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你的心尖宠跟人私奔了》 第1章 掘地三尺,抓住她 “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她往前头跑了,快拦住她,千万别让她跑进楼里。” …… “不好,她跑进楼里了。” …… 傍晚时分,南月大都有名的青楼,怡红院的后院霎时间炸开了锅。 老鸨子红姑晌午花巨资买来的姑娘逃了,从柴火间跑到了前面接客的楼里。 这可了不得。 惊扰了客人是其次,若是让人知道楼里参与拐卖少女之事,那就等着关门大吉吧。 “快进去,抓住她。” 老鸨子红姨捂着被砸出血的额头,气呼呼地呼喝,心下庆幸这会儿楼里只有几个熟识的老客户。 老客户嘛,对于这种事也都见怪不怪了,多半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红姑第一时间召集了打手将怡红院的前门后门堵死,然后挨个房间地搜查,自己则坐镇一楼大厅。 楼里的姑娘们不明就里,见红姑如此大动干戈,便嬉笑着询问,“红姑,这是怎么回事啊?来了江洋大盗了吗?” 问话的是楼里正当红的翠霞姑娘,她肤白貌美,妩媚动人,一双白皙而修长的腿不知让多少男人甘拜下风。 有人闻言轻笑,“江洋大盗有什么可怕的,还不是一样拜倒在翠霞姐姐的大白腿下。” 这话是真,南阳有名的大盗小白龙是翠霞的老相好,楼里姑娘都知道。 红姑扫一眼说话的那个姑娘,眼神凌厉,“都别在这儿杵着了,去各自的房里找找。” 众姑娘撇撇嘴,散开了,唯独翠霞没有动。 红姑瞥一眼歪着身子扭坐在圈椅里绞玩着手绢的翠霞,没有吭声。 翠霞好是好,唯一的不足是年纪大了。 美人迟暮,对于卖笑为生的她们来说,真的太可怕了。 红姑的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一个娇俏的面庞来—— 那个她花巨资买来的小丫头片子,正值豆蔻年华,端的是貌美如花,比风华绝代的夜来还美三分;体态风流,似月宫嫦娥。更重要的是,还是个雏儿。 如此尤物,若好好调教,来年的花魁大赛上,必将艳冠天下,而怡红院也将成为南月第一青楼。 “今日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人给我找出来。”红姑喝令手下人。 就在前一刻,孙清扬慌不择路地闯进楼里,一口气跑上楼。 也不知跑到了第几层,就听到红姑召集打手地毯式搜捕。 慌乱之间,她一头撞进了一间虚掩的房间。 屋里一片昏黑,男女调笑声传来。 孙清扬常年习武,眼力过人,只见屋内帷幔重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暧昧的靡靡气息。 眼睛适应过来后,视线更清晰了。 一张大床挂着层层水红色的薄纱帐,烟烟蒙蒙营造出暧昧的氛围。 床前地面是随手乱弃的衣裙,有男的有女的。 除了衣衫,还有各种道具,鞭子、绳子、造型奇特的物件,五花八门。 床帐内男女的调笑声不止,正玩得不亦乐乎,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人闯入。 孙清扬听闻身后脚步声渐近,就想尽快找个地方躲起来,没想到突然从背后伸出一只手,不等她反应过来就捂住她的口。 她只闻得一股浓浓的药味,然后就让人拽到了门后。 门被撞开了,两个手持木棍的打手冲了进来。 由于动静过大,打搅了床上嬉戏的男女。 “什么人,给我滚出去。”床上的男人怒喝。 这时,门口传来了老鸨子红姑慌张而满含歉意的声音,“花公子息怒,楼里来了窃贼,大伙儿害怕他伤到您,这才急着来看看。” 那帐子里的花公子冷冷道,“此处并无什么窃贼。” 红姑谄媚笑道,“既然您这边没事,我这就放心了。” 她说罢,转头就给了那两个打搅花公子好事的打手一人一巴掌,算是给花公子赔罪了,然后真挚道,“我们这就走,您继续继续。” 临出去时,还不忘叮嘱里头的姑娘,“媚儿,你尽心伺候公子,好让公子消消火。” 红姑与打手出去了,并且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床帐子哗啦一声扯开了,一身白肉的花公子从床上下来,一脸阴沉。 显然,花公子的雅兴被搅没了。 花公子身后是半果着的媚儿姑娘。 媚儿姑娘真没辜负她的名字,妩媚娇艳,眉眼含羞带俏,上半身只穿了件水粉色兜衣,因胸前的山峦太过丰腴,兜衣几乎要兜不住,行动时,摇摇欲坠,那对雪白好似随时要跳脱出来。 “花公子,”媚儿姑娘哀怨地呼唤,声音婉转而深情,末尾的那个音好像带了钩子,要将人的心连同魂魄给勾走。 心浮气躁的花公子回头看她。 因为好事被破坏,她的目光幽怨,一张俏脸染了情谷欠,红透了,似熟到极致的果子,无比诱人。 这叫谁受得了。 花公子把持不住,扑了过去,一手扯去那兜衣…… 媚儿姑娘娇笑连连,“公子好坏,弄疼奴家了。” 那娇嗔柔媚得足以叫人销云鬼蚀骨,更要命的她还说话带喘,娇滴滴的那种。 就是柳下惠在世,估计也得倒,何况是花公子。 两人很快滚做一团,忘乎所以地做起了快乐事。 画面实在太精彩太刺激,躲在门后的孙清扬瞪大的眼都忘记眨了,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处境…… 不要别人,就要你 现场直播,真叫人血脉偾张。 孙清扬本以为那花公子多少能坚持半盏茶的功夫,可惜了,中看不中用。 媚儿姑娘还没把绝活都施展开,那花公子就鸣金收兵,草草了事了。 孙清扬咂咂嘴,没看够。 没看够也没辙,人家已经穿戴好,恩恩爱爱搂搂抱抱出去了。 待那二人出去,孙清扬才意识到背后之人滚烫滚烫的,滚烫得几乎要将她融化。 滚烫的气息喷在她的后脖颈,烫得她浑身跟着燥热起来。 孙清扬惊得立即跳开。 她这才看清身后之人的模样。 她敢保证,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过拥有如此神颜的男子,那张脸仿佛是用刻刀在汉白玉上精心雕刻出来的。 那人正倚靠在门后,神色异常,喘着大气。 他的神情有些颓废,但难掩眼眸中的嘲讽。 孙清扬自然知道他为何有这样的神情,很是不屑。 切,现场直播的时候,又不是只她一个观众,何必装什么清纯,白莲花吗? 就他那身体的反应,她都不耻。 她将目光落在他那处高昂,还他一个轻蔑的眼神。 男子嘴角勾起,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随即身子慢慢顺着墙滑下去,瘫坐地上。 孙清扬看出他的异常,微微皱眉。 很明显他这似乎是发病了。 现在,对她而言,最重要的就是逃离此地,至于眼前这个男人的生死,她没法管。 她又不是救死扶伤的大夫,管不了。 她挠了挠脖子,没有再理会男子,转头去找寻逃出去的可能。 “你不觉得身体异常吗?”男子如黑曜石般的眼眸看着她。 孙清扬闻言,回过头来看他,不明其意。 就在她狐疑之时,隐隐觉得有一股莫名的热气在身体里乱窜。 身子越发燥热起来,似乎有东西从毛孔里钻出来,啃噬着皮肤,不会痛,但奇痒无比。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在身上乱抓乱挠起来。 男子看到她的反应,咧嘴笑了。 不得不说,他的这笑很美,简直可以用颠倒众生来形容,可孙清扬瞧着有些毛骨悚然。 “你中了我的腐蚀散,一开始会觉得奇痒无比,若无解药,两个时辰后,你会全身起泡溃烂,最终毙命。”男子凤眸狭促地看孙清扬。 孙清扬气炸了,“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天,这都什么人了? 男子漫不经心地抬眼,“替我解毒,我给你解药。” 他的面色酡红,气喘吁吁,瘫软在地,两条胳膊无力地垂下,情况分明很严重。 她还是有些心软了,于是问,“什么毒?” “醉红颜。”男子回答。 “不行。”孙清扬拒绝得斩钉截铁。 醉红颜,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她却很清楚,那是一种迷情药。 这种药对于女子而言,与其他药没啥差别。 药劲上来后,服药女子意乱情迷,如同醉酒,媚态丛生,身子柔若无骨,叫男人爱不释手。 服药女子若能与人欢好,很快就可恢复,若是没有的话,忍受一两个时辰,也能熬过去。 但是若换了男人就全然不一样了,男子一旦服下这种药,就必须得想办法把药逼出来,最有效的就是泄掉精元,否则很有可能性命不保。 所以,男人所谓的解毒,便就是要她自我奉献。 如此,孙清扬怎能同意。 孙清扬见他瘫软在地,不管三七二十一,快走到他跟前来,伸手就在他身上乱摸。 男子自然知道她在找什么,无力笑道,“你觉得我会将解药放在身上吗?” 孙清扬大皱其眉,身上越发瘙痒。 她强忍着不去抓挠,可不去抓挠就不痒了吗,显然不是,只会越来越痒,蚀s骨的痒,简直要叫人发疯。 渐渐的,身上起了大片大片的红疹子。 “再过一会儿,就会起水泡,又痛又痒。水泡一旦破损,皮肤便会溃烂,流脓至死。”男子面无表情道。 孙清扬气得直接抓起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连吃他肉的心都有了。 男子咧嘴,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得意,喉中传来低低的声音,似笑非笑。 孙清扬美眸怒瞪着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若是眼神能杀人,这个男人大概已经死了一万次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沉声道,“你等着,我去找人。” 这是青楼,别的没有,姑娘却多的是,且个个都是床上高手,还怕解不了他身上的毒吗。 只是外头打手遍布…… 罢了罢了,豁出去了。 她打算开门出去,就听到那男人虚弱的声音再次传来,“不要别人,就要你。” 他要不退,我拧断他脖子 隔日,大将军府 “姑娘,姑娘,在想什么呢?”婢女小翠见自家姑娘在梳妆台都呆坐了大半个时辰了,一声不吭,一动不动的,忍不住出声询问。 “你说什么?”孙清扬慢三拍地回过神来问。 小翠看着铜镜中失魂落魄的孙清扬,欲言又止。 姑娘还是那个姑娘,依旧明艳动人,可那眼眸中却少了往昔的灵动,多了几分愁闷郁结。 小翠轻叹了一声,也不知道自家姑娘怎么啦,自打昨天回府后,就一遍又一遍地洗手,几乎要将手搓破皮,再就是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孙兴回来了没有?”孙清扬回过头看向小翠。 小翠点头,“才回来的。” “怎么说?” 小翠神色有些难看,“说是去了姜府,与姜家六公子去了风华绝代。” 姜家六公子,姜子清啊,那可是大都出了名的浪荡公子哥,整日流连秦楼楚馆,夜夜眠花宿柳,人们见到他都忍不住摇头叹气,姑娘们听到他的名生怕捂耳朵晚了,就脏了。 风华绝代是大都有名的青楼,有南月第一楼之称,听说里头的姑娘个个肤白貌美大长腿,水当当似刚出水的芙蓉花。 孙清扬闻言,冷笑,手里的木梳摔在梳妆台上,发出啪了一声脆响。 小翠心头一咯噔,只听孙清扬愤懑道,“就这样一个货色,既傲慢又浮浪,我娘还舍不得放手,铁了心要我嫁给他,你说她图什么,图他会逛青楼,会狎j妓吗?” 一想到那个夏侯辰,孙清扬就满腔熊熊怒火。 若不是她,她昨天也不会有那些不堪的遭遇。 现在她恨不得抓住那夏侯辰,将他的脖子扭断了干净。 小翠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轻声劝说,“姑娘你别急,先消消气,虽说夫人收了王府的聘礼,可对方至今没有送来婚书。” “既然婚书没签,那这亲事也不算真正定下,或许还有转圜的可能。”