几乎已经让她看完了。而且,李无疾在炼丹上也天赋异禀,只可惜身子太弱,受不了灵火炙热,最后不得不放弃成为炼丹师。 徐福自打进府就没见李无疾出过府门,听丫鬟说这两年一直如此,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令徐福大惑不解的是,这位师姐到底得了什么病,能让一位六品炼丹师都束手无策。 正想着,李丹心带着几个家丁走了过来,把许多药材分门别类的放在指定位置,丹房门一关,就只剩师徒二人了。 “练得如何了?”李丹心看着清点药材的徐福,开口问道。 “师父,我已能调动内息运转,一炷香就能运转一周天。”听李丹心询问,徐福忙停下手里的事,正色答道。 “手法呢?” “都已练熟了。” “控火?” “红须火的文武转换,已能随心所欲。” “这红须火虽不及青花火,但在三品灵火中还算不错,既然你已能熟练驱使,那今日便试试开炉炼制壮体丹。”李丹心满意地说道。 福立马开始去拣选药材。 这三个月,徐福从近乎一无所知,到如今炼制三品灵丹都得心应手,这等神速实在令人咋舌。 除了李丹心的谆谆教导与徐福自己的勤奋不倦,不畏灵火这一点天分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寻常人炼丹,用不了多久就要远离丹炉,散去身上的火气,而徐福却可以不间断地进行炼制,只要精力和灵力够用,一天到晚守在丹炉前都没问题。徐福也是每次都炼到丹炉通红才停手,生怕把这炼丹炉烧坏了,这让其他炼丹师听到非得吐血不行。 李丹心不愧是六品炼丹大师,虽然不知什么原因只能炼制三品丹药,但他的经验和学识可是没打半点折扣。他自然知道如何避开弯路,最快的提升炼丹的水准,再加上他全身心的指导,无限制的供应药材,这才敢徐福这个仅修炼三个月的新人挑战四品灵丹。 跟修炼一样,四品在炼丹中也是一个大坎,无数炼丹师终其一生都无法突破。 在内行人眼里,只有四品之上的丹药才会冠以灵丹之名,也只有炼出灵丹的炼丹师才算是登堂入室。而一至三品的丹药则都被称为药丹,多用于治疗疾病,因此三品以下的炼丹师也被戏称为“药丹师”。 不同于下品丹药,四品以上的灵丹对炼丹师的要求要高许多,炼制过程中要多次对灵火进行文武转换,这对炼丹师的修为和控火能力都是一种考验。 徐福很快便挑选好了药材,此次李丹心命人送来的药材,多半都是用于炼制壮体丹的,数量多,品质好,就算炼制个十炉八炉也绰绰有余。 徐福看了一眼炉中松灵木上的那朵微小的红须火,此时正缓缓地挥舞着它那三根细小的淡红色触须,不由得心中一喜,这可是无疾师姐最为珍视的灵火,每次驱动心里都有股莫名的暖意。 李丹心此时早已离开丹房,门也轻轻带上,这也是为了让徐福能够全心专心致志的炼丹,毕竟四品灵丹对于当下的徐福来说还是个极大的挑战,容不得半点疏忽。 缓走到不远处的一个石墩上,李丹心坐了下来,看着眼前熟悉的丹方,呆呆地出神。 “爷爷。”一个淡淡的呼唤声从身边传来,李丹心都没留意到李无疾何时来到了自己身边。 “来了。”李丹心笑着答道,看着愈发憔悴的孙女心里一阵抽搐,不过脸上还是堆满笑容。 “爷爷真是慧眼识珠,收了个好徒弟啊!”李无疾笑道,说罢就站在李丹心身后,一边揉着老人的肩膀,一边看着不远处的丹房,轻声问道“爷爷就不怕他是哪个丹门来偷师的?” 第14章 炼丹 “我一个糟老头子还有什么可偷师的,这些年我也想通了,就算我看走眼,他真是别的丹门派来的,我也要教他炼出壮体丹!” “爷爷,其实不用这么急的。”李无疾眼神有些黯然,喃喃说道。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等你身子好了,我就带你四处走走,这几年,把你憋坏了。”李丹心看着眼前这个瘦削的孙女,只觉得心里满是歉疚。 “爷爷,师弟一定行的。”李无疾不想爷爷为自己伤神,笑着说道。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了,犯病也越来越频繁,不管吃多少药也不见好转。她已经想好了,若是自己真到了那一天,也一定要去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再合眼,要不然真的会不瞑目的。 “是啊,一定行。”李丹心嘴上虽然这般应着,可心里却是另一番算计。 此时,丹房升起了今日第一缕青烟…… 徐福不知道丹房外发生的事,此时他正全身心的投入到这壮体丹的炼制中。 起火,放药,合炉。 徐福手法纯熟,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准备停当,徐福立马盘坐在丹炉前的蒲团上,双手捏了个手印,引导着灵力从体内缓缓流出,灌注到灵火之中,炉中的红须火随着灵力的注入立马欢腾起来。 徐福坐的地方就在丹炉跟前,一伸手便能摸到丹炉,寻常炼丹师绝不敢离这么近,即使是李丹心也不行,这是师徒二人想出的一个办法。 如今徐福炼丹最大的障碍便是修为太低,炼制灵丹则必须以灵力驱动灵火,可徐福满打满算也只练了三个月,除了修炼,平日里还要学习炼丹辨药,如今能调动灵力进行炼丹已是不易。 虽然李丹心手头也有能迅速提升修为的灵丹妙药,但他并没有让徐福服用,对于修炼初期,如果揠苗助长,必然会造成根基不稳,对日后的修炼留下巨大的隐患。收徐福为徒,李丹心是有私心的,他希望徐福能早日炼出壮体丹,将李无疾治好,但作为徐福的师父,他毫无保留,问心无愧。 徐福进步很快,整个炼丹界恐怕都找不出进步更快的了,可对于李丹心来说,还是不够,他还是希望徐福能更进一步,巴不得立马就能突破四品,炼制壮体丹,可这一道坎哪有那么容易。 通过靠近丹炉减少灵力损耗的办法也是前几日徐福的突发奇想,试了几次后,便把这个消息告诉李丹心。 李丹心对此大为惊讶,没想到徐福的天赋居然如此契合炼丹,之前从未听说有炼丹师能以肉身生扛灵火的炙烤,如此炼丹不但能容易掌控灵火,也极大的减少了无用的损耗,这也是为什么李丹心今日让修为只有三品的徐福尝试炼制壮体丹。 “万一成功了呢?”李丹心这样想的时候也露出一丝苦笑,感觉自己真是魔怔了。 对于李丹心的安排,徐福面上虽然没有波澜,但心里是有一丝紧张的。他很理解李丹心的心情,他也很希望师姐能早日好起来。 徐福不敢有丝毫分心,小心翼翼地将灵力导入红须火中,生怕一不留神把这灵火给折腾熄了。 灵火可不便宜,高品级的灵火更是有价无市,徐福不小心弄熄了青花火之后,李丹心曾跑遍整个少商城也没买到四品以上的灵火,最后还是李无疾把她珍藏的灵火拿了出来,据说是李无疾的父亲曾使用过的灵火,作为遗物,李无疾极为珍视。 看着燃烧起来的红须火,徐福仿佛看见李无疾的绝美面容在火光中闪动,灵力不禁一滞,险些前功尽弃。赶忙收住心神,再次全身灌注于壮体丹的炼制中。 武火三十六息,没出什么纰漏,炉内所有的药材已炼去杂质,化为药汁。 徐福也微微松了口气,随后,慢慢地变换了十数个手印,最后一指点向炉中的灵火。 武火转文火。 相比较武火的猛烈,文火更讲究一个“稳”字。这就考验炼丹师对灵力的操控能力了,这也是炼丹师不同于其他修士的地方。 想要稳定地将灵力导入灵火中,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这好比用瓢将水持续倒入一个小孔内,稍有不慎就会倒偏,若不是有李丹心的悉心引导,徐福恐怕一年也摸索不出其中的窍门。 对于徐福来说,炼制壮体丹最困难的一步开始了。 文火一刻钟。 在徐福点出那一指的瞬间,原本烧得极为热烈的红须火立马变得温顺起来,变得只有拳头大小,没精打采地挥舞着三根细长的火须。 哪怕是离丹炉很近,损耗少了不少,但徐福还是不足半刻钟就觉得无以为继,眼冒金星,不得不终止炼丹,眼睁睁地看着灵火又恢复成小火苗的模样。 打开丹炉,一阵黑烟升腾,炉底只剩下一片黑乎乎的药渣。 徐福没着急收拾,而是取了两颗回气丹服下,然后坐在蒲团上调息,直到灵力完全恢复才起身去清理丹炉里的药渣。 一下子浪费了这么多上好的药材,徐福一边清扫一边暗骂自己“败家”,虽然没有四品以上的灵药,但这么多三品药材也不便宜啊! “算了吗?”徐福看了一眼丹炉内那朵浅红色的火苗,一下子又想到了那张憔悴的脸。 “再来!” 又是同样的流程,比起刚才那一次,徐福心里坚定了许多,他打定主意,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无论如何,必须尽快炼出壮体丹才行。 武火过后,徐福左手抓起天松木让红须火往上贴近丹炉内壁,右手则施展手印驱使红须火。 可喜的是,将红须火贴近丹炉,对灵力的损耗又少了一些。不过红须火毕竟是灵火,徐福这一次离得实在太近了,左手不多时便被烤得通红,袖口更是冒起烟来。 即便如此,还是不到一刻钟,徐福又感受到灵力匮乏带来的眩晕感,心中无奈感叹“果然修为还是不够。” 刚想收手,丹炉突然涌出一股浓厚的白烟。 “这是要成丹了?” 徐福心中大喜,李丹心早就讲过灵丹在成丹之前,会有此情形,对徐福来说,还是头一回亲眼见到。 至于还需要多久才能成丹,徐福心里也没底,因修为不同,每个炼丹师最后成丹的时间也都不太一样。 “拼了!”徐福心里暗下决心,好容易走到这一步,要是就这么放弃实在心有不甘,虽然灵力枯竭会导致炼丹失败,但是如果现在停手,这丹也肯定毁了。 不管怎么样,拼一把吧! 徐福收住心神,全身心地调动灵力灌输到红须火中,此时徐福的经络气海如同一块海绵一般,被徐福挤了又挤,直到最后一丝灵力也被榨得干干净净。 看了一眼还在起烟的丹炉,徐福有些虚脱,只觉得头晕眼花,整个人像是三天没睡觉似的,恨不得立马趴在地上。 但现在还不能停下,徐福使劲咬了一下舌头,让自己清醒一点,双眼又死死地盯着炉内的灵火。 “还差一点儿了,就差一点儿了!” 此时徐福只觉得时间好像一下子慢了下来,每次呼吸都要花很久才能完成,丹炉上的白烟好像凝固了一样,迟迟没有飘上屋顶。 灵力枯竭到这种程度对经络和气海的损伤是很大的,不过徐福此时也顾不上这些了,只盼着下一息,这灵丹便能炼成,盼着师姐的病能医好,盼着…… “这是哪儿?” 徐福突然眼前一黑,感觉好像身处在一片虚无之中,周围一片漆黑,一切可以触碰的东西都没有,这种悬空的感觉让人很不踏实。 正觉得恐惧无助之时,一颗巨大的圆球拖着七彩流光破开虚空飞到徐福面前,围着徐福打着转儿。 “七心丹?”徐福一眼便认出这正是自己吞服的那颗神秘丹药,有点难以置信喃喃自语道“怎么变这么大了?” 这颗巨大的七心丹在围着徐福打转儿的时候,有七色流光不断飘洒出来,落到徐福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虽然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但七心丹的出现让徐福莫名感到一阵安心,在这虚空之中,就这么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徐福觉得身子有点儿僵硬,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一睁眼,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床纱是清爽的浅绿色,枕头和被褥都格外柔软。 “这是哪儿?” 徐福慌忙坐起,还没等开口,便闻到一股熟悉的淡淡馨香,沁人心脾,心猛烈地跳动了几下。 “你醒啦!” 一个惊喜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徐福拉开床纱一看,一个精致的俏脸映入眼帘。 “你是……?”徐福一下子愣住了。 “你睡傻了?都连我都认不出来?”女子微微一笑,假装生气道。 “师姐?”徐福试探问道。看着女子满是笑意的眼眸,这才敢确定。 “你怎么……” 徐福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哪里还是记忆中那个弱不禁风的李无疾,此时她面色红润,光彩照人,双眸依旧睿智,但也多了一些灵动,身子更是撑得衣服鼓鼓囊囊的,看得徐福脸上一阵发热。 “爷爷!徐福醒啦!” 李无疾没有看到徐福的窘态,先是快步走到门口大声喊了一嗓子,中气十足。 随后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李丹心出现在门口,见到徐福已经在床上坐了起来,李丹心也是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 “师父。”徐福说着便要下床。 “你先别急着下床。”李丹心忙上前,劝道“再多休息几日。” “不用,我已经没事了。”徐福笑着下了床,此时只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师弟,你别逞强,还是听爷爷的话吧。”李无疾关切地说道。 “真的没事,不信你们看。”徐福说着便甩了甩手脚,还原地跳了个高。 “啪!” 这一跳,徐福整个人竟一头撞破了屋顶,不只是这祖孙二人,就连徐福自己都吓得不轻,落下时重重地摔在地上。 “怎么睡了一觉,力气就大了这么多?”徐福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浑身摸索了几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看来师弟真没事了,轻功都能使出来了。”李无疾惊讶过后,嗤嗤笑道,李丹心却在一旁微微皱起眉头。 “徐福,你来,无疾,找人修一下房顶。”李丹心说完便转身朝外走去。 直到走出房间徐福才认出这是哪里,这不正是李无疾的闺房吗?那刚才躺的床不就是…… 徐福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冲李无疾笑了笑,匆忙套上靴子,有些慌张地朝李丹心追去。 二人一前一后,又到了会客堂,支开伺候的丫鬟,二人坐定,李丹心便重新打量起徐福来。 徐福被李丹心打量地有点儿别扭,开口问道“师父,您老有什么吩咐?” “有点儿怪,很怪!怎么就晕了呢?”李丹心捋着颌下的几缕胡须,说是在问徐福,更像是自言自语。 “可能是我资质愚钝,灵力修为不足,又强行炼制灵丹……”徐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有三点不明,第一,以你的灵力修为,按说还炼不出壮体丹,我准备这些药材也只是为了让你先熟悉一下炼制过程,但你……炼成了。”李丹心迟疑了一下,淡淡说道。 “炼成了?”徐福猛地站起,两眼瞪得如铜铃一般,“我记得晕倒时,丹气还没散,怎么可能炼成呢?” “千真万确,你师姐的变化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她已经服过壮体丹了。”李丹心语气中有一些释然,目的已经达到,他本不必纠结于过程,可对徐福以三品修为炼制出壮体丹一事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他实在是很难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没想到壮体丹的功效这么强大,师姐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徐福对壮体丹大为叹服。 “这可不是普通的壮体丹。”李丹心神色凝重起来,“这也是我不明白的第二点,无疾服下的这颗壮体丹,功效远超四品丹药,我查过了,她服下的,是超品灵丹。” “超品灵丹?”徐福的声音也刚才又高了一分,“怎么可能?” “是啊,按理说不可能。丹药升品,虽说也有先例,但至少要有高出五品的丹炉、灵火、心法才可有可能办到。”李丹心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放在桌上,抬起头又如之前那般,目光灼灼地盯着徐福说道“这炼丹炉和红须火都只有三品,之前传你的心法是为师一位友人相授,我也修炼过,自知其绝不过五品,既然如此,为何会出现灵丹升品之事?” “师父,你不会觉得我偷学别家心法吧?”徐福听了李丹心的分析,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咽了口唾沫,正色说道。 “为师还没老糊涂,若要让四品灵丹升阶,至少得修炼九品心法,这九品心法在世间屈指可数,你真要是有这等心法,哪轮得到我这个糟老头子来做你师父。” 听李丹心并没有误会,徐福也是松了一口气,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还有第三点。”李丹心又打量起徐福来,接着说道“按说你是灵力损耗过度才晕过去的,可你这一晕就是十天……” “十天?”徐福又是一愣,刚一开口又忙闭上嘴,这么打断师父说话很是失礼。 “而且,我昨日探查你的经络时发现,原本那些淤塞之处全都疏通,这实在是闻所未闻。”李丹心说到最后,下颌的胡须似乎都要捻断了,表情看上去很是费解,却又沉浸其中,不肯罢休。 对于奇闻异事,李丹心一直以来都极为热衷,他认为无论什么样的荒唐事,都有合情合理的解释,而把这些看似荒唐的事情查清,并解释通顺对他来说也算是人生一大乐事。 二人陷入一段短暂的沉默后,徐福突然抬起头,望着李丹心有些沧桑的面容,有些试探地问道“师父,您听说过,七心丹吗?” 第15章 仙丹 “七心丹?”李丹心微微一愣,嘴里不停地念叨这三个字,眼睛也闭了起来,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地敲打着,仿佛在追寻一段极为深远、模糊不清的记忆。 “听说过。”李丹心思索了良久,终于开了口,不过脸色有些黯然。 徐福听到这句话,眼中一亮,没想到这困扰自己的谜团居然可以解开了,不愧是少商第一炼丹师,果然见多识广。 “我有个儿子,喜欢搜集与炼丹有关的奇闻,他曾跟我说过七心丹。”李丹心慢慢说完,表情变得十分黯然。 “他现在在哪儿?”徐福忙问道,心里的期待自不必说。 “他……已经死了。”李丹心语气平淡得吓人,两眼直愣愣地望着屋外,眼神有些迷离。 徐福惊讶过后心里极为自责,没想到师父居然经历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苦,如今又让他旧事重提,实在是残忍。 二人沉默了片刻,李丹心又讲述了一段陈年旧事。 原来李丹心之子名叫李飞鸿,是少年成名的炼丹天才。