小翠说罢,偷偷拿眼觑孙清扬。 孙清扬冷哼一声,她知道孙夫人之所以铁了心要将她嫁给夏侯辰,绝不是单单为了所谓的孙家一诺千金的金字招牌。 在她两岁那年的某一日,府里来了一位面目狰狞的道士,那道士非说她有双重命格,吉者贵不可言,凶者可致家破人亡。若要趋吉避凶,就得找人合婚。 隔一日,一直在外云游四海无心朝政的靖王就携带独子夏侯辰回大都了。 靖王与孙将军颇有交情,所以特意来了一趟孙府。 酒桌上,孙将军将道士的话一说,靖王当场就写了独子的生辰八字给孙将军。 孙将军一看,这不就是那道士所说的可令孙清扬逢凶化吉的命定之人吗。 两家子一商议,当即就定下了这门娃娃亲,次日便把初定给办了。 定下这门娃娃亲后,靖王又携子云游四海去了。 这十三年来,靖王一家从未回过大都。 若不是王府管家逢年过节都会送些礼品过来,孙清扬都要怀疑对方已经忘了有这么一回事了。 她是三月里及笄的,按照最初的约定,等她及笄后,二人便可大定,年底就可成亲。 夏侯辰是在九月初回的大都,比预期的时间晚了半年,而他回到大都后,并没有急着到将军府商议大定之事,反而全身心投入逛窑子(青楼)上。 孙清扬特意找人打听过,夏侯辰回大都的这半个月里,几乎日日流连秦楼楚馆,夜夜眠花宿柳。 就是昨日,大定之喜,他也没能从花丛中脱身出来。 让她嫁给这样的男人,不如叫她剃头当尼姑。 “去找一套小子的衣裳来。今日我非得找到他,把这亲事给退了。”孙清扬阴沉着脸道。 小翠担忧,“万一他不退呢?” 孙清扬的眼眸闪出一抹杀意,“他要不退,我拧断他脖子。” 小翠惴惴不安,“要不姑娘再去同夫人说说吧,可千万不能干傻事。” 怎么说,那夏侯辰也是亲王独子,若是姑娘冲动行事,怕是要大事不妙。 我的蛋……碎了…… 青楼街某条人迹罕至的小巷子。 孙清扬觉得此时用冤家路窄来形容她与对面的三个瘪三再合适不过了。 昨天,就是这三个瘪三趁她不备,将她打晕,然后卖进怡红院的。 她本来就不是那种让人随意拿捏的软柿子,大将军府也养不出那样的孩子。 她一早盘算好要找这三个瘪三讨回公道的,不过得等到她找到夏侯辰,退了亲之后,再慢慢来的。 没想到,这会儿居然又遇上了。 也行,赶早不如赶巧。 麻脸很纳闷,他们仨在这条街上素来无人敢招惹的,没想到今天竟然有不长眼的,敢拦住自己的去路。 他眯起眼瞧,嘿,面前这个哪里是小子,分明就是个小丫头片子。 再仔细一瞧,嘿嘿,这不就是昨天被他们卖进怡红院的那个小美人吗? 今早他们才听说她昨天溜了,没想到这会儿她又主动送上门来了。 这叫什么,送上门来的钱,不赚白不赚。 “啧啧啧,小子,你可知道我们是谁吗,竟然敢拦我们路,也不去打听打听,想死吗?”一旁的干巴脸一脸蔑视地看向对面的孙清扬。 很显然,他的眼神不如麻脸好。 “找的就是你们。”孙清扬咧嘴。 “臭小子,你想死就说一声。”干巴脸说罢,撸起袖子就上去,看样子是想揍人。 他的身子干干瘦瘦似豆芽,两胯松松垮垮站不直,显然是平常太放纵的结果。 一张蜡黄脸,一双浑浊眼,嘴一张,满口臭气。 孙清扬皱眉,往后退了两步,嫌恶地捂住口鼻。 那干巴脸以为她害怕了,很是得意,得寸进尺,举起拳头,想再度恐吓,却让麻脸拉住了。 麻脸假装没认出孙清扬,挤出和气的笑脸来,客客气气道,“小哥别恼,我这兄弟就这样,脾气冲了点儿,但绝不是坏人。” “但不知小哥拦住我们去路,是想做什么?” 麻脸四下张望了,确定这条巷子这会儿没什么人来。 孙清扬其实压根没有把这两人放在眼里,她真正忌惮的是他们后面的那个傻大个。 这个傻大个看起来傻乎乎的,但却是有真本事的,练得一副金刚不坏之身,刀枪不入。 “我想跟他单挑。”孙清扬直指傻大个,开门见山。 干巴脸嘿嘿一笑,得意道,“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看你小子真是活腻歪了。大个,给他点儿颜色瞧瞧,让他知道你的厉害。” 傻大个高高壮壮像头熊,走起路来很威武,一条胳膊顶过孙清扬的一条腿。 孙清扬自觉身高不矮,但是在傻大个跟前却明显成了小矮人。 她目测,傻大个至少有一米九,体重超二百斤。 庞然大物啊,用药得猛。 麻脸害怕傻大个下手伤了孙清扬,美人破相就卖不了大价钱了。 他将蠢蠢欲动的傻大个拉到一旁,低声叮嘱,“别把人弄破相。” 傻大个得了麻脸的叮嘱,挠挠头,一时间不知如何下手。 孙清扬没有给对方太多的思考时间,当即一招猛虎出闸击向傻大个的腹部。 傻大个没有回击,而是任由她的拳头砸在自己腹部。 那腹部硬如铁板,孙清扬不知道他痛不痛,但自己的拳头可一点儿都不好受。 孙清扬知道像他这种练金钟罩,铁布衫硬功夫的,罩门绝不会在腹部这种显眼的地方。 她呢,也没打算打倒他,自然也就不用费心去找到他的罩门。 第二招,虎掌碎石,一拳击向傻大个的脸颊。 傻大个依旧没有回手,但他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味。 孙清扬揉了揉自己砸疼的右手,龇着牙道,“你的确很了不起,我不是你对手。” “今天就比试到这里,改天我再来。” 麻脸眼看她转身就走,立马喊傻大个,“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傻大个并没有动。 麻脸情急,正要伸手推傻大个,就见孙清扬扭过头来,嘴角上扬,勾起一抹阴险的笑来。 下一刻,傻大个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下,如倾塌的大厦。 干巴脸看傻大个直挺挺倒地不起,急了,“大个,你怎么啦?” 麻脸冲干巴脸喊,“别管大个了,先抓住那小丫头片子。” 干巴脸闻言,仔细一瞧,这才认出孙清扬来,“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是你啊,小美人。” 孙清扬看着朝自己扑上来的两人,很不客气地抬起脚,一人给了一脚。 麻脸躲得及时,被踹中右大腿,跌在地上,半晌起不来。 干巴脸比较倒霉,孙清扬一脚正中靶心,直接踢中他下体。 干巴脸捂着下裆惨叫一声,痛得倒地打滚,“完了完了,我的蛋……” 干巴脸哭喊着,还不忘脱裤子。 孙清扬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咔嚓一声,直接给折断了。 干巴脸惨痛哀嚎。 麻脸见此,连滚带爬,想逃命。 孙清扬追上去,对着他的后背就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女侠饶命。”麻脸试图爬起。 孙清扬岂能饶过他,再一脚,踩住他的右手,狠狠碾压。 “最讨厌你们这种下三滥,不知祸害了多少女子,今日我就替天行道了。” 麻脸痛得哭爹喊娘,求爷爷告奶奶。 干巴脸还是爬了起来,用另一只没被扭断的手脱下裤子…… “我的蛋……碎了……” 干巴脸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将一辆从巷子口经过的马车吸引过来了。 马车停下了,很快从车上下来了个人。 这人孙清扬认识,就是那个大都有名的浪荡公子哥,姜子清。 第5章 咱俩怎样,咱俩素未谋面 别的姑娘对姜子清唯恐避之而不及,但孙清扬不会。 姜子清与她大哥孙俊是至交,她五岁起就认识他了。 在她看来,姜子清并没有外界传得那么不堪。 她觉得姜子清这人真实不做作,通情达理,明辨是非,颇有名士风范,可结交。 “扬扬?你怎么会在这里?”姜子清诧异。 孙清扬又给了那麻脸一脚,然后迎上去,“子清哥哥,你来得正好,靖小王爷呢?” 姜子清往马车方向指了指,“在马车里。” 见孙清扬要走,姜子清喊住她,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孙清扬没有隐瞒,将这三个瘪三试图将自己卖入青楼的事告知,不过没有提昨天的,单说今天。 拐卖少女在南月可是大罪,何况他们想拐卖的对象还是孙清扬,大将军府千金,罪加一等。 姜子清不含糊,当即让手下人将那三瘪三打包送官。 孙清扬到了马车前,并没有急着撩车帘子。 怎么说,对方好歹是亲王独子,身份地位摆在那儿的。 孙将军虽为南月大将军,地位尊崇,劳苦功高,但在人家亲王府面前,还是差了一大截。 把夏侯辰脖子拧断这种话,孙清扬也只是在私底下发泄发泄。真让她拧,借她十个胆也不敢。 “车里是靖王府小王爷对吧,我是孙清扬。” 孙清扬先自报家门,怕他想不起来,还特意解释了一下,“就是昨天跟你定亲那个。” 马车里的人嗯了一声,就没再吱声了。 孙清扬皱了皱眉,“小王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今日找你不为别的事,就想同你说说你我的亲事。” 不是咱俩,而是你我。 你是你,我是我,分得很清楚。 马车内的人没有回应。 孙清扬咬咬下唇,继续道,“小王爷,你是不是对你我的这桩亲事不满意?” 过了好半晌,里头的人仍然没有回应。 孙清扬只能接着道,“不瞒你说,我对这桩亲事也不甚满意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只是我这边没办法说服我母亲,所以才来找你。” “你是想让我这边主动退亲?” 里头的人总算是开口了,声音低沉且慵懒。 “若是这样,最好不过。”孙清扬觉得对方的声音似乎有点儿耳熟,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理由呢?”里头的人问,语速不紧不慢,有些漫不经心,似乎对此事并不上心。 “咱俩不认识,不认识的两个人凑在一起,你不觉得别扭吗?” 孙清扬盯着那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的车帘子,只恨自己没长一双透视眼。 “这是个不错的理由。”里头的人依旧慢悠悠的。 孙清扬以为对方会说些什么,比如我考虑考虑之类的。 等了半天,没听到下文,她只好再度开口了,“如果小王爷也这么想的话,那就趁早吧,好在咱俩还没签婚书,事情办起来也不费劲儿。” “所以你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跟本王抱怨王府昨日未能将婚书送到吗?”里头的人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他妈的,这人脑子不好使吧,连人话都听不懂。 孙清扬忍不住翻白眼。 正巧这时一阵风吹来,吹开了车帘子。 她的白眼落入了车内人的眼中,而她也看清楚了车内人的真面目。 孙清扬瞬间石化了,脑子里翁嗡嗡的,整个人呆若木鸡。 男人似乎并不意外,嘴角勾起,似笑非笑地看着呆鸡似的孙清扬,仿佛对孙清扬的反应很满意。 孙清扬的脑子停当了会儿,很快恢复正常。 她很快认清了一个现实——夏侯辰就是昨天那个男人。 天,这都什么事儿了。 “不认识的两个人在一起的确很别扭,但咱俩,”夏侯辰意味深长看着孙清扬,后头的话,不言而喻。 孙清扬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美眸怒瞪对方。 就在她打算开口的当口,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当即冷笑,“咱俩怎样,咱俩素未谋面,难道不是不认识吗?” 男人笑,笑得暧昧丛生。 她竟然否认得一干二净,很好很有趣。 就在孙清扬得意之时,男人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条手绢来。 孙清扬只一眼就如遭雷击,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儿当场归西——那是她的手绢。 该死的,她的手绢什么时候到他手里的。 对,应该是昨天,昨天她给他那个,解毒的时候,他趁她不备抽走的。 早知此人如此卑鄙,昨天就该将他的命根子拧断…… 孙清扬当机立断跳上车,冲进马车内,扑过去抢那手绢。 当时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抢回手绢,昨天那个污点就可以彻底抹去。 以后要是夏侯辰跟人提起,她也不怕,就说是自己主动提出退亲,伤了夏侯辰可怜的自尊,所以他才蓄意报复,故意抹黑她的。 第6章 本王随时奉陪 姜子清回到马车,帘子一掀,就看到车内两人滚成了一团…… 更耐人寻味的是,孙清扬在上,夏侯辰在下…… “咳咳咳……” 孙清扬听闻姜子清的咳嗽声,这才反应过来,立马从夏侯辰身上跳开。 她刚想解释,姜子清就先开口了,“虽然你们定了亲,到底还没成亲,多少还是要注意着些。” “况且这还是在大街上,大庭广众之下,不成体统……再者,女孩子多少要矜持点儿……” 姜子清意味深长地看着孙清扬。 孙清扬双颊火辣辣,想解释,就听背后传来夏侯辰低低的笑声。 孙清扬恨不得回过身去,给他两脚。 “子清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孙清扬头疼,不知道怎么解释。 姜子清这才注意到她的小厮打扮,不由皱眉,“你这是什么打扮?” 孙清扬撇撇嘴,“世道凶险,这样穿安全些。” “合着你是瞒着夫人逃出府的?”姜子清盯住她,颇有些责备。 孙清扬抻抻方才压皱的衣裳,对姜子清坦诚布公道,“我娘的确不知道我出府了,我不为别的事,就是专程来找小王爷的,我想同他解除婚约。” 姜子清诧异,脑子有点儿转不过弯来,方才还打得火热的人,竟然说要解除婚约,这合理吗? 孙清扬没有去理会惊疑不定的姜子清,转头对夏侯辰道,“小王爷,我前头说的话,你最好考虑考虑。”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这个人最是锲而不舍,不达目的不会放弃。” 夏侯辰整好衣袍,勾勾唇,薄唇轻启,“本王随时奉陪。” 孙清扬冷哼一声,“那就试试。” “胡闹,你想退亲的事夫人知道吗?”姜子清斥责,俨然是以兄长的口吻。 孙清扬吐吐舌,“子清哥哥,这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他人来管。” 姜子清闻言,更是不悦,沉声道,“你就不怕我告诉夫人去?” 孙清扬不以为然,“鞋子合不合脚,只有穿的人知道。嫁人的是我,又不是我娘。” 姜子清听了直皱眉头,“越说越不像话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姜子清打算长篇阔论说教,孙清扬反问他一句,“既然如此,那子清哥哥你为何迟迟不成亲?” 姜子清摸摸鼻子,嘿嘿一笑,不吭声。 孙清扬跳下马车,朝他挥一挥衣袖,“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姜子清到底是不放心孙清扬一个人回去,让随从阿轩紧随其后,偷偷跟着保护。 ——————分割线—————— 白天的青楼街是不怎么营业的,颇为冷清。 傍晚时分才开始有气氛,到了夜间便就喧闹了。 沿着青楼街走了一段路之后,到了一间中等规模,名为伊人坊的青楼前,孙清扬不知何故停下了脚步。 这时,伊人坊那半旧不新的木门嘎吱一声从里打开了。 一个半带沙哑的女人急急躁躁的声音传来,“宝阿姨宝阿姨,快把门口这块也扫扫。” “快点儿,赶着做生意呢。” 听到那声音后,孙清扬不由愣住了。 恍惚间,这个声音她似乎在哪儿听过,有些陌生却又觉得耳熟。 她转头去看,只见伊人坊门内转出一个红衣女人,约莫三四十岁,身材微胖,浓妆艳抹的。 女人的容貌不算特别出众,举手投足间却很有些风韵。 女人身后跟出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 老妇人拿着扫帚,行动略有些缓慢。 那女人一面指手画脚一面大呼小叫,“宝阿姨,手脚麻利点儿,马上就要开门做生意了。” 她咋咋呼呼的,那甚是聒噪的沙哑的声音不停地敲击着孙清扬记忆深处的某扇大门。 某个记忆似乎要呼之欲出的感觉越发强烈。 “宝阿姨,等把这里扫了,你就去把香花香雪她们几个的衣服洗了。” 那女人说罢,扭头便要进去,忽然瞧见不远处杵着的孙清扬,不由多看了一眼,下一刻咦了一声。 “是她!”孙清扬不由失声。 那扇封锁着的记忆大门敞开了,里头所有的记忆一齐涌出,塞满了她的脑子。 人人皆知她是孙家的养女,却无人知晓她的来处。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便就是来自于这烟花柳巷。 是的,她的生母是一个叫香香的青楼女,而生父是一个落魄的穷书生。 那是个相当没有责任心的男人,在得知香香怀孕后,他便失踪了。 香香瞒着老鸨子将她生下了,而当时有个叫阿岚的女人就在香香身边守着。 阿岚跟香香一样,也是青楼女,与香香情同姐妹。 虽然当年孙清扬没有看清阿岚的面容,可对方的声音她记得很清楚。 没错,眼前这个女人的声音正是阿岚的声音。 的确,这个女人就是当年的阿岚,如今伊人坊的老鸨子,人称岚姨。 “你这个小孩在这里做什么?”岚姨扬声问。 “我,我只是路过的。”孙清扬有些不知所措,随后转过身去就往回走。 “哎,小孩,小孩,你回来回来。”岚姨站在那儿喊了两声。 孙清扬停下脚步,并没有要走过去的意思,只是回头看着她,“有事吗?” “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就不要往那里头去了,还是快些回去吧。”岚姨劝道。 孙清扬只低了低头,继续往前走了。 她已认定这个女人的的确确就是阿岚。 她很想知道香香去了哪儿,可是就在刚刚,她意识到自己不能这么贸然开口询问。 第7章 岚姨 “哎,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孩,怎么就不听人劝呢。” 岚姨故作无可奈何地叹息,其实她打心眼里觉得这小孩去哪里都与她没有半分关系。 至于刚刚为何出口劝呢,也许只是闲的吧。 “不听话的孩子,迟早要吃到自己酿的苦头的,你又何必替她瞎操心。” 宝阿姨无关紧要地边说边扫地。 身为青楼街的老人,她在这个地方待过太久太久了,久到她都忘记年月了。 “是咯是咯,我真是闲着没事干,操哪门子的闲心呢。” 岚姨倚在门边,双臂抱于胸前,低头看着她的那双玫瑰色并蒂莲翘头履。 看了一小会儿,突然抬头道,“宝阿姨,你觉不觉得刚刚那个小孩有点儿眼熟?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宝阿姨扶着扫把,直起腰来往孙清扬离去的方向看了看,“没想起来。长得倒还可以,打扮得不伦不类的,看着不像是好人家的女儿。” 像她们这种在这个地方浸淫了一辈子的人,来者是男是女往那一站,她们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就没觉得她眉眼之间像一个人吗?”岚姨发现新事物一样,颇有些惊奇。 宝阿姨定定神,略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你老了,记性不好。”岚姨直起身子,用手抚了抚刚刚依靠过门框的发髻。 “我提醒你一句,就那个香香,原来咱们楼里的头牌。” 宝阿姨经她这么提醒,似乎也想起来了这么一个人来,长长地哦了一声,“还真是有那么点儿像。” “哪是那么点儿像,那分明是像极了。”岚姨越想越觉得像。 “她不是嫁了什么有钱人了吗?”宝阿姨扶着腰问。 想当年,她也是这楼里的一枝花,想要娶她的人也不少,只可惜…… 哎,往事不可回首。 “只是给人当小妾罢了。” 岚姨一边摆弄着右手中指上的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金戒指,一面又有些做作地唉声叹息,“咱们这些人的命就这样了,要么老死在这儿,要么随便那么一嫁就算一辈子的事了。” 宝阿姨呆呆立在那儿良久,才重重叹一气,“我恐怕得老死在这里了。” “你跟我不一样,你还年轻,又有钱,大可以离开这里。” “就算不离开这里,你也已经是这楼的老板了,又有什么可愁的。况且那个老刘不是老说要用八抬大轿娶你进门吗,还让你当平妻的,你咋不答应呢?” 岚姨听闻宝阿姨这番话,脸上不禁露出讥讽的笑来,“你老都快成精的人了,还会相信他的鬼话吗。你当他家那母老虎是吃素的吗。他呀,压根就是惦记着我兜里有钱罢了。” “要是哪天我没钱了,你看他还来不来。就是他肯来,那也得他家那母老虎肯让他来呀。”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还与他好,楼里楼外也想跟你好的人也不少呢。”宝阿姨手中的扫把划拉了两下地面。 “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我这个人念旧情。”岚姨感慨万千。 “以前那个死老太婆在的时候,对我不好,隔三差五的不是打就是骂,他又时常光顾我。这一来二去的,也就真好上了。” 岚姨说到此处,不免有些唏嘘。 宝阿姨叹了口气,“你说那老太婆对你不好,可是临老到死,却把这楼给了你。说起来也是个怪人,真让人想不通啊。”说起这事,她还是一脸无法置信。 岚姨怔了怔,然后展颜一笑,“有可能是良心发现吧。” 他是最后的希望 回到将军府后,孙清扬左思右想,不甘心,于是硬着头皮去寻了孙夫人。 孙夫人正在佛堂理佛。 等着她礼完佛,孙清扬急切地同她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孙夫人坐在靠椅里,垂着眼,有条不紊地捻着佛珠,老僧入定般听她抱怨完,然后撂下一句话—— 要么她死,要么靖王回来,否则这桩亲事才有可能退。 孙清扬呆愣住了。 天!态度这样坚决,这事还有商量余地吗? 她总不能为了退个亲,诅咒自己妈早死吧,更不能把希望寄托于连亲妈都快死了,还迟迟不归的靖王。 那么,她还有希望吗? 有。 希望在哪儿? 夏侯辰那儿。 他要是不愿意娶她,那么一切都是牛鬼蛇神。 “若是没有别的事,就先回去歇息吧。明日你二嫂要去圣佛寺许愿,你且陪她去去。”孙夫人起身来打发她。 孙清扬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看来一切都得靠夏侯辰了。 从孙夫人处出来后,孙清扬并没有立即回自己小院,而是去了府里的酒窖。 她从酒窖中摸了两坛好酒,然后去马厩,找了养马人马六。 马六是专门给孙将军养马的汉子。四十开外,右嘴角到右耳朵有一条狰狞的刀疤,那条疤远看着就像是趴着一条红褐色扭曲的蜈蚣。 此人原先是个江湖汉子,有过曲折的过往。 听说曾经也是个老实巴交的村汉子,甚至还成亲了,惨就惨在这里了。 他们家乡那带强匪横行,时常入村抢人抢粮抢银子。 马六时运不济,成亲那天,还未来得及入洞房,村里来了一群强匪大扫荡。 那些强匪看新娘子貌美如花,先将马六打趴在地,然后对新娘子强行无礼。 倒地的马六就眼睁睁地看着十几名强匪在自己面前一遍又一遍地将妻子蹂躏至死,他恨得指甲抠进染血的土里。 死不瞑目的妻子瞪大着的眼看他,他一遍一遍地试图合上她的眼,却总合不上,直到他发誓要为她报仇,她的眼皮才合上。 为了给妻子报仇,他用菜刀在自己脸上割了这么一刀,然后混入强匪窝,在强匪窝潜伏了整整三年。 