三十年前,李丹心父子在山中采药时救下一个被野兽咬伤的少年,那少年是个孤儿,无依无靠,不过资质极好,李丹心便收他做了个弟子。少年谦虚谨慎,勤奋好学,十年间便跻身六品炼丹师,在当时与李飞鸿一起被称为炼丹界的“绝代双骄”。二人都跟着李丹心学习炼丹,朝夕相处,情同兄弟。之后李飞鸿成亲,很快又有了孩子,眼看孩子就要出生时,那人交给李飞鸿一颗丹药,说是能保胎顺产,李飞鸿不疑有他,劝妻服下,哪知当夜便早产血崩,难产离世。李飞鸿见妻子惨死,悲痛欲绝,精神恍惚之时又遭那人暗算,死于非命。此时,李丹心就在闭关修炼的紧要关头,被那人闯入,把李飞鸿夫妻惨死之事告知李丹心,使其方寸大乱,被灵力反噬,筋脉尽废。最后,那人原形毕露,夺了李丹心的灵火和灵丹,不知所踪。等李丹心赶到儿子儿媳住处时,见到了惨死的儿子儿媳,隐约感知到儿媳腹中胎儿尚有微弱心跳,于是剖腹将孩子取出,此时这孩子已是奄奄一息。此后虽有幸得遇名医救下婴孩性命,但落下了先天不足之症,李丹心便为婴孩起名“无疾”,盼着其能早日康复。 徐福听完李丹心的讲述,不禁感叹,原本以为自己的身世已经够苦的了,没想到看起来衣食无忧、高高在上的大炼丹师也有如此凄惨的过往。 “为什么非要壮体丹来治师姐的病?”徐福不解,壮体丹只有四品,以李丹心的能力,找到更高品级的灵丹也不是不可能。 “无疾先天不足,身子羸弱,虚不受补,而灵丹多需用灵物炼制,灵物中蕴含的药力过于霸道,无疾身子根本承受不住,而三品之下的丹药又无法治愈这先天之疾,这才不得不依靠这不含灵物的壮体丹。”李丹心答道。 “原来如此,那这七心丹再无人知晓了吗?”徐福追问道,刚燃起希望,就被当头泼下这么一盆冷水,他还是有些不死心。 “你为何一直要追问七心丹?你又是从何处知道七心丹的?”李丹心转过头看着徐福,不解道。 “不瞒师父,我曾服过一枚七心丹。”徐福最终还是决定把最大的秘密告诉李丹心,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若是连师父都不相信,那这世上怕是再也无可信之人了。 “这世上,当真有此丹?”李丹心脸色大变,原本只当儿子搜罗来的都是坊间传说,没想到眼前这人却说自己服过这传说中的丹药。 “我也是服过七心丹后,才不畏火的。”徐福老实答道。 “那你怎么知道你服的就是七心丹?” “我服下以后做了个梦,梦里有人炼出七心丹,我看模样相似,才猜想自己服下的也是。”徐福把七心丹的模样也跟李丹心说了说。 “原来如此。”李丹心再想想之前的疑惑,似乎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七心丹上的七色流光是丹霞,丹霞只有九品之上的灵丹才有,这七色丹霞……”李丹心说着说着便陷入了沉思。 “九品之上还有品级?”徐福有些惊讶道,在他眼里九品不管在哪里,都算到头了。 “自然是有,不过都是在传说之中,上古时期灵气浓郁,修仙之风盛行,但凡得道之士,多有炼丹之能,那是炼丹的鼎盛时期啊!”李丹心言语中满是向往,再看向徐福时,眼神便多了一丝狂热,“若是真如你所说,那这七心丹必然不是凡间所有。” “那是什么?”徐福忙问道。 “仙丹!”李丹心顿了顿,斩钉截铁地说道。 “仙……丹?”徐福只觉得耳边似乎响起一声炸雷,脑袋嗡嗡作响。 “这世上难道真的有神仙?”徐福喃喃说道,声如蚊呐。 “原本我也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但如今你服下仙丹,又让人不得不信。”李丹心淡淡说道。 “那我服了仙丹会成神仙吗?”徐福脑袋空空的,也不知为何问出这个问题。 “你可听好了,若真是仙丹,那你可就有大麻烦了!”李丹心眉头紧皱,沉声说道。 “大麻烦?”徐福一愣。 “没错,天大的麻烦!”李丹心有些无奈地说道“刚才我都说了,无疾的身子弱,受不了灵物的药力,你也一样。” “我的身子不是很弱啊?”徐福从小身子就比同龄人结实一些,如今这干瘦模样也是在黄有财家放牛后饿出来的。 “虽然你身子不弱,但这仙丹的药力可比灵丹不知要霸道多少倍。”李丹心正色道“你之前强行炼制壮体丹,催动了药力的释放,此时你的经络气海尚能够承受,这自然是大有裨益,可若是药力过多,承受不了时……”李丹心说到此处,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 “会怎么样?”徐福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问道“会死吗?” 李丹心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良久,李丹心又开口道“炼化高品级的灵丹,是需要高深修为的,又或是服用相辅相成的灵物来中和其药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轻者浑身气海筋脉尽废,重者……爆体而亡,还灵于天。” 听李丹心说到此处,徐福只觉得后背一凉,如今这世间的功法最高也不过九品,而且极为稀有,从不外传,且不说这九品功法能否炼化这七心丹,光是学到这功法就已经难若登天了。若是去寻找灵物中和七心丹的药力,徐福想都不敢想这世间有什么能中和得了“仙丹”之力,怕是得去神仙的药园子里找吧。 “师父,一定还有……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吧!我不能死,我答应我姥姥要好好活着的!”徐福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看着徐福的焦虑神情,李丹心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道“你也不必如此着急,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什么办法?”徐福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眼中闪着灼热的光彩。 李丹心看着徐福年轻的面容,不由得一怔,心中感叹自己这个徒弟实在命苦,否则以他的天赋和勤奋,必然能在炼丹一途上有所建树。 “你虽误食仙丹,但现在不是还活蹦乱跳的吗?”李丹心挤出一丝笑容,尽量温和地说道“若是寻常人吃了上品灵丹,一时三刻就该爆体而亡了,而你服食数月之久不但没死,而且还能从中受益,这说明七心丹的药力释放缓慢,或许有机会抗过去。” “那我该如何做,还请师父明示。”徐福起身恭敬行礼道,今日一番谈话,大起大落,这种绝处逢生的感觉,实在难以形容。 “坐吧。”李丹心摆了摆手,“《道经》有云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意思是说,人无论置于何种境地,上天总会留有一线生机。如今看来,你这副身体或许就是这一线生机!” “我这身体?”徐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干瘦的胳膊,嶙峋的手掌,虽然自己吞了下七心丹后吃得很多,但一直不见长肉,这身体自己之前不知道有多么嫌弃,此时师父居然说自己是靠这副身体才活下来的,这让徐福心里有些别扭。 “我简单点儿说。”李丹心目光坚定,突然找到一点儿年轻时破解难题的感觉。 “你的身子就像是一个茶壶。”李丹心指了指桌上的茶壶道“这七心丹的药力就是壶里的水,若是只加不泄,必然会撑破茶壶,这种情形,你该如何?” “我可以把水倒出来吧?”徐福理所当然地说道。 “如何倒?从哪里倒?”李丹心反问道,一下子便把徐福问住了。 “所以,你得去学术法。”李丹心见徐福语塞,也没有卖关子,直接答道。 “术法?”徐福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个。 “没错,术法不同于功法,乃是以体内灵力引动天地灵气。术之所极,搬山倒海!”李丹心笃定道“药力爆发之时,你要用最快的速度消耗掉你的灵力,只要你消耗的灵力赶上七心丹释放的药力,你便可性命无忧。” “我明白了。”徐福点点头,只要还有活路,自己就有希望。 “不过修习上品术法可遇而不可求,也并非迫在眉睫,你当下一定要先做另外一件事。”李丹心正色道。 “什么事?”徐福忙问道。 李丹心没有说话,而是拿起桌上的那个白瓷茶壶往桌角上一磕,那茶壶应声而碎,瓷片在地上,又多碎了几块。 “这是……”徐福看着师父此举,刚想发问,却立刻明白了师父的用意。 “若是我手里的是个铁壶,会这么容易磕碎吗?” “师父是让我锤炼经络气海,让它们跟铁壶一样!” “铁壶怕是都不够。”李丹心苦笑一声,目光一下子幽远起来,嘴里喃喃说道“这可是仙丹啊!” “可是如何锤炼经络气海呢?”徐福挠挠头,他平日里只看些炼丹的书,此时可以说是一筹莫展。 “从这个开始。”李丹心拿出一个白玉瓶,起身走到徐福面前,郑重地交给他,“锤炼经络,拓宽气海,除了修炼功法,便是服食灵丹。此丹见效极快,如今看来,这壮体丹对你来说,再适合不过了。” 徐福双手接过玉瓶,心里有一丝紧张和期待,这可是第一次见到灵丹,而且是自己炼制的灵丹。 “再有一点,在习得上品术法之前,切记不可过度消耗灵力。所有的丹药释放药力的过程都是循序渐进的,越是高品级的丹药发挥药效越慢,你之前用尽灵力炼丹,便催动了七心丹释放药力,这才使得灵丹升品,修为提升。”李丹心徐徐道来,倒是把之前所有的疑惑都解释通了。 “我记下了。”徐福老老实实地应道,心里对李丹心佩服得五体投地,真不愧是差点晋级七品的炼丹大师,居然对一颗传说中的丹药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老实说,为师实在没想到你居然能这么快炼成壮体丹,虽然你在炼丹方面确实极有天赋,但毕竟入门时间太短。”李丹心看着年轻的徐福,淡淡说道“我明日便要离开少商城,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能做到的我绝不推辞。” “师父要去哪儿?几时回来?”徐福听说师父要离开,一下子慌了起来。 “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李丹心看出徐福的紧张,淡淡笑道“无疾因为这个病,身子虚软,足不出户已经好几年了,此时病情大好,一刻也等不得,已经说好等你醒来便要出去转转,至于去哪儿,看她的心情吧。” 李丹心说起孙女时,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 “虽不想就这么舍下你,可锤炼气海经络,以为师这副残躯也帮不上忙了。从今往后,这李府就是你的了,地契和钱财我已清点好,就算是感谢你为无疾炼丹吧。” “师父不必客气,您和师姐都待我极好,我这报恩还来不及,哪用得着谢。”徐福忙推辞。 “为师这几个月对你确实严苛了些,说是揠苗助长也不为过,你若有怨念,我也不怪你。”李丹心叹息道,回想之前的三个月,徐福确实被自己逼迫得极为辛苦,此时心中没了重担,便多了些许歉疚。 “之前为师也是抱有私心,担心慢慢地调教你,无疾的身子撑不到那一天,我实在是不敢拖啊!” “师父哪里话,我十分感激师父的教诲,我姥姥以前就说过,学的时候像头牛总比用的时候像只猴要好。” “什么叫用的时候像只猴?”李丹心问道。 “抓耳挠腮啊!” 二人一齐笑了起来,厅内的气氛总算和缓下来。 李丹心又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年轻弟子,心中大是宽慰,长舒一口气,起身便将挂在厅堂正中的一幅美人舞剑图小心取下,露出一个暗格,暗格之中,只有一个的旧木盒子,朴实无华。 第16章 脱胎换骨 只见李丹心小心翼翼地将木盒拿出,在盒子的旁边拨弄了几下,就听一声细微的脆响,盒子盖自己弹开了。 “是个机关盒。”徐福很好奇,这又是暗格又是机关的,什么宝贝这么要紧? 再看李丹心,有些欣慰地看了一眼盒子里的东西,露出淡淡的笑容,这让徐福更加疑惑了。 就在徐福忍不住要起身一探究竟的时候,李丹心总算把盒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本书。 徐福大失所望,不过转念又思量起来,这府上的藏书上百,为何偏偏对此书如此珍视? 李丹心将书递给徐福,徐福双手接过,书页不是很新,但也算不上是古书,看上去不是珍贵的古籍。 丹元宝菉。 看着封面上的四个字,徐福眉头微皱。 丹元宝菉徐福早已熟记在心,在学习炼丹的这三个月里受益颇多,不过这一本似乎要比自己从马蹄山得来的那本要厚实许多。 “这个,给你吧。”李丹心言语中有些如释重负的味道。 “谢师父。”徐福行礼谢过,心中盘算着这应该是师父给自己留的一个念想。 徐福随意翻了两页,原本轻松的神情突然僵住了。 “师父,这是……这是……”徐福结结巴巴地说道,也不知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 “这是我毕生炼丹的心得,也有我收藏的一些丹方,你记熟了,能用得上。”李丹心说得轻描淡写,好像他送出的就是件许久不穿的旧衣裳。 徐福经过这三个月的学习,已不是之前那个愣头青,自然是知道手中写本书的价值,这可是一位六品炼丹师几十年的积累啊!绝对是万金难求的宝贝! “好了,现在什么都给你了,你老实跟我说,你可是哪个丹门派来的?”李丹心声音柔和,就像在拉家常一样,可说得却是剔骨剜心的话。 “师父!” 徐福一惊,随后重重地跪在李丹心面前,立誓道“我徐福在此起誓,从未入过任何丹门,如有半句虚言,就让我被心魔所噬,经脉寸断。” 李丹心听徐福发下如此心魔大誓,自知多心,忙上前将其扶起。 “快起来,是为师多心了,只是没想到老天爷也眷顾了我李丹心一回。”李丹心欣慰地说道,随即又苦笑一声,“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一把年纪了还是疑神疑鬼。” “师父,害你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那个人……”李丹心叹息一声,脸色又难看了一些,无奈道“就是前不久刚晋入八品的丹王,穆贤!” “八品?丹王?”徐福没想到这位心狠手辣的“师兄”居然已达到如此高的境界。 “虽然被那畜牲害得家破人亡,但不得不说,他在炼丹一途天赋确实极高,再加上几分际遇,没想到竟成了当今世上最年轻的丹王,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下一个丹圣。” 李丹心虽然恨极穆贤,但又不得不承认他的过人资质。 “丹圣?” 徐福使劲咽了口唾沫,这位师兄居然有机会走到那一步。徐福如今虽是能勉强炼制壮体丹,但也有自知之明,只是投机取巧罢了,跟实打实的四品炼丹师还是有很大的差距。三品之后,每进一步都越来越难,至于七品之上,天赋努力机遇更是缺一不可。 徐福没想到这位心狠手辣的“师兄”已是八品丹王,亏他原本还想着替师父清理门户,真是笑话! “我说与你听,并不是让你去找他报仇,冤冤相报的事为师早已经看淡,现在只想着陪无疾四处走走。”李丹心满脸疲倦的样子,让徐福猛然意识到师父是个已经年过古稀,日薄西山的老人了,明明到了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的年纪,却还要为孙女辛苦操劳,确实不易。 “如今你已知道了穆贤这人的恶行,自然就不会被他的伪装所骗,以后能躲他多远就躲多远,实在躲不过,也万不可让他知道你是我的弟子。”李丹心看着干瘦的徐福,有些欣慰,也有些可惜,欣慰这弟子敏而好学,进步神速,可惜的是没早几年碰上。 徐福听完李丹心关切的言语,心中大为感动,想说点儿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好,自从姥姥离世,自己从未得到过如此关心,一时间眼眶有点儿发红。 “师父,您,是不是,快不行了?” “混账!有这么咒师父的吗?” “那你干嘛跟交待遗言似的,大不了我跟你们一起走就是了,一路上也好服侍师父,聆听师父教诲。” “不行,为师还有事要你去办。” “上刀山下火海,我一定不辜负师父的嘱托。”徐福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倒把满怀离别之情的李丹心逗乐了。 “没那么凶险,只是我答应一位故人,若是有朝一日炼成壮体丹,便送她一颗。”李丹心微微笑道。 徐福也松了口气,原来只是送东西的小事儿啊! “这炉壮体丹共成丹五颗,除去无疾服用一颗,我又留了一颗以备不时之需,其他三颗已尽数在这玉瓶里。” “用不用再给师姐多留两颗?” “不必了。”李丹心摆了摆手,“灵丹毕竟是逆天之物,不可多用,否则那些大宗门弟子天天服用增加修为的灵丹,那不都成神仙了?你也记着,服食灵丹是有讲究的,头一回用,炼化的好,能得灵丹的八九分药力,第二次用,就最多只能得五分,再往后吃,所能炼化的药力会越来越少。这壮体丹药力虽平缓,但药效长远,两颗足以让无疾恢复常人的体魄,你若要用,也切记不可多服。” “是,师父。”徐福认真记下。 这一个多时辰的工夫,李丹心说得话比以往十天都多,停下来后,顿时觉得口干舌燥,疲累不堪。 徐福见李丹心面露疲惫,便起身告辞,那本丹元宝菉则被小心地收入怀中。 去厨房吃了些饭食,在府内随意转了转,没见到李无疾,徐福便悻悻回到丹房。 躺在自己的铺盖上,不断回想今天李丹心说的话,没想到让自己心存感激的七心丹居然隐藏着如此巨大的隐患,自己的身体为何能承受仙丹的药力,以后该如何修炼……想了许久,徐福只觉得脑袋昏沉,不自觉地竟睡了过去,明明已经昏迷了十天,可感觉比之前还容易犯困。 想过个舒心日子,真是不容易! 翌日清早,徐福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吵醒,睁开眼发现月华不知何时跑来了丹房,自打自己住进丹房,这只小狐狸没少往这边跑,自从自己会炼丹了,更是经常把自己炼制的丹药给它吃,这狐狸也是嘴刁,有高品的就不吃低品的,而且鼻子极灵,不怎么费劲儿总是能找到丹房里品级最高的丹药。 “哎呀,我的壮体丹。”徐福猛地坐起来,一摸胸口,玉瓶还在,长长地舒了口气。 再看月华正打翻一瓶三品的续骨丹在那吃得津津有味,徐福上前一把捞起月华,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瓷瓶,捏着它的肚子道“八颗续骨丹!