终于等到一天夜里,他趁着那些强匪喝醉之时,手拿那把菜刀将那些喝得烂醉,东倒西歪的抢强匪全砍了,如同砍瓜一般。 事后,马六为了躲避其他强匪的追杀,于是隐姓埋名,躲进孙府,成了孙将军的养马人。 这是马六最为隐秘的事,他从来都不曾跟任何人提及,可孙清扬就是知道了。 她知道这件事并不是通过任何人的口,而是在孙夫人的书房里有一个书架,一面墙那么高,统统放着孙府下人的资料。 这些资料决不仅仅是简单的身高体重年龄爱好特长,以及家中有多少口人那么简单。而是详详细细记录了这个人的身世背景以及他的社会交际。详尽得可怕。 此时,孙清扬之所以找他,因为她知道接下来自己必须要用到马。 在这孙府,要用马,必须得找他。 美丽的邂逅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孙清扬与钱氏姑嫂二人坐着马车出了城,摇摇晃晃两个时辰。 到了圣佛寺,下了马车,寺里的住持智远大师前来相迎。 进了寺里,就是上香祈福了。 钱氏在殿内虔诚地祈福,孙清扬跟在边上装模作样的拜了两拜就出来了。 殿门前的焚香炉里冒着缭绕的烟火,时不时又有香客往里头添香。 她嫌烟火熏眼,便到一旁去看那盘龙柱。 每根墨玉石雕刻的柱子上有九条盘龙,又有灵芝、仙草、祥云等,龙爪或龙口处还巧妙地镶嵌着龙珠。 她好奇伸手去摸,发现那龙珠竟然还能动。 她正惊奇之时,忽听有人轻叹,“九龙抱柱,别处还真是难得一见。”。 不由转头去看,竟是位华衣男子。 男子容貌惊人,五官精致如玉雕刻般,比起夏侯辰多出几许的艳丽。 虽然用艳丽来形容一个男人多少有些奇怪,可放在这男人身上,一点儿不过分。 他的身量颇高,一袭白衣衬得他如谪仙临世,青丝在后头随意绾住,遗漏的几缕随风飞舞,平添几许的不羁与洒脱。 孙清扬着实被惊艳到了,怔怔盯着对方的那张足可倾倒众生的脸看。 男子轻笑,温声问,“姑娘也是来上香的吗?” 那笑实在太美,太温柔,让人恍如沐浴在三四月的春风之中,心旷神怡。 孙清扬愣愣点头。 男子欺身过来,孙清扬下意识往后退。 “不许动。”男子低声在她耳畔道。 虽是命令的口吻,却是那么温柔,温柔得孙清扬无法拒绝。 男子的手在孙清扬耳后一抓,下一刻手里便多出了一朵玉簪花。 如玉的玉簪花上还沾着晶莹露珠,可爱动人。 男子托着那花送到孙清扬面前,言笑,“鲜花配美人,还请姑娘不要拒绝在下美意。” 孙清扬笑着伸手欲取,他却收手了,柔声道,“还是让我来为姑娘戴上吧。” 孙清扬大大方方转过身去,男子将玉簪花簪在她的发髻上。 “也只有姑娘这般雪魄冰姿才配得上这冰清玉洁的玉簪花了。”男子感叹。 “公子平素都这般搭讪姑娘的吗?”孙清扬回过头,俏皮地朝他眨眨眼。 男子笑,“不是每个姑娘都有姑娘这般如花的容颜。” 孙清扬还来不及问男人叫什么,男人就匆匆告别了,显得很是仓促,徒留一缕幽香,淡淡的,沁人心脾。 这无疑是一个美丽而短暂的邂逅。 孙清扬正望着男人远去的背影困惑时,就听到有人咦了一声。 转头去看,竟是伊人坊的老鸨岚姨,下意识地问,“您怎么也在这儿?” 岚姨上下的打量着她,然后笑盈盈问,“好巧啊,小姑娘,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我陪家人来上香。”孙清扬落落大方地回答。 “家人?”岚姨将目光投向殿内,见是一位年轻的贵少妇,笑了笑,然后再次看向孙清扬,直勾勾的,不知在想什么。 “你在看什么?”孙清扬如懵懂少女般问道。 岚姨收起思绪,朝她微微一笑,温和道,“孩子,你今年几岁了?” “年初刚及笄。”孙清扬如实回答。 岚姨眼皮一跳,随即又问,“具体是哪一日的生日?” “三月初三。”孙清扬笑盈盈地回答。 少女的风姿是无人能及的,耳畔的明珠耳饰在微风中摇晃着,耀得人目眩。 岚姨心惊,随即是一阵狂喜。 她打算详问孙清扬时,钱氏已从殿内出来。 夜访伊人坊 华灯初上的伊人坊正是生意红火时。 一身贵公子打扮的孙清扬来到伊人坊,很快成了姑娘们众星拱月的对象,然后被迎到了二楼的一间厢房内,五六个姑娘围着她。 她豪气地将一锭二十两的银子丢在案上,扬声道,“去把你们妈妈叫来,小爷另外有赏。” 那几个姑娘立马去了,厢房内总算清净了,那股子腻味而浓烈的胭脂水粉味也淡了。 不多时,老鸨子岚妈妈被叫来了。 那岚妈妈见到孙清扬,不由露出吃惊之色,“你怎么来了?” “妈妈,你是开门做生意的,难道还不欢迎我吗?”孙清扬笑道。 几个姑娘围到她左右,其中一个红衣女子搂住她,笑嘻嘻道,“小爷这话有理,来姐姐给你香一个。”说罢,当即将那烈焰红唇凑到孙清扬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孙清扬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脸上就印上了大红唇印,只能无奈苦笑。 岚妈妈摆摆手,叫姑娘们出去。 姑娘是很乐意接待像孙清扬这种小嫩菜的,钱多事少,身心都愉快,奈何老鸨子有令,只能不情不愿去了。 “小姑娘,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岚妈妈在孙清扬对面坐下了,饶有兴致地问。 孙清扬点头,“这是爷们找乐,姑娘们卖笑的地方。” “既如此,那你为何还来,难不成家里人不管吗?”岚妈妈问。 “家里人自然是不知道的。”孙清扬低头摆弄着桌上的那青花瓷酒盏,不知在想什么,那莹白的耳朵在灯光下几乎是透明的。 岚妈妈看着那熟悉的眉眼,于是忍不住问道,慨叹一声,“果然是你。”又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是有人指引你吗?” 孙清扬不置可否,“她人去哪儿了?” “生下你不久之后就跟金老爷去了锦州,做了金老爷的小妾。” 锦州是吧。 孙清扬默默记下了,然后道,“往后若是有需要,只需派人到府上找刘小翠这人就行了。” 岚姨心头一暖,嗳了一声。 都说婊子无情义,其实哪有人一开始就薄情寡义的,只是见识了太多的世态炎凉,心死了,也就无情无义了。 若是有一双温暖的手来捂,她们的心也会暖起来的。 孙清扬从厢房出来时,一楼大厅的舞台上正在表演人蛇共舞。 一位穿着一袭紫色露脐装的异域舞娘正踩着鼓点扭动着水蛇腰,身上系满金铃。 随着女子身子扭动,金铃发出清脆的叮叮当当声。 轻薄的紫色面纱更添神秘,叫人心神向往。 台下时不时传来看客们拍手叫好声。 一曲过后,又一女子上台,一袭同款的绿色异域露脐装,赤裸的右臂上缠绕着一只与之手臂差不多粗细的眼镜蛇,蛇头就搁在她的右手背上,滋滋吐着猩红的长舌。 绿衣女子轻抚着蛇头,嘀嘀咕咕说了几句,然后那蛇就从她手臂滑下,落在精美的团花地毯上。 黑褐色的鳞片在灯光下折射出幽幽的光来,幽深的双眼透着诡异,展开的扁平蛇头明显在告诉人们,它是不同寻常的。 是的,这是一只眼镜王蛇,有剧毒。 蛇笛声起,蛇身也跟着立起来,三分之一的身体已到女子的腰部。 女子一面吹笛一面扭动着身子,那蛇竟也跟着扭动起来。 人蛇共舞,惊险刺激,台下看客无不拍手叫绝。 一日不见,甚是想念 孙清扬出了厢房,准备下楼,谁知一人迎面撞了上来。 那人分明已喝醉,一身酒气不说,走起路来踉踉跄跄的,摇摆不定。 那人明知道自己撞到人,却不道歉,反而喝骂道,“哪个不长眼的,竟敢撞小爷我。” 孙清扬闻声,抬头一看,嘿,不正是前天在怡红院跟媚儿姑娘颠鸾倒凤的花公子嘛。 她并不搭理他,扭头便要走。 谁知花公子却不依不饶,扯住她的衣袖命令道,“你给我站住,跪下来求小爷原谅,小爷就放过你。” 这时,岚妈妈出来了,为她解围,“哎哟,花公子啊,怎么喝得这样醉啊。春香秋月快来扶花公子进屋歇息。” 她一面说,一面示意孙清扬赶紧走。 上来的两位姑娘一人一边扶住花公子,要扶他进厢房,却被那花公子推开了,他指着孙清扬的鼻子道,“不给小爷道歉,小爷是不会放过你的。” 这时,他的那些随从都跟过来了,个个凶神恶煞。 孙清扬冷笑,“是你撞的我,要道歉也该是你同我道歉。” “嘿,你这死小子是不是活腻了。”花公子抬手就朝孙清扬脑门拍去。 孙清扬下意识往边上一躲,没想到头上的小帽被拍落,露出一头乌压压的青丝来,周围人无不发出咦的一声惊奇。 “原来是个女的。”那花公子耻笑,再看孙清扬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比这伊人坊里的头牌姑娘还美,不禁看呆了。 孙清扬气恼地甩开他,捡起小帽,往头上一戴,扭头就走,急匆匆下了楼。 花公子回过神来,赶紧使唤随从,“快去把人给我追回来。”看来今天晚上艳福不浅,竟能遇上个绝色小美人。 孙清扬还没逃出门,就被花公子的几个随从拦住了去路。 “让开。”她冷声呵斥。 “我们公子想请姑娘喝一杯,还请姑娘赏脸。”其中一个随从面无表情道。 这几人人高马大,满脸横肉,目露凶光,太阳穴鼓鼓的,俨然是练家子。 “我要是不赏脸呢?”她扬起下巴道。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那随从说罢,便示意身后的两个上前来,打算一人一边将她架走。 孙清扬岂会乖乖顺从,正准备抽出乌鞭时,后头有人按住了她的手。 扭头一看,竟然是夏侯辰。 那三人见到夏侯辰,冷声喝道,“劝你小子别多管闲事,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夏侯辰并不理会那几人,而是搂住孙清扬的肩头,颇为亲昵道,“怎么,一天未见为夫就如此想念了?” 孙清扬想啐他一口,最终还是忍住了,任由他搂着。 对面的三人见此,面面相觑了。 原来是有夫之妇,且丈夫就在跟前,这还怎么动手。 夏侯辰就这么搂着孙清扬,光明正大地当着他们的面走出了伊人坊。 出了伊人坊,孙清扬长长吐一口浊气,然后拍开夏侯辰还搭在自己肩头的手,随意冲他拱了拱手,“多谢了。” 夏侯辰取出手绢擦擦手,面露讥讽,“将军府的教养还真是别具一格。” 孙清扬白了他一眼,“靖王府也差不多。” “男人逛青楼,无可指摘。”夏侯辰轻飘飘道。 “女人逛青楼,无可厚非。”孙清扬针锋相对。 他勾唇一笑,不再看她,登上王府马车走了。 孙清扬撇撇嘴,重新戴上小帽,往回走。 走了一段路,发现夏侯辰所坐的那辆马车就停在前面小巷子里,于是想绕开了,没想到人家发话了,“上来吧。”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还是走着吧,舒坦。”孙清扬嘴上说心领了,其实压根不领他的情。 “关于亲事,你不想聊聊吗?”夏侯辰问,语调不紧不慢的。 孙清扬一听亲事,立即来了精神,隔着车帘子热切地问道,“小王爷有什么想法?” “上车聊。”里头的人慵懒道。 你还想嫁给谁? 孙清扬是不想上贼车的,可是对方既然肯跟自己谈,她咬咬牙上车了。 马车内壁四角镶嵌了夜明珠,是以车内并不暗,是那种浅浅的,比月色还弱几分的光。 车内没有熏香,但能闻见一股淡淡的药香,孙清扬知道,这香来自于夏侯辰身上。 夏侯辰的母亲,也就是靖王妃并不是权贵之女,而是药王谷谷主之女。 这些年,夏侯辰并不在大都生活,而是在药王谷。 天下郎中十有八九出自药王谷,药王谷中人人皆大夫。 不必说,夏侯辰应该也是精通医术的。 夏侯辰并没有看孙清扬,而是倚着车围子打盹。 孙清扬在他左侧的座位坐下,拿眼打量他。 靠近了,隐约闻见他身上还有淡淡的酒气,显然他是来喝花酒的。 对此,孙清扬多少有些轻蔑。 这个男人,一天到晚都泡在秦楼楚馆,明显不是个过日子的人。 男人似乎感受到了来自孙清扬的蔑视,睁开醉眼斜睨孙清扬,“你到伊人坊,该不会又是来找本王的吧?” 孙清扬冷哼一声,“我说过的,我是个锲而不舍的人,不达目的不罢休。” 夏侯辰的唇角勾起,醉眼直勾勾盯住孙清扬,薄唇轻启,“能告诉我,你不想嫁的原因吗?” 他的声音低沉慵懒,自有一股叫人说不出的魅力。 孙清扬觉得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又想起前天的事来,双颊滚烫,不免来气,“不喜欢还能有什么理由。” 其实,对于择偶,她是有自己的标准的。 她想要嫁的人,首先得是爱她的,然后是品行端正的,再就是能够与她一世一双人的。 要求不高吧,但是夏侯辰一条没达到。这就是她不想嫁的理由。 不想跟夏侯辰说明白,是觉得没必要。 夏侯辰暧昧不明地笑了凑近了些,酒气喷洒在孙清扬面上,低低道,“你跟我都那啥了,还想嫁给谁?” 孙清扬闻言如遭雷劈,一股火气拱上心头,怒目而望,“夏侯辰,你不要欺人太甚。” “那一日,的确是那样,是你欠我的,不是我欠你的。” 孙清扬气得胸脯起伏,满面潮红。 这人太不识好歹。 明明是她救了他一命。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本王自当以身相许。”夏侯辰狭促笑道,微眯起醉眼。 孙清扬几乎想怼脸啐他,“大可不必,只要小王爷退了这门亲事,就当是报恩了。” 夏侯辰干笑两声,漫不经心道,“退亲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若日后另嫁他人,万一哪天他听说了咱俩之事,那他该怎么想呢?” 孙清扬眉头大皱,横眉冷对,“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夏侯辰揉揉眉心,颇为无奈道,“有些事,本王也不敢保证能守住一辈子,毕竟一辈子不短呢,万一哪天喝醉了……” 孙清扬简直要奔溃,恨不得扑过去狠狠咬下他一块肉来吃,一口银牙几乎咬碎,“那你的意思是坚决不退这门亲了?” 夏侯辰倚靠在隐囊上,歪着身子,醉眼里满含戏谑,“也不是不行,只是暂时还没有别的人选,所以嘛……再等等。” 这是光明正大地将她当成备胎吗? 渣男! 无耻小人! “你,别,逼,我。”孙清扬咬牙切齿。 这小子不干人事 夜色如墨 城东靖王府书房内 夏侯辰手持薄而锋利的匕首站在浴桶前,浴桶里灌满了与人体体温相近的水。 水桶中有一条小蛇在游动着,约莫有三寸长,细细的,比筷子头略粗些。 小蛇绿莹莹的,甚至有些透明,像极了碧玉,而它两眼是赤红色的,就好像镶嵌了一对红宝石。 右手腕上的血脉被割开,顿时鲜血喷射而出。 喷血的手腕伸入浴桶中,片刻,浴桶便染了猩红。 屋中的血气渐浓。 夏侯辰的面色渐渐苍白。 一旁的第五仁格焦急地看着,却不敢出声。 这是第三次了,他坚信也会是最后一次。 浴桶里的血水渐浓,不如先前那么清澈了,但隐约还可以看见右手腕还在喷血。 只是在喷血的同时,那个伤口出现了一个黑点。 随着时间推移,那黑点渐渐拉长,变成了黑色的线条。 黑色的线条跟随着血涌而从手臂中游出。 仔细一看,并不是黑线,而是一条虫子。 比头发丝粗一些,在水里肆意扭动着。 这是有人种在夏侯辰身体里的血蛊。 他记得,最初的血蛊才一指长,而今竟已长到了筷子长度。 这些年,他可没少遭受这些血蛊的折磨,每到月圆之夜,这些血蛊在他身体里狂躁起来,四处乱蹿,他便周身疼得无法入眠。 见血蛊完全钻出,第五仁格正要开口,却被夏侯辰一个眼色止住了。 第五仁格看看桌案上的计时器,已经过了一刻钟,若再不止血,夏侯辰将会有生命危险。 血依旧在喷涌,而在伤口处,又冒出了一个黑点。 很快那黑点就如同前一个一样,从伤口里迅速游出来了。 第四条。 天呐,原来不是三条,而是四条。 太可怕了,那个人太可怕了。 待那只血蛊完全游出,夏侯辰这才将手腕从浴桶中收起。 第五仁格迅速为其包扎。 大出血后的夏侯辰有些无精打采,服用过补气血的药丸之后,倚靠在圈椅里,半晌没出声。 他静静地看着血桶里的小绿蛇将那两条血蛊吞食掉,嘴角不由勾起冷笑。 “恭喜主子摆脱血蛊。”第五仁格真诚道。 夏侯辰嘴角的冷意渐深,“他想利用血蛊控制我们一辈子,可惜了,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不会让他得逞。” “主子,接下来是否铲除该教?”第五仁格沉声问。 夏侯辰却摆摆手,神情恢复了些,“将计就计。” “我让你打探的关于夜莺的消息如何了?” 他的嘴唇薄而线条明显,没有做表情的时候,显得尤其冷硬。 昏黄的烛光照在他脸上,那挺鼻子更加高耸。 他的目光是森冷的,又如寒潭般,晦暗不明,高深莫测。 小绿蛇身上绿意渐浓,显然有些疲惫了,软软缠在他手背上,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两条血蛊的毒足够它消耗一段时间了。 “的确如主子所料,那些女子进入南月后,多半潜伏进了各官员后院。” 第五仁格将打探来的消息禀告。 夏侯辰闭着眼,似乏累了。 过了良久,他才睁开眼,目光清冷,嘴角是一抹冷笑,“继续查,务必找到领头人。 “再查清她们的联络方式,以及她们是否有聚集之所。” 年初时,他就从药王谷出发回大都了,没想到路上竟遇上来自北朝的奸细。 据他这些时日的调查,那个间谍组织名为夜莺。 目前还不确定该组织有多少成员,只知道绝大多数成员皆为女子。 这些女子多年轻貌美,她们到了南朝或潜伏进官员后院,成了官员的妻妾,或隐藏秦楼楚馆内,名义上是姑娘,其实是为搜集情报。 那日他便是去怡红院调查的,没想到竟然着了对方的道儿,误喝下调了醉红颜的酒,之后才发生逼迫孙清扬为他解毒之事。 想起孙清扬,他的嘴角不经意勾起。 明日,那个小丫头片子肯定还会找上门来。 还真是锲而不舍呢。 ——————分割线—————— 次日一早,孙府内 孙清扬一早起来,打了一套拳法,洗漱之后,正在用早膳。 “姑娘,王府派人送来婚书了。” 珍珠兴冲冲从前头赶回院内,将打探到的消息禀告给孙清扬。 孙清扬正咬着大肉包,心下思考着手摇风扇的事。 听闻珍珠的话,孙清扬顿时觉得嘴里的大肉包不香了,“你说什么?” “王府派人送来婚书了。”珍珠重复了一遍。 孙清扬咒骂一句,然后丢下乌木象牙箸,打算往前头去。 小翠赶忙喊住她,“姑娘,你且别急,那边既是送婚书来,夫人定会让你去的,到时你拒签便可。” 她是担心孙清扬这么莽撞去了,得惹夫人不快。 孙清扬一想没错,便又折了回来,继续用早膳,但心思已然飘远。 三心二意地用过早膳,她就坐在院内等着孙夫人打发人来唤。 左等右等,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也不见前头有人来,心下猜想情况可能有变。 于是再次派珍珠去打探消息。 珍珠很快就急吼吼赶回来了,“王府的人已回去了。” “婚书呢?”孙清扬急着问道。 “倒是没听说,不过说婚期改了,不是今年,而是,再过三年。”珍珠说这话时,忍不住拿眼偷偷觑孙清扬。 果然,孙清扬的脸一下子就铁青了,“如此傲慢,母亲也能忍,简直要活活气死人。” 孙清扬知道不能再等了,于是提起裙摆便往孙夫人处去了。 等她赶到孙夫人处时,被告知,靖王府的的确确送来了婚书,且二哥孙弈已替她代签了。 她就是个笑话 孙清扬气急败坏地同孙夫人抗议,结果是抗议无效。 “现在您既然让二哥替我签了婚书,那将来您就让他代我嫁过去吧。” 她赌气地丢了这句话便走了。 回到自己小院,她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不能什么都不做。 若是什么都不做的话,那岂不是坐以待毙了吗。 她让小翠找来小子的衣服,打算去靖王府,再找夏侯辰谈一谈。 到了靖王府,却被告知夏侯辰去了姜府。 只好赶往姜府。 到了姜府,她也不走正门,而是从偏门进去了。 姜府的门卫都认识她,没敢拦着,她也无需他们通告,径直入内,朝姜府后花园去了。 她挑了一条偏僻的小径,本以为不会遇见人,却偏偏不巧遇上了姜妤。 姜妤是姜家小姐,是姜子清同父异母的妹妹,孙清扬与她幼年便认识了。 两人年纪相仿,本该最聊得来的,但是性情相差太远,是以很少有往来。 姜妤正与她的贴身婢女玉莲朝这边走来,不过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并没有注意到前面有人。 孙清扬没有心思跟她们打招呼,看到路旁有个荼靡花架子,于是往那边一闪,躲在了花架后。 那一架的荼靡花开得浓烈,白的花,黄的蕊,花香四溢,其中蜂蝶嗡嗡,好不热闹。 她蹲在花架后,前面的人压根发现不了。 “姑娘啊,最近一阵子靖小王爷隔三差五地来咱们府上,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说话的是婢女玉莲。 她说这话时的语气带着几分暧昧。 姜妤啐了她一口,“胡说八道,小王爷与孙家妹妹定了亲的,又怎么会看上我。” 话虽如此,可她说话时的神情却分明是娇羞与怅然。 “要奴婢说,他俩还不定能成呢。”玉莲笑言。 就前几日,两家定亲,作为男主角的靖小王爷连个面都没露,孙家为此丢了好大脸面,眼下孙清扬已然成了大都贵女们茶余饭后谈论的笑话。 不过话说回来,靖小王爷那么做,显然是对亲事不满的。 既然不满意,那就有成不了的可能,而别人自然就会有机会。 “可那又怎样,人家到底是有婚约的。”姜妤倚着小径旁的一棵垂柳无限幽怨道。 “姑娘你糊涂啦,小王爷与她的亲事那是多早就定下的,那会儿小王爷才几岁啊,况且又是父母之命,他岂能违背。” “如今他长大了,那就不一样了。”玉莲道。 姜妤幽幽叹了口,少女思春而不得的忧愁写满了她那张娟秀的脸庞,“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呢,可人家就是早了一步。” “说的也是。说来真是气人,她一个不明来历的小野种,竟能成为大将军府千金,还能跟靖小王爷那般的人物结下姻缘,真的太气人了。老天爷不公平啊。” 玉莲愤愤不平道,也不知是为自己鸣不平,还是为姜妤鸣不平。 她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好像要吃人,原本姣好的面容变得狰狞,哪里有美可言。 过了会儿,玉莲眯起眼道,“奴婢倒是有个好法子,不仅可以让孙小姐嫁不成靖小王爷,还能让花家公子不再纠缠你。” 她的眼里尽是算计。 “什么法子?说来听听。”姜妤知她素来有心机。 玉莲警惕地看了看四下里,确定没人,便低声道,“若是那花公子娶了她,那岂不是两全其美?” “你的意思是咱们要创造机会,将他们俩凑在一处,好叫他们生米煮成熟饭。如此一来,她与靖小王爷的亲事就告吹了?”姜妤面露喜色,眼眸中有了光。 “奴婢正是这个意思,如此一箭双雕之计,岂不刚好了却了姑娘你心头的两件大事。”玉莲得意洋洋道。 啪嗒。 荼靡花架的方向传来声响,主仆二人吓一跳。 “谁?谁在那里给我出来。”玉莲朝荼蘼花架的方向厉声斥道。 “喵呜~”一只花狸猫从花架上仓皇跳下,震得花瓣纷纷落下。 它停在了花架旁,扭头用绿幽幽的眼眸看一眼那对主仆,然后很快就蹿入了一旁的七里香丛中。 “哪来的野猫,真讨厌。”玉莲不禁咒骂。 “真是吓死我了。刚刚那些话要让人听见,我以后可怎么见人啊。”姜妤捂着脸道。 “只是一只野猫而已,姑娘不必惊慌。”玉莲安慰道。 “算了算了,赶紧走吧。”姜妤想起方才那只野猫幽深的绿眸子说不出的诡异,不由寒毛悚然。 主仆二人快步离去了。 尽管让她来 待那主仆二人走远了,孙清扬才从荼靡花架后走出。 她的头上身上落满了白色的荼蘼花瓣,成了个花人。 抖了抖身子,花瓣纷纷落下,才又朝姜子清的院子走去。 到了那院子,见姜子清的随从阿轩在书房外,便就猜到姜子清在书房中,不等阿轩通报就进去了。 姜子清正在读她早些时候送他的李白的《将进酒》,旁边还放着几本古籍与地图,见她进来,连忙招呼,“扬扬,快快过来。” “你这诗里的黄河是哪条河呀?