你也不怕撑破了肚皮!” 虽说是三品丹,但一次吃八颗也不是寻常人能承受得了的,这狐狸倒也是个异类。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原来是李无疾匆匆赶来,一是来寻这偷吃丹药的小贼,二是叫上徐福一起吃早饭。 徐福现在有点儿不敢看李无疾,服用过壮体丹的李无疾如今已是一个极为美艳动人的女子,若是魅力有品级,对徐福来说,李无疾绝对是当之无愧的九品,徐福刻意的把眼神落在别处,但又忍不住偷偷地瞄上两眼,很是纠结,忙在心里默念静心诀。 “冰寒千古,万物尤静; 心宜气静,望我独神; 心神合一,气宜相随; 相间若余,万变不惊; 无痴无嗔,无欲无求; 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一直默背了好几遍,这才静下心来。 饭后,李丹心和李无疾便要乘车离开,临走前没有什么依依不舍,也没人痛哭流涕,反倒是有些出奇的欢快,好像这祖孙二人只是出去玩一圈,很快就回来似的,徐福心里却是难以言喻的烦闷,不过为了不让这二人牵挂,一直把笑容挂在脸上。 看着二人的马车远去,徐福心里正难受着,一道银白色的身影突然窜到自己身边,然后贴在他腿上,蹭了蹭脑袋,正是月华那只小狐狸。 “就剩咱俩了。”徐福抱起小狐狸,捏着它的肚皮,叹息道。 李无疾原本是想抱着月华走的,可月华死活不肯上那马车,想到自己在外游历少不了得风餐露宿,也不想月华跟着自己受苦,于是李无疾便将它托付给了徐福。 徐福自然不会拒绝,他也确实喜欢这只娇憨可爱的小狐狸。而且徐福知道,既然师姐将最喜爱的月华都留在家里,那她肯定还会再回来的。 李府还有十几个家丁丫鬟,平日里做些清扫、采买之类的零活,李丹心走之前已经跟管家安排妥当,众人各司其职。 李府的管家叫金忠,矮矮胖胖的,待人谦和,口齿伶俐,平日里跟徐福很是亲近,时不时的会送些肉食点心到丹房,借机与徐福聊上两句。 有金忠在,徐福别的都不需要操心,当务之急是赶紧炼化壮体丹才是。 徐福嘱咐金忠不要让人打扰,安顿好月华,便将丹房门关好,取出壮体丹。 徐福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亲手炼制的丹药。只见这丹药通体黑褐色,其形圆润,颇具光泽,品相极好,不愧是超品灵丹。 不过这灵丹的品级跟味道没什么关系,壮体丹入口之后略有些苦涩。 徐福整颗吞下后,只觉得一股热流在自己的腹中游走,随后又扩展到四肢,而且热得越来越厉害,让人恨不得脱光所有的衣服。 好容易熬过这股热劲儿,一阵又麻又痒的感觉又遍布全身,足足半个时辰也没消散。 “这得熬到什么时候?”徐福感觉欲哭无泪,真不知道李无疾是如何挺过去的。 “想办法,想办法。”徐福一边强忍着麻痒,一边不停地叨念,分散自己的精神。 徐福扫了一眼架子上的丹药,师父教导过,作为一名炼丹师,丹药是解决问题最大的助力。 果然,一瓶一品丹药将徐福的目光吸引住。 安眠丹,一品丹药,可安神助眠。 徐福对这种低品级的丹药自然不陌生,初学炼丹时,这一品丹药每天都要炼上十几炉,这种品级的丹药连月华都不吃,丹房里摆了不少。 “死马权当活马医吧!”徐福也不敢说一定管用,咬着牙,打开那瓷瓶倒出两颗灰色的安眠丹,一仰头便吞了下去。 吃完安眠丹,徐福赶紧躺下,闭上双眼,默念静心诀。 这徐福还是第一次服用这安眠丹,没想到见效极快,竟很快进入了梦乡。 ……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少时辰,徐福慢悠悠地醒了过来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先是感觉身子被什么东西捆住似的,徐福狠狠地伸了个懒腰,却听到一阵布帛碎裂的声音。 徐福睁眼一看,身上的衣服撑裂了好几个大口子,原本合体的衣裳,此时像是小了一号,紧紧地贴在身上。 徐福赶忙起身摸着自己的身子,嘴不自觉的咧开了。 身子已不是原先那般皮包骨头,摸上去比之前壮实多了,皮肉还变得细嫩光滑,白得像个没出阁的黄花大闺女。 打开丹房的门,徐福走了出来,正巧碰上一个丫鬟从一旁路过。那丫鬟见到徐福,被吓了一跳,大叫声“淫贼”扭头就跑。 徐福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肩膀、大腿处的衣服被撑裂得最厉害,大片大片白花花的皮肉露在外面,被风一吹,凉飕飕的,也难怪吓跑了那丫鬟。 徐福赶忙就近跑进李丹心的卧房,找了一套师父的旧衣裳穿上。 李丹心走的时候行李带的很少,衣裳大多还都存放在衣柜中,徐福翻出来几件赶忙换上。 徐福此时的身材穿李丹心的衣服正好合身,屋里有一面硕大的铜镜,徐福站在跟前,仔细打量了一番。 镜中人有些散乱的头发下,是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不同于之前的面黄肌瘦,像是换了一个人。 “哪儿都好,就是有点儿……太白了。”徐福捏了捏脸,有些嫌弃面皮的白嫩。 猛然想起师父的嘱咐,徐福默运心法,感受了一下气海和经络的变化。 果如师父所言,气海比先前大了得足足一圈,经络也被拓宽了不少,灵力运转起来如同小溪流水,顺畅了许多。 气海的大小决定了灵力的多寡,经络则是影响灵力运转的快慢,二者在壮体丹的作用下都有了明显的提升,这让徐福兴奋不已。 兴奋之余,徐福仔细打量了一下李丹心的卧房。这还是徐福第一回进师父的卧房,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屋里没有丹书也没有丹药,只是在窗边摆着一张硕大的书桌,上面整齐的摆放着笔墨和许多画轴,徐福打开一卷看了看,画的居然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画中的女子皆是挽着精致的发髻,容貌姣好,风姿绰约,右颊上的那一点美人痣更是有着画龙点睛之奇效,整个人看上去活灵活现。 徐福心中称赞师父的画工了得,又打开两卷,都是画的美人,或坐或站,或习武或赏花。 “没想到师父还有这等雅兴,真是……”徐福看了一阵子,想到师父的凄苦遭遇,感慨万分,将花卷放回原处后,黯然出了卧房。 此时,李府的下人们都乱作一团,四处在找寻闯入李府的淫贼,见到信步走出的徐福,纷纷愣住了。 “你是……徐少爷?”金忠拿着棍棒,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自从李丹心收了徐福做徒弟,李府上下都称徐福为徐少爷,虽然徐福听着别扭,想让金忠改口,但金忠坚决不肯直呼徐福的名字,最后只得作罢。 “能认出来就好。”徐福笑着应道“没什么淫贼,刚才只是我的衣裳破了。” 众人都松了口气,在李府做事,谁都知道炼丹师不同于凡夫俗子,各色丹药更是神妙异常,尤其是前些日子自家的大小姐有过一次这样的变化,这一回众人算是见怪不怪了。 众人刚散去,月华不知从哪儿窜出来,欢快地跳到徐福身上拱来拱去,它倒是丝毫没有觉得陌生。 徐福笑着抱起月华便朝后院的一块空地走去。如今这副身体,徐福很清楚都能感受到力量比之前又强了不少,他要抓紧熟悉才行。 之后一月,徐福又回到李丹心和李无疾离开之前的模样,每日练功、背书、炼丹、逛街。 绝尘步法已经修炼得有模有样,府内的藏书也都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令徐福意外的是,这次醒来之后,他对灵火的把控也提升了一个台阶,能够顺畅运转的灵力让他操控起灵火来可以说是随心所欲。 不得不说,七心丹和壮体丹的神奇功效,让徐福从内到外可以说是脱胎换骨,直到他游刃有余地炼制出壮体丹才意识到,修为已经突破至四品了。这多半是七心丹的功劳,徐福想到其中的隐患,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除此之外,徐福每天都会在闹市和药铺转上一圈,整个少商城有益于锤炼气海经络的灵丹妙药、天材地宝几乎被徐福搜罗个干净,也幸亏李丹心把多年来积累的家底几乎全留给了他,要不然指着他抓马贼得来那点儿银票,早就喝西北风了。 至于月华,除了每天都要吃几颗三品丹药外,还让徐福变着法的烤肉给它吃,这烤肉不但要火候好,最重要的是要在调味时加入徐福秘制的香料。如今学了辨药才知道,自己这秘制香料里,居然有好几种原料都可入药,难怪当初这只光吃药材的狐狸会爱吃他烤的兔子。 如今这样的日子,徐福很享受,若是师父和师姐能留在身边,徐福恨不得一辈子就这么过完才好。 但七心丹的隐患一日不除,这心里就一直有个疙瘩,所以如今这日子虽然过得自在但并不轻松,可以后该怎么办,徐福一时不知从哪儿下手,只能勤奋修炼,点滴的进步都会让他心安。 “徐少爷,有人求见。” 一声通禀打破了这短暂的安宁。 第17章 俊美少年 “丹元大会?” 徐福拿着来人送来的请柬,上面只有这寥寥几个字。 “这是给谁的?”徐福问那送请柬的人。 “是交给少商城李府的主人。”来人是个面色谦和的少年,和徐福一般高,长相十分普通。 “可李丹师已经外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徐福道。 “我只是来送信,其他我就不清楚了。” “这丹元大会在哪里办?是干什么的?” “这是东南六大城合办的盛会,举办地就在商阳城,六大城里有名的丹师都会得到邀约,很热闹。” 听这人说完,徐福稍微思量了一下,便道了声谢,让金忠把人送走。 照徐福的想法,既然是群英汇集,说不定就有人可以解决自己的七心丹隐患,再不济也能买些锤炼经络,拓宽气海的灵丹灵物。而且,师父之前安排给一故人送壮体丹,那人不正是在商阳城吗? 找出师父留给自己的那张字条,徐福又仔细确认了一遍。 商阳城清风堂傅松岗。 有地名,有人名,应该很好找。 既然决定要去,那就得做些准备,徐福如今可以自如的炼制壮体丹,不过跟第一炉的超品灵丹没法比,功效差了可不只一星半点,徐福曾让府里的仆人服用过后来炼制的壮体丹,这些人最大的变化就是力气大了些,皮肉水嫩了些,远没有到脱胎换骨的地步。 少商城虽是大城,但没听说有四品以上的炼丹师,因此市面上很少有灵草灵物买卖,徐福空有一肚子的丹方,却只能老老实实地炼制壮体丹。 数日后,徐福将府中事宜交代了一下,便带着小狐狸上了路。有管家金忠打理李府,徐福很放心。 徐福今天穿了一身量体裁制的便装,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背着一个随处可见的行路包袱,腰间斜挎着一个方形的兽笼,脚步轻快地出了少商城。 走在大路上,看着来往的行人车马,徐福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几个月前他还是一个放牛娃,如今摇身一变,居然成了一名能够炼制四品灵丹的炼丹师,真可以说是“天道无常”。 虽然不缺钱,但徐福此次出行并没有乘坐马车。成天待在李府身子都僵了,徐福打算趁这个机会出来多走走,也能舒活一下筋骨。 以他如今的体力和脚程,两城之间这点儿路程实在算不了什么。 此次出行不知道多少时日,徐福不放心把月华留在府里,丢了可真没处找去。为此他一早便差人去买了个专门用来装小兽的竹笼,怕晒着它,徐福还特地准备了一块青布,把兽笼盖得严严实实。 出了少商城,徐福有意岔到一条荒野小路上。他早就打听好了,这条路去商阳城会近一点儿,但因为路不好走,行人格外少。 徐福走了一段,见四下无人,就调动灵力游走于双腿上的经络,将绝尘步法施展开来。 施展步法的徐福,整个人好似变成一只狡兔,极速向前奔去,奋力一跃,竟能跳出去数丈之远。徐福只觉得两耳生风,胸中畅快无比,忍不住在山野中吼了几嗓子,惊起不少鸟雀。 跑了没多久,徐福突然听到身后有响动,回身一看,只见一人也正施展步法疾速追来,几息的工夫便来到徐福跟前。 来人是个少年,正只见他面容俊秀,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淡青色精致外袍,身上背着一个大木箱子十分显眼。 那人从徐福身旁飞快掠过,只是十分随意地瞥了徐福一眼,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连个招呼也没打。站在近处,徐福才发现这人步法之高深,他竟然是身轻如燕,踏草而行,几息工夫便跑出去数十丈。 见那人身法如此之快,倒是激起了徐福的好胜之心,赶忙脚下发力,追了过去。 那俊秀少年身法比徐福想象的还要快不少,徐福全力以赴,一刻不停地追赶,但直到望见商阳城了,也没追上那少年,而且灵力也近乎消耗殆尽了。 “灵力还是不够用啊!” 徐福心里又一次对自己的灵力感到不满,一路上他一直不敢全力施展步法,否则别说撑到商阳城了,估计在半路上就得调息。 “一定要想办法提升灵力才行!”徐福思量着,商阳城的城墙已到了眼前。 商阳城的城墙不如少商城那般古朴厚重,但城内却比少商城繁华不少。 城中的商铺鳞次栉比,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举办丹元大会,此时放眼望去,与城门联通的主街上,满满当当的全是人,摩肩接踵,叫卖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刚进城门,徐福就被眼前的繁华景象吸引住了,刚才有些烦闷的情绪一下子消散无踪,就连小狐狸也兴奋地在竹笼里一阵乱窜。 徐福自然不会把月华从兽笼里放出来,不过还是把遮在兽笼上的青布取了下来。 街道宽阔,徐福沿着街边的摊位朝前走着,没走多远便看见了那个背着大木箱的俊美少年。他背上的大木箱在这人多的地方确实碍事,此时每往前走一步都有些吃力,艰难的模样与之前的飘逸潇洒判若两人。 徐福本不想上前搭话,却突然发现一只手挪到了少年身后的那个木箱上,手的主人自然不是那少年。 “窃贼!” 徐福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当街行窃,竟莫名有些兴奋,没想到第一次碰见窃贼居然是在这里。 徐福假装不在意地朝前挤了挤,直到靠近后也没有着急开口提醒,而是看着那窃贼用一把手指长短的锋利刀片,熟练地割开了木箱封口处的细绳。 木箱封口处的细绳多且杂,似乎也彰显出这箱中事物价值不菲,这窃贼也费了些工夫,但他下手很轻,以至于背着箱子的少年竟丝毫没有觉察。 感觉有人盯着自己,那窃贼扭头便看到了脸上带着兴奋地徐福。令徐福意外的是,这窃贼居然没有丝毫惊慌,反而用刀片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两下,本来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凶狠。 徐福看着这个面露凶相的窃贼,心里有些惊讶,这人当街行窃还如此嚣张,真不知哪儿来的底气。 眼见那窃贼割断了最后一根绳子,而那俊美少年仍旧没有觉察,徐福只好上前一步,一把便抓住了那窃贼捏着刀片的左手。 “抓贼啦!” 徐福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提醒那少年,虽然那窃贼已经被自己抓住,还是高声喊了这么一句。 周围人的目光立刻被徐福的声音吸引过来,那俊美少年自然也回过头来,看着二人,微微有些惊讶,仍不知刚才自己险些被人扒窃。 “你看看你那箱子!”徐福无奈冲那少年说道。 “箱子?”那少年一愣,忙放下木箱,看到箱子上被割得乱七八糟的绳子,才明白这贼原来是冲自己来的。 “敢偷我的东西!” 那少年嗓音有些粗重,怒气冲冲地上前,先是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把那窃贼拍翻在地,或是觉得仍不解恨,拾起那窃贼掉落的刀片,在其小臂上深深地划了一刀。 那窃贼被抓住后一直在奋力挣扎,可被徐福捏着手腕,就如同被人用镣铐锁住一样,根本动摇不了分毫,被拍翻后,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手臂一阵剧痛,随即捂着伤口大声嚎叫起来。 那少年被窃贼手臂上涌出的鲜血吓了一跳,小刀赶忙丢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一块方巾仔细擦起手来,那窃贼趁机连滚带爬地逃窜进人群,临走前嘴里还不忘恶狠狠地丢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 少年见状还要再追,却见徐福朝他身后指了指。 原来刚才那少年砍人的工夫,不知从哪儿钻出两个人,也不管被抓的窃贼,径直就去抬那箱子。 不过箱子比他们想象的要沉重许多,抬起来很是费力,刚挪了两步,见那少年已发觉,就赶忙撇下箱子逃窜。 少年步法迅捷,几息工夫便赶上二人,刚要出手,却被二贼扬起的黑灰吓了一跳,赶忙退开丈许,再要上前,那二贼已挤入人群,不知去向。 贼没抓到,少年面上有些不悦,不过还是过来跟徐福道了声谢,一低头便看到了徐福腰上挎的兽笼。 “这狐狸真漂亮!你从哪儿买的?”那少年蹲下身,从兽笼的缝隙里仔细打量着月华,惊喜叫道。 听人夸奖月华,徐福还是挺高兴的,便把兽笼解下来,让那少年仔细观看,只是月华似乎不喜欢这个少年,头扭到一边,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这反倒引得那少年兴趣更大了,迟迟没有松开抓着兽笼的手。 “娃娃,你们还是快点儿跑吧!”一个在一旁摆摊卖木器的老人远远地说了一句。 “抱歉,老人家,是挡着您的生意了吗?”徐福一边说着一边朝街中心移了两步。 “你们怎么敢伤云天帮的人,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快出城吧,晚了就来不及了!”那老丈说罢便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你赶紧出城躲躲吧。”徐福冲那少年说道,他连马贼都不畏惧,自然不会忌惮一个小小的窃贼帮会,不过眼前这少年看上去涉世未深,徐福觉得还是小心些好。 “躲什么?我还怕他们不成!”那少年隔着兽笼逗弄着月华,头都没抬。 天色不早了,二人也没在原地久留,听说徐福要找客栈,那少年非要请徐福住商阳城最好的客栈,以表答谢。 路上二人互相介绍了自己,徐福这才知道这少年姓于,名青蓝,也是个炼丹师。 一路上于青蓝两眼放光地逗弄着月华,连路边的光景都不看了,月华却是丝毫没给面子,蜷在笼子里死活不回应。 转了四五处客栈,好容易才找到一家有空房的,谁知于青蓝摸遍全身也没找到半个铜子,这才知道钱袋不知何时被偷了。 徐福毫不在意,从怀里取出银票,不但定了两间上房,还让伙计在准备了一大桌酒席。 自打吃了七心丹后,徐福的胃口一直很大,原本够十几个人吃的饭菜,二人吃得一干二净,一大坛酒也喝得七七八八。 跟徐福比起来,那少年的饭量可以用微不足道来形容。饭菜口味一般,不如李府的厨子,好在量够足,徐福也算吃得尽兴。 二人酒足饭饱,一人又拎着一个酒壶,靠在椅子上边喝边说起话来。 “青蓝,你这箱子里是什么啊?”徐福指着那个硕大的木箱,好奇问道。 “你自己看吧。”于青蓝舍不得放下酒壶,说话的时候舌头已有些不听使唤了。 “那我可看了啊。” 在街市上初见之时,徐福就满心好奇,之前一直不好意思问,怕是什么不方便示人的东西,听于青蓝这么说,立刻便走到箱子旁。 封箱盖的绳子都被割得差不多了,徐福很轻易地就打开了箱盖。 “这是……” 盖子打开,徐福被里面的东西吓了一跳。 “这是……炼丹炉?”徐福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炼丹炉比李府那个看起来更为精致,颜色也十分特别,是一种少见的浅红色。 “炼丹炉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于青蓝嘟囔道“丹元大会不带丹炉,难道跟你一样,带只灵宠吗?对了,月华呢?” “我都不知道还得自己带丹炉。”徐福使劲回想送信那人说的话,确实没有提醒自己带着丹炉。 “比试的时候有丹炉供用,我是嫌他们的丹炉太脏了,就把我自己的带来了。”于青蓝一边说着,一边倒了一碗酒推到月华面前,“这个好喝,尝尝。” “月华的嘴可刁得很。”徐福话音未落,就见月华嗅了嗅那碗,伸出淡红色的舌头舔了一下,吧咂了两下嘴,就见它双眼一亮,便一头便扎进碗里,片刻就舔食得干干净净。 “你看,它也爱喝!”于青蓝兴奋地大叫道,又摇摇晃晃地拍开一坛酒,给月华又倒了一碗。 “我要是你就好了。”于青蓝看着喝酒的月华,突然呆呆地嘟囔了一句。 “狐狸能喝这么多酒吗?别给它喝了。”徐福此时也有些晕乎乎的,但比于青蓝还清醒一些,之前可从没听说过狐狸会喝酒,一下子喝这么多,可别喝出病来。 “你别管!什么都要管!吃要管,喝要管,出门还要管!我就是不想吃药!我就是要喝酒!我就是不想待在家里!就算不靠这个家,我也饿不死……”于青蓝言语越来越含糊不清,说到最后,头一歪,竟趴在桌子上就睡了过去。 “酒量真差!”徐福没理睬于青蓝的醉话,他平日里很少喝酒,这一回好像也有点儿上头了。虽然晕得厉害,不过还是强撑着身子,把于青蓝抱到床上去。 “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我还巴不得有人管呢!”徐福看着满脸通红的于青蓝,撇着嘴道,随即摇了摇头,又有几个这么大的年轻人知道没爹没娘的难处。 徐福原本已有七八分酒意,放下于青蓝,一弯腰便就觉得晕头转向,干脆把于青蓝往里一推,自己也躺到一边,和衣睡去。 第18章 借剑 “啊!!!你是谁?” 清晨,徐福被一声尖叫吵醒,随即被一脚从床上蹬了下来。 “你干嘛?”徐福迷迷糊糊地嚷嚷了一句,一脸的茫然。 “徐福?”于青蓝总算还认得徐福,不过脸上依然惊魂未定,“你干嘛睡我床上?” “大少爷,这是我的床!你昨晚喝醉了,我还能让你睡地上啊?”徐福打了个哈欠,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 “那……那谢谢你。”于青蓝见是自己误会,不好意思说道。 “我还能对你个大男人动手动脚吗?”看着于青蓝的模样,跟个被非礼的大姑娘似的,徐福没好气地苦笑道。 于青蓝没再言语,赶忙起身跑回到自己房间。 月华昨夜也不知喝了多少酒,还在睡。二人洗漱后,锁好门,便来到街市上,寻了处早点铺子便坐了下来。 街市大清早就非常热闹,早点铺子门口的客人更是络绎不绝。 “大哥,就是他们!” 徐福刚接过一笼屉点心准备开吃时,就发现早点铺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满脸横肉,身材健壮,徐福不认识。还有一个用白布绑着手臂,脸肿了半边,此时脸上还有些许惊喜,正是昨天逃跑的那个窃贼。 “好小子,真是让我们好找啊。”那满脸横肉的人冷声笑道“不知两位是哪儿条道上的?” 铺子里的众人一见来人,面露惊恐,立刻作鸟兽散,铺子主人赶紧上前来招呼,不过还没等开口就被那个窃贼指着鼻子吓唬到一边,不敢再出声。 “你是谁啊?”徐福也看得出,此人是那窃贼找来的帮手,佯装不知,故意问道。 再看于青蓝瞥了一眼那二人,一脸的疑惑,问徐福“找你的吧?” 看他这模样倒像是真没认出那个被他打肿脸割伤手臂的窃贼。 “你们……”那吊着胳膊的窃贼顿时火冒三丈,正要口吐脏言,猛然想到昨日这二人的狠辣,又生生咽了回去。 “我大哥乃是云天帮三当家,鼎鼎大名的夺命虎王张二虎!” “两位,我这兄弟挨了两位一刀,我这做大哥的,自然要来讨个说法。”张二虎见小弟介绍完自己,眼前这二人仍无动于衷,脸色更阴沉了几分,冷声说道。 张二虎作为云天帮的头目,云天帮能在商阳城横行近十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惹那些惹不起的人。 见眼前这二人如此有恃无恐,张二虎不禁怀疑这二人会不会是谁家的公子或是哪个有龙阳之好的大人物养的小相公。 “哎?你不是那个贼吗?居然还敢来?” 于青蓝又看了好几眼,终于想起包着胳膊的人是谁来了。说着就愤然起身,随手抄起桌上一碗热粥就朝那人砸了过去。 那窃贼没想到于青蓝居然丝毫不给张二虎面子,这等情形还敢动手,一时躲闪不及,被淋了一脸一身,烫得哇哇乱叫。 “找死!” 张二虎见对方如此不给面子,嘴里骂着,一拳已朝于青蓝的面门打了过去。 近几年云天帮在商阳城的势力可以说是如日中天,张二虎又是云天帮的上层人物,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昨夜因为自己的得力手下被打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此时被于青蓝一激,便再也压不住了。 于青蓝似乎没料到张二虎会出手,刚想施展步法躲避,但被店内的桌凳绊住脚,哪里还施展得开,无奈大叫一声,本能地抬起胳膊挡住脸。 不过这拳头却迟迟没能落下来,于青蓝偷偷放下胳膊瞄了一眼,只见一只手抓在张二虎的手腕上,那拳头便再无寸进。 张二虎已经听说了二人中有一人力气不小,但没想到居然大得如此骇人,他的臂力在云天帮也是排的上号的,就算是头牛也能拉着退几步,此时竟无法摆脱徐福的钳制。 “快来人!” 见张二虎落了下风,那窃贼赶忙跑到门口叫人。随即十几个手持短棍的泼皮无赖便挤进铺子,嘴里叫骂着一窝蜂地冲了上来。 那掌柜的本想上前做个和事佬,还没等开口就被一个无赖一脚踹开,只能坐在地上不住地哀求。 见徐福眼神被冲进来这帮人吸引,张二虎左手上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寒光一闪,刺向徐福肋下。 “小心!” 于青蓝见张二虎无耻偷袭,一声惊呼,一碗热粥已经泼了过去。 张二虎赶忙抬手护住脸,在他心中,这两人已是瓮中之鳖,为了刺一刀把脸烫伤很不值得。他可是尊贵的云天帮三当家,岂是这两个死人能比的? 徐福见此情形,也有了怒意,上前一步,一挥手便将张二虎扔向众人,将那群无赖压倒好几个。 其他人也不管倒地的那几个,短棍已经毫无章法地砸了过来。 徐福不闪不避,把手臂一抬,任由短棍落下,发出数声闷响。 那条手臂一动未动,倒是棍棒被崩飞好几根,有个倒霉鬼还被崩飞的木棍打中,当场头破血流,哇哇乱叫,一下子倒把这群泼皮吓住了。 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徐福是个硬茬,确实不好惹,可当家的正在一旁,要这么跑了以后恐怕就别想在云天帮混了。 一群人登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互相怂恿身旁的人,自己却死活不肯向前一步。 张二虎方才已经深切体会到眼前这少年异于常人的怪力,本有心退让,但众目睽睽之下,实在开不了口,只好在心中把自己带的这群废物骂了十几遍,大喝一声,双手作虎爪,扑向徐福。 这一出手便是最强杀招——猛虎下山! 这一招在商阳城可以说是赫赫有名,有不少有名的武师都败在这招上,更是张二虎的招牌绝招,在人前施展从无败绩。 此招一出立刻引得众泼皮叫好,张二虎的绝招他们是见识过的,总算不用他们去拼命了。 徐福没修炼过武技,他所仰仗的就是力气,张二虎那一招虽然看上去势不可挡,但徐福还是不闪不避,一拳打出。 如此莽撞的一拳让张二虎心中一喜,用左手抓向徐福的拳头,右手则直奔徐福的咽喉而去。 一声脆响,张二虎直愣愣朝后飞去。 虽然做足准备,但张二虎还是低估了徐福这一拳的力量,这股巨力通过手掌传到手臂上,竟无法化解,这声脆响正是从左肩处传来,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剧痛。 张二虎捂着肩膀,躺在地上呻吟,都张开口打算抢着喝彩的那群泼皮无赖见状又生生把那个“好”字咽了回去。 一群人再也没人敢找徐福的麻烦,七手八脚地把张二虎抬起,其他人也是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一群废物!掌柜的,再来两屉点心,一碗粥。”于青蓝此时心情舒畅,刚被打扰没吃清闲,此时又去找掌柜去要。 “你们……你们怎么敢惹云天帮啊?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那掌柜痛哭流涕的模样让二人大皱眉头,没想到这云天帮积威如此深厚。 “掌柜的,云天帮到底是干什么的?”徐福将那中年汉子扶坐到一张凳子上,小心问道。 这掌柜好似发泄一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着这些年云天帮的种种恶行,越说哭声越大,那口气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徐福很快便听明白了云天帮如此嚣张的原因,归根到底其实就一句话,没人管。 云天帮的帮主名叫朱野,早些年拉拢了一帮闲汉成立了一个小帮派。之前这样的地头蛇帮派在商阳城少说也有十几家,毫不起眼。不过这朱野不知怎么得到了新城主的赏识,很快便吞并了其他的帮派,在商阳城一家独大。 成了商阳城第一大帮后,云天帮便差人到各家商铺去收平安钱,不交钱的便指使人捣乱,大多商铺主人都忍气吞声,有几个不服的去城主府告状的,后来都被打折了腿脚,钱还照交不误。 再往后数年,云天帮愈发嚣张,当街行窃也毫不顾忌,不过商阳城本地人早已习惯不随身携带重要财物,遭扒窃的多是外地人,这也让商阳城的名声一天差过一天。 “一个无赖帮派居然敢这么嚣张!”于青蓝听着听着便暴跳如雷,抄起地上的一根木棍,就要出去打人,被徐福一把拉住。 “你去哪儿?”徐福问道。 “我去教训那个野猪!”于青蓝怒道。 “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不知道。” “那先问明白再说嘛。”徐福无奈道,他有时候真的很难理解这个热血少年的举动。 眼见那些泼皮无赖跑得一干二净,一张怒火连个发泄之处都没有,于青蓝狠狠地把手中的木棍摔在地上,朝街上走去。 “你等等我。” 徐福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桌上,一边喊着一边赶忙追过去,心说你这连个小喽啰都打不过的人,怎么还敢叫嚣着去揍人家帮主? 二人走在街上,于青蓝看到有点儿衣衫不整,吊儿郎当的人,就上去盘问,惹得路人纷纷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二人,弄得徐福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赶忙制止住于青蓝没脑子的行为。 “小子,我们帮主就在云天当铺,有种你就来。” 一个声音从一旁传来,二人循着声音望去,十几人在那个方向或停或走,也分不清是谁说的。 不过已不重要,既然知道了这云天帮帮主所在,那些小喽啰自然没必要费劲儿去抓。 “这边这边!”于青蓝打听明白了商阳当铺的位置,忙喊着徐福快点走。 “他们肯定人多势众,你这么去可是会挨揍的。”徐福小声试探说道,生怕这个暴脾气的小兄弟当街再耍上两套“绝世武功”。 “你帮我买件兵器,看我不砍死那头野猪,我可是货真价实的高手!”于青蓝拍着胸脯一脸傲然地说道。 徐福虽然心里不怎么相信,不过见识到于青蓝的身法,对他也没有过多担心,大不了跑就是了。 “你想要什么兵器?”徐福问道。 “剑。” …… 转了好一阵子,别说剑了,偌大的商阳城居然一把像样的兵器铺子都没找到。 二人无奈,只好就这么赤手空拳地前往商阳当铺。于青蓝的计划是让徐福给她抢一把剑,徐福则是叮嘱于青蓝若见形势不对就赶紧跑。 刚转到这条街上,就看到一面杏黄大旗迎风舞摆,上书一个斗大的“当”字。 整条街上居然只有这一家商铺,也没有来往的行人,这肃杀的氛围让人不禁怀疑这里还是不是商阳城。 来到当铺正门,门口坐着两个壮汉。 这二人模样极为相似,应该是同胞兄弟,手里都握着一根碗口粗的齐眉棍。 见徐福与于青蓝走到跟前,还没等他们开口说话,那两壮汉就不约而同悍然出手,两根棍子不分前后朝徐福和于青蓝头上劈来。 徐福反应极快,一把扯开于青蓝,踏步上前,双臂一抬,竟将两根势大力沉的棍子格挡了回去。 那两壮汉立马退回原地,握着刚才险些脱手的齐眉棍,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这两兄弟徐福不认得,在商阳城却是名声响亮,哥哥叫黄大,弟弟叫黄二,自幼习武,年纪轻轻就打出一些名气,后被朱野招揽进云天帮,做了护法门神。 平日里,两兄弟可不会真坐着这儿看门,是听说了张二虎惹了麻烦,有人上门闹事,这才等在门口想给来人一个下马威,哪成想居然碰了一鼻子灰。 黄大黄二两兄弟臂力惊人,这些年在棍棒上也下了不少苦功,整个商阳城少有人敢硬接这两兄弟的棍子,如今却被一个半大小子轻描淡写地挡下,着实让人难以置信。 “棍子行吗?” 这边徐福扭头问向于青蓝。 “总比没有强。”于青蓝无奈道。 徐福闻言快步上前,脚下施展绝尘步法,瞬间便到了二人眼前,二人慌忙出棍击打,却被徐福一手抓住了一根,再一发力拉扯,这不愿松手的兄弟俩竟被生生拖拽出来。 二人使出全力往回夺,却发现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徐福见二人对手中棍子如此执着,有些不解,扭身一甩,二人再也无法抓住棍子,被重重地甩到空旷的大街上。 徐福看了一眼倒地的二人,见他们不再纠缠,放心地扔了一根棍子给于青蓝,二人大步迈进大门。 萧墙正中是用朱砂写的一个硕大的“义”字,于青蓝见了一脸不屑,狠狠地啐了一口。 转过萧墙是一片空地,铺着光滑的青石板,两侧则是兵器架,似乎是云天帮习武的地方。 空地上挤着几十号人,个个身体健硕,膀大腰圆。这群人大多赤裸着上身,身上的疤痕清晰可见,见二人到来,纷纷就近抄起兵器,蜂拥而上。 看着满眼的大刀长矛,于青蓝颇为不满,嘴里嘟囔“就没个使剑的吗?” 徐福见于青蓝没有出手的意思,只好苦笑一声,提棍迎上众人。 徐福也没学过棍法,只是倚仗自己过人的臂力,随意挥舞着,不过已足以应付眼前这群乌合之众。 只见徐福一棍扫出,兵器被打飞一片,两棍之后,哀嚎之声大作,三棍之后,便再无一人再敢上前。 看着掉落在地上的诸多兵器都已扭曲、变形、断裂,这群原本看上去如狼似虎的云天帮众,望向徐福的眼神里已满是惊骇。 “你们帮主呢?”徐福见没人上前,开口问道。 “在后堂!” 徐福的眼神落在前面一个壮汉身上,那壮汉忙不迭地答道,看上去比吃饱的月华还要乖巧。 “多谢。” 徐福十分客气,叫上于青蓝一起往里走去,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没想到这商阳当铺居然比李府还要大不少,二人又沿着回廊走了一个大圈,才看到之前那人所说的后堂。 堂前也有个青石板铺的院子,不过没有兵器架,感觉宽敞开阔了不少,堂上一块金字牌匾高高挂着。 “义薄云天?” 于青蓝看了一眼那块牌匾,不屑道“一个地痞帮派也好意思挂这块匾?” “哼!” 一声冷哼从堂中传了出来。 于青蓝说话没有避讳,堂内的诸人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冷哼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银光,直奔于青蓝而来。 于青蓝应对也是极快,一侧身躲过这毫不留情的一击。 “叮”! 一声尖锐地响声,那道银光打在于青蓝身后的墙壁上,弹飞到一边,是一支三寸长的银色飞镖。 “卑鄙!” 于青蓝冲着屋里大声骂了一句。立马又有数道银光从堂内射出,直奔二人,徐福忙施展绝尘步法,堪堪躲过这些飞镖。于青蓝身法犹在徐福之上,躲避起来更为轻松。 “哈哈哈……” 堂中传出爽朗的笑声,听起来更像是嘲讽,“我看你还是别练这破镖了,跟姐姐练剑算了。” 话音刚落,一人从堂内走了出来,徐、于二人脸色都是一变。 “这居然是个女人?” 二人心里同时萌生出这个念头,只见出来这人身材不输黄大黄二,虎背熊腰,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左眼角处有一块拳头大小的红斑,右边脸上一道刀疤从鬓角一直划到嘴角,使得整张脸看上去有些可怖,再加上一身青黑色的外衣,一双黑布靴,怎么看也都是个男人,可高耸的胸脯和刚才说话的声音又让人不得不接受她是个女人的事实。 “这怎么打?” 徐福一时有点不知所措,自己可没有和女人交手的经验,虽然眼前这人看上去并不像女人。 “该怎么打怎么打啊!” 于青蓝看上去没有徐福的顾忌,大声朝那人吆喝了一句“能借把剑吗?” 徐福愕然,他看到对面那个“雄壮”女子也是一愣,谁能想到上门找茬还有问人家借兵器的。 第19章 地窖 “拿剑来!我古雁就喜欢爽快人。” 那自称古雁的女子一愣神儿后,大笑一声,高声喊道,声音虽有些厚重,但实实在在的是个女人的声音。 