我翻遍了地图古籍皆没找见这诗中所说的黄河,倒是有什么黄溪黄江的。” “呃,那个你就当是咱们那个虹河吧。” 孙清扬胡乱说了一句,又怕他再问,忙道,“子清哥哥,夏侯辰今日来找过你不曾?” “在你来之前不久才走的,怎么,你还想跟他解除婚约吗?”姜子清目光闪烁。 孙清扬并没有觉察他的微表情,撇撇嘴,“子清哥哥,你会娶自己不喜欢的人吗?” 姜子清闻此言,不知道该不该摇头,眉头大皱,撮了撮牙花道,“其实小王爷这人还是不错的,你不妨接触接触,或许会有改观。” 孙清扬冷笑,“什么不错,一天天逛青楼喝花酒不错吗?” 话刚出口,意识到可能误伤了姜子清,于是讪讪闭嘴。 姜子清倒不以为然,摸摸鼻子,“逛青楼喝花酒没什么不好的。男人嘛,总要有些消遣,只要立身正,又有何妨。” 孙清扬摇头,“两看两相厌的两个人凑在一起,多没意思,搞不好将来三天两头鸡飞狗跳,隔三差五上房揭瓦,那岂不是更糟糕。” 姜子清一个劲儿摇头,之后问道,“能告诉我,为何执意要退亲吗?” 孙清扬鼓鼓腮帮子,坦言,“我想找一个品行端正,能够与我一世一双人的人。” 姜子清若有所思,“这说难不难,说不难也挺难的。” 一世一双人啊,听着简单,可事实上这世间有多少男人做得到。 孙清扬耸耸肩,“所以说夏侯辰并不适合我。” 夏侯辰不在,孙清扬不打算多做停留,随便找了个借口,打算打道回府。 走之前还不忘叮嘱,“子清哥哥,下回夏侯辰来,请记得通知我。” 姜子清胡乱应下了。 孙清扬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走了。 她走后,姜子清背后的屏风后走出一人来,不是别人,正是夏侯辰。 “其实这个小丫头挺不错的,只是偶尔有那么点儿不羁。”姜子清想为孙清扬说几句好话。 夏侯辰没说话,回过头来看他,眸子幽深。 他并不说话,就那么沉默着。 姜子清吃不定他在想什么,也就不好贸然开口。 过了良久,夏侯辰才道,“鞋子合不合脚,只有先试试才知道。” 这分明就是孙清扬先前说的“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的改版。 姜子清还想说什么,夏侯辰只留下一句话就走了——“往后我来,你尽管让她来。” 死状很诡异 孙清扬回到将军府后,用过午膳,在屋里打算午休。 她歪在屋里的贵妃榻上出神,隐隐约约就听门外珍珠神神秘秘地嘀嘀咕咕着什么。 谈话中似乎有伊人坊、蛇、尸首之类的。 虽然她听不真切,但也可以猜想一定是发生了不好的事,于是喊珍珠进屋内说。 珍珠到了她跟前支支吾吾的,惹得她直皱眉,“刚刚在门外不是说得很溜吗,怎么到我跟前就结巴了?” “姑娘,奴婢不敢在你面前说。”珍珠偷偷瞄她一眼。 府里是有规定的,不允许下人在主子面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尤其是歪门邪道的事情。 若有人胆敢说道,被发现了,轻则被责骂,重则会被赶出府。 虽然有此规定,但下人之间还是会偷偷说的。 “让你说你便说,反正就咱们几个,别人也不知道。”孙清扬拿眼瞪她。 珍珠还是犹豫不决。 孙清扬吓唬她,“你若在这不想说,那咱们就去郝管家那里说。” 珍珠吓得忙摆手,“不不不,奴婢这就说。” “奴婢奴婢方才听说花柳街那边的伊人坊昨夜出事了,老鸨子和人被毒蛇咬死了,死状很奇怪,全身都泛着绿。” “伊人坊?你不会听错了吧?”孙清扬大惊,忙坐起身来。 昨夜她才去的伊人坊,怎么就出事了呢。 “奴婢的确听人这么说的。”珍珠缩着脖子道。 孙清扬稳了稳自己的情绪,然后再看向珍珠,“你仔仔细细说来。” 珍珠有些难为情了,“就就那个老鸨子跟她的姘头在在睡觉的时候让蛇咬了,今天早上别人进屋的时候发现了,别的也就没了。” “哦,还有那个花相的独子昨夜也在那里,他也被咬了,不过他当时没睡着,所以被蛇咬的时候就发现了,还好及时送医了。听他说,咬他的是一条小绿蛇。” 事实情况比她说得露骨得多了,那伊人坊的老鸨子跟姘头在床上翻云覆雨的时候被咬,当场就命丧黄泉了。 第二天人们发现他们的时候,两人全身赤裸着还保持着被咬之时的姿势。 诡异的是两人从头到脚的皮肤都绿莹莹的。 而花相独子花不凡当夜就留宿在伊人坊,不过那会儿他心里惦记着孙清扬,所以彻夜难眠。 被蛇咬的时候,他隐约觉得有点酥麻,于是用手挠,结果就挠到了小绿蛇。 那小绿蛇毫不客气,又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 他吓得尖叫起来,门外的随从听到其叫声,赶紧进屋。 那花不凡是幸运的。毒蛇咬他之前已经咬过老鸨子和她的姘头两人,毒液已大大消耗了,加之他的手下处理及时,当即就帮他把毒液挤了出来,之后又及时送医,所以并无大碍。 “有人说那蛇是楼里新来的两名天竺舞娘的,可是官府派人去抓那两人时,却发现两人已经不知所踪了。”珍珠说道。 末了,孙清扬朝珍珠摆摆手,“你且再去打听打听。” 之后珍珠也没有带回什么有用的消息,无非就是花相派人把伊人坊包围了,然后就是伊人坊被充公了,以及那老鸨子姘头的妻儿如何大闹之类的事。 “也不嫌丢人的。”彤云讥讽道,也不知说的是花相还是那老鸨子姘头的妻儿。 存钱路漫漫 隔两日,姜子清那儿迟迟没有消息。 孙清扬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不能把全部希望寄托于夏侯辰,她得有自己的打算。 若是夏侯辰真同意退亲,当然最好,可若是他不肯,那她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逃婚。 这是下下策,也是被逼无奈的选择。 她想过了,要逃婚的话,首先得手里要有钱,不说别的,路费总要有吧。 想到此处,她多少觉得有些无奈。 明明是大将军府千金,富贵不可言,可实际上她很穷,穷得口袋都静音了。 孙府每个月给她的月银有二十两,但她向来花钱大手大脚,从来都是月光光。 她决定了,从现在开始存钱。 可是月银是固定的,花销每个月也没办法少。 怎么办? 只能想办法赚钱了。 孙清扬左思右想,觉得春日里配的那几瓶香水或许可变现,于是呼叫小翠去取,可叫了两声,不见人影。 她正纳闷时,彤云进来了,“姑娘,翠儿姐一早就回去了。” “她回去了,我怎么不知道”孙清扬诧异。 “早膳那会儿,她不是都同您说了吗,她大爷这两日不舒服,她想回去瞧瞧,您是答应的,还让她带两支山参回去,忘了吗?”彤云提醒道。 早膳那会儿,她心里光想着赚钱的法子了,别的事一概不放心上。 经彤云一提醒,孙清扬才想起来似乎有这么一回事,于摆摆手,“你去实验室将我先前配好的几瓶香水拿来。” 小院里有专门的一间屋子是用来当她的实验室,里面东西五花八门,如杂货铺。 彤云迟疑了,“姑娘能否说清楚那东西放在哪里。” 实验室内乱糟糟的,她又鲜少进去,对里头的情况相当不了解。 “算了,我自己去拿。你去把珍珠叫来。”孙清扬吸了口酸梅汤道。 待她将香水取来,珍珠也到了。 珍珠是府里的交际达人,性子温吞,热心肠,人缘好,到哪儿都受欢迎。 孙清扬让她抹上香水,然后到各院去串门,果然人人争相询问。 可见香水是受欢迎的。 卖它,准没错了。 孙清扬将香水整合了一下,总共就那么五六瓶,实在是少了点儿。 想靠此发大财是绝对不可能的,但薅几根羊毛的话,应该没问题。 如何让大怨种们上钩,她也费了些心思,盘算出几个方案。 她想过直接拿到外面的熏香铺子,让他们帮忙代卖,给他们抽佣金。 又比如,亲自拿到街上售卖。 但是,这些都不能够卖出高价。 物以稀为贵,她觉得这几瓶香水是可以卖高价的,只要找到一个恰当的方式售卖。 她苦思冥想了一晚上,终于想到办法。 次日一早,她就拿着香水去了姜府。 难得姜子清今日在府中。 孙清扬一开口就央求姜子清,让他带自己去青楼街售卖那些香水。 听闻她这话,姜子清差点儿吓得魂飞魄散,“你干脆拿把刀杀了我得了,好歹还能留个全尸。” 要让孙夫人知道他带她去那地方,他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孙清扬眼底划过一丝奸滑,赌气道,“我不去也可以,那你得帮我卖。” 风华绝代的头牌姑娘 “要不,你出个价,这些我都买了。”姜子清觉得这个才是完美解决之法。 孙清扬嘘他,“子清哥哥,我这香水可是要卖大价钱的,必须得找大怨种。” 姜子清听出来了,她这是怕自己出不起价,于是问,“那你这打算卖多少钱呢?” 孙清扬噘嘴,“这个还真不好说,多了几千两,少了几百两。” 姜子清笑,“你这都未定价,还怎么卖啊。” 拿起其中一瓶嗅了嗅,不可否认道,“东西是好东西,可是吧,这价格也不好定太高,若是定太高了,只怕找不到卖家。” 孙清扬不以为然,“物以稀为贵,我这香水跟外头的那些香粉香膏大为不同。” “哦?有何不同?”姜子清问。 “这香水的香味不是一成不变的,随着时间推移,气味跟着发生改变。”孙清扬一脸骄傲。 姜子清这会儿真来了兴致,“当真如此。” “自然的。”孙清扬很傲娇地点头。 “果真如此的话,定价几百两是没问题的。”姜子清若有所思。 孙清扬勾勾唇,“所以我想出了一个不同寻常的方式来售卖。” 姜子清好奇,“不寻常的方式?” 孙清扬所说的不同寻常的方式,就是拍卖,她怕姜子清理解不了,就解释起来。 没想到,姜子清一听就明白了,“你这么一说,我有些明白了。这拍卖倒是与寺庙里的唱衣有几分像。” 孙清扬喜笑颜开,“对对对,差不多就那样。最后也是三唱未竞,益价不犯。” “这倒是一个特别的方式,只是你打算什么时候开拍,在哪里举行?”姜子清问道。 “先不急,在正式开卖之前,咱们得先造势。”孙清扬冲他奸滑一笑。 姜子清颇为无奈又好笑,“这是要花大心思呀。” 孙清扬点头,“没办法,想多赚些,必须这么做。” 她走到姜子清书案前,发现上面有一本古籍,便随手翻看了起来。 孙清扬翻着翻着,就翻到了一张画像,不由咦了一声,“这谁啊?长得可真好看。” 姜子清忙过去将那画收起,随口道,“随便画的。” 孙清扬撇撇嘴,不以为然,“我分明看见旁边写着夜来二字。” 姜子清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夜来,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过。”孙清扬歪着脖子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 “她是风华绝代的头牌对不对?” 没错了,前两天,她才听珍珠几个八卦过。 八卦的内容就是姜子清和福王府的晔小王爷为了美人,争风吃醋的风流韵事。 夜来呀,不仅是风华绝代的头牌,还是大都蝉联三届的花魁,她在大都乃至整个南月时尚界的影响力可不可小觑。 早有传言,今日夜来姑娘穿什么衣服,熏什么香,那么明日那款衣服与熏香就会卖断货。 孙清扬心想,自己若是能够搭上夜来,那么…… 哈哈哈,这真的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思及此,孙清扬笑了,笑得很奸滑。 什么人了嘛 从姜子清的不染院出来后,孙清扬依旧不走正门,还是打算走姜府后花园的那处小门。 她才走到一处种满九里香的花坛边,远远就看见夏侯辰朝这边走来了。 真是冤家路窄,孙清扬当即就想冲上前去。 没想到夏侯辰先大步走了过来,然后不容分说,拽着她就往边上的假山后躲。 “你干什,”孙清扬很恼火,想质问他要做什么,他却一把捂住她的嘴。 孙清扬拿手掰他的手,他却给了她一个噤声的暗示。 “你确定小王爷来了?”姜妤的声音传来。 “小门的那个门房见小王爷一来,就跑来找奴婢了。”玉莲回答。 主仆二人说着匆匆忙忙赶往姜子清小院。 待她们走远,孙清扬才发现自己几乎是被夏侯辰强行压在了假山背面,两人之间距离近得过分。 