话音刚落,立马有人扔给于青蓝一把剑,于青蓝接过,抽出来扫了一眼,只是一把十分粗糙的铁剑,不知多久没磨了,上面还有些铁锈。 于青蓝拿在手里挽了个剑花,撇了撇嘴,看上去不是很满意,不过还是朝扔给他剑那人道了声谢。 徐福没想过真要让于青蓝出手,刚想开口阻拦,却发现眼前人影一晃,于青蓝已消失在原地,扭头再看,发现他已仰仗步法的神速冲到了古雁面前,与古雁交上手。 只见于青蓝一出手将剑招挥洒开来,其势如疾风骤雨,看上去眼花缭乱,显然是极高明的剑法。 古雁脸上瞬间没了笑容,没想到这个愣头青居然如此厉害,忙抽剑接招。 于青蓝出手极快,古雁根本没机会出招,只能左支右拙的守住要害,外衣上也很快多了数道口子。 古雁也算是在刀尖上打过滚儿的人物,与人生死相搏的次数更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对敌经验极为丰富,再加上她在剑法上修为不俗,才能以一女儿身坐到云天帮第四把交椅。 此时这等情形古雁也是颇为无奈,她走的是重剑一路,剑刃宽重,原本就慢一些,面对于青蓝这般迅捷的攻势,只能全力招架,伺机而动。 于青蓝没让她等到机会,之前因为借剑之情,他一直没有下重手,十几招过后,于青蓝发现这人居然还不投剑认输,有些不耐烦了,随手一剑便划伤古雁持剑的手臂。 寻常人手臂受伤,都会因疼痛松开手中之物,可古雁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即便受伤的手臂血流如注,她依旧稳稳地守着自己的中路,看得于青蓝呆了一下。 高手对决,稍一分神就会露出破绽,古雁身经百战,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反手一剑便劈向于青蓝的肩头。 古雁原本就身高臂长,再加上四尺有余的剑锋,就算是身法极快的于青蓝也来不及躲闪,此招非得格挡不可。 可若是真的出剑格挡,便正中古雁下怀,古雁早就看出于青蓝手的臂力远逊自己,这一剑即便是挡住了,也足以把他劈趴下。 眼看古雁的剑锋要削去于青蓝的半个肩膀,于青蓝惊慌之下居然只是本能地抬起胳膊闭上眼。 而徐福此时相距较远,再想上前已是来不及了。 “啪”的一声,于青蓝坐到地上,预想中血肉横飞的场景倒是没出现,徐福看得仔细,正是古雁在砍到于青蓝之前扭转了剑锋,相当于用剑身拍在于青蓝的肩头。 古雁力量不俗,饶是这一拍,也把原本看上去有些瘦削的于青蓝拍在地上捂着肩膀呲牙咧嘴。 徐福赶忙上前,警惕地看了古雁一眼,古雁却一转身,掏出一个瓷瓶往嘴里倒了几颗丹药,嚼碎后敷在右臂伤口处,又从怀里扯出一根布条,胡乱缠了两下,嘴里扔下一句“他胜了。”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还没等徐福开口回应,就见银光闪动,徐福下意识地伸手一抓,一支银镖被抓在手里。 厅堂内居然有人偷袭,这让原本徐福刚刚对古雁产生的一丝感激之情立刻荡然无存。 “谁的镖?滚出来。”徐福怒喝道,刚才那镖直奔于青蓝面门,若不是徐福出手,于青蓝定然是躲不过的,这种趁人之危的做派让徐福怒火中烧。 “你要不要紧?” 见没人回应,徐福看了眼快要流出泪来的于青蓝,开口问道。 “你别管我,揪出那个放暗器的,打死他。”于青蓝捂着肩头怒道。 徐福见于青蓝已能站起,心下大定,看了眼那黑漆漆的厅堂,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山洞,竟有些阴森,让人心生恐慌。 恰好空地上有个磨盘大小的光洁石桌,桌旁是几个精致的石墩,徐福抄起一个石墩掂量了一下,挥手便掷向厅堂。 在石墩面前,那厅堂的木墙好似纸糊的一般,直接被砸了个大窟窿,随后里面也传出一声惨叫声。 “好!”于青蓝在一旁捂着肩膀大声喝彩,这一叫似乎牵扯到了肩膀的伤处,又疼得蹲了下去。 徐福看了于青蓝一眼,随即又抄起一个石墩。 这石墩是青石打磨,看上去比于青蓝的腰还粗,少说也有上百斤,可在徐福手里这石墩如同玩物,随手便能掷到数丈之外。 不过徐福第二次掷出的石墩飞到半空中,便与厅堂里飞出的石墩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脆响,各自碎成了几块,掉落在地。 “小兄弟,好力气啊!朱某佩服。” 伴随着话音,厅堂里走出一人,为首一人矮墩墩的,肥头大耳,一个通红的朝天鼻子长得有些滑稽。 “这难道就是云天帮的帮主?”徐福心里有些诧异,这与他心中云天帮主凶神恶煞的模样大相径庭。 在他身后,又有数人尾随而出,其中一人瘦高,双目极小,面容阴冷,手里把玩着一支银色短镖,应该就是放暗器的那人。 还有一人左边吊着胳膊,右手扶着一截断开的椅背,翘着一只脚,满脸怒容地瞪着徐福,正是之前打过交道的张二虎,看他这架势,应该是被徐福刚才扔过去的石墩砸了脚,也是够倒霉的。 最后一人最不起眼,但也最为怪异,大白天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衣,双手插在袖子当中,脸上戴着黑色头巾面罩,双眼微闭,悄无声息地站在三人身后,如同一道影子。 “谁是朱野?”徐福大声叫道。 “在下朱野。”最先走出那矮胖子脸上带笑,十分客气地说道“不知两位少侠前来,所为何事?” “新仇旧恨都有,你想听哪个?”于青蓝捂着肩膀抢先接上话。 “我与二位素不相识,哪来的新仇旧恨?” “你的手下偷我的东西,便是旧恨。” “朱某管教无方,等我查明定会重重责罚。这新仇又是什么?” “那个……刚才那个……女人伤了我,这就是新仇!” “比斗之时,难免互有损伤,你不是也刺了她一剑?” “那你们帮派鱼肉百姓,横行霸道,为祸一方,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带着弟兄们出生入死,灭了其他帮派,死伤了不少兄弟,如今给了商阳百姓一个太平,总不能卸磨杀驴吧。”朱野说起话来有理有据,把于青蓝堵地说不出话来。 于青蓝语塞,涨得脸通红也没个下文,不过心里还是憋屈得难受,要不是肩膀受伤,恨不得提剑上去给那矮胖子百十剑。 徐福在一旁颇有些感慨,比起那个祝平,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朱野倒更有帮主气度。 “我这兄弟年轻气盛,帮主不要见怪。”徐福见于青蓝被堵得没话了,忙开脱道,经过一番争论,他们二人反而成了无理取闹的一方。 “这位小兄弟神力惊人,不知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云天帮?”朱野看着徐福微微笑道,极尽谦和,全然不顾身后咬牙切齿的张二虎。 “早就听闻云天帮帮主义气干云,求贤若渴,我也是慕名而来。”徐福笑道。 “哼,好一个慕名而来!”张二虎心中恨极徐福,在一旁愤恨说道。 “不露两手,帮主哪里知道我们的手段?”徐福淡淡说道。 “若小兄弟真有心入我帮派,是我云天帮的幸事,之前的恩怨自然一笔勾销。”朱野发话,也是为让徐福不要有后顾之忧,并亲自上前,请徐福入厅堂说话。 徐福转身给了于青蓝一个眼色,然后便真随这朱野进了前厅,于青蓝愣了一下,忙提着铁剑跟了过去。 堂内有些狼藉,徐福扔进来的那个石墩不但压坏了两把椅子,还在地上砸了个大坑。 朱野好像没看见似的,邀徐福在另一侧坐下,张二虎没有进来,不知去了哪里。 堂中只剩朱野,那玩镖的瘦高个,还有那个黑衣人。这黑衣人多半是朱野的护卫,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朱野,等到朱野坐下了,他又一声不吭地立在朱野身后。 “只要兄弟你点头,这云天堂里就有你一把交椅。”朱野面色诚恳,看着徐福淡淡笑道。 “小人黄大福,自幼无父无母,天生了一身力气,学过几天炼丹,无才无德还能得到帮主如此赏识,我若再推辞实在是不识抬举,只可惜……”徐福欲言又止。 “可惜什么?”朱野一听徐福还会炼丹,心中更是惊喜,如今这云天帮虽然看起来盛极一时,可都是些乌合之众。这帮人不但不好管束,而且办事不利,很多细致活他不得不亲力亲为,如今趁着商阳城丹会盛世,朱野也希望能拉拢几个青年才俊入云天帮,也好为自己分忧。若是能拉拢到炼丹师,那就最好不过了。 “实在是有心无力啊,前几日我误食灵丹,哪知道修为太低,无力炼化,随时都可能会经脉爆裂而死!”徐福这话倒不是虚言,说起来自然情真意切,“所能得帮主相救,黄大福必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那朱某能做什么呢?”朱野没有立刻答应,只是皱眉问道。 “曾有丹师相告,此等情形需以灵丹或天材地宝锤炼经络,拓展气海,方不至于爆体而亡。”徐福答道。 “如此而已?哈哈哈哈……”朱野大笑几声,“我云天帮扎根商阳城多年,别的没有,灵药还是有些存货的,只要黄兄弟不嫌弃,随意取用。” 朱野说罢便起身邀请徐福,一同来到厅堂后的一处地窖,地窖入口处有数人把守,朱野命那几个把守把盖住入口的石板拉开,一股药香立刻扑面而来。 “我不下去了。”于青蓝看着黑漆漆的地窖入口,撇撇嘴道。 “那你等我一下。”徐福说着给了于青蓝一个手势,这是他们之前约好的,意思是找机会赶紧跑。 于青蓝虽然不知道徐福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也微微点了点头。 徐福这也是留了个心眼,万一朱野要对二人不利,以于青蓝的身法,在空地上脱身应该不难,可若是进了这地窖,里面又不知道有什么机关陷阱,再想脱身那可就不容易了。 其实若是没有李丹心那段关于七心丹的分析,徐福也不愿铤而走险,原本只是想着看看能不能骗点儿药材,没想到朱野居然如此大方,直接把自己领到药库里挑。 如今算是骑虎难下,不下去只能说明自己心虚,只好走一步看一步,要是这地窖里正好有合用的灵药,那可就赚大了。 朱野虽然也喜爱于青蓝的剑法,但对这年轻人的冲动冒失却不看好,见他不愿进地窖,也没说什么,自己朝徐福做了个“请”的手势,先一步走了下去。 徐福又看了于青蓝一眼,也跟着下了地窖,最后则是那黑衣人,那黑衣人在徐福身后,徐福总觉得自己好似一只被鹰隼盯住的野兔,浑身不自在,强忍着没有回头,但戒心丝毫没有放下。 越往下走,药香越是浓郁,不得不说,用地窖储藏药材确实是极好的办法,没有日晒风吹,灵药确实更容易储存。 地窖下没有灯,但在墙壁上镶嵌着数颗夜明珠,微弱的光线照得地窖里幽幽暗暗的,有点儿渗人。 “黄兄弟,这便是我云天帮的药库了,需要什么尽可取用。”朱野说着停下脚步,让到一边,让徐福自行寻找。 徐福也不客气,拱手谢过,便开始寻药,他现在太需要灵药了。 这地窖中间是一条甬道,两侧挖掘出一个个房间,看上去颇具规模,不知得花费了多少人力。 徐福走进了最近的一处房间,发现墙壁上被掏出的一个个空格,上面摆放着各种药材,每个空格处都镶嵌着夜明珠,查看起来倒也方便。 房间一共有六个,徐福转遍之后,发现这地窖看似神秘莫测,但充其量跟一个大药铺的药库差不多,净是些寻常药材,像那些胳膊粗细的人参,面盆大小的灵芝,虽然品质都是上等,但在外面花些钱也能买到,四品以上的灵物则是半点也无。 “黄兄弟,没有中意的?”朱野见徐福有些沮丧的走出最后一个房间,忙上前关切地问道。 “恕我直言,这些药材虽是品质上乘,但却救不了我。”徐福叹息道“我还是去别处再找找吧!” “黄兄弟,且慢,既然是自家兄弟,我也不瞒你,且跟我来。”朱野见徐福要走,稍一犹豫犹豫,便引着徐福来到甬道的尽头。 只见朱野用手在墙上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按了一下,那一小块墙壁立马凹陷进入半寸,然后整面墙开始缓缓转动,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这地窖之中居然还有密室? 第20章 密室秘宝 徐福一踏进这密室,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这密室十分开阔,不分小间,四面墙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玉盒,在夜明珠的微光中,闪着别样的光彩。 这对炼丹师来说,这种光彩极具吸引力,毕竟只有那些有灵气的东西才会用玉质的容器来保存,可以最大程度减少灵气的流失。 徐福此时已完全被这些玉盒吸引,忙上前打开最近的一个,就见一块巴掌大小的干枯树根在盒中泛着淡淡的黄光。 “长生根。” 徐福不用低头就能嗅到灵药的浓重味道,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这正是自己需要的。 徐福对于灵物的辨识可是下了苦工的,李丹心收藏的那几本讲解天下灵物的书徐福几乎倒背如流,虽然大多都没见过,但只要看到模样,嗅到气味,徐福还是能一下子想到书中的描述。 徐福有些不舍地盖上玉盒,又打开旁边的一个,是一个黄色的果子,上面有淡淡的黑色斑点。 “豹子胆!”徐福惊喜叫道,这个比长生根还要稀有,在四品灵药中已经是上品了。 “鬼手藤!” “青山乳!” …… 一个个灵药的名字从徐福口中吐出,满是惊喜,这些原本只在书中记载的灵药如今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这让徐福兴奋不已,犹如酒鬼见到佳酿,乞丐得遇美食,简直无法自拔。 徐福此时浑然忘却了自己所处的环境,沉浸在开玉盒的惊喜之中,良久才发觉自己失态,看着满密室的灵药,徐福不禁叹息“都是我的该多好啊!” 徐福这个念头也只能想想,且不说这价钱徐福能不能出的起,就算要买,人家也决计不会肯卖的,若是要卖,又何苦费时费力建这个地下药库。 灵药稀有,眼前这些,肯定是云天帮不知多少年才搜罗来的,如此看来,之前的那些寻常药材都是掩人耳目罢了。 “这些我也可以拿?”徐福转身看着朱野,有些不太确定问道,这些灵药的价值,作为云天帮的帮主定然是知道的。 在这幽暗的地下密室中,那黑衣人已隐去了行迹,不知去向,朱野依然是那副笑脸,不过在夜明珠的映照下,看起来有些怪异。 “这是自然。”朱野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也跟黄兄弟直说,此地乃是是云天帮的绝密所在,只有云天帮的几位头领,才知道此地,如今我也算是把黄兄弟当自己人了。” “那我就先谢过帮主了。”徐福说着便要伸手。 “黄兄弟,先别急。”徐福刚抓起一个玉盒,就被朱野出声制止住了。 徐福有些不解地放下玉盒,心说“这么快就反悔了?” “黄兄弟勿怪,云天帮虽然不是什么大帮派,但也是有规矩的。” 朱野说着从身上掏出一个玉瓶,从中倒出一颗白色丹药,微微笑道“这是忠义丹,只要黄兄弟服了此丹,那以后便是我云天帮的兄弟,这密室内的灵药便可随意取用。” 徐福接过那颗丹药,见这丹通体雪白圆润有光泽,散发着淡淡的甜香,一时间徐福也想不出这到底是什么丹。 作为一名炼丹师,对待没见过的丹药,自然不会轻易服食。徐福仔细打量了一番,脸上不动声色,两指微微用力,这丹药立刻裂成两半。 即使这密室昏暗,但徐福还是一眼便看到一颗米粒大小的东西镶嵌在丹药其中,仔细观察,竟是一颗未孵化的虫卵! “朱帮主,这是什么意思?”徐福认出虫卵,脸色大变,冷声问道。 “这个,也算仿照先人歃血为盟,不过这丹并无害处,黄兄弟放心服用便是。”朱野十分随意地答道。 “没害处?如果我没认错的话,这可是蛊丹啊!” 徐福对朱野的态度十分不满,他记得很清楚,书中有关蛊丹的描述。 蛊丹,原产于西南苗疆。那里山林密布,瘴气丛生,早些年当地苗人饲养各种蛊虫,用于治病祛瘴。后有奇人将饲养蛊虫之法与炼丹术合二为一,这才有了蛊丹。只可惜这蛊丹治病救人之方多已遗失,可害人的手法却被一代代流传下来。 好在蛊丹是苗疆独产,从不外传,而苗人又极少在世间走动,所以知道的人极少。徐福也是从李丹心亲手交给自己的那本丹元宝菉中得知有这么一种丹药,其中的玄妙凶险之处,书中也语焉不详,但也略有说明,服蛊丹者,丹化虫出,寄藏于血脉五脏之中,若无蛊药压制,蛊虫将吞食精血脑髓,头痛疯癫而死。 “黄兄弟如此年轻就有这等见识,看来不是一般的炼丹师!”这蛊丹被徐福识破之后,朱野脸色微变,旋即又恢复了笑脸,并没有因为被徐福点破而觉得紧张。 “不知朱帮主想给我下什么蛊?”徐福此时已清醒过来,暗骂自己居然还纠结要不要真的加入云天帮以获得这些灵药,如今看来,果然是天下没有白吃的饭。 “黄兄弟放心,只要你不叛帮,这蛊便永远都不会发作。” “怕是还得唯命是从,做云天帮的鹰犬吧?” “都是云天帮的兄弟了,为云天帮做事也是应该的,而且以黄兄弟这等俊杰,将来未必没有机会坐到我的位子。” “多谢帮主抬爱,我一个山野之人,自由散漫惯了,最受不得约束,看来还是无福享受朱帮主的美意了。”徐福说完便抬脚想往外走。 刚走两步,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来不及施展步法,快速地一个拧身,避过致命一击。 就见一把黑刃的匕首从徐福肋间划过,将外衣割出一道口子,差之毫厘就划到徐福的皮肉。 徐福刚要出手擒拿,哪知行刺之人一击不中,立刻抽身而退,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徐福这一抓也抓了个空,徐福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那个影子一样的黑衣人所为。 “朱帮主这是要杀人灭口吗?”徐福迅速倚靠到墙边,一边凝神搜寻着周围黑衣人的踪迹,一边质问朱野。 “黄兄弟如今已知晓我云天帮这等绝密,若是就此离去,朱某如何能安心呢?” 朱野说着走到一旁,打开一个玉盒,看着里面的灵药微微叹道“黄兄弟还是好好斟酌一下吧,这些灵药可是云天帮十多年的积累,在此蒙尘岂不可惜?” 见徐福沉默不语,只是专心寻找那黑衣人,朱野又说道“黄兄弟有所不知,以黑刃大人的隐匿暗杀之术,在这地库中,就算是七品武尊也不是他的对手,我看黄兄弟还是不必费心寻找了。” 听了朱野的攻心言语,徐福心里倒是没有太大波澜,只是嫌他太聒噪。他自服食七心丹后,耳聪目明,虽然地库昏暗,双目受阻,但耳力却丝毫不受影响,方才徐福仔细辨听时,已发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呼吸之声,想必就是藏于黑暗中那名叫黑刃的杀手。 徐福原本是想着,先假意感知不到黑刃,待到他现身出手时,再来个出其不意。 可这朱野实在话太多,此时此刻居然还想着劝自己入帮,声音在密室中回响,倒是把黑刃的呼吸之声掩盖了个干净,徐福只得心里暗暗叫苦。 劝说了一阵子,朱野已经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可徐福仍是不动声色,只是背靠密室墙壁,全心全意防备着黑刃的刺杀。 朱野见状,叹息一声,无奈地摇摇头,转身便朝外走去,显然放弃了对徐福的招揽。 这一转身却让徐福抓到了等待许久的空当,脚下猛地发力,如同箭矢一般冲向朱野,徐福心中早就盘算好了,若是有云天帮帮主做人质,那自己便是立于不败之地。 徐福指尖眼看就要碰到朱野的后背,心中一喜。 突然,朱野双臂朝两侧一展,宽大的外袍如同一下子灌满了风,像个皮球一样猛的鼓胀起来,徐福伸出的右手被一股大力推开,一直后退数步才站稳。 徐福被这怪异的术法吓了一跳,一时疏于防备,只觉得颈间一凉,一柄匕首已紧贴在了喉咙上。 这黑刃不愧是暗杀好手,徐福刚露出点儿破绽便牢牢抓住了。 “若没点儿本事,朱某早不知死多少回了。”朱野微微笑道,说话间,外袍也像泄了气似的,缓缓缩了回去,重新贴合在他身上。 转身看着被制住的徐福,朱野从怀中又掏出那个玉瓶,微微笑道“只要你服下这蛊丹,便能活命。” “看来只能如此了。”徐福犹豫了一下,便把手伸向朱野。 “徐兄弟还是识时务的。” 朱野面露喜色,或是担心徐福发难,没有近前,只是一抬手便把一颗蛊丹抛了过去。 徐福伸手接过,将伸出的手臂往回收的刹那,顺势迅速往后一倚,手肘则重重地击向身后那人。 徐福原本是想着自己投降,黑刃会放松警惕,用这突然一击将其制服,但没想到黑刃反应极快,受到徐福的肘击之时,手中匕首还是割了下去。 “好疼!” 服下七心丹后这还是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痛觉,肯定是受伤了。 但徐福此时没空查看伤势,而是直奔黑刃而去,刚才那一击,黑刃虽然极快地撤了一步,但还是被徐福的肘击打中了身子。 黑刃肋骨断裂了数根,他也没想到徐福会这么不要命,最令他震惊的是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居然没有割断徐福的喉咙? 难道是看走了眼,这个少年是将铜皮铁骨修炼至大成的高手?黑刃有些怀疑自己的眼光。虽然受了重伤,但他并未束手就擒,刚想撤回暗处,隐去身形,再寻机会,就见徐福丝毫不顾脖子上的伤口,如同饿虎般扑了上来,黑刃一时也来不及躲闪,干脆双手持匕首当胸刺去。 匕首来得极快,徐福又是前扑之势,看上去是徐福扑在匕首上一般。 徐福的前扑在黑刃这种经验丰富的杀手眼中十分莽撞,即便对方是将铜皮铁骨修至大成者,也绝对不可能用肉身挡住这一刺。 眼见匕首就要将徐福刺穿,黑刃猛然发觉这匕首似乎被什么硬物挡住了,竟无法再刺入分毫,而徐福整个人已经扑了上来,将他压在身下。 徐福左手按住黑刃的胸口,随后一巴掌便拍在他的右腕上,将他的匕首打落。 徐福臂力惊人,黑刃觉得如同被一块巨石压住胸口,断骨处的疼痛让他浑身发麻,手脚因剧痛而抽搐,刚想抬手发出藏在手腕的袖箭,却瞥见徐福拳头已到了眼前。 不等黑刃再出手,徐福一拳挥在黑刃蒙着黑布的侧脸上,只见黑刃的脑袋扭出一个骇人的角度后,整个人便不再动弹。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二人这一番缠斗,朱野没有完全看清,不过有一点他看得明白,自己所倚仗的黑刃大人,脖子好像被打断了。 朱野见徐福抬起头,脖子上虽然被划出了一道口子,但只是微微渗出了几丝血迹,显然是受创不深,不足以致命。于是当机立断,扭头撒腿就往外跑,与此同时外袍又鼓了起来,显然是怕徐福再来抓。 徐福哪能放过他,但也不知如何破解朱野这怪异的手段,随手抓起黑刃掉在地上的匕首,用力掷了过去。 “砰!” 一声闷响,朱野的外袍便炸裂开来。那匕首余势不减,直接钉进朱野背心,直没至柄。 见朱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徐福这才安下心来,有些后怕的大口喘着粗气。 方才这几息工夫,当真是心惊肉跳,原本倚仗的这副刀枪不入的身体,看来也挡不住真正的高手。 徐福摸着胸口处的长生牌暗自庆幸,要不是它帮忙挡下匕首,这一回恐怕要吃大亏了。 又看了一眼那个名为黑刃的杀手,生死关头,徐福自然也没有闲心去控制力道,没想到这看上去很是厉害的黑衣杀手这么不禁打。 “好在不禁打!”徐福暗自庆幸。 歇了一小会儿,徐福起身来到朱野旁边,当他去取那把黑色匕首时,才发现这匕首正直地插入朱野的后心,难怪一声不吭就倒了。 从朱野身上拔出匕首,没有一丝凝滞,就跟从豆腐里拔出来似的,上面也没有沾染一丝血迹,黑色的锋刃在幽暗的地库里若有若无,像是隐匿在暗处的毒蛇,择人而噬。 “留着也是害人,还是毁了吧。” 徐福看了眼身旁的墙壁,反握匕首猛地刺去,想崩折匕首的锋刃。 “咔嚓!” 一声脆响,石壁被十分轻易的刺穿了,这石壁比看上去要薄很多。 徐福诧异地拔出匕首,一丝微光从匕首刺出的缝隙中透露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徐福好奇地用匕首沿着缝隙朝两边挖,发现原来在约莫一寸的石壁之后,还有个暗格,暗格中也镶嵌着夜明珠。 这把黑刃匕首着实锋利,徐福没几下就在石壁上掏出一个大洞来,露出一个精致玉盒。 这玉盒不同于其他,通体洁白如羊脂,无一丝杂质,上面篆刻着精巧的纹理和瑞兽,显然不是寻常物件。 “居然藏得这么严密,看来是好东西啊!”徐福有些兴奋地猜想着,小心地将玉盒盖子打开。 “这是……” 第21章 五品灵丹 精致玉盒打开后,入眼是一个拳头大小的白皮果子,看上去平平无奇。 可若是寻常果子,云天帮自然不会放置得这般隐秘,这点徐福心里自然有数。 触手冰凉,徐福心里一惊,手指不自觉缩了一下,随后轻轻捏起,仔细端详了一番,又凑到鼻尖嗅了嗅,是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之气。 “冰心果?”徐福忍不住叫出了声,声音中满是惊喜,没想到云天帮居然能搜罗到这等灵果。 这药库密室中,以四品灵药居多,也有一些五品灵药,这已经让徐福叹为观止了,但眼前这冰心果,可是实打实的六品灵药啊! 冰心果乃是炼制静心诀的重要辅佐灵药,对服食者而言不但能提升静心之功效,还有很大的机会将静心诀修至冰心玉骨的境界,如此一来便能不畏寒毒,对于在极北修炼的修士而言,实在是万金难求的宝物。 “先吃了再说。” 徐福一想起刚才的险象环生,心还是扑通扑通的狂跳,正好需要这果子来压压惊。 “这皮真结实啊!” 徐福打定主意要吃这冰心果,便着手剥皮,哪知道这冰心果的外皮极为坚韧,徐福也不敢过于用力,生怕挤破了其中的果肉。 “这可怎么办?” 徐福正纠结着,突然看到自己放在玉盒旁的匕首,计上心来。 凭着记忆,徐福准确地找到了四品灵药豹子胆。这豹子胆也是有名的灵果,因果皮上布满斑点而得名,汁水丰富,香气怡人,多用于炼制排毒祛邪的灵丹。 徐福用匕首小心地刺穿豹子胆的外皮,青绿色的汁水立马从裂口挤了出来,徐福把匕首从豹子胆中插入抽出,又来回抽插了好几下,这才把匕首彻底拔出。 越是高品级的灵药,越是容不得一丝玷污,不过以四品灵药用来洗刷兵刃,估计李丹心见了都会大骂徐福“败家”。 洗刷过的黑刃匕首此时已不再有血腥味,徐福这才放心地着手切起冰心果来。 这冰心果的外皮薄且韧,徐福下手十分小心,只用匕首在果皮上轻轻一划,果皮便裂开一道缝,乳白色的果肉立马挤了出来,同时,一股寒气跟随果肉一同从裂缝中透出,扑面而来,令人精神一震。 徐福赶忙放下匕首,用手轻轻剥开,尽力不损坏一丁点儿果肉,要知道这一丝一毫可都价值千金啊! 剥去一层青绿色的薄皮,整颗冰心果便呈现在徐福面前。冰心果果肉洁白剔透,如同一个雪丸子散发着淡淡的寒气。 徐福平复了一下有些紧张心情,拿起冰心果轻轻咬了一口。 “嘎嘣嘎嘣……” 没想到这果肉竟和冰块似的,若是让给牙齿松动的老人来吃,恐怕连嚼都嚼不动。 微甜微涩,清脆爽口,可以说是徐福平生吃过最好吃的果子了,尤其是其冰凉的口感平添了一些特别的风味。 徐福小口地咬,慢慢地嚼,仔细感知着冰心果的惊人药力。 随着冰心果肉吞咽入腹,一股冰凉的气息便开始从腹中向外扩散,慢慢游走至四肢百骸之中,吃的越多,这种感觉越是强烈。 吃完冰心果,徐福便盘膝坐好,运转功法,一直运转了三周天,直到这股凉意才消退大半才起身。 此时的徐福只觉得从头到脚好像都变得通透了,吐出一口浊气,居然夹杂着淡淡的白雾,跟到了寒冬腊月似的。 服食过冰心果后,徐福神清气爽,明显感觉到灵力运转起来的更加流畅,这种快速提升的快感,是平时刻苦的修炼感受不到。冰心果不愧是六品灵果,虽然这般吃下药力会流失大半,但即便如此,仍能感受到修为有显著的提升。 “总算不枉自己深入虎穴。”徐福心中叹道,这等灵果极为罕见,就算是真能运气好碰到,那也是万万买不起的。 “会不会还有宝贝啊!” 徐福尝到了甜头,两眼放光地抄起匕首,在药库周围的墙上划了起来,忙活了大半个时辰,一个其他暗格也没发现,只好悻悻作罢。 不得不说,这把黑刃匕首真是把神兵利器,徐福在坚实的墙壁上划了这么久,居然丝毫没有缺损。 看着周围那些玉盒,徐福陷入纠结,这些灵药虽不及冰心果,但也都价值不菲,可是数量实在太多,自己根本拿不走多少。可如果就这么一走了之,那实在是肉疼。 “要是能炼成丹药就好了。” 徐福突然萌生了这么个念头,随后又有些懊恼,自己可没像于青蓝那样随身带着炼丹炉啊! “炼丹炉?” 徐福猛地想起一事,一把抓在自己的胸口,自己这不也随身带着炼丹炉吗? 李丹心的藏书极为丰富,徐福在修炼之余最爱干的事就是去书房挑几本书来看,平日在翻看时徐福就格外留意有关炼丹炉的介绍。 总得说来,炼丹炉也是根据对于炼丹的助力程度不同,分为九个品级,炼丹炉的种类不胜枚举,但却没有一种可以随心所欲变化大小的。 之前徐福一直都是用李丹心准备的丹炉,从没想过用捡来这个炼丹炉炼丹,如今没有别的选择,徐福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小心地把那小小的炼丹炉从脖子上解下来,放在手上。 “大!” 一声低呼,那丹炉应声而长,许久不见,这次这丹炉居然比之前长了一大圈,最粗的地方都赶上汤碗了。 “你还能长个啊!” 徐福十分惊喜,原本还担心丹炉太小,没法放下药材,现在看来,应该差不多。 密室里有一大箱木头,浓香扑鼻,徐福一早就发现了,里面都是用于引燃灵火的上等红香木,这可比自己在李府用的天松木还要好,但也贵得出奇,市面上一直有“一两香木一两金”的说法,不得不说,云天帮还真是有钱。 李丹心交给徐福的丹方徐福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现在只要拿出一味灵药,徐福便能立刻想到这种灵药能炼制什么灵丹,根本都不用细想。至于辅药,这地库里更是应有尽有,而且品质极好。 这幽暗的地库居然是绝佳的丹房。 药材准备停当,徐福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火折子,轻轻一吹,几根甩动着三条红丝的灵火便舞动起来。 这种火折子名为灵火折,是炼丹师必备之物,据说是用一种特有的灵草叶子卷制而成,便于炼丹师携带灵火,六品之下的灵火都可用这种灵火折携带,虽然价值不菲,但炼丹师大多不会在这方面心疼钱。 等到红须火烧热丹炉,徐福深吸一口气,炼丹手印施展开来,一把把上品药材依次投入到炼丹炉中。 壮体丹。 徐福决定还是从最熟悉的四品灵丹入手。 武火炼药,文火育丹。 徐福熟练地操纵着红须火,几日不见,徐福只觉得好像更加得心应手了。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工夫,炼丹炉突然涌起一阵白烟。 “这是要成丹了吗?太快了吧?”徐福赶忙收住红须火,由武火转文火。 不管成不成,总不能半途而废,徐福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丹气出现得这么早? 虽然徐福一肚子疑问,但见到丹气升腾,习惯性的收敛了火势。 徐福虽不信这么快能炼成壮体丹,但还是按部就班地操控着眼前的灵火。 片刻之后,一阵格外浓烈的丹气猛地从丹炉中涌出,很快又消散无踪,一股丹香立马弥漫开来。 按理说,这就算成丹了。徐福半信半疑地收了灵力,起身蹲在丹炉跟前,仔细端详了一阵子,小心将丹炉打开。 “真成了?!” 徐福大喜,这一炉真的炼出了灵丹,虽然只有一颗,但看上去圆润饱满,品相上乘,实在是意外之喜。 “这壮体丹为什么会这样?”徐福从丹炉里取出微微有些烫手的丹药仔细打量了一番,总觉得自己省时省力炼制出来的壮体丹有点儿特别,看上去竟和自己服下那颗极为相似。 “算了,以后再说。” 徐福没工夫细看,把灵丹随手塞进随身带的玉瓶里,然后又开了一炉,既然此地药材充足,就该趁着没人打扰抓紧多炼制一些才是。 徐福取来长生根,配上些其他药材,着手炼制四品丹药——“长寿丹”。 听名字就知道这是增补气血,强身健体的丹药。徐福此时经过刚才的练手,信心大涨,这长寿丹虽是首次炼制,但也极为顺利。 跟炼制壮体丹一样,长寿丹的结丹也是极快,徐福感觉耗费的灵力跟平常炼制三品丹药差不多,也不知是因为吃了冰心果灵力大涨,还是其他原因。 开炉,长寿丹依然只有一颗,依然品相极好,徐福也不细看,收起之后,又赶忙开始了下一炉。 这药库密室灵药在徐福的炼制下,逐渐从灵药变成了灵丹,这还要得益于李丹心的那些丹方,这里的大多数灵药徐福都能用上。 丹炼得快,灵力损耗也快,不过感觉灵力快要耗尽的时候,徐福就服一颗补气丹,调息片刻。 补气丹是三品丹药,算不上灵丹,不会像灵丹那般,服用过一颗之后,药效便大打折扣,实在是恢复灵力的不二丹药。 在补气丹的助力下,徐福不必担心灵力不足了,但炼制六七炉灵丹后,徐福还是得休息一会儿,毕竟炼丹也是件极为耗神的事,炼得久了,也会心神不稳,若是因此炸炉,怕是会引来地库外的守卫。 徐福也在边炼边吃,但凡有益于自己的灵丹,徐福都是先吃一颗再说。 炼制时偶有失败,徐福也毫不在意,如此充足的灵药供应让徐福一时都忽略了这些四品灵药的价值。 在冰心果和数颗灵丹的药力下,徐福体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气海与经络不知拓展了多少,催动起的红须火几乎要包裹住整个丹炉,火势十分惊人。 在这幽暗的密室中不见日光,徐福根本不知道过了多少时辰,整个密室到处弥漫着浓郁的丹香,恍然如同回到少商城的丹房中。 四品灵药能用到的,徐福都毫不客气都用完了,炼制出的灵丹身上的玉瓶已经放不下了,徐福又把装冰心果的玉盒拿了过来,用来盛放丹药,此时也已经乱七八糟的装了小半盒。 这一轮炼丹,徐福收获的不只是各类灵丹,更是积累了千金难买的心得和经验,这其中的价值在许多人眼中比这小半盒灵丹还要珍贵。 “这就回去吗?” 徐福犹豫了一下,看着十几种五品灵药在自己眼前熠熠生辉,心中十分纠结,这么好的药留给那群恶人简直是暴殄天物! “一不做,二不休!” 徐福心头略过几份丹方,犹豫片刻便取出了五品灵药鬼爪藤。 等到把辅药配齐,徐福提起精神,手印上下翻飞,各类灵药被依次被置入丹炉。 这一回炼制的是五品灵丹鬼见愁! 虽然这灵丹的名字有些阴森,但名声极为响亮,以能救死扶伤著称,据说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这灵丹就能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因此被得名为“鬼见愁”。 五品灵丹炼制所需的灵药更多,好几种辅药都是四品,其难度可想而知,与炼制四品丹药不可同日而语。 上次强行炼制壮体丹昏睡了十天,徐福此时想想还心有余悸,若不是吃了冰心果和许多灵丹修为大涨,再加上这神奇的炼丹炉让灵力损耗比之前少了很多,徐福肯定不敢轻易尝试五品灵丹的炼制。 起火! 炼制五品灵药,在控火方面,对炼丹师的要求更高,要根据炉上丹气的变化随时改变灵力的输导,这自然是十分费神的,徐福不敢大意,抛开杂念,全身心投入到鬼见愁的炼制中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徐福刚感受到气海有些空虚,便抓了一把补气丹塞进嘴里,经络在冰心果和诸多灵丹的影响下拓宽了不少,虽然是好事,但这也意味着灵力消耗得更快了。 补气丹毕竟连灵丹都算不上,再加上徐福根本没时间炼化,能够补充的灵力很有限,这才又坚持了半刻钟,就感觉灵力不支了。 绝不能把灵力耗尽,李丹心的嘱托徐福自然不会忘记,就在徐福准备狠心放弃的时候,丹炉上猛地涌起一阵浓烈的丹气,随后一股奇怪的味道弥漫开来。 这味道与鬼见愁的味道很像,但是要浓烈数倍,熏得徐福直想干呕,不过徐福脸上却满是欣喜,这副场景他知道只有一个原因。 鬼见愁,要成丹了! 第22章 金星指环 “这就是,五品灵丹?” 徐福两眼放光,猛地一起身,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终归还是有点儿眩晕。看来哪怕是有这神奇丹炉和补气丹相助,炼制五品丹药还是勉强了些。 深吸了两口气,缓了缓,徐福这才将鬼见愁从丹炉中取出,放在手心,仔细端详。 只见这丹药通体黝黑,透着油亮的光泽,略有些刺鼻的味道此刻也变得令人愉悦,这可是品相上乘的五品灵丹啊! 徐福这次出门带的玉瓶不多,而且如今都已经塞得满满当当了。徐福毫不犹豫把一个玉瓶中的丹药一股脑儿倒进玉盒里,极为珍视地把鬼见愁放了进去。 五品灵丹,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宝贝啊!自己居然炼成了五品灵丹,现在想想真是跟做梦一样。 徐福把还有些温热的炼丹炉捧在手里,心说自己真是捡到宝了。 “该回去了!” 这一趟下来,不知过了多少时日,于青蓝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徐福瞥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已经冰冷的尸体,叹息一声,起身将他们拖到药库中,用药材遮掩了一下,以免被人太快发现。徐福又看了眼剩下的灵药,四品的基本没剩多少了,但五品还有一些。 “全都带走!” 