夏侯辰高大的身躯压下来,他滚烫的呼吸落在她脖颈,她浑身跟着滚烫起来。 他的眼分明直勾勾地盯着她,里头有种化不开的黏稠。 她的心咯噔一下,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那日怡红院…… 在夏侯辰的眼里,少女的面庞是娇艳明媚,如同清晨绽放的玫瑰。 弯翘起的羽扇般的睫毛上不知从何处沾上了水珠,如同水晶般,动人心魄,扣人心弦。 小翘鼻精致小巧,白皙得几近透明,两颊粉扑扑的,如玫瑰的花瓣。 一双红唇娇嫩鲜嫩,仿佛有种勾人魔力,令人遐想,诱惑着人去一亲芳泽,去探索其中让人回味无穷的琼浆玉露。 夏侯辰看着孙清扬渐渐泛红的脸,目光越发炙热。 孙清扬被他的眼神惊到,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出声,“那个,人已经走了。” 夏侯辰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轻咳了两声,后退两步,离孙清扬远了些。 孙清扬觉得自己的脸滚烫得都快烧熟了,方才在夏侯辰灼灼的目光之下,她竟有种无处可逃,透不上气的感觉。 奇怪了,明明已经到了九月份,怎么还这么热呢。 她下意识伸手抻了抻衣领,露出一大截雪白的脖颈来。 那白得有些晃眼,让人意乱情迷。 夏侯辰突然一把将她摁在假山上,俯身就要吻她。 她惊叫,“你,你想干嘛?” 夏侯辰好似回过神,脸阴沉下来,咒骂了一句,然后放开她,甩袖走人了。 他的脚步飞快,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了孙清扬的视野里。 孙清扬长嘘一口气,撇撇嘴,“什么人了嘛。” 摸了摸双颊,还是滚烫的呢。 一定是天太热了。 这该死的天。 离开姜府后,孙清扬并没有回将军府,而是往外城去了。 大都有皇城、内城和外城三个区域。 皇城就是皇宫,内城中住的都是皇亲国戚,达宦显贵,而普通百姓则住在外城。 外城越往外便越贫穷,到了外郊基本都是流民和乞丐了。 小翠的大爷就住在外城与外郊的边缘地带,实打实的贫民窟。 那里住的都是大都最穷困的人,寻常贵族压根不踏足此处的,孙清扬也是头一次来。 狭窄污秽的泥士路,处处可见人类与牲畜的粪便,臭气熏天的,野狗到处乱窜。 孙清扬提着一壶酒一只烧鹅按着小翠先前同她说过的地址找到了那处院子。 那是一处破旧的小四合院,听说里头住了七八户人家,好在院内收拾得齐整。 才进院子,就见小翠端了水泼在了院子里,看到她,咦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见边上有人,把盆子往地上一搁,伸手将她手里的东西接过。 小翠拉开门上的竹帘子,招呼她进屋。 进屋后,小翠随手将门掩上。 屋里就一大炕,炕沿坐着一老一小,一个在抽旱烟,一个在吃饽饽。 老的不必说便是小翠的大爷刘老耿。 那个小的,目测四五岁的光景,白白净净,红唇齿白,一双小鹿眼水汪汪的。 在见到孙清扬时,那小的立马从大炕上跳下来,唤道,“扬兄弟,你也来了啊?” 孙清扬闻言,定睛一看,才认出是城外破庙里的小乞丐,“你怎么会在这里?” “昨天我回来时,在路上见到几个大点儿的小乞丐欺负他,便将他带回来了。”小翠拍了拍大炕沿,找了块干净的布铺上,这才招呼孙清扬坐下。 “妮子啊,你也不给大爷介绍一下,这人是谁吗?” 刘老耿抽完一斗烟,准备将烟斗倒过来在炕沿敲了敲,小翠赶忙移了痰盂过去接敲落下的烟灰,口里道,“您不是隔三差五说要好好谢谢我家姑娘吗,呶,人这不就在眼前了吗?” 刘老耿哎哟了一声,站起身来,就要给孙清扬磕头。 孙清扬赶紧扶住他,“可使不得,使不得。” 小翠笑道,“咱家姑娘不喜欢这个,您老可别把人吓跑了。” 孙清扬让老爷子坐回炕上,可老人说什么都不肯了。 “您要不坐着,我家姑娘也不坐。您好意思让姑娘就这么干站着吗?”小翠洗了脆枣香梨给孙清扬吃,顺手给了那孩子一颗。 刘老耿勉强坐回了炕头上,却也是忐忑不安。 “您老身子可还好吗?”孙清扬拿了个枣子来吃,冰冰凉凉甜丝丝的。 刘老耿连忙道,“您可别您老您老的叫了,小人受不起。小人身子还硬朗着,并无大碍。” “姑娘,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小翠拿了蒲扇为孙清扬打风,一面替她捋了捋鬓边的杂乱碎发,一面抱怨,“今年的天气真异常,这都九月份了,还这么热。” “你上回不是跟我说过吗,我刚好路过,就过来瞧瞧了。”孙清扬道。 这时门口来了个人。 来人在门口叫了两声,小翠这才起身去开门,来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 门一开,那妇人的两只眼就往屋里瞄,“哎哟,家里来客人了呀。” 豁出这张老脸 小翠明显不想让她看到孙清扬,是以将门关上了些,然后身子挡住了她的视线,口里客客气气道,“周婶,这是有什么事吗?” “哦,那啥,翠儿呀,上回托你问的事你替我问过没有?”那周婶问道。 小翠为难,“周婶啊,我只是将军府里的下人,府里招人这些事也不归我管,前头招谁不招谁,我也做不了主啊。” “哎哟,姑奶奶呀,咱们好歹街坊邻里这么多年了,互相帮衬是应该的呀。” “如今你是飞高枝了,可不能忘了邻里啊。” 那周婶拔高大嗓门叫嚷着。 屋里的刘老耿碍于孙清扬在,不好直接开口,但实在看不惯周婶无赖样,于是不满地重重咳了一声。 小翠越发厌烦,“周婶,您这说的什么话啊,我上哪儿飞高枝了,我也只是运气好些,遇上了好主子,但到底还是奴才啊。您求我的事,我是真帮不了忙。” 那周婶还要缠着小翠,刘老耿实在看不下去了,起身去到门口,将小翠拉进屋内,然后重重把门撞上了,口里啐道,“自己家孩子什么货色不知道,死皮赖脸地缠着我家闺女,算什么事了。” 小翠回到屋内,尴尬又无力地冲孙清扬苦笑。 刘老耿想骂两句,但还是忍住了,无奈地同孙清扬道,“让小姐见笑了。” 孙清扬摆摆手,转头看小翠,“她求你做什么?” 那周婶吃了闭门羹还不肯走,在外头骂骂咧咧的。 小翠将手里的蒲扇打得呼呼作响,“还能是什么,她想让我帮她把她家孩子安排进府里头做事,我哪能呢。” “再说了,她家孩子要是老实本分,吃苦耐劳,我姑且还能帮他在郝管家面前说两句好话。可她家那孩子好吃懒做也就算了,手脚还不干净。这样的人,我怎么敢给他介绍进咱们府里头。” “我每回回来,她就紧赶着上门来闹这么一出,真是比苍蝇还讨厌。”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吵闹声,男女对骂外加孩子哭闹声。 “西边的那两口子又吵了,隔三差五都要吵一回。”刘老耿直摇头。 这个小院挤逼,隔音效果又差,哪一户说话嗓音大一点儿,甚至站在院子里咳口痰,四下里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西边屋的两口子吵架,什么污秽肮脏就挑什么骂,骂得极为难听,孙清扬听了直皱眉头。 小翠没好气道,“夫妻做成这样,还不如散伙得了,省得周围人跟着受累。” “怎么不考虑给你大爷换一处地方住?”孙清扬转头问她。 小翠每月月银有一两,按理是可以让刘老耿住更好的地方。 “人越老越固执,说过几回了,他都不愿意挪地儿。”小翠颇有些无奈。 刘老耿摆摆手,“在这儿住惯了,还能挪哪儿去。再说了,别处哪有这里便宜,我一把老骨头了,不值当花那个钱。” “这些年你赚的那些银两,我都给你留着。” 说到此处,刘老耿搓了搓膝头,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今日小姐也在,我就豁出这张老脸了,求小姐看在她在您身边伺候这么多年的份上,到时劳烦您替她物色一户好人家,” “您老说什么呢,我们姑娘才多大,您就跟她说这个,您老糊涂了吗?”小翠气恼地打断道。 第21章 小乞儿 孙清扬捂口笑,“您放心,将来我一定给她物色个好人家。” “姑娘,他老糊涂了,您怎么也跟着胡闹。”小翠嗔怪道。 “能得小姐一句承诺,比什么都强,我也就放心了。”刘老耿喜笑颜开。 几人聊了会儿天,孙清扬这才看向那小乞儿,“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洛。”那孩子抱着梨子一点一点地啃着,似乎不舍得一下子就吃光。 “你没有跟小川他们一起吗?”孙清扬问。 小洛摇了摇头,“昨天我跟着小天进城讨饭,进了城小天就跑没影了。” “我想去找小川哥他们,可是小癞子不让我去,还打我,说要把我胳膊和腿拗断。还好翠儿姐姐救了我。” 小洛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叫人听着就心生欢喜。 小翠将放温的茶递给孙清扬,“那几个小赖皮说是要把他四肢扭断了,扔到街市口讨钱,也真是缺德的,被我骂跑了。” “我寻思着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的话,指不定我一走,那几个坏小子又会回去找他,所以就索性把他带回来了。”小翠三言两语把昨天的事说了。 孙清扬微微颔首,“只是他一夜未归,估计那几个孩子得到处寻他了。” “姑娘,你认识他们吗?”小翠疑惑道。 “年初跟母亲和二嫂去寺庙祈福回去的路上不是见过吗,那会儿他跟几个大的在一处。后来又遇见了几次,也就认识了。”孙清扬囫囵道。 其实在这之前,她找过他们,试图让他们帮自己找生母香香来着。 这伙儿小乞丐总共有六个,带头是叫小川,十五六岁的年纪。 眼前这个最小,约莫五六岁,其他几个也都是十一二岁到八九岁不等。 他们就住在城东外郊的破城隍庙里。 孙清扬去过一回,破旧不堪,连门都没有。 “难怪了。”小翠从果盘里拿了两个枣子递给孙清扬,又另外给了刘老耿两个,随后自己拿了一个来吃。 “你们几个还住在那破庙里吗?”孙清扬问。 小洛点头,“小川哥说往后要找个好地方给我们住,那里不安全。” 孙清扬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姑娘,他们住在哪儿呢?”小翠一面打着扇子一面吃着枣子。 “离这里不远的一处破城隍庙。”孙清扬将手里的两个枣子都塞进了小洛兜里。 “哟,那个地方可不得住人。”一旁的刘老耿突然说道。 “怎么回事?”小翠不解地问,孙清扬也看过去。 “那可是野狗的窝,野狼的地盘。人住在那里,岂不是羊入虎口嘛。”刘老耿直摇头。 “先前就听说过有乞丐在那里让野狗野狼叼走,怎么还有人不怕死地跑那里去住呢。” 孙清扬听闻刘老耿这话,眉头微微一皱。 “您真是糊涂了,要是有地方住,谁愿意去那种地方住。”小翠怜悯地看向小洛,“你们在那儿住多长时间了?” 小洛歪着脑袋想了想,“很久了。” “那有遇到野狗野狼吗?”小翠问。 小洛点头,“小鑫和小田两个就被野狗叼走了。” 孙清扬并没有见过那两个孩子,估计是在她找到他们之前就已经不在了。 “天可怜见的,还这么小,可怎么办呀。”小翠唉声叹气。 刘老耿手里的烟杆子在炕沿敲得当当响。 “还能怎么办,凉拌呗。那些野狗有一回就会有第二回,它们有的是耐心,且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等着吧,它们要是不把这几个孩子都吃掉,是不会轻易罢手的。” 刘老耿再次抽起了旱烟。 “姑娘在这儿呢,您就不能消停片刻吗?”小翠急吼吼道。 刘老耿一听,赶紧掐了火苗。 孙清扬思虑再三,对小洛道,“你回去跟小川说一声,让他后天傍晚到东大门等我。” 在刘老耿处待了会儿,孙清扬跟巧翠便带着小洛去找另外几个小乞儿去了。 第22章 体验人间疾苦? 回府后,孙清扬让小翠将柜子里的银两都拿出来过秤。 戥子(小秤)称了称,也才十六两二钱。 “姑娘,难不成你想帮那几个孩子?”