徐福打定主意,自己这回就当劫富济贫了。五品灵药极为难得,既入宝山,能多拿就多拿吧! 徐福从药库那边找来一个麻袋,珍贵的五品灵药就被他像杂草一样通通塞进麻袋里,支支棱棱的也有大半袋。 徐福将空空如也的玉盒放回原处,盛放着灵丹的玉盒则被徐福塞在胸口,那把匕首则被插在靴子里。这次多亏有这把匕首,徐福越用越觉得顺手,早就没了之前损毁它的想法。 正思索着如何逃离此地,一阵石头摩擦的响动传入徐福耳中,这密室一处不起眼的墙壁突然转动了一下,一人从墙后走出,一眼便看到提着麻袋的徐福。 “你是什么人?” 来人看上去年过六旬,身高却不足六尺,尖嘴猴腮,颌下留着一缕长长地山羊胡,一直垂到胸前。来人见到徐福先是一惊,随即厉声喝道。 “是……帮主让我来取药的。”徐福假装是云天帮的人,小心翼翼答道,他也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谁,也不知道自己随口扯的慌能不能过关。 “胡闹!这里岂是你能来的?让朱野来见我。”那人怒气更盛。 徐福应了一声,正好趁机离开。 “等等,这里为什么会有丹香?谁人在此炼丹?”那人一扭头,看到了破损的墙壁,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嘶哑,“冰心果!是你偷了冰心果?” 既然已经暴露,徐福也不再假装,丢下麻袋,快步朝那人冲去。 那人见状转身就跑,可他哪比得上施展了绝尘步法的徐福,刚跑两步,就被徐福一把抓住了后颈。 “我乃是五品炼丹大师何禁!你快放开我!”那人竭力的嘶吼着。 “闭嘴!五品炼丹师有什么了不起的。” 何禁身材矮小,身上也没几斤肉,徐福提起来毫不费力,如今徐福也炼出了五品灵丹,按理说也是五品炼丹师了,因此这话说的底气十足! “你……你……”何禁被徐福呛得说不出话来,他自成为五品炼丹师后,走到哪里都被人尊敬,哪里被人如此轻慢过,一时间脸涨得通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我问你,你从哪儿来?来这儿干什么?”徐福扔下何禁,掏出腰间的匕首抵在他身前,如同审犯人一般,冷声问道。 “我可是城主府的供奉,今日之事若是让城主知晓了,你必然死无葬身之地!”何禁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满是斑点的脸上,表情有些扭曲。 “一把年纪了,哪儿那么多废话!”徐福一挥匕首,便将何禁下颌处垂下来的胡须削去大半。 “我是……从密道过来……取药。”何禁没想到眼前这少年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还敢出手,虽说只是伤及毛发,但已经足以说明他根本没把城主府放在眼里,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 “城主府密道?” “是,这密道通到城主府,只有城主和我知道。”何禁指了指来时的那道暗门。 “满口胡言!这云天帮怎么会有密道通往城主府?”徐福说着把匕首又凑近了一点儿。 “不敢不敢,这云天帮本来就是城主府扶植的,云天帮的帮主朱野,是城主的亲戚。” “原来如此。”徐福一下子明白过来,难怪云天帮在商阳城横行霸道无人敢管,原来有这么大的后台撑腰。不过这不失是个好办法,毕竟城主府要得民心、树威信,有些肮脏事就不便出手,云天帮正好可以补足这一点。到最后,城主府坏事没少干,名声还不受损,一石二鸟。 “你说你是五品炼丹师?”徐福看了眼眼前这个模样有些猥琐的小老头,有些质疑。 怕性命攥在别人手上,何禁答话时依然中气十足,显然对这个身份他极为自豪,说完又举起左手,亮给徐福看。 只见在他左手中指上,有一个银质指环,上面镶着两颗小金珠。 “丹师指环?” 徐福眼睛一亮,有些兴奋地细细打量起来。 这丹师指环李丹心讲起过,是丹盟颁给炼丹师的身份凭证,三品以下炼丹师戴黑铁指环,上嵌银星,四品到六品的炼丹师戴白银指环,上嵌金星,七品之上戴黄金指环,上嵌玉星。 得到丹盟认证的炼丹师便有资格在丹盟换取药材、丹方等。若是炼丹师不幸离世,其子女亲人可将指环送至丹盟,丹盟也会按品级发放一笔不菲的丧葬费。因此这指环对于炼丹师来说,既是身份的象征,也能获得来自丹盟的实惠优待,几乎所有的炼丹师都不会拒绝。 虽然这指环看上去对炼丹师极为有利,但是徐福却没去申领,原因也很简单,丹王穆贤便是丹盟的长老。李丹心告诫过徐福,躲得越远越好,一辈子也别让穆贤知道二人的关系。 徐福听了师父的话,自然没去申领指环,今日头一回看见,感觉这指环真的很好看! 见徐福两眼放光,何禁忙把手收回,紧紧地攥着拳头,有些慌乱地盯着徐福。 “你干什么?”徐福不解问道。 “这指环不能给你。”何禁坚定说道,看了眼徐福的脸色,语气又和缓了一些,接着道“你不是炼丹师,拿着也没用。”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炼丹师?” “那你的指环呢?” “懒得去申领。” “你拿我的也没用,这不是你的,在丹盟没有记录,你也拿不到药材和丹方。” “戴着玩玩也好。” …… 何禁被徐福的无赖言语气得语塞,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若是立誓放我离开,不伤我分毫,我便送你一个如何?”何禁犹豫了一下,沉声问道。 “你还想讨价还价?我杀了你,这指环一样是我的。不过你居然还有别的指环?”徐福略有些惊讶,冷冷笑道。这指环可是十分珍贵的,很多炼丹师看得跟性命一样紧,若不是杀人越货,少有人会拿出来做交易。 何禁看了看身前这把吹毛断发的黑刃匕首,只觉得徐福在夜明砂的莹莹绿光中笑起来像个地府爬出来的恶鬼,也不敢再说什么,在徐福的注视下,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囊,递给徐福,然后便不再言语。 徐福一捏锦囊便知道里面确实是个指环,倒出来一看,与何禁戴得那个几乎一模一样,不过何禁那个镶了两颗金珠,徐福手里这个只镶了一颗。 “这是个四品金星指环。”何禁叹息一声,淡淡说道。 “哪儿来的?”徐福盯着何禁,质问道。 “这指环是……捡来的。” “捡来的?骗鬼呢?你若真有这等运气,今日便碰不到我了!”徐福说着,把匕首朝前挪了半寸。 “是买来的,买来的。”何禁见徐福的匕首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好像随时都会刺过来似的,急忙说道。 “买的?”徐福还是不大信。 “我前些日子去丹盟办事,正巧在门口碰到一个老妇人来丹盟交还指环,他儿子是炼丹师,不知为何突然暴毙,她便想把指环送到丹盟来换钱,我便花钱买下了。” “你已经是五品炼丹师了,买这四品指环干什么?” “是为了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他卡在三品八年了,一直无缘突破,我买这指环只是为了哄他欢喜。” 徐福听完,一阵无语,还有这么惯孩子的,难怪他儿子不争气,八年都晋升不到四品。 “八年?你儿子年纪不小了啊?”徐福有些羡慕道,虽然自己看不惯何禁对孩子如此宠溺,不过徐福打心底还是很羡慕的。 “今年二十九岁。” “老来得子?难怪了!”徐福恍然大悟。 “什么老来得子?我还不到五十!哪里老了?”何禁言语中有几分火气,不过迫于身前的匕首,还是压低了嗓音。 徐福仔细又打量一遍何禁的模样,心里十分疑惑,虽然夜明珠无法让人看得十分清楚,但也不难辨认一个人的年纪,这何禁哪里像个不到五十的壮年男子,分明已是七十开外的衰朽模样。 “我是服食过量的丹药,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何禁黯然说道“我原本……” 何禁带着一丝怨气,盯着身前的匕首,把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这一番言语让徐福对这城主府有了新的认识。 如今暂代城主之位的这人叫邢善德,也是炼丹师。此人极好搜集钻研丹方,何禁原本只是个普通的三品炼丹师,投奔到城主府,被城主相中收为记名弟子,除了教授他炼丹之法,还让他试丹,几年工夫,丹毒累加,便成了这副模样。 “这种人你居然还拜他为师?”徐福不解,很显然这个邢善德只是为了拿他试丹而已,哪里有什么师徒情分。 “寄人篱下,无可奈何。”何禁一副无奈的神情。 “还给你。”没想到眼前这人也是如此可怜,徐福不忍再夺其所爱,把锦囊递还给何禁。 “不不,你还是收下吧,只要饶我性命,别夺我的指环就行。” 见何禁说什么也不收,徐福也实在喜爱这指环,就不再推脱,戴到了手上,自己怎么说也炼制出五品灵丹了,戴着这个四品指环招摇过市也不算骗人。 “饶你性命可以,你把城主府中你所知道的事一五一十地说来,我满意了自然就放你走。”徐福如此说道。在他心里,自己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城主府定然不会坐视不理,等到事发,必然要与之作对,那就得先了解清楚了对手的手段,赢面才更大些。 何禁想了想,便滔滔不绝地说起城主府的种种,看得出何禁对城主也颇有怨念,向自己这个外人说起城主府的隐秘事,丝毫没有顾及。 徐福从何禁口中得知,这邢善德极爱炼丹,代管商阳城主后,便广开府门,招揽炼丹师成为城主府的供奉,如今城主府内四品之上的炼丹师便有六位之多,不过五品的只有何禁一人。这密道原本用于沟通城主府与云天帮,这云天帮得来的灵药放到密室中,城主府便可随意取用。除此之外,城主府的防护主要是四位护卫统领负责,四位统领不知姓名,对外只称黑扇、黑甲、黑刃、黑羽箭。 对于一些细微之处,何禁也说不知,毕竟他只是个炼丹师,只对炼丹有关的事比较上心。 “这地道是通往城主府什么地方?”徐福又问道。 “城主丹房。” “这丹房进出的人多吗?” “平日里只有城主经常进出。” “城主如今在何处?” “有炼丹师前来拜访,在会客堂。” …… “把这个吃了。”徐福问完后,掏出一颗丹药递给何禁。 “你不是答应饶我一命了吗?”何禁脸色煞白,死活不接那丹药。 “你一个炼丹师,不会连这种丹药都没见过吧。”徐福无奈道,看来眼前这人真是吃丹药吃怕了。 何禁听完这话后,有些小心地接过,嗅了嗅,疑惑道“安眠丹?” 徐福微微点了点头,说道“睡醒以后,你就当没见过我,咱俩各走各的。” “不必这么麻烦,你把我打晕吧!”何禁淡淡说道“要不然我回去也没法交代。”说罢便转过身去,脸冲着墙壁。 徐福一愣,随即也想明白了,如今这么多灵药被盗,若是何禁毫发无损地在这密室待了这么长时间,确实有点儿说不过去。 “打哪里能把你打晕?”徐福有点儿不好意思问道,刚吃了冰心果,力气又涨了一些,现在自己也没法很好的控制,生怕一不小心再把他也打死了。 那何禁回头幽怨地看了徐福一眼,猛地一头撞向身前的石壁,整个人立马晕了过去。 何禁的这一举动吓了徐福一跳,没想到他居然对自己都这么狠,难怪敢去试丹。 既然何禁已经晕过去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从选条路逃离这里。徐福在刚才向何禁问话时就已下定决心。 走城主府! 至于原因,徐福考虑若是原路从云天帮那边出去,肯定会惊动守卫,自己也没法解释他们帮主去哪儿了,少不了得费力打斗。而城主府那边有个极大的便利,这是从何禁那里听来的,四品以上炼丹师可随意进出城主府,守卫不得阻拦,只要别在丹房碰上城主,其他的事就好办了。 徐福看了眼手上的四品金星指环,又看了眼何禁,心中不屑道“五品指环有什么了不起,看我以后非找个九品的来戴戴。” 起身,拎上装着灵药的麻袋,蹑手蹑脚地朝何禁来时的那道暗门走去。 第23章 狐狸抵账 暗门另一侧的地道样式与云天帮那边如出一辙,一看就是同一帮人挖的。这边也没有多余的岔路,徐福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出口。 趴在出口处听了好一会儿,确定外面没人,徐福这才悄悄推开地道门,爬了上来。 还没等看清四周得到布置,便闻到扑鼻的浓郁丹香,密道出口果然在丹房内。 环顾四周,这间丹房内饰极为素雅,没有任何华贵的装饰,正中有一个黑色丹炉正微微冒着淡淡的白烟,炉内是一根古怪的白色灵木,上有一朵奇特的淡绿色灵火。 “这是什么火?”徐福眼中一亮,好奇心大起,走上前去,从丹炉中取出灵木。 这根灵木刚入手徐福就觉得有些异常,仔细端详了一下,发现手中的灵木赫然是半截骨头。 “这是……白骨火?” 徐福猛然想起丹元宝菉灵火篇中的记载。 白骨火乃是稀有的五品灵火,相传只在上品灵兽的尸骸处方有可能找到,便因此得名。无主的白骨火有触之不伤,遇水不灭的奇异特性,对于炼制阴性的灵丹助力极大。 想到这灵火的出处,徐福又打量了一下这根白骨,虽然已经枯朽,但也能看出这就是一根灵兽腿骨。 认出了灵火,徐福没有立马将其放回原处,而是好奇地把手伸了过去,想试试这灵火是不是书中所述那般奇特,哪知刚一碰触到这灵火的边缘,还未感受到灼热,这朵淡绿色的火焰,便化作一缕细流,顺着他的指尖,钻进他的体内。 徐福只觉得一股微微的凉意从指尖流入经络,再通过经络进入丹田。 凉意一入丹田,如同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碗凉水,一下子要炸开了似的。 徐福大惊,这等感觉来得突然,整个人瞬间已经寸步难行,不得不盘坐在丹炉前,尽力去平复狂躁的气血,一直持续了一盏茶的工夫,徐福才恢复如常。 来不及纠结原因,徐福赶忙提着麻袋出了丹房,暗自庆幸城主在这段时间没有回来。 果如何禁所言,府中的家丁、丫鬟、守卫见到自己手上戴的四品金星指环纷纷避让行礼,徐福作为一个窃贼,一路大摇大摆的出了府门。谁也想不到,一个四品炼丹师居然会潜入城主府的密室盗取灵药,还如此肆无忌惮。 徐福内心不如面上那般平静,一直走出好大一段路,紧张的心情才平复过来。想想这一趟,实在收获极大,冒一些风险也是值得的,不过最担心的还是于青蓝和月华,徐福此时也顾不得其他,急忙朝客栈奔去。 “不给钱就是不行!” “谁说不给了,过两天留给!” “那我可等不了,今天要是拿不出钱来,你这畜牲就别想拿回去。” “你……” 还没到客栈门口就听到一阵争吵之声。其中一个声音正是于青蓝的。 此时于青蓝被气得不轻,看那架势,手头要是有把剑就直接劈过去了。 装月华的笼子被一个客栈伙计提在手上,月华在笼子里不安分地张牙舞爪。 徐福重重地松了口气,他俩总算是没事。还没靠近,就被月华第一个看到,这只原本躁动不安的小狐狸立马平静下来,只是有些委屈地不停朝徐福叫唤。 于青蓝发觉月华的异常,扭头一看,正见到徐福正一脸微笑地看着他,登时鼻子一酸,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起转儿来。 客栈的伙计认出了徐福,当时二人刚入住时,一个挎着兽笼,一个背着木箱,当时他们还猜了好一阵子这两人是干什么的。 “怎么了?”徐福开口问道。 “他们抢了月华。”于青蓝一副极其委屈的模样,像个受了欺负找爹娘告状的孩童,指着身前那个伙计说道。 “她吃饭喝酒不给钱,我们也是拿来抵账。”伙计见徐福看过来,毫不示弱,理直气壮地说道。 “欠了多少钱,我给,狐狸还我。”徐福心道还当是什么事儿,说着便从钱袋里掏出一张金票来。 “不好意思,晚了,这狐狸已经抵给别人了。”那伙计冷声说道,丝毫没有把兽笼交出去的意思。 “你凭什么把月华抵给别人?”于青蓝一听不干了,如今有了徐福撑腰,气势比之前要足了不少。 “月华不是在你手上吗?”徐福皱眉道。 “人家钱已经付了,回头就有人来取,不怕跟你说,是你们惹不起的大人物,你们还是别想着要回这畜牲了。”那伙计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让徐福原本舒畅的心情一下子烦躁起来。 “什么大人物?说来听听。”徐福道。 话音刚落,一人背着双手迈进客栈,见无人招呼,便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呦!王管家来啦!” 方才与徐福说话那伙计立马换了副笑脸,低头哈腰地上前给来人请安。 来人身长不足六尺,五官还算端正,戴着一个足有一尺高的黄金发冠,看上去把整个人拔高了不少,不过给人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这位王管家对于客栈伙计的态度颇为受用,原本冷漠的表情和缓了不少。 “那畜牲呢?”这位王管家嗓音有些尖锐,听上去有点儿刺耳。 “在这儿呢!没想到您亲自过来了,您招呼一声,小的给您送过去就是了。”那伙计满脸赔笑道,与之前的口气相比,判若两人,说着便将装有月华的兽笼给这位王管家双手奉上。 还没等王管家身后的人接过,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兽笼已不知所踪。 “你们卖我的狐狸,有没有问过我啊?”就见徐福手里托着兽笼,冷冷问道。 徐福吃了冰心果和许多灵丹,修为有了非常明显增长,步法自然也越发快捷,在那些没修炼过的人眼中,整个人如同鬼魅,倒是看得于青蓝眼中一亮。 “大胆!你是何人?”王管家眉头一皱,厉声喝道。 “这只银狐的主人。”徐福一边逗弄兽笼里的月华,一边随口答道,脸都未转。 月华不知是不是怪罪徐福回来得太晚,对徐福的逗弄毫不理睬,趴在笼子里睡起觉来。 “现在这只银狐的主人是我家大小姐。” 那王管家并未把徐福放在眼里,高手他见多了,那些世上名声显赫的“高手”,一听到他老爷的名号,还不是一个个毕恭毕敬的。 徐福懒得跟这些人计较,叫上于青蓝便转身要回房间。 “小子,念你是新来的,我给你提个醒,惹怒了何家那位五品炼丹大师,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一旁的客栈伙计在一旁接话道,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傲气,让人以为他在说自家的长辈。 “五品……炼丹大师?”徐福一愣,停住了脚,皱眉问道“商阳城有几个姓何的五品炼丹师?” “大胆!谁不知道整个商阳城也只有一位五品炼丹大师,还不快点儿把那畜生交出来。”那伙计怒声说道“再敢多言,小心你的……” 一阵风起,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即听到一声脆响,就见方才趾高气扬的店小二捂着脸摔在地上,嘴角流血,惊恐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徐福。 “听好了,它叫月华,不是什么畜牲。”徐福冷冷说完,扫了一眼身旁的那位管家,吓得那人不自觉退了两步,刚才徐福出手实在太快,让人心生恐惧。 见徐福没再动手,那管家的脸上却挂不住了,当着他的面就敢出手伤人,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只见他一抬手,身后立马跳出两人,如鹰隼般俯冲而下,一左一右抓向徐福的肩头。 这二人师出同门,擅长擒拿摔跤,是何家的一等护卫,对外自称“神鹰兄弟”。见识到徐福身法奇快,二人不敢大意,一出手便是拿手绝技“鹰双飞”。 见那二人朝自己抓来,徐福也不躲闪,双拳齐出,迎向双爪。 “神鹰兄弟”见徐福如此应对,心中暗自窃喜,之前是高估了眼前这少年,他居然直接把双手送上门来,这可是擒拿中的大忌。 只见二人不约而同,手微微一转,便扣在徐福的手腕上,各自朝两侧拉去,动作如出一辙。 这招“鹰双飞”二人不知使过多少遍,抓腕、擒臂、压肩原本都是水到渠成,哪知二人用上十分力气,居然无法将徐福的双臂拉开,心中都是一惊,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老话。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这是学成之后从未有过的感受,二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脸上看到惊骇的神色,略一失神,徐福已挣脱而出,徐福看似轻巧地朝前一推,二人便毫无反抗之力地摔到客栈之外。 徐福已是手下留情,以他如今的臂力,若是一拳打在寻常人身上,必然不留活口。 既无深仇大恨,何必徒增杀孽! 徐福从小便不是一个恃强凌弱的人,在说书先生的几日熏陶下,心底甚至还有几分侠气,要不然也不至于因为那点事儿就跟于青蓝跑去教训云天帮,得罪这里的地头蛇必然会招惹不少麻烦,徐福很讨厌麻烦。 见“神鹰兄弟”被推出客栈,那王管家总算是变了脸色,这俩兄弟来王府时日不短了,出手多次,从未如此狼狈,没想到今日竟然一招便被眼前这个少年击倒。 此时没了这对兄弟护持左右,这管家连一句硬气话都觉得说不出口,扭头便钻进一架停在门口的马车,匆匆离开此地。 “这就完了?太没意思了。”于青蓝在一旁撇着嘴走过来,显然对刚才的打斗很不满意。 “这儿还有一个,揍他,别让他也跑了!”于青蓝指着那个愣在那里的客栈伙计,兴奋地叫道。 “你,你……” 那刚才飞扬跋扈,口舌伶俐的店小二此时好像舌头打了结,没想到眼前这个外乡人居然敢跟“神鹰兄弟”动手,而且居然还毫不费力的赢了。 “我什么?” 徐福笑着朝那伙计走去。 “你知道你惹了谁吗?那可是何家人,何老爷可是……可是……!”那伙计还是强装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炼丹师是吧?真巧,我也是。”徐福掏出金星指环戴在手上,在那伙计面前晃了晃。 长年在客栈迎来送往,炼丹师指环自然不难辨认,如今指环店小二看在眼里,如遭雷击,两腿一软,颓然瘫倒在地上。 “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一个地主模样的胖子一边高声喊着,一边从后堂小跑出来,刚才打得那么热闹都不见他踪影,一听说徐福也是炼丹师,立马高呼着跑出来。 “小人是本店的掌柜,您能光顾小店,实在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这胖子脸大眼小,身材肥硕,颧骨处一颗黄豆大小的黑痣显得十分扎眼,此时正一脸赔笑道,这一笑起来,原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眯成一道细缝。 “他们是你指使的?”徐福瞥了这掌柜一眼,淡淡问道,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怒。 “不敢不敢,是他们两个不知死活,冒犯了炼丹师大人,我一定重重责罚,重重责罚,还望您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啊!”那掌柜说完便行了个大礼。 “我这兄弟欠了你们多少钱?”徐福又问道。 “都是误会,能伺候您和您的兄弟是小店的福分,伸手要钱那不是讨死吗?别说这三五日了,您就算住上个一年半载,小店也不敢收您一个铜子啊!” 那掌柜的倒是好口才,就连原本怒气冲冲的于青蓝也冷哼一声,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 “我饿了,多备些酒菜,送到我们屋里去。”看于青蓝气消了,徐福也没再为难这店掌柜的,叫上于青蓝就回了房间。 “你拿着个麻袋干什么?”于青蓝还没进门就好奇问道。 “嘘……”徐福忙给于青蓝使了个眼色,进门后立刻将门关紧。 “这么小心干嘛?做贼心虚啊?”于青蓝撇撇嘴道。 “你看。”徐福把麻袋打开,将麻袋口对着于青蓝。 “这是……鬼爪藤?还有连理枝、青山根,你怎么买了这么多药材?”于青蓝诧异道。 “买的?这些哪儿能买到?这是从云天帮……拿的。”徐福实在不好意思说“偷”这个字,自己一贯都认为自己是良善之人,哪能干出贼人干的事来呢?自己顶多算是劫富济贫,恰好自己就“贫”。 “这两天你就干这个去了?”于青蓝有些诧异道。 “两天?”徐福一惊,知道自己在地库里待得时间挺长的,却没想到居然有两天那么久。 “你不知道呢?你都进那破地窖两天了,我等到天黑不见你出来,就带着月华回来了。这两天吃饭喝酒一直赊账,这才让那伙计欺负到头上。”于青蓝恨恨说道。 “何家要月华干什么?还有,这何家什么来路,居然这么嚣张?”徐福压根不相信一个四品炼丹师能够在商阳城如此横行。 “管他什么来路,使这么下作的手段,要是让我撞见那个什么何家大小姐,看我不划花她的脸!”于青蓝那些手狠狠地一比划,好像有张脸真的就在他眼前似的。 “你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自然是不用管的。”徐福看着自斟自饮的于青蓝,有些冷淡地说道。 第24章 超品灵丹 “我?” 于青蓝先是一惊,随后若无其事地笑道“我就是一个小小的炼丹师,哪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 说话间,于青蓝没有看向徐福,而是端起桌上一碗凉了许久的茶水送到嘴边,微微地抿了一口。 “小小的炼丹师?怕是没那么简单吧,让我猜一猜。” 徐福没有继续追问于青蓝,而是起身走到一边,把茶壶里的凉茶倒掉,换上新茶,又加上了热水。 “先说你这丹炉,古朴别致,华光内敛,看似厚重却极为轻便,恐怕不是凡品吧?”徐福淡淡说着,把茶碗用洗茶的热水冲刷了一下,接着道“再说你的身手,身法奇高,剑法超群,却只会攻不会守,寻常门派可不会这么教的。” 徐福把洗茶的水倒尽,又给茶壶加了热水,走到于青蓝跟前,边往他身旁的空茶碗里倒茶,边说道“我这麻袋里尽是五品灵药,你认得不说,还丝毫不觉得惊讶,显然是见多不怪。” 徐福坐到另一边,看着沉默无言的于青蓝,微微笑道“我猜,你是某个炼丹世家的公子哥吧,不满家里人管束,离家出走?” “你是要赶我走吗?”于青蓝没有反驳,声音里有些委屈。 “你为什么要隐瞒?”徐福问道。 “我不想依靠家里,一分一毫也不想。” “看来你家的名声很响啊!” “我欠你的钱,以后一定还你。” “那可说好了,我可都记着呢。”看着于青蓝信誓旦旦的模样,徐福再也装不下去了,哈哈大笑,没想到这于青蓝这么不经诈。 看徐福那模样,于青蓝也明白了徐福刚才是玩笑,微微恼怒之余心里也松了口气,这还没到丹元大会呢,要是被徐福撵走了,说不好真要流落街头了,要是再碰上云天帮的人,那可就…… “你刚才一副臭脸吓到我了!” 于青蓝也变回之前的蛮横口气,“请我喝酒赔罪!” “我猜得是不是全中?就是让你知道我的厉害,以后不管什么事都别藏着掖着,你想藏也藏不住!”徐福洋洋自得道,显然对自己之前的那一段天衣无缝的推断极为满意。 “别得意,也并非全对。”于青蓝笑着泼了徐福冷水。 “哪里不对?”徐福立马收了笑容,追问道。 “你不是厉害吗?再猜啊!”于青蓝说罢就不搭理徐福,而是起身把月华从兽笼里抱了出来。 月华一出笼,便如同一道银练,窜到徐福身上,在他胸口蹭来蹭去。 “没良心的!” 于青蓝恼道“这两天要不是我厚着脸皮赊酒赊肉,你早就饿死了!” “它是馋这个了。”徐福从怀里取出玉盒,打开抓了几颗灵丹放到桌上。 只见月华立马离了徐福,跳过去几下便将那些灵丹卷进嘴里,“嘎嘣嘎嘣”嚼了几下,直接吞进肚里。 吃完灵丹,月华好似松了口气一般,直接趴在桌上打起了瞌睡。 “这是什么丹?” 作为炼丹师于青蓝自然能看出那几颗绝不是凡品,表情变得有些难以置信,无奈道“真没见过你这么大方的!” “你给我一颗看看。” 于青蓝盯着那玉盒,突然想起什么,开口说道。 “这些灵丹都是四品的。”徐福忙解释道,眼前这位主可是连五品灵药都不放在眼里的,不过嘴上说着,还是直接把盛放灵丹的玉盒递了过去。 于青蓝愣了一下,眼前这人真是对自己一点也不防备,心情莫名有些欣喜,沮丧的心情一扫而空。 打开玉盒,看着里面混在一起的各色灵丹,于青蓝有些无奈道“这些灵丹都是给月华吃的?” “当然不是,我这是准备参加丹元大会的。”徐福自知作为一个炼丹师,这么盛放灵丹实在是不妥,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答道。 “这灵丹不对。”于青蓝突然沉声道。 “我知道这么放不对,等我买了玉瓶,就把他们分开。” “不是放得不对。”于青蓝说罢,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小的精致木盒,木盒的顶端镶着一颗剔透的无色晶石。只见他拿起一颗铁皮丹,放入玉盒内,然后把盒子盖严。 这铁皮丹虽然名字难听,但是在四品灵丹中很受欢迎。服食该丹后,会在短时间内极大的硬化外皮,如覆甲胄,可抵御刀剑。 很快,木盒顶端的那颗晶石竟微微泛起光亮,而且这光亮居然是彩色的,非常好看。 赤、橙、黄、绿、蓝,晶石慢慢地变成蓝色之后,颜色便不再变换。淡蓝色光芒虽然微弱,但是极为纯净,像一颗坠落到江海里的星辰。 “师姐一定喜欢。” 徐福不自觉地想到了李无疾,脸上一热,“也不知道师姐现在怎么样了?” “喂!喂!” 于青蓝有些不满地叫道“想什么呢?脸都红了。” “没有啊!”徐福摸了摸脸,有点儿热,赶紧问道“这盒子是干什么的?” “亏你还是炼丹师,连九华盒都不认得。”于青蓝白了徐福一眼,说道。 “九华盒?这就是九华盒?”徐福大惊,忙凑近了仔细打量起来,九华盒的大名他可是早有耳闻。 九华盒在炼丹界算是一个奇物,是何人所创已无从查起,其功效只有一点,就是查验灵丹的品级,以赤橙黄绿蓝靛紫黑白九色光华为标识,来分辨一至九品的灵丹。 其实这对于大多数炼丹师来说,九华盒只是个昂贵的玩物,毕竟下品灵丹一眼就能认出来,而上品灵丹,终其一生也未必能见到几枚。 据说在丹盟考较炼丹师的时候就是用此盒来查验灵丹的品级,没想到于青蓝居然会有。 “你连这个都有啊?”徐福有些茫然问道。 “我就是觉得这个盒子挺好看的。” 于青蓝笑了笑,看着九华盒上的淡淡蓝光,正色道“看来是了,是你这灵丹不对。” “哪里不对?”徐福忙问道,心猛地揪了起来。自己这灵丹炼制的时辰差了不少,对于丹药的品质,徐福还是有些心虚的,若是炼废了,浪费的精力和工夫不说,那些灵药可都打水漂了,要真是如此,还不如给他来一刀呢! “你这颗铁皮丹,是……超品灵丹!”于青蓝盯着九华盒肃然说道。 “超品灵丹?”徐福也是一下子呆住了,对于超品灵丹,徐福并不陌生,之前为李无疾炼制壮体丹时,自己曾无意中动用了七心丹的力量,炼出了超品灵丹,为此还睡了十天,可这一次与上一次大不相同,既没有脱力,也没有昏迷,这超品灵丹是如何炼成的? 心法,灵火,丹炉。 徐福回忆起当时李丹心所说,炼制超品灵丹的条件。心法没变,灵火没变,丹炉…… “难道是丹炉?”徐福不自觉地摸了摸挂在胸口的那个小小的丹炉,心仿佛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如果说是丹炉,那其他丹药……” “这颗也是,还有这颗……” 只见于青蓝拣了好几颗放入九华盒中查验后,得出结论,眼前这玉盒里大约有十颗超品灵丹! 饶是自小见多识广,于青蓝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被惊到了,徐福在他眼里一下子变得神秘莫测起来,这超品灵丹可是极难炼制的,就算是自己的父亲…… 于青蓝甩甩头,端起桌上已经不那么热的茶水一饮而尽,喝完便将灵盒盖上,轻轻推给徐福。 “怎么了?”徐福见于青蓝脸色不好,忙问道。 “快收起来,别让人知道。”于青蓝小声道。 “怕什么?” “怀璧其罪。” “怎么讲?” “你有这么多超品灵丹,肯定是有特殊的炼制之法,这足以让所有的炼丹师不惜一些代价从你嘴里把秘密撬出来,然后……”于青蓝说到最后,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嘶……” 徐福倒一口凉气,原本狂乱的心跳也很快平复下来,细细一想,于青蓝说的很有道理。 “那你不想知道这炼制之法吗?” 徐福盯着于青蓝问道“你不也是炼丹师吗?” “想,但我不问。” 于青蓝倔强地一扭头,“不过我想要什么丹药你都要帮我炼,要不然……我就……天天缠着你。” “哈哈,耍无赖倒也知道脸红。” 徐福看着于青蓝微微泛红的脸高声笑道,方才的压抑感觉瞬间消散了大半。 “随便挑。” 徐福收了笑容,把玉盒推给于青蓝,他对眼前这个俊俏的少年有种莫名的信任,要不然也不会把那麻袋五品灵药拿给他看。 “我用不着。”于青蓝没有犹豫,又把玉盒推了回去。 “不用客气,这么多灵丹,让你说得我都觉得有点儿烫手,你就当帮我分担一下。”徐福笑道。 “是要想个办法才好。”于青蓝像是没听出徐福的玩笑语气,稍微思量了一下,猛地拍了下桌子,“有了!” “哎呀!” 于青蓝这刚一拍桌子,突然捂着肩膀俯下身去。 “你怎么了?”徐福忙上前。 “没事儿。”于青蓝重新坐直,脸上的表情可不是没事的样子。 “我看看!” 徐福扒开于青蓝的手,把衣领一扯,便露出一大块光洁的肩膀来。 “你干什么?”于青蓝神色惊恐,奋力挣扎道。 “别动!” 徐福假意怒喝一声,吓了于青蓝一跳,不过还真把他镇住了。 见于青蓝老实了,徐福皱着眉仔细看了看他青紫色的肩膀,古雁那一下真是拍的不轻,若是没有扭转剑锋,后果可想而知。 “还好没伤到骨头。” 徐福松了口气,从玉盒里拿出两颗铁皮丹,捏成粉末,均匀涂抹在于青蓝的肩头。 灵丹未经炼化,自然发挥不出灵丹的功效,但四品灵丹用来治疗个跌打损伤还是绰绰有余的。 入手温润滑嫩,如同在抚摸一块上品丝绸,徐福还是头一回碰到肌肤如此细腻之人,心里莫名有些慌乱。 “嗯……” 一声闷哼从于青蓝鼻子里冒出来,原来是徐福不自觉地揉捏了一下伤处,吓得徐福忙缩回手,平复了一下有些怪异的心神。 “怪了,怎么摸个男人还摸得心神不宁的,我该不会……有那种癖好吧?”徐福想到此处,猛地咽了口唾沫,不敢往下想。 “多谢福哥。”于青蓝看了眼肩头的淤青,在铁皮丹粉的药效下,肉眼可见地消散的大半,已由深紫转化为暗红,忙整理好衣物,轻声谢道,说话时脸与脖颈居然也红成一片。 之后,二人便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客官,酒菜来啦!” 二人正不知如何打破这僵局时,门外传来客栈伙计的敲门声。 “稍等。” 徐福如遭大赦,忙藏起玉盒和麻袋,这才把门打开。 二人各怀心事,坐定后迟迟没有动筷子。 良久,徐福这才拿起酒壶,给于青蓝倒上一杯,开口道“青蓝兄弟,你刚才说有了,是想出办法来了吗?” “没错,你可以这样……”于青蓝赶忙把自己刚才想到的主意说给徐福听。 “化整为零?”徐福不解。 “没错,这么多超品灵丹若是一下子全出手,必然会被人盯上。”于青蓝摸了摸玉盒上的纹饰,肯定地说道。 “就算是少卖,那去哪里找买家呢?” “我知道有个地方,很适合做这笔买卖。” “什么地方?” “易宝行。”于青蓝语气中十分坚定。 “买卖宝贝的?”徐福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个名字,在少商城可没有这个。 “没错,那儿经常有好东西卖,要是赶上珍宝会,那就更热闹了。”于青蓝说着说着,眼神竟有些灼热,“不管是灵丹灵火,还是神兵功法,凡是稀有珍贵之物,都可送进易宝行买卖。” “灵丹和功法也卖?”徐福心中大喜,原来还有这么个好去处。 “那珍宝会是干什么的?”徐福问道。 “这易宝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举办一次珍宝会,会上把近期收到最珍贵的宝物拿出来拍卖,价高者得。” “那咱们赶紧去易宝行看看!” 二人狼吞虎咽地吃完饭,见月华还没醒,就悄声关了门,嘱咐了掌柜的几句,这才出了客栈。 随便找了个人就问出易宝行的位置,隔着很远就能望见易宝行门口的金字招牌,一个约莫半丈高的“易”字,极为醒目。 这易宝行正处闹市之中,来往进出者络绎不绝,听于青蓝说这易宝行在繁华的大城几乎都有店铺,这让徐福好一阵惊叹,这背后的掌柜得多有钱啊! 徐福还站在门口感叹着,于青蓝已脚步轻快地进到门里,看上去有些急切,徐福不敢犹豫,这里人这么多,分开可不好找,赶忙追了过去。 一进门便是一个圆筒状的大厅,大厅正中和四周都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兵刃,像是到了兵器行,只不过这些兵刃都被铁索锁着,可以看可以摸,却拿不走。 徐福正看得眼花,突然觉得手腕被人一扯,只见于青蓝不知从哪里跑出来,拉着徐福边走边说道“这里有什么好看的,跟我走。” 徐福从手腕处感受着于青蓝手掌的柔软,怪异的感觉又涌上胸口。 “果然没下功夫练剑,手上居然一点儿茧子都没有。”徐福暗暗腹诽。 “看这里!” 于青蓝拉着胡思乱想的徐福到了另外一个大厅,听到于青蓝说话,徐福才抬起头来,随即眼神立马灼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