小翠将那些银子包好,又放回柜子里。 孙清扬点点头,“好歹是几条人命,若是没碰见也就算了,可是碰上了,怎能袖手旁观。” 小翠转身出去了,过了会儿又回来了,从衣袖里掏出一串铜钱来,推给孙清扬。 孙清扬瞥了眼,大概有七八百文,不由笑了,“这么点铜钱,你还是自己收着吧。我回头再想想办法。” 小翠坚持道,“虽然是少了点儿,但好歹是奴婢的一点儿心意。” 孙清扬叹了口气,“我这边有先用着,回头再想办法就是了。这不,过两天月银又该发了吗。” 次日一早,孙清扬就去找了姜子清。 姜子清人脉广,结交对象三教九流,用通俗的话说就是黑白两道通吃。让他帮忙找个小院子,是不成问题的。 孙清扬将来意说明后,姜子清当即同意了。 隔天,姜子清派人来说替她问到了两处租金低廉的小院子,孙清扬就去看了。 一处院子就在内城,说是小院,却一点儿不小,少说可容纳七八十口的人家。 另一处小院相对来说小一点儿,但也足可容纳十口人。 两处小院租金说不高,那是相比同等位置同等规模的小院来说,的确是不高,但是孙清扬要的并不是这种小院。 孙清扬要的是那种里里外外加起来就四五间屋子的小四合院。 “你是要做什么吗?”姜子清狐疑地问道。 孙清扬觉得也没必要瞒着他,于是就把自己想安置几个小乞儿的事说了。 “原来如此。那得到外城找,内城是没有那种小院的。”姜子清咂摸着,“最好找牙人,我倒是认识一个,回头我找他问问。” 牙人,即房产中介经纪人。 “子清哥哥呀,我的亲哥哥啊,别回头了,今天你就得给我把事情给办了,好让那几个孩子住进去,否则在那个破庙多待一夜就多一夜的危险。”孙清扬恳求道。 姜子清被她逗乐了,“行行行,我马上去找他,你且在这儿等消息。” “我跟你一起去。”孙清扬追了上去。 姜子清认识的那个牙人手里倒是有四五个小院,孙清扬挑了个最小的,让他带自己去看看。 那牙人见是姜子清带过来的人,也不敢怠慢,殷勤地带她去了。 那是一处破旧的小院,正屋有三间,左右各两间。 院子破旧是破旧了点儿,但好歹比继续待在那隍城庙强,于是孙清扬问了价格。 “您是姜爷带来的,瞧在姜爷的面子上,这小院十两租您了。”那牙人笑嘻嘻道。 孙清扬闻言皱起了眉头,“一年吗?” 那牙人一听,哎哟哟一声,“小姐,那怎么能是一年呢,是一月的租金。” “一月十两,太贵了,便宜一点儿,五两。”孙清扬伸出了一手。 那牙人瞬间牙酸,“小姐啊,您这是开玩笑吧,五两哪能成。” “这么大的院子,又还是在城里,平常我都是要价十五两的,今天是看在姜爷的面子,才给您十两这个价的,要换做别人,绝无可能的。” 牙人有心做这桩买卖,不为别的,就冲来人是姜子清带来的。 孙清扬用商量的语气道,“要不然咱两一人退一步,我给你加点儿,你给我减点儿。八两成不成?” “做生意嘛,钱要赚,人情也不能少吧。” 孙清扬说着,朝姜子清那儿示意了一下。 第23章 八两就八两 姜子清见她同牙人砍价,觉得颇有意思。 堂堂大将军府的千金竟然为了那么二两碎银费尽心机跟人讨价还价,说破嘴皮子,还真是世间罕见。 那牙人嘬着牙花,“委实是少了点儿。” “扬扬,张老板要是不肯,咱们去别处再看看。”姜子清笑道。 那张老板一听这话,哪里还敢说不肯,连忙道,“姜爷说笑了,小的哪里不肯了,既然是您带来的人,八两就八两。” 孙清扬知道他这不是怕做不成这单生意,而是担心丢了姜子清这个人脉,所以少赚点儿,也就无所谓了。 孙清扬也是穷的没办法了,所以才会为了二两银子跟人讨价还价。不过事后姜子清替她补了二两给那张老板。 签完合约,孙清扬总算松了口气。 转头看看案头上的计时器,已经未时了,于是同姜子清道,“子清哥哥,时候不早了,我这就去将他们找来,好叫他们今夜就住进去。” 小翠不放心她一人去,便跟着去了。 孙清扬先前是同小洛交代,让小川到东大门等自己的,可是她到东大门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小川,便以为他会晚些时候到。 主仆二人在东大门等了两个时辰,天都暗下来了,连小川的人影都不见。 “姑娘,他们该不会忘了约定吧。”小翠纳闷。 孙清扬却笃定道,“他们不可能忘,肯定是遇到麻烦了。走,我们出城去找他们。” 小川他们所暂住的那个小破庙,就在城东外郊,此去若是平常的步行,只怕至少得要半个时辰。 这会儿天色已晚,离关闭城门的时间已然不足半个时辰,故而主仆二人想要赶在城门关闭之前把人带进城,就必须加快脚步。 二人脚底生风地在偏僻小巷穿行着。 因着天色已晚,加之地段偏僻,二人一路走来也见不到几个行人。 走了一段路后,小翠突然扯住了孙清扬的衣袖,并且停了下来。 “姑娘,”小翠低声道,“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 “你也感觉到了吧。”孙清扬说道。 她一早就觉察了,只是一味赶时间,不想去理会罢了。 没想到那二人越发地肆无忌惮,竟连巧翠也都觉察了。 小翠往孙清扬身边靠了靠,“是,我总觉得似乎有人在跟踪我们。” “看见前面没有,那里有个巷口。等会儿咱们就到那里去,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孙清扬微眯着双眼。 小翠点了点头,又有些担忧,“该不会是夫人派来追我们的吧。” 孙清扬当即否认,“要是府里派来的人,你觉得咱们能走这么远吗?” 小翠觉得她说的很是在理,于是略略放宽了心。 “走吧。”孙清扬率先朝那小巷子跑去,很快就到了那巷口,身子一闪,便闪进了那漆黑巷口。 小翠随后跟着闪了进去。 不过一会儿,又有两道身影跟着闪进了那巷口。 那是一条更加幽暗狭窄的小巷,巷子里安静极了。 “奇了怪,一转眼人怎么就不见了呢。”其中一个人说道。 “一定没跑远,说不定就躲在这附近呢,仔细找找。”另一个声音说道。 这条小巷两侧皆是民舍,错错落落,高高低低。 由于天色已晚,故而此间光线并不太好,灰蒙蒙的。 若人在路中尚可依稀分辨,若是人稍微挨着墙根不动,那就很难发现了。 孙清扬与小翠主仆二人躲在两间民舍之间的夹道里,光线更是幽暗。 她们若是沉得住气,躲过那两歹人也是没问题的。 但是她们并没有这样的打算,至少孙清扬没有。 第24章 劈你个桃花开 寻常百姓到了夜间,为了省些灯油钱,早早去休息了,极少有万灯家火的景象。 此时的巷子里一片宁静且昏黑,只偶尔听得到几声犬吠。 孙清扬的听觉视觉超凡,故而当那两个歹人朝她这边夹道走来时,她早已觉察。 待到那两歹人走近了,连小翠也听见了他们的脚步声。 “来了。”小翠颇为紧张。 毕竟是女孩子,头一遭遇上这种事难免害怕。 孙清扬拍了拍她的肩头,安抚的意思,然后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会一会他们。” “姑娘,我害怕。”小翠揪住她的衣角,“要不我们躲一躲,说不定他们找不到我们就自己走了。” “放心吧,对付这样的下三滥,我还没有怕过的。”孙清扬提高了嗓音道。 听到夹道里有说话声,那两个歹人就像猎犬闻到了猎物的气息,兴奋了起来,迅速朝着夹道而来。 不等两个歹人到达夹道口,孙清扬便闪身而出,反而将那两个歹人冲吓了一跳。 “嘿,原来躲在这儿呢。”其中一个矮胖的歹人嘿嘿一笑,摩拳擦掌。 “我就说了,跑不远的。这不就是吗。”另一个高瘦的歹人话里话外尽是得意。 就冲着二人言行举止间的浮浪轻佻,不用想也知道,就是二流子。 孙清扬自是没将他们放在眼里,只冷冷地望着他们。 “小美人,这么晚了,要去哪里呢?”矮胖的歹人笑嘻嘻的朝孙清扬一步一步走近,“该不会是要与情郎私奔吧,不如哥哥送你一程可好?” “呦,小妹妹,咋不说话呢。别害怕呀,哥哥们不是坏人。”瘦高个也是跃跃欲试。 两个歹人见孙清扬并不言语,也不哭不跑,便以为她是吓着了。 这很合他们的心意,至少对付起来可少费不少劲儿。 “小美人,这天色也不晚了,不如先跟哥哥们回去,等明天再去找你的情郎,可好?” “饿不饿呀,哥哥家里有好多好吃的好喝的,想不想去呀?” 那两个歹人你一言我一语,嘴上给孙清扬灌迷魂汤,脚下一直没停过,悄悄地一点一点朝她靠近。 眼看着两人离孙清扬只有五步之遥之时,只听得她背后的夹道里传出一声疯狂的嚎叫。 一个发了疯的人从夹道里冲了出来,手里还举着一把明晃晃的东西。 从那样式看,应该是一把菜刀没错了。 两个歹人先是一愣,待确定那疯子是冲着他们来的,吓得差点没尿裤子。 下一刻,小翠手里的菜刀就已朝那瘦高个劈去了。 瘦高个吓得哇了一声,腿一软,跌倒在地上。 小翠的菜刀这才转向那矮胖子。 矮胖子虽然胖,却是灵活,加上小翠先劈的是那个瘦高个,这就给了他宝贵的逃生时间。 在小翠转头劈向矮胖子时,他早已脚下生风,逃命去了。 小翠追着矮胖子,连劈两刀都没中,只好又转头去劈瘦高个。 瘦高个几乎是连滚带爬哭天喊地的逃命。 见二人如此狼狈,小翠并不解气,提着菜刀连追了百余米才罢休。 返回时,口里还恶狠狠地骂骂咧咧,“狗杂碎,我就不信砍不死你们。” 孙清扬忍俊不禁,“你哪来的菜刀?” 第25章 小破庙 小翠嘿嘿一笑,得意洋洋道,“在张老板那里顺的。” “要连夜出城找小洛他们,我担心天色晚了,走夜路不安全,所以就想拿着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挥了挥菜刀,明晃晃的,是把砍骨头的好刀。 孙清扬朝她竖了竖拇指,然后一面走一面说道,“现在咱们得加快速度,不然等会儿进不了城了。” “哦,对对对,我差点给忘了。”小翠这才想起正事来,赶紧收起菜刀,回到夹道里取了包裹,追了上去。 主仆二人才走不久,从另一个夹道口转出一黑一白两个人。 “方才那位该不会就是孙家小养女吧。”第五仁格怀抱长剑,神色颇有些忍俊不禁。 “你说呢。”白衣的夏侯辰双目微眯着,望着孙清扬主仆远去的背影。 “这么晚了,她们是要去哪儿?”第五仁格看着夏侯辰。 夏侯辰勾一勾嘴角,并不回答,慢条斯理地转过身去,朝小巷的另一头走。 走出一段路,忽而又停下脚步,迟疑片刻,然后转身朝孙清扬与小翠的方向去了。 孙清扬主仆二人紧赶慢赶,总算在城门关闭之前到达城门口,结果还遇上排查。 这一排查,又费了好些功夫,主仆二人才得以出城。 待到二人出城时,便已是戌时三刻,天色大黑。 那小破庙在城东外郊,离城区足有五里,在官道旁的一个梧桐树林里。 天黑行路本身就不容易,况且又是崎岖的山路。 进入梧桐树林之后,那段路更加崎岖不平。 准确地说,那根本就算不得路,杂草丛生,树枝横截,在其间行走极为不易。 桐树林内草木森森,周遭的树木在火光闪动下,影影幢幢。 草木间夏虫喧闹不止,林间时不时又有野兽怪鸟凄厉可怖的怪叫声传来。 夜晚外郊小树林温度比城里低了许多,小翠只觉得背后一阵阵发凉,不多时便浑身寒毛竖起。 终于穿过桐树林,来到了一间小破庙前。 那只是一间小小的小土屋,屋子半遮半掩在杂树丛中,屋顶的东边一角已坍塌。 土庙原来的门早已不知所踪,此时门上挡着的只是两块不知从何处寻来的木板。 孙清扬向前推了推门板,门板从里头扣死了。 “小川,大宝,你们在里面吗?”她一面拍门板一面高声问道。 过了许久,终于听到屋里传来微弱的声音,“扬扬姐是你吗?” 孙清扬听出那是小莹的声音,连忙道,“是我。” 小莹的脸出现在木板下方的巴掌大的破洞处,那消瘦的脸堪堪好只比巴掌大了那么些许,“扬扬姐,你等一下,我这就开门。” 很快,里头就传来了搬动东西的声音。 小莹颇费了些功夫,终于把挡在门板后的东西搬开了。 孙清扬与小翠在外头帮着把门板移去。 才打一推开门板便是一股子腐臭味与霉味扑鼻而来。 小莹就站在门内,火把的光照在她瘦小的身上,孤零零的,分外单薄。 她的眼中尽是无助。 “扬扬姐,你总算来了。”她几乎是哭了。 她是这群小乞儿中唯一的女孩子,十二岁的年纪,比正常的这个年纪的女孩看起来小许多,干干瘦瘦的,一双眼显得异常大。